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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顏依依 -【月老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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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0: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顏依依 - 月老床

都怪奶奶上網搞了個莫名其妙的活動,
說什麼古董床能預知愛情,
甚至還設限單身男性參加,
招來這個男人霸著古董床睡上一天一夜,
他是睡到“爬帶”還是腦子不正常?!
竟說要買下她心愛的八角古董床,
甚至還開出介紹新頭路的條件來利誘她,
呿!竟敢大言不慚,他不是當工友的嗎?
忍功一流的她,一對上他就兵敗如山倒,
每回對決都是她怒火沸騰、暴跳如雷,
而他依然像個不動明王,且──
那小子在一次“咬”上她後,竟上了癮,
哇!沒道理事情失控成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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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1:2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半夜兩點三十七分,夜很深、很靜。

原該是萬物沉睡的時刻,駱焱卻毫無睡意的倚站在落地窗前,靜眺窗外點綴著些許星子的寧謐夜空,手上端著杯熱氣氤氳的咖啡。

他睡不著,因為他的臥房裏少了張古董床。

他知道這是個很要不得、說出來大概沒幾人會相信的習慣,但從小被外婆帶大的他,睡慣了外婆那一張年代久遠的八角床,好像只有它能完全釋放他的睡意,讓他夜夜好眠。

外婆去世後,八角床也成為他對她懷念的憑藉,可惜兩年前因宵小縱火而毀。似乎也是從那時起,夜裏他像此時這樣清醒的時候總是居多。

不是不想睡,而是睡意總不夠深沉,能真正入眠的時間非常短。

他到過幾處古物拍賣場,想買張和記憶中一樣的八角床,但始終無功而返。

也去過淡水一間古董陳列館,只見到用清代木材與象牙雕刻,上頭繪有包括西施、王昭君、貂蟬等十四位美女畫像的尊貴格格床,及相傳是十七世紀雍正皇帝使用過,主要作泡茶聊天、欣賞宮女舞蹈用的紫擅羅漢床。

可唯獨沒有他要的八角床。

幾個月前,有家傢俱廠商請來日本AV女優促銷傢俱,會場中難得有張八角床,遺憾的是,它不是檀木製造,雕刻的圖案也和外婆的古董床有所差別。光是看報導上的照片,他就知道那不是自己所要的。

啜口香醇微澀的咖啡,駱焱唇邊浮現一絲苦笑。

自己是不是太挑了?

以他的標準,只怕要出現和外婆那張將近八十年歷史的八角床一模一樣的“姐妹床”,他才看得上眼吧!

搖搖頭,他向書房走去。既然無法成眠,上網隨意流覽些資料也好。

走到電腦前,突地,他教螢幕上一則訊息擢去注意。

略作沉思,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熟練的敲動,一行字跟著出現在螢幕上——

駱焱,三十歲,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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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秋意輕灑的涼柔早晨,很適合賴床,然而對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言,這項福利唯有在假日才可以肆無忌憚。

所以,倪書韻也只能逼自己離開令她戀棧的暖暖被窩。

“早安,奶奶。”走至餐廳,她朝在餐桌上看報的奶奶打招呼,坐下來吃呂嫂已為她盛好的清粥。

呂嫂是她請來陪奶奶的中年婦人,喪夫且唯一女兒又遠嫁南部的她,跟她和奶奶相處得像一家人,平時就住在她們家。

“瞧你,眉頭又皺皺的,把工作辭掉吧。”倪黃瑞綢望著孫女說道。

“沒關係,再待一天看看。”

又是這句!這丫頭自從換個老愛找她碴的新上司後,原本總是開心上班的小臉,現在老是皺成一團。

“既然做得不開心就別做,都忍了兩個月,還要繼續忍?”她實在捨不得呀!

“這家公司的薪水比別家優渥,隨便辭掉平白讓白花花的鈔票溜走,多可惜。”她從小就有個賺很多錢的心願,就算她的上司老是莫名其妙的刁難她、找她麻煩,她還是會咬緊牙關,向薪水看齊。

倪黃瑞綢莞爾,半真半假的說:“找個富有的老公嫁了,有錢又有個可以照顧你後半輩子的人,不是一舉兩得。”

埋首扒粥的小腦袋陡地抬起來,一臉的不以為然,“奶奶沒聽過男人有錢就愛作怪,金屋會藏阿嬌?那樣的爛男人即使有上億身價,我也不屑。”

“放心,奶奶會幫你挑個好男人。”

“咦?挑什麼?”她沒聽清楚奶奶模糊不清的嘟噥。

“葡萄!呂嫂知道你愛吃葡萄,去市場前說要幫你挑串又大又漂亮的回來。”隨口搪塞,刻劃著歲月痕跡的雙手俐落的移過桌旁的手提電腦。

水靈燦動的眼眸一亮,“我就知道呂嫂對我最好了……奶奶!不要一大早就玩線上遊戲,不是告訴你,上了年紀不能常坐在電腦前嗎?”

她這個高齡八十三的奶奶,電腦用得比她這個二十四歲的孫女還要嚇嚇叫,若不對她耳提面命,她有時一開機就不曉得休息。

“知道啦,奶奶上網看一下還有哪些報紙遺漏的勁爆新聞。你吃完早餐趕緊準備上班,奶奶會有分寸。”

是喲,分寸。不知上次是哪個老頑童拉著呂嫂買一大堆遊戲光碟回來,半夜偷偷爬起來玩,逼得她板起臉孔沒收電腦,她才答應不會再不要命的熬夜跟電腦奮戰。不過,現在就暫時別掃奶奶的興,等她要出門時再叫她關機休息。

就在倪書韻轉身回房的同時,倪黃瑞綢盯著電腦的矍鑠眼瞠炯炯閃動著,嘴角勾起兩痕繞富興味的紋路。

嘿,有趣,她找到一個似乎值得研究的“好人”了……


一到公司,才走至自己的辦公桌前,倪書韻便雙眼瞠大的愣在那兒。

她的辦公桌面像蝗蟲過境般亂得一塌糊塗,連抽屜都逐一被拉開,全是翻搜過的雜亂痕跡。

“公司剛剛遭搶嗎?”她驚疑的望向對面的女同事,詫異的補問:“你的桌面怎麼這麼整齊?已經整理過了?”

女同事偷偷瞄向辦公室內的另扇門,小聲的說:“是車經理的傑作。她今天很早就到公司,說要找昨天交給你負責的重要企劃書,大翻一通後,還威脅其他人不能幫你收拾桌子,否則就準備捲舖蓋走路。”

原來在她座位翻箱倒櫃的,是他們的車大經理,難怪除了她以外,其他同事的桌子都相安無事。

這讓她長久以來隱忍的不滿,瞬間破閘而出,一個旋身,她筆直的朝經理室走去,連門都沒敲,砰的一聲用力推開門。

見狀,其他職員全嚇一跳,沒想到向來和和氣氣的甜姐兒,會以如此驚人的方式,直接槓上他們跋扈難惹的上司。

而經理室裏的人顯然也被嚇到的直拍胸口,等看清造次的來者後,隨即拍桌子怒斥,“倪書韻,你有沒有教養?進門居然不懂得先敲門!”

“隨便翻動別人的東西,難道就是你的教養?”毫不示弱的詰問,有力的反擲回去。

車秀眉一愕,由位子上暴跳起來,“你好大的膽子,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沒有被喝退,倪書韻凝肅著臉,昂首走近她桌前,“若不是你剛好是董事長的外甥女,你能當空降部隊作企劃部經理?”

“你——”

“我還沒說完。”她以不容妥協的氣勢斷然攔話,“之前你百般挑剔我的工作能力,又扔一大堆工作給我做,這些我忍了,但你今天未免太過分,就算你是上司,也不能擅自翻動部屬的東西。”

敢情她以前的忍氣吞聲,全被這女人當成是顆軟柿子好欺負?

“當部屬該交的企劃不交,我翻桌子找是理所當然。”車秀眉終於回復她的牙尖嘴利。

見鬼的理所當然!“那份產品行銷企劃,昨天我就已經交給你。”

“胡扯,我根本沒收到,這樣說謊你也不怕咬到舌頭。”

怎麼這個一副拽樣的女人還沒咬斷她的舌頭?握拳壓下以牙還牙弄亂她辦公桌的想法,倪書韻冷冷的開口,“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記得哪裡惹到你,為何你老是找我碴?”

描繪著濃厚眼影的眼睛恨恨的瞪著她,“因為我就是看你不順眼。”

有夠爛的理由!可倪書韻瞭解它的實際面。人啊,有時就是會不理智的因芝麻綠豆大又無法解釋的原因,看對方不順眼,基於這個緣由,她沒出聲反駁。

“哼,你也知道自己生得一副討人厭的臉,沒話說了。你給我聽著,二十分鐘內你若不能補交出讓我滿意的企劃,我就以嚴重影響公司營運進度開除你。”

“你想得美。”

“你!我告訴你——”

“是我要告訴你,你沒那個資格開除我。”從皮包拿出已放置多時的辭職信丟向她,倪書韻眼裏全是不懼不怕的挑釁,“有你這種苛刻難相處的上司,你以為我有多樂意為你工作?不好意思,從現在起,你,車秀眉,被我開除了。”

“噢,對了,”已往門邊走的步伐忽又停住,她連頭都沒回的說:“順便好心送你兩句,臉上的妝不要塗得像水泥一樣厚,很難看。”

“倪、書、韻!”

一疊卷宗像天女散花般,隨著冒火的怒吼聲往她仍去,無奈只來得及砸中被用力甩上的門板,宣告襲擊失敗的垂落在地。

門扉這頭,倪書韻神情從容的向震驚又敬佩的望著她的所有同事,伸手比了個勝利手勢。“我的表現不錯吧,可惜不能再當你們的同事了,拜啦。”

無意收拾教車秀眉弄亂的一桌子雜亂,她片刻都不想再逗留,向同事揮手道別後,毅然又灑脫的離開公司。

是真的懶得再和那個與她不對盤的上司相處下去了,明明早將完成的企劃交給她,她硬是睜眼說瞎話誣賴她沒交,還要她補一份讓她滿意的企劃。

用膝蓋想也知道,存心找碴的她不會有滿意的時候,她不過是想借機開除她。

多麼無辜呀她,偏偏成為車秀眉看不順眼的箭靶。

唉,她今年或許犯小人!別再硬撐下去,離車秀眉遠遠的,也許才是正確的選擇。只可惜就這麼失去一份高薪的工作,心疼啊!

同一時刻,車秀眉的辦公室裏,她正拿著梳妝鏡,一邊深呼吸穩下因氣怒揚得有些恐怖的眉毛,一邊用粉撲補擦眼角氣出細痕的地方。

該死的倪書韻!她的妝可是精雕細琢,完美得很,竟敢說她像塗水泥?不過,想不到那個平時對她的指責不吭不哼的小小企劃助理,也有膽卯上她。

瞥向桌面的辭職信,她得意的掀揚嘴角。

沒錯,她就是看倪書韻不順眼,誰教她比她年輕、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比她更有企劃實力,且好巧不巧讓她聽見,其實公司原先有意拔擢她高升的風聲。

這哪成!她好不容易靠關係坐上現在這職位,可不想倪書韻搶走她的寶座,當然要想辦法刁難她,逼她自動走路。誰知那女人根本不曉得識相兩個字怎麼寫,不論她如何挑剔她的工作,就是不見她自動自發滾蛋。

未免夜長夢多,因此她特地設計今天的找碴戲碼,打定主意要直接開除她。

雖然被她損了幾句有點嘔人,但是跟礙眼的眼中釘自動提出辭呈,她能高枕無憂穩坐高位的結果一比,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沒停下補妝的動作,車秀眉臉上的笑痕不由得愈咧愈大,直接將補妝鏡當魔鏡的喃喃自語,“現在,我是企劃部裏最美的女人了。”


離開公司後,倪書韻頓時覺得自己辭職的舉動衝動了些。倒是奶奶看得開,當她打電話告訴她辭職的事時,不但大刺刺的笑說辭得好,還要她去四處逛逛。

可惜她哪兒也不想去,只想趕快回家,躺在那張總能讓她心情平靜,從小睡到大、奶奶將來要給她當嫁妝的八角古董床上。

此刻,她正回到自己的臥房,淺淺含笑的走近自己的愛床。

突然,她唇邊的笑意一僵,瞠目結舌的怔住。她的床上竟然躺了個男人!

沒有尖叫也沒有拔腿跑開,倪書韻唯恐看錯的趴近床緣,死命瞪著眼前的“幻影”——陽剛有型的濃眉、直挺有力的鼻子、俊薄得恰到好處的唇瓣,合起來是一張相當賞心悅目,此時睡得極為恬然爾雅的好看臉龐。

問題是,這個她肯定不是幻影的男子,做啥跑到她的床上睡覺?

“喂,你是誰?怎麼會在我的床上?”她急搖他的肩膀,怎奈床上的人連眼皮也沒動半下。“醒一醒呀,喂!”小手拍上他的臉,力道不小。

總算,被拍好幾下的人眉毛微微挑動,“別吵,我要睡覺……”

不是吧!他居然連醒都沒醒,下意識格開她的手,用著微啞低沉的嗓音囈語著要她別吵,翻個身又睡他的。

過分!他曉不曉得他睡的是她的床、枕的是她的枕頭、蓋的是她的被呀?

“奶奶、奶奶!”叫不醒憑空冒出來鳩占鵑巢的陌生男子!她只好走到房門外扯開喉嚨喊救兵。

不一會兒,在房裏歇息的倪黃瑞綢聞聲而至,微訝的問:“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要你到處去逛逛。”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倪書韻拉她進房,直指床上的陌生男人,“他是誰?為什麼在我床上?”

“他呀……呃,呂嫂說要回家打掃房子,大概晚上才會回來,你愛吃的葡萄她幫你買回來了,就在冰箱裏……”

“奶奶!”只要事有古怪,奶奶就來顧左右而言他這套,以為她不知道。

“所以才叫你去四處逛逛,等奶奶把事情都搞定後,你再回來呀。”輕歎的低噥著,倪黃瑞綢落坐孫女的書桌前,打開電腦。

“奶奶要做什麼?”她在問很重要的問題耶,奶奶居然不理她?

只見她老人家婀熟的上網,滑鼠迅捷的幾個點選起落,電腦畫面隨之出現幾串文字——

“睡古董床預知愛情”活動——

想知道你今年是否紅鸞星動嗎?在年代久遠的八角床上睡兩個小時,就能得到答案。

對象:限二十五至三十五歲單身男性

費用:兩小時五千元

意者請寫下簡介、電話,E—mail到以下指定信箱,一經審定合格,馬上與你聯絡……

“這是什麼?”看起來像極了詐騙集團斂財的文宣。

“奶奶在網路上傳送的消息。”

“耶?!”驚訝著,倪書韻腦筋聯想得飛快的嬌呼,“奶奶打算斂財?”用她最喜愛的古董床?!

“我是那種心術不正的人嗎?”這想太多的丫頭。

“不然幹麼胡扯我們家的古董床可以幫人預知愛情,還跟人家漫天要價?更別提這張床是我在睡的,奶奶怎麼可以讓一大堆不相干的男人染指它。”

明亮的老眼裏閃著神秘光采,“其實我也是想印證倪家的一則傳說。”

“傳說?”教人疑惑又迷人的字眼,倪書韻不自覺的坐上床沿。

“我曾聽你爺爺說過,倪家這張八角床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所制,相傳守護這檀木樹的一家,男的不論老少,全是一生只愛一個妻的癡情種。也因為樹木感染守護人的靈性,據說結過婚的男子睡它製成的床,會更愛他的妻子,未婚的男子睡它,與它有緣者,則能感受到自己是否紅鸞星動。”

有點玄、有點浪漫的傳說。“這是真的嗎?”

怎麼可能是真的,當然全是她老人家信口胡謅的。她之所以會動孫女喜愛的八角床的主意,無非是想找個和她一樣珍愛這張八角床的孫女婿。

要知道,所謂古董在一般不懂得欣賞的人眼中,充其量僅是老舊的代名詞,偏偏她的孫女從小睡慣這張八角床,愛極了它。自己這把老骨頭也不曉得能活多久,自是要把握時間替她找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

然而她異想天開上網替孫女找伴這事,可不能現在就坦白,還沒對床上那個人模人樣的小子進行必要的觀察與審核是一回事,不想孫女得知自個在幫她找老公的心思,在計畫剛開始就反對的喊卡,也是原因。

所以倪黃瑞綢此刻只能點頭。

“八九不離十,你爺爺生前也睡過這張床,很疼我呢。”這點倒是事實。至於紅鸞星動不動,還有要酌收使用費,不過是項噱頭,無關緊要啦。

是這樣嗎?倪書韻總覺有哪裡透著不對勁。

她指向電腦,“就算要試,奶奶也該找個認識的人試,散播這種古裏古怪的消息,誰會信?”

“回信的確實大都是存著胡鬧、看笑話的心態,不過這小子倒是例外。”

隨奶奶的視線望去,倪書韻終於記起她的床上正躺著位陌生男人。“他到底是誰?”她和奶奶講話講這麼久,他竟還睡得不省人事。

“駱焱,三十歲,是個好人。”

嗯?“奶奶認識他,不然怎麼知道他是好人?”

倪黃瑞綺笑笑的搖頭,打開一封網路信件,內容正是——

駱焱,三十歲,是個好人……

倪書韻傻眼。敢情是這個叫駱焱的自稱自個是好人?

看出她的心思,倪黃瑞綢溫緩的點頭,“所有回信中,就數他的最簡短也最耐人尋味,所以我撥了電話給他。”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好人”一開口不是問八角床真能預測愛情的事,而是詢問八角床的年份、材質、雕刻圖樣,而後語氣急切的說,他可以先見見它嗎?

“然後奶奶就讓他來我們家,睡我的床?”

“他說他好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嘎?”倪書韻一時反應不過來這突兀的回答,冷不防又聽見一句——

“不過這小子的確是長得一張好人臉。”

噢!她有點想抓狂。“拜託呀奶奶,人心隔肚皮,人的好壞與否豈能用看的論斷,就算這傢伙不是壞人,你也不能隨便讓他睡我的床啊。”

她是沒有潔癖,但無緣無故讓個男人佔用她的床被,心裏總是不舒坦,好歹她也是個未出嫁的黃花閨女,奶奶就不怕外人說閒話?

“奶奶本來是想多瞭解他一些,只是他看過八角床後說想睡一下,一躺上去沒多久便沉沉睡去。放心,奶奶都這把歲數了,看人的眼光不會錯,這個很親切喊我老奶奶的小子,不是壞人。”

聽聽,這是啥論調?一聲理所當然的老奶奶,就讓奶奶一面倒的為他說話,倪書韻突然想掐死這個到現在仍睡得渾然不知的男人。

莞爾的望著孫女氣憤的瞅視駱焱的小臉,倪黃瑞綢沒說的是,當他瞧見這張八角八角床,神情流洩出滿滿的驚訝與欣喜,那輕輕拂碰的姿態,宛如對待他珍視的收藏,他對八角床的喜愛,恐怕不亞於書韻。

另外,他喊她老奶奶的語氣,有著自然不做作的尊敬,就像當她是自己的祖母一樣。也許正是這兩個原因,她很爽快的應允他想去睡八角床的要求。

“那奶奶現在可以叫醒他了吧?他睡得夠久了!”

管他什麼紅鸞星動的測試,她只想要回自己的床。

“還不到兩小時,他又睡得這麼沉,你忍心吵醒他?”

倪書韻發誓奶奶是存心引發她的同情,因為這個男人的確睡得很沉、很安詳,教人每多看他一眼,不忍吵醒他的意念便多一分,可是——

“這是我的床。”她沒說要借給不相識的他睡。

“嚴格說來,這床是奶奶的,等你嫁人後才擁有真正的所有權。聽奶奶的,別這麼小氣,先借駱焱睡,等他睡起來,他付的五千元奶奶都給你。走,陪奶奶到院子散步去。”說著,倪黃瑞綢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房外走。

什麼跟什麼嘛,她才沒興趣賺那五千元哩。“奶奶,我話可說在前頭,不許你再讓第二個男人睡我的床,否則我跟你翻臉哦。”

“知道,不過等駱焱醒來,你別責怪人家睡你的床,那是奶奶答應他睡的。”

“好啦。”小嘴嘟翹著不情願,倪書韻在心裏直犯嘀咕。她今年肯定真的犯小人,才會剛失業,心愛的床又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睡去。

怎麼辦?她好想罵人喔!

夕陽斜掛天際,橘黃的光暈微微透進“放心投顧仲介公司”窗內,灑落一室的柔暖。

郭辰達放下電話,抬首對桌前的人搖頭,“老大的手機沒開,找不到人。”

“奇怪,老大並沒說今天不來公司,怎麼一整天都聯絡不到他的人?”王思曼納悶的道。

她和郭辰達口中的老大,正是這間投資顧問兼人力仲介公司的老闆——駱焱也是兩人的大學學長。他雖然很看重他們,給他們充分的工作自主權,但他沒交代行蹤就消失一整天,倒是頭一次發生的事。

“該不會……又跑去代班了吧?”

代班?王思曼臉上驚疑不定又帶點苦笑的表情,與郭辰達如出一轍。“不會這樣吧!老大前兩天才‘下海’一次耶。”

有誰會相信一個堂堂投顧伸介公司的老闆,會受上門找工作的客戶所托,先暫時幫他代兩天班,而且那份工作還是略有身分的人聞之鄙夷的工友。

“換作其他人是不可能,但我們老大是個讓人佩服的例外。”他臉上不禁浮現與有榮焉的驕傲。學長把每個上門的客戶當朋友般重視,他的公司能在同行間一枝獨秀,不是沒道理的。

她會心一笑,“就讓老大忙他的吧,我們只管做好分內工作,讓他無後顧之憂。”

“意思是說,你同意今天再加班一個鐘頭嘍?”沒辦法,找上他們公司的案子實在很多。

“那有什麼問題。”

只是兩人仍舊有些好奇,他們老大現在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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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能在久違的深沉睡眠中醒來,駱焱的眼底、唇邊淨是快意的滿足。

不知他這一覺是睡了多久?他得找倪老太太談談關於……

“呃!”

