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810|回覆: 27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歐陽客] 鳳笛龍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4-7-15 14:59: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鳳笛龍符  作者:歐陽客


北國隆冬,連日風雪,青龍河冰凍三尺,

碣石山鳥獸無蹤,茫茫大地變成一片銀色世界。

此時坐落在青龍河畔的韋家祠堂裡,傳出一陣朗朗的讀書聲。

俄爾讀書聲一斷,兩扇朱漆大門突然開啟,

門中出現了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

他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顯得溫文儒雅,如同.....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4-7-15 14:5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硃紅的玉符

北國隆冬,連日風雪,青龍河冰凍三尺,碣石山鳥獸無蹤,茫茫大地變成一片銀色世界。

此時坐落在青龍河畔的韋家祠堂裡,傳出一陣朗朗的讀書聲。

俄爾讀書聲一斷,兩扇朱漆大門突然開啟,門中出現了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顯得溫文儒雅,如同玉樹臨風。

但在這重裘不暖的風雪裡,他卻一身粗布衣衫,實在難耐刺骨奇寒。冷風一吹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像有甚要事似的,依然瑟縮著跨出門去。

冷風捲起他單薄的衣裳,雪花鑽進了他的衣襟。他皺緊了眉頭,蹺起腳尖,滿面希冀地凝視著沿河大道。

他在等人麼?但前面一片風雪茫茫,哪裡看得見半點人影。他失望了。一聲低嘆,透露出他無限的辛酸。他悵然若失,垂下了頭,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沒人兩扇朱漆大門之中。

這少年是誰?他是韋家祠堂的主人麼?

不,韋家祠堂的主人,乃是威震江湖,被譽為紅塵四絕之一的北霸韋震川,這可憐的孩子,不過是韋家一個看祠堂的小廝罷了。

十年前,這孩子隨著他叔叔江老頭流浪至此,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帶著個未懂人事的孩子,實在可憐。韋震川的人惜老憐貧,把無依無靠的叔侄倆收留下來。老人家不願吃閒飯,於是討下了這份看祠堂的差事。

但令江老頭高興的是孩子生得眉目清秀,誰見了他都說他非池

中之物。可是,江老頭卻像別有用心似的,這麼個清秀脫俗的孩子,偏起個叫人不入耳的名字。你說他叫啥?他竟叫……叫做江雨舟。

這名字該有多彆扭。

不過,他名字彆扭,人卻挺和氣。往來韋家的那些武林豪客,誰見了都想傳他兩手。可是江老頭一肚皮想的是富貴榮華,生在這種環境裡不讓孩子習武,卻偏偏關起門來教他詩曰子云,別人雖覺可惜,但也拿他無法。

秋來暑往,冬去春歸,平日裡叔侄倆相依為命,須庚不離,只是每年一至臘月,江老頭都非離家出去一趟不可,直至祭社之日才肯轉回。

可是今年卻有些大異尋常。一入初冬,江老頭便即離家而去,眼看除夕已至,竟還蹤跡渺茫。江雨舟孤苦零丁,為之望眼欲穿。

死沉沉的天色,空洞洞的房子,顯得無比落寞。這可憐的孩子,像是被棄的羊羔,不禁喃喃自語道:

“叔叔,快點兒回來吧!難道你不要雨兒了麼?”

一陣涼風,由窗隙中吹了進來,神龕上的黃旗隨風擺動,顯得陰森、淒涼、恐怖。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蹄聲得得,轉眼已到韋家祠堂前停了下來。

江雨舟心頭一動,驀地站起身形,滿面喜色地驚呼一聲:

“叔叔!你怎現在才回來啊?”

話聲未落,門已閃電般打開,他身不由己地往外一撲。

誰知他一眼瞧清門外之人,神情為之一驚,飛快縮了回來。

雪地裡站著個風姿絕世的妙齡少女。她左手扯著馬鞭,右手提著食盒,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巧笑道:

“怎麼,叔叔還沒回來麼?”

江雨舟如同大夢初醒般,神情一怔道:

“啊,小的該死,沒想到姑娘此時會來!”

你道這姑娘是誰?原來她正是那北霸韋震川的愛女,江湖上有

名的美人兒韋驪珠。韋驪珠一聽江雨舟那幾句卑躬屈節之言,雙眉緊皺道:

“江弟弟,你是怎麼啦?我前些日子是怎麼對你說著來的?”

“這……姊姊,外面風大,快點兒進來吧!”

這一聲姊姊,叫得姑娘笑逐顏開。她纖腰一扭,如同蝴蝶穿花般閃了進來,星目斜視,似嗔似怨地道:

“早這樣聽話該有多好,不知你是什麼存心,偏要姑娘姑娘的來嘔我?”

江雨舟滿臉緋紅,羞怯地笑道:

“承蒙姊姊不棄,只是主僕有別,小弟怎敢……”

姑娘放下手中食盒,一面連連擺手道:

“好啦,好啦。什麼主呀,僕呀,叫人聽了就覺心煩!來,快趁熱嚐嚐我為你送來的酒菜!”

“姊姊盛情,小弟心領了,只是……”

“只是怎樣?只是你心中根本沒有我這個姊姊,是麼?”

“小弟怎敢?姊姊千萬不要誤會,實在因為叔叔至今未歸,小弟心中不免焦急,是以連姊姊親手烹調的美味,也覺得難以下嚥。”

江雨舟這麼說著,臉上浮現出一片黯然之色。

姑娘也像受了他的感染似地,雙眉緊皺,輕籲一聲道:

“叔叔年紀這般大了,偏偏還要在這種冰天雪地的時候趕到天池去獵野狐。他十幾年來哪一年不是空手而回?你怎麼不勸勸他老人家?”

江老頭其實也不過是韋家一名僕役,姑娘受屋及烏,因此也隨著江雨舟叫叔叔,由此觀之,她對江雨舟早已是一往情深了。

江雨舟心裡當然早已瞭然,他正沉吟之間,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馬嘶。

二人一聞馬嘶,知道有人來了,但在此風雪之中有誰來呢?難道真是遠赴天池獵野狐的叔叔回來了?

如此一想,二人不約而同地歡呼一聲,飛快地把門打開,吱溜一

陣冷風,由門縫中灌了進來,隨著冷風同時也灌進一聲冷笑,那股陰森森的味道,比冷風還要冷上百倍。

二人心頭一震,同時抬眼看去,只見那冰天雪地之中,當門站著個年輕小夥子。這小夥子油頭粉面,滿身華服,十足公子哥兒的殺氣。此時他正直勾勾地盯著江雨舟,兩眼似乎要噴出火來。

江雨舟為之一愕,韋驪珠也跟著一愣。

就在二人大感意外之際,那傢伙惡狠狠地開口了:

“好小子,你是誰?”

聽他口氣,分明是說給江雨舟聽的。

“在下乃江雨舟。”

“江雨舟?嘿嘿,無名小卒,我從未聽人說過!”

“請問閣下大名怎樣稱呼?”

“哈哈!真是個不長眼的小賊,連我南王太子孫北斗也不認識,居然還想在江湖上混飯吃,快滾!”

話聲中,單掌一場,呼的一聲,直向江雨舟劈下。

韋驪珠一聽他自稱南王太子,頓時心頭大震。

要知南王太子孫北斗,為武林後起之秀中的佼佼人物,三天以前,在南王駕前四侯之一的瘦猴陪同下,關山萬里來到韋家求親,韋驪珠因為芳心有寄,有意地避而不見,沒想他竟會趁自己私會心上人之際跟蹤前來。

她知道江弟弟無拳無勇,絕難接他這凌厲狠猛的一擊,芳心一震之後,立即飛身而出,玉掌輕翻,連攻兩招。

孫北斗挾恨而來,見狀更加爐火中燒,身形一撤,沉聲大喝道:

“韋姑娘?”

韋驪珠柳眉一揚,叱道:

“我不許你碰他!”

孫北斗冷笑一聲:“姑娘,孫北斗可真沒想到,像你這樣一枝解語嬌花,卻偏偏自甘情願地向牛糞上插。論武功,論身世,難道我南王太子還比不上韋

家一名看祠堂的小廝?”

韋驪珠雖不願豎此強敵,可也不能任憑他侮辱江弟弟而不有所辯駁,故而孫北斗話音一落,頓時也冷哼一聲:

“論身世,論武功,他固然不如你南王太子,可是就人來說……”

韋驪珠話音未落,孫北斗頓時妒火燒心地嘿嘿冷笑道:

“人?人怎樣?啊!原來你看上這小子……哼!”

他平日自負容貌為當代之潘安、今世之宋玉,可是,此時一見江雨舟眉清目秀,超然拔俗;不由頓生慚愧之心,是以話音一落,立即冷哼一聲,隨著這一聲冷哼,快如射星一般,直向江雨舟撲去。

韋驪珠驚叫一聲,纖腰一扭,指顧間連攻三掌。

照理說,小妮子家學淵源,雖比不上孫北斗功力深厚,但三五十招總可支持,誰知她掌勢一攻出,突然,一股沉猛絕倫的勁氣,打從身側撞來。

就憑韋驪珠那身手,也被這股勁氣撞得身形踉蹌,接連向左側閃開五步。

小妮子心頭大驚,身形未穩,流波疾掃。

就在這剎那間,她已瞧出這從身側出手之人不是孫北斗而是個削額高顴,小眼斷眉,身高七尺開外的怪物。

這人韋驪珠並未見過,但光瞧他如同竹竿似的身形,就知必是南王駕前四侯之一的瘦猴闕魄。

這傢伙武功深不可測,韋驪珠自忖在他手下難以走出三招,因此心頭一驚,就知今日之事不簡單。

一點兒也不假,就在她芳心忐忑之際,孫北斗已由她身前一閃而過,駢指如刀,在江雨舟面前一擺一晃,頓時慘號聲裡熱血四濺。

韋驪珠嬌驅亂顫……

孫北斗狂笑如雷……

“韋驪珠,你說,這小狗還有哪處比我孫北斗強?”

韋驪珠眼見江雨舟雙手掩面,熱血由指縫中汩汩流出,頓時心如刀割,神魂欲飛,尖叫一聲,就待縱身撲上。

孫北斗狂笑一聲,陡地左右手一晃,閃電抓住了江雨舟一條手臂,厲聲大喝道:

“韋驪珠,你再敢上步,我就要這小子的狗命!”

小妮子投鼠忌器,芳心一震,立即停了下來。她淚眼迷糊之中,猶見江弟弟右手被執,左手掩面,雙目怒瞪,強忍傷痛地嘶聲叫道:

“孫北斗,我江雨舟若有一口氣在……”

他一言未落,瘦猴闕魄驀地冷哼一聲:

“啟稟太子爺,依在下愚見,不如干脆把這小狗廢了,姓韋的丫頭若再不答應,咱們就把她擒回南王府……,,

這瘦猴闕魄,江湖上公送外號瘦無常,無論言談行為俱是又陰又辣。孫北斗聞言微一點首,驀地五指一鬆,攻扣為點,直向江雨舟胸前五處大穴插下。

他出掌變招又快又疾,韋驪珠此時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法搶救江雨舟性命。

但就在危機一發之際,韋驪珠突然發出一聲異乎尋常的冷笑,笑聲淫蕩,輕佻中帶著潑辣的意味。

孫北斗心中一怔,驀地停下手來。

瘦無常驚疑不解,雙目連閃,愕然嘶喝道:

“鬼丫頭,你笑什麼?”

韋驪珠笑意未歇道:

“我笑你們兩人太笨啦!”

瘦無常神情一愣,喝道:

“你這話是……”

韋驪珠此時顯得輕佻無比,膩聲道:

“你們現在還殺他幹嘛?”

孫北斗轉過身來,冷笑一聲:

“此時若不宰了這小狗,你韋驪珠怎會死心?,,

韋驪珠聞言之後,突然格格連聲,笑得如花枝亂抖道:

“嘻嘻!真笑死我啦,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喜歡那…那

醜八怪麼?”

她連說帶笑,伸出春蔥似的食指,指著滿面血漬的江雨舟。看那形狀,十足是個水性楊花的浪蕩貨。

江雨舟聽得轟的一震,一時還當是耳朵聽錯了呢,搖搖擺擺在前行兩步,望著韋驪珠顫聲說道:

“姊姊,你……你說我……”

他兩手微張,滿面血痕,那副愕然失神的樣子,實在是悽慘無比。

孫北斗心中那一絲妒火,似乎仍未全部熄滅,見狀大喝一聲,陡然反掌疾劈。

可是,韋驪珠就像變了一人似的,不但沒有半點憐惜之情,反而柳眉倒豎地厲聲叱喝道:

“住口,誰是你姊姊?滾開!”

話聲一落,未等孫北斗招式攻出,陡然玉掌一翻,搶先出手,快似閃電一般,著著實實地一掌擊在江雨舟胸前。

江雨舟哪裡想得到,昔日對自己噓寒問暖愛護備至的韋姊姊,此刻竟會猝施殺手?只覺氣血一陣翻騰,兩眼金星亂冒,如同斷線風箏般摔出五步。

他一點兒武功也沒學過,這一掌已使他無法忍受,更何況精神上的打擊,更較肉體上所受之痛苦強過百倍,因此“哇”的一聲,噴出兩口鮮血。

孫北斗見狀,得意萬分,哈哈大笑中,身形一閃,輕快地飄到韋驪珠身側,牽著小妮子的素手,滿面淫邪地笑道:

“韋姑娘,打得好,現在普天之下,恐怕再沒有勝過我孫北斗的美男子吧?姑娘,難道你還不肯嫁給我麼?”

韋驪珠星目斜瞟,滿意十足地格格嬌笑道:

“嗯,你去問我爸爸嘛!”

小妮子聲音膩得要命,但語尾顯得有點兒沙啞,話音一落,陡然腰肢一扭,發出一聲異樣的笑聲,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孫北斗神情一愣,驀地哈哈大笑,招呼著瘦無常緊隨馬後趕去。

江雨舟如同亂箭穿心,口一張,又是一口熱血……

雪尚猛、風更急,茫茫風雪,悠悠天地……

風雪中傳來韋驪珠勾魂懾魄的蕩笑和孫北斗得意忘形的大笑。

孫北斗啊!你這個該死的小賊,今天這筆血債我非要你加倍償還不可!

風飄雪疾,雲暗天低,他腳步踉蹌地離開了韋家祠堂。

天涯路斷,滿腹淒涼,淚眼問風雪,可知鄉關何處?

悽迷身世,孑然無依。天地雖大,何處是我容身之處?何處有我的親人?

