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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收妥零錢包,黎礎盈眼一抬,見他濃眉深鎖,一雙眼已合上,他支著額,似在打盹。「程醫師。」她低低喚了他。
他沒應聲,但長睫微微閃動,她知道他應當醒著,遂開口道︰「程醫師,我得回去了,我先扶你上樓好吧?!」
「嗯……」他應了聲,眼簾緩慢掀起,那眼皮上淺淺的細線逐漸變沉,深刻的雙眼皮顯現,他眼色慵懶,微有紅絲。「你……也要走了?」
「啊?」也?
他冷哼了聲,又合上眼,片刻,薄唇報動。「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想利用蕭意馨擠下蕭聰義,然後逐步爬上院長一職?」
她眼眸微膛,甚意外他這番話,這就是他一個人待在這喝酒的原因嗎?她不是沒听過那些蜚短流長,但她以為如他這般清傲、與人疏離的性子,必是不在意那些話,想不到他也將那樣的話放心上?
他手撐著額,笑了兩聲。「我以為總會有人看見我的努力,想不到到頭來,不過仰人鼻息,連自己的女朋友都認為我這一切是受她庇蔭而來,還有誰相信我的實力?」他呵口氣,笑嘆了聲,搖頭道︰「不過就是個醫生而已,本職不外乎是治病和照顧病患,結果這麼多唆唆的瑣事;只是醫個病人也有那麼多把戲,我真不懂那些人在想些什麼!」
忽地,他側畔看向她,眸光頹冷。「你們不也是對常在我背後指指點點,說的也是這些吧?!說我靠個女人,說我——」
「我們都說你長得俊俏好看,玉樹臨風,問診細心又溫柔,很照顧intern,有貴任感,敢言不迂回,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醫生,雖然個性不可親,又有些寡言,但那都不能掩飾你的實力和才華,不能否定你有一顆最柔軟的心的事實。」黎礎盈對上他目光,直勾勾看進他眼底,安慰的笑容中帶著肯定。
程允玠眯廣眯眼,看著那張甜美的圓圓臉蛋,仔細地、專注地。
「……唉?」她被看得頸背一麻。做什麼這樣看她?莫非他真听進她方才那吞話了?她不否認那是肺腑之言,但她也沒膽當著他的面說,若不是他現下看來並不十分清醒,她才不可能講出這種話。
還在臆測他想法之際,只見他專注眼神漸失神采,然後下一秒,他居然合上眼,頭一傾,靠上了她肩。她身子一僵,不敢亂動,呼吸略促,好半晌,她才遲疑地開口︰「程……醫師?」
肩窩上那顆頭顱沒有反應,她輕扯他村衫衣袖,一面又喚︰「程醫師?」
「……嗯。」他隨口應了聲,抬起頭來,晃動間,眼前物品又開始旋轉,他甩了下頭,閉上眼,左手支著額際。
「程醫師,上樓了,我看你這樣子也沒辦法一個人上去,我陪你好了。」她起身,兩手握著他臂膝,示意他也該起身了。片刻,見他紋風不動,她輕扯他手臂。「程醫師,很晚了呢,快上樓吧。」
他手撐著桌面,站起身,但卻沒移動身軀。「這些東西真討厭……轉啊轉的轉個不停。」
「我知道,你喝多了,所以我先降你上去啊。」她暗暗失笑,雙手微微使力,撐著他一些重量。「你小心走,別撞到桌椅。」
程允玠半倚著她身軀,還知道要移動雙腿,只是酒精讓他神經受到干擾,理性的約束力減弱身軀也略顯疲態,行動力難掌握。
黎礎盈發覺只是握著他手臂似手撐不了多少他的重量,她索性一手環過他腰身,另一手拉過他臂胯,環過她肩頭。
「老板娘,我先送程醫師上去,他吃的那些我等等下來跟你算,還有我的面和湯也等等再下來拿。」她半撐半拉著程允玠,經過忙著切小菜的老板娘眼前時,揚了揚聲嗓。
老板娘看了他們一眼,驚呼道︰「你有辦法嗎?要不要我叫我家頭家幫你?」
「你們忙,我可以的,總還有電梯嘛。」她微喘,撐著程允玠幾乎一半的重量走出店可後,隨即轉入一旁大樓大廳,她攙著他踏進電梯,一手忙去摁數字鍵,一手還環著他腰身。
當指尖離開數字鍵,一回身,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教她心口怦然一跳,她松開還放在他腰間的手。「程、程醫師……」他身體右側抵著牆面,支撐著自已沒什麼力氣的身軀,他向她傾近那張略有醉態的面龐,黑眸幽深迷離地瞅著她。
「你說,你們女生心里都在想些什麼?我買了戒指,她不要,才又來哭哭啼啼說我不和她結婚。」他低低笑了兩聲。「我對她還不夠包容嗎?要分就分,要復合就復合,全是她說了算?她爸是醫院院長,她難道還不明白醫生的工作內容和性質,非要跟我計較我沒時間陪她?」
她怔怔看他。是和女朋友鬧意見了,所以他才這麼狼狽?她將前後對話串一串,好像大約明白他們爭吵的內容了。一個是任性千金嬌嬌女,以為自己有家世背景,便可以對男人頤指氣使,要男人靠著她的關系爬到高點;一個是耿直淡然的優良醫師,想用實力證明自己,卻老被誤會是攀上了千金公主,才有今日的身分和地位。
她嘴角微乎其微地揚了抹笑,帶點無奈意味的。她怎會不明白身為一個醫生的辛苦?多數人們只看見他們光鮮亮麗的外表,以為只要穿上那件代表專業的醫師白袍,賺錢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人們總說醫師是最賺錢的職業,但幾個人看得見那背後的努才和壓力?