一聲驟然入耳的細碎哼聲打斷他思緒的同時,駱焱也跟著絆跌在地,要下床的他似乎踩到什麼。

“好痛!”是和剛剛那哼聲相同的嗓音。

撇過頭,他訝異的瞧見八角床邊倚坐著一位長髮女子,正垂首抱著足踝。雖然看不清她教長髮遮覆的容顏,但她的聲音與體態……

“別跟我說你是倪老太太。”返老還童這種事只有武俠小說中有。

“你信不信我會拿拖鞋K你!”倪書韻沒好氣的抬起頭。她好端端在睡夢中,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豈料竟被他踩到腳痛醒。

而這個有著一雙深邃似海瞳眸的男人,居然跟腈脫窗的當她是個老奶奶!

濃眉微挑,駱焱有些意外映入他眼簾的,是張如此年輕的嬌顏——月眉靈眸,巧鼻小嘴,五官很柔美。

“女孩子凶巴巴的不好,你也不適合拿東西K人。”溫柔跟她比較搭。

什麼話!

“請你搞清楚,我會凶又想扁人全是因為你,你……哦,痛……”她氣得跺了下腳,不湊巧正是被他踩過的那只。

“我踩的?”駱焱總算記起先前下床踩到異物的事。

“不然你以為我自己踩自己……哇!你做什麼?”

他冷不防將她攔腰抱起,驚得她嬌呼出聲,他卻兀自將她抱坐床上,往她旁邊一坐,就托起她的右腳丫。

“別亂動,我學過推拿,幫你推揉一下。”她的腳好小。

“我看你根本存心吃我豆……啊!輕一點啦!”

“你再亂扭亂動,等會兒腳踝扭斷,你自個負責。”

該死的,這話能聽嗎?無奈她的腳背與腳踝因他的推揉隱隱泛疼,她只能咬牙忍著,無法反駁。

直至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傳來,“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倪書韻不情願的回答。他放開的右腳,痛意已消去大半,想不到他真的會推拿。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為什麼你會凶和想扁人全是因為我?又為何坐在地上讓我踩?”

光是他最後一句問話,就足以教她稍稍平靜的心情再起萬丈波濤,忘記奶奶的叮囑,咬牙切齒的跟他算起帳來,“因為你睡了我的床,而且是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這麼久?

“不用懷疑,你就像個嗜睡鬼,怎麼叫也叫不醒,還要人探你鼻息,看你是不是睡死了。”她依然沒好口氣。他一睡就不知道醒,她只好跑去跟奶奶睡,怎奈輾轉反側就是睡不好,才會半夜三更回房,委屈自己坐在地上,倚著她熟悉的八角床入眠。結果倒楣得差點讓他踩斷腳,他竟敢怪她坐在地上讓他踩。

聞言,駱焱淺淺一笑。

倪書韻一愣,這被罵的傢伙突然笑得這麼不難看幹啥?

“認真說起來,我已經有兩年沒沉沉睡過了。”他猛然來上這麼兩句。

“欠債跑路,你活該沒好眠。”心裏有氣,她沒好話的回堵他。

“你的想像力很豐富。”他眼底有笑。這個應該很溫柔的女孩,脾氣似乎不太好。“我從小睡慣外婆的八角古董床,兩年前它因宵小縱火而毀,之後我就一直很淺眠。”

難得的,倪書韻沒出聲反駁,微詫他也跟自己一樣,睡慣八角床。

“你房裏這張八角床幾乎和我外婆那張一模一樣,也許如此,我才會在熟悉的感覺中,像要彌補這兩年沒睡足的部分似的,一睡就這麼久。”

當他乍見這張床時,心裏的驚喜不在話下,它簡直就是外婆那張已毀的八角床的姐妹作——同樣的檀木材質、相近的年份,可以往兩旁床柱撩掛的古典式蚊帳,連雕刻的圖樣都雷同。

一般的古董床通常會請師傅在上頭雕刻梅、蘭、竹、菊,龍鳳外加麒麟等吉祥圖案,但他從小看到大的八角床上的圖案,除了梅、蘭、竹、菊外,卻是雕工細緻的燕子圖。

就像他眼前這張床,沿著床沿至床腳的部分,有著琴瑟和鳴的恩愛燕子夫妻,也有和樂融融大小不一的燕子一家,在在栩栩如生,令人動容。

倪書韻很難不注意他蹲在床前,撫看床邊刻鏤圖案的專注模樣。

他也跟她一樣,喜愛那些蘊含感情的燕子雕刻?

“把床賣給我。”

嘎?“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

“我要買這張八角床。”駱焱抬首望她。好不容易尋得能讓他陷入沉睡的床鋪,他當然要納為已有,而她說這床是她的,他自是向她提買床的事。

“誰跟你賣床啊!”方才因他細看雕刻圖樣而升起的一抹好感,倏然歸零。倪書韻跳下床,沒管右腳踝些微的不適,直將他拉離她的床,“聽著,你已經睡得夠久了,不管你的紅鸞星有沒有動,你現在可以回家了。”

“什麼紅鸞星有沒有動?”駱焱滿頭霧水。

“拜託,你以為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啊。”這傢伙睡到“爬帶”了嗎?

駱焱很快的想起無意間在網路上看見的消息。“其實我沒將什麼紅鸞星動的事放在心上,只是想來看看這張八角床的樣式,沒想到意外睡了場好覺。”

“那是你的事,請回吧。”

“你還沒開價,我無法向你買床。”

“沒人說要賣床。”她剛才說過,他沒聽見?

“可是我要買。”她沒瞧見他非常有誠意嗎?

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不、賣!”

“為什麼?”他直盯她微鼓的小臉,“你上網發佈試睡八角床的消息,應該有圖利的意思,現在我直接向你買床,你便能小賺一筆,何樂而不為?”

“圖利你的頭,那消息是我奶奶發的,才不是我。”

駱焱輕挲下顎,“也就是說,我其實得跟老奶奶買八角床。”

噢,真是活見鬼了!該死的,怎會讓她遇見這個一派從容,不疾不徐就能惹得她肝火旺盛的男人。不行,她得冷靜下來,否則只怕還沒趕走他,自己就先被氣死。

深呼吸,她“心平氣和”的挑釁他,“你很有錢,買得起古董?”

“我自己有公司——”

話被她硬生生攔斷。“別用這種爛藉口哄抬身價,當老闆的能撇下公司,不負責任的在別人的床上大睡特睡一天一夜?你就不能誠實的坦白符合你這年紀該有的工作?”

意思是三十歲的男人不能當老闆?微愣,駱焱想到一件事,“前幾天我剛結束一個臨時工友的工作。”不曉得這個工作她滿不滿意?

“看吧,是工友就直說……”等一下,“你說工友!”

他點頭,“做了兩天。”

嚇!“做兩天就被Fire掉,你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買八角床?”

她一副“你瘋了!”的表情,並以兩枚白眼狠狠射向他。

“我沒瘋,這其中有隱情,我不過是去代班,銀行有的是存款。”說著他不由分說的抱起她,“別叫、別動,你的腳站著會不舒服不是嗎?”他從剛才就注意到她踮著腳尖。

“是啊,拜你所賜。別以為你假好心的抱著我,我就會發神經的將八角床賣給你這個連當工友都被三振出局的人。”

駱焱讓她拐彎抹角嘲諷的形容勾起性感嘴角,停下抱她上床的腳步,好笑的俯視著她,“你一向這麼多刺嗎?”

“要你管,放我下來!”她微微紅了臉。從來沒被男人抱過的她,今天偏偏讓他連抱兩次,窘得她只能無措的將雙手握放胸前。

不知為何,見她又悍又羞的模樣,駱焱突然興起逗弄她的念頭,依然輕鬆的抱著她,“女孩子生氣容易老,小心你等會兒就長皺紋。”

“就算我變成白髮魔女也輪不到你操心。再不放我下來,別怪我大喊非禮。”

“那可不行,人家駱焱可沒對你怎麼樣。”

循聲望去,駱焱和倪書韻看見了站在門邊,笑意盈盈的倪黃瑞綢。

她才要喊人,他已先她開口喊道:“老奶奶。”

“肚子餓了吧,到廚房吃麵吧。”


倪書韻懷疑,這駱焱不知道客氣兩字如何寫。奶奶叫他吃麵,他就真的吃耶,而且一碗不夠,現在正在吃第二碗。

“奶奶幹麼對他那麼好?特地吵醒呂嫂煮麵給他吃。”窩坐在客廳沙發,她直瞪著一點都不害臊的在餐廳進食的那個人,他當這裏是他家啊!

“老太太沒有吵醒我,是我剛好起來喝水,她麻煩我下點面給駱先生吃。”呂月瓊溫婉的說,沒道破她已由倪老太太那兒知道,她想試試駱焱是否夠格成為孫女婿的心思。

“就因為他自許是好人,奶奶就一直拿他當好人的對他好?”不以為然的眸光直睇向她身旁的奶奶。

“難道你認為剛才體貼的一路將你抱到客廳的駱焱是壞人?”

“我又沒要他抱。”倪書韻彆扭的摸著已經不痛的右腳踝,就算剛剛仍有些不舒服,但她可以自己走,可他硬要抱她,與其說他體貼,不如說他霸道……“等等,奶奶怎麼知道我的腳被踩到?”

倪黃瑞綢慈祥的臉上滿是笑意,“奶奶醒來發現你不在旁邊,怕你去挖駱焱起來,於是跑到你房間,剛好看見駱焱很溫柔的在幫你按摩腳。”

她譁然抗議,“什麼溫柔?踩到我腳的就是他!他還威脅我不能亂動,否則扭斷腳自行負責。”

“唉,駱先生,我來收就好,你到客廳裏坐。”

呂嫂的聲音陡地響起,倪書韻就見她走至廚房接下收拾碗筷的動作,而那個吃飽喝足的男人跟呂嫂道過謝後,則瀟灑的踱入廳裏,在她對面坐下。

這人的臉皮真不是普通的厚。她直拿火眼金睛瞪他。

“那並非威脅,不那麼說,你一直亂動,我不好替你做推拿。”駱焱坦然的迎視她,方才廳裏的談話,他在餐廳全聽見了。

“哼!”她又沒跟他說話。悶哼一聲,小臉逕自往一旁撇去,“奶奶既然在我房門外,就應該知道他說要買我們家的八角床,這樣你還對他好?”

覬覦她愛床的人,就是她的仇人!

“你也聽駱焱說了他外婆曾有張八角床,現在懂得念舊的年輕人不多,你不覺得奶奶應該欣賞他?”

小嘴裏的不應該尚未出口,已有人先回話——

“老奶奶的意思是,同意將八角床賣給我?”

“你少自作主張。”罵完他,倪書韻轉而拉住奶奶的手,“我們家的八角床是非賣品。”因為說好是她的嫁妝。“而且他是剛失業的工友,哪來的錢買古董?他肯定是缺錢用,想拐我們家的八角床去賣,奶奶千萬別上當。”

這小女人的想像力果然很豐富。

唇邊隱隱微揚,駱焱好脾性的低道:“老奶奶,我真的有自己的公司,會去當工友是因為我一個客戶極需要那份工作,但上工當天身子卻突然不適,我才會暫時代他的班,免得他失去剛應徵到的工作。”

倪書韻才不信,“騙人,有哪個當老闆的肯紆尊降貴去當工友?你要贏得我奶奶的好感,麻煩也辦個正常一點的理由。”

該怎麼讓她相信,他所說的再正常不過,且全是事實。

他經營的投顧仲介公司,除了幫企業作投資評估,同時也兼營人力仲介,只不過不是以幫企業至別家公司挖角他們看上的人才,造成原公司人力失衡的那種獵人頭方式,而是正規的替求才公司與求職者提供雙方最理想的需要。

真心為顧客服務是他向來堅守的原則,因此,當五十二歲左邊顏面神經麻痺,有個老母親在療養院,且一次又一次求職被拒而找上他仲介工作的王先生出現,他盡力幫他找了個願長期錄用他的公司,也在他報到當天遇上困難時,暫時替他代班。

莫非要他現在帶她去找前兩天已經退燒,目前正開心上班的王先生,她才肯相信他所言不假?

“我相信你所說的。”倪黃瑞綢投他一票。

“奶奶!”倪書韻驚聲嬌嚷。

“能有這麼年輕的帥哥代班工友,那間公司幸運斃了。”

“就是,我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工友。”由廚房回到客廳的呂嫂跟著附和,將一盤水果放至駱焱面前,“飯後水果,不要客氣。”

倪書韻只有傻眼的份。就因為駱焱長得比一般人好看,奶奶和呂嫂便相信他替人代班當工友?幫幫忙,這是哪一國的道理?

“奶奶、呂嫂……啊!呂嫂怎麼可以拿我最愛吃的葡萄給他?”

“這兩天你一直沒拿來吃,我想你大概吃膩了。”

“誰說的,我是忘記了。”八角床平白被人占去睡,她嘔氣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想到吃葡萄。“都是他。”她食指忿忿的指向對面的男人。先是佔用她的床,現下又悠哉的享用她的葡萄,還不吐皮整顆吃!

“是呂嫂要我不要客氣的。”以為她在怪罪他貪嘴,駱焱輕道。

是緣分吧,倪老太太和呂嫂給他的感覺就像自家人,他很自然的當這兒是自己家一樣不受拘束,且他又恰恰也最愛吃葡萄,既然有,他當然就吃嘍。

就說吧,這個男人根本不曉得客氣怎麼寫!看著她最愛的水果一顆接一顆被他吃掉,倪書韻霍地走到他身邊坐下,決定不再忍讓的行使她對葡萄的所有權。

“你沒聽過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見她剝皮剝得辛苦,駱焱提醒她。有研究報告指出,葡萄連皮和籽吃,更有營養價值。

懶得理他,倪書韻逕自和葡萄皮奮鬥。呂嫂這次買的皮比較難剝。

一旁的倪黃瑞綢與呂嫂不禁相視一笑。比起書韻對前任上司的忍氣吞聲,她們更喜歡她此刻略帶孩子氣任性的真性情,這才像個有活力的丫頭。

不過兩人倒好奇起駱焱怎也跟著剝起葡萄皮?

“喏,給你。”他將剝好的葡萄遞向倪書韻。

姣好的秀眉頓皺。他這是在炫耀他剝得比她快嗎?“不要,誰希罕——”

未完的話全教丟人她口裏的葡萄止住,她不可置信的睇向他。

駱焱從容以對,“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見她剝得不甚俐落,也不知怎地,他就是很自然的幫起她。

有誰會像他舉手之勞得這麼霸道??你別想用這招賄賂我……咳,”被葡萄汁嗆咳了下,吞下後繼續說:“告訴你,我就是反對奶奶把八角床賣給你。”

“吃東西別說話,噎到可不好。”一會兒的時間,他又為她剝好幾顆葡萄,放在盤子裏。他接著望向老奶奶,“老奶奶能將八角床賣給我嗎?”

倪書韻才要回駁,屋裏最有分量的老人家已然出聲,“駱先生才告訴你吃東西別說話呢,如果你尊重奶奶,就安靜的聽奶奶說。”

第一句話著實讓她想舉腳踹駱焱,可後頭那兩句卻猶如緊箍咒,教她微啟的唇瓣又縮閉回去。她若開口,不就等同不尊重奶奶?

倪黃瑞綢這才滿意的說道:“很抱歉,駱焱,我們家的八角床暫時不賣。”

暫時?正賭氣吃著盤裏不吃白不吃、已經剝好皮的葡萄的倪書韻,兩眼直瞅向自個奶奶,不解這兩字是啥意思。

駱焱同感困惑,停住下意識又剝起葡萄的動作,邊抽面紙擦手邊問:“因為還有人要買,老奶奶想比價?”

“不是,是因為我們家的八角床從來沒打算要賣,不過既然你提了,我可以答應先租你一段時間。”

“租我?”

“用租的?”

駱焱的疑問與倪書韻的訝問同時落下。

“奶奶,你到底在說什麼?”倪書韻終究忍不住插話。打從小她就和奶奶睡八角床,長大後,奶奶因年紀大,睡硬質的床會不舒服,於是重新買了張軟床睡。雖然她必須到出嫁才能真正擁有八角床的所有權,但好歹她也是它的主人之一,奶奶怎沒先問過她,就擅自決定將床出租?

呂嫂也弄不明白倪老太太突然的決定,租床這件事她事先也不曉得。

“你也聽駱焱說了,他這兩年來睡得不是很好,難得找到和他外婆一樣的古董床,我們就當做善事,將床租給他一陣子,讓他好好補個眠。”

“這倒是,有那張床我能睡得很香沉。”即使不明了老奶奶暫時不賣八角床的原因,但能先租段時間也未嘗不可。

“那是你的事。”倪書韻睇他一眼。八角床若是租他,那睡不好的豈不換成她。“奶奶要發善心,也得對方是好人。”

“我是好人呀,剛才不就剝葡萄給你吃。”

該死的,有誰會用剝葡萄來證明自己是好人的。

“我等會就剝還給你!奶奶……”

“你不是才剛失業嗎?”倪黃瑞綢突地進出一句。

“為什麼提這個?”她嘟起嘴問。奶奶沒必要在外人面前講這個吧?

呂嫂恍然,“原來老太太租床是想讓書韻在失業期間也有收入。”

倪書韻敬謝不敏,“謝了哦!奶奶,我馬上會再找工作。”

“剛好有賺大錢的機會,為何不把握?你不是立志要賺很多錢?”倪黃瑞綢用只有兩人才懂的眼神投向她。這孩子的父母早逝,從小就許下開立育幼院的心願,從求學起便開始打工,努力存錢。

倪書韻微咬紅唇、因奶奶這麼一說,心裏陷入掙扎。若跟她的心願相比,能儘快賺大錢確實比什麼都重要,可是沒那張八角床,她無法好眠的……

“只要老奶奶開出合理的出租條件,我會全力配合,也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幫你找到條件最好的工作。”

看出她眼裏的軟化,駱焱向她提出有力的保證,心裏直覺以為她是不捨家裏的八角床要租人,才由頭至尾反對,倒沒思及八角床對她可能有特別的意義。

然而她會睡八角床,倒是頗令他訝異,畢竟對年輕的女孩而言,該是會中意時髦新穎的傢俱才是。

“大言不慚,你是要我去當工友嗎?”倪書韻不給面子的酸他。非常時刻,她就是無法不懷疑他的身分,與打她家八角床主意的動機。

不意他竟一本正經的回答,“如果你對這工作有興趣的話。”

“小心我拿葡萄砸你!”為何他就是有本事撩動她的怒火?

英挺劍眉微擰,駱焱認真的凝視她,“別拿吃的東西砸人,隨便浪費食物會被雷公劈哦。”

天啊,這個男人怎麼能用這樣專注無害的眼神警告他人?倪書韻沒法理直氣壯的反駁,只能恨得牙癢癢的想咬他洩忿。

這個年輕人很有內斂的魄力哪!

與呂嫂交換個讚賞眸光,倪黃瑞綢含笑說道:“駱焱,我現在以倪家當家的身分決定,將八角床暫租你三個月,租金我們再做商談,你沒意見吧?”

他驚喜搖頭,“沒有。”

大有意見的倪書韻只能微張著小嘴,完全被倪家當家的決定,震愕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晨曦悄悄於天際露出淡淡微光,駱焱正準備回家。

“外面涼,老奶奶快進屋裏休息。”他對著執意送他到巷子口的老人家說。

“放心,我穿得很暖和,倒是我和呂嫂、書韻要到你家住,真的沒問題?”

這是五分鐘前他們做的約定。

她答應將八角床租給駱焱,但為了有更多機會觀察他的為人,審核他是否值得自己將孫女交給他,便以保護八角床不受破壞的名義,提出必須住到他家的附帶條件。

呂嫂要照顧她,自是陪她一塊去,至於書韻,她這個奶奶都住到別人家去,她當然也要一併前往。

而這三個月,應該夠瞭解一個人。

“沒問題,我家人都在國外,家裏有足夠的空房。”或許是移情作用,他很自然將倪老太太當成外婆看待。只是……

他將視線眺向倪家,腦裏自動浮現倪書韻那張微繃的俏臉,“老奶奶的孫女好像不太高興您將床租給我。”

“別介意,那丫頭認為家裏有張八角床很難得,一直很寶貝它,現在突然有人要租它,心裏難免不服,也難怪會鬧彆扭、使性子。”她沒將孫女同樣睡慣八角床的真正原因說出來,以免心腸不壞的駱焱打消租床的念頭,這麼一來,自個便不能借機光明正大的評量他。

另外,在她的想法認為,孫女不至於像他一樣,嚴重到非八角床而夜夜不能沉眠的地步,所以將床租給他應該無妨。

“那麼等租期過後,老奶奶有沒有可能把床賣給我?”略微猶豫,駱焱才問。
.
“這事有很大的商議空間。”雙手背放身後,歲月的笑紋揚得神秘,“也許等你找到一生相守的真愛,而那個真愛也經過我的認同,到時我可以考慮直接將八角床送給你。”

“咦?!”找到他的真愛與老奶奶送床這兩件事,如何兜在一起?

“你有要好的女朋友嗎?”老人家突地又一問。

他微愣的搖頭,“沒有。”

“若我沒看錯人,你今年很可能紅鸞星動。”

“老奶奶會算命?”他訝問。

“難道你沒在八角床上感應到什麼?”老眼裏的促狹只有她自己明白。

他詫然又尷尬的搖頭。只顧一逕沉睡的他該感應到什麼嗎?