天池!在那冰天雪地的天池,有個狩獵未歸的老人,那可憐的叔叔,他要是見到我此時慘狀,怕要痛斷肝腸吧?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想到傷心之處,哪還止得住熱淚頻拋?血淚交繪出一幅悽慘絕倫的面容……

但倔強的江雨舟,驀地一咬牙齒,抬起衣袖擦試一下臉上的血淚……

突然,風雪中出現了一粒黑點。

“那是誰?難道是叔叔回來了?”

可是,轉眼之間,一粒黑點變成了兩條人影。這又是誰?叔叔把誰帶回來了?

他似乎忘記了臉上刀割似的刺痛,默立在韋家祠堂外的風雪裡。

滿面驚愕地瞧著。

人影逐漸接近,哪兒有他思念中的叔叔?

前面一人,是個身材矮小的老頭兒。一身灰不溜丟的皮衣,顯得十分土氣,但面容上卻滿面精悍之色,一隻左袖,在風雪中像酒旗似地飄來飄去,看樣子那條胳膊早已跟他分家。

在他身後,是個四十來歲的大漢,紫黑臉堂,虯筋膘肉,手中提著一柄鐵柺,神態威猛,像是一尊活金剛,但可惜的是一條左腿業已齊膝斷去。

這兩人雖四肢不全,行動卻像飛的一般,不說那老頭兒快捷無

倫,就是那獨腿大漢,也是疾逾奔馬一般,柺杖一點之際,就是三丈左右。

二人轉眼來到身前,身形一沉,雖然眼見江雨舟在身邊,依舊恍如未見一般,大漢一指韋家祠堂的大門,說道:

“大哥,江心月那匹夫就躲在此處!”

韋家祠堂十來年只有江雨舟叔侄,哪有什麼江心月?江雨舟聽得一愣,便見那缺胳膊的小老頭連連擺手道:

“只怕我們來遲一步!”

大漢雙目一瞪,怒聲道:

“大哥,難道那老鬼……”

缺胳膊老頭輕哼一聲:

“你不見那孩子麼?江心月那老鬼若在此地,怎會毫無動靜?”

大漢一聞此言,頓時鐵柺一點,陡地飄了過來,兩眼惡狠狠向江雨舟臉上一掃,厲聲喝道:

“小狗,你爸爸哪去了?”

江雨舟自幼父母從無,哪有什麼爸爸,聞言冷冷地說道:

“我沒有爸爸!”

他說的本是實情,但那大漢哪裡肯信,雙眼一翻,喝道:

“小畜生,二太爺打聽得清清楚楚,你父子倆躲在韋家祠堂業已近十年,難道還想偷生麼?”

話聲一落,摔手就一掌。

這一掌不偏不倚,正打在江雨舟傷痕滿布的臉上,江雨舟被打得身形一連轉上三轉,“通”一聲倒在雪地裡,面頰上剛剛凝結的傷痕又復破裂,頓時血流如注。

連遭鉅變後的江雨舟,愈加激發他那股潛在的倔強性格,強忍傷痛,咬牙大罵道:

“獨肢賊,我江雨舟只要有一口氣在,將來非剝你的皮不可!”

“好小子,那我現在就宰了你!”

獨肢大漢狂笑如雷道。

柺杖一點,二次欺身疾上。

那缺胳膊老頭見狀急喝道:

“老二退下!”

小老頭聲音不大,那大漢可真聽話,聞言沉哼一聲,飛快地躍了回去。

他進退如飛,功力之純,當真不是等閒!

小老頭似乎功力更純,就在獨腿大漢飛身躍回去之際,驀地腳步一挫,閃了過來,望著江雨舟和聲說道:

“娃娃,你照實說,你爸爸究竟哪裡去了?”

江雨舟望著他遲疑半晌,終於冷哼一聲:

“我幼遭孤零,孑然一身,睡夢裡也沒見過我父母是什麼形狀,你叫我怎樣回答?”

獨腿大漢見言無狀,氣得眼睛一翻,柺杖一頓,“嚓”地聲插入雪地中半尺。

但那缺胳膊老頭可沒著惱,稍為遲疑一下,依然和聲說道:“那麼多年來和你住在一起的老頭是誰?”

“那是我叔叔!”

“叔叔,哼,松花釣叟江心月,我只道你喪心病狂,已把廉恥喪盡了呢!想不到你也知道當年所為愧對神明,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瞞著啊!”

小老頭這幾句話,使江雨舟墜人一片迷霧之中,他心頭不住思量:

叔叔究竟是誰?難道真是什麼松花釣叟江心月麼?

假如真是如此的話,他為什麼瞞著自己呢?難道他真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麼?

不,我絕不相信!

他正在思量不解之際,突聞耳畔連聲暴喝,獨腳大漢與小老頭聯袂雙飛,快如射星般撲向韋家祠堂。

二人身形未到,韋家祠堂裡又飛出一條人影,只見他一身皮衣,

頭罩氈帽,一副花白鬍須迎風亂飄。

江雨舟不僅沒有見過此人,甚至連此人是什麼時候進入韋家祠堂也不知道,心中一愕。聽那人哈哈大笑道:

“沒想到中條雙傑又二次出山了,哈哈,二位耳朵不短,可惜腳下嫌慢了點兒!”

話聲中雙掌一圈,嗖嗖嗖連拍三招,頓時冷風倒卷,硬把獨腿大漢和缺胳膊老頭迫退三步。

而那人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雙臂反抖,突然飄起三丈,快如鷹隼一般,向東南方疾掠而下。

缺胳膊老頭大喝一聲:

“枯竹教主,今天你不把劍聖遺物留下,休想離開此地!”

話聲未落,人已隨後追下。

獨腿大漢稍慢一著,微微一愣,便也柺杖疾點飛身趕去。

冷風呼嘯,禿樹愁嘶,江雨舟眼見三人如同流星趕月,轉瞬消逝在風雪之中。他默默思量著:

中條雙傑是誰?。

枯竹教主是誰?

劍聖又是誰?

他們是為叔叔而來,還是為劍聖遺物?

他急於找到那神秘的叔叔問個明白,似乎已忘了臉上的刺痛,牙根一咬,冒著蝕骨冷風踉蹌而去。、風愁日瞑,雲暗天低。

他忍受著飢火中燒和寒風刺骨的痛苦,心中只有一個目標——天池!他只有一個要見的人——叔叔!

可是,天池在哪裡?叔叔真在天池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走,走,走。冒著冷風白雪,走向茫茫天涯!天色暗了,他感到渾身僵硬,飢腸雷鳴。他需要休息,需要衣食。他本能地抬起了頭。

這是什麼地方?周圍是挺拔的山峰,峰上是如銀的自雪,天上看不到飛鳥,地面看不到人跡,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他不

由得生出一陣落寂之感。

突然,他發現這山腳下有一座廟宇。這就像大海里發現了孤島,荒漠中發現了甘泉。他打起精神,飛快地趕了過去。

廟宇宏敞,但卻了無聲息,冰雪遮掩下的山門,似乎久已無人出入了。他用手猛力一推,頓時轟的一聲,冰雪飛濺,山門應聲而倒。

原來這兩扇巨大的山門,早已腐朽不堪,被他這全力一推,立即楣斷柱拆而倒。

江雨舟飢寒交迫,急於覓一棲身之地,見狀雖然一驚,仍然毫不思索地舉步而進。

他一連穿過兩層院落、十多座禪房,依然不見人跡,眼看佛殿中幃幕零落,菩薩蒙塵,爐翻鼎覆,香火俱熄,這才心生驚異。

但在驚異之中他同時產生了一種好奇心理,是以略一遲疑,立即大步向第三層院落中走去。

第三層院落乃這座荒山古剎的最後一層。他身剛進入院中,立即發覺情形有異。原來這座院落正面乃是一所大殿,兩側各有五間耳房,這十間耳房不但門窗密閉,並且均用封條貼死。最奇的是門前各置一尊坐佛,形態栩栩如生。

江雨舟神情一愕,突然發現院中積雪上現出一路足跡,逶迤而人大殿之中,顯見這荒山古剎尚有生人。

他此時飢火中燒,認為只要見著人,至少可求得一餐果腹之糧,是以毫不遲疑地向殿中走去。

風雪之日,又值薄暮之時,大殿中顯得漆黑如墨。江雨舟連問三聲不聞迴音,眉頭一皺,立即由胸前摸出一方自幼佩戴的玉符。

這玉符通體硃紅,中鑲一棵枝繁葉茂的撐天巨樹,一經取出,頓時紅光灼灼,把五步之內照得通明。他取出玉符,身形剛剛一動,突然聽到一聲悠長的嘆息,猛一抬頭,只見大殿神龕之下,坐著個渾身血跡的老人。

這老人氣色衰敗,面如白紙,緊閉的雙目隨著嘆息聲緩緩睜開。

江雨舟見狀不覺連退幾步。

那老人也是神情一愕,但旋即沉聲大喝道:“你是誰?”

別看他滿身傷痕,此時提氣怒喝,依然震得人心驚神搖,耳膜嗡嗡作響。

事出意外,江雨舟心神又是一震。但那老人也像發現什麼意外似地,陡地臉色一變,舉掌疾招,只聽唰的一聲,江雨舟手中那方玉符立即脫手飛去。

由此觀之,這老人不但是武林中人,其功力之深,也已至虛空接引之境。

江雨舟一時驚愕莫名,竟愣愣地不知所措。

那老人取得玉符之後,不停地反覆端詳,臉色一連數變,這才滿面疑雲地喝道:

“這玉符是何處得來的?”

江雨舟微微一愕,也還以一聲冷笑道:

“這是我自幼佩戴之物,難道有什麼不對麼?”

“這話當真?”

“江雨舟從不說假話!”

“江雨舟?不,你不應該姓江,你是……”

老人話聲未落,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頓時暈了過去。

江雨舟重新落入一片疑雲之中,他神情木然,暗暗沉思:

這老人是誰?

他為什麼說我不應該姓江?

那麼,我到底應當姓什麼呢?

江雨舟正在沉思之中,那老人又輕輕哼一聲,慢慢醒了過來。

他知道這塊玉符同自己身世有關,若想確切知道這塊玉符的來歷,眼前老人就是最好的線索。

他剛想詢問,老人已緩緩睜開了雙目,問道: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江雨舟,你可知你就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

老人話聲未落,突然臉色鉅變,在鼻孔中冷哼一聲,失神的雙目射出兩道奇光,望著江雨舟沉聲道:

“江雨舟,老夫如若有事情求你,你可願答應?”

江雨舟初見這老人遍體傷痕,已生同病相憐之心,此時更見他滿面期待之情,頓時忘了自己的處境,義形於色地答道:

“老伯伯,有事但說無妨,只要江雨舟能夠辦到,莫不鼎力而為!”

老人臉上掠過一絲喜色,說道:

“你將來屠戮天下武林中人之時,老夫但求你放過一人。”

江雨舟心中一愕,急道:

“老伯伯,你這話從何說起?江雨舟手無縛雞之力,受盡別人欺凌而無法還手,哪還有屠戮天下武林中人之心?”

“你受盡別人欺凌事小,滿身血債事大。江雨舟,難道你身負齊天之恨,就沒有一絲報仇血恨之心麼?”

“老伯伯,難道我江雨舟真是身負血海深仇麼?”

“我為何要騙你?”

江雨舟聞言一怔,仰首向天,喃喃自語道:

“江……雨……舟?為什麼我會起這種刺耳的名字?難道我真是……對了,我江雨舟一定有齊天之恨,如江之仇!”

自語至此,潛藏在心靈深處的那一股仇恨之火頓時被引燃,他雙目噴火沉聲說道:

“老伯伯,求你告訴我,告訴我我的身世,我的仇人,我的……“

老人冷哼一聲:

“江雨舟,你問這些幹嘛?憑你現在的身手想要報仇,豈不是去尋死?”

江雨舟聞言又是一怔,不禁悵然若失,垂下頭來。

他畢竟不失為聰慧之人,在灰心喪氣之餘,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驀地向老人跪了下來,激動地說道:

“老伯伯,江雨舟情願拜你為師,求你傳我武功!”

那老人先前顯露的一手凌虛攝物之技,分明是武林絕頂高人,再

從他話中之意忖度,更可斷定他對江雨舟確有成全之心。誰知他聽完江雨舟之言後,卻連連搖頭道:

“我若有此功夫,還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話說得一點兒不假,江雨舟聽得又是心中一涼。

老人見他滿面捻之色,立即又沉聲說道:

“老夫假如沒有令你稱霸武林之法,說到現在,豈不都是廢話?”

“那麼……”

“不過有朝一日,當你打算屠戮天下武林中人之時,老夫求你放過一個人。”

“江雨舟從無屠盡天下武林人物之心……”

“哼,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老伯伯,既然如此,就請告訴我那人是誰?”

老人聞言,突然陷入一片沉思,聲音微弱,有如夢囈道:

“那人名叫苓苓,乃……”

江雨舟正想聽他說下去,老人突然眉頭一皺,話音突變,滿面冷笑道:

“哼!這些東西來得倒真快!江雨舟,你武功未成之前,老夫決不道出你身世之謎……這一方玉符你千萬要藏妥,將來遇到鋼腸俠士慕容烈,他自會告訴你一切……”

老人話音未畢,神情又是一變,驀地狂笑如雷道:

“你們既然如此逼我,可就怨不得我逆天行事了!”

江雨舟接過那方玉符,依然聽不到四外有半點兒人聲,正覺心中奇怪,突然眼前一亮,只見老人伸手取出一隻玉匣,玉匣打開後,頓時傳來一陣芳香。原來玉匣中所貯,乃是一粒大如鴿卵,色呈金黃的巨慄。

老人略一沉吟,伸手把那隻玉匣送到江雨舟眼前,說道:

“娃娃,你若想稱雄武林,就趕快服下這粒八魄金粟!”

江雨舟一時之間,竟沒有想到,這老人既然有靈藥,為何自己不服?但他不過微微一怔,立即伸手取來張口吞下。

靈藥剛人腹,他突聞殿外兩廊之下,傳來十多聲沉重的佛號.聲音如同金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江雨舟心頭為之一動,只見老人突然舉掌亮腕,快如閃電一般向自家胸頭指來。江雨舟急切之間,正想閃避,誰知老人功力之深,真是匪夷所思,他但覺眼睛一花,立即暈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只覺耳畔人聲鼎沸,有人大聲叫道:

“九州閻羅,你若不趁早交出八魄金粟,休怪我獨掌震三湘今天要對不起你了!”