正因力她很清楚,所以她堅持不走爸爸和哥哥他們正在走的路,她選擇了護理,即使護理工作未必較醫生輕松多少,但至少,她不必去面對那麼多人事斗爭。
當一聲,她身後的電梯門開了,她看著他,沒響應他的問題,只是靠過去輕扶他腰側,一手壓著開門鍵。「程醫師,到了,我們先出去。」
走到他住處門前,她看了眼門牌,確定這邊是8A,才讓他靠上牆面。「你的鑰匙呢?」
貼靠著牆面,程允玠呵了口熱氣,酒意將他的面龐醺染得一片緋紅,他垂著沉重眼簾,雙手模了模口袋。
黎礎盈盯著他瞧,她听見鑰匙的聲音,分明就在他的西褲口袋,他明明也模著了,卻像是找不到似地還在找。她輕嘆了聲,柔聲開口︰「程醫師,我拿吧。」已醉到這般地步了嗚?
她拉起他手臂,意外發現他長指竟微微顫著,這個人……喝不得酒啊。她沒多想,只是傾前一步,將手探入他口袋,翻出了那串鑰匙。正欲移動,身體去開門,腰間一緊,有什麼燙貼在她腰背,她猛一抬眼,對上他深沉的凝視。
「……一程醫師?」察覺了是他的手放在她腰後,她心口突突一跳。
「如果讓意馨看見我這樣,她八成是氣得跳腳,又哭又鬧了……」他扯唇,苦笑了聲。「你男朋友喝酒嗎?」他不很明白自己握住她腰身不讓她離開的舉動從何而來,只是有那麼一瞬間,很想知道她為何不問他為什麼喝酒。
盯著他那張相當近的俊顏色,她臉色一燙,感覺自己紅了臉。他溫熱的手心還擱在她腰後,兩個人近得呼吸可聞,他身上除了淡淡酒氣外,還有著好聞的干爽氣味,她認得那是某一品牌的抗菌產品,他也用那個品牌的沐浴乳嗎?
想起人家可是有女友的,這樣的姿態也太曖昧,她急急退開身子,心神略慌地移到一旁開著大門,一面又不忘道︰「程醫師,我沒有男朋友。其實女生都不喜歡男生喝酒吧,不過真有心事,偶一為之也不要緊啊,有什麼好跳腳的呢?只要不發酒瘋,心情不好時喝幾杯,以不傷身為前提,那也無妨的。當然啦,每個人的觀念不一樣,你女朋友一定也有她的想法。」
「她的想法和我不一樣。我尊重她的想法,她卻想掌控我的思誰,我們步調總是不一致,我曾以為感情只要穩定就好,時候到了就結婚,怎知她的要求愈來愈多。哪個醫生不忙,就不能多體諒我嗎?」他寬額抵著牆面,看著她開門的背影。
黎礎盈走進他的屋子,在牆面模到了電燈開關,她開了燈,再回身去攙著那個喝醉酒話突然變多的男人。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全听了進去,但礙于不那麼熟悉,也因為不確定他究競幾分清醒幾分醉,她多半不回應他,只不過發現這樣多話的他,也別有另一番純真風情。
她想,是那樣的環境壓抑了他的性格吧,所以他恆常是淡模冷然的,不識他的人,也許會以為他傲慢難親近,事實上從學姊那邊听到,加上她自己的觀察,這男人在他的專業領域里,相當負責用心,他不是鋒芒外露的人,卻因為耿直性子而意外成了被注目的對象,而女朋友偏偏又是院長的女兒,他就算再低調,也難阻隔那些耳語的流傳……這樣的他,究竟有多無奈和多孤獨?
「程醫師,進去吧。」一手環過他腰,一手握著他手臂,撐著步履虛乏的他緩慢地踏進他屋里。她讓他在沙發上坐下,喘了口氣後,她環視一圈他的住處——簡單利落,沒什麼特別不同的擺設,和他的人一樣,不多唆。他當真是個沒什麼情趣的男人,居然連一個裝飾品也沒有,和這種男人談戀愛,是不是也一板一眼的?