“沒關係,到時就知道結果如何。”

直至開車離開倪家,駱焱仍對倪黃瑞綢的話半信半疑。他從不曾聽外婆說過八角床能預知愛情的稀奇事,又一向對愛情把持隨緣態度的他,倒不在意自己何時會紅鸞星動,順其自然就好。

想想,他淡笑的搖搖頭,管他八角床預測愛情的是真是假,他即將有三個月的好眠,這才是值得他欣喜的事。

倪家這頭,轉身進屋的倪黃瑞綢笑得有點狡黠。

她可不認為自己在打狂語,只要駱焱確實夠優秀,她會極力撮合他和孫女,這樣他的紅鸞星不就動了?屆時他若能跟書韻成為一對,那張原本就要給丫頭當嫁妝的古董床不送給小倆口,要送誰?

選孫女婿的計畫既然已經開始,接下來就希望書韻能配合點,別老是對他惡言相向,給人壞印象。

當倪黃瑞綢這麼想著時,倪書韻正躺在床上,心裏除了嘔,還是嘔。

奶奶居然就這樣將她喜愛的八角床租給駱焱耶!她開始懷疑平時寶裏寶氣的奶奶,是因為最近沒啥新鮮事好做,才打起八角床的主意。

可為何竟誤打誤撞的出現個駱焱來攪局,而且明天就要請人來搬床了。

“看來我今年當真犯小人。”遠離了車秀眉,馬上繃出個頭號小人——駱焱。

偏偏奶奶最大,自己也不敢忤逆她的決定,怕氣壞她。

“都怪駱焱,沒事上什麼網,又幹麼覬覦我的八角床?可惡、討厭、欠揍的臭駱焱……”將絲被蒙頭蓋上,倪書韻啐念著駱焱出氣,打算趁她的床“交租”前,好好睡個夠。

當她幽幽的陷入夢鄉前,腦裏浮現的意念是,今天床上似乎多了股淡淡的麝香味,很舒服、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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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老大,你這兩天跑到哪裡去?”

瞧見失蹤兩日的老闆終於踏進公司,郭辰達馬上迎向他。

“是不是又去代什麼奇怪的班?”王思曼也趨前詢問,好奇他繼工友之後,會再跌破他們眼鏡的接下什麼工作。

駱焱淡笑的看著得力的左右手,“我只不過睡了場時間久了點的好覺而已。”

他的而已聽在另兩人耳裏,卻變成大新聞,四隻眼睛直盯著他上下梭巡。

這個老大平時雖也是儀錶整潔、風采卓爾,怎奈眉宇間總是不自覺透著幾許疲憊,有時見他支額在桌前打盹,他們都不敢吵他。今天他不但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神清氣爽,眉間眼底更是不見絲毫倦意。

“老大終於能在一般的床上一覺到天亮?”郭辰達搶先發問。學長必須有古董床才能沉睡的怪癖,他和思曼都曉得。

“我也希望能如此,可惜試了兩年還是辦不到。”駱焱移步走往自己的辦公室。

“難道老大總算找到想要的八角床?”王思曼在後頭揚聲追問。

駱焱微笑頷首,“一躺上去就睡得不省人事。這兩天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就算你睡上五天才來公司,我和思曼也會盡力保住公司的。”

“沒錯,恭喜老大費時多年,終於如願買到古董床。”

郭辰達與王思曼由衷的替駱焱高興。睡眠對人體健康可是很重要的,何況學長又要勞心煩忙公司的事,長期睡眠不足,他們還真擔心他會英年早逝。

“不是買,而是租,明天床會送到我家。”駱焱坐進辦公椅道。

跟著他進辦公室的兩人同時一愣,“租的?”

“暫時只能這樣。”他拿過一份推疊在桌上的卷宗,“這些是這兩天重要的案子?”

“有幾家公司的投資諮詢案比較棘手,需要老大作進一步評估。”其實郭辰達比較想探問有關租八角床的內幕,但老闆已提起公事,他也只好進入狀況。

王思曼接著說:“人力仲介方面這幾天沒什麼大問題,完成的Case雙方都很滿意。不過有件事想請示老大。”

“什麼事?”駱焱由卷宗上抬眼。

“我和小郭是想,公司可不可以再請位助理?”

郭辰達連連點頭,“不是我和思曼想偷懶才這樣要求,而是我們公司的生意太好,上門的案子絡繹不絕,老大若能再請位助理,公司勢必能更快給客戶回覆,同時也能減輕老大的負擔。”他們這個學長兼老闆常把未完的工作帶回家研究。

說得也是,他都忽略這兩個優秀的學弟妹幫手,他們的工作量似乎重了些。

“就依你們的意思吧。”

王思曼拍胸脯保證,“我會從求職名單中挑出最適合的人選,再由老大定奪。”

他突然想到倪書韻,“你先忙別的仲介案,等我問過她的意思,再作決定。”

“哪個他?”郭辰達與王思曼同聲疑問。

性感的唇邊有抹若有似無的無奈笑痕,“一個會拿拖鞋K人又會拿葡萄砸人,以為我想介紹工友給她做的小辣椒。”不知道她溫柔起來是何模樣?

唼,會動粗耶,這種人來公司,不會將公司鬧得天翻地覆嗎?郭辰達與王思曼很想這麼說,但見老大已埋首於工作中,兩人遂不再打擾的退出他的辦公室。

“不知道那顆小辣椒是老大的什麼人?”在關上門扉時,兩人小聲的這麼咬耳朵。


在臺北,能住在整條巷弄皆呈古樸風味的獨棟平房建築環境中,實屆難得。

倪書韻一直很欣慰自己能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比起摩登高樓大廈裏,鄰居對門不識的冷漠疏離,這個簡單平實的社區,鄰人碰著總會微笑招呼的親切相處模式,讓她覺得窩心極了。

只是以往走在巷子裏,心情總很輕快的她,今天卻開心不起來,連走路都低著頭。

“書韻。”

一聲叫喚由前方傳來,她抬首望去,訝然喊道:“杜大哥!”

“好感動,你還記得我。”杜中傑誇張的捧著心走向她,似真還假的說:“要不要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別逗了,你不是到澳門出差,幾時回來的?”倪書韻臉上出現連日來久違的笑意。大約一個月前,在電子公司擔任經理的杜大哥因公到澳門出差。

杜家與她們家相隔兩棟房子,因此兩人很久以前就認識。

“剛回來,沒想到會這麼幸運,一回家就遇見你。”他眼裏有著隱含的灼熱,那是不敢貿然向她坦白,以免嚇跑她的好感。

微微一笑,她忽然沒來由的想到駱焱。

為何同樣是男人,會差這麼多?人家杜大哥一派斯文,說的話滑溜順耳,駱焱乍看溫和,可再仔細端詳,會發現他稜線分明的五官,蘊含著堅毅果斷的氣勢,剛毅勝於斯文,說話聽似溫徐,實際上擁有令人抓狂的威力。

好男人就是要順著女人一點,駱焱不懂嗎?一出現就和她槓上,難不成她前世欠他債,今世他來索討?

“怎麼突然皺眉頭?該不是你其實不希望遇見我吧!”杜中傑眉峰跟著蹙起。

她連忙搖手,“不是這樣的,是……我辭職了,正失業中。”躊躇了下,她沒道出駱焱租她們家八角床的事,這種荒謬事,似乎不值得大肆宣傳。

“所以你心煩,才會低著頭走路?”他還以為她今天放假。

順水推舟,倪書韻輕點小腦袋。事實上她是怕駱焱今天找人來搬八角床時,她會不顧奶奶面子拿掃帚趕人,才特意閃到街上閑晃,現在才回來,煩悶的情緒也全因強要租床的駱焱而起,非關失業。

“明天我到公司幫你問問有沒有適合的職缺。”

“不太好吧!雖然杜大哥現在是經理,但公司畢竟不是你自己的,利用關係延攬朋友進公司,引起上層反感或惹人閒話可不好。而且就算有職缺,也不見得是我喜歡的工作。”

這倒是。即使希望在公司看見她,但總不能要她做不喜歡的工作……對了,“我聽朋友說過有家人力仲介公司,不論求才或求職任一方都給予相當高的評價,我再幫你問位址,你去一趟,也許很快就能找到理想工作。”

“謝謝杜大哥。”她嫣然笑道。

“跟我還需要客氣?走吧,到我家坐坐,或者,”他伸手比往身後,“我到你家去,順便跟阿婆打個招呼。”

“我有個遠房親戚對古董有研究,要借我們八角床去監賞,奶奶會去住一陣子,我等會兒也要過去。你剛下飛機也累了,我就不打攪你休息,改天再登門拜訪。”

朝他揮個手,倪書韻隨即往前邁步,心裏正因為那句遠房親戚,直犯嘀咕。

就在今早,當她質問奶奶若鄰居瞧見駱焱找人來搬八角床,該如何解釋時,奶奶像說順口溜似的這麼講,“就說我們要到遠房親戚家叨擾些日子,這房親戚對古董床有興趣,我們順道將床帶去借他研究就好啦。”

多麼輕鬆的“就好啦”!問題是為時她得跟駱焱成為遠房親戚?別說他們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就算有—表三千裡的綿薄關係,她也不希罕這種搶她床鋪的爛親戚。

厚,光是想到他,她心裏的火苗又竄燃起來。看來她得再作考慮,深思是否要住到他家去。

她身後,杜中傑仍靜立原地,有些惋惜不能跟她聊得久些。

他喜歡書韻,然而兩人的相處一直像朋友也像兄妹,這樣和諧的關係,讓他不敢輕易跨越界限向她表白心意,因為他無法確定她是否對他存有男女之情,擔心他一且開口告白,和諧的關係會出現尷尬裂痕。

愈在意所以變得愈膽怯,這就是他的心情寫照吧!

歎口氣走向家門,他想就再過陣子,找個最適當的時機探探書韻對他的意思,再作表白。倒是她說的遠房親戚,不知是何許人也?


推門進入客廳,看見廳中央赫然出現個正在端放高腳梯的人影,倪書韻怔了好一會兒。

“嗨,你回來啦。”放妥梯子的駱焱平靜的跟她打招呼。

“不要用好像你是這裏的主人口氣說話,你該解釋的是你為什麼在這裏?”回過神,她跑到他跟前質問。

幾個小時前,這個人打電話告訴奶奶要帶人來搬八角床,奶奶也說要和呂嫂跟他一道回去,她以為大門沒鎖是奶奶忘了,哪裡曉得不該在此時此刻出現的人,竟在她眼前。

“老奶奶要我來接你,叫我順道更換浴室壞掉的把手,及她早上才發現燒壞的一根雙管式日光燈。浴室門的把手我剛換好,現在輪到燈管。”他據實以告,邊說邊走至小桌旁拿欲換的燈管。

倪書韻一個箭步上前搶過它,“第一,我不必你接;第二,我們家的電燈我自己會換,不必勞煩你這個水電工。”

駱焱著實一愣,“水電工?!”

“就是你。”她氣呼呼的說。他們的梁子已經因他強要租走八角床而結大了,現在他還一副這裏是他家般自由出入,讓她忍不住就想跟他生氣。

“我不是水電工……喂,別爬上去,我來就好。”瞧她轉眼間已踩上高腳梯,他快步走近。

倪書韻不想理他。他以為只有他會修東西呀,她也會。

“女孩子別這麼野。”

野?!踩上第四高階的腳猛然頓住,也不顧現在正站在梯子上,她扭過身惡狠狠的瞪他,“你居然……哎呀!”

他出其不意的伸手拉她,她在驚叫中整個人朝他趴去,接著就被他像扛布袋似的扛在他肩膀上。

“別亂動,等會兒滾下來摔壞臉還得整容,很麻煩。”

“你!”她罵不出來,一顆心仍在教他猝然拉下的驚嚇中狂跳不已。

可惡,這人真的可惡至極,不說一聲就嚇死人的拉下她,竟敢又威脅她!

駱焱成功的將她扛至沙發上,沒立即退開,兩手撐按著椅背,將她困坐在他的圈圍中,“聽好嘍,不要再想爬上去換燈管,否則你一動,我就將你抱到屋外,然後鎖上門,等我換好燈管才放你進來。”

剔透的水眸漲滿錯愕,完全沒心思注意兩人過分的親近,恨不得咬他一口的道:“你敢!”

“我向來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你以為你是誰啊!”

“駱焱。”

“霸道的男人!”

“溫柔對你不管用。”

該死,他當她是野蠻女嗎?她好想砸昏他。

恍如洞悉她的心思,他淺揚唇角,瀟灑以對她美眸中亮燦燦的溫火,“你可以用手上的燈管砸我,但弄壞得花錢重買一支,何況我可以向你保證,你能成功敲到我的機率等於零,這種投資報酬率明顯呈負值的事,聰明人不會嘗試的。”

倪書韻敢發誓,他是專門來克她的,連她的心思都摸得透徹。然理智想想,花錢重新買燈管未免太浪費,她更不願在他面前當個不聰明的人。

於是,她不情願的將燈管遞給他,“愛換就拿去,不過你最好小心我一腿掃掉梯子,讓你知道我能扳倒你的機率等於多少。”

“沒問題,隨時候教。”拿過燈管,駱焱輕拍下她發頂,沒跟她計較的縱容她的挑釁,撒開對她的圈圍,起身換燈管去。

他知道她有能力做這事,老奶奶說倪家傢俱的修護與替換,都是她在負責。他既驚訝也佩服她的能力,但他就在這兒,怎能眼睜睜見她爬高梯子換燈管,萬一摔傷可怎麼是好?

只是料不到他好意要攬下這工作,還得跟她來場如同角力的對峙,她大概是他所見過最倔強的女孩。

“什麼啊,說得好像我不敢偷襲一樣。”在沙發上低低嘟噥,她的視線始終跟著他。

她又不是他的寵物,他做啥隨便摸她的頭?長得高,換燈管的動作比她俐落了不起嗎?沒聽過慢工出細活,她慢慢換還不是可以漂亮的完成任務。

心裏的叨念千回百繞,她卻安靜的不發一語,只因她發現跟他對峙,好累!每回總是她火氣沸騰,他卻像無事人般雲淡風輕。就像剛剛,她被氣死成堆腦細胞,引發戰端的他依然鎮定如常。

沒道理總是她氣得快腦溢血吧!

對,要冷靜,好歹她都能忍受前任上司的刁難兩個月,表示她也有足夠的忍功跟他拼。

三個月是吧!只要她咳緊牙關,當他是透明的空氣一樣忽視,很快就會過了。

連連深呼吸,倪書韻要自己像看影片般看著眼前的男人迅捷的換好燈管,下梯子、拿梯子進儲藏室……噢,為何他像在她家住了三十年那樣熟悉她的地盤呀!

沒關係,別在意,就大方的讓他熟,反正她們家沒有啥見不得人的地方。

然後,他在廚房洗好手出來,就站在她面前。

“如果我說想跟你談談要介紹工作給你的事,你願意現在跟我談嗎?”

“休想,我對工友或水電工沒興趣。”滿含火藥味的話一出口,她不禁懊惱。怎麼她的忍功一對上他,就兵敗如山倒。

駱焱啼笑皆非。這妮子真的很愛替他決定任職的工作呐。

“不要緊,我們找時間再談,你先去收拾行李,我帶你到我那兒。”

秀眉頓蹙,“我住家裏就好。”

“老奶奶就是怕你會這樣說,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才要我過來接你。”

問題是她就是不想去嘛!去了又不能睡奶奶已租給他的八角床,只是徒惹她心煩不快。況且有奶奶和呂嫂在,諒他也不敢破壞古董床,就不明白奶奶為何非要她也一起住到他家去。

她小臉上的不甘願令他莞爾,“你若真不想住我家,可以當面跟老奶奶說,不過我不喜歡失信於人,既然答應老奶奶會帶你回去,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拖長尾音打住話,他希望聽她心甘情願的說要跟他回去。

無奈回應他的偏是不馴的神情與嗆辣語氣,“想把我五花大綁回去啊?”

唉!溫柔果然對她不管用。

怡然的旋過身,他朝她的臥房邁步,“綁你倒不用,用扛的就可以了。你就坐著別動,我去幫你整理行李,反正我不介意替你拿貼身衣物。”

怔了下,倪書韻一骨碌由沙發上跳起來,“大色狼!你不介意我介意,我自己會整理啦!”之前她真該一腿掃倒高腳梯,讓換燈管的他跌得鼻青臉腫。

砰的一聲,她將房門使勁甩上,將他阻絕於門外。

搖搖頭,駱焱唇邊有抹拿她沒轍的淡淡笑痕。她是如他所料的終於肯收拾行李隨他回去,只是啊,這個嬌顏柔婉、性子倔烈的小女人,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溫柔?


結果,倪書韻終究還是住進駱焱的住處。

歐風建築,別致風雅的高級別墅,可想而知坐擁它的主人其富裕的程度。

“你打劫來的?”白天,當她乍見他家時,她驚訝的指著別墅如此調侃。

總是沉穩得不像話的男人,依舊平靜以對,“倘若你指的打劫是買的話。當初我之所以買下這棟房子,是想讓外婆住得享受些,可是她老人家對住了大半輩子的小樓房情有獨鐘,偶爾才過來這兒小住兩日!當是度假。”

“外婆過世後,我仍舊住在老家,直到兩年前那兒因宵小縱火,波及好幾處住家,外婆的古董床也被燒毀,我才搬來這裏住。”

沒料到他會說這麼多,這個有能力買下豪宅的“工友”,似乎是真有自己公司的有身價男人,也好像滿敬老尊賢的。但想是這麼想,一思及他要動手拿她貼身衣物的事,她暗自決定,他仍是個有待觀察的可惡男,不能輕易將他往好人歸類。

“這麼晚,你還沒睡?”

一句蒼勁有力的聲音陡然入耳,驚動抱膝坐在床上的她。

“奶奶怎麼也還沒休息?”倪書韻正想下床,奶奶已走至她身旁坐下。

“之前睡了,剛醒,老人家就是這樣睡睡醒醒的。不曉得你會不會又跑去吵駱焱,便過來看看。”她和呂嫂住一間房,孫女則住另一間客房。

小巧鼻翼哼了下,“誰要去吵駱焱。”

“他在我們家熟睡時,你不就跑去跟人家吵?白天你不想來這兒!還和他鬧脾氣不是嗎?”

“厚,那個臭雞蛋,竟然跟奶奶告狀!是他讓人生氣,哪是我在鬧脾氣。”上次她才不是跑去和占走她床鋪的他吵架好不好?

“他沒向奶奶告狀,是我問他去接你的情形,他老實說而已。你啊,人家有名有姓,別亂喊人臭雞蛋。”倪黃瑞綢好笑的數落,心裏有點擔心駱焱會對孫女的不溫馴起不了好感,萬一他屆時真是她孫女婿的合格人選,卻不喜歡書韻,豈不冤枉。

“奶奶,我跟你才是同一國的,怎麼你老是替他說話。”朱唇噘著不滿。

“到目前為止,奶奶對他很滿意。”倪黃瑞綢別具深意的說,然後笑笑的由口袋裏掏出張紙給她。

倪書韻狐疑的接過,發現竟是張一百五十萬的支票,付款人正是駱焱。

“這是八角床的租金?!”太多了吧!

“五十萬是租金,至於另外的一百萬,你不是顧忌駱焱會將床轉賣,因此奶奶向他增收一筆不得轉售八角床的保證金,等租期屆滿,再將這筆錢還他。”

這麼嚴苛的條件他也答應?“他開的不是芭樂票吧!”

慈眉善目的老臉沒有絲毫憂慮,“駱焱說如果你懷疑,他可以提領現金給你。”

倪書韻柳眉揚高一邊,“也就是他肯定我會找他破?”

“從頭至尾,你是都對人家不客氣。”

“奶奶!”奶奶又站在他那邊了。

倪黃瑞綢呵呵笑的拍拍她手背,“奶奶不說你壞話就是,支票讓你保管,免得被我弄丟。”微頓,她再道:“駱焱的家人移民美國,父親在美經商,他自己也有事業,以他做人的身家背景,大可財大氣粗的硬要買我們家的八角床,可他沒有,很尊重奶奶的決定,對我和呂嫂也客客氣氣,有如親人。將八角床租給這樣的人,沒你想的那麼糟。”

“要是他告訴奶奶的良家背景屬實,我承認我很意外,但這不是我在意的,而是我壓根沒想要出租我喜歡的床。”儘管三個月有五十萬可賺,滿劃算的。

“算奶奶不好,,一時興起將八角床出租,但奶奶也已經做補救的到駱焱家來看住八角床。會要你一道前來,是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家裏,假使你真不想住這兒,等過陣子確定駱焱不是個假好人,我們就回家去,這樣可以吧?”

她老人家都說得這麼低聲下氣,自己若再有意見,倒顯得是忤逆。

“只好這樣了。”倪書韻答得有氣無力,誰教奶奶沒事要“一時興起”。

深深的法令紋微往兩旁扯動,倪黃瑞綢暗暗在心裏跟老天爺說起悄悄話——她不是故意說謊哄孫女喔,實是存心故意出租八角床的事,不宜在此時揭穿。念在她想為孫女找老公、找幸福的心意,老天爺恕她說謊無罪,順道再幫她一把吧。

“既然說定,記得從明天開始對駱焱和顏悅色一點。”她趁機再做個提點。

“噢。”如果她碰到駱焱,冷靜得下來的話。

“瞧駱焱多有心,替你準備全新的床被,好讓你能睡得舒服。你休息,我也要回房睡了。”倪黃瑞綢制止要下床的她,“不用送,奶奶下午已經把這裏的環境摸熟了,你趕快睡。”

“奶奶晚安。”拗不過寶貝奶奶,倪書韻只能坐在床上向她道晚安,目送她腳步健朗的離去。

低下頭,瞥見輕覆在她腿上的淡綠色絲被,她重重一歎,拉高它往後就倒向柔軟的床鋪。

駱焱是為她準備了全新的床被沒錯,但重點是床不對呀!否則先前她也不會因睡不著而坐起來發呆。

依她看,今夜她只怕是要失眠了。

而就在走廊另一瑞的主臥室裏,駱焱早已就寢,滿足的睡臥八角床上,沉沉的陷入酣然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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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2: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經過一夜輾轉難眠,迎接的清晨即使是秋陽輕灑的溫煦天氣,倪書韻也無往常愜意感受的心情。

縱然如此,她仍舊在上班時間出門。她現在可是失業一族,又沒有金山、銀山讓自己坐吃山空,還有個努力攢錢建育幼院的夢想,當然得趕緊找工作。

唯一令她到此刻仍心有不平的是,昨天她夜無好眠,天未亮就像遊民似的在客廳裏晃來晃去,直至她出門前隨口一問,怎麼不見豪宅主人?呂嫂的回答竟然是他還沒起來。

這還有天理嗎?原本該一覺到天亮的是她耶!