話聲一落,門外吹來一陣罡風。

江雨舟睜眼一看,只見雪住風息,疏星幾點,竟已是黎明時候。

他真不敢想象,自己在昏迷之中已快度過一夜,心頭剛覺一怔,耳畔突然傳來那老人的冷哼,緊接著一股冷風,由身側向外湧去。

只聽啦啦一聲巨響,大殿左側門框,竟被這兩股掌力震得粉碎,在一片呼嘯聲中散得遍地都是。

江雨舟身形一側,忽聞耳畔輕喝道:

“別動!”

這一聲“別動”,頓時將他提醒了。他舉目四顧,原來此時自己跌坐在大殿進門之處,老人坐在自己身後,面容如何,看不真切,不過江雨舟卻感覺得到他一掌緊貼在自己背後,掌心裡有一股熱流,透入自己體內,推動著一點奇寒入骨的東西,在體內不住運行。

再看大殿之外,雪地上站著十多名武林人物,雖然天色未明,但江雨舟藉著那點點星光,竟已把各人面目看清。

剛才那個同老人奮力拼搏者,乃是一個身材高大、滿面猙獰的獨掌大漢。那大漢身形一退,復又仰面大笑道:

“九州閻羅,有種你再接我一掌試試!”

話聲一落,那大漢又欺身疾進,單掌一圈,陡然推出一股烈風。

江雨舟此時雖已知道身後這位老人就是九州閻羅,但他卻不知道九州閻羅乃是武林中一位絕頂高人,自然心下一驚。

在他驚愕之時,九州閻羅驀地沉哼一聲,那空著的一隻右手,業

已閃電擊出。

九州閻羅乃武林中一代巨擘,重傷之餘,依然銳不可擋。這一掌擊出,頓時慘號刺耳,那自稱獨掌震三湘的大漢,被他震得摔出好幾步,倒地而亡。

院中那班武林人物,頓時相顧失色。

九州閻羅縱聲大笑道:

“老夫一時不察,誤中你們這班兔崽子的暗算,難道我真會怕你們不成?哈哈,不服的再上來試試!”

那一班武林人物聞此言,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幾步。

正在此時,突聞廟外傳來一聲狂笑:

“九州閻羅,你不用這般猖狂,我通天教主前來會你!”

話聲一落,院中飄下一個黃袍老人,冷笑一聲,抬腕拍出手掌。

九州閻羅舉掌一接,頓時狂風怒起,勁氣迫人。那自稱通天教主的老人身形一晃,好容易才站穩身子。九州閻羅卻突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江雨舟只覺得頭頂上粘糊糊的一片,順著頭髮直往下流。

他心頭一驚,忙道:

“老伯伯,你……”

老人喘息著說道:

“記住,孩子,龍符和鳳笛得一可稱霸天下。我現在傳你三招,等到金粟之力透過紫府之後,你就全力闖出去吧!”

江雨舟正想細問,那通天教主又復揮掌攻來。

九州閻羅一面加緊行動,一面低聲說到:

“這一招‘陰魂飄緲’你看清楚了!”話聲中掌腕一晃,神奇莫測地擊出一掌。‘

通天教主被他全力一擊,頓時退後五步。

九州閻羅雖然擊退了通天教主,但因傷勢過重,竟又哇哇連聲,噴出了幾口鮮血。

通天教主神情一愣,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矮胖老頭似已看出有機

可乘,只聽他哈哈大笑道:

“通天教主,既然你惹不起他,不如干脆讓開,看我五湖一怪的手段!”

五湖一怪雖然臃腫不堪,但身手卻快捷,只見他話聲一落,人已疾似流星般射將過來。

九州閻羅又是一聲冷哼:

“孩子,這一招叫做‘閻王扛鼎’!”只見他單掌一翻,由下向上,疾格五湖一怪的來掌。

五湖一怪悶哼一聲,身子一飄,向左撲開。他滿面驚愕,顯然沒有討到便宜。

江雨舟只覺臉上一熱,知道九州閻羅又噴出一口熱血。只聽院中一聲呼嘯,三條人影同時飛到。

他心頭一震。耳畔九州閻羅的聲音復又響起:

“孩子,老夫用這招‘鬼哭神號’為你開路!”

話聲中他左掌一登,江雨舟頓覺體內那股陰寒之氣,由靈台紫府中一透而過,他尚未回過神來,九州閻羅業已飛身而起。

一聲震天巨響之後,突然人影亂竄,原來那飛撲而來的三人早已一死二傷。不過九州閻羅此時也面色慘白,仰臥在血泊之中。他聲音顫抖地說道.

“孩子,不要忘了……苓……苓“……”話未說完,他就眼睛一翻,氣絕而亡。

九州閻羅一死,立即有一條人影飛撲過來。江雨舟心中無比激動,他已忘了自己不會武功,忍不住大喝一聲,反掌迎了上去。

這一招,正是九州閻羅臨死前傳他的“陰魂飄緲”。只聽轟地一聲大響,那飛撲而來的人影立即被撞出八步之外。

場中人似乎一驚,江雨舟也是一愕,心中暗道:

“僥倖,虧得這人是個無名小卒,如若是通天教主,或者是五湖一怪,說不定我江雨舟已經橫屍這古剎之中了!”

他心中正自暗暗盤算,那通天教主果然在一愕之後,已經緩緩地

走了過來,只見他滿面疑雲道:

“小哥兒功力不弱啊!可是九州閻羅的門人麼?”

江雨舟只覺心頭那股涼意,此時已逐漸消失於九經百脈之中,但性情卻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只覺眼前這些人個個惹厭。他一聞此言,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道:

“是又怎樣?”

五湖一怪大喝道:

“是就趕快交出八魄金粟!”

江雨舟心中暗忖:

“八魄金粟究竟是什麼靈丹妙藥,值得這班武林人物舍死相爭?”

思量之中他嘿嘿冷笑道:

“小小一粒八魄金粟,也值得你們大動干戈麼?”他本來儀容秀逸,但被南王太子毀容後已經面目全非,再加上九州閻羅滿腔鮮血,淋得他頭臉不辨,是以在黎明的曙光裡愈發顯得可怖。

他話聲一落,耳畔陡然傳來一聲冷笑:

“無知小輩,靈台金粟已是曠世奇珍,再加上中原八煞的精魄,更是千載難得,難道為它大動干戈還不值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脫口說道:

“既然這是曠世靈藥,九州閻羅為何自己不服,卻偏拱手送我?”

這本是他心中沉思之言,不料一時忘其所以,竟說了出來。

眾人聞言一震,通天教主更是沉聲大喝道:

“那粒金粟現在何處?”

江雨舟見眾人都目注著自己蓄勢以待,一股莫名的怒火從心頭迅速升騰而起,於是報以冷笑道:

“那粒金粟業已在我江雨舟腹中!”

他話聲一落,眾人大失所望,不禁木然相視。

五湖一怪兩眼連轉,突然暴喝一聲:

“那我先宰了你這小子!”他身形快如閃電,話音未落,已至江雨舟幾步之外,手腕一擺,劈胸一掌推來。

江雨舟知道五湖一怪功力甚深,心下不免有些慌亂,急忙向左飄退三步。但他進退毫無章法,哪能與五湖一怪相比,身形未穩,五湖一怪業已跟蹤追到,在格格長笑中連劈兩掌。

江雨舟心頭大驚,匆忙中凝聚渾身精力,單掌一翻,由下而上,直向五湖一怪來掌格去。

這一招乃九州閻羅的絕學,功力玄奧的“閻王扛鼎”,但聞轟地一聲,江雨舟連退三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五湖一怪也覺氣血翻騰,身形不住搖晃,一條右臂痛入骨髓。

表面看,江雨舟仍較五湖一怪略差半籌,不過五湖一怪乃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江雨舟今日之前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兩人相差竟有這種結果,由此觀之,可以想見那粒八魄金粟,實在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神奇功效。

在場之人見江雨舟年紀輕輕,竟能接下五湖一怪的全力一擊,均驚愕不已。不過這班江湖肖小,均是心黑手辣之徒,見狀又妒又懼,頓生斬草除恨之心。只聽一聲大吼,通天教主業已搶先出手。

江雨舟只覺心頭怒火無法按捺得下,頓時忘了利害,身形陡然拔起,狂笑一聲,施出九州閻羅親授三招武學中最後一招。這一招稱為“鬼哭神號”,江雨舟雖然只懂得些皮毛,但威力之強已是不凡。雙方一接,頓時罡風倒旋,寒流怒卷。

冰雪飛舞中,通天教主氣血一蕩,身形飄退幾步。

江雨舟眼冒金星,也落出八步開外,將口一張,又噴出一股血箭。

他兩眼金星亂冒,神智已有些昏昏然,恍惚中但見十來條人影,向著自己一擁而上。

他不知哪來的一股桀傲之氣,只覺眼前諸人個個該殺,恨不得把他們全都斃在手下,是以明知不敵,依然兩臂一掄,準備拼死一搏。

眼看又是一場硬拼……

突然之間,那邊傳來十多聲沉重的佛號。

這佛號來得實在唐突,眾人神色全都為之一愕,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來。

江雨舟也被這聲聲佛號震得一蕩,回過頭來,滿面驚疑地向四周看去。

你道這佛號由何處傳來?原來這些震耳欲聾的佛號,全都出自兩側耳房前那十名盤膝而坐的佛像。此時天色大明,眾人已看清這十座佛像其實全是活人,不過這一聲佛號出口,他們一個個閉目合十,閉口不語。

眾人正在驚愕不已,在左側末尾那位僧人,已緩緩睜開兩眼,只見他向場中一掃,復又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金粟得主,龍符未現。般若鳳笛,更是奇中之奇,珍中之珍,施主們求之不得,在此吵鬧何益?”

這老僧雖然端坐不動,但聲同金石,一字一句,均顯出內功火侯已至絕頂,在場諸人個個被嚇得目瞪口呆。

惟有江雨舟不知利害,一聞龍符鳳笛幾字心頭頓時一動,陡然憶起九州閻羅所說龍符鳳笛得一可霸天下之言,身形一動,驀地閃了過去,厲聲喝道:

“大和尚,快說,龍符鳳笛現在何處?”

“金粟壯髓,八魄益氣,只可惜寒精易血,兇魂移性。如今劫象已生,看來武林中一場風雨已不可免了。”

這老僧話中隱含禪機,隱約問道出了八魄金粟雖有壯髓益氣之利,卻也有易血移性之弊。江雨舟既得其利,又豈能逃其弊?他的性格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所轉變。聽了那老僧之言,他不禁冷冷笑喝道:

“大和尚,難道龍符風笛的出處你就不肯說麼?”

他連受重創,若在常人早已奄奄一息了,可是,八魄金粟那股神奇的力量,竟在呼吸之間,把他身受的創傷彌平。他話聲一落,雙掌已疾似飄風般向老和尚抓去。他的舉動雖然毫無章法,但此時內力、之強,已至掌動風生之境,凌厲之勢,依然不可輕視。

通天教主和五湖一怪,全都看得暗暗咋舌。眼看一掌就要抓到,那和尚卻突然沉聲說道:

“符歸四絕,笛隱深淵,有緣人自會遇上,小施主你急什麼?”

話聲中合掌一拜,頓時和風飄飄,把江雨舟推出一丈之外。

江雨舟神情一愕,突然冷哼一聲:

“野和尚,今天暫且放過,三年之內我再找你算帳!”說罷,他身形一轉,大步向寺外奔去。

那和尚嘆息一聲:

“流水光陰十六載,若施主有意,老衲再等三年何妨?”他說完雙目一閉,斂眉無語。

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一班人看得心中驚訝無比,他們雖然都是些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可誰也摸不透這古剎奇僧究竟是什麼來路。

這一班人可不敢像江雨舟那般放肆,一個個躡手躡足,如同耗子見了貓一般,不聲不響地溜了出去。

茫茫白雪之中,但見一點黑影,轉眼消失在群山之中。

江雨舟一路奔馳,神智逐漸清醒,猛一抬頭,這才發覺此身已在萬山叢中。正不知出路何在,突聞耳畔傳來一陣人聲:

“大師遠來中土,難道就為追尋這粒金粟麼?’’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神情一愕。他尚未發現那說話之人是誰,耳畔人聲又起,這一次音調雄渾,只聽那人說道:

“靈台金粟雖是我輪迴寺鎮山之寶,老衲還不值得為它遠赴中原,只是江湖傳言說,當年冷殘老魔騙來這粒金粟之後,用它攝取中原八煞的魂魄,加之以極地寒精之氣,竟使這一佛門至寶變成了魔道

江雨舟聽得魔道毒物幾宇,頓時心頭一震,暗忖:

“怪不得九州閻羅得而不服,原來……”

他思量未已,驀覺人影一閃,但見從山崖後現出兩個人來。靠左一個狐裘墜地,步履飄逸,是個卓立不群的儒者;靠右一個,赤紅臉膛,身材高大,則是個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4-7-15 15:0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東風無語夕陽愁

江雨舟藏身崖下石縫之中,聽出那說話之人,正是這個紅衣刺嘛。但見他話聲一落,那儒者立即微笑道:“靈台金粟已是無價之寶,中原八煞的厲魄,更可助長練武人的功力,難怪中原高手群起而爭之了!”

“先生只知其利,不知其弊;你可知道中原八煞均為狂傲不馴之人,精魄入腹,固可增功益元,卻也能移情伐性,更何況極地寒……”

“極地寒精如何?”

“極地寒精滲入九經百脈之中,能使人血冷如冰,人性全失,憤世嫉俗,睚眥必報……”

那喇嘛說時雙目閃動,威武迫人。江雨舟聽在耳中,不由怒火上升,陡然欺身而出道:“該死的東西,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江雨舟什麼時候血冷如冰?”

那儒裝老者見狀神態從容,如同未見,可那紅衣喇嘛卻神情為之一愕道:“什麼?難道……八魄金粟已讓你吃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你不相信麼?”

那喇嘛身形微動,如同鬼魅一般,一下飄到了江雨舟身邊,反手一掌,就向江雨舟抓去。

江雨舟絕沒想到這喇嘛身法之快,較之五湖一怪、通天教主猶勝

一籌,心頭一驚,反掌用出了一招“閻王扛鼎”。

這一招雖是九州閻羅的絕學,無奈他學得並不地道,加以這喇嘛乃是威鎮西域的高手,是以招式剛出一半,頓時人影一花,手腕已被對方扣住。

江雨舟心頭一震,全力往後一掙。

喇嘛驚咦一聲,腕上陡加三成真力,又把他的手腕扣住。這喇嘛扣住他的手腕脈門,食中二指,緊壓關尺之穴,先是不言不動,繼而滿面驚奇地道:“怪啊!”