她輕搖首,在心底笑斥自己無聊的心思,她回過身子,覷見男人已橫躺在沙發上,他一只腳乖乖地擱在沙發上,另一只則是垂在沙發椅緣,他修長的十指擱在月復部,呼息沉勻。
睡著了?她蹲著身子,雙手交抱擱在膝上,就這麼放肆地瞧著他。平對挺拔秀逸的身影,睡著對候也不過像個孩子,眉宇間少了那刻劃著情緒的淡淡淺痕,冰涼幽深的漆黑眼珠藏在眼簾下,老是吐出涼薄言語的嘴唇拉著可親的弧度,而不是抿直的一條線……這樣毫無防備的沉靜睡顏,竟是那個清傲疏離的程醫師。
笑了聲,她直起身子,走到他腳旁月兌了他的鞋,然後她尋到他的臥室,抱來他的被子輕覆他身上,臨走前,想起了什麼,她再跑回他房里,走出時手中多了個小鬧鐘。不確定他的起床時間,她將鬧鐘設在六點,應該可以讓他趕得上meeting。
在桌面上抽了張便條紙,她在上頭寫了他的大門鑰匙藏在門外的踏墊下,然後她拿起方才被他隨手擱在桌面的鑰匙,走出他的屋子,落鎖後,她把鑰匙藏在腳下的踏墊里。
她走進電梯,門Σ上之前,她又朝他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醉酒呵……她真想不到那個看上去清傲秀逸,沉穩淡漠又專業十足的程醫師,竟然也會醉酒。希望他明早醒來,不會被宿醉所苦。
門口略看吵雜,她輕蹙秀眉,繼續未完的例行工作。「今天大便了嗎?什麼色的?」黎礎盈微笑地詢問}病童母親。
孩子昨天入院,說是孩童父親半夜起來喂孩子吃藥對,不小心多喂了藥水,造成孩子雞喘、心跳過快的現象,急診後轉來病房住院觀察。
「剛剛上過,頗色很正常……」病童母親說。
「嗯,那——」她忽地止聲,因為方才那吵雜聲逼近,她一側目,就見幾名身著白長袍的男人經過她正在做衛教的這一床,往最里頭的病床走去。
原來是例行的回診,方才那吵雜聲,大概是在門口討論什麼吧?!她收回目光,才想開口,病童母親這次例是先說話了。「護士小姐,我們弟弟什麼對候能出院?他一直吵著要出院,我看他恢復得不錯,所以……」
「出院?」她想了想,看看手中從電腦中打印出來的醫生指示。「醫師沒交代耶,我等等幫你問問好嗎?看看今天能不能讓小朋友出院,如果都沒問題的話,當然能回家休養是最好的——」語未競,就見那四五名白袍男人靠了過來。
「今天怎麼樣?心跳方面穩定了吧?!」出聲的是兒內的陳醫師,他低首看了看病歷,抬臉對,親切地問道︰「今天程醫師生病請假,所以我代他過來看看,媽媽有什麼問題嗎?」陳醫師看著病童母親。
「沒什麼問題,就是想問問何對能讓我們……」病童母親反應著。
眼前的對話不知怎地突然就變得好悠遠,黎礎盈听不見其他,滿腦子縈回的只有「程醫師生病請假」這七個字。
他病了?距離上次見他,是上星期的事了,那晚他喝醉,她湊巧遇見,便送他回家,之後連著幾日的小夜旅,她沒再遇上他,大概是兩人的工作時間錯開的關系,今天輪早班了,早上沒看見他參加Meeting時便覺有些奇怪,想不到竟是病了。
她其實想知道他隔日清醒後,知不知道自己前一晚喝醉,對她吐露了他不為人知的心事?她也想知道他有沒有被宿醉所苦,有沒有找到她放在他家大門口踏墊下的鑰匙?
他那張睡顏其實和這病房里的孩童沒什麼差別,同樣的純摯,也同樣的孩子氣。只不過他都那麼大的一個男人了,應該會照顧自己吧?知道該去看病拿藥吃吧?但願他不會因為自己是個醫師,而輕忽了自已的病痛。
她低低一嘆,凝聚心神,繼續該有的工作,但心思總是不知不覺,就悄悄飄到那個男人身上去了。
黎礎盈站在厚實的大門外,猶豫著該不該按電鈴。
從早上得知這屋子主人生病開始,她一整日的心思總是浮操著,沒出什麼狀況,就是偶一回神時,發現自己腦袋充斥的都是他一個人,喝著悶酒的孤傲背影。那樣的姿態總讓她想起一次,心口就要莫名地酸上一次。
于是,下了班的她回到家,洗了澡吃完晚餐後,還是深覺不妥,然後匆匆出門,人就站在這里了。
她看著大門,手指在門鈴上逗留好一會兒,才稍稍使了力。
等了好一會兒,大門始終沒有動靜……不在家嗚?還是病得起不來?
手指才想要再施力,突然地喀啦一聲,她驚跳了下,膛大圓目,看著大門被拉開,男人出現在門邊。他面龐微有潮紅,頭發凌亂,身上掛了件像是匆匆套上、只來得及扣上兩顆衣扣的純白色村衫,底下穿了件卡其色的休閑工作褲,神色陰郁地待在門邊。
那面色沉凜,眼神清冷,讓她稍退疑了下才開口︰「程醫師。」
「你怎麼會在這?」程允玠蹙著濃眉,眼神諱莫如深,略怔片刻,才微啞著嗓子問。
他原不想起來開門,但思及自己幾乎已睡了一整天,胃空得有些難受,他才勉為其難開了門,沒料到門的人竟是她。
那日清晨在鬧鐘聲中醒來,眼皮一揪,才發現不是躺在臥室,而是在客廳的沙發上。他靜坐許久,才緩慢想起前一日自己在樓下小吃攤喝了酒,听見老板娘勸了他幾句,然後面前這個女孩突然出現。
他忘了自己和她說了什麼,只知道她一直陪在他身側,似手還攙著他,他最後的印象是他靠在她身上走迸住處,直到他一覺醒來。
醒時身上的被子、整齊擺在一旁的鞋子,還有桌上那個鬧,和鬧鐘的字條,分別都證明了她確實是來過他住處,特別是紙條上除了告訴他鑰匙藏在踏墊下,還畫了個圓圓笑臉,署名「怕鬼的河豚臉護理師」。
怕鬼的河豚臉……除了面前這張圓圓的甜甜笑臉,還能是誰?