奶奶要她如何對駱焱和顏悅色嘛?光想到他喧賓奪主的睡翻在她最愛的八角床上,她就好想進他房間掐醒他。

甩甩頭,倪書韻逼自己別再想這教人不快的事,她已經來到昨晚杜中傑致電告訴她,向朋友問得住址、聽聞風評極佳的人力仲介公司。

“放心投顧仲介公司。”低喃著嵌掛在牆上的燙金字樣,她很欽佩這家公司取了個十分教人窩心的名字。

微整儀容,她緩步進入敞開的門內。

正端著杯茶水欲回座位的郭辰達首先發現她,“小姐有預約嗎?”放下茶杯,他熱絡的上前招呼這位清秀女子。

倪書韻一愕,“預約?這裏是公司不是嗎?”也要像醫院那樣預約掛號?

郭辰達了然的微笑,“不論是投資諮詢或人力仲介,指定我們公司辦理的案子很多,通常我們以預約排號的方式,依請托的時間做先後處理,若遇上緊急案子,則以緊急案件處理。”

果真像醫院一般采掛號與急診的流程。

她不知要事先預約,只好實話實說:“我沒事先預約,但急著找工作,可以當緊急案件處理嗎?”

“這樣啊,”他轉頭朝另一張辦公桌喊,“思曼,這位小姐急著找工作,你現在有空接洽嗎?”沒辦法,他手上也有項緊急的投資分析案正在進行,只能請同伴接一下上門的仲介Case。

“可以,等我一下。”王思曼頭也沒抬的回答。

郭辰達請倪書韻坐到一旁沙發上,“不好意思,你稍等。為了節省時間,你可以在這台電腦上先打你的履歷,之前若有工作,請你加上離職的原因,這點是我們老大規定的。”

“老大?!”聽來像是黑道大哥。

他笑笑,“我們老闆不喜歡人家成天喊他老闆。你先打資料吧。”

微點個頭,他回座位繼續忙他的。

倪書韻也沒閑著,開始打起求職資料。履歷這種東西有些八股老套,奈何它也是很實際的求職依據,她只管秉持不誇大、不作假的原則寫就是。

由於太專注於敲鍵盤,她沒發現王思曼忙完手邊的事,繞到她左後方看她的履歷——

倪書韻,二十四歲,F大企管系財經組畢業,對企劃與投資分析方面有興趣,自認有相當的能力。在某貿易公司企劃部擔任企劃助理兩年,離職的原因為……

“不想再忍受無理上司的刁難,將她Fire掉?!”王思曼不禁低喃出聲。

倪書韻聞聲嚇了一跳,才瞥見王思曼驚訝的表情,就見郭辰達也跑到她旁邊。

“不會吧,將你的上司Flre掉!”他望著電腦螢幕嚷嚷。他們老大之所以要請托的求職者告知離職原因,用意在對此人多份瞭解,以利仲介評估,他和思曼倒是頭一次見到如此不加矯飾又驚人的離職原因。

“前任上司想辭退我,但我先她一步遞辭呈,所以不覺得是被她Fire。”倪書韻坦然說道。

“你的前任上司為何刁難你?”王思曼忍不住問。

“她說她就是看我不順眼。”她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耶,會嗎?王思曼與郭辰達不禁相互觀望。他們覺得這女孩很順眼啊。

倪書韻無奈的輕微唇角,“這麼不光榮的事,我好像不該坦白,也許你們心裏正認為我說的是藉口,其實是個很糟糕的人,才會被開除。”

“他們兩個不會這樣想,因為你並不是那樣的人。”

“老大?!”王思曼與郭辰達同聲喊著突然出聲搭話的人。他們是沒有懷疑她的辭職緣由,不過聽老大的語意,怎麼好像跟她很熟?

“你是這間公司的老闆?!”倪書韻訝異的望向朝她走近的駱焱。

現在是冤家路窄嗎?她連找個工作也會碰見他!

駱焱莞爾低道:“這間公司確實是我的。沒想到這麼巧,你會到這兒來。”

他踏人公司時,就瞧見兩位助手奇怪的圍在一起,等他發現被圍的人是她後,著實感到意外。他出門前聽老奶奶說她出去找工作,心裏不免喟歎她的倔強,不願問他要介紹工作給她的事,沒料到會在自個公司看見她。

“老大你們兩個認識?”郭辰達左右看著兩人。

“我現在睡的八角床——”

“你別提床的事哦!我今天穿的可是高跟鞋,小心我用鞋跟踩你。”倪書韻由椅子上跳站起來打斷他的話。一提起床她就想到他一覺到天亮,她卻整夜難眠,這令她怎麼也對他好聲好氣不起來。

“你要踩我們老大?”郭辰達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她一副柔弱佳人樣,會用高跟鞋踩人?

“你該不是老大說的,那個會用拖鞋K人、拿葡萄砸人的小辣椒吧?”王思曼聯想得飛快。實在很難將眼前的清秀人兒與小辣椒畫上等號。

“思曼!”駱焱低喊。這個助理學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只見倪書韻繃著俏臉狠狠的用水靈大眼怒瞪他,然後不發一語就要離開。

“你去哪兒?”他長管一伸攔住她。

“不用你管!”臭雞蛋,居然在背後大肆批評她。

唉!她又生氣了。“我們得談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啊!你做什麼,放開我!”他不由分說就攬緊她的腰往他的辦公室走,她怎麼也無法扳開他的手。

“不想我拿繩子將你捆得像麻花,你就乖乖的。”

麻、麻花?!哦,不,令郭辰達與王思曼真正膛目結舌的,是他們一向待人彬彬有禮的老大,竟然威脅要拿繩子捆人家,還不容分說的將人押進他的辦公室。

“小郭、思曼!接電話。”渾厚的吼聲忽地拋向他們。

“噢!”

發愣的兩人趕忙沖向各自的座位接起同時響翻天的電話,但也不忘分神的瞟向視線那頭已關上門的辦公室,疑竇暗泛。

看情形,外表甜柔的倪書韻應該就是老大說的小辣椒,那她和他們老大,究竟是啥關係?


一路被威脅挾持,待駱焱關上辦公室大門,倪書韻就氣不過的掄拳用力槌向他的胸膛。

“你真的很過分,我沒將譭謗我的你五花大綁,你就該偷笑了,竟敢說要拿繩子綁我……喂,你怎麼了?”發現他手捂心口,狀似不舒服的微皺濃眉,她語氣不由得放柔的問。

“你剛好捂在心臟的地方,有點難受。”胸口猝然一痛,呼吸也跟著緊窒收縮了下,那滋味不大好受。

倪書韻頓生內疚。自己在氣頭上的一拳,的確是卯足力道。

她囁嚅的說;“我不是故意的,你的心臟不會這麼不堪一擊吧?”

“若它等會兒罷工怎麼辦?”不明所以,他就是想逗她。

“我再免費奉送你幾拳,讓它恢復運作。”嘴上這麼說,她秀眉仍輕蹙著。他不會等一下就休克吧?

駱焱忍不住輕聲笑開,這果然像她的回答。

“可惡,你耍我。”虧她還替他擔心。掄起拳,她準備再賞他一槌好了。

“不行!”大手迅速的抓住她的小手,“我沒耍你,心臟被重擊真的不好受。”

“不想再自討苦吃就讓我過。”他碩長挺拔的身軀就堵在門前,她如何離開。

沒移動分毫,駱焱一逕說道:“會講你是小辣椒只是隨口說說,沒有詆毀你的意思。再說,你來這裏不就是想找工作,目的未達成就走,白跑一趟多劃不來。”

無暇跟他算他詆毀她是小辣椒的帳,倪書韻霍地想到一件事,“之前你進公司時,為什麼說我不是被勒令革職那種很糟糕的人?”

“昨天老奶奶跟我提過你在原公司受上司刁難的事。”

錯愕之後是垮肩的挫敗,“奶奶幹麼連這個都跟你說。”那顆古裏古怪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說過要替你介紹工作,你一直不願跟我談,我只好問老奶奶你之前的工作性質,看要為你留意何種工作。”說著他攬她走向一旁的沙發,輕易的將掙動的她按坐入椅中,“坐著比較舒服,反正再站你也不會長高。”

假使沒有最後面畫蛇添足的一句,她或許會感動他略帶霸道的溫柔,偏偏他卻提醒她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事實。怎樣,他高就了不起啊?

“請你搞清楚情況,打從一開始,我就沒要你介紹工作,今天會來你公司也純屬不湊巧。”努力克制,她才勉強平靜的開口。提高嗓音說話很累,她昨天又沒睡好,還是善待自己一點。

他坐在她身旁,“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你既然來了,我這裏也恰好有個助理的缺,你願不願意試試看?”

“助理你已經有兩個了。”她才不需要他的施捨。

駱焱當然明白她的心思,“你以為當老闆的會花冤枉錢雇請多餘的員工?我是真的想再聘請位助理,不信你可以問小郭他們,這還是他們給的建議。”

“就算這樣,你又知道我適合這份工作了?”

“你不是在電腦上打著,自認有相當的能力從事關於投資、企劃與分析方面的工作?這個投顧仲介助理的職缺,要的正是這方面的才能。不過我不會勉強你的,因為除了能力,這工作更要有興趣作基礎,否則被繁瑣的投資分析案一煩,大概處理一個Case就受不了。”他認真的凝視她,“想不想試試?或者你想找其他工作?”

倪書韻微咬紅唇思索著。

撇開駱焱租去她最愛的八角床這件私人梁子,投顧仲介助理一職的確很有挑戰性,十分吸引她。再者,他雖常教她生氣,但相較於前任上司車秀眉令人討厭的故意找碴,倒是好得多。

“考慮得如何?”駱焱低聲再問。也許是將倪老奶奶當自己奶奶看的關係,對於她的孫女,他在不自覺間也多了份關心,比起其他上門的委託者,他更由衷希望她能找到理想工作。

她抬眼迎視他,“我可不會喊你老大。”

性感嘴角微揚,“老大是我那兩個學弟妹助手隨口喊的,你若跟著他們叫,我才不習慣呢!”站起身,他邊往門口走邊說:“走吧,我慎重介紹你的兩位同事給你認識,如果可以,你就從今天開始上班。”

“沒什麼不可以,等會兒我打電話跟奶奶說一聲就好……”話還在嘴邊,走在前頭的人突地無預警就煞住身子,她硬生生的擅上他,“你幹麼突然停下來?你的背很硬耶!”她輕撫撞疼的鼻子抱怨。

回過身的駱焱不假思索的輕捏她小巧鼻尖,“不要緊,沒撞扁。”

拜託,撞扁了還得了。她啪的一聲拍開他放肆的手。

“你以為在捏麵團啊?”為何每次他都未經她的允許,就對她動手動腳!

麵團?“你形容得很貼切。”軟軟柔柔,觸感極好。“別瞪,我會突然停下來是因為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昨天換地方睡,所以睡不好,剛剛才會不太高興的要我別提有關床的事?”

可惡,要他別提他還提,存心害她想起失眠的氣人事嗎?怎奈她實在提不起勁再討伐他租走古董床的事。

“對啦!”她只能沒好氣的回他一句。

“沒關係,你今天再睡應該就能睡得很好。”他想不會有人同他一樣,非得要睡特定的八角床才得以沉睡。

倪書韻現在能肯定,奶奶沒告訴他,她從小就睡那張八角床的事,否則他就會曉得有嚴重戀床與認床癖的,不只他一個。

問題是床都租給他了,跟他說這些有啥用?

“真想用高跟鞋踹你。”隨他走出他的專用辦公室,她發洩不平的擠出這句。

外頭的接洽室裏,郭辰達與王思曼雙雙愣在座位上。他們見老大終於出來,但未見他開口,便先聽到倪書韻教人傻眼的話。之前她先是說要用高跟鞋踩老大,現在竟變本加厲要用踹的?

“你啊,睡不好連形象都不顧了。”駱焱搖頭歎道。失眠是會影響情緒,但這個小女人似乎特別愛拿他當出氣的靶子,他是無所謂,可這個今天在小郭與思曼面前又要踩、又要踹他的小辣椒,就不怕他們當她是超麻辣椒。

總算注意到屋裏其他兩人驚愕的表情,倪書韻先是尷尬一笑,才說:“我是跟你們老大開玩笑的。”

兩雙困惑的眼睛整齊一致的睇向當事人,無言的詢問:真的嗎?

“你們有看到我被踹嗎?”駱焱輕輕將倪書韻推至他身前,“從今天起,書韻將成為我們放心投顧仲介公司的新夥伴。”

郭辰達與王思曼來不及驚呼,倪書韻已轉頭跟他們老大抗議——

“誰讓你喊我名字的?”

“難不成要我叫你大姐頭?”

“大姐頭?!”一直沒出聲的兩人終於進出聲音,而後怔怔相視。原來這個柔柔弱弱,一點也不像小辣椒的小辣椒,真正身分是黑街大姐大!


駱焱的住處,倪黃瑞綢與呂嫂正準備出門,打算回倪家看看。兩人剛接到倪書韻今天開始上班的消息。

“想不到書韻會在駱焱的公司上班,很讓人意外呢。”呂嫂可沒忘記早上那妮子得知駱焱睡晚時,一副不敢苟同的神情。

“應該是這份工作很對她的味,否則以那丫頭目前對駱焱的態度,不會答應待在他公司的。”老實說,倪黃瑞綢也被孫女的來電嚇了一大跳。

“不過駱焱倒算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真替書韻找到一份工作。”

“嗯,這點可以加分。”

“我也這麼認為。”鎖好門,呂嫂扶著她下階梯,“另外,經我的觀察,他個人的衛生習慣很好,不是個邋遢男人,這點老太太也可以列在加分欄裏。”女孩子都喜歡愛乾淨的男人,她特別為書韻注意這項細節。

“我看我們找時間做張評分表好了,仔仔細細替駱焱打個分數。”

“也對,要成為書韻的老公,少說也得是個九十分的優質男人。”書韻就像是她的女兒,呂嫂自然希望她能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有個好歸宿。

倪黃瑞綢猛點頭,“雖然駱焱說他沒有要好的女朋友,可不代表沒有一籮筐的紅粉知己。呂嫂,要稍微留意是否有鶯鶯燕燕打電話來找他,就算他人再好,若是個花心大蘿蔔,也得馬上判出局。”

“我知道。老太太小心車頂。”呂嫂連忙提醒要上車的她。這台代步的轎車是她女兒買給她的,平時她很少開,這次隨老太太搬來駱焱家,剛好派上用場。

“其實我想坐的是駕駛座。”老人家猛然冒出一句。

“那可不行,沒有駕照的人不能開車。”呂嫂急忙為她系上安全帶,免得這寶貝老人家下一刻就爬到駕駛座去。

“所以我才說要去學開車,書韻硬是不肯。”害她不能嘗嘗飆車的樂趣。

“書韻是擔心你的安全,那孩子很孝順呐。”呂嫂由車頭繞進駕駛座。

“咱家丫頭是孝順,就是對她奶奶我設限多了點。”看著呂嫂在寬廣的前庭俐落的調轉車子,倪黃瑞綢忽地興奮的道:“等一下我們去買個滑板,這裏的空地平場又寬廣,要好好利用。”

這一刻不得閒的老人家又在出餿主意了。“可以,如果書韻同意的話。”

是咽,除非天下鑽石雨,書韻那丫頭哪可能同意她這把老骨頭玩滑板,不先將她“曉以大義”個夠才怪。呂嫂這招“挾天子以令諸侯”,真是使得高竿!

微感惋惜的低歎,炯炯老眼裏很快閃過一絲精芒。也許改天她該找駱焱試試,瞧瞧他的“愛心指數”有多高……


“書韻,我要送幾宗完成的投資諮詢案給委託人,已經跟老大報備過,如果有不懂的事,你就直接問老大。”掛上內線電話,郭辰達含笑對倪書韻道,而王思曼已經先到銀行辦事去了。

搞半天終於弄清楚,原來老大租的八角床是書韻家的,兩人其實算是承租人與出租人的關係。他和思曼很感謝倪家有能讓老大睡好覺的八角床,很自然的便對書韻生出好感,而她的工作能力也確實令他們刮目相看,有她的幫忙,自己手上幾件委託的諮詢案,完成得格外順利。

只是有一點就較令他和思曼納悶,根本不是黑街大姐大的書韻很好相處,溫和又客氣,分析投資案時細心又耐心,壓根沒有半點小辣椒的嗆辣脾氣,怎麼老大會給她小辣椒的封號?

該不是老大無意間得罪人家,以致惹她發飆吧?

“有問題我會請教你們老大,你儘管去忙吧。”倪書韻輕聲回道。

“OK,我走嘍。”辦正事要緊,一缸子的好奇心暫時先收起來。

郭辰達離開後,室內一下子靜寂下來。

直至此刻,倪書韻才有機會由積極適應新工作的忙碌中,稍稍放鬆心情,細細打量新的辦公環境。

四張兩兩並排的原木辦公桌,窗前工型的待客沙發組!整齊的檔案櫃,一間小廚房與洗手間,每個空間都很寬敞,所有擺設有居家般的隨意,卻不淩亂,整間辦公室完全不給人絲毫壓迫感,還有老闆的專用辦公室……

她的視線不禁定在一整片貼著柔和壁紙的隔間牆壁。

一般而言,公司上司跟員工的辦公地方若相連,大都會以透明玻璃作分隔,大方、氣派是原因,但上司得以暗中監視部屬,讓他們不致偷懶亦是其中原因。

意外的是,她記得駱焱辦公室裏有一大片落地窗,不過卻是面向另一邊。

“老大說他不喜歡監視員工,也不喜歡員工上班時連一點隱私都沒有,所以要設計師設計一面可以讓他從八樓觀賞臺北繁華喧囂的落地窗就好。托老大的福,我跟小郭要伸懶腰打哈欠,從來不怕被老大看到。”

這是早上她向王思曼提出心中疑問時,得到的回答。

聽起來,駱焱似乎很尊重部屬,也給予相當的自由。對於這點,她願意摒棄成見,承認她滿欣賞他的。

至於郭辰達與王思曼,是很熱心又容易相處的夥伴。但她和駱焱有默契的沒說出兩人現在同住一個屋簷下,以免引起他們不必要的聯想。

一串響亮的高跟鞋回聲拉回她神游的思緒,轉過頭,一位身著紅色低胸緊身迷你短裙,頗具姿色的女子映人眼簾。

“門沒關,我就自己進來了。”女子的嗓音有種慵懶的沙啞。

倪書韻站起身問:“請問你是來委託案子或是找人?”也許她是這公司其他三人的朋友。

女子自動自發的坐下,“聽說貴公司不僅是投資顧問界,亦是人力仲介方面的翹楚,我想請你們替我介紹個情婦的工作。”

“情、婦?!”倪書韻愕然。

“沒錯,而且是有錢人的高檔情婦。”女子再次強調。

嚇!不是她聽錯,這名十指塗著鮮紅蔻丹的女子,確實是要當情婦。打從何時起,情婦竟已躍上臺面成為公然應徵的職業?

“抱歉,你稍等一下。”王思曼沒告訴她公司連“特種行業”都仲介,自己又是第一天上班,不知如何處理這種驚人的案子,只好找公司負責人了。

叩敲兩聲門,沒等埋頭回應,她就直接開門而入。

“出了什麼狀況嗎?你看起來有點慌。”沒有責怪她的唐突擅闖,駱焱起身走向她。想她是因小郭和思曼不在,工作上有問題。

“你的公司有在仲介人家當情婦嗎?”她劈頭直問。

他怔住,“情婦?”

“你的反應怎麼跟我一樣,公司接不接這種Case?外面有個小姐記要請公司幫她找個高檔情婦的工作。”天知道情婦也能算工作?

英挺的劍眉微擰,“我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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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3: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走出專屬辦公室,駱焱果然就瞧見一名打扮時髦火辣的女子,雙腿交疊的坐在沙發上。

走向她,他在她面前兩步遠的地方停住,?小姐,我是這間公司的負責人,能否請你再說一次你的來意?”

紅衣女子因眼前出色的男人而雙眼一亮,“我叫何豔,想請貴公司為我介紹個情婦的工作。”

正倒來茶水待客的倪書韻在心底暗忖,她還真是人如其名,臉蛋與身材都夠豔光四射。但也沒必要在對著駱焱講話時,將已經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又往上拉高吧,她想免費請駱焱的眼睛吃霜淇淋嗎?

“恐怕要讓何小姐失望了,我們公司的人力仲介不包括你指定的項目。”低沉好聽的嗓音慢條斯理說著。

“為什麼?這個工作輕鬆,賺錢又容易,我想應該有不少女人願意做,再說哪個男人會嫌身邊的女人少?稍微有幾個子兒的有錢人,只怕情婦一養就好幾個,難道沒人找你仲介不同類型的情婦給他們?”