江雨舟雖然已人人手,但卻不服氣地冷笑道:“怪什麼?”

那喇嘛冷哼一聲,道:“雖然你血脈中尚有一股陽和之氣,但奇寒之氣已過紫府,深入九經百脈之中,距離冷血如冰的程度也只不過早晚間的事!”

江雨舟性格變易,自己卻毫不自覺,聞言怒吼一聲,道:“我不用你管,放開!”

那喇嘛嘆息一聲:“佛祖慈悲,弟子為了天下蒼生,不得不下毒手了!”

說話聲中他亮掌疾點,指影颯颯,直指江雨舟胸坎三處要穴。

江雨舟只覺渾身機伶伶打個寒顫,便見喇嘛把手放開,同儒裝老者快步而去。

這喇嘛身法極高,江雨舟身受其禍,尚蒙然不覺,直至二人轉入群山之中,這才冷哼一聲,舉步欲行……

他不舉步則已,剛一舉步,頓時嚇得心頭狂跳。原來他一隻左腿,此時已形同廢物,僅能以足尖點地……

初升的太陽,照著滿山白雪。

江雨舟像一頭負傷的野獸,在山崖間踉蹌而行。

怒火在他胸膛裡燃燒;滿腔熱血,隨著時間而逐漸冷卻。他狂笑,怒吼,嘶聲力竭地叫道:

“八魄金粟能令人憤世嫉俗,睚眥必報,人性全失,血冷如冰。哈哈,他說得一點兒不錯,我是血冷如冰,我是沒有人性,我是冷血人!我要殺,我要殺那水性楊花的韋驪珠,殺那自命不凡的孫北斗、中條雙傑、五湖一怪,還有通天教主……”他悲憤發狂,怒吼如雷,正在此時,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厲喝:“好小子,你雄心可真不小啊!但依我看,你今生休想!還是來世再說吧!”

江雨舟聞言大吃一驚,如夢初醒,抬起頭來,只見通天教主等人正橫目怒眉地攔在身前。他心頭剛覺一驚,通天教主早已飛起一腳踢到。’此時江雨舟左腿已廢,這一腳那裡躲閃得開?只聽哎呀一聲,他就如同殞星一般,落下百丈深谷……

春陽斜照,積雪消融,鄂北原野裡出現了個跛足少年。

他衣衫襤褸,滿身汙垢,面上罩著一方黑巾,僅露出一雙怨毒的雙目。

他一顛一跛踉蹌而行,身形過處,留下兩排深淺各異的足跡。

他是誰?他就是被通天教主踢下百丈深崖的江雨舟!照理說,墜入百丈深谷,定會必死無生,可是因那谷中堆滿積雪,他身形墜落之際,僅在積雪上一彈,便即沒入雪窟之中。雪深數丈,奇寒入骨,任你功力通天也無法在窟中求得生路。通天教主等人以為後患已除,於是在狂笑聲中離開了。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江雨舟服下那粒八魄金粟之後,滿腔熱血已經逐漸冷卻,初時尚覺一絲寒意,及至後來反而感到如著重裘,只有那方玉符還發出陣陣奇寒。

於是,一線生機,重新在他心頭升起。他懷著滿腔怒火,迫不及待地尋覓出路。可是積雪疏鬆,他不動還好,愈動愈往下沉,最後,他發現足下除去白雪之外,還有枯枝雜葉。

難道這就是谷底麼?可是,地底下怎還有沙沙水聲?他本是絕頂聰明之人,略一思索,頓時醒悟到此時立足之處,乃是橫生谷口的樹枝,絕谷之底還在更下一層。

他左足雖殘,功力卻未失,驀地凝聚畢生之力,冷哼一聲,向下劈下一掌。

嘩嘩啦一聲巨震,身形隨著枯枝積雪一齊墜了下去。

從這一掌來看,雖然那喇嘛廢去他一條左腿,但他功力卻似乎更進一層,連他自己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他在驚愕中抬頭一看,只見頂上微透天光,谷下流水蜿蜒如帶,兩岸峭壁有如刀削,而自己正躺在一灣流水之中。

他周身雖然已被溪水溼透,但卻如沐春風,全無寒意。雖說谷下較暖,可也不應如此啊!尤其令他驚奇的是胸前那塊自幼佩戴的玉符,往日圓潤溫馨,此刻卻發出陣陣奇寒,如同一塊堅冰。其實他怎會知道,這玉符乃是萬年溫玉之精,他能夠保持一絲人性,可說全是這塊奇玉之功。在一片奇寒中,玉符發出縷縷陽和之氣,使得他周身血液冷卻之後,依然能使他胸口方寸處

保持著些許溫馨。正因為如此,才使得他能忍受谷下奇寒,而不至於曝屍冰谷。

江雨舟不明此理,是以才覺驚奇不解,不過這一絲驚奇之意,轉眼就被求生之慾掩蔽。

白雪掩映下的絕谷裡,光線異常微弱,他踉蹌而行,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已至絕谷底部,那一灣流水至此竟流入一座石壁之中,壁上苔痕斑駁,隱見字跡。

江雨舟疾跨兩步,抬頭一看,只見石壁距地八尺之處,現出一行斑駁的字跡:“冷血人斃命之處!”

冷血人?冷血人是誰?江雨舟略一思索,突然想到那喇嘛之言,不禁雙眉一揚,縱聲狂笑道:“哈哈,對,我就是那冷血人,可是,我卻不信我真會斃命於此!”

他話聲一落,陡然右掌一揚,運足畢生之力,狠狠向石壁擊去。

掌勢落實,突聞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震,那座石壁竟然應手碎裂,亂石紛飛,現出刺目的光亮。

江雨舟在驚喜之餘,這才發現石壁並非天然形成,尤其是壁厚僅只尺餘,壁內是絕谷,壁外就是一座斷崖。崖高僅八九尺,流水滔滔,越崖而下,形成了一座小瀑布,那些碎裂的亂石,轟轟隆隆翻滾而下。

下面是一座深潭,那些亂石墜入潭水之中,激起了紛飛的水花,水花中有一根細長的東西在飄浮……

啊!那是一支硃紅的短笛!“符歸四絕,笛隱深淵。”難道這就是般若鳳笛麼?江雨舟把那和尚之言略一回味,立即縱身而下,跳人這座深潭之中,伸手一探,把那支硃紅短笛抓人手中。誰知他短笛剛人手,身形已沉入潭水之中,一口冷水入腹,把他重新驚醒。等到他由潭水中爬上岸來仔細一瞧手中,不由得歡呼一聲,跳了起來。

一點兒不錯,這支短笛非金非石,上雕玲瓏綵鳳,環以爭飛百鳥。

這不是般若風笛是什麼?可是,欣慰之心剛起,煩惱之念立即接踵而來。原來他身形一下並沒有跳起來,反而“叭”地一聲摔了下來,遍地冰塊石屑,令他周身奇痛無比。

此身已殘,縱然得到般若鳳笛又有何益?看來如山之恨,似海深仇,都只好付諸東流水了!他感到心中一片絕望和痛苦,臥倒在潭邊積雪裡,痴痴地注視著手中短笛。

突然,他發現短笛管內藏著一幅素絹。他神情一愕,立即飛快取了出來,雙目灼灼地瞧個不停。

只見他先是滿面驚愕,繼而嘿嘿冷笑,怒吼一聲,把那方素絹扯得粉碎,然後霍地站起身形,拾起短笛踉蹌而去。

難道素絹上藏有什麼秘密?般若鳳笛怎會藏入這石壁之中?這壁上之字又是何時所書?他又怎知道有個冷血人會墜入此谷?這一個個問題,江雨舟絞盡腦汁也解不開……

江雨舟埋首疾行,他恨這個世界,他恨這個世界上的人,他不願見任何人,他不願看自己這付狼狽之相。他扯下一幅衣襟,把那張滿布血跡的面孔遮上。

他不感到冷,也不感到餓,他像一隻野獸,懷著滿腔仇恨,要在這茫茫人海之中,去找尋他切齒痛恨的仇人。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在八魄金粟奇異的效力下,一直到了第三天,他才感到飢餓。於是,他走進了市鎮,跨進了一家酒館。

店小二見這麼個叫花子似的人走了進來,雙眉一挑,正待趕他出去,猛一抬頭,神色驀然一變,滿面堆笑地讓他上座。

江雨舟毫無江湖閱歷,哪知人情詭詐,徑自要了一份酒菜,自斟自飲地吃了起來。

就在他據案大嚼之際,冷不防身邊走過一名大漢,手掌一揚,只聽刷地一聲,他面上遮襟已被那人一把扯下。

江雨舟雙眉一場,正待出聲喝問,突聞那大漢縱聲狂笑道:“嘿嘿,姓江的小狗,我只當你叔侄倆偷去龍符已經遠走高飛了呢!哼,沒想到鬼使神差你竟又跑了回來!”

這龍符兩字聽得江雨舟心頭一震,他霍地站了起來,喝道:“你說什麼?”

大漢冷笑一聲:“什麼?哼哼!你這小子還想裝糊塗麼?老主人待你叔侄倆仁至義盡,想不到你兩人面獸心,竟然……”

江雨舟聽到此處,心中突然醒悟:北霸韋震川雄視燕北,哪村哪鎮都有他門人弟子,說不定眼前這大漢就是……

江雨舟已把韋驪珠恨之入骨,一想到眼前這大漢就是韋家徒眾.頓時恨火燒心,大喝一聲,兩掌齊出。

那大漢可不知他此時已非吳下阿蒙,見狀狂笑一聲,道:“小狗,你這是找死!”說著,揮起一拳,就向他心頭搗來。

眼看雙方就要接實,突然那方玉符傳來一股陽和之氣,江雨舟手

下頓時一軟,把擊出的真力撤去六成。

饒是如此,那大漢依然無法承當。只聽啊呀的一聲,身形早已摔出八步,滿口鮮血狂噴。江雨舟此時卻像一頭冷血動物,眼見這般慘狀,竟無半點憐惜之心。他往桌上丟下一塊碎銀,一顛一跛,踉蹌而去。

可是,他怎會知道這幾日江湖之中,早已發生了驚人鉅變?那曾經惹起武林腥風血雨的龍符,曾經落入北霸手中,北霸獲得龍符之後,一直把它藏在祠堂神龕之中,想不到一晃多年,那看守祠堂的江老頭叔侄突然出走,龍符也就立即失蹤。不消說,武林昔日的龍符,一定落入了那身世不明的江老頭叔侄兩人之手。因此,北霸才派出了大批徒眾,深入江湖,覓跡尋蹤。而天下武林人物也望風而來,企圖乘機下手,奪取這一武林至寶。因此,身負不白之冤的江雨舟,才成為天下群雄追逐的對象。武林人物雖沒有見過這江湖小卒,但韋家門人弟子卻對他非常熟悉。江雨舟行不多久,突聞身後蹄聲大起,扭頭一看,只見三個大漢騎著馬,踏著融雪後的泥濘道路疾馳而來。馬蹄過處泥漿四濺,馬行漸近,三個大漢驀地齊聲叱喝,離鞍騰身掠空而來。江雨舟身受八魄金粟之影響,此時對人情已一片淡漠,見狀僅僅冷哼一聲,反掌向外一掠,已把九州閻羅所傳的那招“陰魂飄緲”使了出來。已疾撲而來的身形,頓時一震,如同風吹落葉般翻出幾丈之外。

這一招令三人大出意外,他們頓時二目圓睜,滿面驚愕之色。

江雨舟由鼻孔中冷哼一聲:“你們打算怎樣?”

為首一名大漢一愕之後,喝道:“獻出龍符,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

“否則怎樣?”

“取你狗命!”

大漢話落身起,圈掌提腿,上下盤兩招一齊攻來,招式奇妙,內力

雄渾,倒也可圈可點。

江雨舟雖然內力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但總共只會三招似是而非之學,更無半點兒對敵經驗,尤其左腿被那喇嘛廢掉之後,行動更是不便,只聽轟的兩聲,他身形踉蹌已被摔出五步之外。

可是那大漢的遭遇卻更慘,他雖然擊中了江雨舟,但自己左肋下也捱上一掌,這一擊重逾千斤,擊得他兩眼金星亂冒,連退九步,口中哇哇鮮血狂噴。

江雨舟此時怒火已被引燃,連遭屈辱之後,足以令他變得陰沉狠冷,更何況八魄金粟移情伐性,令他心冷如冰。只見他狂笑一聲,翻身撲回。

他雖然左腿已殘,但內力卻有增無減,如若真的拼上,這三個大漢豈是敵手?就在此時,江雨舟突聞一聲冷哼,猛一抬頭,頓時心頭一震。

你道他看到什麼?原來就在他身前八尺之外,站著一個身穿藍衣的清瘦老人。老人雙目電閃,一部花白鬍須在寒風裡簌簌抖動。

江雨舟雖不認識多少武林人物,但對這老人卻知之甚詳,因為他就是北霸韋震川的管家,外號人稱閃電手的鐘奇。

姑且不說此人在江湖上的名望,江雨舟在三年之前,曾親眼見到他赤手空拳連殺十三個上門尋事的武林人物,此時想來,猶覺心寒。

在江雨舟驚愕之餘,閃電手已緩緩地踱了過來。他雙目緊盯著江雨舟,一言不發,最後嘆息一聲道:“犬生犬子,虎生豹兒,江心月當年貪生賣友,想不到你這小畜生也是個見利忘義之徒!”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怯意全消,怒氣上騰,怒聲說道:“鍾老頭,你要胡言亂語,我可不認你了!”

閃電手眉頭一軒,冷笑道:“小畜生,你還想狡賴麼?你父子倆隱跡韋家祠堂十年,無非是為了那方龍符。哼!只怪鍾某一時糊塗,為你所騙。你還不乖乖地把那龍符獻出來麼?”

“老頭休得胡言亂語!誰見過你什麼龍符虎符?”

“嘿嘿,我家主人自得龍符之後,一直藏在祠堂神龕之中。你父出門數月,但神龕破損的痕跡猶新,難道偷走龍符的會是別人麼?”

閃電手話音一落,驀地五指一彈,就向江雨舟抓來。他招式凌厲快捷,委實不愧閃電二字。

江雨舟眼見無法破解,大吼一聲,正想舉掌力拼,突然,身側人影連閃,兩股勁氣,猛向閃電手撞去。

事出意外,只聽轟的一聲,頓時泥漿四濺。閃電手退出三步,那兩條人影也被震出八尺之外。

江雨舟尚未看清二人是誰,只聽閃電手沉聲喝道:“鍾奇與二位向無仇怨,為何下手偷襲?”