「我听說你病,你又一個人住,所以過來看看。」黎礎盈笑說。反正他一向都是這樣淡漠的臉,沒什麼好怕的。
「看什麼?」他喉嚨痛得緊,腦袋熱得快炸掉似的,身體的不舒適讓他音色甚啞。
「看你需不需要幫忙」她眨了眨長捷,眼珠子又黑又亮的,不被他那冷凜的神色所影響。
「不必。」他偏頭咳了兩聲,身子略退一步後,才看著她。「現在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她見他像是在和她保持一定距離,隱約明白他應是怕傳染給她,她不以為意地上前一步,湊近他泛著薄紅的面龐。「程醫師,你別凶我,我又不會害你。上星期你喝醉了,幸虧遇上我喔,我還幫你付了晚餐費呢,別這樣翻臉不認人啊」她笑眯眯。
程允玠眯了眯黑眸。「你在跟我要人情?」
她笑了聲,點頭道︰「是啊是啊,程醫師英明神勇,知道我的心眼了,那我也不客氣了……你的精神和氣色看起來並不好呢。」她沒理會他沉冷的神情,伸手貼上他寬額,微愕地輕啊了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發燒?」
「知道。」他瞅她一眼,退了退身子。「你可以回去了。」
「有吃藥嗎?」她不理會他的逐客令,又湊上前。
「……吃了。」他濃眉低了凡分,睞她一眼後,轉身往屋里走,她一副不打算離開的姿態,他沒那個精神和體力再和她周旋,隨她了。
「自已買成藥吃還是有去掛號看病?」她轉身合上門,跟在他身後,才發現他赤著腳,褲管上的褶痕和他腦後紊亂的發絲,都很清楚告訴她,他才剛睡醒。
他陡然止步,猛一回身,見她跟得近,他冷聲道︰「你別靠我這麼近。」他舉起手臂掩住口鼻,咳了兩聲後又繼續沙啞著聲嗓說︰「我病看了,藥吃了,現在除了想吃飯之外,就只想睡覺,你不想離開沒關系,別煩我就是。」冷冷交代後回身往廚房走,他從冰箱里例了杯牛妨,一口氣喝下後,轉身走進他房里,整個人抑躺在床上,沒再理會她。
她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再看看水槽里那個殘留乳白色液體的玻璃杯……他說他只想吃飯和睡覺,卻喝了這麼一杯牛奶……一個生病的獨居男人,還有辦法下廚嗎?他該不是都沒吃飯吧?!
心念一動,她打開他的冰箱,只看到一包米和兩顆雞蛋,還有兩瓶鮮奶——這就是獨身男子的冰箱嗎?她搖首輕嘆,找了鍋子,開始洗米。
大約四十分鐘後,她端著一碗加了雞蛋和些許鹽花的米粥迸到他房里。
男人睡姿微有變動,他側過身子,面朝房門,僅扣兩顆衣扣的襯衫半敞著,精實胸膛隱約可見,而引她注意的是果胸上頭薄薄的水光。她微感狐疑地將視線往上,才發覺他連脖預、額面都履著一層水光,面頗紅潮略淡了些。
她微微彎身,手心輕貼他額面,溫度已降了不少,難怪他發汗。她走進浴室,擰了條毛巾出來。
「程醫師?」她坐在床沿,毛巾輕拭他額上濕汗。見他無反應,她又喚。
昏沉間,程允玠只覺臉上有什麼濕潤東西滑過,伴隨淺淺的聲嗓,他眼珠子轉動,眼皮驀然一揪,只看見往他浴室走去的背影。未幾,那背影又走了出來,他看著她,直到她坐回床沿。
「你怎麼還在?」他微殊黑眸,看著上方那張似透著憂心的面容。
黎礎盈見他醒來,她寬心一笑,攤開手中毛巾,繼續擦著他汗濕的脖預。「程醫師,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你先別趕我,我煮了些粥,等你吃飽了我就走。」她看他一眼,又道︰「你身上都是汗,擦一擦,才不會又感冒了。」她像照顧病房,那些小病人一樣,舉止專注輕巧,語聲溫柔,未覺男人深沉的注視。
伴下毛巾,她端來尚冒著白煙的熱粥。「你冰箱里什麼都沒,只剩兩顆雞蛋,我把蛋加迸去煮了,還用了些鹽調味,我猜你應該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你起來吃一些,才有體力。」她一面說一面用湯匙攪拌著熱粥,讓它冷卻。
「你……煮的?」她不時攪動,熱氣帶起了香氣,他突覺饑腸轆轆。
「是啊,你不是說你想吃飯?我猜你一整天大概都在睡覺,所以擅作主張煮了粥,你起來吃一吃,等等再吃包藥。」見他欲起身,她把碗暫擱一旁床邊桌面,她一手環過他背,一手往後抓起他枕頭擺在他身後,動作間,她貼他身軀極近,能感受他半果的胸膛所輻射出的熱意。
程允玠盯著那近在咫尺的俏頗,心口無端驟跳幾下,直到她松開他背心上的手,把尚冒有熱氣的碗端給他。
「你可以自己吃吧?!」她見他的目光幽深,直勾勾瞧著她,她略感困惑,淡聲問︰「怎麼了,你這樣看我?!」想到什麼,她又補充︰「程醫師,你盡避放心吃,我沒下毒。」
他瞪著她一眼,握著湯匙舀了米粥,送入口中。
見他瞪著她,她不以為件地又笑,然後拿起被她擱在床邊桌的毛巾。「你慢慢吃,我去把廚房的鍋子洗一洗。」
他徐徐咽下那帶點咸味和蛋香的米粥,視線難以從她身上離開,他見她拿了毛巾走進浴室,又走了出來,然後離開他房間。片刻,他便听見鍋子踫撞的聲音。
上次是他喝醉,這次是病了,她兩次進出他屋子,都只是因為照顧他,嚴格說起來,他們之間並不熟悉,最多就是工作對偶爾踫在一塊而已,幾乎沒什麼交集,然而,是什麼原因讓她二度走進他屋子,就為了照顧他?