倪書韻暗自咋舌。何豔說得真實際,多金政商或名流大少包養情婦已不是新聞,出手闊綽的滿足委身他們的女人的物質生活,似乎也成為交易的最基本守則。

微瞟向駱焱,她有些好奇他會如何應對。

“有多少女人以及多少男人熱中於當情婦或養情婦,進行成人間的禁忌遊戲,我不得而知,但此風並不可長,至少我個人的道德評斷是如此。縱使有人要敝公司作此種仲介,也會被打回票。”他又不是皮條客,對這事沒興趣。

何豔輕嗤,“男人的道德一和欲望相比,往往只有棄置腳下踐踏的份。”

她忽然起身上前,大膽的就偎入他懷中。

倪書韻暗抽口氣。看樣子何豔有意挑逗她的上司,她這個小助理是要幫忙拉開妖嬈的豪放女,還是暫且回避?

就在她還未作決定之際,何豔又說話,“瞧你一表人才又是公司老闆,不如我就當你的情婦,一個月一百萬,你意下如何?”

“請你馬上離開。”低沉的嗓音蒙上一層冷意。

何豔卻充耳未聞,反而以纖纖魔手在他背上挑情的遊移,“如果你要驗收我的身子再下決定,我可以立刻為你寬衣解帶。”

“書韻,打電話請大樓警衛上來,將這個跑來公司搗亂的女人揪進警察局!”

沒有回答,倪書韻完全教他凜厲森寒的面龐驚愣住。這是他嗎?原來他也會發火,氣勢如此懾人!

何豔同樣教眼前猝然丕變的冷然面孔嚇住,微顫的逼自己迅速退開他,生怕慢半拍,會教他如冰的眼神射成冰人。

“不、不用你叫人來,我自己會走。”即使她被他嚇得發抖,也要說幾句才甘心,“要不是我非名牌不用,花費得凶!前任金主又煞到另一位風騷情婦,我才不會來你的鬼公司,想快點找個比較有保障的下任金主。

“哼,連個情婦都無法仲介,我看你的公司也不怎麼樣,你凶什麼!我不會到高級俱樂部去釣凱子呀!”哼出一鼻子不滿,火紅身子扭頭就走,順道將門甩得砰然作響。

倒楣!原本打算立即成為那個俊逸男人的情婦,先揩點油,那套她稍早看上,價值二十萬的香奈兒秋裝便能馬上穿在她身上,誰知會讓她過上一個八成是性無能的男人。她還有好多名牌用品要買,得趕緊去釣男人。

“真是的,現代人的金錢價值觀怎會扭曲成這樣?”駱焱搖頭歎息。而造就地下情婦盛行風潮的,究竟該怪女人的貪婪,還是男人的腐敗?

“好像恢復正常了。”倪書韻瞅著褪去冷冽氣息的他低喃。回復看似無害溫朗的他,令她感覺熟悉,也較習慣。

“嗯?”他沒聽清楚的望向她。

搖搖頭,她冷不防的伸出一隻手便貼向他心口。

“你又想對我的心臟做什麼?”駱焱摸不著邊際的低視胸前小手。不記得剛才有做惹她光火的事,她想像早上那樣槌他的心臟玩嗎?

她一本認真的凝視他,“你現在的心跳很正常,接著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對前凸後翹的何豔當莫不心動?不想包養她當情婦?”

有型的眉梢隱隱一挑,他微眯起眼,“你信不信我會咬你?”

嘎?咬她?思緒頓然當機,她糊裡糊塗的被一步步向後逼退。

當背抵著牆壁,她停滯的思緒重新接上線,又驚又訝的發現他雙手撐在牆上,離她好近的將她困在他的氣息下。

“做什麼?突然說要咬人,又把我困住。”兩手都貼上他寬闊的胸膛推開他,怎奈推不動他分毫。

“誰教你亂問問題,還想摸我的心跳測謊。”剛才他聯手都不想碰何豔,這小妮子居然懷疑他的人格,他不做點反擊怎麼行。

“我哪有亂問問題,何豔的確有副教男人噴鼻血的魔鬼身材,你不心動?”

“言下之意是,我該對每個波霸都心動?”

呃……“也不是啦,但她在誘惑你,是男人就會蠢蠢欲動不是嗎?”

“錯,男人也有選擇被誘惑物件的權利,不是每個女人粘上來都照單全收。”

好像有點道理。“可是有願意委身的現成情婦在眼前,男人多少會垂涎吧?”

“一樣錯,並非所有男人都如此把持不住自己。”

嗯,至少好男人應該是這樣……等一下,為什麼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反駁啊?

仰高臉,她不服的回道:“其實你也不用急著為自己辯解,男人本色是出名的至理名言,就算你老實坦白對何豔心動,只是對她索價一個月一百萬的情婦費用有意見,我又不會笑你……唔!”

下嘴唇陡然被啃咬了下,倪書韻悶哼出聲,既錯愕又難以置信的瞠視在她臉部上方的特寫俊顏。

“你咬我?!”半晌,她終於找到聲音嬌嚷。

“我提醒過你,我會咬你。”駱焱平穩的回答,眼裏有抹含蓄的危險。

“什麼啊!”她氣炸的要掄拳打他。他竟然咬她的唇瓣……嘴唇被他的碰過,不就等同她的初吻也被他奪走!

他輕握住她的柔荑,她沒槌到他,反倒更貼近他。

“聽著,我駱焱不可能養情婦。”他無比值重的告訴她。

“那你養什麼?情夫嗎?”

回應她不肯相讓的嗆問語句,是他再次欺疊的襲擊。不若之前的一口咬下,這次帶著懲罰意味的來回啃嚼啃咬,像要咬遍她柔唇的每一處才甘心。

唇上奇異的酥癢直教她不知所措的緋紅雙頰,一顆心怦跳得亂七八糟,更遑論記得要反抗。

直到他停下對她的輕咬,她在他深邃如潭的眸光中聽見他的聲明——

“我只養妻子,聽清楚了嗎?”

“你不知道情婦都是背著妻子養……呀啊!”話還在嘴邊,就見他的俊臉倏地朝她俯近,她嚇得大叫並推開他!瞬間往旁邊跳一大步,“知道了啦!你只養妻子,打死你都不可能跟情婦扯上邊,行了吧!”

“若是你早有這層認知,不貿然質疑我的人格,就不會被咬了。”駱焱好整以暇的抱著胸,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她紅潤水嫩的朱唇上。也許他該老實告訴她,她的唇又軟又香甜,他不介意多咬幾次。

可惡!分明是他放肆輕薄她,還好意思說得全是她的錯。她要不要脫下高跟鞋砸他?

“以後若不幸遇上類似情況,只管幫忙趕人就是,沒問題吧?”

誰理你!她很想這麼說,可惜不敢,怕又被咬。

“書韻?”他執意聽到她的回答。

“沒問題,我會拿掃帚轟人!”心不甘情不願的回了句,她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座位,忍不住小聲的陣念,“要趕人自己不會趕,人家是粘你又不是粘我。”

“書韻——”

“啊!”被近在耳畔的低沉叫喚嚇到,她隨手抓起檔夾,防備的擋在兩人之間,“我告訴你哦,你敢再咬我,我就跟奶奶說,看你怎麼對她交代。”

駱焱很難不莞爾,“我沒要咬你,只是想問你要不要喝咖啡,我煮的。”煮杯好喝的咖啡請她,或許能讓明顯生著氣的她消消火。

可惜倪書韻半點都不領情,“你會煮咖啡?哈哈!笑死人了。”

見她調侃完,逕自繃著俏臉工作不理他,他又好氣又好笑的搖頭,瀟灑自如的走進小廚房。

她的火氣不小呢!他記得思曼在廚房外的陽臺上養了株薄荷……

結果這天,她喝到了從未喝過的美味薄荷咖啡,而且還是兩杯。


夜深人靜,一抹黑影躡手躡腳的旋開駱焱未上鎖的房門,悄悄的潛進去。

就著暈黃的壁燈,黑影走至床前,有點不滿的望著在枕中沉睡著,深刻清逸的面容有些孩子氣的男人。

皺眉又嘟嘴,半晌,黑影對著床上的他吐舌扮個鬼臉,遂走向床尾,小心又輕巧的放下抱在懷裏的絲被,坐靠向寬厚的床腳,再拉過被子蓋上,調整個舒服的倚靠姿勢後,才勉強帶著滿足閉起眼,緩緩入夢……


由充足的睡眠中醒來,駱焱臉上滿是神清氣爽的俊灑。然而他此時正靜立在臥房中央,神思間有著困惑。

他又聞到空氣中隱約飄著清雅怡人的香味。而這股獨特的味道,像極書韻身上好聞的淡柔馨香。

大概是……七天前起吧,每每他清晨中轉醒,伸著懶腰做深呼吸時,便嗅到教他訝然的清香,似剛留下,又像就快散盡,舒舒服服的融入他的呼息中。

幾乎在第一天聞到這味道,他就立即想到她,想起他第一次睡擺在她房中的八角床,自她枕被中包圍住他的寧馨氣息,以及與她接觸時,她身上恬然可聞的特有芬芳。

但,怎麼可能?

別說一個女孩家不會隨意進入男人房間,經過上回他咬她的事件,這近兩個星期來,她可是對他很感冒,不但在公司會對他做稚氣可愛的鬼臉,就算回到家,沒事也要皺鼻悶哼他幾聲。明顯對他很有意見的她,怎可能進他房間,留下屬於她的馨香。

除非她故意捉蟑螂、螞蟻“放生”到他房裏報復他。

想著,駱焱自己都覺得好笑。他的房裏連半隻跳蚤都沒有,哪來蟑螂和螞蟻?就當這每天清早的舒緩淡香,是他的嗅覺超厲害,自動將她的味道存留鼻間,反正他不否認,他喜歡她淡而不膩的寧馨味。

帶著好心情走入廳中,他猛不期然教眼前所見駭出一身冷汗。

“老奶奶,您在做什麼?”他快步跑向倪黃瑞綢,將站在沙發上,面朝椅背向下彎身,宛如快要倒栽蔥的她扶坐下來。

“我在練瑜伽。”倪害韻微喘的說。

他呆住,“練瑜伽?”高站在沙發上?

“剛才在電視上看到瑜伽老師說練瑜伽對身體不錯,初學者要先拉拉筋,我閑著沒事就試試。”

“電視教您站在沙發上彎身子?”怕她拗疼骨頭,他輕輕推撫她的背脊。

“是我自己想說一把老骨頭了,站在椅子上朝椅背彎身拉筋比較安全,腰酸時剛好可以趴掛在椅背上休息。”

老天,這是哪門子的安全法?駱焱慎重其事的叮囑,“老奶奶,下次不能再這麼做,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栽跌到地上。何況您年紀這麼大了,不適合練瑜伽,簡單的甩甩手、動動腳,每天多走幾步路,身體同樣會很健康。”

一雙老眼別具深意的審視他,“你是不是怕我從椅子上摔下來,家裏說不定會多條冤魂,才這麼說?”

“老奶奶,我是真的關心您!”

“好吧,相信你。”這小子眼裏的真誠十足清澄,加五分。

他突然有種敗給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老人家的感覺。“呂嫂和書韻呢?”

今天是周休假日,不用上班的倪書韻,不大可能由著老人家在廳裏胡來的拉筋練瑜伽,她還沒起床嗎?

“呂嫂五分鐘前接到女兒與女婿要回來看她的電話,我要她回家去做準備。至於書韻,一大早就到育幼院去了。”

“育幼院?!”他微訝。

“那丫頭很小就失去雙親,或許正因為這樣,她對孤兒特別有感情,念書時就常利用時間跑去育幼院做義工。其中她很欣賞一位江院長的無私付出,以後便固定抽空到那間名為‘家人’的育幼院陪陪小朋友,幫點小忙。”倪黃瑞綢語帶疼惜的說。

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惜情懷自駱焱心底升起。他知道她的父母已不在人世,但不知是在她很小的時候便離開她。

“你還記不記得我曾提過,書韻從小就想賺很多錢?”倪黃瑞綢忽然一問。

“記得。”當時她反對出租倪家的八角床,老奶奶於是提及她這項願望,企圖影響她的決定。

“她之所以想賺很多錢,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成立間育幼院。”

他又是一驚,“書韻想成立育幼院?”

“那孩子說,孤兒最需要的就是能有個容身的避風港,多一處這樣的地方,許許多多不幸的孩子就多一處棲息的所在。雖然這當中所要持續投資的人力與物力難以計數,不是平凡的她能輕易做到,但這對她而言是項很美又有意義的夢想,說不定哪天她就真能辦到。”停頓下,倪黃瑞綢半真半假的笑問:“這丫頭很不自量力是不?”

“不,她執著的傻勁很令人窩心。”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意思是說,我這孫女還不錯?”問句裏有試探的意味。

“是不錯,只不過……”性感唇邊忽現一抹似縱容、似寵溺的笑痕,“她仍然不夠溫柔。”

打從兩人相識,書韻便像小野貓又像小雌虎,老對他張牙舞爪,仿佛只有在他威脅她時,才乖乖聽話些。然而她在工作上的傑出表現,倒是十分令他讚賞。

“那丫頭總是跟你針鋒相對,是算不上溫柔。”即使他現在是她的上司,書韻還是三不五時就嫌人家兩句。“這就奇怪了,書韻的性子雖不若外表那樣柔弱,但對人倒也溫和,怎麼一碰上你,情緒就特別容易激動?難道——”

“老奶奶想到我可能得罪書韻的地方?”駱焱迫不及待的問。八角床的租金與壓金他付了,也沒破壞八角床,租回床後他更沒提過要買床的事,實在不明白堅持維謨自家八角床的書韻,為何總用埋怨的眼神瞅他?

當然,咬她那件事是例外,而且在那之前,她就常用水靈大眼控訴他了。

“我在想,難不成書韻也跟你一樣,沒有八角床就無法沉眠?”

俊眸倏然張瞠,駱焱的震驚非同小可。“老奶奶是說,書韻也是從小就睡慣家裏的八角床?”他是曉得他出現前,那張八角床是她在睡,但沒想過她的使用年限這麼長。

“那丫頭沒告訴你?”倪黃瑞綢有些訝異,還以為這事孫女早跟他發飆過。

“她只說那張床是她在睡的。”

“確實是如此。就如同你是外婆帶大的,書韻也是我一手拉拔大的,從小就和我睡八角床,等到我睡硬板床會不舒服後,那張床就正式搬進她臥房。她是很喜歡那張八角床沒錯,也睡慣它,只是我想她應該沒你這麼嚴重的認床癖,也就不以為意的將床租給你。”

她從來沒聽孫女說過非家裏的八角床不睡,莫非她料錯,所以丫頭才會那樣反對出租她的愛床。

他濃眉輕鎖。假使事實真如老奶奶所言,書韻有與他相同的習性,非舊愛的八角床無法沉睡,那麼他這些日子的夜夜好夢,豈不是建築在她的夜難成眠上。

原來她初到公司上班的前幾天,他常在無意間瞥見她揉額撫眉,捂著嘴打哈欠,不是因為適應新工作太累的關係。

“別擔心,我想情況不會這樣。”瞧他眉頭擰著歉疚,倪黃瑞綢急忙說著她認為極有可能的推測,“書韻應該只有前幾天會認床,瞧她這陣子精神挺好的,也不曾向我抱怨睡不著。她會對你不友善,八成是小家子氣作祟,女孩子嘛,有時一丁點小事都可以氣上半天,你就看在我這個老人家的面子上,多擔待她一些。”

“我不會跟她計較這個……”

“這樣就好啦。”她還有話問他呢!“你今天跟女孩子有約嗎?”

駱焱教這唐突的問題愣了下,“沒有,老奶奶有事?”

“有,不過我還有問題,你交過女朋友嗎?現在幾劈?”未了再以老賣老的加了兩句,“老人家問你,可要老實說。”

他頓感啼笑皆非。老奶奶儼然像媒人婆在審問欲相親的物件,還不輸時下年輕人,連幾劈的勁爆用語都掛在嘴邊。

不能欺瞞老人家是嗎,他就詳實以告,“我是交過女朋友,不過因為工作忙疏於聯絡,感情轉淡而分手。之後有其他女性示好,可惜我沒特別的感覺,無意與她們交往,所以說,現在是一劈也沒有。”

聽起來這俊小子似乎不是個花花公子,今天的口試就先算他過關,等過些日子仍沒發現有奇怪女子打電話或上門找他,應該就能確定他真的不是風流公子。

“老奶奶還有問題嗎?”駱焱溫徐的問這笑得有點古怪的老人家。

倪黃瑞綢精神抖擻的站起身,“有件事想麻煩你。”

他隨之也站起來,“只要我辦得到的話。”

矍鑠老眼裏晶光閃閃,“你當然辦得到,我只是要麻煩你帶我去玩高空彈跳。”

他猶如被雷擊般僵定住,“您說高、空、彈、跳?!”

“就是它。我在電視上看人玩時刺激極了,也想去跳一下。”

多麼令人膽戰心驚的跳一下!

“不行,這遊戲不是個八十幾歲的老人該玩的。”老奶奶不怕心臟麻痺,他光聽她想玩就嚇得險些停止呼吸。

瞧出這小子難得嚴肅的表情,擺明著此事沒得商量的堅決,她勉為其難,退而求其次的說:“要不你帶個滑板回來讓我在外頭的空地上滑,行吧?”

“怎麼可能行!那是年輕朋友玩的,老人不宜。”

“再不然,溜直排輪鞋好了。”

她隨和的再退一步。

“老奶奶!”爬了下頭髮,駱焱揚高聲音喊出他的反對。這個老奶奶怎淨屬意對她而言,均列為拒絕往來戶的危險玩意兒。

“你跟書韻一樣不可愛,什麼都限制我玩。”興致勃勃的老臉垮了下來。她就是年老才對刺激的事物感興趣,想趁孫女和呂嫂不在時,慫恿他帶她玩點平時被禁止的活動,豈知他在這方面的“愛心指數”跟書韻一樣不及格。

聞言,他既無辜又無奈的笑歎,腦裏突地閃現倪書韻雙手插腰,粉臉氣鼓鼓的數落說要穿直排輪鞋的老奶奶的想像畫面。

奇怪,怎麼他就覺得她很可愛。

“老奶奶,”他摟著垂頭喪氣的老人家道:“我跟書韻是為您好,年紀一大把的人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您說對不對?”

他若答應老奶奶嘗試任何一項她剛剛所提議的活動,只怕他覺得很可愛的那個小女人,會拿刀子砍他。

“你跟書韻叨念的都一個樣,我說不對也沒用。算了、算了,等會兒你吃完早餐,帶我這個老太婆去河濱公園騎協力車總成吧!”

“成。”

幸好,老奶奶沒要他帶她去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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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無論何時走在臺北街頭,隨著擦肩而過的絡繹人潮,仿佛總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忙碌緊湊感,有些壓迫、有點壓力,倪書韻不是很喜歡。

唯有她心情愉快時,會將腳下所步行的街道,當成自家門前那條幽靜巷弄,步履便顯得輕快飛揚。

就像現在,她結束在育幼院的義工工作,準備搭車回駱焱住處。

不經意的發現路邊一輛白色轎車,她腳跟一踅,走上前去,“杜大哥。”

駕駛座上的杜中傑循聲望向半開的車窗外,滿眸驚訝,“書韻!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剛離開育幼院。”杜大哥曉得她偶爾會到院裏陪小朋友。“你在等人?”

一絲不自在掠過他的臉,他微垂眼睫道:“在等一位客戶,有筆生意要談。”

“哇,連休假都要談生意,杜大哥這個經理真是忙。”

“去趟澳門出差,該處理的工作是累積不少,否則早約你到郊外踏青或四處散心了。”這些話倒是事實,這個週末之所以沒約她,是因時間早已允諾排給他在等的“客戶”……

倪書韻無所謂的笑笑,“要郊遊踏青,以後有的是機會,何況我這麼大個人,杜大哥還怕我找不到地方休閒?你等的人快到了吧?我不打攪你,先走了。”

“等一下。”他猛地喊住欲旋身的她,瞥眼腕上的手錶,“還有點時間,我們難得在街上碰到,你上車,我們再聊聊。”

她為難的望向車內飄浮的薄薄白霧,伸手指向彈煙器裏的煙蒂,“你剛才抽了不少煙哦。”

杜中傑驀然記起她不喜歡煙味,索性開門下車,“打發時間,不知不覺抽多了點。”

“吸煙對身體不好,杜大哥還是戒掉吧。”她忽地想到,駱焱就沒有抽煙的習慣。

“我試過,戒不掉。”也許是應酬太多,加上虞潔也沒向他抱怨過……神思一凜,他岔開話鋒,“談談你吧,新工作還適應嗎?”後來她來電,告知他她就在那間放心投顧仲介公司上班時,他頗為這樣的巧合感到意外。

“我很喜歡目前這份工作,同事很好相處。”

“你的上司呢?是個怎樣的人?”他記得她與前任上司相處得不是很融洽。

倪書韻的心思霎時全陷在入耳的問題裏。

駱焱是個怎樣的人?

他占睡她心愛的八角床,會霸道可惡的威脅她,還放肆的咬她唇瓣,照理說,她該把他歸列在罪大惡極之人,可她無法否認,他確實是位好上司,這可由郭辰達與王思曼將他當自個兄長般敬愛得知。也不曾見他在公司或家裏發過脾氣……呃,何豔上門那次例外,但事實證明,他不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膚淺男人。

綜合起來,她該說他是個怎樣的人?一個會惹她生氣的好人?或仍有待觀察,好壞參半的中間人?

“書韻?”見她沒答話,表情一逕豐富的變化著,杜中傑狐疑的輕搖她香肩,臆測的問:“是不是你的上司是個會騷擾女員工的糟老頭?”

駱焱是糟老頭?她忍不住噗哧一笑,“駱焱要是聽到杜大哥的批評,不曉得會不會發火。”

“駱焱?”