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六十未到,五十出頭,兩目凹隱,鷹鼻闊口,顯出一付奸狡陰狠之像;女的徐娘半老,細眉星目,蛇腰肥臀,冶豔非凡。那女人聞言之後,向閃電手風情萬種地斜睨一眼,格格蕩笑道:“呦,鍾大哥,你何必生這麼大氣嘛。龍符乃武林至寶,難道許你下手,就不許我玉觀音下手麼?”

閃電手鍾奇冷哼一聲:“不要臉的東西,誰是你的鐘大哥?龍符乃是有主之物……”

閃電手話聲未落,那與玉觀音同來的鷹鼻老者突然狂笑一聲,十指箕張,直向江雨舟抓來。

閃電手見狀大喝一聲,舉掌急拍。玉觀音只是格格一笑,玉腕連翻,一連攻出三招,硬把閃電手身形擋了回去。

江雨舟左腿已殘,躲閃不便,乾脆大喝一聲,又把那招“閻王扛鼎”用了出來。雙方一接,那老者與江雨舟同時退出三步,老者大出意外,神情一愕。瞠目大喝道:“該殺的小奴才,氣死老夫了!我三招之內不取你小命,就不算巫山飛猿!”

這巫山飛猿在江湖中名望頗高,尤其輕功之佳,更有令人難以企及之處。他話音一落,身影凌空疾起。就在他凌空撲下之際,閃電手早已閃過了玉觀音,晃身疾進,電射星飛般向江雨舟抓到。

這幾個人都以為武林矚目的龍符就在這少年身上,所以左右夾攻,上下齊來,生恐失之交臂。

江雨舟見狀,知道若想硬拼,無異以卵擊石,但閃躲卻更是不可能,情急之下,嗖的一聲,掣出那支硃紅鳳笛。他雖得鳳笛,卻不知其妙用何在,此時取出,不過是聊勝於無而已。

他風笛人手,立即運足畢生之力,施出一招“鬼哭神號”。這一招“鬼哭神號”他學時僅涉皮毛,幾經施展,竟已漸知竅奧,加以八魄金粟之力與日俱增,是以鳳笛一出,銳嘯劃空。

巫山飛猿與閃電手一聞刺耳笛聲,心神為之一顫,身形同時後撤,飄出五步。兩人久歷江湖,見聞廣博,只向那硃紅短笛一瞄,頓時臉色大變,驚呼一聲:“般若鳳笛!”

江雨舟不知此笛出處,聞聲也是一愕,但他察言觀色之後再把九州閻羅之言一推敲,頓時醒悟這短笛一定大有來頭,是以故意冷笑道:“不錯,正是般若鳳笛!”

閃電手雙目連轉道:“江雨舟,你這般若風笛打從何處得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閃電手聞言更加驚疑不定,沉思半晌,又道:“你認識這鳳笛主人?”

江雨舟冷笑不止:“我不認識他怎會把此笛交給我?”

他話音一落,閃電手、巫山飛猿和玉觀音等人一齊顏色慘變,但在此時,突聞身後有人大喝道:“他是你何人?”

江雨舟一時忘形,脫口說道:“那是我恩師!”

“恩師”兩字一出口背後頓時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貧道想請幾位施主賞個薄面,讓我把這孩子帶回武當,了卻十六年前那宗舊案!”

此人聲音沉渾無比,可見其功力較之閃電手與巫山飛猿更高一籌。江雨舟心頭一驚,一下轉過臉來,只見身後八步之外,站著個仙風道骨的全真道人。他雖不知此人是誰,但雙目同那老道一接觸,立覺感到威力逼人,直透肺腑。

那老道與江雨舟眼光相接,也是心頭一涼,連忙俯首施禮道:“善哉!善哉!有其師必有其徒,果然又是一名煞星!”

這老道在武林中似乎地位極尊,連閃電手那樣人物,此時也恭而敬之地上前施禮道:“道長代掌武當門戶,德高望重,武林同欽,若能出面處理此事,委實再好不過!”

巫山飛猿也諂笑道:.“道長既肯出面,那方龍符我們也不要了!”

老道淡然笑道:“我代掌武當門戶,承蒙武林抬愛,深覺於心有愧;至於那方龍符,乃是有主之物……”

江雨舟從三人談話,已知老道當功力定然更深,自己只會三招身手,如若認起真來,恐怕連閃電手也敵不過,哪能與這老道相抗?倒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自己一腿已殘,哪能逃出老道之手?正在思忖之際,他眼睛一轉,突然瞟到前三個大漢騎來的健馬,止在身邊不遠之處,頓時單腿一點,飛身而起,向一匹健馬躍去。他身落馬背,鳳笛連揮,健馬在狂嘶聲裡絕塵而去。

清雲道長話到一半,見狀低喝一聲:“小孽障,你還打算跑麼?”話聲中步履如飛,隨後趕上。

江雨舟胯下之馬,確是一匹良駒,不消盞茶工夫,已把閃電手和巫山飛猿等人丟下老遠。

可是,那清雲道長功力絕世,步履如飛,其速度之快,似乎並不下於這匹健馬。

江雨舟見狀焦急不已,正在無計可施之際,駿馬已馳人一片山崗之中。他心頭靈光一現,立即計上心來。就在駿馬翻過一座山脊之時,他突然單掌一按馬背,橫身飄出一丈五六,落進一道山溝之中。

他人雖離開:馬可沒停,反而因他那一按之力,更加快了步伐,在積雪剛融的山坡上,划起一路泥漿疾馳而去。

這一著果然妙不可言,清雲道長萬沒料到江雨舟會中途棄馬藏身。他在翻過山脊之後,毫不遲疑地尾隨足跡追了下去。

江雨舟耳聞沙沙之聲,知道清雲道長已從身邊越過,這才悄悄地爬將起來,沿著山溝躑躅而下。

山路崎嶇,積雪消融後異常難走,江雨舟一顛一跛,摔得頭昏腦花,渾身泥濘,後來實在無法再走了,只得停下腳來。他本想小憩一會兒繼續登程,誰知剛才卻步,山頭上又傳來一陣人聲:“枯竹教主,你若不將海天劍聖的龍符留下,我中條雙傑縱然追到天邊,也別想罷休!”

江雨舟聞聲一驚,飛快掩住身形,但心中卻感到疑惑萬分,暗忖道:“聽閃電手之言,這龍符主人明明是北霸無疑,可是,中條雙傑為何硬要說是海天劍聖的遺物呢?”

海天劍聖是誰?龍符是什麼模樣?那古剎中老僧所言龍符歸四絕,又是什麼意思?他正在思索不解之際,突聞頂上轟轟隆隆,那沒有融盡的冰雪,隨同泥漿沙石紛紛落下。想來上面已經打了起來。

江雨舟生怕被中條雙傑發現,免不了又是番麻煩,正想抖手走開。但一想到閃電手言之咄咄,似乎龍符被竊決非虛言,那麼究竟是

誰從中搗的鬼呢?但韋家祠堂最近並沒有外人進去過,看來竊走龍符的一定就是這枯竹教主了!他一想到那武林矚目的龍符就在眼前,立即把去意打消了。

可是,他有力量去爭奪龍符麼?他陷入了沉思之中。雪水和泥漿不時由頭上濺下,灑得他滿頭滿臉,他依然像毫不覺察似地……

突然,一聲慘號把他由沉思中驚醒,他猛一抬頭,只見一條人影由山崖上殞星般落下,同時耳畔傳來一聲狂笑:“枯竹老鬼,我看你還能把龍符帶進棺材?”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悟那山頭落下的人影,一定就是那竊走龍符的枯竹教主,不覺心神為之一怔,亮掌就向落下的人影抓去。

人由山頭落下,重量何止千斤,江雨舟被那人一帶,頓時踉踉蹌蹌衝出三步。

此時山頭又傳來一聲大吼:“老大,我腿上不便,你快下去看看!”

江雨舟聞言一驚,又聞山頭上連聲大喝:“中條雙傑,有我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在此,哪裡還有你們插手的地方!”話聲一落,又是兩聲巨震。

枯竹教主從山上飄下,經江雨舟一把抓住,落到地下,幸未斃命。

他注視著江雨舟,慘然一笑道:“娃娃,老夫生平不受別人恩惠,你既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以袋中龍符相贈,你取了趕快走吧!”

枯竹教主乃一代奸雄,他哪裡會這般恩怨分明呢?其實,他這樣作乃是萬般無奈的權宜之計。

江雨舟不明白他胸中的詭謀,聞言後心中怒火已消去一半,立即由枯竹教主衣袋中取出一方龍符。龍符到手,尚未來得及細看,已見谷口人影閃動。枯竹教主更是臉色倏變,連催速走。他知道時機迫急,身形一轉,踉蹌疾去。他一口氣奔了一個多時辰,耳聞人聲已渺,

這才定下心來。

他才脫虎口,好奇之心又起,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方震撼武林的龍符,只見符寬兩指,寬約寸半,正面浮雕七個古篆:“東風無語夕陽愁!”

江雨舟心中驚訝不解,把那方龍符翻轉,用目一瞧,頓時若有所悟地驚了“啊”一聲。

江雨舟這一聲驚呼,並非因為他已把“東風無語夕陽愁幾字”審透,而是因為他在這方龍符的反面,發現了一條祥雲繚繞的青龍浮雕。這條青龍無頭無尾,只有頸項上那麼一段,從此可推測出這方龍符是從一方巨符上分割而來。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轉,另一個疑團立即迎刃而解了。他確信閃電手和中條雙傑之言全都不錯。北霸韋震川有塊龍符,海天劍聖也有一塊,若再由古剎中那怪僧所說“龍符歸四絕”之言推斷,便可證明還有兩塊龍符已落入那所謂四絕中的另外兩絕之手。

他對武林掌故可諳孤陋寡聞,實在不知紅塵四絕,就是北霸、南王、海天劍聖和蒼穹書賢。

江雨舟本無習武之心,更無爭奪龍符之意,怎奈連日遭遇,使得他大有改變,此時他恨不能立刻練成絕技,以遂嘯傲江湖快意思仇之志。

陰差陽錯,使他巧獲武林雙寶之一的般若風笛,而今四分龍符又得其一,因此他雄心勃起,不禁仰天長笑。笑聲激越異常,充滿了愁憤和孤獨的意味。山頭上剛融的積雪,被這笑聲震得轟然崩落。

笑聲未落,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大喝:“該死的小狗,你在此地鬼嚎什麼?快把那方龍符拿來!”

江雨舟聞言猛一抬頭,只見左面山坡上。一名獅面海口的老頭,電射星馳而來,那人身形尚在八尺開外,右掌業已抓到。

江雨舟雖然心驚,但並不肯退縮,冷哼一聲,反手就是一招“陰魂縹緲”,迎了上去。

那老人見狀怪笑一聲:

“好小子,你偷學九州閻羅幾招皮毛就想對老夫撒野啊!”

話剛出口,老人掌力猛加三成,呼地一聲撞到。

這一下兩人撞個正著,只聽轟的一聲大震,江雨舟竟被震得連退五步。但因他身受八魄金粟之惠,所以儘管連退五步,但腰桿一挺,並未倒下。

這情形大出那老人意料之外,更加令他驚奇不已的是,他雖然一掌把對方震退五步,自己也不由雙肩一晃,腳步一個踉蹌。

江雨舟只覺得怒火燒心,冷笑一聲,順手取出袖中短笛,反手一掄,但聞銳嘯刺耳,猛向那老人頭上劈去。

老人嘿嘿一笑,五指疾彈,欺身亮掌就向那管鳳笛抓來。笛稍剛人手,那老人卻突然渾身一顫,如遭雷擊一般,連退三步,滿面詫異地道:“你手中的可是般若鳳笛?”

江雨舟收笛停身,揚聲冷笑道:“是又怎樣?”

他話音一落,突然身後也傳來一陣狂笑:“不錯,是又怎樣?”

江雨舟猛一回頭,便見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電射星馳而來。二人一見江雨舟,微感一愕,不約而同地冷笑道:“好小子,你倒真是命大福大,想不到那一腳沒有送掉你的小命,卻讓你揀來天大的便宜!”

江雨舟一見二人,情不自禁地沉聲冷笑道:“該死的老鬼,總有一天我非剝你兩人的皮不可!”

通天教主揚聲怪笑道:“小畜生,你狗膽不小!誰剝誰的皮現在姑且不說,快把那東西交出來!”

江雨舟冷笑一聲:“交出什麼?”

“嘿嘿,小畜生,你還想裝糊塗麼?中條雙傑搜遍枯竹老鬼全身,

也沒有尋到龍符。老夫據情推斷,便知道枯竹老鬼已將龍符交與同黨帶走,跟著足跡尋來,沒想到又是你小子!”

江雨舟聞言,雙眉一豎,叱聲道:“不錯,龍符就在我身上,但我要是不高興拿出來你又怎樣?’,他滿面血汙,兩眼怒火閃閃,聲音冷如寒冰,與他日前玉樹臨風的氣宇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通天教主狠毒高傲,哪裡能容得下這種刺耳之言,只見他面容突變,仰面狂笑道:“那我就先取你小命再說!”他話落身起,猛地就向江雨舟撲來。

江雨舟正要出手,突聞一聲大喝,先前那老人業已縱身將通天教主攔住。但聞轟的一聲,通天教主被震退數步,那老人也身形一晃,向後飄出數尺。

“你這老鬼是誰?”五湖一怪身形一閃,揚聲怒喝道。

那老人輕哼一聲:“終南散人之名,難道你沒聽說過?”

乍聞終南散人幾字,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兩人同時為之一震,相互交換一下眼色之後,通天教主這才改顏說道:“久聞大名,恨未識荊。不過這小子與散人毫無瓜葛,依本教主愚見,散人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傷了雙方和氣!”

終南散人稍一遲疑,又立即說道:“這孩子是我故舊門下,依老朽之意二位今天最好放過他,否則,哼,莫怪我不賣情面了!”

通天教主剛才已同他硬接了一掌,覺察到他功力實在高出一籌,是以才改顏相向,此時見他不肯讓步,頓時心念一轉,連聲大笑道:“散人兄,你何必虛張聲勢,別人怕你,難道我通天教主和五湖一怪還怕你麼?”