她是基于同事情誼,還是……什麼原因?他搜索枯腸了番,仍猜不透。
而不可否的是,無論她出于他麼心思,他們兩度近距離接觸,她的影像在他心里逐漸清晰。他對院內的護士們多半沒有太多深刻印象,只有幾個跟診的會有多一些接觸,但也僅只于工作上。私底下,他和她們是從來都沒有互動的。
他不願落人口舌,說他拉攏勢力,他也不要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畢競男女有別;他知道他的性格不大可愛,一板一眼,該有的規矩和態度是不能馬虎的。是朋友,那他用心交陪;不彼他認定是朋又,那就是淡漠以對,在這些關系上,他向來都這麼處理。
只是這個女孩倒是壞了他的規矩和原則了。依他與她的關系,他是不可能讓她踏進家門一步,偏偏上回他醉得連思考力也降低。讓她走進一回,那是沒辦法的事,但這次他偏偏無法完全狠心阻隔她的好意,又讓她走進第二回……他略蹙眉宇,突覺肚月復不適。
「程醫師,你吃完了嗎?鍋里還有一些,要不要再幫你盛一碗?」黎礎盈收拾好廚房後,端了杯溫開水回到他房里。
他擺擺手,把吃了一半的粥擺在床邊桌上,示意要她手中的開水。她走近,遞過杯子,見他起身從床邊桌抽屜里翻出藥包,一口氣將里頭多顆的藥丸送進口中,然後仰首喝了幾大口溫開水。
他喝得有些猛,開水從他嘴角沿著下巴滴}落,部分直接順著脖頸往下流淌。她抽了兩張面紙,輕拭他頸項。「程醫師,你喝慢點,我沒要跟你搶水喝啊。」
程允玠呵了口氣,擱下杯子。「你離我遠點。」見她靠他靠得近,他啞嗓沉了沉。
她手一頓,抬起長睫看他,語氣慢悠悠。「程醫師,你就那麼討厭我啊,開口就是要我離遠一點,我。身上又沒病毒。」明知他性子使非刻意針對她,但還是感覺有些不痛快啊,畢竟她沒有惡意。
「你身上沒病毒,我身上有,你靠這麼近,不怕被我傳染?」他身子往後一靠,後腦貼上牆面,他似是極不舒適,但仍看了她一眼。
「那有什麼?每天在病房繞,哪個孩子不是像你這樣虛弱躺在病床上呢,要被傳染,我早被那些小朋友傳染了。」
「那你就祈禱你沒事,要是真被我傳染了,你別指望我會去你家照顧你,煮粥給你吃。」他冷哼了聲。
「啊,你千萬別來,你那麼討厭我,我怕你在我粥里下毒。」她動作夸張地擺手搖頭,一副真怕他去到她家的模樣。
他閉上眼,語聲淡然︰「我什麼對候討厭你了?」
「你一直都是啊,對我說話好凶呢,一點都不溫柔。」她嘆聲,一副委屈樣。
他咳了聲後,倏然睜眸。「我是冷面醫生叔叔,你期待我多溫柔?」
「……」這男人真是……好會記仇啊。黎礎盈訕笑兩聲,又說︰「但你對intern就都很好,明明是和我一樣菜的菜鳥耶。」
沉吟片刻,他面色嚴謹地說︰「那是因為intern還在學習階段,但你已經是受過訓練、具備專業的護理師了,你可是第一線護理人」
原只是想抬杠,讓氣氛愉悅一些,卻意外他如此正經的響應,她例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說得沒錯啊,好歹她也有執照了,和intern當真是不同的。
她輕垂頸項,好半天還找不到話題,想起他家空空的冰箱,她心念一動,抬臉笑道︰「程醫師,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你家冰箱好空喔,我出去買點東西把你家冰箱補滿。」
她起身,轉頭就走,想起什麼,又頓足回首︰「程醫師,你有什麼不吃的嗎?比方說牛肉羊肉還是蔥蒜紅蘿卜青豆還是榴蓮什麼的?」一長串念得可順了。
他徐徐揚睫,用那雙眼底顯現疲累的黑眸盯著她好半晌後,才啞著疼痛的喉嚨低道︰「你說的那些,我都吃。」又咳了幾聲,疲倦的眼神不離她。
被看得頭皮一寒,她陪笑道︰「好好好,我不吵你就是,你睡覺,別瞪我,我出去就是了。」她拉上房門,淡出他視線。
他累得闔上眼簾,嘴角卻不受控地微揚。
初見她那次,只覺她散漫又愛哭,再次見她是一副迷糊樣,之後從她和病童的互動中察覺了她的細心有趣,而那次在新生兒加護病房,又見著了她認真且善感的一面「女孩子的性子都如此多變,還是他不曾仔細留心過?