“中傑。”

一聲溫柔叫喚隨著他的疑問傳來,倪書韻瞧見一位甜柔的女子走向他們。

杜中傑眉間隱然一皺,仍是替未曾謀面的兩人引薦,“這位是虞潔;她是倪書韻,我們是相識多年的鄰居。”

初相見的兩人各自頷首致意。一個沒料到杜中傑有個這麼年輕可人的鄰居,一個頗意外他的客戶是如此端莊秀氣的女子。

“既然要跟杜大哥談生意的虞小姐來了,我先走嘍。”

虞潔微微一怔。她要跟中傑談生意?

“我送你回去。”杜中傑脫口說道。

“不用,你談生意要緊。要再謝謝杜大哥告訴我放心投顧仲介公司的地址,讓我這麼快就有新工作。拜拜。”一併向虞潔揮手道別,倪書韻隨即轉身離去。

他就這麼靜立著目送她逐漸走遠。

他眼裏的依依不捨,虞潔清楚的捕捉入眼,心裏緊緊揪著。直到前半刻她才知道,前些日子他說有位好友急著找工作,因此積極詢問朋友放心投顧仲介公司的地址,全是因為那位“好友”是倪書韻。

他喜歡她?之所以一直不願給她個名分安定下來,也是因為她?

“你跟倪小姐說……我是你的客戶?”她其實是他的秘書兼親密的枕邊伴侶。

“大概平時跟客戶談生意談習慣,我沒想那麼多就告訴她在等客戶。”杜中傑調回視線,回避的答道。

好薄弱缺乏說服力的藉口。是他不想讓倪書韻誤會,以致無法乾脆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吧!這不也表示,在他心裏,她的分量不及他的鄰家妹妹。

“上車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到哪兒我都陪你。”這是他早就答應她的,不忍反悔,畢竟這一年半來,是她陪他度過無數個空虛寂寞的夜晚。

“嗯。”縱然心裏酸澀的拉扯,虞潔依舊如往常般柔順,不吵也不鬧。

從很久以前她就清楚,她和他之間是她付出得多,也愛得較深。他從來沒給過她任何承諾,也沒逼她必須和他在一起,她又如何干涉他心底住著另一個女人。

只是,她還能擁有他多久?


才轉進一條人煙較少的巷子,倪書韻正心忖這樣可以不用人擠人,快點走至公車站牌搭車回家,冷不防的,就教不遠處像是在拉扯的幾個人攫住視線。

背對著她的那兩個人,怎麼這麼像奶奶和駱焱?她納悶的走上前。

“阿婆您嘛幫幫忙,我阿正的技術可是一等一的,您別譭謗我,破壞我做生意的行情。”自稱是阿正,四十開外,蓄著流行龐克頭的男人語帶無奈的說。

“那你就接我的生意啊。”

聽見這耳熟的聲音,倪書韻急忙奔至她身邊,“奶奶,真的是你!”

“書韻,你來得正好,老奶奶吵著要刺青。”一旁拉著老奶奶的駱焱,無暇詢問她為何出現,如遇救兵的告訴她當務之急的難題。

“刺青?!”倪書韻的聲音揚高八度。

刺青館的老闆阿正搶著答腔,“阿婆興致可高著呢!這位帥哥不同意,她就怪上我的技術,說我開店誆人,根本不會刺青。”

“難道不是?一個高竿的刺青師傅會嫌我這個老太婆全身都是皺紋嗎?我要是這年紀仍然皮膚光滑無痕,豈不成了妖怪。”這個兔崽子還好不是她兒子,否則非得罰他面壁思過不可。

阿正搔頭喊冤,“我的好阿婆,我沒嫌您的意思,只是以您的情況要刺青是麻煩、困難許多。這位駱先生的顧慮也沒錯,您年紀大,萬一不小心有個小感染,惹來可怕後果,豈不是我的罪過。”

“事情就是這樣。”駱焱苦笑的望向倪書韻。他應老奶奶的要求陪她逛逛街,料想不到會被她發現這家刺青館,進而演變成僵持不下的局面。

倪書韻當然明白自己的奶奶是個哈新鮮事都想嘗試,不考慮危險的老頑童。

“奶奶真的想刺青?”她反常的平靜問。

“當然。”倪黃瑞綢猛點頭。孫女今天心情好像不錯,很可能會站在她這邊,投她一票。

“0K。”她心下有了決定。

“書韻?”駱焱著實錯愕她的同意,正想開口這樣不妥,就聽她轉向刺青館的老闆說道——

“麻煩老闆先接我的生意,我想在背上刺一幅地藏王菩薩。”

空氣在瞬間停滯住。

“不行!”駱焱的喝阻首當其衝的落下。

“為什麼?”倪書韻微怏的瞠視他。該反對的根本不是他,他想壞了她逼奶奶自動不再堅持刺青的計畫?

“我不喜歡。好好的一片雪白肌膚,為何要刺上圖案?”他濃眉淺蹙的回問。

莫名的紅霞染上她的臉。他在說什麼呀!她刺不刺青與他喜不喜歡何干?他竟然連雪白肌膚都用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有什麼暖昧關係呢!

阿正趁隙插話,“老實說,這個生意我想接,整幅地藏王菩薩刻起來很莊嚴肅麗……”

“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乖乖,這個溫和的帥哥怎麼轉眼間變成冷冽嚇人的黑道大哥樣?這種男人他阿正還是別招惹的好,只能惋惜的朝她聳肩。

“抱歉,你老公不喜歡你身上有刺青,你的生意我不能接。”

倪書韻嫣紅的雙頰紅雲更深,“他才不是我老公,你不用理他。”

“別意氣用事,丫頭。”倪黃瑞綢連忙拉住她,以防她趁機沖人店裏去,“奶奶答應你不刺青,你也不行在身上刺青。”

她是不反對年輕人刺青,但自己的孫女要刺青,而且一刺就是整面背,她想來就覺得不妥當。何況駱焱擺明他不喜歡她身上有任何烙印,假使有朝一日兩人真成眷屬,卻為刺地藏王菩薩翻臉,那她豈不是成為棒打鴛鴦的間接劊子手。

這哪成!

“奶奶說的哦?您不刺青了。”沒時間抗議奶奶那句“別意氣用事”,讓她欲蓋彌彰的成了駱焱的老婆,倪書韻只管緊咬著奶奶話尾不放。

“對,要奶奶打契約嗎?”她老人家的一時興起跟孫女的幸福相比,當然是後者重要。

“打契約倒不用,不過奶奶可得記著,只要您敢跑來刺青,我絕對也會跑來刺。”這招是險棋,事實上她不知自己是否能忍受身上有刺青圖樣,可為了讓老是異想天開,想以身試險嘗試新奇玩意兒的奶奶知道進退,也只能放膽一搏。

駱焱霍地明白,她不是真要刺青,僅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法,逼老奶奶放棄刺青的念頭。

有點冒險呀她!倘若老奶奶不讓步,非得刺個圖案才甘心,難道她就賭氣的將地藏王菩薩紋上身?

一想,他不自覺又蹙起眉頭。他真的不喜歡她身上有其他不必要的印記。

為什麼?

不知道。他並非她老公,是沒有這項不喜歡的權利,然而,他就是不喜歡。

“阿婆,看來你們一家人‘喬’好了,我可以進店裏做生意了吧?”老闆阿正說得有些無奈。他店裏還有客人等著呢!

“要注意幫客人刺青的衛生,老人家我轉世投胎後若有機會,在尚未變老前再來給你刺青。”

“沒問題。”阿正笑著應允,在向三人點頭後,轉身進店裏。

老實說,那位讓人有些沒轍的阿婆滿可愛的,大概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有耐心跟她耗這麼久。只可惜那十足登對的小倆口,先生反對刺青,不然他倒願意減價為兩人各刺一隻龍、鳳,伴隨他們到天荒地老。

“我們也該回家了。”倪書韻扶著奶奶就要往前走。

“這邊,我的車停在那裏。”橫步擋住她,駱焱朝反方向一指。

“誰管你車停哪裡,哼!”她不以為然道。

“念在我陪老奶奶一天的份上,你可以別對我這麼凶吧。”駱焱好聲好氣,明瞭她仍介意被誤指與他是夫妻的事。

“你陪奶奶一天?”疑詫的秋瞳望向自個奶奶尋求確定。

“呂嫂的女兒突然說要來看她,我要她回去跟女兒相聚。今天多虧駱焱陪我,不但帶我去河濱公園兜繞,還被我拉著陪逛街。”也因而讓她發現就在他們身後這家刺青館,心血來潮的想實地體驗刺青的感覺。

倪書韻忸怩的將視線調向駱焱,“對不起,我不知道呂嫂不在,否則會趕回來陪奶奶,不會麻煩你的。”

“不麻煩,我自己也逛得很開心。”

“不必哄我,我這個奶奶可不比別人家的,有時古靈精怪得教人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

“你怎麼可以說奶奶壞話。”倪黃瑞綢抗議。

“奶奶還好意思說,您見過哪個七老八十的人會來刺青?駱焱勸您離開,您硬是賴著不走,這不是給人找麻煩是什麼?人家沒受不了的將您載到山上扔掉,您就要偷笑了。”她太清楚這個教人又氣又愛的奶奶人來瘋的性子,與他們非親非故的駱焱對奶奶若有微詞,也是理所當然。

倪黃瑞綢想想,覺得孫女說得極是。要現在的年輕人陪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一整天,怕不要了他們的命,她沒被載去扔掉,還當真該偷笑。

不過被她絆住一天,她倒沒聽駱焱不耐的哼上半句,回家要記得再加他幾分。

“別逼老奶奶了。”駱焱莞爾的輕點倪書韻那顆小腦袋,不知該不該申訴她胡亂安他會載老奶奶去丟的大不敬罪名。“我不介意陪老奶奶,你也別將此事擱在心上。”

他黝黑眸底滿是坦然的真誠,倪書韻輕咬下唇,由衷的道:“謝謝你。”

“不客氣。”輕輕的揉揉她的髮,他發現自從相識以來,她方才道謝的那一刻,是他見過她最溫柔的時候。

望著正問著奶奶是否要先吃過晚餐再回去的有型側臉,倪書韻悄悄摸了下被點過的髮頂,心裏有著困惑。他又任意碰她了,可這次她為何不覺生氣?又為何依稀有股說不上來的暖意,由他的大手緩緩傳入她心底?


夜半。

駱焱在昏沉恍惚的睡夢間,聽見細微的悉卒聲,掙扎著由床上坐起,他睜著惺忪睡眼,仔細聽那奇異的聲響是幻、是真。

突地,深邃黑瞳裏的迷茫驟退,他震驚的視線全定在床尾那團不期然映入眼簾的“東西”——

“書韻?!”

掀被、下床,扭開大燈幾個動作,駱焱一氣呵成,而後蹲至縮睡在床尾的人兒面前,他的驚訝不減反增。這張清柔的芙蓉嬌顏,不正是此刻該睡在客房裏的小女人!

有床不睡,她怎會無緣無故跑進他房間,坐在地上,倚著八角床入眠?

“書……”欲拍她小臉的大手,隨著驀然頓住的喊叫聲停在半空中。她看來睡得好沉,就這樣吵醒她,自己也於心不忍。

沒再多想,他小心翼翼的掀開她身上的絲被,輕柔的將她抱上八角床,安置在有他余溫的床上。

有什麼問題,就等明天再問吧!


黎明乍現。

“要死了,我怎麼會睡晚了!”明顯壓抑的低啞驚呼,由倪書韻嘴裏逸出。這陣子她在睡前都會在心裏默念十次她得在黎明露臉前醒來,警惕自己不能睡得太晚,而被抓包,每次都有做,為何今天竟貪睡一個鐘頭?

“哎呀——”沒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就急著下床的身子,直往床下跌。

“你究竟在慌什麼?”有著低沉磁性嗓音的主人,及時接抱住她。

兩顆圓滾大眼眨巴好幾下,“駱焱!”

“醒就醒了,你做啥慌慌張張的往床下翻,想摔傷自己嗎?”駱焱俊臉微斂的薄責,將她抱回床上。

先前他在沙發那頭瞥見她轉醒,模糊的聽見一句“要死了”,就見她恍如趕著打仗般,看也沒看的壓向床沿,結果一個按空,她只有往床下跌的份,幸好他眼明手快的抱住她,否則她這一跌,絕對無法避免吃痛受傷的下場。

“天啊,你真的是駱焱,我剛剛差點跌下床,我……”驀地咬住唇止住自己的叨叨絮語,她反射性的直往後挪退,微窘的問:“我不是自己爬上床的吧?”

若是,那多羞人!

“我抱你上床的。”

毀了,這豈不是更羞人。

“你幹麼抱我?”小臉泛紅的控訴,她不自覺又往後挪坐些。

“半夜醒來發現你坐在地上睡,難道要我不理不睬的任你那樣睡一夜?”他爬上床與她面對面盤腿而坐,“告訴我,為什麼好端端的你會跑到我房裏睡覺?如果要借機親近我,鑽進被窩與我同床共枕不是更直接。”

“色狼,誰想借機親近你?”倪書韻下意識抓過被子摟在胸前,“要不是我無論如何就是睡不慣其他的床,夜夜飽受失眠之苦,哪會趁半夜偷跑進你房裏,倚著我從小睡到大的八角床睡。”

“你和我一樣,沒有這張八角床就沒辦法好眠?”昨兒個老奶奶的懷疑竟是真的!

“你當我喜歡這樣的榮幸?誰不希望自己能養成哪邊躺哪邊好睡的習性,問題是我沒辦法呀。換床之後,總是在瀕臨沉睡之際又醒來,輾轉難眠,逼不得已,只好偷偷潛進你房裏。雖然不能睡在八角床上,但靠著它,起碼我也能沉沉睡去,就算隔天會腰酸背痛,比起連夜失眠的痛苦,根本就微不足道。”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這陣子他才總在清晨聞到屬於她的馨香,原來打從住進他家,她就沒睡好過。

“可惡。”早在倪家、在她房裏發現她睡在床邊,被他踩到腳那次,他就該想到她與八角床匪淺的關係,而他竟然粗心的疏忽了。

“喂,請你搞清楚狀況,我只是倚著床腳睡,你……喔,好痛!”話未完,她後腦勺結實的撞到八角床頭的橫木,疼得她抱頭悶哼。

“你沒事拿頭去撞木頭做什麼?”駱焱心驚的拉她入懷,小心輕撫著她撞到的地方。這小女人說話就說話,有必要邊說邊退,拿小腦袋跟檀木比硬度嗎?

“都是你,你還敢怪我!”她抬起貼埋在他胸前的螓首,忍著痛抗辯,“是你罵我可惡,我氣不過的回嘴,誰知你的臉色繃得愈來愈嚇人,才害我後退撞到頭。這張床本來就是我家的,你凶什麼凶?”

“我不是罵你,也沒有凶你……”

“只是在怪我不該潛進你房裏,不該染指早租給你的床,你……”

未完的回堵話語霍地全落入他嘴裏。

駱焱想也沒想的俯身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伸舌挑唇,直探她嘴裏的柔嫩。

他是在氣自己!

他該早點發現她非家裏的古董床無法安睡,也不至於佔用她的床,讓她睡不好的受折騰,甚至委屈自己坐睡地上,惹來不舒服的腰酸背痛。而這張向來有話就說的小嘴,偏偏隻字未提這最關鍵的重點,真是……欠吻!

倪書韻渾身發軟的癱在他懷中。她根本沒弄懂情況,就教他惑人又魅人的氣息弄糊腦袋,他放肆進佔她的唇舌間,霸道的欺索她,從未經歷這等親密的對待,她除了心悸虛軟的放任他為所欲為外,壓根使不上力反抗。

嘗盡她口裏的每一處美好,吮夠她小巧丁香的香甜,他胸中的心煩鬱悶退散了些。在撤離她之際,忍不住微帶力道的噙咬一口她的柔嫩唇瓣。

“唔!”她輕吟,猶仍無力的粉拳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的落向他胸膛,抬起因吻而嫣然迷蒙的眼眸,嬌喘的嘖斥,“你又咬我!”

不說一聲就對她又吻又咬,當她是他的玩具嗎?

“你是該咬,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沒八角床就不能沉睡?要是知道,我就不會租下你最愛的八角床,讓你夜無好眠。”

倪書韻不由得怔愣在他眸底的深沉自責裏。原來他是在氣他自己。

忘了該討伐他吻她的帳,也忘了此刻他們仍貼近的距離,她低低的道:“我以為奶奶知道我有嚴重的認床癖,想說她會告訴你。”

“老奶奶以為你只有前兩天會認床,而你又不說,逕自想到半夜三更進我房裏靠著熟悉的八角床睡這招,又怕我發現,只得在我起床之前,逼自己早早醒來回客房。”她之前驟醒時的慌張,原因只怕就是這樣。

小辮子被捉,她微低下頭,“我的運氣不錯啊,偷睡這麼久都沒被抓到。”怎奈昨晚除外。

駱焱怏然的執起她細滑下巴,“這樣叫運氣不錯?若非我夜裏沒有鎖房門的習慣,你有辦法進來偷睡?到時你怎麼辦?一樣一聲不吭的讓自己夜夜失眠,直到累垮自己是嗎?”

“這個我沒想過。”是真的沒想過。

意思就是她正打算如此?該死的!

“我馬上告訴老奶奶,今天就請人將古董床搬回你家。”

“等一下,”她急忙拉住說完就轉身要下床的他,不確定問:“你說什麼?”

“說我不租這張八角床了,將它還你,從今天起,你不會再失眠了。”

聽見這樣的好消息,她理該高興的舉手叫好,然而她卻愕愣居多,小手仍不自覺揪著他的衣袖,直視著他問:“那你呢?沒有這張八角床,你怎麼辦?”

“無所謂,反正長期無法沉眠的滋味我熬過,現在不過是由這半個月的好夢連連中醒來,回到我不陌生的生活形態,我受得住。”換成她,駱焱可不敢想她挨得住長期睡不好覺的折磨,不趕緊將床還她,莫非要他眼睜睜見她病倒?

倪書韻心底忽地輕漾著無來由的悸動與不忍。

輕扯他衣袖,她提議道:“這樣好不好?八角床仍放在你這裏,你可以繼續租它,不過我們一人睡一天,過幾天再改成一人睡兩天,也就是在你的租期內,循序漸進拉開我們睡它的時間,也許慢慢的,我跟你就能改掉非它不能沉眠的習慣,在一般床上也能睡得很好。”

分明困意極濃卻難以陷入深眠的痛苦,前些日子她深切嘗過,實在很訝異他能忍受這樣的酷刑兩年。就當是他對奶奶不錯,又讓她有份好工作的回報,她還是將床繼續租給他,順便看能不能改掉兩人異於常人的戀床外加認床習性。

駱焱捏著下顎沉吟,很慎重的思索她的提議。

舊愛總是最美,尤其當這個“舊愛”八角床還是他與她的最愛,割捨的難度自然又增高許多。但當這個舊愛嚴重影響他們的作息,似乎是該想辦法解決。

“你說的方法值得一試,不過你得答應我,到時若是你身體吃不消,一定要坦白告訴我。”他最在意的依然是她,畢竟若沒遇上他,她也不會有睡眠上的困擾。

“我知道。”倪書韻的心窩暖暖的。

“乖,就這麼說定。”雙唇未假思索的在她嫣唇上落下一吻。

所有平靜的氣氛,霎時結束在這唇與唇的輕輕一碰——

“大色狼!你又吻我。”她嬌喝的槌他肩頭,臉蛋通紅,想起之前莫名其妙被他深吻的那一幕。

壞蛋!他怎麼可以不經她同意,就對她“霸王硬上弓”的淺啄、深吻,樣樣都來。

“我沒想那麼多。”就是吻得很自然。駱焱輕抓下她的手,關心的問:“撞到的頭還痛嗎?”

“不痛了啦!你——”

他俯近她的唇瓣截斷她的嬌嚷,“噓,別嚷嚷,喊來老奶奶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可不好。你先回客房,晚點我再告訴老奶奶,我們要輪流睡八角床的決定。”

“該死的,你為什麼不早說。”

沒時間再跟他計較隨便吻她的事,倪書韻一骨碌溜下床。他不說她都忘記奶奶也在屋子裏,要是讓她瞧見他們親昵的待在同張床上,說不定會馬上要他娶她。她可沒說要嫁他,得趕快回她暫住的客房才行。

看著她胡亂的抱起他放在沙發上、現在是她在使用的綠色絲被,不甘心的對他皺鼻子嘟哼一聲,才開門離去,駱焱唇際有笑。

她還是老樣子,嗆辣的時刻遠比溫柔的時候多。

“如果告訴她,她吻起來好甜,不曉得她會不會把我的房子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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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放心投顧仲介公司

“你有沒有覺得辦公室出奇的安靜?”欲投入工作的王思曼,忽地抬頭問向隔壁桌的郭辰達。

他抓抓頭髮,“老大出去跟客戶談生意,今天輪到書韻跑銀行,兩個都不在,是安靜了點。”

兩枚白眼免費送給他,“我是指自從書韻來上班後,你不覺得公司熱鬧許多?我們兩個多個聊天物件,最重要的是,她對老大有點沖又不會太沖的說話方式,仿佛能帶動氣氛似的,讓辦公室裏活力十足,連老大的笑容都變得比以往多。”

“對耶,以前也不知是不是老大睡不好的關係,比較少見他笑。但是我有點搞不懂,書韻好像只對老大口氣不好。”對他們兩個,她的語氣就始終親切。

“她跟老大八字不合。”

“嘎?”郭辰達不明所以。

“我私下問過書韻,為何跟老大像冤家似的常拌嘴?她就是這麼回答。”

“那她還答應在這裏上班!”該說她勇氣可嘉嗎?