終南散人一聽眼前兩人就是江湖馳名的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心頭也是一愕,不過他平時也是心高氣傲之人,雖然有些吃驚,剎那間便嘿嘿冷笑道:

“不管你們是誰,今天若想動這孩子一根指頭,我終南散人就同他拼命!”

五湖一怪雙目圓瞪,連聲怒吼道:“終南散人,你這般裝模作樣想嚇哪個?我今天偏要試試,看你能夠怎樣?”

他話音一落,人影倏進,雙掌連連揮動,拍出股股掌風。

江雨舟見狀怒喝一聲,正想舉掌硬拼,終南散人突然雙肩微動,拳掌交錯,搶身而出,指顧問還攻五招。

五湖一怪心頭微震,身形轉眼被迫退三步。

情形十分明顯,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如若獨鬥終南散人,誰也不是他的敵手,二人不由得木然相視,遲疑難決。

江雨舟本在一旁靜靜觀看,此時見三人停下手來,立即向前兩步,向終南散人沉聲說道:“你說我是你故舊門下,這話當真?”

終南散人未想到他會如此發問,不禁一愣,但他終究不失為一名老江湖,一愣之後,立即答道:“若非如此,老夫管你這閒事作甚?”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本就感到撲朔迷離,聞言急忙問道:“你那故人是誰?”

他話音一落,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同時大喝一聲,雙雙欺身揚掌,分別從左右撲來。

終南散人對掌倏分,轟轟兩響,把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的來招同時化去。

但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也絕非庸手,終南散人雖略高一籌,但卻無法力敵二人聯手合擊之勢,一招硬接,雖把來勢化去,自己卻也震得心血激盪。

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見狀,頓時大笑道:“終南散人果真名不虛傳。再接一招試試!”話聲中人影連晃,同時攻出三招。

終南散人雖勉強接下三招,但也氣喘心跳,面色變自,眼看再拼下去,非落敗不可,一時急得大叫道:“小鬼,怎麼還不出手?”

江雨舟神情木然,沉聲道:“你先告訴我你那故人是誰,我再動手不遲!”

終南散人一面揮掌應敵,一面大叫道:“小鬼,難道你師父就沒對你談起過我?”

江雨舟為之一愕,忙問道:“我師父?你是說誰?”

他話聲一落,五湖一怪又連攻兩掌,喝道:“小鬼,你休聽他胡扯!”

終南散人這次不肯硬接,只是跨左足,出右掌,上體半斜,五指如封似閉,一面急扣五湖一怪脈門,一面沉聲喝道:“我終南散人與風笛主人乃是多年舊交,難道……”

江雨舟一聞此言,這才知他誤以為自己是鳳笛主人的弟子,頓時大失所望,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終南散人話聲未落,近旁又傳來一聲輕喝:“哪一位是風笛主人舊交?請出來讓貧道看看!”

這聲音沉渾而帶著激越之氣,內行人一聽,就知來人內外修為均已入爐火純青之境。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同時住手,終南散人和江雨舟也不覺愕然。

人影入眼,四人同時一愣。你道來人是誰?原來他是被江雨舟先前用計拋下的武當代理掌門人清雲道長!通天教主見清雲道長有如行雲流水,轉眼來到此地,心中是又驚又懼,驚懼之餘,他又奸笑道:“道長來得正好,這位終南散人就是當年威振武林的鳳笛主人的故交。”

清雲道人冷冷一笑道:“貧道搜尋一十六載,目前巧遇般若鳳笛傳人,今日又逢鳳笛主

人故交,難道當年之事,已到水落石出之時了麼?”

江雨舟雖不知十六年前江湖中發生了何事,但終南散人、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卻瞭然於胸。一聽此言,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嘿嘿奸笑,終南散人臉色突變。

清雲道長向前緩行兩步,目注終南散人說道:“散人既與鳳笛主人有舊,想必對當年之事有所耳聞了?”

終南散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地笑道:“十六年前的幾宗舊事,如同暴雨沉雷,九州驚悸,四海惶惶,老朽怎會不知?”

清雲道長又是一聲輕哼:“那麼鳳笛主人的下落,散人可否略示一二?”

終南散人神情遲疑道:“這……”他話聲至此,突然停了下來,看那情形其中似乎有難言之隱。

清雲道長見狀眉峰一揚,說道:“難道散人不肯說麼?”

終南散人臉色一變,哈哈笑道:“老朽同鳳笛主人雖屬故交,但十六年前那番大事發生之後,老朽迄今未見到鳳笛主人,此刻也正想問他這位傳人呢!”他說畢用手一指江雨舟。

江雨舟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清雲道長目光向兩人一掃,緩緩說道:“看他年紀,十六年前恐怕尚在襁褓之中,那些事情他怎會知道?”至此一頓,他又繼續道:“散人既是鳳笛主人故交,雖不知其行蹤,但對其來歷總該有些耳聞吧?”

經過此番交談,終南散人神態已趨平靜,聞言乃放聲大笑道:“鳳笛主人本是中州人氏……”

鳳笛主人的來歷武林中罕有人知,這中州二字含義又頗為廣泛,

這種信口開河的無稽之談誰知真偽?他話音剛說一半,江雨舟又突然脫口冷哼一聲:“老匹夫全是一派胡言!”

終南散人神情一怔,喝道:“小畜生,你敢目無尊長,看我先宰了你!”他眉頭一皺,舉掌就向江雨舟抓去。但清雲道長反手一揮,拍出一股軟綿綿的和風,不但化解了終南散人凌厲的掌勢,把他身形也震得一連退後三步。

終南散人沒有想到這位武當代理掌門人功力竟有這般深厚,一時被驚得目瞪口呆,出聲不得。

清雲道長緩緩轉過頭來,說道:“小施主,難道散人說得不對麼?”

江雨舟冷笑道:“鳳笛主人明明是西域高僧,老匹夫偏說他是中州人氏,這不是滿口胡扯是什麼?”

江雨舟能夠知道鳳笛主人的出身,全是得自笛中那素絹上的留字,可是他這麼一說,無異是證實了他確是鳳笛主人之徒。

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先前見到他手中的鳳笛,還在懷疑它是否就是當年江湖之物,及聞此言,不由得同時大駭。

至於清雲道長卻用他那雙明亮的眸子掃向終南散人,似乎還有些不相信。

終南散人只覺一陣臉紅,忙道:“無知小畜生,你知道什麼?鳳笛主人雖然來自西域,祖籍卻是中州,老朽與他是多年舊交,難道還會弄錯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你這般牽強附會之言,還是留著騙你自己吧!”

終南散人雙目怒瞪,喝道:“老夫若大年紀,騙你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作甚?”

江雨舟嘿嘿冷笑道:“你真要我說破?哼!你先前騙我乃是為了藉故親近,然後奪我

手中龍符;至於現在這番謊言,無非是想抬高身價,企圖借鳳笛主人之威嚇退他人,以遂你奪寶之願!”江雨舟這幾句話一針見血,說得終南散人氣結面赤,瞠目無語。

清雲道長重重地冷哼一聲,滿臉不屑地笑道:“想不到堂堂終南散人,竟也會做出狐假虎威之事!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十六年來無時不在搜尋鳳笛主人下落,你若認為九大門派真的不敢去惹鳳笛主人,嘿!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這幾句話字字冷硬,聽得終南散人又驚又怒。不過他知道這位武當代理掌門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雖然心中生恨,卻不敢立即爆發。

這幾句話聽在江雨舟耳中,感覺又自是不同。他心中暗暗詫異:“為什麼說是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難道中原九大門派都沒有掌門人麼?為什麼一找就是十六年,這其中……”

他正默默思索之際,突見人影一閃,清雲道長業已欺進身來,沉聲說道:“既然鳳笛主人不肯出面,貧道說不得只好請小施主暫時委屈一下了!”

江雨舟見狀,疾退兩步,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清雲道長臉色一寒:“我要你隨貧道迴轉武當!”

江雨舟狂笑一聲:“這事總有一天,不過此時我可沒空!”話聲一落,轉身疾去。

清雲道長大喝一聲:“你既然不肯就範,貧道說不得只好用強了!”他話聲一落,身形疾進,反腕亮掌,快如星馳般抓來。

江雨舟怒吼一聲,鳳笛一揮,全力劈了過去。他身受八魄金粟之惠,功力精進,日新月異,這一招攻出,較日前又深厚一籌。只聽銳嘯刺耳,勁氣迫人,就向清雲道長的來掌迎去。

照理說,以他此時的修為,決難與清雲道長掌勢相抗,誰知一接

之下,他被震得連連倒退,但清雲道長一派掌門之尊,竟也會拿樁不穩,身形直晃。

終南散人、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見狀全都驚愕莫名。

清雲道長更是又驚又怒,大喝一聲道:“小施主好深厚的內力!你再接我一招試試!”

聲音一落,掌力陡然加到八成,轟的一聲,頓時寒濤狂湧,如同長江大河滾滾而來。

江雨舟生性倔強,此時因受八魄金粟之惠,心性更加冷傲,儘管來勢狠猛,他依然狂笑不已,舉掌力接。

清雲道長這一下含憤出手,情形立即改觀。江雨舟但覺一掌接實,喉頭頓時感到一股成昧,兩眼金星亂冒。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江雨舟眼看就要斃在清雲道長手下,突然一個人影橫空飛來,接著傳來一聲嬌叱聲:“道長住手!”

話聲未落,一掌已經攻來。江雨舟但覺手下一鬆,清雲道長已退後三步。

他在驚愕之餘抬頭一看,只見身邊站著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一雙眸子隱含無限深情,正在向自己默默注視。

你道這姑娘是誰?原來,她卻是江雨舟的青梅竹友,北霸的愛女韋驪珠!江雨舟只覺怒火上升,狂笑一聲,陡然舉起手中風笛,直向韋驪珠當頭劈到。鳳笛劃空生嘯,可見其用力之猛和仇恨之深。韋驪珠眼見風笛臨頂門,竟然不閃不躲,那雙目中的清淚,突然順頰而下。

她面容慘淡,聲調嘶啞地道:“江弟弟,難道你真不瞭解我一片苦心麼?”

江雨舟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冷酷的心田裡突然升起一股憐惜之情,手中鳳笛也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不過他這一絲憐惜之情,轉眼就被恨意沖淡,他雖然收回了鳳笛.卻忍不住仰天狂笑道:

“哈哈!我過去不了解你,現在總算知道你韋驪珠是個地地道道水性揚花的女人!”

“江弟弟,你不知道我全是為了你麼?”

“哈哈,為了我?你想要我手中龍符就請出手,若想再用那嫵媚的手段,可就別怪我江雨舟對不起你了!”.“江弟弟,你……”

“我什麼?哼!看在往日情份上,我今天放過你,日後若再遇上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他話聲一落,轉身踉蹌而去。

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大吼連聲,欺身疾進。終南散人也雙掌一提,跨步沉肘,連人帶掌撲了過去。

江雨舟步履不便,哪能逃出三個江湖一流高手的合擊?但如若轉身硬拼,那無異於以卵擊石,就在此時,驀聞韋驪珠嬌叱一聲,玉掌連翻,百十點寒芒嘶嘯而出,同時分向三人罩來。

三人見狀心頭一凜,六掌齊揮,同時驚叫一聲:“九寒砂!”

叫聲未落,幾個同時退出八步,一個個目光灼灼,直逼韋驪珠。

韋驪珠面寒似冰,玉掌中握著一支銅管,嬌聲怒喝道:“三位既知九寒砂之名,就請趁早住手!”

清雲道長聞言猛一欺身,滿面驚詫道:“北霸韋大俠是你何人?”

韋驪珠雙眉一豎,說道:“那是家父!”

清雲道長微微一笑道:“啊!原來是韋姑娘!”話聲至此一頓,他又繼續道:“姑娘乃武林世家,名門之女,如若為了這一小賊傷了江湖義氣,豈不太不值得?”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4-7-15 15:0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靈堂中的白骨

韋驪珠一聽他稱江雨舟為小賊?頓時怒從中來,嬌叱一聲道:

“住口,誰是小賊?我看各位均是武林名宿,聯手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難道就是江湖義氣麼?”

五湖一怪眼見江雨舟漸行漸遠,心中一急,頓時狂吼如雷道:

“丫頭,你若想用你老子那塊招牌來嚇人,那可是找錯了地方,識相的趁早閃開!”

韋驪珠嬌喝一聲:

“我要是不讓開你又怎樣?”

五湖一怪縱聲狂笑:

“那你就試試老夫手段!”說罷他五指一伸,展開平生絕技,一招“水不揚波”,悄無聲息地當胸推來。

但韋驪珠卻不肯接他這招,只是嬌叱一聲,九寒砂脫手打出。五湖一怪那招“水不揚波”,乃是他平生絕技,外看悄無聲息,骨子裡卻強勁無比。他以為縱然對方打出九寒砂,也必被掌風掃落。但他卻沒有想到,九寒砂如若真是這樣平庸,北霸韋震川還能憑它獨霸武林?是以他剛剛發掌力,突覺絲絲寒芒早已衝破自己掌風,頓時心頭大凜,狂吼一聲,打橫飛出五步。

總算他見機及時,身形一落,早已反掌點了肩胛三處大穴。他雖然也留下了一條命,那條胳膊卻再也無法轉動了。

他雖廢去一條胳膊,卻替其他人創造了逃命的機會。通天教主、清雲道長和終南散人都趁此機會從他身側溜了過去。韋驪珠見狀,

嬌叱一聲,轉身追趕而去。

江雨舟在前疾行。轉眼之間來到處山坳。只見遍山禿樹,中間現出一片綠濤,蒼松萬株,臨風呼嘯。松林間隱約現出一座青石壘砌的孤墳,墳前並立著一對石雕惡鬼,面目猙獰,手捧石笏,瞪目怒視。

江雨舟略一遲疑,清雲道長等人業已趕到。他猛一咬牙,立即閃身入林,向那座孤墳撲去。及至臨近,他這才看出這石墳奇大無比,方圓在百丈以上,墳前一塊白慘慘的石碑,上書人間活死人之墓七個硃紅大字。

他正在驚疑之際,突聞二聲嬌呼:

“江弟弟,小心!”

