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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傻傻丟了他(飛來橫愛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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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0: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金萱 - 傻傻丟了他(飛來橫愛之三)

身為一名小有名氣的翻譯,熬夜工作是常態,
但她覺得自己最近可能太累了,以至於產生幻覺──
分開多年的前男友不但出現在她家門前,
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希望能和她復合!
喂喂喂,他是腦袋不清楚還是農曆七月被鬼遮眼?
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千金小姐,對他的前途毫無幫助,
而且還是個未婚媽媽,完全配不上他這個身價上億的企業家,
所以她狠下心拒絕,甚至說出愛上別人這種話想教他打退堂鼓,
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不但發揮談生意的本領成功拐她同居,
還很不要臉的拿她兒子當說客,節節進逼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最後只好舉白旗投降,變成他有名有實的阿娜答,
婚後的生活美滿又甜蜜,讓她決定將那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心底,
也就是當初他們不得不分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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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2:54 |只看該作者
  序:談韓劇「馬醫」  金萱

  近來萱只有看一部韓劇,那就是「馬醫」。

  「許浚」、「商道」、「大長今」、「薯童謠」、「李標」、「同伊」等知名大戲的導演,編劇也是「許浚」、「李標」、「同伊」等劇的編劇,為此,萱毫不猶豫就看了。

  然後,一邊看一邊批評數落個沒停。

  萱很喜歡「同伊」、「大長今」和「許浚」那幾部片,所以對這部「馬醫」也深感期待,尤其它還是台慶史劇,所以怎麼想都覺得應該會不錯看才對,結果一啊啊啊,誰可以告訴萱那個男主角為什麼能雀屏中選為男主角呀?他真的一點都不符合劇中男主角長得英俊的設定呀,每每那些醫女笑得一臉花癡,大讚他長得好帥好英俊時,萱的額頭都會不由自主地滑下幾條黑線,超級難入戲的。

  還有,拿大清去當背景的那段劇情也讓萱很無言。

  只見一堆人擠在一個小房間裡,皇帝在那邊謁見男主角的畫面,再回想咱們中國人拍的清裝宮廷劇,兩相比較後,那畫面真的是超好笑的。

  除此之外,皇帝妃子手術後失蹤跑去換衣服沒人知道也很搞笑,妃子兄長智障的反應和翻臉像翻書的反應也超爆笑,一整個就是超沒邏輯,超不合理的,害萱一邊看一邊懷疑這部的編劇真的是「同伊」和「大長今」的編劇嗎?感覺也差太多了吧?

  不過這部史劇的主線內容還是很明確很不錯的,其中也還有不少亮點,例如公正又深情的第二男主角,又例如可愛又無厘頭的公主,所以即使萱對它批評不斷、

  白眼不絕,但還是一集接著一集看下去了。

  總之,「馬醫」是萱近來唯一看的一部韓劇,還滿失望的。

  至於同是暑假檔期、也有著帥哥美女的「看見你的愛」〔原名:那年冬天風在吹)則完全不是萱的菜,所以萱就敬謝不敏了。

  以上純屬萱個人看法,還請喜歡「馬醫」男主角,以及該劇之人見諒,謝謝。

  至此,置的「不負責任亂批評一通」結束,下台一鞭躬。

  (呼,終於混完一篇序了!〕

  咱們下本書再見,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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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3:0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姜麗永遠記得那天晚上,媽媽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很瘦很瘦的阿姨,還有一個一樣很瘦的哥哥回來,從此家裡就多了兩個人。

  很瘦的哥哥和很瘦的阿姨都不愛說話,媽媽說阿姨生病了,所以沒力氣說話,叫她要乖乖的,不要吵到阿姨休息。

  「那麼哥哥呢?哥哥也生病了嗎?」她問媽媽。

  「哥哥擔心他的媽媽,心情不好,所以才不說話。你要好好疼哥哥、愛哥哥,這樣哥哥有人疼有人愛心情才會變好,知道嗎?」

  「嗯。」她用力點頭。

  從此姜麗便將瘦哥哥顧天奇納入保護的對象,有好吃好用好穿好玩的定不忘為他留一份。

  兩人還小的時候,大家都說這是兩小無猜,到了稍微長大些就變成青梅竹馬,再大後明白了愛,便自然而然成了男女朋友。

  他們深愛著對方,兩人相處亦完全沒問題,就像天生一對那般契合。

  他們原以為他們的戀情會一路順遂,從交往到結婚、生子,然後長相廝守一輩子,直到對方白髮蒼蒼撒手人寰為止。

  無奈天不從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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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3: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霓虹燈在夜裡輕快的變換著顏色,閃爍著奪目的絢麗光彩。

  晚上八點四十五分,已過了晚餐的顛峰時間,一般餐廳在這時間大多稀稀落落的,並不擁擠。

  顧天奇坐在停在馬路邊的車裡,透過餐廳透明的玻璃窗,看見那對還坐在餐廳裡用餐的母子。

  他從沒想過再次遇見她會令他如此忐忑不安,他以為自己應該可以心無芥蒂,平心靜氣的與她話說當年,但是……

  他的視線停在她身邊的小男孩身上,蹙緊了眉頭,不確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或者是覬覦什麼。

  如果那孩子真與他有關,她應該知道他在哪裡,應該會來找他才對吧?所以那孩子應該是與他無關。

  可是為什麼看著他們,他的心情會如此複雜呢?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餐廳裡的那對母子,有股立刻衝進去與她面對面問清楚一切的衝動。但是他又想到,如果那個孩子真與他有關,令她沒來找他的阻礙會是什麼呢?他是不是應該要先搞清楚這一點比較好?

  想來想去,他決定還是先忍一忍,弄清楚一切再說。

  與他們距離有點遠,在這種距離下他無法看清楚長相,但即使如此,他也能清楚描繪出她的五官,和她臉上的每一根線條,因為姜麗的模樣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深深刻在他心底了,想抹都抹不去。

  在他的人生裡,姜麗一直都是他最重要的人,沒有之一,就連媽媽都比不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是他的燈塔,讓他不會迷失方向。

  她是他的家,讓他累了有所歸宿。

  她是他的溫暖熱源,讓他不會覺得寒冷。

  她是他的心、他的愛、他的快樂、他的幸福,他所有的一切。

  他們在一起時從來不曾吵架,因為她總是會讓著他,以他的意見為意見。

  她也從未嫌棄過他,明知道他是個私生子,知道他一貧如洗、寄人籬下,還有個重度憂鬱症的母親,她還是堅定不移地握著他的手不放。

  因為有她的存在,他才沒有走岔路,沒有因為對母親的怨和對父親的恨而毀了自己的人生;也因為有她在,他才學會了笑,擁有了開心和快樂的情緒,沒有成為另一個憂鬱症患者。

  雖然都過了二十幾年了,他似乎還能聽到那時候還是個小不點的她圍繞在他身邊,不斷用那稚嫩的嗓音叫著他——

  「哥哥……哥哥……哥哥……」

  「走開!」

  「這個給你,是我最喜歡的洋娃娃喔,她的名字叫小艾艾。」

  「……」

  「哥哥……哥哥……哥哥……」

  「走開。」

  「馬麻說要吃飯飯才會長大,我要快點長大保護哥哥。哥哥不要害怕,麗麗會保護你的。」

  「……」

  「哥哥……哥哥……哥哥……」

  「走開~」

  「這是隔壁奶奶給我的糖果,給你,還有餅乾也給你,麗麗好想吃,但哥哥瘦瘦,麗麗胖胖,給哥哥吃。」

  「……是有一點胖。」

  「哥哥……哥哥……哥哥……」

  每一天,她對他的呼叫比三餐加點心加宵夜都還要多、還要頻繁,幾乎可以說是無時無刻,隨之而來的則是各式各樣的糖果、餅乾、玩具和禮物。

  小時候的她很粘人又很愛說話,逐漸長大後,話沒那麼多了,但是一樣粘人,總愛跟前跟後的,見他心情不錯就整個人巴上來,像只無尾熊般緊抱著他的手臂不放。

  俗話說,習慣成自然。被她粘久盧久習慣了之後,一切似乎也都變得自然而然又理所當然了。

  吃飯時同桌、出門時同行、搭公車時同座,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原本他真的是這麼認為的,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告訴他自己收到了情書,寫情書給她的那個人是學校鼎鼎有名的校草,有好多女生都喜歡他……

  「那你呢?也喜歡他嗎?」

  他開口問她時,就見她一張臉頓時泛紅,羞窘得不知所措,一副情竇初開的模樣,答案不言而喻。

  那一刻他真的分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只覺得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妹妹」戀愛了,他這個做「哥哥」的,總是要去確定一下物件究竟是什麼貨色,配不配得上他這個「妹妹」。

  於是他去了她的學校門口等她下課,看見她與那個男生一起走出校門口,看見他們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看見他們同桌而食相談甚歡,還並排同坐。

  原本那些位置都是屬於他的,從小到大坐在她身邊、走在她身邊的人總是他,她連姜叔和阿姨都不給面子,直說那是他的位置。然而今天,她卻將那個位置給了另外一個男生。

  老實說,他覺得那滋味不好受——不,應該說是該死的不好受才對!

  那時他才發現自己竟對她充滿了佔有慾,至於這佔有慾是因親情而起,或因愛情,當時的他也懵懵懂懂得分不清。

  不過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他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沒有煩惱憂愁。

  所以,他壓抑了自己對她的佔有慾——不管那佔有慾因何而起,同時也拉開與她的距離,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對她管東管西的讓她為難,失去笑容。

  他單純是為她好才這麼做的,不料結果卻整個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她說:「如果交男朋友後必須和你保持距離,那我寧願不要交。」

  她說:「比起他們我更喜歡你,我可以不要他們,但不能沒有你。」

  她說:「如果只有結婚才能一輩子在一起,那我們就結婚呀,反正我們也不是真正的兄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她在說這些話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任性加無理取鬧,但是卻將他的心整個都撼動了,也讓他頓時明白自己對她的佔有慾不單是親情,還有愛。因為當她說到結婚時,他竟是心跳加快,滿心歡喜,一點排斥感都沒有。

  那時她國二,他高三,乍看之下是她初嘗愛情,但實際上初嘗愛情滋味的人卻是他。

  之後她當真和那名男同學分手,並且拒絕了所有追求,理由是她要專心讀書。

  大三那年,他長年臥病在床的母親終於不敵病魔而辭世,她生前的最後一個願望便是想再見那個男人一面。

  他不同意,怎知阿姨卻因為心軟與疼惜母親而瞞著他通知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不僅是個混蛋,還是個沒用的傢伙,既沒擔當又薄情寡義,所以從明白他們母子倆被那傢伙拋棄了之後,他便告訴自己他的父親已經死了,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父親。

  那個男人突然現身將他整個引爆,他狂怒的大發一頓脾氣後轉身就走,然後接連三天沒有回家。

  於是與他關係最好的姜麗便被派出來找他,勸他回家。

  她找到他時,他依然滿腹怒火,甚至為了將她氣走而故意和在場女同學動作親暱、舉止曖昧,可是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含著淚,軟言哀求他跟她回家。

  「因為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她對他說。

  「你回去!我才不會後悔,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反正對她來說,我連一個拋棄她,讓她受苦受難的爛男人都比不上,回去做什麼?我才不要回去,而且我也不會後悔,絕對不會!」

  他信誓旦旦的對她吼,沒有跟她回去,最後他果然因為沒見到媽媽最後一面而後悔不已,抱憾終生。

  媽媽的葬禮辦得非常簡單,因為除了他這個不孝子和姜家三口人之外,媽媽沒有其他的親朋好友——當時的他的確是這麼想的,從沒想過他其實還有外公外婆。

  至於那個男人,壓根兒就沒有出現。

  沒出現最好,否則他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在媽媽的葬禮上動手打人。

  那個男人是個混蛋,他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也不要聽到他任何消息,但是當真是天不從人願,媽媽的喪禮結束還不到一個星期,那傢伙竟然出現了,而且目的還是想帶他回家,甚至大言不慚地說出「以後爸爸會照顧你」這樣的笑話!

  當時若不是姜叔死死抓著他,姜麗又一步不讓擋在面前的話,他早就一拳揮過去了。

  照顧他?他兩、三歲,七、八歲,十一、二歲仍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那個男人在哪裡?現在他都已經二十幾歲,是個成年人了,那個男人才突然跑來,還開口說要照顧他?實在是太可笑了!

  不管那個男人的目的為何,想做什麼,他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他恨恨地在心裡發誓,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沒理他,也沒給過他好臉色。

  因為那傢伙動不動就來姜家煩他的關係,他不想讓姜叔和阿姨因他而受打擾,終於告別姜叔和阿姨,從姜家搬了出去,一個人獨自生活。

  那天姜麗哭得好傷心,他花了好大一番力氣,許下了無數承諾才將她安撫好。

  「雖然沒住在一起,我們要見面還是隨時都可以呀,只要一通電話,我一定隨傳隨到……

  「我絕對不會喜歡上別人,因為除了你之外,我眼裡早已容不下一粒沙了,更別說是一個人……

  「我會愛你到天荒地老,我發誓。」

  之後,他們雖因分居兩地而無法像以前那樣天天見面,但一星期還是會約會個兩三次,有時週末她還會留宿他家,在孤男寡女同處一個屋簷下的情況與氣氛中,水到渠成地有了更進一步的親密關係。

  於是他去了她的學校門口等她下課,看見她與那個男生一起走出校門口,看見他們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看見他們同桌而食相談甚歡,還並排同坐。

  原本那些位置都是屬於他的,從小到大坐在她身邊、走在她身邊的人總是他,她連姜叔和阿姨都不給面子,直說那是他的位置。然而今天,她卻將那個位置給了另外一個男生。

  老實說,他覺得那滋味不好受——不,應該說是該死的不好受才對!

  那時他才發現自己竟對她充滿了佔有慾,至於這佔有慾是因親情而起,或因愛情,當時的他也懵懵懂懂得分不清。

  不過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他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沒有煩惱憂愁。

  所以,他壓抑了自己對她的佔有慾——不管那佔有慾因何而起,同時也拉開與她的距離,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對她管東管西的讓她為難,失去笑容。

  他單純是為她好才這麼做的,不料結果卻整個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她說:「如果交男朋友後必須和你保持距離,那我寧願不要交。」

  她說:「比起他們我更喜歡你,我可以不要他們,但不能沒有你。」

  她說:「如果只有結婚才能一輩子在一起,那我們就結婚呀,反正我們也不是真正的兄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她在說這些話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任性加無理取鬧,但是卻將他的心整個都撼動了,也讓他頓時明白自己對她的佔有慾不單是親情,還有愛。因為當她說到結婚時,他竟是心跳加快,滿心歡喜,一點排斥感都沒有。

  那時她國二,他高三,乍看之下是她初嘗愛情,但實際上初嘗愛情滋味的人卻是他。

  之後她當真和那名男同學分手,並且拒絕了所有追求,理由是她要專心讀書。

  大三那年,他長年臥病在床的母親終於不敵病魔而辭世,她生前的最後一個願望便是想再見那個男人一面。

  他不同意,怎知阿姨卻因為心軟與疼惜母親而瞞著他通知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不僅是個混蛋,還是個沒用的傢伙,既沒擔當又薄情寡義,所以從明白他們母子倆被那傢伙拋棄了之後,他便告訴自己他的父親已經死了,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父親。

  那個男人突然現身將他整個引爆,他狂怒的大發一頓脾氣後轉身就走,然後接連三天沒有回家。

  於是與他關係最好的姜麗便被派出來找他,勸他回家。

  她找到他時,他依然滿腹怒火,甚至為了將她氣走而故意和在場女同學動作親暱、舉止曖昧,可是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含著淚,軟言哀求他跟她回家。

  「因為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她對他說。

  「你回去!我才不會後悔,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反正對她來說,我連一個拋棄她,讓她受苦受難的爛男人都比不上,回去做什麼?我才不要回去,而且我也不會後悔,絕對不會!」

  他信誓旦旦的對她吼,沒有跟她回去,最後他果然因為沒見到媽媽最後一面而後悔不已,抱憾終生。

  媽媽的葬禮辦得非常簡單,因為除了他這個不孝子和姜家三口人之外,媽媽沒有其他的親朋好友——當時的他的確是這麼想的,從沒想過他其實還有外公外婆。

  至於那個男人,壓根兒就沒有出現。

  沒出現最好,否則他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在媽媽的葬禮上動手打人。

  那個男人是個混蛋,他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也不要聽到他任何消息,但是當真是天不從人願,媽媽的喪禮結束還不到一個星期,那傢伙竟然出現了,而且目的還是想帶他回家,甚至大言不慚地說出「以後爸爸會照顧你」這樣的笑話!

  當時若不是姜叔死死抓著他,姜麗又一步不讓擋在面前的話,他早就一拳揮過去了。

  照顧他?他兩、三歲,七、八歲,十一、二歲仍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那個男人在哪裡?現在他都已經二十幾歲,是個成年人了,那個男人才突然跑來,還開口說要照顧他?實在是太可笑了!

  不管那個男人的目的為何,想做什麼,他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他恨恨地在心裡發誓,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沒理他,也沒給過他好臉色。

  因為那傢伙動不動就來姜家煩他的關係,他不想讓姜叔和阿姨因他而受打擾,終於告別姜叔和阿姨,從姜家搬了出去,一個人獨自生活。

  那天姜麗哭得好傷心,他花了好大一番力氣,許下了無數承諾才將她安撫好。

  「雖然沒住在一起,我們要見面還是隨時都可以呀,只要一通電話,我一定隨傳隨到……

  「我絕對不會喜歡上別人,因為除了你之外,我眼裡早已容不下一粒沙了,更別說是一個人……

  「我會愛你到天荒地老,我發誓。」

  之後,他們雖因分居兩地而無法像以前那樣天天見面,但一星期還是會約會個兩三次,有時週末她還會留宿他家,在孤男寡女同處一個屋簷下的情況與氣氛中,水到渠成地有了更進一步的親密關係。

  那棟房子是姜叔除了公司外的第二驕傲,因為那是他親手建造的,一磚石瓦他都摸過,每回提到他都是一臉自豪的模樣,還曾說要把房子留給外孫子,讓他知道外公的厲害,這樣的姜叔又怎麼會把房子給賣掉,帶著妻女搬離呢?