“我倒替老大感到慶倖,至少書韻家的古董床,沒因她和老大八字不合就不租給他,否則老大的睡眠問題實在堪憂。”

郭辰達同意的連點好幾下頭,突地將旋轉椅轉向王思曼,“這兩天書韻對老大說話的口氣,感覺變得比較溫和,這表示他們不合的八字應該合一點了吧!”

將原子筆壓放下巴,她偏頭細想,“聽你這麼說,書韻這兩日是比往常對老大好聲好氣些,而且大概是八字剛開始合,她不太習慣,有時見她面對老大時,還顯得有些忸怩害臊。”

“我們兩個可要記得別取笑她,仇人要化敵為友,總有過渡的尷尬期。最好書韻和老大的八字能儘快合到最高點,說不定就會同意老大無限期的租用她們家的八角床,或者是賣他,這樣我們也不用擔心等這次的租期一到,老大又要受不能沉眠之苦。”

“說得好,替老大多念幾句阿彌陀佛祝禱吧!”

咦!念南無觀世音菩薩不行嗎?


清徐的秋風拂面,帶著怡人的舒爽。

倪書韻站在商業銀行騎樓下,再次看向手中捏握的紙張——一張匯款單據,由放心投顧仲介公司匯給“一家人”育幼院一百二十萬的收據。

她沒想到駱焱會以公司名義,捐錢給江院長的育幼院。

三十分鐘前她要來銀行時,思曼連聲喊糟的將一紙牛皮紙袋交給她,說是幾天前駱焱交代她有空去軋的票子和匯筆款項。直到銀行她才發現,那筆匯款竟是要給她常去的那家育幼院,令她驚訝許久。

小心將匯款單據收進皮包,她決定回公司後,好好謝謝他的善舉,他為數不小的捐款,將使院裏的小朋友得到更多福利。

其實,他是個不錯的男人,如果沒胡亂吻她就更完美……思及此,她一顆心像跑百米般疾速狂跳起來,教她不得不停下步伐,平穩莫名紊亂的心跳。

這陣子老是這樣,只要想到他的吻,她整個人便直覺羞赧不自在,連心臟都失去該有的規律速度,尤其面對他時更糟,呼息總是輕易被打亂。

沒道理呀,造次吻她的人是他,彆扭不知所措的為何是她?

所幸他們已經開始輪流睡八角床,前天她有個甜美的好夢,今天又換她擁有她的愛床,可以大睡一場,不然一日心跳失序好幾回,晚上又睡不好,她想她的身體遲早會出問題。

深呼吸調勻呼啟,間,她瞟見一道紅色身影挽著位兩鬢微白的男子,由一間店出來,女子右手上提了好幾個提袋。

是何豔,而她光顧的那間店,是間叫“動心名牌坊”的服飾店。

倪書韻再往何豔已走遠的方向眺去,只見她狀似撒嬌的朝那位年紀顯然比她大上許多的男人臉上親了下,男人的魔手則肆無忌憚的撫摸她穿著超短裙子的臀部。

她不禁搖頭歎息,“看來她的到可以供應她揮霍買名牌用品的金主了。”

“書韻?!”

突來的叫喚拉回她的注意力,一名短髮女子已沖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

“真的是你,書韻!”女子雀躍萬分。

倪書韻困惑的凝視眼前似曾相識的面孔,深層的記憶猛地一撞——“你是亮涵!”

那個在大學時與她格外談得來,畢業便閃電嫁人、移民溫哥華,因而斷去聯絡的好友。

“賓果。”翁亮涵綻出爽朗的笑。“剛才遠看覺得你好面熟,跑過來求證一看,很意外真的是你。”

“以前你總是一頭迷人的波浪長捲髮,沒見你剪過這麼俐落的短髮,我一時沒認出是你。這兩年你不是都住在美國?回臺灣度假嗎?”

“我離婚了。”

倪書韻愕然,“對不起。”她尷尬一笑,自己問了個爛問題。

翁亮涵不介意的道:“我的婚姻早就出狀況了,拖到現在才離婚,是因為贍養費的問題始終談不攏。幾個月前,我前夫終於答應付我所要求的數目,所以我拿些出來開了間服裝店。”

她伸手比向右前方的高級店面,正是何豔剛剛光臨的那家服飾店。

“生意不錯吧?”想起剛才何豔滿手提著戰利品離開,倪書韻猜想好友光做她的生意,應該就賺了不少。

“是不錯,現代女人很懂得寵愛自己,使用名牌也早已成為流行趨勢,再說一件幾萬或幾十萬的衣服也不算太貴,只要女人善加利用自身的天賦賺錢,連高中生都買得起。”

倪書韻答不上話。一件幾萬、幾十萬的衣服不貴?寵愛自己就得花大錢?什麼又叫善加利用女人的天賦賺錢?像何豔那樣四處當人家情婦?或者如同時下屢見不鮮的援助交際?

莫非是她太過古板保守,否則怎會認為這樣孤注一擲,只為盲目的追隨迷戀名牌,實在不值得。她記得亮涵以前的價值觀跟她差不多,今日再見,兩人的觀念似乎顯得南轅北轍。

“瞧我們淨在這兒說話,到我店裏坐坐,我們再聊。”

“改天吧,我還要回公司呢。”

“就耽擱個幾分鐘,沒關係啦。”

縱使她覺得有關係,也已被久別重逢的老友執意拉進店裏。

而就在兩人歡迎與婉拒的拉扯間,剛在外頭結束與客戶會面,正開車準備回公司的駱焱,恰巧撞見這一幕,接著就見倪書韻面帶無奈的被拉進服飾店。

“書韻不會碰上強要逼她買衣服的店員吧!”嘟噥著,他將車停在路邊停車格裏,走下車去……


望著入眼所有教人咋舌的精緻高尚擺設,若非名列有錢人或出手闊綽者,大概不會踏進這家店。

就像她!

“那位是我的助理小咪。”翁亮涵向她介紹正站在一位顧客身後給意見的高瘦女子。“我店裏賣的可都是真晶,你挑一件喜歡的,我送你。”

“謝謝,不用了。”倪書韻慌忙的搖頭又搖手。一件少說都以萬元起跳的衣服,她穿不起,也從沒想過要買來穿,更別說是要別人送了。

“你這麼說未免太見外,我開了這家店,送你一件衣服當作重逢的禮物也是應該的。”

“喲!真的是你呀,倪書韻。”

微帶鄙夷的聲調,倪書韻光聽就明白她遇見誰了。瞧那正走向她的高傲身影,不正是曾視她如眼中釘的車秀眉。

“我們在同家公司共事過。”她簡單回答老友眼中的疑問,心裏直呼倒楣。她不在意連連偶遇熟人,但半點也不希望碰見這個令人生不起好感的前任上司。

“當然她是部屬。”車秀眉擺上高姿態的故作補充,語帶譏誚的又道:“倪書韻,要進名牌專賣店也得先稱稱自己的斤兩,買不起竟要人家送,丟不丟臉呀?看到了沒有,我手上這件香奈兒套裝可是要價二十二萬呢。”

她神氣活現的將衣服遞給小咪,一併將金卡掏給她。“我就要這套,幫我包起來。”

原本她不必在這兒跟倪書韻浪費唇舌,只怪好巧不巧讓她在挑衣服時瞄見她,連帶憶起她離職時對她的不馴頂撞態度,於是心胸狹隘的想給她點顏色瞧瞧。

“小姐你誤會了,我跟書韻是朋友,是我自己想送她衣服,不關她的事。”翁亮涵婉轉的解釋,不想得罪這位上門花大錢的客人。

倪書韻很想破口大駡這個在上班時間,也能溜班出來灑大鈔買名貴衣服的大經理,奈何怕影響朋友做生意,她只得忍氣吞聲,要自己別跟她一般見識。

偏有人就是不知進退,非得逞口舌之快,“倪書韻,那你可要好好巴住機會,敲詐件價值不菲的高檔貨,否則以你家無橫產的寒酸身分,要穿高級品牌,我看是有得等嘍!”

“簡直是井底之蛙之見!”

一聲寒峭的冷斥陡然落下。

“駱焱?!”倪書韻直教這意外出現的人影驚住。

她尚且來不及跟翁亮涵介紹他,車秀眉氣呼呼的質問已拋向他——

“你說我是井底之蛙?!”

“要不怎會以為每個女人都愛名牌,又怎會以為書韻買不起名牌?今天就算她想一口氣買十幾、二十件你說的高檔貨,也不成問題。”

“笑話,她憑什麼?”車秀眉冷哼出一鼻孔的氣。

頎長的身影走向倪書韻,大手似佔有更似保護的攬緊她,“就憑她是我駱焱的老婆。”

空氣驟然間凝滯住。

倪書韻清楚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小臉配紅一片,手足無措的睇望身旁一臉凝肅正經的俊容。

這個人在說什麼?突如其來的攬住她就罷了,居然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她是、是他老婆!繼上回在刺青館前被誤認為是他的妻子之後,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被迫當他老婆了耶!

“你結婚了!”一句驚問同時出自翁亮涵與車秀眉兩人。

很顯然車秀眉較激動,聲調尖銳許多,馬上劈哩啪啦的又道:“這怎麼可能,你離職時還是單身,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哪可能就嫁人?”對象還是個看起來頗有身價,肯為她一口氣買十幾二十件高檔名牌服飾的帥男人。

“我和書韻早就交往許久,她離職後剛好有時間打理嫁我的瑣碎事宜。不喜歡張揚的我們只宴請親朋好友,你不知道我是書韻的老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另外我認為有必要告訴你一個常識——”駱焱故意將話停頓下來。

車秀眉掉人陷阱的問:“什麼常識?”

“中華民國的民法是有規定男未滿十八歲,女未滿十六歲不得結婚,但可沒限定可結婚者不能在一個月內嫁人。只是如果像你這樣上了年紀的人,要在一個月內將自己嫁掉,恐怕是有點困難。”

“我上了年紀?!”車秀眉氣得眉毛擰成一團。

駱焱沉穩自若的回應,“依我看,你有三十五了吧!”

天呐!“你……”倪書韻才教他虛報的歲數征愕得嚅動唇畔,他修長食指已輕按上她的唇,以眼示意她別開口。

翁亮涵以及助理小咪,在旁邊極力忍笑。她們是看得出車秀眉年紀不小,但是離三十五歲,應該還有一咪咪距離。

臉上青白交錯的車秀眉,險些氣爆血管。她芳齡不過三十,這個男人竟然說她有三十五。

“小姐,這是你的衣服和信用卡,請你在單據上簽名。”見她氣得說不出話,小咪好心替她找臺階下,實則希望這位挑衣服嫌東嫌西的“澳客”趕緊離開,免得等會兒影響她和老闆做生意。

“你,還有倪書韻你!最好向老天祈禱,不會明天就離婚。”

抖著手簽好名,粗魯的抓過她的東西,車秀眉惡狠狠的給駱焱與倪書韻一記刻薄的回馬槍,氣急敗壞的扭身離去。再待個半秒鐘,她鐵定會嘔死在這裏。

“她走得真急,我本來想告訴她,請她操心自己的終身大事要緊,我們絕對會白頭到老。”駱焱狀似惋惜的對倪書韻眨了下眼。

“別鬧了。”她不知該羞還是該惱得以手肘輕頂他腰際。這人玩上癮了嗎?連絕對會白頭到老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翁亮涵的聲音於此時傳來,“書韻,怎麼結婚也沒通知我?”


“唉,我都說是以為你被強迫推銷衣服而被強拉進服飾店,因而跟著進店裏,後來發現那個你說叫車秀眉的女人,趾高氣昂又盛氣淩人的說你進名牌店需掂斤兩的混話,覺得該給她點教訓,於是出聲損損她。這樣你還要為我的雞婆生氣?”

駱焱將車駛上大馬路,低徐的將話輕擲給坐在副座的小女人。直到前半刻他才曉得,車秀眉就是那個老看她不順眼的難纏前任上司。

“我沒說你雞婆也沒生氣。”倪書韻微低著頭。

“那為何從離開你朋友的店,你就不發一語?”開著車無法專心跟她說話,他索性把車暫停路邊。

“那是因為……”咬著唇,她欲言又止。

駱焱輕扳過她的臉,“因為什麼你說咽,別吞吞吐吐的。”他會急呀!

倪書韻豁出去了,“你要仗義執言沒人攔你,可是沒必要說我們已經結婚,你是我的老公,我是你、是你……”

“老婆。”他替她接下羞於啟口的話。

“你還喊!”她紅著臉嬌嗔,“全因為你,害我剛才得跟亮涵解釋半天,你是我的上司不是老公,她這邊是沒問題了,車秀眉那邊我可不敢保證,她現在也許已經回公司大肆宣揚我偷偷嫁給你了。”

“有我這個老公不好嗎?”

“嘎?”她完全愣在他突進的問句裏。

他溫柔淺笑,“之前在服飾店你也看見了,要讓咄咄逼人的車秀眉停止對你嘲弄,非得抬出個夠教她震撼的消息堵住她的嘴不可,於是只好讓你暫時當我老婆一下。倘若她真四處廣播你已經結婚,你也不必介意,這種只適合在茶餘飯後流傳的八卦,不理它,也不會有什麼殺傷力。”

“只會淒慘的害我嫁不出去。”嘴上辯著,她心裏已不若先前在意。

“如果真是這樣,我娶你。”

倪書韻的心猛地一悸,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然而為何在錯愕中,她會感到失措嬌羞與說不上來的欣喜?

駱焱同樣震撼,只有他自己知道脫口而出說要娶她時,沒有半點戲謔意思。難道他潛意識裏早有這個念頭,才會在車秀眉面前那樣自然的說她是他的妻?

而這代表什麼?他對她在不知不覺間早已情生意動嗎?

四目深深凝視,車內頓時陷入一股曖昧詭譎的氛圍中。

直到一陣突兀的鈴聲響起,才驚醒神思飄恍的兩人。

“是我的電話。”倪書韻慌忙的由皮包裏抓出手機,在它差點滑落前抓穩的貼在耳邊接聽,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嗔怪都是他胡亂說話,害得她心慌意亂。

“書韻,是我。”熟悉的嗓音斯斯文文的飄入她耳裏。

“杜大哥!”

原想重新開車的駱焱聽聞這聲叫喚,眉頭不覺微蹙的停下發動引擎的動作。

她口中的杜大哥是誰?

“在忙嗎?會不會打擾你工作?”杜中傑低問。

“呃……沒關係,杜大哥突然打電話來有事?”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正和上司在路邊的轎車上,談她也許嫁不出去,而她的上司像接順口溜似的說要娶她的詭異情形吧!

“有事才能找你?想你不行嗎?”

“想我?!”她有沒有聽錯?

駱焱的眉擰成一團,心裏有絲不快蔓延。那位姓杜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打電話來向書韻訴說他的相思之情。

遠在公司辦公室的杜中傑苦笑了笑。聽他說想她,她的反應有必要像聽見什麼奇怪新聞般的困惑訝異嗎?他寧願她的反應是屬於小女人的靦腆嬌羞,至少那表示她是期待他想她的。

唉!就先談要事吧。

“其實我是有事想麻煩你,我跟我們總經理交情不錯,他最近看上一隻古董花瓶,有意請人監定真偽。我記得你說過現在過去叨擾的那位親戚,對古董有研究,你們家的八角床也搬去讓他監賞,你方不方便請他出面,替我們總經理監定花瓶的真偽?”

當然不方便!倪書韻不自覺撇頭瞅向身旁男人。她這個“親戚”哪懂得什麼古董監定。

現在是怎樣?這小妮子幹麼苦著臉責怨的看他?駱焱猶豫著是否該出聲岔問。

倪書韻歎口氣,決定實話實說:“很抱歉杜大哥,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事實上我們家那位……呃,遠房親戚,對古董根本沒研究,他是因這兩年睡不好,跟奶奶租八角床回去睡。但因這事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所以奶奶才交代我跟別人說是他對古董有研究。”

“我是……”你的遠房親戚幾字未出口,一隻纖纖玉手已覆上他的唇。

你別出聲!倪書韻以唇語告訴駱焱。若杜大哥聽到他的聲音,追問他是誰,她又得另外解釋他不是她的遠房親戚等一籮筐的事,很麻煩耶。

“杜大哥,你聽清楚了吧?”她趕忙對著手機再問一句,希望他沒聽見駱焱的聲音,或者引開他的注意力也行。

“我是聽明白了,只是有點難以相信在這年代會有租八角床這種事。”她說的遠房親戚大概上了年紀,以致需租八角床才睡得好。

“沒錯,這種事只有駱焱做得出來。”她隨口嘟噥,發現被嘀咕的那人不以為然的挑動俊逸眉峰的同時,猛然驚覺自己自找麻煩的對杜大哥扯多了。

果然耳畔立刻傳來疑問,“駱焱?這名字上回我好像也聽你提過,他——”

她忙不迭的打岔,“不好意思杜大哥,我……上班時間不方便聊太久,替你們總經理找古董監定師的事,很遺憾我幫不上忙。”

拜託,換作是她,也不見得樂意別人當著她的面和第三者貿然談論自己,駱焱還一直盯著看,她若不快點結束通話,等會兒有咬人前科的他,說不定又要攻擊她了。

“不要緊,我再請我們總經理找其他監定師傅。”微頓,杜中傑鼓起勇氣,再試探的問:“書韻,你平時會想我嗎?”

怔了下,她直覺反應的說:“沒事我幹麼想杜大哥?”

他挫敗的呻吟,“你真是不解風情。”霍然瞟見虞潔不知何時已拿著檔走來,於是迅速轉移話鋒,“我也要忙工作了,下次再聊,Bye。”

“杜大哥是怎麼回事?一會問我會不會想他,一會又說我不解風情。”盯著終於掛斷的手機,倪書韻喃喃低語。

“他八成喜歡你。”駱焱突然冒出的聲音繃繃的。

“你在說什麼?”倪書韻吃驚的睜眼望向他。

“若非對你有意思,一個男人為何問你想不想他,得不到他要的答案,又說你不解風情。”得知有人喜歡她,他心底竟一片不舒坦,難道他對她真的……

“你別亂說話,我跟杜大哥是鄰居,就像兄妹一樣。”

兄妹?駱焱微眯起眼,定定的凝視她,“你說你沒事不會想那位鄰居大哥,那麼你沒事時會想誰?”

再篤定不過的“你”字,幾乎沖至她喉口,也因為這不用思索便浮現的答案,今她心湖漪動不已。

仔細思量,打從他出現後,她想得最多的就是他。想他的可惡霸道、威脅戲弄,也想他的泰然自若與沉著如山,及至這些日子,她更是想到他對奶奶的好以及在工作上的認真優秀,還有一個不小心便躍人她思維的——他的吻……

天呐!為何她沒事想的全是他?又為何她突然察覺,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他?

噢,老天!她在發昏呀她。

“我出來夠久了,再不回去,小郭和思曼會以為我出了事,如果你還不想回公司,我自己走路回去就好。”反正從這裏回公司,大約只有十分鐘的腳程。

“坐好,我們這就回去。”

輕壓說著就要開車門的她安分的坐回原位,駱焱若有所思的凝視她滿布紅霞的小臉片刻,不再逼問的開車上路。

能令她俏臉霎時暈滿動人羞紅的,究竟是她那個杜大哥,或是另一個他不知道的男人?

儘管耿耿於懷,駱焱明瞭尚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必須儘快弄清楚——

他的心,淪陷了嗎?


八角床真能預測人們的愛情,預告紅鸞是否星動?駱焱從不在意它的真實性。

打從租下倪家的八角床,他始終將老奶奶當初在網路上散發的消息,當成一則無傷大雅、看過就算的戲言。在他認為,老奶奶是想為孫女希望賺大錢做慈善事業的心願盡點力,才會想出試睡古董床預知愛情的妙招,期望引人注意,好從中賺取利益。

然而今晚,盤旋在他腦裏的,淨是老奶奶曾神秘兮兮對他說過的話——你今年很可能紅鸞星動。

倘若如此,他紅鸞星動的物件是書韻嗎?

問號在心底方落,不覺間踱進自己的房間,望見在八角床上熟睡的恬然容顏,刹那間,胸中升起滿懷柔情,捫心自問了一下午的問題,終在此際得到無比踏實的肯定答案。

“我的心確實因為你而陷落了。”輕輕撫摸枕中人兒的髮髻,駱焱深情呢喃。

不論他的紅鸞星動與否,他的心動是事實。

但是書韻呢?心底是否也有他?

驀地,枕中人兒蠕動了下,嫩紅唇瓣微微開啟,細細的吐出囈語——

“駱焱……”

坐在床沿的他笑了,如沐春風。至少,她今夜的夢裏,有他。

眷戀又愛憐的,駱焱緩緩俯低身子,吻上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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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2 01:23: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夜半在自己最愛的八角床上醒來卻無法再入眠,對倪書韻而言,今晚是第一次。

抱膝坐在床上,她忽地伸手碰向眉心。她似乎作了個有駱焱的夢,他還吻了她……羞赧的抱緊懷中絲被,隱約竄入她鼻中的熟悉陽剛氣息,惹得她心跳更加快速。

白天驚覺自己有點喜歡駱焱,她慌亂得連要感謝他捐錢給江院長的事都拋到腦後去,也不敢探究自己的心。但當他翮然入夢,她思維裏纏繞的全是他的身影的此刻,不必探究,只怕她芳心整個淪陷的事實,已昭然若揭。

現在呢?該沖到客房告訴他,她愛上他,然後問他,“喂,你也愛我嗎?”

不要吧!萬一他笑得由床上滾下來,她到哪裡找地洞鑽。

那怎麼辦?她就是這麼突然又沒道理的愛上了呀!

回應她心裏喃問的,是一聲差點嚇得她尖叫的電話鈴響。

她受驚嚇的拍著胸口,駱焱置於書桌上的電話答錄機已經啟動,一道嬌滴滴的女聲隨之逸出——

“焱,人家好想你哦!好久不見,人家好想……嗯……你知道的嘛。雖然我們現在分隔兩地,暫時見不到面,但是焱,我愛你,要想我唷!Cood—bye。”

連串露骨的呢噥軟語嬌媚的結束,倪書韻愣愣的傻在那兒。這個顯然與駱焱關係匪淺的女子是誰?