他向來冷淡,她似乎不以為意,即使他語氣淡模,她仍有辦法甜甜笑著要他別凶她,她那樣的姿態,倒教他也無法真的對她動什麼氣。而他何對又曾和一個什麼關系也沒有的女人說這麼多話了?就連意馨恐怕也很少這樣和他對話。
意馨總愛聊名牌,或是她學校一些老師的是非,再不然就是勸他不用太認真于工作,安分等著高升就好,他和意馨說話愈來愈辛苦,再找不著樂趣和共嗎。除此之外,意馨的佔有欲和任性的眸氣,讓他再難負荷,若是她能體貼一點,關心他一點,就好像……他猛地咳了幾聲,有什麼竄升至咽喉處,他急急下了床,沖進浴室,嘔了幾聲,才下肚不多久的米粥全貢獻給馬桶。
斑燒、嘔吐、咳嗽、喉呢痛,如此多癥狀讓他不得不請假,除了頭一年進醫院實習對較常感冒之外,他罕有這種病到需要躺在床上休息的對候,不過是腸胃型感冒,卻也是如此折騰人。
他沖了馬桶,勉力起身,簡單漱了口後,走出浴室之際,胃部一陣不適又讓他回到馬桶前,這次除了將米粥全部貢獻出來外,連喝下去的水也吐得精光。他吐得面孔漲紅,青筋在額際浮現。
「程醫師,我不是故意要吵你,我忘了帶皮包了,所以……咦?人呢?」踏連電梯才想起自己忘了帶皮包的黎礎盈,回到他屋子並沒在他房里見著他,她略感困惑地喚了聲,隨即听見浴室有輕微聲響,她走近,看見了跪在馬桶前干嘔的他。
她一驚,忙踏進浴室,她著慌地問︰「程醫師,你吐了?」蹲在他身側,她蹙著秀眉。「怎麼會這樣?你不是吃了藥了?」她沒多細想地一手環過他背心,一手握住他手臂,姿態略顯親昵,她往著他起身,回到床上。
程允玠沒理會她,一躺回床鋪便難受得閹上眼,靜待胃部的翻涌平息。
她忙著從浴室里端了盆溫水出來,擰吧毛巾,她擦著他狼狽的面龐。見他眉宇沉得低低的,面頗通紅,呼出的鼻息略促且燙,她擔憂地開口︰「程醫師,如果我不來看你,你一個人怎麼辦?病了怎麼不讓你女朋友過來照顧你呢?」
他眨了下眼瞼,沒吭聲。讓意馨來?她來了只怕會鬧他更無法休息,況且兩人都分手了,又何必麻煩人家?!
「程醫師,我們去看病打個點滴好不好?你這樣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光了,沒有補充點營養怎麼會好呢?」她重新擰了擰毛巾,轉而擦起他的手掌、他修長的指節。「你們當醫生的都一樣,自以為是醫生就不正視自己的病痛。」她那同樣都是醫生的父兄就都是如此,病了
總不願服藥就醫。
「就是因為自已是醫生,知道感冒藥不過是舒緩癥狀,不會讓人痊愈,又何必進醫院?」他抬眼,看著神色憂心的她,心口一熱,深幽的黑眸熠動了下。「你放心,我沒事,剛不是才吞了一包藥?」
「你吐光了啊!」她懊惱地嚷了聲,粉唇微嘟,圓圓臉蛋顯得更圓潤了。
他瞧著那張繃得緊緊的圓臉,趣意陡升,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正被溫柔擦拭,他微乎其微地揚了揚唇角,聲嗓輕柔幾分。「你別忙了,我多休息就會好。」他反手握住她手心,「可以幫我倒杯溫開水嗎?」
黎礎盈抽回手,放下毛巾,起身去例了杯開水。「你慢慢喝。」她把杯子遞給他,捧著水盆走進浴室。
當她洗淨毛巾,走出浴室對,見他已闔上眼,她不再吵他,退出了他房間。她一直待在客廳,不時進房注意他的情況。夜里他再次發燒,咳得也厲害,她拿著退燒藥喂他時,昏昏沉沉的他不慎打翻了水杯,濕了他的襯衫和褲管,她顧不得男女有別,月兌了他半濕的村衫和長褲,找了件干淨的上衣欲幫他套上。
她輕巧地爬上他床鋪,越過他到里側去,幾次想將衣服套上,他沉重的身軀總讓她無法如願,她試了幾次,累得喘呼呼,還是沒辦法幫他穿上上衣,她抱著他的衣服跪坐在床上喘息,想著該怎麼辦才能撐起他的身體,不知怎麼著,等到她再度想起要幫他穿衣服對,眼楮對上的卻是他沉沉的注目。
「程……」她愣了下,才想開口便猛然驚覺不對。他側躺,面著她,她也迎視他,兩人的距離近得連他下顎新生的青斃都清晰可見,
她好像就窩在人家的懷里,雙手還抱在人家腰上……她猛地收回雙手,翻身坐起,她看看床頭櫃上的小鬧鐘,對針指著五點,她心一促跳,兩腮驀地發熱。
糟糕,她居然在他床上睡著了?!整個下半夜,她就一直躺在他身側嗎?她想問他,確定情況,又不知如何開口,但看這樣子,她大概真是不小心睡著了。而他醒了多久了?看了她多久?他在想什麼?會怎麼看她?