  太奇怪了!他愈想愈覺得不對勁,覺得一定有什麼人在搞鬼,而最可疑的便是李家人,因為姜叔的公司最後是落在李家手裡。

  他開始一邊尋人,一邊調查事實真相,但是單靠他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無財,又不受人待見的私生子能濟什麼事,又能查到什麼?

  他深刻的明白了什麼叫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終究還是太弱了,根本無力保護他所愛的人。

  明白這一點之後,他開始隱忍,然後著魔般的學習一切,把一天當成別人的三天、四天,甚至五天來用。

  除了工作與學習外,他什麼也不管,並且善用一切他能動用的資源,即使那資源是李家給的,他也不再介意,照單全收。

  一年、兩年、三年,隨著時間流逝,他所有的努力也跟著從表現與才能上彰顯出來,不僅許多知名公司,連李家也不得不開始重視他過人的商業頭腦與敏銳的商業直覺,連番前來與他接觸,試圖高薪挖角。

  他自然選擇進入李氏企業,因為他連一天都沒忘記要查出令姜麗一家人消失無蹤的真相。

  不過他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因為即使進入了李氏企業,他也構不著真正的權力核心,只有被當槍使的分。

  無可奈何之下,他開始培養自己的人馬,開始在李氏企業內與人勾心鬥角,進行一連串的權力鬥爭,性情也變得冷漠無情、不擇手段,直到一年多前,媽媽的家人——也就是他的外公外婆突然找上門來,他的人生才從歪路又慢慢地導正過來。

  可不管他是走正路或歪路,他始終沒忘記自己的目標與目的,那就是查出事情真相,與找到姜麗、姜叔和阿姨他們一家三口。

  台灣不大,但要從兩千三百萬人中找出三個人實在太難了,他雖然從未放棄過尋找,但卻感覺希望愈來愈渺茫,直到今天突然遇見她。

  九年了,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過了九年的時間。

  她從少女變成了熟女,變成了母親,而他呢?也從兩手空空的窮小子變成了家財萬貫、前途無量的企業家。

  很明顯的,兩人週遭的人事物都變了,但是最重要的心呢?他是否可以因為自己沒變,同樣也要求她、希望她沒變呢?

  如果她真的沒變,那麼那個小男孩就一定是他的兒子,而她又是如何一個人撫養他們的孩子,走過過去沒有他在身邊的九年呢?

  想到這兒,他突然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希望她變心或是不變了。

  相對於九年,吃一頓飯的時間幾乎是眨眼就過,餐廳裡的姜麗帶著小男孩起身結帳,然後走出餐廳。

  他們沒有走到路邊招計程車,而是沿著紅磚步道往前行,讓他只能將車子暫棄路邊停車格內,下車遠遠跟著。

  一路往前走,他們在三處地方停了下來,一次是書店,一次是玩具店,還有一次是童裝服飾店,但三次皆未採買任何東西。

  他不確定他們是在找什麼東西,又或者只是單純在閒逛。

  他們終於走到公車站牌坐上公車,他無法跟著上車,怕被她撞見認出來,所以只能記住車牌,然後以最快速度攔到一輛計程車,讓計程車一路尾隨在公車後方,直到看見他們母子倆從公車上走下來,這才匆匆下車再度步行尾隨,直到確認他們母子倆的落腳處為止。

  接下來的事不需要他花費太多心思,只需要交給「錢伯」來辦即可。

  他告訴自己應該可以鬆了一口氣才對,畢竟他已不是九年前只能任人擺佈、無權又無勢的小人物,現在的他絕對有能力與李氏嗆聲,有能力可以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事物,但是此刻他的心情為什麼會如此沉重呢?

  是因為眼前這棟外牆斑駁,一看便知有些年份的公寓所導致的嗎?

  她為什麼會選擇住在這種地方?是因為想逃避什麼嗎?還是經濟上有困難?姜叔和阿姨呢?難道也是住在這裡?

  回想過去的姜家別墅再對照眼前這棟公寓,他的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感覺心情沉重。

  這一切可以說都是因他而起,被他所害,他們會原諒他嗎?還會願意像以前那樣接受他、對待他嗎?

  他深深歎了口氣,再三回顧那棟公寓後,這才帶著無比沉重的心情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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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從兒子房裡走出來,姜麗抬頭看了一眼客廳牆壁上的時鐘,十點半。

  她伸手揉了揉因疲累而僵硬的脖子,同時動了動一樣僵硬的肩膀,感覺真的好累,好想和兒子一起上床躺下,然後閉眼一覺到天亮,可惜她沒那麼好命,還有一堆工作要做。

  她是名翻譯,雖然大學肄業,但本著對外文的喜好,她的英文程度比留學生還好,也因此才能在一間出版社爭取到翻譯的工作,並且因為表現良好,靠出版社老總的關係被介紹到電視台,偶爾還能接到幾部外國影集回家翻譯。

  翻譯這工作對她而言並不辛苦,因為這是她喜歡的工作,辛苦的是為了維持口碑,穩定工作與收入,她經常得配合出版社或電視台趕稿,做個拚命三郎。

  連續兩三天沒睡,犧牲睡眠趕稿對她而言,完全是司空見慣的事。

  這個工作讓她無法作息正常,對於這點,她個人不太在意,因為只要有錢賺,辛苦一點不算什麼,只是常會覺得愧對兒子,因為她經常為了臨時的急件,好幾次答應兒子在先卻又食言而肥在後。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不管她多忙多累都不許自己再食言,暫時放下工作,帶兒子出門去餐廳吃生日大餐,順道再買個生日禮物送兒子。

  可惜最後禮物卻沒買成,因為早熟懂事的兒子什麼都搖頭說不要,讓她根本無從下手。

  不過也因為如此,她才會累得心甘情願,累得無怨無悔,因為只要看見聰明又懂事的兒子,她便覺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兒子是她的一切。

  先去洗個澡,提振一下精神,今晚她得挑燈夜戰了,因為手中正在進行的兩份工作,一份後天早上截稿,另一份也只不過晚了幾天而已。

  半個小時後,洗完澡的她替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然後端著咖啡走到電腦桌前坐下,打開電腦,開始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中。

  時間在專心工作中過得飛快,原本黑漆漆的窗外漸露曙光,天就快要亮了。

  姜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舒展因久坐而發僵發酸的身體,呻吟出聲。

  她抬頭看了一下牆壁上的時鐘,快五點了,現在躺下只能睡兩個小時就得起床送兒子去學校,這樣可能會更累,所以還是撐一下,再工作一會兒,等送兒子去學校後再睡吧。這樣還能睡上六、七個小時,晚上才會有精神再通宵到天亮。

  嗯,就這麼決定。

  簡單的做了幾個伸展動作,她又替自己煮了一咖啡,然後坐回電腦桌前繼續奮戰。

  六點五十分,手機傳來鬧鈴的聲響,提醒她該去叫兒子起床了。

  她將檔案存檔備份,確定無誤後才深呼吸了一口大氣,起身,一邊做著各式各樣的伸展動作,一邊走向房間,進去叫兒子起床。

  「皓皓,起床了。」她坐到床邊,伸手輕搖了一下兒子喚道。

  姜皓咕噥了一聲,翻身拿後腦勺和屁股對著她。

  「皓皓,該起床準備上學了。」她再次喚道,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不要。」他將懷裡的涼被又抱得更緊一些。

  「再不起來,待會兒上學就要遲到了。」

  「嗯。」

  「快起來。」

  「我還要睡,再睡一下下。」

  「再睡就要遲到了。」

  「遲到就遲到。」他完全不動如山。

  姜麗忍不住揚起嘴角,覺得兒子也只有早上賴床的時候最符合他實際的年齡,調皮又可愛,令人好氣又好笑。

  「再不起來,媽媽就要搔你癢嘍。」她威脅道,直接使出殺手鑭朝兒子腰部攻去。

  「哈哈……不要,媽咪……哈哈……不要……不要……哈哈……」姜皓頓時捲成蝦米狀,邊叫邊笑的在床上撲騰著向她求饒。

  她停下攻擊,傾身在他笑得紅撲撲的小臉上吻了一記。「早安,寶貝。」

  兒子的小手伸上來抱住她,還她一個熱呼呼的吻。「早安,媽咪。」

  「該起床了,再不起來就真的要遲到了,媽咪不是教過你,跟你說做班長要怎樣?」她柔聲問道,一邊替兒子將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髮梳理整齊。

  「要以身作則,拿自己的行為做同學們的榜樣,這樣才是真正的班長。媽咪,我要起床了,你也要動作快一點,不要忘了換衣服,又穿睡衣送我到學校。」姜皓迅速從床上爬起來,同時一副小大人樣的提醒。

  「是。」她應道,臉上笑容有些發窘。

  曾經有幾次,她因為工作忙得天昏地暗,有時候是沒時間換,有時候是根本就是忘了要換衣服,就這樣穿著皺巴巴的家居服送皓皓到學校去,被兒子發現後,他便時不時提醒她要記得換衣服這件事,真是好窘。

  兩母子動作迅速,各自打理好儀容後,一起出門到樓下的早餐店買早餐,然後姜麗再騎上摩托車載兒子去學校。

  兒子就讀的小學距離家裡並不遠,騎車五分鐘內可到達,但若是走路就得走上十二分鐘,所以機車對他們母子倆而言完全就是生活必需品,缺少不了它。

  這絕對是當初死拖硬磨的糾纏著顧天奇,硬要他教她騎機車的姜麗所料想不到的。

  想當初她只是為了好勝、為了圖新鮮,以及為了能多一分鐘粘在他身邊也好的想法才會學騎摩托車的,哪想得到日後在生活上會如此倚重它呢?

  過去家裡除了有轎車外還有司機,到哪兒都有專人專車接送,連自己開車都不需要。

  所以,即使她不學開車也OK,因為不需要、沒必要,至於學騎摩托車,那根本就是個笑話,當初爸媽聽說她在跟顧天奇學騎摩托車時,他們倆前俯後仰的笑了好久,一整個就是把她當成笑話在看。

  然而世事多變,誰又想得到她日後會以摩托車為主要交通工具呢?真是作夢都想不到。

  她輕歎一口氣,搖搖頭,將有如夢幻般美好的過去甩開,放眼於現在與將來。過去的美好既已過去,而且不可能復返,她又何必再念念不忘,徒增感傷?還是把握時間休息睡覺,把握時間工作賺錢吧。

  她雖沒有能力做到爸媽當初給予她的富裕生活,但至少要盡力做到給兒子一個無缺的生活環境。姜麗自我期許的忖度。

  再次堅定了自己的生活目標後,她回家調了鬧鐘後,倒頭就睡。

  鬧鐘響時,她在第一時間便將它按停,即使渾身疲憊,還是咬著牙堅定的從床上爬起來,然後簡單弄點吃的餵飽自己後,再度投入工作中。

  疲累的生活其實也能習慣,而習慣了,就好。

  不需要一個星期,只需要三天,一份有關姜麗母子的初步報告已送達顧天奇面前。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將牛皮紙袋裡的資料拿出來看,而是將它放在桌上,然後目不轉睛的盯著它看了許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掙扎什麼,或者是害怕什麼,只知道這份報告在接過手時就沉甸甸的壓在他心上,壓得他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了。

  他連報告的內容是什麼都還不知道,便有這種疑似不祥的預感,這教他哪還有勇氣去看報告?至少要等他劇烈的心跳緩和一些之後才能。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他的心跳終於平穩了下來,但伸手去拿報告來看的勇氣卻還始終差那麼一點。

  你到底在怕什麼?顧天奇問自己。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已發生、過去的事他沒辦法改變,但他們還有未來,還有許許多多的事可以追求,可以讓它變得更好,他有什麼好怕,在怕什麼?

  沒錯,沒什麼好怕的,因為來者可追,因為他們還有未來。

  心變得堅定後,他深吸一口氣,終於伸手將桌上的牛皮紙袋打開,從裡頭拿出一小A4大小的報告書翻閱了起來。

  姜麗,現年二十八歲,未婚,育有一子。

  報告的第一行字讓顧天奇才平緩不久的心跳頓時又急遽的狂跳了起來。

  未婚,育有一子,那是他的兒子沒錯,是他的!他激動的將手上的報告書都抓皺了,才繼續往下看。

  W大肄畢,目前為專職翻譯,譯有「聖院王戰」系列、「托特魔王之鑽」系列和「盜賊紳士之城」等書,以及美國影集「巫女傳奇」和「亞勒斯偵探傳奇」等等。其作品一致獲得好評,前途無量。

  看見這段報告,他瞬間充滿了驕傲,似乎又看見那個手裡總是抱著一本厚重的原文書,和一本厚重牛津辭典的女孩,一會兒出現在庭院涼亭內低頭啃書,一會兒又出現在客廳八角窗邊認真查找的模樣。

  她真的很愛看原文書,剛開始是為了學好英文,後來則完全是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只是沒想到她竟會因此走上專職翻譯這一行,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顧天奇嘴角微揚,繼續往下看,看她現在所住的地方,看她的成就,看她的人際關係,看一切有關她的人事物。

  這只是初步的調查報告,許多資料都是經由第三者口中打探出來的,尚未獲得證實,但即使如此仍能看出許多東西。

  她現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只有母子倆同住,沒有其他家人,也許是在家工作的關係,除了接送小孩上下學,她並不常外出,屋裡的燈經常可以看見點到天亮,還有,從未見有客人到訪,而她,已經在那社區住了三年多了。

  太奇怪了!姜叔和阿姨呢?即使她沒有朋友,至少還有父母不是嗎?怎會從未有客人到訪

  姜叔和阿姨不可能不關心自己的女兒和孫子,即使她現在住的房子沒有多餘的房間供長輩居住,至少也會到女兒家來做客,走動走動吧?從未有訪客這點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皺著眉頭拿筆將這部分圈注起來,決定有必要深入調查。

  比起有關她那許多道聽塗說、有待查證的報告內容,兒子的資料相當完整,不管是身高、體重、出生年月日,連每次在校考試的成績都有,還有好幾張照片。

  姜皓,父不詳。這是唯一一個令他覺得不滿意之處,因為他應該叫顧皓才對,父親是顧天奇,而不是不詳。

  這兩點得盡快改正才行。他拿筆將它們圈起來,在旁寫上糾正後的正確姓名,顧皓和顧天奇,然後看著它們,感覺好好。

  那天在餐廳外和尾隨在他們母子身後時距離都太遠,讓他沒辦法看清楚兒子的長相,現在有了照片,他終於可以好好將他看個仔細。

  眼睛像我,鼻子像她,嘴巴像我,臉型像她,完全融合了父母的優點,是個標準的小帥哥。這就是他的兒子,他的!

  什麼叫有子萬事足,他以前真的無法瞭解這句話,但這一刻他懂了,那是一種比賺進幾百萬、幾千萬還要心滿意足、無可取代的感覺。

  他的兒子,他的!

  心裡突然有股壓抑不住的衝動想要立刻見到他們母子倆,想要將他的兒子擁進懷中,聽他開口叫他爸爸。

  壓抑不住的想望與衝動,讓他終於忍不住的拿起車鑰匙大步走出家門,開車朝姜麗的住處駛去。

  他知道自己突然登門拜訪一定會把她嚇到,但是他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思念多年的人兒和從未見過面的親生兒子就在伸手可及之處,要他如何還能保持冷靜,繼續等待下去?他真的辦不到。

  車子在她家附近兜了幾圈,終於找到停車位,顧天奇拿著那份報告書,筆直的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眼前這楝公寓在白天看起來比夜晚更恐怖,整個搖搖欲墜、險象環生,這也更加堅定他前進的步伐,他一定要用最快的時間將他們母子倆帶離眼前這棟危樓。

  公寓設有警衛室也有警衛,但卻形同虛設般對他這個第一次來訪的訪客不聞不問,讓他這個陌生人自由進出,也讓他感覺一肚子火。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她怎麼會選擇住在這種危險又沒任何安全保障的地方?顧天奇眉頭緊蹙,完全沒考慮到錢的問題。

  如果有錢的話,誰不想住豪宅,要去住危樓呀?果然是坐轎不知抬轎苦,飽漢不知餓漢饑。

  來到她家門前,顧天奇連續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伸手按下門邊的電鈴,不過電鈴似乎壞了,按了半天也沒聽見有任何聲音響起,他只好改以敲門的方式宣告他的到來。

  叩叩叩。

  在門上連敲了數次,又等了幾分鐘後仍等不到屋內有人回應,他加重敲門的力道,換了個方式,從由兩根手指背改成五指掌心拍門。

  砰砰砰。敲門的方式不同,發出的聲音也不同。這一回敲門的聲音不僅變得更大,也更具震撼力。

  砰砰砰。他又連續敲了數次,終於聽見屋內傳來姍姍來遲的回應聲。

  「來了!」她的聲音從門內傳出,帶著些許睏意。

  喀一聲,原本緊閉的大門在他眼前被打開,露出一張睡眼惺忪,秀髮有些蓬鬆凌亂,卻仍遮掩不住她白晰動人的臉龐。

  「你要找……」姜麗抬起有些睜不開的雙眼看向他,聲音頓時戛然而止,雙眼也在瞬間睜大,再無一絲睡意存在其中。

  她整個人都被嚇醒了。

  顧天奇,她的天奇哥,她過去的世界、希望、愛與一切。怎麼會是他呢?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眼前的一切是自己在作夢,因為他的模樣和她記憶中相差太多,氣質和氣勢也迥然不同,她再會幻想,也幻想不出眼前的他。

  以前的他雖然也算沉穩,卻沒有眼前這穩如泰山的氣勢;雖然也曾穿過正式的西裝,卻只是挺拔好看,沒有魄力,缺乏自信風采,但是現在完全不同。

  他變了好多,如他所希望的成功了,對嗎?真的好替他高興。

  「不請我進去坐嗎?」顧天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開口問道。

  她點頭,知道自己躲不過,只能將大門打開,側身讓出一條路讓他走進屋內。屋裡有點凌亂,因為她最近趕稿趕得有些天昏地暗,根本就沒有時間整理。不過也還好,她和兒子的生活習慣都還算不錯,除了凌亂些,倒也沒有什麼亂丟的髒衣服、臭襪子,或是沒吃完會發臭或滋生蚊蠅螞蟻的廚餘散置在屋內等令人作嘔的狀況。

  「咖啡嗎?」姜麗問他。

  他點頭,她則趁此機會轉身去煮咖啡,一邊平復有些紊亂的思緒與心情。

  他怎會突然出現,怎會知道她在這裡?到這兒來有什麼目的,對於當初她的不告而別是已經忘懷了,還是依舊耿耿於懷,至今難忘?他今天到這兒來,會是為了要找她算舊帳嗎?