這時韋驪珠的聲音,顯得情急萬分,江雨舟急忙轉過身來,只見清雲道長已至身邊五步之外,正大喝一聲,舉掌向自己抓來。

他此時已把鳳笛收起,兩手空空,見狀急忙出手,全力攻出一招“鬼哭神號”。

這一招雖是九州閻羅的絕學,無奈他學得並不地道,雙掌一接實,他頓時感到心旌搖盪,逆血上湧。

清雲道長趁機搶攻,雙掌一晃,剎時問又連攻三招。這三招俱是武當絕藝,江雨舟被逼得手忙腳亂,一連退出八步,身形距那塊石碑,已經不到兩丈。

清雲道長哈哈一笑:

“小施主,難道你真不肯隨我轉回武當麼?”說話聲中,他向前疾跨兩步,一招“風動雲移”連抓帶拍,就向江雨舟上中下三路攻到。

韋驪珠趕在最後,剛到林邊,見狀大駭,不由得驚叫失聲。但她此時身在十多丈外,雖有拼命之心,卻也無助於事,只聽慘叫一聲,江雨舟早已被清雲道長擊中,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凌空飛起,直向那面石碑撞去。

清雲道長跟蹤疾進,再次抬腕亮掌,就要攻出。突然一陣軋軋怪響,墓前兩尊石雕惡鬼,快如射星一般,直向清雲道長衝來,手中石笏,上下攻擊兩招,凌厲絕倫。

清雲道長見狀大驚,兩掌一分,向兩尊石雕惡鬼拍去,但聞轟的一聲巨響,那兩尊急衝而來的石雕惡鬼突然嘎然而止。清雲道長借勢飄出五步,額角上沁出一絲冷汗,驚愕之餘抬頭一看,只見墓前那方石碑,早在惡鬼前衝之際沉下去,石碑後面現出一條甬道,江雨舟此時步履搖晃地向墓道下面走去。

江雨舟被清雲道長一掌,擊得飛起,直撞古墓石碑,眼看就要粉身碎骨,幸好清雲道長誤踏古墓機關,石碑急驟下沉現出一條甬道,江雨舟雖逃過碰碑之厄,卻一頭撞入甬道之中。

這一掌委實不輕,江雨舟只覺四肢痠痛,逆血上湧,哇地噴出一口血來。不過他身受重創,不但沒有絲毫怯懦之心,反而愈淬愈厲,咬緊牙根站了起來,搖搖擺擺地向墓道里走去。

此時正是清雲道長被墓前石鬼擊退之際,韋驪珠芳心初定,耳畔厲吼再起,通天教主跨步欺身搶入墓道之中。他一心想得龍符,兩掌疾翻,如同鷹抓燕雀,直取江雨舟兩肩。

江雨舟聞聲回頭,準備和來人硬拼,無奈受創過重,只覺兩眼一花,翻身仆倒。然而就在他身形仆倒之際,墓道里突然衝出一股烈風,把通天教主彎下的身形撞得倒立而回,如同斷線風箏般摔將過去。

通天教主雖是江湖一流高手,被這一陣烈風撞擊,竟然熱血狂噴,掙扎了幾下,立即渾身痙攣,氣絕而亡。

終南散人和清雲道長見狀,同時震驚無比。

就在眾人驚詫莫名之際,場中復又傳來連聲大喝,中條雙傑在吼叫聲中衝了過來,那獨腿大漢將目光向四下一掃,高聲怪叫道:

“那姓江的小子哪裡去了?”

終南散人冷笑一聲:

“那邊不是麼?”說話間用手向墓道里一指。

獨腿大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見江雨舟躺地墓道內八步之處,頭內腳外,不言不動,僅見背心起落,似乎還有一口氣在。

這獨腿大漢粗魯異常,見狀也不仔細思量,狂吼一聲,鐵柺疾點,

身如利箭脫弦般衝了過去。

終南散人大喝一聲:

“此處哪有你插手的地方,回來!”話聲中反手一掌拍了過去,一掌擊出,立即就有一股冷颯颯的勁氣,呼嘯轟隆著衝向獨腿大漢。

獨腿大漢猛一旋身,鐵柺虛空疾點,也打出一道剛勁絕倫的狂風。

二人勢均力敵,一招攻出,分向左右飄出五步。

獨腿大漢身形落空,猛地調轉身形,瞪目喝道:

“終南老怪,你攔阻二太爺作甚?”

終南散人沒想到這獨腿大漢,功力之深居然不在己下,頓時把輕視之心一收,嘿嘿奸笑道:

“物有本末,事有先後,二位既然後來,怎可越眾爭先?”

獨腿大漢暴烈無比,聞言雙目一翻,就待發作,但那老頭早已看出情形有異,連忙向前緩行兩步,哈哈大笑道:

“終南散人言之有理,二弟不要多說了!”話聲至此一頓,轉向終南散人,意味深長地笑道:

“不過散人若是不敢出手,那可就不怪我弟兄爭先了!”

終南散人眼見通天教主那番死狀,確實有點兒心怯,可是,中條雙傑這種輕視之言出口,縱然這古墓中就是刀山劍樹,火海油鍋,也只得硬起頭皮來撞。

是以獨臂老人話音一落,終南散人立即哈哈大笑道:

“老夫不肯爭先,不過是因為武當代理掌門人在場,你道我真不敢麼?”說完大踏步向墓道中走去。

他以為此話一出,清雲道長必定要現身阻攔,可是,清雲道長眼見當場情形,哪肯輕舉妄動,聞言不但沒有出手,反而轉過頭來,向驚疑滿面的韋驪珠道:

“姑娘世居燕北,可知道這座古墓的來歷麼?”

韋驪珠此時正目注墓道中一息尚存的江雨舟,焦急之情,溢於眉宇,對清雲道長之言並未注意。

終南散人此時已至墓道之口,及見所願不遂,不覺心下遲疑,腳步放慢。

獨臂老頭看見他那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又復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終南散人此進已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硬起頭皮,冷哼一聲,向墓道中連跨三步。

江雨舟雙肩微微抽動一下,似乎正站起身來,終南散人閃電般衝上曲步,左掌一抬就向江雨舟背心抓去。

中條雙傑與清雲道長均緊張無比,凝神注視,目不稍瞬;韋驪珠芳心猛跳,驚叫一聲,雙肩疾晃,如同飛燕穿隙般閃了出去。但此時江雨舟勉強撐直的身形,復又倒了下去。終南散人沒有抓到江雨舟,卻被墓道中一股烈風,像拋球般拋了出來。韋驪珠的身形剛剛縱出,卻被橫裡伸出的一條手臂驀然攔住。

終南散人噴出一股血箭,雖沒像通天教主般當場斃命,但也面如金紙,生命垂危。

你道那攔住韋驪珠的是誰?那是北霸韋震川的總管,外號人稱剛電手的鐘奇。他攔住了韋驪珠,說道:

“姑娘,莊主只要龍符不落他人之手,得失無妨。江雨舟既然落人墓穴之中,他也無生還之時,咱們就算了吧!”

韋驪珠抬眼一看,果然看見江雨舟業已站起身形,正搖搖晃晃地向墓道里走去,此時已深人數丈,她心頭一驚,正想喊出聲來,江雨舟身形卻突然消失。

韋驪珠頓覺芳心絞痛,呻吟一聲,立即暈了過去。

閃電手哪裡知小妮子心頭的隱衷,還當她痛失龍符所致呢,是以抬掌亮腕,連點她背心三處要穴施救。

就在閃電手為韋驪珠救治之時,中條雙傑中的老大任道遠復又哈哈大笑道:

“清雲道長,請!”

清雲道長淡淡一笑:“貧道此來並非為了那方龍符!”

中條雙傑二人聞言同聲大笑道:

“那道長是專門來湊熱鬧的麼?”

清雲道長臉色一變,沉聲冷笑道:

“二位不要相激,貧道此來乃是為了追尋十六年前的那樁舊案。

雖然貧道知藝業不精,但縱然是龍潭虎穴,貧道今天也得走上一趟才能甘心!”話音一落,便見他道袍飄動,就向墓道中走去。

中條雙傑眼見清雲道長那件道袍如同吹漲的氣球一般,知道他已用玄門罡氣護體,不由得又驚又羨,自嘆不如。

清雲道長步履從容,行約兩丈,突然腳步一頓,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中條雙傑剛剛一愣,突聞連聲沉喝,只見道長雙掌揮動,一連攻擊五招。這五招俱是武當絕藝,加之真力貫注,震得墓道里如同沉雷一般,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但清雲道長攻出的力道愈強,所受的阻力也就愈大,五招攻畢,不但沒有寸進,反而被震出墓道之外。

這情形,讓中條雙傑看得目瞪口呆,驚奇不已。

二人正在驚異之時,又見清雲道長臉色突變,然後大袖一揮,出林而去。

這人間活死人之墓中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江雨舟此時是生是死?

松濤嘯耳,冷風撼衣,中條雙傑相顧愕然。

隨著時間的消逝,周圍來人愈來愈多。巫山飛猿和玉觀音趕到,隨後太湖四寇也接踵而至,接著關外雙雄也繼續趕來。

可是,他們一見場中情形,誰也不敢妄進這人間活死之墓一步。

但龍符至寶,鳳笛奇珍,他們怎肯棄之而去?他們只得在墓穴之外等下去。

太陽落山,明月中升。斗轉星移,月落星沉。

一天,二天,三天的時間過去了!

突然,墓穴中傳出一聲狂笑,笑聲似乎從地下傳來,無比遙遠,無

比的蒼涼,令場中諸人全都為之一驚,站了起來。

墓道中傳來一陣腳步聲,隱約中可見一條人影奔了出來。

這一班武林人物,三天以來全靠乾糧果腹,本已疲倦不堪,此時卻如服下了什麼靈丹妙藥似的,一個個精神百倍,爭先恐後地一擁而上。

你說由墓道中奔出的人影是誰?原來正是三天前撞入的江雨舟。只見他腳步踉蹌,失魂落魄似的縱聲狂笑道:

“殺,殺,該殺,通通該殺!”

他在狂笑聲中,驀見眼前人影亂閃,頓時大夢初醒,停了下來,用一雙寒芒四射的眼睛,向眾人飛快地一掠。

眾人苦候三日,一見他生出古墓,早以躍躍欲試,是以就在場中一靜之際,陡然連聲暴喝聲中人影疾起,關外雙兇分由左右向江雨舟撲去。

關外雙兇,光憑這綽號就知其生性暴戾,手段狂毒,不僅如此,並且這兩人也確有幾分實學,故此才能在關東道上橫行數十年。

這一次聯手而上,但見寒風疾卷,冷氣侵膚,果然凌厲辛辣,不同凡響。

心神交碎的韋驪珠,見狀心頭狂震,嬌呼一聲,飛身疾出……

但她身形才動,已被閃電手截了回來,鍾奇不知小妮子心事,攔住了她輕聲說道:

“姑娘休慌,此刻尚非奪回龍符之時!”

他本是一番好心,但卻把韋驪珠急得芳心忐忑,香淚盈睫,秀目一閉,不敢再看。

在她以為,江雨舟在關外雙兇聯手合擊之下,縱然不粉身碎骨,也要濺血而亡。

可是,就在她雙目一閉之瞬間,耳畔突聞連聲慘號,她芳心一凜,耳畔狂笑又起:

“哈哈,痛快,痛快,還有哪位想死的快點兒過來!”

這聲音雖然冷酷異常,但韋驪珠依然分辨得出,這說話之人正是

青梅舊友江雨舟。她惶惑中睜眼一看,只見關外雙兇骨斷筋折倒在血泊中死去。

她沒有看到當時情形,是以一時被驚得目瞪口呆,但事實上就連親眼所見的在場武林人物,也同樣地驚異莫名。

因為他們眼見關外雙兇將要得手之際,江雨舟突然施出一招奇詭怪倫的招式,這一招武學,在場諸人沒有一個知其出處,關外雙兇更是大出意外,一時閃躲不及,雙雙均被擊中。

場中一片沉寂,江雨舟面寒似水,大踏步向前疾跨三步。

這般滿懷熱望的武林人物,竟然毫不自覺地連連後退。

在人影晃動中,不知是誰又踏上了古墓機關,只聽軋軋連響,墓前一雙石雕惡鬼,飛快地退回原處,那座石碑同時升了起來,把那深沉的墓道阻住。

眾人又是一愕,就在這沉寂得令人窒息的氣氛裡,江雨舟重新發出一聲冷笑:

“武林之中,個個該殺,我江雨舟總有一天,把你們一個個挨次殺光!”

他說話時雙目閃動,煞氣隱透華蓋,再加上渾身泥濘,滿面血跡,形象獰惡已極,話音落處,人已飛快地向林外撲去。

那喇嘛廢去他一條左腿,本想阻止他練成絕世武功危害江湖,誰知浩劫天定,江雨舟以殘廢之身,偏偏連獲奇遇,由一個絲毫不會武功之人,不數日竟擠身江湖一流高手之林,他此時身法之快,就知功力又進一層。

韋驪麗見狀又驚又喜,又憐又愛,只覺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縱身向前,顫聲嬌叫道:

“江弟弟,你……”

江雨舟一聞韋驪珠的聲音,頓時身形一停,嘿嘿冷笑道:

“哼!我江雨舟一旦報償你父十年收留之恩,首先就要看看你這賤人心是什麼顏色!”

話音一落,轉頭疾去。

韋驪珠神情一愕,突然仰面大笑,笑聲激盪於松林之中,也不知是喜是憂,是恨是怨,直似杜鵑泣血,令人油然而生同情之心。

閃電手鍾奇,再也忍不下心頭之火,狂吼一聲:

“無知畜生,你給我回來!”

身形一晃,就想隨後趕去。

但出乎意外地是韋驪珠嬌軀一晃,已把他衣襟扯住,兀自笑聲不止地說道:

“罵得好!罵得好!叔叔,一切都不怪他,你讓他去吧!”

閃電手大吃一驚,愕然說道:

“姑娘,你……”

韋驪珠笑聲一斂,突然玉容慘淡,熱淚頻拋,茫然細訴道:

“這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若不是為了我,他怎會變成這種形狀,我怎麼辦呢?我怎麼辦呢?”

她神志似乎不清,一雙星眸,充滿了迷茫之色。

閃電手對這位侄女愛護備至,見狀心如刀割,當下一狠心,伸手點了這小妮子昏睡穴,然後抱起嬌軀如飛而去。

碣石山重巒疊障之中,江雨舟無目地的狂奔。玉觀音、巫山飛猿、太湖四寇在後面拼命地追趕。然而這一班武林高手居然仍被那一腿已殘的江雨舟拋出老遠。

為什麼?為什麼這班武林高手追不上他?為什麼江雨舟會有這快的腳程?難道他在人間活死人之墓中有過什麼奇遇?