她覷了他一眼,見他深邃黑眸仍是盯著她看,她干笑兩聲。「那個……程……程醫師,你好些沒?」
程允玠面色雖仍憔悴,但氣色較前一日好上許多,他沒說話,只是慢吞吞坐起身子,和她四目相對,氣氛莫名曖昧起來。
「今天,天氣真好啊。」她又笑了聲,見他仍是一徑地瞅著她不說話,她避開他灼灼視線,果核般圓亮的眼珠子晃啊晃,片刻,她輕巧地越過他身子聲下了床,她急著走,卻被身後一只溫熱的大掌猛地攫住手臂,反作用力下,她跌回床沿,正好坐在他的身旁。
「程、程醫師,我上個廁所先,你、你是不是也該準備起床了?你昨天沒洗操吧,快起來洗一洗,別讓你的粉絲們幻想破天。」和這個男人相擁一夜後,要她這薄薄面皮如何面對他?縱然她非故意留下,卻也改變不了自已確實抱著人家的腰一覺到天亮的事實啊。
「是要起來了。」他黑眸從她紅得不可思議的臉容上,慢慢調移到地板上的他的衣物。他昏睡得很胡涂嗎?竟讓她動手換下了他的衣褲?她大可在他睡著後回家的,她卻沒有離開……
他剛醒來的聲音啞啞的,帶有幾分性感,溫熱氣息就在頗畔,她耳根又是一熱,面頗姚紅更深了點。「那就快起來啊。啊,你先放開我,我想上廁所。」她沒看他,只是輕輕掙扎著。
他黑眸沉沉,凝視著那透著深紅的豐邊粉頗,她密捷顫顫,像是不安著,那羞澀的神情觸動了他某根思維。「你幫我拿件褲子。」
她轉頭,膛著荔枝核眸看他。「幫你拿褲子?」從他床上醒來已是夠讓她羞窘了,他還要她幫他拿褲子,那不顯得更媛味了?「程醫師,你都醒了,可以自己拿啊。」幫他月兌衣擦身體,醒來還要伺候他穿衣服嗎?她又不是他女朋友,這種事輪不到她做啊。
程允玠看著她,那雙深邃清冷的黑眸漸生輝芒,如夜幕中的星子,她隱約見著他像勾了下嘴角,淡淡的笑紋抹過後,又恢復一貫神色。「我要起來了,你讓我下去。」松了她手腕,示意她離開床沿。
「是你把我拉回來的嘛……」她紅著臉起身,細聲嘟橇著,下一刻,卻是驚駭地瞪大了眼。「程、程醫師你、你——」
程允玠拉開被子,下了床,全身上下只有一條合身的深色平口褲,那上頭是平坦的月復部和勁瘦的腰身,往下是健碩修長的大腿……雖然昨夜已見識過這男人精實的身體,但那和現在他清醒對見著的感受畢竟不同。
見她漲紅了臉,黑亮眼珠子晃不停,四處亂膘就是不看他,他嘴角嘴了抹自己也沒察覺的淺笑,確實是有些惡意的。「你不好意思什麼?昨晚幫我月兌的對候,不也都看過了?你不願意幫我拿件褲子,我除了再讓你看一次,還能怎麼辦?」
言下之意都是她的錯?他不要生病不就沒事?她氣鼓著一張粉臉,圓滾滾地,真真像極了鼓著肚皮的河豚。「想不到程醫師也會開玩笑呢。」她睨了他一眼,轉身走進浴室,門用力一拉上,再不理會他。
他看著被用力關上的門,略覺有趣,他套上衣褲時,目光不意觸及鏡子,他看見自己微揚的嘴角。伸手觸了觸有著弧度的嘴唇,他微垂黑眸,抿唇默思,開始細細探究自己現下這愉悅心情從何而來……似乎是一睜眼,見著她寧馨純真的睡容時,便生了這番情緒。
他不很清楚她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睡在他身旁,卻也沒有一丁點不舒爽的感受,更是不擔心她拿兩人同來這事來大作文章,他甚至認為或者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躺在他。身旁,從她睜眼一見到他時的反應便能推敲她的心態。
她身上總帶著一股涉世未深的純真和良善,相當可貴的氣質,不同于意馨的擅于心機和任性,也許這便是醒來見到她,能讓他心情愉悅的原因。
他不是沒發覺自已最近總在無意間拿她和意馨來比較,明知那沒意義,卻還是不受控地想著她和意馨的不同。
他不擅親近,也不喜于被親近,沒特別原因,就只是他獨來獨往慣了,但他卻隱約察覺自己在這方面的改變,雖然她老嚷著要他別凶她,可看她卻也非真的怕他,倒是有幾分撒嬌意味,偶爾調笑姿態、偶爾幾句軟言,讓他就算被她惹火了,也難真對她發火。
他知道門後的那個女孩,逐漸在探入他不輕易開啟的心扉,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就好像……好像是……
「程醫師,我好了,換你用。」浴室門一開,他見著了低著頭走出來的她。她閉著眼,等在一旁。「你進去的時候知會一聲,我好睜開眼。」
「你閉著眼蜻做什麼?」他緩步靠近她,黑眸深深凝視那張尚有水滴自瀏海滴落的臉蛋。
程醫師英明神勇,醫術精堪,強健有才的身體自然是不能隨意被我用眼神褻瀆的啊,我當然該閉著眼。」
他微怔,黑眸刷過趣意。「你怎麼知道我的身體強健有力了?」
她想了想,又說︰「因為程醫師俊美無儔、挺拔偉岸、學識過人,擁有這麼多優良條件的你,當然也一定有副強健有力的身體。」她臉不紅氣不喘,醫界的狗腿功夫馬屁文化果真學到家了。
你錯了,生病的人怎麼會強健有力?你難道沒發現我胸膛非常單薄?」他黑眸涌出柔輝,偏又帶著惡意。
單薄?他有嗎?昨夜急著幫他月兌下濕衣好換上干淨的,怕他著涼她並沒多留心他的身體,方才又覺困窘不敢多看一眼,他胸膛當真單薄?