  她惴惴不安。

  咖啡的香味隨著騰升而起的熱氣飄散開來,盈滿室內。

  姜麗深吸一口氣後,端著兩杯黑咖啡走向他,一杯遞給他,一杯留給自己。

  「不加奶精嗎?」他看著她的黑咖啡問道。

  她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以前和他在一起時,喝咖啡根本不能沒有奶精調味。

  「習慣了。」她說。

  「怎會養成這種習慣?我以為你的習慣是不加糖的拿鐵。」他看著她說。

  「習慣是會改變的。」她輕描淡寫的說,沒告訴他之所以會習慣黑咖啡,一開始全是為了想他才喝,後來則是為了省下買奶精的錢,喝久了也就養成了習慣。

  「習慣的確會變,那麼人呢?心呢?也變了嗎?」顧天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緩聲問道。

  姜麗微窒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截了當一開口就是這個話題。

  人呢?心呢?也變了嗎?

  她從沒問過自己,因為這些年來,她為了生活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這種問題。

  不可否認的,這些年她的確經常會想起他,但是卻從未想過他們的未來。因為當初她之所以會離開他,目的就是為了不阻礙他的前途,而今她都成了一個未婚媽媽,又怎會再回到他身邊去招人閒話,敗壞他的名聲,影響他的前途呢?

  比起以前的她,現在身為未婚媽媽的自己更加配不上他了。人沒變,心沒變又如何呢?許多事物早已改變,滄海已成桑田。

  「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哥哥?這是什麼意思?」顧天奇蹙眉。

  「你為兄,我為妹,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兄妹,如果你同意的話。」她平靜地看著他。

  「兄妹?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兄妹能相愛?會有孩子嗎?我們連兒子都有了,

  你卻跟我說要和我做一輩子的兄妹,姜麗,你在開什麼玩笑?!」他難以置信,怒不可抑的瞪著她。

  「兒子?」姜麗楞了一下。

  「姜皓。別告訴我,他不是我兒子。」他目不轉睛的瞪著她。

  原來他已經知道皓皓的存在,原來他以為皓皓是他的兒子,原來這就是他突然出現在此的原因,原來如此。姜麗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皓皓並不是你的孩子。」她平靜地說。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什麼?!」顧天奇既錯愕又難以置信的叫道。

  「皓皓不是你的孩子,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帶他去做親子監定。」她面不改色的直視著他。

  「你一定是騙我的。」他搖頭拒絕相信,然後將手上的報告書翻開來,指著上頭兒子的出生年月日跟她對質,「這孩子的生日距離你離開我不到一年的時間,他若不是我的孩子,是誰的孩子?」

  「記得當初我提分手的時候跟你說過的話嗎?我說過我愛上別人了。」

  「不要再說謊了!」他遏制不住的朝她吼道,無法接受這種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皓皓不是你的孩子,這就是事實。天奇哥,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她歉疚的對他說。

  「不要說了,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不相信!」他朝她吼道,感覺心痛得像要炸開來一樣。

  他不相信她說的話,她怎麼可能在這麼多年前就變心背叛他呢?這不可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他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

  「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那他的父親是誰?為什麼父親欄上寫著父不詳?」他質問她。

  「因為那個人對我始亂終棄,我恨他,他根本不配做我孩子的父親。」她說。

  「你說謊。」他面無血色的搖頭,始終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她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背叛他們之間的感情呢?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以他對她的瞭解,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絕不可能。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她歉然的看著他,再度說道。

  「我說不要說了!」他忍不住再次對她吼,然後說:「我會去做DNA鑒定。」

  「也好,做了之後你就會相信我並沒有騙你,皓皓他真的不是你的孩子。」她點點頭,沒有絲毫慌張。

  她的冷靜與鎮定讓顧天奇更加懷疑,不相信她所說的全都是實話,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早預料到會有今天,並且早已事先做好萬全準備,不怕會被拆穿。

  不怕被拆穿就表示能被拆穿的一定是事實,所以才會不怕被拆穿,而她一直不斷說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孩子不是他的,甚至不擔心,不,不是不擔心,而是主動提議他可以去做親子鑒定來確認那個孩子不是他的。

  換句話說,那個孩子有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兒子。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兒子,那是誰的兒子?難道她當年真的背叛他,愛上了別人嗎?難道這就是她當初離開他的原因?

  不會的,不可能,他深入骨髓的不相信她是那種女人,絕不相信。

  所以,如果她沒有背叛他,那麼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等一下,他似乎找到問題的癥結點了。孩子是從哪裡來的?會不會這個孩子除了不是他的孩子外,根本也不是她的?

  心跳突然變得有點快,感覺自己好像攀到一條救命繩索,他會去做親子鑒定,不僅做他和那孩子的,也會做她與那孩子的。

  孩子的父親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到底是不是那個孩子的親生母親,他一定要先弄清楚這一點。不過在這之前……

  「這件事晚點再講,你先收拾下吧。」他對她說。

  「收拾什麼?」她楞然問道。

  「重要的東西,以及一些非帶走不可的東西。」

  「帶走?要帶去哪兒?」她一臉莫名其妙,「我並沒有打算要出門啊。」

  「你真覺得在我找到你之後,還會讓你繼續住在這棟危樓裡嗎?以後你們跟我

  住,住我那裡。」他霸道的宣佈。

  姜麗頓時傻眼。「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

  「你的家人……」

  「我一個人住。」

  「這樣更不行了。」她皺起秀眉。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更不行?」他不悅的問。

  「突然有個女人帶了一個孩子住進你家,你不怕鄰居看了之後,會傳出什麼閒言閒語出來敗壞你的名聲嗎?」

  「見鬼的名聲!姜麗,你再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小心我像你小時候不乖時,動手打你屁股喔。」他怒聲威脅道。

  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頓時無言以對。打她屁股……拜託,亂七八糟說話的人是誰呀?他們倆都幾歲了,他竟然還說要打她屁股?

  無言了半晌後,她低喃了一句,「這是性騷擾。」

  顧天奇沒聽見,即使聽見了他也不在意,因為他就是要騷擾她,今生今世只騷擾她一人。

  誰教她小時候也經常騷擾他呢?這就叫做現世報,他一整個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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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雖然顧天奇要姜麗搬家跟他走的態度堅決,但姜麗卻因有正當的拒絕理由而完全不動如山。

  理由一,她現在正處於十萬火急的趕稿期,沒時間搬家,請他不要毀了她經營多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事業與信譽。

  理由二,她兒子還要上學,突然搬家,以後是要轉學還是跨區回原學校就讀?如果是前者,是否該先處理,等轉了學再搬也不遲;如果是後者,她真的沒時間浪費在接送上,還不如繼續在這裡,對她而言方便比什麼都重要。

  他們倆在這兩點上爭辯許久,結果顧天奇發現自己完全爭不裸她,整個就是兵敗如山倒。

  「我沒阻止你工作,況且你的工作是憑真本事的,只要帶著電腦,翻譯的工作哪裡不能做?」他說服她時還不忘捧她,結果……

  「我會認地方,換工作環境至少需要一個星期的適應期。」

  「這太扯了。」

  「每個人都有怪癖,這就是我的怪癖。」

  不能毀了她的事業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譽,在這點上他只好認輸,卻忍不住想在她的理由二上扳回一城。

  「孩子上學接送的事你根本不需要擔心,我可以請個保母專門負責這件事。」他豪氣道。

  不料她卻說:「請不要剝奪我們母子倆相處的時光。」

  他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什麼叫氣死人不償命?她就是!

  「是你說沒時間接送,我才想到可以請保母的,說我剝奪你們母子倆相處時光會不會太狠了?」他不得不為自己叫屈。

  「我有時間,但只有半小時的時間。現在住這裡,在時間配合上完全剛好。」總而言之,她就是想繼續住在這兒,不想搬到他家去住就對了。

  顧天奇心知肚明,卻沒有一點想要放棄的念頭。

  今天來這兒是因為一時衝動,他根本什麼都沒有準備,才會節節敗退。

  但是下一次他再來就絕對不會是這種情況了,他會讓她心服口服的跟他走,再也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或借口,他對天發誓。

  見他終於轉身離開,姜麗將大門關上,上鎖,然後全身力氣就像突然被抽光了一樣,身體貼著門板,瞬間癱軟在地。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有些想不起來自己之前到底都說了些什麼,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暫時過關了,他終於走了。

  天啊,他為什麼會知道她住在這兒?為什麼在她已經明白告訴他皓皓不是他的孩子後,仍堅持要他們母子倆搬去他那裡住?

  是因為他壓根兒就不相信皓皓不是他的孩子,所以才這樣嗎?那麼等到親子鑒定的檢查結果出來之後,他是不是就會翻臉不認人呢?

  他沒問起當年的事,是因為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他早已看開、早已忘記,還是強迫自己將它埋在心裡,終究成了一顆將會傷人傷己的未爆彈?

  如是後者,她寧願他現在就炸開,至少傷害會小一點。

  也許,她該立刻帶著兒子連夜離開這裡,去一個他永遠找不到她的地方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真有那個地方嗎?只要她仍繼續目前的翻譯工作,他就一定能找到她,只要皓皓仍需要到學校讀書,他遲早也可找到他們母子,所以她根本就躲不了。

  看樣子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面對他,面對這一切了。

  深深地歎了一口無奈之氣,姜麗發現自己雖然理出了頭緒,但腦袋裡還是一片混亂,根本就沒辦法專心在工作上,但偏偏工作不做又不行,只能勉強自己坐在電腦前,用著奇爛無比的效率以龜速前進。

  手機上的鬧鈴突然響起,讓好不容易終於能專心工作的姜麗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到了她該去安親班接兒子回家的時間。

  她將檔案存好,稍微整理了一下服裝儀容後,拿起錢包和車鑰匙走出家門,一如往常準備去安親班接兒子回家,然後順路解決他們的晚餐。

  可是誰能告訴她,已經離開好幾個小時的人為什麼會又出現在她面前?

  她瞪著突然冒出來的顧天奇,一整個呆若木雞,好半晌後才有辦法開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要去安親班接孩子嗎?我和你一起去。」

  「為什麼?」她脫口問道,搞不懂他此刻的行為到底有何目的。

  「我需要孩子的毛髮才能做親子鑒定。」他說。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心想敢情他是怕她騙他,所以想親自取得皓皓的頭髮才會等在這裡,他還真是謹慎。

  「安親班就開在學校大門口對面,從這條路直走,第三個紅綠燈右轉,然後過個天橋就能看到了,我會在安親班門口等你。」她為他指路,說完轉身想去騎車,卻讓他給拉住。

  「怎麼了?」她不解的問。

  「我開車。」他有些無言的看著她說。

  「你開車?」她楞楞的看著他,半晌後才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好像鬧了一個笑話。

  他開車當然可以載她過去再載她回來,根本就不需要她自己騎車過去,她真是笨。當然,如果她以為他會在拿了皓皓的頭髮之後就立刻離開的話,基本上她就不只是笨,而是一頭蠢豬了。

  雖然不想,姜麗還是上了顧天奇的奧迪轎車,然後有些不自在的坐在副駕駛座上,偷偷地撫了撫身上穿著的短褲與T恤。她覺得自己的穿著好像和這輛車有點格格不入,一個頂級豪華,一個廉價低俗,就像現在的他與她。

  「你在想什麼?」他突然開口。

  「沒有呀。」她迅速搖頭,知道自己若是實話實說肯定會將他惹火,而惹火他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她一定要放聰明點,千萬不能以身試法。

  顧天奇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卻沒再多說什麼。

  車子很快就抵達安親班,姜麗下車走進安親班去接兒子,顧天奇則坐在打著臨時停車燈的車上等候著,不一會兒便看見姜麗牽著一個小男孩從安親班走出來,打開車門坐了進來。

  「叔叔好。」似乎早得到母親的教導,小男孩在坐上車後,第一時間便開口禮貌的向他打招呼。

  「你好。肚子應該餓了吧,晚餐想吃什麼?叔叔請你吃大餐。」他轉頭微笑地柔聲問道。

  小男孩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身旁的母親,安靜地等候母親的決定與指示。

  好乖的小孩!顧天奇在心裡讚歎道,然後心想,有一個這麼乖的兒子其實也挺不錯的,即使不是自己親生的。

  突然間,他呆滯了一下,感覺好像在哪兒聽過相似的話……

  不對,不是好像聽過,而是真的聽過,因為說這話的人就是姜叔,而在姜叔口中不是自己親生兒子的人則是他。

  他忍不住苦笑,搖頭看向車窗外已經變黑的天空,無聲的問老天:你這到底是在考驗我,還是戲弄我?是想證明什麼?證明我是否有良心,是否知道感謝與回饋嗎?還是在告訴我,她當年的背叛,腳踏兩條船才有現在這個孩子,要我先有心理準備接受這個事實?

  叭、叭。

  停在路邊被他的車子擋住出路的機車騎士對他連按了兩聲喇叭,令顧天奇回過神來,迅速將車子開上路。

  「晚餐想吃什麼?」他將這種無言以對的巧合甩開,開口問道。

  「都行。」姜麗答道,知道拒絕也沒用,最好的應對之策就是任他由他。

  「皓皓平常最喜歡吃什麼?」他又問。

  「肉。」她很無奈,知道自己若不給他一個答案,他會一直問到有答案為止。

  「什麼肉?」他再問。

  「牛肉,牛排。」她自動自發的給了標準答案,免得他接著問是怎樣的牛肉?是清蒸的、紅燒的,還是煎煮燒烤的?

  「好,那我們就來去吃牛排。」他立刻滿意的微笑,然後趁著等紅綠燈時,利用手機Google了一下附近的餐廳,決定了他們今晚的晚餐地點。

  得知今天的晚餐是吃牛排,姜皓小朋友雖然還是乖乖的,安安靜靜的待在媽媽身邊,但是烏溜溜的大眼睛卻是雙眼放光,明顯喜不自勝。

  前菜的生菜沙拉送上桌時,姜皓小朋友的眉頭都皺了起來,明顯不喜歡吃菜,但在媽媽一句「不行,要把它吃掉」後,還是苦著臉把那盤生菜沙拉全給吃掉了,真的好乖。

  接下來的玉米濃湯、香蒜吐司和局烤海鮮他都吃得津津有味,然後終於輪到主菜牛排上場了,他整個就是邊吃邊笑,直到把整塊牛排都吃光了,臉上的笑容還十分燦爛,真是個討人喜歡的乖孩子。

  用餐時間,顧天奇一直都在觀察小男孩的一舉一動,所以話不多。

  姜麗也本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想法,所以也沒有主動說什麼,晚餐就在表面寧靜、實則暗潮洶湧的氣氛下結束了。

  現在就剩下拿取皓皓的頭髮,然後他再開車送他們母子倆回家就可以結束了。

  姜麗滿心期待的想著。

  「皓皓乖,讓媽媽拔兩根頭髮好不好?」走出餐廳後,她迫不及待的轉身對兒子說。

  「等一下。」顧天奇突然開口了。

  她莫名其妙的看向他,臉上寫著:你不是要拿頭髮去做親子監定嗎?