怔仲的當下,答錄機再次啟動,她以為是先前的女子又來電找他,不意入耳的竟是另一道微啞的女聲——

“親愛的,是我,跟你永遠畫不清界限的寶貝。你好討厭,這麼久都沒打電話紿人家,讓人家想死了。來,香一個,嗯——叼!”答錄機裏傳來代表香吻的響亮陂聲。“祝親愛的有個好夢,別太想我喔!”

留言到此完畢,衝擊她心底的,是又酸又澀的痛苦滋味。

原來駱焱的女人這麼多!他房裏夜晚總上演著如此熱情的電話熱線,之前僥倖都沒讓她發現,今天是他疏忽,沒關掉電話答錄機,又沒要他的情人們別打手機找他,以致這些傾訴相思之苦的嗔媚言語,才會讓她聽見吧!

心隱隱一痛,她飛快下床,倉促走出他的房間,不願再聽半通其他女人對他訴愛挑情的電話。

“書韻,怎麼站在廳裏發呆?”呂嫂訝問,順手按開大燈。不久前她沖了杯牛奶讓肚子餓的老太太充饑,此時正要到廚房洗杯子,不料會見到她杵在客廳。

倪書韻兀自神情恍惚的低著頭。

“丫頭,呂嫂在跟你說話呢!”想起身走走,也踱進廳裏的倪黃瑞綢說道。

發愣的倪書韻終於回神的抬起頭,一個勁的跑上前挽住奶奶,“奶奶,我們現在就回家好不好?”

“現在?”另兩人同聲驚問,不約而同看向牆上掛鐘。現在可是深夜一點呐!

“對,現在,我不想再待在這裏。”她極力壓下想哭的衝動。愛上駱焱的羞怯欣喜轉瞬間變成傷心難過,她只想離開這裏,好好沉澱自己愛錯人的心傷。

“老奶奶,你們怎麼全在廳裏?”駱焱的聲音陡地插入。他在樓上書房處理完幾件緊急的投資諮詢案,才下樓,就見該睡覺的人全聚在客廳裏。

倪書韻身子一僵,沒抬眼看他。

“這丫頭不知怎地?突然吵著要回家。”倪黃瑞綢也被孫女搞糊塗了,她記得今天換她睡她最愛的八角床,怎會無緣無故半夜要回家。

“為什麼?”問得簡單,駱焱雙眸卻自剛才就深深凝鎖住那始終半垂的螓首。他到書房忙之前,她還睡得很香甜。

咬著唇,倪書韻不想說話也不想看他,只是她發現隨著他的靠近,她心底的紊亂翻湧更甚,沒想到她對他放下的感情,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這教她情何以堪?他是個處處留情的風流大少,她怎能陷得這樣深!

“書韻——”

“別碰我!”

她忿然拍開他托執她下巴的手,在他以及呂嫂、奶奶的愕然注視下,強迫自己鎮定迎視他的雙眸,用冷寒的語氣壓抑胸中灼人的翻騰道:“我不希望再跟個偽君子同處一個屋簷下,更不希望夜半還得被迫聽著你的情人,對你大膽吐露枕畔愛語。”

“你在說什麼?我何時成了偽君子,又何時有情人?”他的心裏除了她,幾時冒出連他都不曉得的奇怪情人。

“這很重要,你可得說清楚。”倪黃瑞綢肅然接話,她和呂嫂到今天……唔,是昨天為止,都沒發現任何可疑的女人打電話找駱焱,他哪裡來的情人?

“不用我說,他房裏的答錄機錄得一清二楚!”

憶及那曖昧赤裸的留言,他與她看不清容顏的女子交相纏綿的臆測畫面,狠狠揪疼她的心。怕自己下一秒會不爭氣的流下眼淚,她背過身坐人沙發,努力捏緊手心,平穩激動的情緒。

顯而易見,問題出在答錄機上的留言。駱焱暫又忍下過去摟她的意念,直接往臥房走去。

事有蹊蹺,倪黃瑞綢與呂嫂也同他前去一探究竟。

結果,三人終於聽見倪書韻所說的“大膽枕畔愛語”。

“該死的。”駱焱低咒的按掉答錄機開關。他真會被電話裏的兩個“情人”害死。

“老太大,這下豈不是要將他三振出局?”呂嫂頗為失望的小聲對倪黃瑞綢耳語。兩人對駱焱的評價很高,豈料兩通電話留言便洩了他花心的底,光憑這點,怎麼也當不成倪老太太的孫女婿。

“年輕人,你不坦白。”倪黃瑞綢首次對他板臉相向,“你說沒有女朋友,紅但粉知己倒是不少。書韻原本來這兒的意願就不高,是我一直在她面前說你是個好人,她才答應住下,現在發現你這麼濫情,難怪她會吵著要回家。”

“老奶奶,我跟巧巧、芯芯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駱焱疾步走回廳裏,一心想跟心上人解釋這個天大的誤會。“書韻……”

“呂嫂,可以麻煩你開車送我跟奶奶回去嗎?”已由沙發站起身的倪書韻,將視線略過他,逕自向他身後的呂嫂說。

駱焱一個大跨步走至她跟前,“聽我說,你誤會了,在答錄機裏留言的是我妹妹巧巧跟芯芯。”

此話一出,其他三人皆是一怔。

倪黃瑞綢與呂嫂面面相覷,兩人才暗忖他說的那兩名鶯燕名字取得不俗,原來她們竟是他的妹妹。

“是啊,你妹妹,叫得真親熱的乾妹妹。”倪書韻淡諷。

“不是,她們的名字就叫做駱巧巧、駱芯芯。”急切辯白,駱焱上前抓過他擱在茶幾上的手機,直接撥回加拿大,非得找那兩個調皮搗蛋鬼還他清白不可。

“我好像沒聽你說過有妹妹。”倪黃瑞綢冷不防的湊上一句。

“老奶奶沒問我呀!”可惡,他當時為何只簡單說家人移民美國,爸在美國有公司,卻沒把有妹妹的事說出來。“該死,為什麼電話沒人接?”

“你不必找藉口也不必再作戲,有誰的妹妹會半夜三更打那種留言戲弄自己的哥哥。”倪書韻心裏猶疼的駁回。

他說他不養情婦只養妻子,想不到他的“妻子”一次就養兩個。

再也顧不得試撥沒人接的長途電話,駱焱心驚的抓住她的肩膀,“巧巧跟芯芯一個二十一歲、一個二十二歲,都還很孩子氣,偶爾總會打電話鬧我,有一回還寄喜帖騙我說她們同一天結婚,我連機票都訂好了才發覺上當。剛才的留言她們刻意改變聲音,音調很不自然,你沒聽出來嗎?”

倪書韻默不作聲。

呂嫂倒是發表意見,“那聲音聽起來是有點不自然,假假、怪怪的。”

“但很多鶯鶯燕燕在與人調情時,也是很假很做作。”倪黃瑞綢就事論事道。

“老奶奶!”駱焱討饒的喊。老人家不幫他,也別扯他後腿呀。

回頭見跟前的小女人仍舊冷凝著一張臉,不說話也不看他,一副不願相信他的模樣,心一急一橫,他遂放開她的肩膀,直朝大門邁步。

“駱焱,這麼晚你上哪兒?”呂嫂詫異的喊問。

倪書韻下意識轉過身子,就見他不吭聲的打開大門,而後出入意料的,叩咚一聲曲膝跪向門外,右手跟著舉起來——

“我駱焱向天起誓,駱巧巧以及駱芯芯,也就是書韻在答錄機裏聽見的那兩名女子,確確實實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若有半句虛假,願遭天打雷劈。”

倪書韻震懾得動彈不得,直呆望著他。他居然不顧一切的向天立誓!

倪黃瑞綢與呂嫂則嚇得雙雙走向他。

“你這孩子,好端端的發什麼誓?趕快起來。”

“誓言不能亂起的,我和老太太相信你了,快起來。”呂嫂邊說邊拉他。

他不為所動的望向仍靜默的人兒,“你還是不信?”右手被呂嫂拉著,他倏地換舉左手起誓,“只要書韻相信我,隨便老天爺要如何……”

“別說了,我信!我相信你。”不知他又要說出什麼驚人話浯,倪書韻再也無法漠視的揚聲嬌呼。

“書韻信了,你趕快起來。”呂嫂叨念著,連忙將大門關起來,讓他不能再對著蒼穹立誓。發誓這種東西不能鐵齒輕忽它,雖然她們相信他不是花心之人,但老天爺萬一有個差池沒聽清楚他的誓言,就亂降處罰,那可半點也不好玩。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現在大家都回房睡覺去,聽見了吧,丫頭。”拉起駱焱後,倪黃瑞綢以長者的威嚴特別叮囑孫女,若她仍是想回倪家,他百無禁忌的起個橫屍街頭的誓,她老人家豈能心安。

倪書韻只能點頭,“我知道。奶奶晚安。”


深夜一點四十分,答應奶奶回房睡覺的倪書韻,卻連八角床的床沿都碰不到。

“你做什麼?”她掙不開箝扣住她的大手。半分鐘前在客廳,當呂嫂和奶奶回客房休息後,駱焱隨即拉她進他的臥房,還將房門落上鎖。

“回答我一個問題。”他黑若夜幕的瞳眸深深鎖住她,在她張口欲言時搶先將問題丟給她,“為什麼你今晚會這麼激動?”

嬌軀輕顫,前半刻還怏然瞠視他的眸子霎時閃爍的回避他。

“我哪有激動?只是突然聽到那樣的留言,以為你是表裏不一的人,不想繼續住在你家而已。”

修長手指輕易捏抬她小巧下巴,讓她只能面對他。“所以你不顧三更半夜,跟老奶奶吵著要馬上回家?這不像孝順的你的作風,何況按常理,你出言奚落我一番即可,沒必要有那麼大的情緒反應,除非……我對你是特別的。”

這是他發過誓起身之時!猛然思及的關鍵問題。在這之前他心急於她的誤會,沒想到她的反應不尋常,待冷靜下來思考後,無論如何也得逼問出她是否亦動情於他。

“你、你別胡說。”

倪書韻直覺得雙頰開始發熱,只想掙開他環在她腰上的手。

溫熱燙人的大掌卻突地貼上她心口,她倒抽口氣——

“你!駱焱——”

“還記得你曾對我這麼測過謊嗎?”駱焱從容的截斷她的驚呼,掌心又貼緊她一些,“你的心跳很快,告訴我,這是否代表著你的心裏有我?”

“有你的頭啦!快放手。”他碰到了她的胸部耶!她困窘得扳弄他的手。

大掌反手一拉,她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駱焱摟緊著她呢喃,“那麼我只好用這個方法了。”

話落,他的唇倏地攫住她的,不由分說的輕啃她柔潤朱唇,在她喘息的瞬間探入他的舌,佔有的在她口中滑動,汲索她誘人的甘甜。

毫無反抗機會,她只能虛軟的倚著他,小手輕顫的揪緊他的衣服,不由自主的閹上眼,心悸的承受他霸氣又溫柔的輾轉輕吮,生澀的與他唇舌相纏……

許久,他放開對她的親昵,唇畔噙滿欣喜的迷人笑意。

“小女人,別再否認,你的回應就是最好的答案——我對你是特別的,你的心裏,有我。”唇碰著她的唇,他嘎啞低道,仍將她圈鎖在自己懷中。

又羞又惱,偏氣死人的沒力氣推開他,倪書韻輕喘的仰高小臉,一古腦兒的回道:“怎樣,我就是糊裡糊塗的喜歡上了你,不行嗎?”

“什麼糊裡糊塗的喜歡上。”話裏抗議,眼底眉問全是掩不住的歡欣。

他愛上的小女人,終於親口承認也心系於他!

“本來就是,我從沒想過會喜歡上你。倒是你,憑什麼可以隨便吻我……”嬌嗔的控訴猶在唇邊,兩片溫熱的唇瓣已再次教她摔不及防的欺上她。

比方才更火熱、更纏綿的深吻,讓她幾欲站不住腳,渾身猶如著火般僅能緊緊攀附著他,無力招架的淪陷在他帶有魔力的掠奪裏。

“這個答案夠明白吧!”在失控的對她索求更多前,駱焱逼自己離開她甜美的香唇,濁喘的平復已然蠢動的欲望。

“沒頭沒腦的,你在說什麼?”小臉靠在他胸前,倪書韻只覺被吻得天旋地轉。

好喘!

“在我那樣心焦的想跟你解釋誤會,慌無頭緒的對天立誓後,你還不明了我對你的心意?”

心意?她霍然抬首,迎上一雙濃情滿布的眼。“你的意思是——”

“我也糊裡糊塗的愛上你了。”他淺笑的學著她之前的語氣。

水靈秋瞳驚訝的睜大著,無法移開與他纏凝的視線。他說他愛她?

“騙人。”太過震撼,她怔愕的低喃。

“不許說我騙你,我是認真的。雖然並不清楚這份感情醞釀於何時,但是就在今夜,我很明白自己早已愛上你。”輕擁她入懷,他滑撫她烏黑柔細的長髮,再道:“我知道你相信我有妹妹,唯獨對在答錄機裏留言的女子身分仍有疑慮,等我聯絡到巧巧她們,一定讓她們跟你說明我們兄妹的關係,讓你完全釋懷。現在先別質疑我的真心,懂嗎?”

聆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倪書韻胸中殘存的猜忌,奇異的全部消散。

依戀的環抱住他的腰,小嘴上偏彆扭的說著反話,“不懂。”

“我不介意吻到你懂為止。”駱焱帶笑,寵溺又親昵的俯在她耳畔說。

俏臉染滿嫣紅,“你真的是只大色狼。”

“男人在他心愛的女人面前若半點也不想人非非,那才是不正常。”

嫣紅一下子爬上耳根,“你別亂來哦,我要睡覺了。”

“別動,我再抱一下就讓你睡。”抱著她的感覺,好好。

這人當她是棉被還是抱枕啊?不過,能和他如此相依相偎,好幸福。


黎明未現的清晨,因為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倪書韻一干人等,急匆匆的回倪家。

“請問是倪書韻小姐嗎?”這是倪書韻在睡意猶濃中接起手機時,電話裏傳來的客氣詢問。

“我是,小姐你哪位?”迷蒙的神智清醒了些,感覺像在哪兒聽過這聲音。

“不曉得你記不記得?中傑曾向你介紹過我是他的客戶,我叫虞潔。”

“虞潔……啊!我們在街上見過。”可是,“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話機裏靜默半晌,“倪小姐,我想跟你見個面。”

“嗄?!”杜大哥的客戶要跟她見面?

“其實……我不是中傑的客戶,而是他的秘書,私底下則是他的情人。我有話想當面跟你說,現在就在你家門外!拜託請你出來一下可以嗎?”

就是這串教她驚震交加的話,令她睡意全消的沖到客房找駱焱,想麻煩他載她回倪家。不說虞潔怎會從杜大哥的客戶變情人,又為何找她,光是她這時候在倪家門外吹風這點,說什麼她也得趕緊去見人。

清晨的秋風格外蕭瑟涼寒,虞潔若是因而昏倒在她家門前,她可擔待不起。

只是一向早起的奶奶得知此事後,也不知為何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說她也要回去,到最後,她、奶奶還有呂嫂,全坐上駱焱的車往倪家趕去。

此時,車子已駛進靜謐的巷弄。

遠遠的,倪書韻便望見靜倚在路燈下的孤單人影。車子一停,她馬上下車跑上前。

“抱歉,讓你久等了,快進來。”她迅速拿出鑰匙開門,真怕久候冷風中的虞潔凍壞。

虞潔卻是尷尬的望著映人眼簾的其他三人,腳步躊躇。

“你不用介意,我們都是書韻的家人,有什麼事進屋再說。”看出她的不安,倪黃瑞綢軟言安撫,特意掛起老花眼鏡的精眸裏,有著她自己才明瞭的深思光芒。

略微頷首,虞潔提醒自己今天就是帶著破釜沉舟的心情而來,於是不再遲疑的跨門而人。

“你們聊,我去泡壺熱茶。”呂嫂說道。

“謝謝呂嫂,我才想麻煩你泡汗熱茶讓虞小姐暖暖身子呢!”倪書韻感激的跟走往廚房的呂嫂道謝。

“倪小姐這麼貼心,難怪中傑會喜歡你。”

猝然而落的話語,讓始終沒開口的駱焱,心頭一窒。在他住處,他已知道杜中傑即是書韻說過的那位鄰家大哥,他的情人天未亮就找害韻已教他納悶,現在竟讓他聽見杜中傑喜歡她。

倪書韻先是一陣錯愕,而後急急瞟向坐她對面的駱焱,生怕他誤會的說:“我根本不知道杜大哥喜歡我。”

低著頭的虞潔幽然低語,“若不是對你有意,中傑何必在你面前隱瞞我們的關係。”

這……“他可能覺得我只是他的鄰家妹妹,沒必要跟我提有關感情的事。”

“倘若如此,他不會依依不捨的遙望你離去的背影,更不會在電話裏問你想不想他。女人的直覺很准的,我可以肯定,中傑絕對對你有意。”

昨天,她無意間聽見所愛之人與倪書韻通電話,那句“你平時會想我嗎?”的問語,令她的心刺疼許久。左思右忖,方決定與她談談,於是趁著中傑熟睡之際,拿他的手機搜尋她的電話撥給她。

至於會曉得她家,也是她佯裝不經意探問中傑得知的。

倪書韻有點無措。事情竟如同駱焱昨天講的一樣,杜大哥莫名其妙問她想不想他,是因為他喜歡她?!

她正想向眉毛皺得極深的駱焱求救,怎知呂嫂恰巧端茶出來,擋住了他們相望的視線。

虞潔的聲音再起——

“倪小姐,我並不是來討伐你或為難你,只是想當面確定你的心意,即使你也喜歡中傑,我願意成全你們。”

很傻的抉擇,但卻是她深愛中傑的表現。

“你別折煞我呀,虞小姐。”倪書韻直接由椅子上跳起來,“我一直拿杜大哥當自個大哥看待,奶奶和駱焱可以替我作證。”

“這點我跟老太太是能證明,可是為什麼駱焱也可以作證?”呂嫂狐疑的插話。

杜中傑她也認識,她跟老太太看得出書韻對他沒特別的感情,然而駱焱昨晚還問過她杜中傑是幾歲人,很顯然沒見過他的駱焱,如何作證書韻拿他當大哥看?

“因為他……駱焱!哎呀——”

虞潔和呂嫂傻眼的見倪書韻忽然慌張的跑向駱焱,直往他懷裏栽。

唯獨悠哉啜飲熱茶的倪黃瑞綢,唇邊噙著了然的笑。

“你在亂喊、亂跑什麼?摔疼沒有?”駱焱將她抱坐在自個腿上,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她直撫著撞到他結實胸膛的額頭嬌嗔,“什麼亂喊亂跑,人家是突然想到要私下告訴奶奶喜歡你的事,見你要開口,急著想捂住你的嘴,一不小心才絆倒的。”

駱焱莞爾的接手輕撫她撞疼的秀額,“現在老奶奶知道你喜歡我了。”

呂嫂也總算明白書韻是喜歡上駱焱,所以昨夜那場電話答錄騷動,她才顯得格外激動。

“我以為他是你哥哥。”虞潔詫異低語,沒料到這位叫駱焱的俊挺男子是倪書韻的意中人。

“噢,都是你啦!”情急之下不打自招自己的情事,倪書韻羞惱的直瞪向被她喜歡的男主角。

駱焱縱容的隨她怨瞪,轉頭向身旁的老奶奶道:“老奶奶,如果我向您坦白愛上您的孫女,您會不會轟我出去?”

“你們剛才的眉來眼去,老人家我瞧得一清二楚,也瞧出些端倪,若要趕你,你還能坐在這兒?”孫女能跟駱焱來電,可是她自始至終都樂觀其成的事。

“對不起,容我打岔一下,”虞潔說得輕聲細語,“倪小姐,你真的不喜歡中傑?”

“千真萬確,我對杜大哥的喜歡是兄妹之情,並非男女之愛。”

輕掩的木門陡地咿呀的由外推開。

“中傑!”虞潔首先發現他,訝然驚喚的站起身睇向他。

他就是杜中傑!駱焱將眸光望向他的同時,環在懷中人兒腰上的手也佔有的收緊。

而杜中傑看見虞潔時明顯驚訝著,很意外她會在這裏。他睡醒時找不到昨晚在他家過夜的她,於是跑到屋外尋看,不經意瞥見倪家屋裏有燈光,想是書韻回來,於是踱進來看,怎知在門外正好聽見她對他只有兄妹之情的宣言,而且還坐在一位儀錶出眾的男人腿上。

茲事體大,他略過虞潔,直問向倪書韻,“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他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回話的是駱焱,“書韻說的當然是真話,她動心的物件是我,駱焱。”

“你就是駱焱!”杜中傑萬萬沒料到書韻總在無意間提及的駱焱,是個如此年輕且氣字軒昂的男人。

倪書韻掙脫不出駱焱的環扣,只得坐在他大腿上,靦腆的說:“他是我現在的上司,也是租下我們家八角床的人,不過他其實不是我們的遠房親戚。另外,”她臉現嬌羞,“駱焱確實是我喜歡的人。”

這樣說,杜大哥應該夠明白她的心有所屬了吧!

“我也喜歡你呀,書韻。”難道一切錯在他的告白太遲?

倪書韻暗抽口冷氣,只因她瞟見虞潔秀麗的臉上閃過悽楚黯然的神色。她正想替虞潔說話,奶奶微怒的訓斥已先她而落——

“你沒資格跟書韻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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