「你要不信,睜開眼看一看不就能證實了?」他眼底輕爍笑意,伸指抹去順著她瀏海往下滴落在她鼻尖的水珠。
既然他都這麼干脆了,她再別扭下去好像也顯得太小家子氣,她紅著臉,緩緩揚捷,對上他含笑的深目對,心口跳了下。她視線調轉,落在他身上對,那雙圓目驀地瞪大。
哪來什麼單薄?他衣著完整,居然這樣騙她。
「程醫師,你到底生了什麼病?為什麼病好了,感覺你人卻變態了?!」她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他房間,不出五秒,她又回過頭來,好心提醒著︰「程醫師,你又欠我一次人情了,麻煩你下次想還我人情對,別月兌衣服,我可是消受不起。」拉頭離開。
他愣了兩秒,然後罕有地縱笑出聲。
片刻,笑意止歇對,他模了模仍是上揚的嘴角。
原來他不只是多了笑容,似乎也樂于這樣捉弄她,看她鼓著紅潤的圓圓臉蛋,心情總是大好……何對開始,他真變得這麼變態了?
黎礎盈走進護理站,無意間眼一抬,在布告欄上看見一張色彩繽紛的自制卡片,上面的人物戴副眼鏡,身上的白袍說明了人物身分,旁邊有幾行注音符號,她很是好奇,湊上前觀看。
「那是一個出院的病童寫給程醫師的卡片。」秀如學姊湊臉過來,和她一道看著卡片。「這個家長真有心,還要孩子寫卡片來,不過也真厲害,竟然知道程醫師的生日。」
「程醫師生日?」黎礎盈困惑地看了眼秀如學姊,又回到卡片上頭。那上頭的內容大概是感謝程醫師,還說了自已長大也要當醫生救很多人,最後向程醫師說了「生目快樂」。
「是啊,這星期六是程醫師生日。去年院長女兒親自提蛋糕過來幫值班的程醫師過生日呢,哇塞,那蛋糕真好吃,就是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這種好康的?」秀如學姊胖胖的臉容露出饞相。
「今年應該沒有了,都分手了啊。」想起他醉酒那夜,她想也不多想,月兌口而出。
「分……手?」秀如學姊瞪大眼看著她。「你說誰和誰分手?程醫師和院長的女兒嗎?你听誰說的啊?」
「就——」察覺自己泄露了什麼對,已來不及,她想了想,隨口道︰「就上次大夜時,我親眼見到院長女兒和程醫師吵架呵,我想應該是分手了啦。」
「這你就不清楚了,咱們院長女兒的口頭禪就是「分手」啊,常听說她要和程醫師分手,結果最後還不是又和好。」
「那如果沒有和好呢?我們是不是需要幫程醫師辦個生日會之類的?」她這幾日總想起他落拓孤寂的背影。像他那樣清傲、一板一眼,又不喜和人親近的性子,應該不會有太多朋友,偏偏他又是從事這種壓力大的專業工作,沒有朋友,他的心事找誰傾訴?他的壓力如何排解?
他那夜會灌醉自己,怕也是因為心事太沉太多,才會一個人落寞地坐在小吃攤喝間酒。若是能讓他有些不同于醫院工作的活動,是不是能讓他的性子變得可親一些,也可愛一些?
「你說什麼?幫程醫師辦生日會?」秀如學姊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那種事輪不到我們做啦,院長的女兒自然會安排,你哪根筋不對,突然想到這個?」
「也沒為什麼啊,就只是……」她想了想,坦然說道︰「就只是覺得他人其實很不錯,對病人細心,又不會看不起我們這些菜鳥,所以才想著如果他女朋友不來幫他慶生,可以換我們做啊。」
「程醫師的性子不喜歡來這些,就算我們辦了,他未必開心,再說,我們這些醫護人員,沒哪個真和他相熟的呵,站里的粉絲團也只是單方面欣賞他而已。」秀如學姊分析道,想起什麼,她眯了眯眼,一臉曖昧。「嘿嘿,我說礎盈學妹,你該不會也成了程醫師的粉絲了吧?!」
黎礎盈愣了兩秒,耳腮莫名燙著,她眨眨眼,吶吶答道︰「才不是呢,學姊你想太多了啦︰」她垂著臉容,走回位子上,低首開始默默書寫病歷紀錄。
須臾,她停筆凝思。這星期六是死黨的生日,他恰也是那日生日,若她約他一道參與死黨的生日活動,他肯不肯答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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