  「不要用拔的,那邊有間書局,我去買把剪刀,用剪的才不會痛。」他說。

  「沒有那個必要吧?只是痛一下而已。」她一臉無言以對、哭笑不得的表情。

  「痛的人不是你,你當然可以這麼說,不然你讓我拔兩根頭髮試試。」他挑釁的看著她。

  「拔呀,又不是沒拔過。」她側頭,將頭頂朝向他,希望藉此表現給兒子看,告訴他真的不會痛,媽媽先拔給你看這樣。

  「真的要拔嗎?」他問她。

  「拔呀。」

  「好。」顧天奇奸計得逞,暗笑在心裡的從她頭頂上拔了兩根頭髮下來,小心翼翼地纏在手指上。「好了,痛吧?」他故意問道。

  「一點都不痛。」她白了他一眼,立刻大聲回答。

  「好吧,當我沒說。」他聳肩道,一副打消去買剪刀的表情。

  「皓皓,借媽媽拔兩根頭髮喔。」她再度轉頭對兒子說,然後手腳俐落在兩秒內就從兒子頭上扯下兩根頭髮,一邊將頭髮遞給他,一邊安撫兒子說:「會痛嗎?不會吧?媽媽沒有騙你對不對?」

  「嗯。」乖巧的姜皓小朋友立刻點頭。

  「皓皓最棒、最勇敢了。」傻媽媽立刻將兒子抱進懷中,亂讚美一通。

  顧天奇在一旁看了覺得好笑又有一種溫馨的感覺,他小心翼翼的將母子倆的頭發放進事先準備好的夾鏈袋裡後,轉身對那一對還在那邊摟摟抱抱的母子說:「我送你們回家。」

  「好。」姜麗開心道,一頓後突然想到一件事。「皓皓,跟叔叔說謝謝,謝謝他請我們吃牛排。」她對兒子說。

  「叔叔,謝謝你請我們吃牛排。」姜皓小朋友立刻照本宣科。

  「不客氣。還有,你可以叫我爸爸。」顧天奇微笑的對他說。

  姜麗頓時被嚇得目瞪口呆,趕緊叫道:「天奇哥,你不要在孩子面前亂開這種玩笑,不要亂說話!」

  「我不是在開玩笑。」

  「你當然是!」她迅速道,然後低頭對兒子說:「皓皓,叔叔在跟你開玩笑,你別聽他亂說。」說完,她用兩手緊緊搗住兒子的耳朵,轉頭對他說:「拜託你天奇哥,不要在孩子面前亂說話,他會當真的,拜託你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亂說話。」他一臉認真,再次說道。

  「好,你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亂說話,你是認真的。」她不想與他爭辯。

  「但現在是認真的,不代表等報告出來之後你的心意不會改變。所以拜託你,在孩子面前還是不要隨便說這種話好嗎?我不想皓皓受到傷害。」她求道。

  「我的心意不會改變。」他凝視著她的雙眼,堅定的對她說。

  「到時候再說吧。」姜麗避開他的視線,不相信他的話。一旦知道皓皓與他毫無血源關係之後,他一定會變的。

  看出她對他的不信任,他點頭撂話道:「好吧,那就走著瞧。」他會以行動來證明一切,讓她不相信都得相信他的決心。

  等著瞧吧!

  因為顧天奇的出現,害姜麗的工作進度整個大延宕,原本還算游刃有餘的她在輕鬆不到一天後,又再次陷入到趕稿地獄。

  連續三天,她每天只睡五個小時,花兩個小時在兒子身上,再花兩個小時在生活雜事上,其餘的十五小時全貢獻給工作,終於有無驚險的在截稿日當天將稿子給傳送出去。

  確定出版社已收到她的稿件後,她直接倒在床上,三秒內就昏睡過去。

  她是被手機的來電鈴聲吵醒的,直想把電話那頭擾人清夢的人捉來揍一頓,不過一想到會不會是出版社打來的,是不是她交出去的稿子有問題,她立刻就被嚇醒不敢再繼續賴床,火速從床上爬起來跑去接電話。

  「喂。」

  「你在做什麼?我打了三通都響到轉進語音信箱,直到第四通你才接電話?」電話那頭傳來顧天奇的聲音而不是出版社編輯的聲音已讓她一陣惱火,沒想到他竟然還這麼說,這簡直是火上加油,讓她忍無可忍。

  「你到底要做什麼?!」姜麗怒聲問道,「我昨晚沒睡,一直工作到早上十點才睡,你最好有正當理由吵醒我,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是嗎?那正好,我也不希望跟你有完有了。」

  「我要掛電話了。」她冷聲道,覺得自己累得要命,他把她吵醒不但不覺得抱歉,卻還在那邊嘻皮笑臉真的很過分。

  「含根部毛囊的頭髮要六到十根,兩根太少了。」他終於說出他來電的目的。

  姜麗皺起眉頭。拔一兩根頭髮還好,一次要拔六到十根就有點受罪了。

  「除了頭髮還能用什麼取代?」她問他。

  「很多,不過比較容易取得的有牙刷、指□和口腔粘膜。」

  「你想要什麼?」她乾脆直接問他。

  「口腔黏膜。所以我待會兒去接你,再一起去安親班接皓皓,一起去吃飯。晚餐想吃什麼,還是一樣吃牛排嗎?」

  他說話的語氣超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姜麗頓時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我想一想,到時候再告訴你。」她沒好氣的說,無意間看到牆上的時鐘,忍不住怔了一下。

  原來已經快要五點了,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睡了快要七個小時,難怪他對於吵醒她的事一點都不覺得抱歉,她倒是有些誤會他了。

  匆匆刷牙洗臉換衣服準備出門,這對她來說通常十分鐘就能搞定,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對著全身鏡中自己的穿著怎麼看就是看不順眼,接連換了三四套衣服都覺得不太對勁,搞到眼見與他約定的時間都過了好幾分鐘,這才放棄再換穿別套衣服,迅速衝下樓。

  突然看見曾請他吃牛排的叔叔又和媽媽一起到安親班接他,姜皓稚氣的小臉上頓時出現一抹不屬於他年齡該有的深思表情,好奇的看著媽媽,以及這個曾經開口說可以叫他爸爸的叔叔。

  顧天奇突然發現,上回一起用餐時,是他在觀察小男孩,而這回用餐時,卻變成小男孩在觀察他,感覺還挺有趣的。

  因為發現這一點,他決定善加利用這個機會,讓小傢伙明白他和他媽媽是什麼關係,以及他對他媽媽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

  「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沒有交女朋友,也沒有結婚,就是在等你。」他對姜麗說。

  「天奇哥……」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她整個人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你當初沒有離開我,我們倆應該早已經結婚,兒女成群了吧?」顧天奇繼續說。

  「天奇哥……」

  「不過現在再重逢也不算太晚,」他打斷她,微笑道:「我們現在還是可以結婚,而且重點是連現成的兒子都有了,你不覺得老天對我挺好的嗎?」

  姜麗只覺得心酸想哭。「對不起天奇哥,拜託你別這樣……」她嗓音低啞的求道。

  「麗麗,」他用她的小名叫喚她,認真地看著她說:「從你當初對我說,如果交男朋友就必須和我保持距離,那你寧願不要交;說比起他們你更喜歡我,可以不要他們,但不能沒有我;說如果只有結婚才能一輩子在一起,那就結婚之後,我的心就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了。所以,如果你不想見我一個人孤獨到老,就該對我負責,永遠陪在我身邊。」

  「天奇哥,拜託你別這樣,拜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真的不想成為他人生中唯一的敗筆與污點,他值得比她更好的女人。

  「好吧,我不逼你,但是你也別想叫我放棄你。」他,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

  「今生今世我的老婆只會是你,我的孩子也只會叫你媽媽而已,所以皓皓,你也可以叫我爸爸,因為媽媽只會和爸爸結婚,不會嫁給別人。」

  「天奇哥!」姜麗難以置信的大叫,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對孩子說出這種話來。

  「我有說錯嗎?你會和除了我以外的男人結婚嗎?告訴我。」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質問道。

  她無法回答,因為這個答案絕對是否定的,除了「不會」之外沒有其他答案。事實上在與他重逢之前,她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單身一輩子,未來將全心全意專注在教養兒子上,不談感情,自然也就不會和任何男人結婚了,但這個任何男人也包括他。

  「我現在只想將皓皓撫養長大,其他的什麼都不想。」

  「一個人撫養孩子太累,我和你一起養。」

  「天奇哥……」她才開口就被他打斷。

  「皓皓,你也不想看媽媽經常熬夜工作到天亮對不對?如果有爸爸幫忙賺錢,媽媽就不用這麼辛苦工作了,經常熬夜工作是會生病的,你也不想媽媽生病,對不對?」他轉頭對孩子說。

  「我不要媽咪生病。」姜皓認真回答,然後轉頭對媽咪又說了一次。「媽咪,我不要你生病。」

  姜麗頓時雙眼發熱,眼泛出熱淚模糊了視線。

  「你什麼時候看到媽咪生病了?媽咪不會生病的,媽咪的身體很好,很健康,你別聽叔叔亂說。」她啞聲向兒子保證。

  「我可沒有亂說。」顧天奇唯恐天下不亂的接話。「皓皓,你不覺得媽咪太瘦了嗎?她就是因為工作太累才會瘦巴巴的,這也是一種病。」

  「天奇哥!」姜麗朝他低聲吼道。真的很想拿膠帶把他的嘴巴封起來,好讓他沒辦法再繼續亂說話。

  「好吧,這事暫且不提,我們來說說搬家的事,你的工作應該告一段落,有時間整理行李了吧?」

  他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挑她不想與他討論的話說。

  「我說過皓皓要上學……」

  「學校的問題我已經解決了,」他再次打斷她,「我家附近剛好有一所小學,距離和你家到現在這所小學差不多,完全符合你半個小時的要求,還有,轉學的事我也已經談妥了,只要辦個手續,皓皓明天就可以直接轉到那所學校就讀。」

  姜麗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這個男人絕對是有備而來的。

  「皓皓在學校裡當班長,和同學相處得很愉快,他不想轉學。」她現在只能拿兒子當擋箭牌了。

  「皓皓,你真的不想轉學和媽咪一起搬到爸爸家住嗎?」他對於自稱爸爸已經愈來愈朗朗上口……

  「天奇哥!」姜麗語帶警告。

  他沒理她,繼續對著姜皓說:「和爸爸住,媽咪就不用這麼辛苦工作了,因為不用付房租,也不用付水費、電費、瓦斯費,可以省下好多好多錢。」

  「天奇哥,拜託——」

  「是真的嗎?」姜皓突然開口,認真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顧天奇點頭回應。

  「皓皓……」

  「那我要轉學,我不要媽咪這麼辛苦。」姜皓立刻堅定的說。

  姜麗頓時一陣鼻酸,眼淚迅速溢滿眼眶。

  「皓皓是個懂事的乖孩子。」顧天奇伸手輕撫了一下他的頭,讚揚的說,然後看向姜麗。「皓皓說他要轉學了,現在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明天過來幫你搬家,後天再幫皓皓辦轉學,他明天還能到學校跟同學們說再見。」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同時也是無言以對。

  「沒問題了嗎?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來幫你搬家。」顧天奇微笑,滿意的拍板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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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4: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面對顧天奇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強勢,姜麗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只能兵敗如山倒地被迫搬去與他同居。

  他家是三房兩廳兩衛的公寓式房子,位於黃金地段,價值不菲,可見他現在的身價非凡。

  三房中有一房被設計成書房,這對一般三口之家的小家庭來說非常適合,但是問題在於他與她並不是一對夫妻,所以除去一間書房,剩下的兩間房間根本就不夠三個人住。

  面對這種狀況,姜麗顯得有些尷尬,但顧天奇卻完全不以為意,甚至還有些小得意。

  這是他的家,他當然知道他們母子倆搬進來住會少一個房間,但這也是他所希

  望的,要不然以他現在的能力與身價,會找不到足夠他們三人都能各自擁有一間房間的房子嗎?

  「你可以睡我房間,我的床是加大尺碼的Kingsize,足夠我們兩人一起睡。」他咧嘴微笑道。

  「我和皓皓睡一個房間就行了。」姜麗迅速說道,好像怕說慢了就會立刻被他拉進他房間裡睡覺一樣。

  「你的生活作息不太正常,這樣會吵到皓皓的,還是和我睡吧。」

  「我和皓皓睡,這話題到此結束。」她堅定的說,有種想抓狂的感覺。

  「好吧,不過你隨時都可以改變主意,我的房間門永遠為你而開。」

  「謝謝,不需要。」她忍不住咬牙切齒的對他說,終於明白他一定是故意、有計劃性的,她中計了。

  所幸留給他們母子倆住的那間房間很大,除了原有家俱外,即使再多添置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給皓皓用,房裡的空間仍是綽綽有餘,一點也不覺得擁擠。

  既然搬都搬來了,姜麗決定隨遇而安。

  皓皓對於新家和新學校都適應良好,沒有半點適應不良的感覺,反倒是她,花了好幾天才適應這個新家,以及適應與顧天奇同處一個屋簷下,直到不會再被他的

  存在而擾亂心跳頻率,終於能夠處之泰然。

  大門處突然傳來有人用鑰匙開鎖的聲音,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亂了一下。真是的,才剛說自己能夠處之泰然了,沒想到馬上就洩氣了。

  顧天奇從門外推門而入,已經寫完功課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姜皓立刻揚聲叫道:「叔叔!」然後高興的轉向她說:「媽咪,叔叔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了,有必要這麼高興嗎?」她小聲的嘟嚷,心裡有點吃味。

  他們搬到這兒來也不過才一個多星期,也就是說兒子與他真正有相處的時間也不過才一個多星期而已,和她這個朝夕相處八年整的媽媽根本不能相比,可是誰能告訴她,兒子現在對他的喜歡好像比對她這個媽媽的喜歡還要多?

  這絕對不是她的錯覺,因為只要看兒子現在眉開眼笑,像只小狗歡迎主人回家般從沙發上起身迎向他口中的叔叔的模樣就可以獲得證實了,真是太傷心了。顧天奇伸手摸了摸姜皓的頭,然後抬頭,揚聲對她微笑道:「我回來了。」

  「我看到了。」她有些沒好氣的撇唇道,見他再度低頭對兒子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一大一小兩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樣子,她就莫名的覺得一肚子火。

  「浩暗,去洗手,準備吃飯了。」她大聲叫道。

  「喔,好。」姜皓乖巧的應聲而去。

  看著小傢伙跑去洗手,顧天奇放下公事包,一臉期待的走向孩子的媽開口問:「今晚吃什麼?」

  「我會的就那幾樣,你想吃什麼?」她沒好氣的說。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的廚藝真的是乏善可陳,數十年如一日。

  上回第一次在他家開伙煮食時,他興匆匆的品嚐之後只有一句含蓄的評語:好熟悉、好想念的味道;而這個味道在多年前得到一樣來自他的評語則是:嗯,不錯,不過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這就是她的廚藝。

  顧天奇愕然的眨了眨眼,好奇的問道:「我是不是有哪裡得罪你了?」

  「沒有。」她撇唇道。

  「沒有怎麼會是這個口吻?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他不信,一把抓住她追問:「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都說沒有了。快點放手啦,我要去裝飯。」她掙扎。

  「你這樣會讓我胡思亂想,快點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神情,緊抓著她不放。

  「都說沒有了。」她有些受不了他,也有些受不了自己。

  她剛剛到底是在吃哪門子飛醋呀?

  剛好,她看見兒子從洗手間裡出來走向他們,她直接將不滿表現出來,開口問道:「皓皓,你剛才在跟叔叔說什麼悄悄話,媽咪不能聽嗎?」

  「媽咪……」姜皓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叔叔,因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而顯得有些慌亂。

  顧天奇呆了一下,恍然大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竟然是為了這個?!「是我讓皓皓保密,不要跟你說的。」

  「天奇哥,你不能這樣教小孩子,怎麼可以教他們隱瞞呢?」她有些生氣。

  「我沒教他隱瞞,只是要他幫忙保密而已。」

  「那不是一樣嗎?」她不由自主的提高音調。

  「媽咪,你別生氣,我告訴你。」見媽咪生氣了,姜皓有些慌張,急忙和盤托出一切。「叔叔說明天是媽咪農曆的生日,我們要幫媽咪慶生,給媽咪一個驚喜,所以不能告訴媽咪。媽咪,你不要生氣,以後皓皓什麼事都會跟你說的,你不要生氣。」

  姜麗整個呆住,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

  農曆生日?明天嗎?她完全都沒注意到,也沒想過他竟然還記得她的農曆生日是幾號。

  「媽咪,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姜皓像做錯事般,小心翼翼道。

  「對不起,是媽咪的錯,是媽咪搞錯了,對不起。」她趕緊開口對兒子道歉。「你是不是也該跟我說對不起?」顧天奇雙手盤胸,好整以暇的開口。

  「對不起。」姜麗知錯能改,立刻說。

  「太沒誠意了。」他搖頭道。

  「對不起。」她又認真的說了一次。

  他依舊搖了搖頭,說:「沒誠意。」

  「你——」她終於明白他是故意的,不管她再說一百次或一千次對不起都是一樣。「那你說要怎樣才有誠意?」

  「親我一下。」

  姜麗渾身一僵,遏制不住心跳加快、渾身發熱的反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沒誠意就沒誠意,反正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你要不要接受是你的事。皓皓,我們來吃飯,別理他。」她對兒子說,然後逕自轉身盛飯,再若無其事的坐下來吃飯。

  顧天奇笑了笑,雖然沒達成親吻的目的,但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來日方長。

  「明天我已經在餐廳訂了位,我會回來載你,再一起去接皓皓,然後我們一起去餐廳幫你慶生。」他坐下來,端起自己的飯碗對她說。

  「你根本就不需要花這錢,生日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她說。

  「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說不管是國歷生日還是農曆生日,你都要過。」

  「以前是因為還小,不懂事。」

  「十八、九歲算小嗎?」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承認以前的我實在是太嬌縱了,有點不知道人間疾苦,但是現在我已經成熟懂事了,知道賺錢的辛苦與不容易,所以沒有必要的錢真的不需要隨便亂花。」她認真的看著他說。

  「過去這些年你是不是過得很辛苦?」聽她這麼說,顧天奇終於再也忍不住問道。

  這些日子他之所以一直沒問她過去的事,一方面是為了等徵信社進一步的報告,另一方面則是不想讓她因提起過去的事而傷心難過,因為她雖沒說,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姜叔和阿姨極有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他不想接受這麼殘忍的事實,所以也是帶著有點能拖就拖的心態,一直不去觸及過往的話題。

  可是當她說出知道賺錢的辛苦與不容易時,他真的既心酸又心痛,這還是當初被大家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嗎?他真的好難過。

  「還好,有得吃有得住,身體也沒什麼大病痛。」她輕描淡寫的聳肩道。這樣根本問不出什麼,顧天奇邊吃飯邊掙扎猶豫了許久,終於在碗底朝天,將一碗飯全部吞進肚子裡之後,放下碗筷,開口問出那個他一直不敢詢問的問題。

  「姜叔和阿姨呢?為什麼你們沒有一起生活?」

  姜麗舉筷夾菜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就像時間在這一刻突然靜止了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將手縮了回來,將碗筷從手上放下來,好似再也承受不了

  它們的重量一樣。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飄忽。

  「他們過世了。」

  雖然早預料會聽到這個答案,顧天奇還是震了一下,臉色變成一片蒼白。

  姜叔和阿姨就像他的父母一樣——不,比他的父母更像他的父母,為人子女的他卻連最後一程都沒能為他們送行,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發生了什麼事?」他啞聲問道。

  「車禍。」

  這個答案太過簡單尋常,讓顧天奇整個難以接受。

  「什麼時候發生的,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八年前。」

  「對方是什麼人?告訴我,我絕對不會放過肇事者,絕對!」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迸聲問道。以他對姜叔的瞭解,他絕對不可能會是肇事的一方,錯的一定是對方。

  姜麗不由自主的看了同坐在餐桌邊吃飯的姜皓一眼,然後對他搖了搖頭。

  「人死不能復生,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一定要對方付出代價!」

  「對方已經付出生命的代價了。」她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

  「對方也死了?」

  她點頭。

  顧天奇頓時只覺得悶,悶得他好痛苦、好難受。難道就這樣算了?對方只有一條命,而這邊卻喪失了兩條寶貴的性命,而且重點是,從姜麗這些年經濟拮据的情況看來,對方肯定沒有給予什麼金錢上的補償,想到這些,他真的沒辦法就這麼算了。

  「我還是要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告訴我。」他看著她,堅定道。

  她搖頭拒絕告訴他。

  「你不說我也能夠查得到,警方那邊應該有備案才對,只要動用一點關係就行了。」

  姜麗突然不再說話,再度拿起碗筷繼續吃飯,只是很明顯的心不在焉,眉頭更是緊蹙著,從頭到尾都沒有鬆開來過。

  顧天奇搞不懂她怎會有這種反應。即使她天性善良,父母之仇也不該輕易原諒才對,還是其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內情?

  他看著心不在焉的她,眉頭也不由自主的跟著蹙了起來。

  聽見她洗好澡,開門走出浴室的聲音,顧天奇立刻從床上翻起來,迅速走到原本就敞開沒關的房門邊,然後在她從他房前經過的瞬間,猛然伸手將她拉進房內。

  「啊!」姜麗頓時被嚇得驚叫一聲,還好沒驚嚇到在房裡睡覺的兒子。「你這是做什麼?」她轉頭瞪了顧天奇一眼。

  「我們談一談。」他一臉嚴肅。

  「談什麼?」她蹙眉道。

  「晚餐時沒談完的話題。」

  「你還想知道什麼?該說的我都說了。」

  「所以,我現在想聽的是你覺得不該說、沒有說的那一部分。」他堅定的看著她說,一頓後又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姜叔和阿姨待我如親生兒子,我不能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只是一場交通意外。」

  「我要知道全部的經過,詳細的。」

  姜麗頓時沉默了,知道自己若不說,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歎息的點頭道:「好,我告訴你,我們到客廳說。」

  「不,在這裡說。」他一把扣住轉身要走的她,搖頭道。

  姜麗下意識看了一眼距離不遠的床,隨即在心裡搖頭,告訴自己他絕不可能會強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為什麼不到客廳?」

  「因為我怕你哭,怕被皓皓看見會以為我欺負你,因而誤會我、討厭我。」

  「皓皓不會,而且他已經上床睡覺了。」

  「我不想冒險。」他緩緩搖頭。

  其實他還有一點沒說,那就是她若哭,他一定會忍不住將她擁進懷中安慰,忍不住吻她,這些兒童不宜的畫面也不適合讓皓皓看見,所以不能在客廳。

  「好吧。」算他理由合情合理,她走到窗戶旁的一張沙發椅坐下,然後看他將房門關上,走到另外一張沙發上坐下之後,才緩聲開口說:「她的名字叫張漫秋,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女駕駛?」顧天奇蹙眉,竟然是個女人?又是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她沒有開車,她是一個被自己所愛的男人拋棄,突然走到馬路上想自殺的女人。」她搖頭道。

  「什麼?!」顧天奇滿臉愕然。這已經不能用出乎意料來形容,他只覺得離譜、傻眼、荒唐,這教人如何接受?姜叔和阿姨竟然為了這種事而喪命,這太冤枉、太令人無法接受了。

  但是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猛地脫口問道:「既然對方沒有開車,姜叔和阿姨又怎麼會傷重不治?」

  「因為我爸在千鈞一髮間避開她了,但卻迎面撞上對面車道的沙石車。」姜麗紅著眼眶,語音哽咽的說。

  「那個女人該死!」顧天奇怒不可遏的用力槌了一下沙發,怒聲罵道。

  「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抹去眼眶中的淚水。

  「你還替她說話?」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生氣的說:「若不是她,姜叔和阿姨會死嗎?你會失去父母嗎?你會一個人孤苦無依嗎?」

  「恨能讓我爸媽再活過來嗎?」她只問他這麼一個問題。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也要讓自己活在怨恨中,一生鬱鬱寡歡嗎?」她打斷他,潸然淚下的搖頭道:「我不想過這樣的人生,我爸媽也不想我這樣,因為這是他們的遺言,希望我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與真心,希望我能幸福快樂。」

  顧天奇頓時啞口無言,只覺得感傷、難受。像姜叔和阿姨那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死得這麼早,難道真的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這太沒天理了!

  「就是因為你有這種想法,所以對方才有恃無恐,在事後沒有給你任何實質上的補償嗎?」他問她,還是覺得忿忿不平,沒辦法輕易原諒肇事的那一方。

  姜麗搖了搖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娓娓道來,「他們是一對孤兒寡母,從小到大她母親始終對她不聞不問,她因極度缺乏愛,為了尋愛十五、六歲就離家跟人同居,卻始終所遇非人。十年後終於遇到一個她以為老實、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結果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一直沒有娶她,還背著她娶了別的女人,讓那個女人頂著正宮的頭銜前來教訓她這個小三,她傷心欲絕,生無可戀才會選擇自殺,她沒在車禍中死去,但最後仍選擇跳樓自殺結束一生。」

  顧天奇不由得沉默了,因為那個女人的遭遇幾乎與他母親如出一轍,都是被最愛的人惡意背叛才會心如死灰,生無可戀。

  直到這一刻他也才明白,為什麼姜麗會一直說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因為她跟他母親的遭遇實在是太像了。

  「知道背叛她的男人的名字嗎?」他抿了抿唇,沉聲問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他終於知道那個該死的男人才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禍首。

  姜麗搖頭。「對方自始至終都沒有來認領屍體,警方說他根本就不承認與死者認識。」

  「卑鄙無恥的混蛋!」顧天奇氣得咬牙切齒,「所以,警方那裡應該會有那傢伙的資料對嗎?」

  「天奇哥,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姜麗眉頭緊蹙,深深看著他請求。

  「為什麼我覺得你接下來要說的話,是我不想聽的話?」他回視著她說。

  「對不起。」

  「如果那件事需要你說對不起,那就別說。」他伸手阻止她。

  「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你找到那個男人,發現他婚後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分上就不要再為難他了好嗎?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姜麗歉然的看了他一眼,依舊將明知道會惹他不快的要求說了出來。

  「沒錯,孩子是無辜的,所以更不該讓那種卑鄙無恥的傢伙待在無辜的孩子身邊,影響那孩子的一生。」他不為所動,擲地有聲的說道。

  「孩子需要父親,即使那個人再卑鄙無恥,對一個孩子而言,父親就是父親,有父親在身邊永遠比沒父親在身邊要好。」她再接再厲,企圖說服他。

  「你真的這麼想?」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緩聲問道。

  她毫不猶豫的立刻點頭。

  「那麼皓皓的父親呢?既然父親對一個孩子而言如此重要,那麼皓皓為什麼沒有父親?」他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她整個人僵住,頓時啞口無言。

  「我可以答應你這要求,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他忽然又開口說。

  「什麼條件?」她似乎看見一抹希望。

  「和我結婚,讓我當皓皓的父親。」

  姜麗整個人呆住,臉色不由得泛白,然後迅速搖頭,「不行,這個條件不行,請你換個條件。」

  「我只有這個條件。」他堅定的看著她。

  「不行。」她還是搖頭。

  「為什麼不行?我要知道理由。」

  「因為我還愛著皓皓的父親。」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好像想看穿她的心一樣,半晌後,他終於開口了。「你到現在還想繼續這個可笑的謊言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心臟突然狂跳。

  「皓皓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根本就不是你生的,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他直接說出這個石破天驚的真相。

  「你……你在胡說什麼?」她瞬間面無血色,震驚的瞪著他,做著垂死掙扎。顧天奇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而是直接起身走到床頭,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

  她驚疑不定的接過那個紙袋,將袋內的檔抽出來,聽見他說:「親子監定的報告出來了,裡頭除了我和皓皓的親子監定外,也有你和皓皓的。事實證明,我們兩個和皓皓都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看著手中的兩份親子監定報告書,姜麗的臉色蒼白如紙,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當初他在拔頭髮、刮取皓皓的口腔粘膜時,為什麼非要她先示範給皓皓看,原來他早就別有居心了,而她竟渾然不覺,她真是笨!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他問她。

  「為什麼要騙我?」他又問。

  「除了我之外,你根本從未愛上過別的男人對不對?」他再問,然後將雙手搭在她坐的單人沙發的兩側扶手上,封住她所有逃脫的路線,傾身逼近她,「當初讓你離開我的真正理由到底是什麼?」

  姜麗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靠去,面無血色的抿緊唇瓣,沉默不語。

  「告訴我。」他要求道。

  她依舊抿緊雙唇,不肯開口告訴他真正的理由。

  「是不是和姓李的那個人有關係?」他看著她沉聲問道。

  原本向後退的她突然僵住,難以置信地抬眼。

  「我早知道一定和那個人脫不了關係,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經過,知道他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威脅你們,讓姜叔和你都不得不就範。」看清她的反應,他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平靜而冷靜的對她說。

  「天奇哥,拜託你別問了好嗎?我不想破壞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她開口求道。

  「父子?感情?」他像是聽了什麼笑話般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從他拋棄我們母子那一天起,我和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更別提感情了,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擔心這個。」

  「天奇哥……」

  「我要知道事實,麗麗。」他堅定的說,目光迫人。

  「知道了又如何,都已經過去了。」她搖頭道。

  「對我來說從未過去,我要知道一切真相。告訴我,麗麗。」他強勢要求。她沉默一會,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般的開口問他,「如果說出來,我們倆將永遠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相處,你還是要我說嗎?」

  他渾身一僵,「為什麼要這樣說?」

  「你只需要回答我問題,你還是要我說嗎?」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顧天奇呼吸微窒的看著她,突然發現他第一次有了害怕揭開這個自己追尋已久的真相的感覺。

  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呢?什麼真相會讓他們倆永遠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相處?

  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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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4: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顧天奇最終還是沒有強逼姜麗說出一切。

  他告訴自己來日方長,與其迫使她做出什麼決絕之事,還不如慢慢等,等她願意開口告訴他,或者是等他們結婚之後再來追根究柢也不遲,反正九年的時間他都等了,再多等幾天或幾個月根本沒差。

  不過當初的事可以暫且擱下,皓皓的身世與來處卻不可以,他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才行。

  一個人生活,和帶著一個孩子獨自撫養的生活完全是兩回事,如果孩子是自己的也就算了,但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這簡直就是自找罪受。

  她心裡到底是怎樣想的?嫌自己的生活還不夠辛苦,不夠累嗎?

  「皓皓是怎麼一回事?」他蹙眉問她。

  「如果我告訴你真相,你不可以罵我。」她垂眼道。

  他無言以對的看著她,感覺她就是吃定了他一樣。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罵嗎?罵了有用嗎?」他反問她。

  「我知道自己有時候真的很任性,明知道有些事不該做、不能做,還是會忍不住想做、去做,然後自討苦吃。但是關於收養皓皓這件事,我連一刻……不,一分鐘都沒有後悔過。」她看著他認真的說,希望他能明白自己從未感到後悔。

  「說吧,他是從哪裡來的?」他不予置評。

  「張漫秋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什麼?!」顧天奇遏制不住的大叫,雙眼睜得跟銅鈴一樣大。「你說誰?張漫秋?那個害死姜叔和阿姨,最後跳樓自殺的那個女人?」

  「嗯。」

  他張口結舌的瞪著她,簡直難以置信。

  「你瘋了嗎?」他朝她怒吼,真的無法接受這麼離譜的一件事。「他媽媽是害死姜叔和阿姨的兇手,而你卻撫養那個兇手的孩子?你是想讓姜叔和阿姨死不瞑目嗎?」

  「孩子是無辜的。」

  「無辜的也不行!」

  「是嗎?那我知道了,我會帶皓皓離開這裡。」她平靜地說。

  「你——」顧天奇快被她氣死了。「你一定要這樣氣我嗎?」

  「既然你無法接受皓皓,我也不可能放棄他,那麼除了我們離開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總不能要你離開,而我們留下吧?」她輕扯唇瓣,故作輕鬆的開玩笑。

  他沒有笑,臉上連一丁點笑意都沒有,一張臉因生氣而繃得死緊,青筋迸現。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他終於壓抑不住心底那抹怨恨。「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一個可以輕易割捨,隨時隨地想拋棄就拋棄的人嗎?」

  姜麗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

  「不是的……」她搖頭道。

  他對於她的否認沒有任何反應,逕自道:「九年前你已經拋棄我一次了,這次你不必離開,我離開。」說完,他直接起身拿起外套、手機、皮夾和車鑰匙,就這麼在半夜走出家門,離家而去。

  他離家出走的舉動來得太過突然,讓姜麗整個人呆住,而後望著開了又關的大門,一個人坐在客廳中淚如雨下。

  那天晚上顧天奇沒有回來。

  事實上,從那晚之後他就再也沒回來過,把這棟公寓留給他們母子倆住,自己住到別處去。

  在他離家未歸的第三天,她曾打電話給他,他的語氣冰冷的讓她落淚。

  「什麼事?」他冷冷地說。

  「你今晚會回家吃飯嗎?我要確定一下要煮多少飯菜。」她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問,有些討好。

  不料他卻冷然的回道:「不用煮我的,我不會回去。還有什麼事嗎?我要去開會了。」

  「天奇哥!」她趕緊叫道,怕他下一秒就把電話掛斷。

  他沒有應聲,但電話顯示還在通話中,所以她趁自己的勇氣還沒喪失前,一鼓作氣的問出口,「你這兩天住哪兒?什麼時候回家?今天會回來嗎?嗡嗡嗡論壇。」

  手機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他淡淡的回答。

  「不會。」他說,讓她有種心碎的感覺。

  「你打算以後都不回來這個家了嗎?」她問他。

  「你希望我回去嗎?」他反問她。

  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姜麗楞了一下,僅只遲疑這一秒,便聽見他在電話那頭自嘲的說:「應該是不希望吧?」

  「不,我希望,我當然希望!」她趕緊說道。

  「回去了之後呢?你就要離開,還是繼續三人行的同居生活?」

  「天奇哥,皓皓對我來說就跟親生兒子一樣,這些年來因為有他的陪伴,我才能支撐到現在,你真的不能接受他嗎?」她難受的問。

  「你要我用什麼理由接受他?」

  「他是無辜的。」

  「還有呢?」

  她完全不知道他還想聽什麼答案,難道無辜這個答案還不夠嗎?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看見皓皓時的模樣,不足兩千五百公克的小身體插著管子,努力在保溫箱裡求生存。

  他是那麼的小,那麼的虛弱,那麼的無辜與可憐,一出生,生父便對他置之不理,生母也對他不聞不問,而後又棄他而去,他到底何罪之有?

  她對他真的興不起一絲恨意,有的全是憐惜與母愛。

  所以,在醫院熱心醫生的幫忙與好心員警的默許下,她成了皓皓的母親。

  姜皓是好心的員警為他取的名字,皓字有皓天的意思,也等於昊天,除了泛指天之意,還有父母養育之大恩的意思。

  員警希望這孩子能永遠記住她這個母親對他的恩惠,才會以此命名,因為知道事由的人都知道她的決定有多麼不容易。

  他們兩個都是受傷的靈魂,一直相互取暖、相依為命走到今天,早已不能沒有對方,要她捨棄皓皓比要她掏心割肺還要痛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他冰冷的問完「還有呢」之後,她只能在他沉默的等待中默默地將電話切斷,結束這通電話。

  晚餐時,餐桌邊依然只有他們母子倆。

  姜皓感受著四周低迷的氣氛,以及母親鬱鬱寡歡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的開口。

  「媽咪,你和叔叔吵架了嗎?」

  姜麗楞了一下,迅速搖頭道:「沒有呀。」

  「那叔叔為什麼好幾天都沒回家,連媽咪的生日也忘了?」他有些憤慨,「明明說好要和我一起幫媽咪慶生的,叔叔食言而肥。」

  「皓皓,不可以這樣說叔叔!」姜麗輕斥,不希望兒子對顧天奇有任何負面情緒,致使他在得知後對兒子更加反感。

  「叔叔的公司派他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出差,所以他才沒辦法回家,也沒辦法幫媽咪慶生,這不是他的錯,所以你不能說他食言而肥,懂嗎?還有,你知道媽咪為了養你,工作很辛苦,但是叔叔比媽咪更辛苦,因為他現在要養我們兩個,所以你也要跟喜歡媽咪和愛媽咪一樣喜歡叔叔跟愛叔叔,懂嗎?」她認真的教導兒子。「嗡嗡嗡論壇。」

  「我知道了,媽咪。」他乖巧聽話的點頭。

  姜麗讚許的對兒子微微一笑,母子倆安靜地吃了一會兒飯之後,姜皓不甘寂寞的又開口。

  「媽咪,你會和叔叔結婚嗎?」

  她微僵了一下,抬頭看著兒子疑惑的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李晏伯說,以前他也是叫現在的爸爸叔叔的,後來叔叔和媽媽結婚了之後,叔叔就變成爸爸了,我喜歡叔叔,也希望叔叔能和媽咪結婚變成我的爸爸。」

  李晏伯是他在新學校裡認識的好朋友,在得知他的爸爸是這樣來的之後,他就充滿了期待,希望叔叔有一天也可以變成他爸爸。

  姜麗心酸得差點落下淚來。她以為只要自己付出全部的愛,讓皓皓感受到愛與溫暖,即使只有母子兩個,他們也可以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結果兒子依然想要一個父親,羨慕別人有父親。

  想想也是,只有媽媽和擁有爸媽又怎會一樣呢?過去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只是兒子這個願望可能一輩子也達成不了,而這全都是她的錯。

  如果她一開始就接受天奇哥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生後面這些事,又如果她能撒點小謊,不要說出皓皓的生母就是張漫秋的話,皓皓也不會招恨,還能得到天奇哥的喜愛,這一切都是她害的,是她的錯。

  「皓皓,叔叔和媽咪是不可能結婚的。」她只能這樣告訴兒子。

  「為什麼?」

  「因為叔叔是媽咪的哥哥,我們是兄妹呀,兄妹是不可以結婚的。」

  「可是媽咪姓姜,叔叔姓顧,你們不是真的兄妹,而且我有問過叔叔,叔叔說他喜歡媽咪,媽咪也喜歡他,所以你們一定會結婚,他也一定會成為我的爸爸。」他忍不住把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

  聽到這些,姜麗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媽咪?」姜皓被她的眼淚嚇到了。

  「好像有沙子跑到媽咪的眼睛裡。」她趕緊拿張衛生紙將眼眶裡的淚水擦乾,假裝擦拭著那不存在的沙粒。

  「要不要我幫你呼呼?」上回有一次他的眼睛裡也是跑進一粒沙子好難受,媽味幫他呼幾下沙子就不見了。

  「不用了,媽咪沒事。」她穩住自己的情緒後,對兒子微笑搖頭。

  「媽咪,你和叔叔什麼時候要結婚?我希望快一點,希望叔叔能早一點變成我爸爸。」見媽咪沒事後,他又再度將注意力移回先前討論的事上頭。

  才擦乾的淚水冷不防又迅速溢滿眼眶,讓她不得不用仍抓在手上的衛生紙將它們拭去,然後強顏歡笑的對兒子說:「皓皓,叔叔是在跟你開玩笑的,你別聽他亂說。」

  「叔叔為什麼要開玩笑?我記得叔叔上次跟媽咪說他不是在開玩笑呀。」

  面對兒子天真無邪且極度認真的雙眼,姜麗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再強顏歡笑,繼續胡說下去。

  皓皓從小就很聰明,又懂得察言觀色,所以才會那麼懂事,也因此,她知道自己的謊言早晚都會被拆穿,到時皓皓是會感謝她的選擇,又或是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而自責不已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根本無須言明。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她根本無法確定也不知道天奇哥會怎麼做,如果他將皓皓的身世告訴皓皓的話……

  不,天奇哥不會做這種事。她肯定的告訴自己,但是卻無法肯定聰明的皓皓會不會從原本喜歡他,後來變討厭他的叔叔那裡發覺到什麼。

  第一次她真心的希望皓皓能夠笨一點,不要這麼聰明。

  「媽咪,你為什麼都不說話?」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姜皓再度開口問道。

  「皓皓,你還小,所以有很多事你不懂,你只要知道媽咪很愛你,永遠不會離開你就夠了。至於叔叔,我們住在他家已經帶給他很多麻煩,不能再麻煩他更多,要他永遠照顧我們,你懂嗎?」她告訴兒子。

  「所以媽咪不能和叔叔結婚嗎?」他失望的問。

  「嗯。」她點頭道。

  「喔。」他輕應一聲,接下來母子倆直到吃完晚餐,都沒再開口多說一句話。

  顧天奇已經連續兩個星期都沒有回家了,但他的怒火卻一點都沒減少,反而愈來愈旺,因為姜麗自從他離家第三天曾打過一通電話給他之後,便再也沒打給他,這讓他的怒火愈燒愈旺,簡直都快要燒出一股恨意來了。

  他從不知道她這麼絕情,也或許他早在九年前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想承認而已,而這一次卻被逼得不得不面對。

  也許他真的不該再執著於她,執著於過去了。

  他不變心、信守承諾那是他的事,不代表她就一定要跟他一樣,幹不代表她就一定要為此而接受他。如果他的愛與誓言對她而言根本就是壓力、是累贅、足痛力根源,他還能自以為是的以愛之名糾纏著她不放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過去這些年他也不是沒被不愛的女人糾纏過,別人遇到這種事的感覺他不知道,但至少他知道他很不喜歡被以愛之名過分關注,甚至可以說是監視的感覺。所以,他是不是真的該死心,到此為止了?

  叩叩。辦公室門傳來輕敲,他抬起頭來,只見秘書推門而入,手上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總經理,這是您的私人快遞,剛剛寄來的。」秘書將紙袋交給他後便退出辦公室。

  私人快遞?他疑惑的低頭看向那封快遞,只一眼,整個人立刻坐直了身體,伸手將牛皮紙袋拆開,從裡頭拿出徵信社寄來的最新報告。

  這回的報告應他要求著重在那場車禍的相關人員身上,其中那個不知名的該死混蛋自然是首要目標。

  林秉華,現年三十二歲,與聯貿食品千金李碧玲(三十三歲)結婚後育有一男一女。與妻子貌合神離,兩人各自皆有婚外情,傳言其女兒便非其所生,但他也不遑多讓的在外頭生了一個私生女,剛滿週歲。

  顧天奇不由主的冷笑。果然是破鍋配爛蓋!

  現任職於聯貿食品營業部協理一職,工作能力普通,人際關係普通,唯獨男女關係活躍,和已婚的秘書與其女助理皆有一腿,關係複雜。

  看到這兒,顧天奇不必思考,輕而易舉就知道用什麼方式可以讓這個男人身敗名裂,跌入谷底,自食惡果。

  至於姜麗所說的,希望他能看在無辜的孩子分上放他一馬的話,他不是沒考慮過,而是有先決條件的,那就是他必須忠於家庭,必須要是個好爸爸才行,這樣他會看在孩子的分上放過他。

  但事實證明,這傢伙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天理難容,因為在外頭幫他生了一個私生女的女人上個月才剛剛自殺未遂。

  調查報告上清楚的條列出他的每一段風流韻事,其中當然包括皓皓的生母張漫秋在內。

  只是這是什麼?!

  顧天奇倏然睜大雙眼,心臟在瞬間狂跳到像是下一秒就會爆炸一般難受。報告上有段文字這麼寫著:張漫秋自殺後,其兒子交由一位同時間因意外流產而痛失孩子的母親領養,院方為保護當事人,拒絕透露其姓名,但據當時在場的護士所言,其養母年輕貌美,姓姜。

  他面無血色的瞪著這段文字,來回看了好幾遍,希望是自己眼花,希望它能突然消失,但它仍舊清清楚楚、白紙黑字出現在他面前。

  意外流產?痛失孩子?

  年輕貌美?姓姜?

  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所以,她懷過他的孩子?怎麼會有這種事,怎麼可能,怎麼會?她為什麼隻字未提,什麼都不跟他說呢?

  同時間意外流產……所以,車禍那時她失去的不只有父母,還有、還有他們的孩子嗎?

  淚水瞬間溢滿眼眶,模糊了他的視線,然後滴落在眼前的報告上,發出滴答的一聲,又一聲。

  顧天奇無法自已的淚如雨下,心痛到不行。

  他無法想像她當時是怎麼撐過來的,因為他只是知道這件事就心痛不已,痛不欲生,而她當時卻是人在現場,親眼目睹這殘酷無情的一幕,還得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一切。

  好痛,他的心真的好痛,不僅為她,也為他們的孩子。

  原來他曾經有個孩子,原來他們曾經有個孩子……

  他用手搗住雙眼,哭得不能自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皓皓。」

  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小名,姜皓訝然的尋聲轉頭看去,竟然看見了許久未見的叔叔,他笑顏逐開的立刻跑了過去。

  「叔叔,你怎麼來了?你出差回來了是嗎?我好想你!」他開心的說道,驚喜萬分。

  小傢伙臉上的笑容比太陽還燦爛,比剛綻放的花朵更迷人,瞬間便揮發掉顧天奇心裡僅存的那一點芥蒂,為他帶來一陣暖洋洋的感受。

  皓皓的生母是張漫秋又如何?姜麗說得沒錯,她只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至於皓皓那個混蛋生父除了提供了那一點點精子外,根本啥也不是。

  他去看過那個混蛋和他的婚生子了,皓皓和那傢伙以及其小孩根本連一根毛的相似處都找不到。

  所以皓皓跟那個混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姜麗的兒子,是老天為了補償他們這對痛失愛子的苦命鴛鴦所送來的寶貝,是他們的兒子。

  難怪皓皓會長得像他們,難怪他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孩子,難怪即使明知道皓暗的親生父母是害死姜叔和阿姨的罪魁禍首,他嘴巴上雖說著不行,但心裡卻始終對皓皓產生不了任何一絲反感。

  這是他們的兒子。

  「叔叔也很想你。」顧天奇情不自禁的蹲下身來,伸手將他擁進懷裡。

  「叔叔?」姜皓被他的熱情嚇到。

  「叔叔買了麥當勞給你和你同學,你叫幾個同學跟叔叔到車上拿。」他站起身伸手摸了摸皓皓的頭,微笑的說。

  「真的嗎?」姜皓頓時雙眼發亮,沒有一個小孩不愛麥當勞。

  「真的,你快去叫同學吧,大概來四個人就夠了。」顧天奇點頭道。

  「好耶!謝謝叔叔。」他開心的跳了起來,轉身就往教室裡跑去,不一會兒就招來三個小男生跟著他走到停車處去拿東西。

  當初幫皓皓轉學時,他可以說是一路參與,所以知道他班上一共二十七人,加上級任老師,他一共買了二十八份套餐,飲料則是鮮奶和優酩乳各半,讓同學們多個選項。

  皓皓不愧曾經當過班長,年紀雖小,做起事來卻有條不紊,很快就將所有套餐全部發完,連老師的都讓其中一個同學幫他送去。

  老師很快就從辦公室裡趕了過來,對他謝了又謝,與他一起站在教室外看同學們一個個吃得眉開眼笑,好歡樂。

  距離放學時間只剩下最後一堂體育課,顧天奇幫姜皓請了一個小時的假,提早離開學校,接著又帶著他到安親班去請假。

  「叔叔,我們要去哪兒?」姜皓好奇的問道,因為他發現這並不是回家的路。「叔叔帶你去一間有蕩鞦韆的店,然後你陪叔叔聊聊天好嗎?」

  「有蕩鞦韆嗎?在店裡面嗎?」姜皓雙眼發亮。

  「嗯。一邊吹冷氣,一邊蕩鞦韆,還有好多好吃好喝的東西,你有沒有去過這種地方?」

  姜皓立刻用力的搖頭,然後露出一臉驚喜又迫不及待的神情,驚奇的問:「叔叔,真的有蕩鞦韆嗎?」

  一頓後又突然想到,「那我們找媽咪一起去好不好?媽咪一定也去過。」

  「你媽咪去過,因為叔叔以前曾帶她去。」

  「真的嗎?」

  「真的。」他點頭。

  「噢,那……」姜皓突然間欲言又止。

  「怎麼了?你想跟叔叔說什麼?沒關係,你說。」顧天奇柔聲道。

  「叔叔……」仍是有些欲言又止,姜皓掙扎了一會兒才怯怯的問道:「叔叔,雖然媽咪去過了,但是可以再帶媽咪去一次嗎?」

  「你很想和媽咪一起去?」他不答反問。

  「媽咪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帶她一起去,也許媽咪的心情就會變好了。」姜皓一臉認真的說。

  「皓皓真是個好孩子。」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皓皓的頭,讚許的說道。

  他深深為姜麗感覺到值得與欣慰,她的付出並沒有白費,皓皓真的是一個好孩子,和他的親生父母完全不像,反倒像姜麗更多,小小年紀就充滿了體貼,懂得付出關愛。

  「皓皓,叔叔有話跟你說,所以我們今天暫時不能帶你媽咪一起去,以後我們再帶她一起去好嗎?」顧天奇柔聲說道。

  聞言,姜皓只能乖乖地點頭說好,然後遏制不住好奇。不知道叔叔想跟他說什麼,還有不能帶媽咪一起去的意思是不是這些話他不能在回家後跟媽咪說呢?

  可是怎麼辦?他上回跟媽咪說過以後會把所有秘密都告訴媽咪耶,如果叔叔真的又叫他不能告訴媽味,那他該怎麼辦呀?

  他忽然開始煩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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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姜麗剛抓起車鑰匙準備出門去安親班接姜皓時,突然聽見大門處傳來開門的聲音,令她整個人倏然一僵,心臟頓時失控狂跳。

  是他嗎?他終於願意回家了是嗎?還是他只是想回來拿東西,所以才會選擇她平常出門去接皓皓回家的這個時間回來,目的就是想要避開她,避開皓皓?

  他仍在生氣嗎?依然無法接受無辜的皓皓嗎?難道真要逼她在皓皓與他之間二選一,不是失去皓皓就是失去他嗎?

  對他,她早已不敢心存覬覦,只想以妹妹的身份陪伴在他左右,讓雙方都能多一個家人,多一點溫暖與關愛,難道這樣也不行嗎?她真的覺得好難過。

  只是一瞬間,姜麗的思緒已百轉千回,她目不轉睛的看著門扉,等著他推門而人,怎知大門被打開,從門外走進來的人卻是……

  「皓皓?」她訝然叫道:「怎麼是你?你是怎麼回來的?」她連忙走上前,傾身往大門外看去。

  「叔叔送我回來的。」姜皓答道。

  她知道,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但是……

  「叔叔人呢?」她追問。

  「走了。」

  「走了?」她頓時有種心碎的感覺,原來他不想見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媽咪。」

  「嗯?」兒子的叫喚令她回過神來,強扯了一抹笑容在臉上。

  「今天晚餐吃什麼?」

  「你肚子餓了嗎?」得知這點,她立刻命令自己振作起精神來,「吃麵好嗎?媽咪現在立刻就去煮,本來媽咪是想去安親班接你時順便買晚餐的,沒想到……」

  「不是的,媽咪。」姜皓搖頭。「我不餓,肚子很飽,我是想告訴你,我晚餐吃不下了,我的晚餐可不可以不要吃?」

  「你吃了什麼,肚子怎麼會很飽?」她愕然問道,一頓後又猛然想起他被某人送回來的事。「是不是叔叔剛剛請你吃了什麼?」

  「嗯,叔叔請全班同學吃麥當勞,後來還帶我去一間椅子全是像蕩鞦韆一樣可以蕩來蕩去的店裡吃東西,所以我現在肚子好飽。」

  姜麗的呼吸猛然一窒,整個人突然被一股驚懼感攫住。

  「皓皓,叔叔跟你說了什麼?」她迅速抓住兒子的手臂著急的問道。

  「沒有呀。」姜皓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眼神飄忽的不敢看向母親,明顯是在說謊。

  「皓皓!」她的神情與口氣因著急而變得嚴厲。

  「媽咪,我愛你,皓皓真的好愛你。」他突然撲進她懷裡,用手攬著她的脖子對她說道。

  姜麗倏然間呆住,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了,更不知道顧天奇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會讓他突然有此反應與舉動。

  「皓皓,媽咪也愛你。跟媽咪說,叔叔帶你去吃東西時,都跟你說了什麼?你不是跟媽咪說過,以後什麼事都要跟媽咪說嗎?」她拍拍兒子柔聲說道。

  只是這回令她出乎意料又無奈的是,兒子怎麼也不肯開口告訴她。

  無可奈何,她最後也只能這麼對兒子說:「好吧,你不想說就別說,但是媽咪還是希望有一天能聽你把這個秘密告訴媽咪。」

  原本這件事應該就此告一段落的,因為兒子不肯說,她也沒辦法硬撬開他的嘴巴,把他守口如瓶的秘密從他嘴巴裡撬出來。

  但問題在於兒子從此之後就變得有些不太對勁,變得有些沉默與抑鬱,問他怎麼了,總是搖頭回答說沒有,反常得讓她擔心不已。

  這種情況只有維持一兩天也就罷了,但到了第三天他都還這樣,而且還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讓她不擔心、不重視都不行。

  那天,天奇哥到底對皓皓說了什麼,為什麼會讓一個原本開朗的八歲孩子變得這麼鬱鬱寡歡?難道說,他將皓皓不是她親生的事告訴皓皓了。

  她愈想愈覺得可能,整個人有種怒不可抑的感覺,等她發現自己在做什麼時,她已對電話那頭的顧天奇發火,怒氣沖沖的質問出聲。

  「你到底對皓皓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為什麼自那天你帶他出去吃頓飯回來,他整個人就變得不對勁?你是不是把我不是他親生母親的事告訴他了?你說啊!」

  電話那頭是一片沉靜。

  「喂?」她疑惑的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一下,確定仍在通話中,這才又將它拿回耳邊,對著電話那頭的他繼續道:「你不要不說話,回答我。」

  「告訴我,在你眼中我真的是一個冷血無情,連一個八歲小孩都不肯放過的狠心傢伙嗎?」顧天奇又沉默了一下,才緩聲問道。

  姜麗楞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有一點過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很擔心皓皓而已。你那天到底對他說了什麼,為什麼從那天之後他就變得心事重重、鬱鬱寡歡的?問他怎麼了,他都不肯告訴我。」她改用和緩的語氣對他說明前因後果,希望他能明白一個做母親擔心孩子的心情。

  「在你打這通電話來之前,就已經將我定罪了是不是?」

  他帶著些許冷漠與自嘲,好似還有點傷心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進她耳內,令她又楞了一下,怔怔的在心裡問自己:是這樣嗎?答案好像真是這樣,她根本就沒有證據,卻已將他定罪……

  「對不起,天奇哥,我道歉,是我不對,我——」

  「不是你不對,是我不對,我那天根本就不該多此一舉跑去接近皓皓,是我不對。」他打斷她,「以後我不會再這樣做了,我向你保證。」

  「天奇哥」

  「抱歉,我現在有急事,掛電話了。」他說完,直接切斷通話。

  聽著耳邊的嘟嘟聲,姜麗從呆滯到心痛,再從心痛到心慌、驚慌。她是不是真的要失去天奇哥了?不行,不可以這樣,不可以!

  她迅速重撥電話給他,得到的卻是無人接聽的回應,她不願放棄,一撥再撥,也不知道撥了多少通電話之後,那邊的無人接聽突然就變成了沒有開機,讓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瞬間刷白。

  為了不想接她的電話,他聯手機都關機了嗎?

  她心痛難抑,但更多的是六神無主的心慌意亂。她最終還是失去了他,連待在他身邊做妹妹這種心願都是覬覦,是不該有的奢求嗎?

  不行,老天不可以這樣對待她,她從未害過人,也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老天連這麼一個願望也要從她身邊搶走呢?

  不可以!不行!

  她著魔般的迅速起身跑進他的書房,從桌上的資料檔中找到他公司的電話號碼,然後照著上頭的號碼撥過去。

  「對不起,請問您哪裡找?總經理他現在沒空接電話,請留下您的電話號碼好嗎?我會為您轉達您的來電,請總經理回電給您的。」

  秘書制式的回答令她抓狂,差點破口大罵。如果他會回她的話,就不會掛她的電話,也不會拒接她的電話了,這個秘書為什麼會聽不懂她說的話呢?

  不,也許她不是聽不懂,而是應上司的交代才這麼說的,是天奇哥交代她,不要接她電話的。

  姜麗面無血色,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嗎?難怪不管她說什麼,秘書都像聽不懂般不肯幫她將電話轉到他手上,原來如此嗎?

  心好痛,真的好難受,這就是被在乎的人、所愛的人拒絕的感受嗎?原來這段時間他一直都這麼痛苦嗎?

  可她真的不是存心要害他這麼痛苦,她只是覺得他值得比她更好的,希望他能擁有一個幸福而完整的家庭,而不是擁有一個可能帶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問題與不幸的家庭成員而已。

  皓皓的身世,她未婚媽媽的身份,還有那個她得死守一輩子都不能告訴他的秘密……

  她不是不愛他,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而是不能呀,誰能明白她心裡的痛苦?

  真的好難受,她從未做過壞事,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她?她真的想不明白。

  不行,不可以就這麼算了,她再壓抑下去一定會發瘋,今天這事一定要解決才行,她要去找他!

  抓起印有他公司地址的信封袋,她跑回房間換套外出服,再抓起機車鑰匙和皮包後迅速衝出家門,朝他公司而去。

  那個女人長得挺美的,但穿著打扮有待加強,腦袋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點問題,真的是很可惜。

  這是許多職員看見並得知公司門口來了一個指名要見總經理,卻被警衛攔在一樓大廳的女人後的感想。

  總經理是什麼人?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隨便說要見就能見得到的超級大忙人,這個穿著了恤短褲,腳踩人字拖鞋,一頭長髮隨便紮成有些凌亂的馬尾的女人,腦袋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呀,竟然說總經理認識她,只要報出她的名字總經理就一定會見她,真的是太好笑了!

  不過更好笑的是咱們公司的警衛竟然很有才的告訴那個女人,總經理不見服裝儀容不整的人,要見總經理,請先回去換套衣服,穿戴整齊之後再來,是不是很有才呢?哈哈哈……

  正當這個笑話就要傳遍公司人盡皆知時,只見剛從會議室裡走出來不久,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總經理,突然行色匆匆的往電梯方向跑去,然後猛按電梯下樓的按鈕,在電梯抵達後又以最快速度衝進電梯裡,再度猛按關門鍵,直到電梯關上門為止。

  看見這一連串畫面的人全都呆若木雞,然後面面相覷,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大事。

  不久之後,有最新消息傳來,讓總經理行色匆匆的人竟然是那個被警衛阻擋在一樓大廳,服裝不整的女人!

  聽說警衛被嚇得冷汗直流,不斷以九十度的鞠躬禮向總經理與那女人道歉。聽說總經理面對那個女人時,平時的嚴肅冷酷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輕聲細語與溫柔,完全判若兩人。

  聽說他們手牽著手一起離開。

  聽說那個女人是總經理的女朋友,也有人說是乾妹妹,總之關係不單純。謠言愈來愈多,愈傳愈誇張,但有件事卻是肯定的,那就是總經理真的認識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先前並沒有說謊,只要報出她的名字總經理就一定會見她。

  怎麼會這樣?大家都在問,因為偉大的總經理和那不修邊幅的女人太不搭了,他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又是什麼關係?

  希望他們不是男女朋友,真心希望。

  不過大家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這是別人家的事,關他們屁事,他們憑什麼希望這希望那的?

  真是莫名其妙!

  但話又說回來,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開完會,從會議室走回辦公室途經秘書處時,聽聞有個名叫姜麗的女人連打了好幾通電話指名要找他,現在本人還跑到公司,被阻擋在一樓大廳時,顧天奇只問了一個問題。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電話是一個多小時前打的,出現在一樓大廳大概是四十分鐘前的事。」

  聞言,他連辦公室都沒進,轉身就往電梯方向大步奔過去。

  他心急如焚的想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姜麗怎麼會找他找得這麼急,急到連本人都跑到公司來了,難道是暗暗出了什麼事嗎?

  他著急的狂按電梯下樓的按鍵,沒注意到自己反常的舉動已經把四周的員工都嚇傻了。

  事實上即使他注意到了也不在乎,因為他現在只想以最快速度趕到姜麗身邊,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該死!他應該要把手機帶進會議室,不該把它留在辦公室裡的,他現在真的是後悔得要命,好氣自己。

  匆匆趕到樓下大廳看見她之後,他第一時間快步跑到她面前,著急的問:「出了什麼事?是不是皓皓怎麼了?」

  「什麼?」姜麗被他問得一楞。

  看她的反應好像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顧天奇頓時鬆了一口氣,重拾冷靜地重新開口問:「是不是皓皓出了什麼事,不然你怎會跑到這裡來找我?」

  她眨了眨眼,有些反應遲鈍的看著先前阻攔她的警衛跑來向他告罪,又向她道歉,然後終於後知後覺的想通他誤會她的來意了,但這卻是個美麗的誤會,因為它讓她看見了他對皓皓髮自內心的關心,讓她真的好開心又好感動。

  「皓皓沒事,我來找你是為了其他的事。」她在警衛終於滿臉忐忑的轉身離開後,柔聲對他說:「你現在有空嗎?可以找個地方和我談一談嗎?」

  顧天奇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然後點點頭。「外面的巷子裡有間複合式茶坊,去那裡吧。」

  她點頭沒意見,舉步正打算往大門外走去時,卻猛然「啊」的痛叫一聲。

  「怎麼了?」他立刻停下腳步,轉頭問道,臉上有著藏不住的溫柔與關心。

  「沒事,不小心拉到筋了。」她苦笑著說,伸手揉了揉疼痛處。

  「很痛嗎?還可以走路嗎?需要我抱你嗎?」

  姜麗露出一臉震驚的表情,急忙搖頭,「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等我一下就好了。」

  她又用力的揉了揉大腿外側的疼痛處幾下,然後緩慢地試著舉步往前走,雖然仍會痛,走起路來也有點跛,但沒什麼大問題。

  「走吧。」她說。

  他自然而然的走到她身邊攙扶她,她也自然而然的將手交到他手上,半倚著他往前走向那間複合式茶坊。

  顧天奇向店員要了一間包廂,和室設計的包廂讓她可以舒服的坐在裡頭將腳伸直或曲起,不必局限在同一個動作上。他對她始終是那麼的體貼入微,即使在生她的氣時也一樣。

  「你想跟我談什麼?」點完餐點後,他直接問道。

  「對不起。」姜麗立刻開口說。

  他沉默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天奇哥,對不起。」她再次認真而嚴肅的對他說:「我為之前在電話裡對你的態度和所說的話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而是皓皓最近真的變得很奇怪,讓我很擔心,所以我才會胡思亂想,胡亂對你發脾氣,我真的很抱歉,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不要再拒接我的電話好嗎?你這樣我會很害怕。」

  「皓皓最近怎麼了?」他問她,暫時未對她的請求給予任何答覆。

  「他變得很沉默,都不愛說話,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問他怎麼了,他又說沒有。」一頓,她猶豫的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天奇哥,你那天到底對皓皓說了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完全沒提到一句身世的事,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趕緊澄清,「我只是想知道你對他說了什麼,想從裡面找出可能讓他變得如此奇怪的原因,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你真的很愛他,完全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了。」顧天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突然說道。

  「天奇哥……」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不明白他臉上的表情為什麼好似有些心痛又有些哀傷。

  「麗麗,你真的不願意嫁給我,和我結婚嗎?」他突然問道。

  「天奇哥……」她頓時感到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我也會和你一樣,把皓皓當成我們的親生兒子來養育,好好愛他、教育他,讓他擁有父母,讓我們三個人都擁有一個完整而幸福的家,這樣你也不願意嗎?」

  姜麗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下來,好心動也好心痛。她一百個願意,一萬個願意,但是她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那天我跟皓皓說,我想做他的爸爸,想和他媽咪結婚,我問他可不可以?願不願意讓我做他的爸爸?」顧天奇再度開口,緩聲說。

  她淚眼婆娑的看向他。

  他繼續道:「皓皓跟我說,媽咪告訴他不可能和叔叔結婚,因為不能一直麻煩叔叔,要叔叔永遠照顧他和媽咪。我告訴他我不在意,告訴他我有錢,不管是多養他和他媽咪兩個人,或者三個人、四個人、五個人,叔叔都不在乎,都養得起。

  「那天我只有對他說這些話,問他願不願意讓我做他爸爸,告訴他我養得起你們母子倆,僅此而已,並沒有多說什麼。」

  「那皓皓這幾天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奇怪?」姜麗抹去臉上和眼眶中的淚水,不解的問。

  「這你得問他。」他看了她一眼,沒拆穿她想藉此轉移話題的小聰明。

  「我問了,但他都說沒有。!」

  「不是沒有,而是有些話可能不能對你說。」

  「我是他媽媽,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會惹你傷心的話。」

  「什麼意思?」

  「他很想我能當他的爸爸,但卻知道你一定會說不可以,這樣你認為他還會對你說出他的希望嗎?」

  姜麗頓時瞭解了,她從沒想過這個可能……不,也許是她下意識不去想這個可能性,皓皓的希望……

  我喜歡叔叔,也希望叔叔能和媽咪結婚變成我的爸爸。

  媽咪,你和叔叔什麼時候要結婚?我希望,希望叔叔能早一點變成爸爸。

  所以媽咪不能和叔叔結婚嗎?

  皓皓當時失望的神情似乎還歷歷在目,失望的語氣和聲音也似乎仍在她耳邊迴盪著。

  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皓皓那孩子對任何人事物露出如此渴望的神情,那是第一次,結果她卻對那孩子說什麼?說那是不可能的。她當時怎會如此殘忍,絲毫沒顧慮到孩子的心情呢?她是個不及格的媽媽。

  「現在該怎麼辦?」她問他,突然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所以,你為什麼要跟他說什麼不能一直麻煩我的話?你應該知道對我而言,你們從來就不是麻煩,而是我所愛的人。」他對她說。

  「但是你對皓皓不是……」

  他搖頭打斷她。「就像你所說的,孩子無辜,而且你又把他當成親生骨肉般疼愛,再加上皓皓本身又是這麼聰明、乖巧、孝順又懂事,我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怎麼可能不愛屋及烏呢?」

  「所以你真的不再介意他的身世,願意接受他了?」

  「對,我願意。那麼你呢?願意接受我的求婚,接受我成為皓皓的爸爸嗎?」

  顧天奇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問道,「對了,有件事我要說明一下,我並沒有拒接你的電話,之前我一直都在會議室裡開會,手機在放在辦公室裡,所以才不知道你有打電話找我,並不是拒接。」他告訴她,「好了,你可以告訴我你願意了。」

  「天奇哥……」她為難不已,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他放棄她。

  「不為別的,就算是為了給皓皓一個完整的家庭,難道你就不能好好的考慮下嗎?」他看著她說:「只要你點頭,我不會追問你不斷拒絕我的理由,只要你不想說的事,我就不會逼你說,這樣還不行嗎?」

  「天奇哥……」

  「我只是想照顧你們,想和你共組一個真正而完整的家庭,我當爸爸,你當媽媽,這一直是我的心願,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瞭解這個心願對我的意義,不是嗎?那是我從小就不曾擁有過的一切,我的夢想。」他看著她低沉而緩慢地說著,深邃的雙眼中有著一抹不符合他年紀的滄桑。

  姜麗的心被緊緊地揪著,感覺好難受。

  他不提她都忘了他所想要的幸福家庭是有成員名單的,他是爸爸,她是媽媽,必須要有這樣的先決條件才是他夢想中的家庭,其餘都不是。

  「只要點頭就好,其他問題,或者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一切都有我在,都交給我來處理。」他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向她保證。

  「我不想你難過,不想你受傷。」她紅著眼眶看著他說。

  「只有你的拒絕才會讓我難過和受傷,你不知道嗎?」他對她說,猜想她所指的難受、受傷應該是她曾經流產,痛失他們的孩子的事一旦被他知道了的話。

  這個傻瓜,竟然為了這樣一件事將他推開,她難道不知道,對他而言,她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都要珍貴嗎?

  他已下定決心,這件事若是她不想說,他會一輩子裝作不知道,永遠不會去揭這個瘡疤,令她難過,永遠。

  「麗麗,嫁給我,讓我做皓皓的爸爸好嗎?」他再度開口向她求婚。

  「天奇哥……」

  「只要點頭說好,拜託。」他求道。

  她淚如雨下。

  「拜託。」他握緊她的手,懇切的求道。

  「……」她已泣不成聲。

  「麗麗,拜託。」他沙啞的再求。

  「……好、好。」她終於哭泣著點頭答應。

  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發誓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放手,永遠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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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要婚禮,只需要登記結婚就夠了,這是姜麗對結婚唯一的要求。

  很奇怪嗎?

  其實稍微想一下,顧天奇就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因為他除了外公外婆,而她除了皓皓之外,他們倆就像孤兒一樣沒有其他需要知會的親朋好友,再加上她是個未婚媽媽,以及皓皓複雜的身世由來,綜合以上幾點,他們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他雖然有意想給她一個盛大而美好的婚禮,想告知全世界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他們結婚了,姜麗從今以後就是他顧天奇的老婆了。

  但最後,他還是同意了她的要求,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到戶政事務所去登記結婚,完成兩人的終身大事。

  見他們倆結婚,最高興的人當然是姜皓小朋友了,因為他終於有爸爸了,而且還是長得又高又帥,還請過全班同學吃麥當勞的爸爸,所以全班同學都好羨慕他。

  其次高興到喜極而泣的人是顧家兩老,也就是顧天奇的外公外婆。

  老人家很早之前就聽外孫提過姜麗和姜家的事,也知道姜麗對外孫而言義意非凡,但是眼見對方都已經杳無音訊許多年了,外孫卻還在那邊癡癡地等,一副等待終生終不悔的模樣讓他們著急得不得了。

  畢竟他們年歲已大,沒辦法一直陪著他,所以他們真的很希望能在死之前看到這唯一的親人能夠擁有自己的家庭與孩子,而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也因此他們才會千方百計幫他安排一堆相親,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白忙一場。

  可是讓他們錯愕不已的不是姜麗的突然出現,而是她竟然擁有一個兒子,是個未婚媽媽!

  他們真的無法接受這種事,也為苦苦等候多年的外孫覺得不值,但想到當年他們也是因為對女兒的戀情多加干涉管束,才會讓女兒與他們決裂,負氣離家出走,最後導致種種悲劇,直到天人永隔再也不復相見,他們又不想再重蹈覆轍。

  所以即使對這個外孫媳婦充滿了不滿意,他們也沒表現出來。

  不過他們的外孫是什麼人,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他們兩老的不悅與不滿意呢?

  於是有一天,外孫跑來找他們有了一次深入的懇談,那席談話內容令他們每回想起都不禁動容,也讓他們第一次真正明白到他們的外孫所愛的女人,是個怎樣心地善良又心胸寬廣的女人。

  不再心存芥蒂與挑剔後,他們立刻發現快樂和滿足原來離自己竟是如此靠近,伸手可及。

  有孝順的外孫媳婦貼心照顧和乖巧懂事的外曾孫阿祖長、阿祖短的熱鬧陪伴,連平日總是忙得不可開交,一個月總見不到幾次面的外孫都好像忽然閒了下來,三天兩頭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閒晃一下,這樣的日子對一隻腳已踏進棺材裡的他們來說,真的可以說是無憾了。

  真希望他們女兒也能感受到這種幸福與滿足,哪怕是一刻也好,只可惜他們命薄的女兒沒有這個福分。

  每每想到這兒,兩老的眼眶總會不由自主的泛紅,黯自神傷。

  對姜麗來說,與顧天奇結婚就像一場美夢一樣,每天都幸福不已,然後每天都擔心夢醒的那一刻不知何時會到來,又會以什麼方式到來?所以在幸福之餘,她又充滿了不安。

  每當又平平安安過了幸福的一天時,她總會誠心的雙手合十,感謝老天,並祈禱希望老天爺也能保佑明天也是安康的一天。

  「你在做什麼?」

  顧天奇突然從身後撲過來將她一把抱住,把她嚇了一跳,她沒聽見他走進房間的聲音。

  「你的工作做完了?」她轉頭問他。

  「嗯,暫告一段落。」

  看了下放在床頭上的鬧鐘,只見上頭正顯示著現在的時間,凌晨一點零五分。「你不能讓公司幫你找個助理嗎?每天這樣熬夜工作,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吃不消的。」她蹙眉道,因為他已經連續半個月每天都帶工作回家做到三更半夜了。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還真神奇,也不知道之前是誰總是熬夜工作到天亮,生活不正常又日夜顛倒的。」他揶揄她道。

  「我那是因為有經濟壓力,逼不得已,你又不缺錢,幹麼這麼拚命?」她沒好氣的回道。

  與他結婚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他從外公外婆那裡繼承了好大一筆財產,連他現在上班的公司也是屬於他的,他現在的身價比他生父所在的李氏企業還要高得多,也因此他才能成功地與李家人切割,脫離那群沒血沒淚、唯利是圖的人。

  「因為地位愈高,責任愈重,現在的我非常能體會爸爸當初公司要倒閉時的心情,讓他心力交瘁的不是他辛苦創建的公司要倒了,而是公司若倒了,底下的員工以及仰賴那份薪水過生活的家庭該怎麼辦?」顧天奇擁著她歎息。

  姜麗無話可說,只能輕聲歎息,然後傾身親吻他一下,柔聲道:「睡覺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嗯。」他點頭,熄燈,兩人一起躺下。

  之後,他卻沒有乖乖地睡覺,整個人從她身後貼了上來,一雙熾熱的手也從她腰間的衣服下擺探進去,然後慢慢地覆上她胸前的柔軟。

  「不是說要睡覺?」她的聲音微啞,欲拒還迎。

  「嗯。」他輕應,覆在她胸部上的手卻沒有停歇,對她飽滿的柔軟愛不釋手。

  「天奇哥……」她抵擋不住他的挑逗,遏制不住情動的輕喘出聲,轉身欲面向他,卻讓他止住了動作,讓她繼續側躺地背對著他。

  她感覺他將她的底褲從身上褪去,感覺他赤裸的從後方貼了上來,感覺他的堅硬抵在她兩腿交合間輕輕地磨蹭撞擊著。

  她遏制不住的呻吟出聲,想翻身張腿將他納入愈來愈空虛緊縮的體內,他卻不許,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磨蹭著她,讓她難忍輕吟,低聲哀求。

  他終於分開她的雙腿,從後方一舉侵入她體內,那充滿的美妙感覺讓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柔聲安撫著她,在她體內移動撞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溫柔,完全是直接而猛烈的,正是她想要的。

  之後他帶她上天堂,讓她在幸福與滿足中枕著他的臂彎逐漸沉入夢鄉。

  日復一日過著同樣的生活也不厭倦。

  「你剛才說什麼?誰結婚了?」李騰耀愕然的看著妻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說什麼,顧天奇結婚了?和誰?他怎麼沒收到通知,甚至連聽都沒聽到任何一點消息?她應該是亂說的吧?

  「你聽得很清楚,所以別讓我再說一次那個雜種的名字,那會髒了我的嘴。」

  「說他是雜種,你又比他高貴到哪裡去了?要才能沒才能,要錢財你現在也不及他。」他冷笑道。

  「李騰耀,你給我閉嘴!」

  「怎麼,惱羞成怒了?我說的都是實話,難道不是嗎?」

  「哼,你以為你現在選邊站,幫他說幾句話,討好他一下,他就會認你這個爸爸,把他所擁有的巨大財富分一些給你揮霍嗎?別作夢了!他對你的恨,不比對我的少。」王嬡紅冷嘲熱諷的說。

  「那是誰害的?」想到那不孝子他就一肚子火,他可是他唯一的父親,他怎能拿他當仇敵看待,不把從顧家得到的好處分享一點給他呢?真是太無情了!

  「全是你自作孽,沒人害你。」

  「我自作孽?若不是你這個女人當年橫刀奪愛,無所不用其極硬要嫁給我,我又怎麼會拋他們母子倆,導致他對我的怨恨,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橫刀奪愛、無所不用其極硬要嫁給你?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她怒極反笑。「李騰耀,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你敢對天發誓說當年不是你先來招惹我,不是你貪圖我娘家的權勢和影響力,才歉騙那個女人,拋棄那個女人選擇和我結婚的?你敢發誓嗎?不怕天打雷劈嗎?嗡嗡嗡論壇。」

  「你是吃飽撐著太閒了,特地來找我吵架的嗎?」李騰耀臉色難看的瞪著這個與自己結婚三十年的女人,後悔不已。如果當年他沒和她結婚,而是和另一個女人結婚,那麼顧家所有的一切現在不全成他的了?他真是後悔莫及。

  「怎麼,你不敢發誓嗎?」王嬡紅冷嘲熱諷的看著他。

  李騰耀不想理她,振著唇直接越過她走出房間。

  不過她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而且重點是她今天來此的目的可還沒達成,所以直接轉身跟在他身後,繼續剌激他,「那傢伙結婚有沒有通知你?應該沒有吧,你還真是可悲,身為那傢伙的親生父親,卻連親生兒子結婚了都不知道……」

  「你到底想做什麼?」李騰耀忍無可忍的猛然轉身朝她怒吼。

  「沒做什麼,只是想確定你知不知道那傢伙的結婚物件是誰而已。」王嬡紅一臉無辜的聳肩道,「那個人是誰你絕對想不到。」

  李騰耀瞪了她一眼,沒有應聲再度轉身就走。明知道她不懷好意,他又何必要傻得往陷阱裡跳?

  「你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王縵紅鍥而不捨的慫恿著他。

  「他連通知都沒通知我,我又何必要管他娶的人是誰。」他冷漠的說,一副沒興趣的表情。

  「說的也是,但既然來了,就好心告訴你那人是誰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直接說出答案,「你的媳婦不是別人,就是當年那個小女生,姜家那個女生。」

  「姜家?姜麗?!」李騰耀猛地轉身,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震驚的叫道。

  「沒錯,就是她。」王嬡紅勾唇微笑。

  「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大叫。

  「事實已擺在眼前,不信的話你可以叫人去查。呵呵呵,沒想到兜了這麼大圈,那兩個人最後還是成了夫妻,真是堅貞的愛情呀。」她呵呵笑道。他愈震驚,她愈開心。「不過這對你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畢竟當年你可是對人家做了不少壞事,而且重點是當初毫無招架、反擊之力的兔崽子已經長成勢不可擋的猛虎……」

  「你說夠了沒!」李騰耀忍不住怒吼。

  「怎麼,惱羞成怒了?我說的都是實話,難道不是嗎?」王嬡紅將他剛才對她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

  「滾出去!」

  她慢條斯理的往沙發上一坐,蹺腳盤胸地看著他,然後好整以暇的緩慢開口,「這裡也是我的家,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沒有人可以叫我走。」

  「你不走是嗎?那好,你不走,我走!」李騰耀整張臉都氣紅了,怒不可抑的朝她吼完後,直接轉身大步甩門離去。

  王嬡紅坐在沙發上冷笑不已,非常滿意這個結果。

  自從和他結婚之後,她就沒過過幾天舒心的日子,既然他不讓她好過,那麼他也別想舒坦的過日子。

  永遠也別想。

  「姜麗,姜小姐?」姜麗帶著兒子才跨出安親班大門沒幾步,就突然被人擋住了去路。

  來人是一個中年壯漢,一七0左右的身高,不高,但卻身形壯碩,很有保鑣的架勢,不過重點是,她並不認識對方,不知道對方怎會知道她的名字。

  她第一時間便將兒子護到身後,提高警覺的看著對方,開口問道:「你是誰?想做什麼?」

  「先生想見你,麻煩請跟我來。」中年壯漢對她說。

  「哪位先生?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跟你走?」她一動也不動,渾身緊繃,更加警戒。

  「李騰耀先生。」

  她渾身一僵,怎麼也沒想到會聽見這些年來只有在惡夢中才會出現的名字。

  李騰耀,害死她父母親真正的罪魁禍首,她唯一憎恨過,死也無法原諒的人。

  沒有人知道發生在姜家和她身上的所有悲劇都是這個人一手造成的,是他讓爸爸的公司陷入危機,是他道貌岸然的假挹注資金之名,行奪權之實,然後又用公司所有員工的去留做威脅,逼迫爸爸半買半送的將公司和別墅出讓,逼他們遠離,讓他們失去一切。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她會看在他與天奇哥的關係上,要自己盡量不要那麼恨他。

  可是,他卻沒有就此甘休,竟然還找人暗中監視他們一家人,然後在得知她有了身孕之後,陡然出現在她面前,開口就要她去墮胎。

  他是個惡魔,一個冷血無情又殘忍的惡魔。

  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他們一家三口開始過著草木皆兵,四處躲藏與逃亡的生活,她還為此中斷學業。

  但是即使如此,他們的行蹤還是被惡魔發現了。

  她永遠記得那天爸媽陪她去婦產科產檢,爸爸去開車,媽媽只是到一旁的便利商店買個東西,她就被兩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挾持推進一輛轎車裡,然後看見那個惡魔「嗡嗡嗡論壇。」

  她聽見媽媽的驚叫聲從車外響起,看見爸爸的車子從遠處駛來,但卻距離她愈來愈遠,因為載著她的車子正在加速,透過車窗,她可以看見爸媽的車子緊跟在後方,追逐著這輛綁架她的車。

  然後,意外來得是那麼突然,砰的一聲巨響,讓她從此掉進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惡夢裡。

  一切都是這個叫李騰耀的惡魔害的,如果不是他,爸媽不會車禍身亡,她不會失去孩子,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都是這個人。

  她恨他,真的恨他。

  這是一個她絕對不能對天奇哥說的秘密,因為一旦被他知道一切,他肯定會自責,會痛不欲生,會受不了自己身上流著這麼冷血無情、人面獸心的惡魔的血液。

  而這也是她之前堅持不想與他結婚的原因,怕再與他牽扯太深又會將這惡魔引出來,進而牽扯出這個不能說的秘密,她真的不想天奇哥因此受傷與自責,因為這完全不是他的錯,他沒有選生父的權利,他也是個受害者。

  「姜小姐?」中年壯漢出聲詢問。

  「我不想見他。」姜麗回神,直截了當的冷聲拒絕,然後迅速牽起兒子的手,

  「皓皓,我們走。」

  「姜小姐。」中年壯漢一個箭步又擋在他們母子倆面前,攔住他們的去路。「讓開!不然我要大聲叫了。」她怒聲道。

  中年壯漢猶豫地看著她。

  「讓開!」她氣勢強硬的再說一次。

  中年壯漢終於後退一步讓出路來,而她則迅速帶著兒子坐上她的摩托車,油門一催,以最快速度逃離此處。

  姜麗的心跳一百,即使已經成功逃離,她的心臟仍跳得飛快,一點放鬆或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都沒有,有的只有更驚恐、更緊迫,以及更加惴惴不安。

  怎麼辦,她最擔心、最害怕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她該怎麼辦?難道又要再次接受威脅離開天奇哥嗎?

  不,她不行這麼做也不想這麼做。

  當年因為關係到爸爸公司底下的無數家庭,她不得不在爸爸的拜託下從命,而今她唯一在乎的也只有皓皓而已,只要能確保皓皓的生命安全就夠了,其餘的她什麼也不怕。

  沒錯,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她得先預防才行。但是該怎麼做呢?

  她絞盡腦汁的想,做晚餐時想,吃飯時想,洗澡時想,回房休息準備上床睡覺時仍不住的想,絲毫沒發現自己整晚的心不在焉早已引來老公的懷疑,並且也早已從兒子那裡打探出那三個關鍵字……李騰耀。

  顧天奇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氣,若不是他不想嚇到皓皓、驚到老婆的話,他早就發飆了。

  李騰耀?!

  那個人想做什麼,他以為自己早和那些人說清楚、講明白,不想再與他們李家有任何瓜葛了,如今突然跑去找姜麗,而不是來找他到底有什麼目的,想做什麼?

  還有讓他不得不在意的是,他們竟然會出現在皓皓的安親班外頭,這就表示他們一定連皓皓都盯上了。

  這點讓他怒火中燒,差點忍不住衝出家門,衝到那個人面前去質問、警告,要那個人離皓皓遠一點,因為他比誰都明白皓皓對姜麗的意義,她是絕對無法忍受皓暗因他們而受到任何傷害的。

  不過他最後還是忍了下來,因為想到姜麗一整晚的心不在焉肯定是有想法,更因為他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個沒錢沒權沒勢,甫出社會的菜鳥。

  李家人膽敢再來惹他,那純粹就是找死。顧天奇冷酷的想,絕情的笑。

  深呼吸幾口氣,他讓自己的心情重拾平常的寧靜穩定後走進臥房,他的妻子正坐在床邊單手托聽,眉頭緊蹙的沉思,完全沒發現他的到來。

  「在想什麼?」他直接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問道。

  「啊?你工作做完了嗎?」姜麗回過神來,反射性的看了一眼床頭上的鬧鐘。

  「今天好早,有進步喔。」她驚喜的對他說。

  「事實上還沒做完。」他老實承認。

  「啊?」她輕楞了一下,「那你是肚子餓嗎?要我幫你煮什麼宵夜嗎?」

  顧天奇輕輕搖頭,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沉默不語。

  「怎麼了?」她被他看得有些忐忑。

  「我的老婆在煩惱什麼?」他又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怎麼會突然這樣問?」她呼吸一窒,有些不自然的扯了下嘴角反問。

  「你一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滿懷心事。」他柔聲答道,伸手替她撫平皺了一整晚的眉頭。

  「有這麼明顯嗎?」姜麗苦笑。

  「說吧,你在煩惱什麼。」顧天奇看著她說,一頓後又道:「我不希望你說謊騙我,我想聽實話。」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了?」他後半段的話讓她整個人提心吊膽,不敢胡亂說話。

  「那個人為什麼會去找你?」

  他果然是知道了!她在心裡歎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皓皓。」

  她恍然大悟,怪自己竟然將兒子給忘了,但是就算沒忘也不能改變什麼,因為她不可能教兒子去跟他爸爸說謊。

  「我剛在想皓皓是不是要轉學或換安親班,那個人的出現讓我很不安。」她老實告訴他自己想了一晚的事情。

  「他為什麼會去找你?」

  「不知道,我沒有去見他,皓皓沒跟你說嗎?」姜麗搖頭,努力表現出她也很疑惑的表情。

  「過去他也曾經找過你,對嗎?當時他是為了什麼事找你,和你說過什麼?」顧天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問道。

  他幾乎能看透人心的深邃目光讓她強持鎮定的心微顫了一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應該不可能才對。

  「我忘了,反正我不喜歡他。」她蹙眉道。前一句是謊話,後一句是實話。

  「看樣子要想知道那個人想做什麼,只有親自走一趟了,明天我會去找他。」

  他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然後下了決定。

  「不要!」被他突如其來的決定嚇到,姜麗驚恐的抓住他的手,激動得大叫。

  「為什麼?」顧天奇深深地看著她,說:「我們總要先知道他們做什麼,才能有應對之策不是嗎?」

  「不要理他就好,只要別理他就好。」她迅速搖頭,怕那個惡魔會有意或無意透露出一些她不想讓他知道的訊息,只有永不接觸才是最安全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句話你沒聽過嗎?別理他是不可能解決事情的,只會讓對方以為你怕他,然後更囂張而已。」他緩緩地搖頭道。

  「可是你不是說過你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而且以你現在所擁有的,他們也不敢來招惹你,不是嗎?所以還是算了,別理他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努力勸阻他。

  「我知道怎麼處理,總之這件事交給我就對了,你就別煩了。放心,嗯?」顧天奇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撫她道。

  姜麗一整個心急如焚。她怎能不煩?教她怎麼放心?

  「天奇哥,我知道你不喜歡和那個人再有瓜葛,我也不喜歡,所以我們還是別理他吧,說不定他的出現就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讓你繼續與他們牽扯不清,我們不要上當。」她再度嘗試說服他。

  「如果這真是他們的目的,那更需要處理,因為放任不理就真會如他們的意沒完沒了了。」

  「天奇哥……」

  「好了,別說了,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吧。」顧天奇打斷她。「至於皓皓要不要轉學或換安親班,我覺得暫時不用,不過明天你可能得跑一趟學校和安親班,讓老師注意一下,別讓任何陌生人靠近皓皓,只有我們倆其中一個人去,才能將皓皓接走,其他人去都不能放行。」他認真的交代。

  見他心意已決,姜麗只能放棄,不再遊說他改變主意。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希望那個惡魔真的對她老公有所忌憚或畏懼,不敢亂洩漏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罪案,免得害人害己自掘墳墓。

  拜託,請老天保佑,拜託,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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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18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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