對,一點兒也不錯,墓中三日,他雖只學到一招武學,但是,這一招已夠他稱雄一時了。他初入古墓之時,因為重傷仆倒,反而避過了兩次殺身之禍,等到終南散人被墓中勁風擊退,他才勉強支起身形,搖晃著走入墓道之中,但他傷勢實在太重了,行不數丈又復暈了過去。

及至他再次醒來,身形已至古墓深處,猛一睜目,只覺四處陰沉沉、暗森森,恐怖得令人汗毛直豎。

江雨舟勉強定下心來,凝神向四周仔細搜尋,他身受八魄金粟之

惠,目光犀利已能暗中視物,半晌之後逐漸把四周情形看清。

他一俟看清周圍事物,頓時心頭猛震。

原來這是一間拱形靈堂,當中放著一隻硃紅漆棺,棺後壁上靠著一隻骷髏,白骨森森,雙目內陷,亮掌抬腳,形態猙獰無比。

他只感一陣顫慄,飛快地轉過頭來,可是,駭然入目地又是一具骷髏。

經過這一陣凝神,周圍景物看得更清,只見四周石壁上每隔數步,就有一具骷髏,形狀不同,高短不同,抬掌提足,其狀猙獰已極。

江雨舟心頭大凜,飛快地退後兩步。

就在他驚駭莫名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嘿嘿,你知道是什麼地方麼?”這聲音奇寒入骨,簡直就不像出自活人之口。江雨舟驚悸莫名地倏然轉身,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你說他看到什麼?

原來就在他身後五步,石壁下半坐半倚地靠著個怪人,這人亂髮披散,長几及地,面容全被亂髮遮住,只有炯炯雙目,閃閃生輝,像是午夜下的明燈。

江雨舟心頭大震,但他此時性格已有很大轉變,一震之後,立即沉聲大喝道:

“你是誰?是人,還是鬼?”

那怪人露齒一笑,但剎那間笑容突斂,沉聲說道:

“你未見到那方墓碑嗎?”

江雨舟心中一動,急道:

“你是……人間活死人?”

怪人微微點首道:

“不錯,老夫雖生若死,正是人世間一名活死人!”

江雨舟膽氣漸壯,一股冷傲之性突然升起,聞言臉色一變,沉聲喝道:

“人間活死人,你躲到這古墓中來作甚?”

人間活死人輕拂一下亂髮,說道:

“人有百歲,終有一日。我提早幾天有何不對?”

江雨舟此時性格轉變,只覺人間活死人這種大背常情的謬論,才是至理名言,不禁心頭大樂,哈哈朗笑道:

“對,你說得一點兒不錯,我以前怎地就沒有想到這種道理!”

人間活死人又是一聲長嘆:

“孺子可教,想不到茫茫濁世之中,竟還有你這麼個通達之人,老夫前此以為人世問,除我之外俱是一群禽獸,看來有點兒錯了!”

江雨舟沉聲說道:

“不錯,不錯,茫茫人世,連同你我算上,頂多也只有三個算人!”

人間活死人神情一愕,道:

“三個?那一個是誰?”

“那一個是我叔叔!”

“你叔叔,哼!老夫沒有親見難以置信!”

“不信?哼!不信我就要你老命!”

話音一落,腳步陡然欺進,手腕一翻,就向人間活死人抓去。

人間活死人見狀哈哈一笑,信手一揮,把江雨舟震退五步。

照理說,江雨舟這般蠻橫無理,人間活死人一定要怒發如雷,可是,人間活死人把他一掌震退之後,反而得意萬分地哈哈大笑道:

“瞧你這樣子大約不會全假,孩子,老夫承認一半就是!”

江雨舟神情一愕:

“承認一半?”

人間活死人微微點首道:

“不錯,我承認你叔叔是在人獸之間就是了!”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動,驀地想起中條雙傑之言,忙道:

“對,你說得有理,在我沒有把事情弄明之前,我也只能承認他在人獸之間!”

人間活死人展露出一絲令人心寒的笑意,說道:

“十六年前我初到此地之時,曾經發下宏願,我雖然無法出此古墓,但若有人來時,我決不讓他活過一時三刻……”

十六年?又是一個十六年!江雨舟心頭猶疑,他在暗暗思量,十六年前江湖上究意出了什麼大事?就在他思索之際,人間活死人繼續說道:

“可是,自從你來了之後,我突然心中有了轉變……”

江雨舟冷冷說道:。

“為什麼?”

人間活死人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半晌才道:

“這其中原因我也說不出來,可能是因為我們一見投緣,也許……嗯!對,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你像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誰?”

“嗯!這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啊,孩子,我要是傳你幾招武功你可願意!”

“好,你傳吧,我願意就學,不願意就算你沒傳!”

這話似乎不近人情,但人間活死人聽來卻感到頗對脾胃,是以待他話音一落,立即點首道:

“這樣最好不過,那你先到棺中取點兒食用物品,我這就開始傳授了!”

江雨舟也不推辭,依言推開棺蓋,這才看出下面又是一條甬道,蜿蜒曲折,通人一座滿貯食物的石室,等到他食畢而出,這才發現人間活死人已渺無蹤影,心下一愣,就聽那陰沉沉的聲音又從耳畔傳來道:

“這古墓之中處處全是危機,老夫十六年來也未完全參透,你千萬不可亂闖!”

江雨舟聞言傲性勃發,冷哼一聲,舉掌就向那出聲之處擊去。

但聞轟地一聲,石壁迴音,嗡然作響。人間活死人哈哈笑道:

“好!好!就憑這份傲性,老夫傳你幾招也不冤枉!”說著一頓,又繼續道:

“孩子,你先看清左側第一具骷髏。”

江雨舟聞言轉臉,只見左側第一具骷髏高約十尺,左掌前伸,右

手環抱,兩足隱踩璇前璣後,令人莫測高深。

他正覺茫然無頭緒,耳畔又隱約傳來人間活死人的聲音道:

“推星抱月,引鬥推罡,璇浮璣沉,龍騰虎躍……”

江雨舟練武雖是剛剛入門,但在韋家祠堂十年埋首,腹內卻頗有珠璣,人間活死人唸完一遍,他已經略有所悟,三遍之後,立即看出這招武學奇詭絕奧,暗蘊無限玄機,不自覺地瞧著那骷髏練習時,人間活死人業已幽靈似地出現,他端坐在棺蓋上沉聲說道:

“孩子,你練武如此專心,有何打算?”

江雨舟脫口說道:

“我要練好武功,去殺孫北斗,去殺韋驪珠,去殺……”

他說時兩目噴火,恨意四溢,看得人間活死人哈哈大笑道:

“好!好!孩子,你將來重出江湖之際,替我殺一個如何?”

“只要他確有可殺之道,江雨舟何樂不為?”

“可殺之道?他不但有可殺之道,簡直是死有餘辜!”

“這是真的嗎?”

人間活死人突然陷入一片沉思,喃喃說道:

“十六年前,江湖上有三位兄弟,情勝骨肉,義薄雲天,老大包羅萬象,腹蘊玄機,更是武林曠代奇才!”

江雨舟冷哼一聲:

“這些不相干的話,我不願聽!”

人間活死人充耳不聞,繼續說道:

“十六年前,老大巧獲一件武林奇珍,誰知道竟是起禍之源,引起武林群雄覬覦之心,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突遭偷襲……”

江雨舟似乎聽起了興趣,忙道:

“結果怎樣?”

人間活死人稍稍一頓,說道:

“結果那位武林曠代奇才眼見寡不敵眾,乃令他三弟攜帶著襁褓幼兒突圍而出,星夜投奔隱居在自水黑山之間的老二!”

江雨舟冷笑一聲:

“這老三去了沒有?”

人間活死人雙目一亮,怒聲說道:

“這位三弟俠心義膽,雖然身負七處重創,依然脫出重圍,關山萬里,把那襁褓中的侄兒送到黑山之下白水之濱!”

江雨舟聞言也把雙眉一揚,怒聲道:

“既然如此,那還說他作甚?”

人間活死人仰面發出一聲嘆息:

“這位老三雖然仁至義盡,怎奈那老二卻是人面獸心!”

“他怎樣?”

“他見群雄追蹤而來,竟然貪生畏死,把漏網孤雛拱手獻出!”

江雨舟聽到此處,不覺雙目噴火,連聲大聲道:

“該殺,該殺,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確屬死有餘辜,快說他是誰?”

人間活死人鬚髮亂抖,神情激動萬分地說道:

“他就是松花釣叟……江…心……月!”

松花釣叟江心月幾字入耳,江雨舟如遭雷擊,回憶往事,覺得叔叔實有可疑之處,先天倔強的性格,再加上八魄金粟的魔力,在他心頭猛烈激盪,如同大水潰堤,已非那方玉符所能控制,因此狂笑一聲,就向墓道外奔去。

江雨舟奔出古墓,擊斃了攔截的關外雙兇,向著莽莽群山,沒命狂奔……

古墓中苦練三日,他不但學會了一招奇詭絕倫的武學,並且因為八魄金粟的精華逐漸滲入血脈之中,內力在無形中又增加了一倍,故而他以殘廢之身,依然快逾奔馬,使那班尾追的武林人物望塵莫及。

他此時只有二個念頭,那就是馬上找到叔叔,問明十六年前的舊事……

可是,叔叔在哪裡?在天池,天池在哪裡?

天晚了,剛融的積雪被冷風一吹,又結成了一層堅冰。

江雨舟踏著又滑又硬的冰,向北方奔去,酷烈的冷風對他一無阻礙,因為他滿腔熱血,此時已不亞於地面寒冰。

數日之後,激動的心情漸趨平靜,人性的光輝,又在他一腔寒冰似的血液中升起的同時,他感到飢火中燒。

他打算走進城鎮,準備好好地大吃一頓,可是一摸口袋,不由神情一愣。

錢!沒有銀錢怎購酒食?

他正覺無計可施之時,突然,迎面馳來一騎健馬,馬臨身前三丈之處,驀地停了下來,馬上翻下一名大漢,向他略一打量,立即躬身施禮道:

“閣下可是江公子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立即變顏冷笑道:

“不錯,在下正是江雨舟,你若想得龍符就請出手吧!”

這人來得太突兀,江雨舟這種推斷不無道理。可是他話音一落,那大漢竟然疾退三步,連連說道:

“公子不要誤會,小的乃是奉貴友差遣特來迎接,哪知什麼龍符?”

江雨舟聞言更加不解,暗忖自己孑然一身,那一班江湖人物到處追蹤,哪有什麼知心的朋友,哼,這一定又是那班江湖敗類的鬼計!

他思量至此,不覺冷笑沉聲道:

“我那朋友現在何處?”

“就在前村酒店候駕!”

“好,那你帶路吧!”

“公子請上馬!”

“不必了,區區途程我自忖還趕得上!”

大漢神情微微一愕,終於一聲不響地飄身上馬,鞭稍連響,疾馳一而去。

駿馬踏雪,嘶嘯狂奔,轉眼進入一小鎮,馬臨三星酒店前,大漢一勒絲韁飄身而下,氣喘吁吁地叫道:

“啟稟掌櫃的,那姓江的小子讓我等著了,瞧他一付膿包相,連馬也不敢騎,一顛一跳地,看來還得兩個時辰呢。”

他話音一落,陡聞“啪”地一聲,面頰上又痛又熱,一轉臉,只見江雨舟滿面怒色,正站在他身後三步之處,沉聲說道:

“看在先前迎接之情暫饒一死,還不快滾!”

那大漢只覺對方眼神冷如寒冰,未聞其言已機靈靈打個寒顫,等到江雨舟話音一落,早已一疊聲地退了開去。

這時酒店中走出個花白鬍須的老頭,老遠地縱聲笑道:

“大人不記小人過,公子爺何必同他一般見識,快請進店飲杯水酒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跨進店來,野店荒村,加以連日風雪,店中雖然收拾得一塵不染,但卻不見半個賓客。

江雨舟身形坐定,尚未開口,那掌櫃的老頭早已呼么喝六,指揮著小二將酒菜捧了出來,難比山珍海味,卻也不是這種小店一時能準備出來的。

江雨舟看在眼裡,怪在心頭,終於沉住氣,問道:

“店家,你這些酒菜是為何人準備的?”

掌握櫃老頭淡淡一笑道:

“這是貴友前一日吩咐,特為公子所備!”

江雨舟聞言心中更奇,忙道:

“人呢?”

掌握櫃老頭又是一笑:

“公子是說令友麼,他已有事先行一步,說是在前途等候公子呢!”

江雨舟心中詫異不已,有心問問那人是何長相,又怕店家笑他,反正這些酒菜來得正好,不管他,先吃了再說。

江雨舟在一團疑雲之中,吃得酒足飯飽,臨去之時,卻不由遲疑道:

“店家,這酒菜銀兩我那朋友可曾……付過?”

掌櫃老頭揚眉笑道:

“若非貴友先付定銀,這些酒菜,小店一時哪裡準備得及?對了,

貴友臨去之時還交下幾件衣物,說是公子出門已久,特意送來請公子換上!”

說畢取來一隻包裹,解開一看,只見由內到外,由頭至足,可說是樣樣俱全,江雨舟也不管一齊換上,使他驚異的是衣履襪帽全都十分合身,若說沒弄錯,委實難以令人置信,若說是特地為他縫製,可又想:不出人世之間有誰會這麼關心自己。

好,我江雨舟日後遇上此人,一定饒他三次就是!

他下定了決心,匆匆地離店而去,冒著刺骨冷風,奔向遙遠的天池。

江老頭真在天池麼?他江雨舟又能平安地趕到天池麼?未來的事情誰也不敢預料。

荒村外,風雪中,他踉蹌而行。

雪,早停了。可是,風卻更烈。呼嘯的冷風,吹得枯枝悲嘯,整個大地都在顫抖。顫抖的大地上,呼嘯的風雪中,此時出現了三五成群的人影。那些人影行色匆匆、鬼鬼祟祟,像是一群覓食的野狼,悄悄地,靜靜地,由四面八方向江雨舟圍攏。

包圍的圈子,愈來愈小,江雨舟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他也發覺了,他發覺這些人全是為自己而來。

中條雙傑……

巫山飛猿……

玉觀音……

太湖四寇……

還有,還有從未見過,從未聽過的武林人物,他們都若即若離地跟隨著自己,面上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一絲冷戾之氣,由江雨舟心中升起,他陡地停下身形,雙目閃閃向四下一掃,神情不屑地冷笑一聲:

“各位是為龍符來的麼?喏,龍符就在此地,誰要請出手!”

他說話之際,左手摸出了那方龍符,迎著畏縮的冬陽微微一晃,

頓時發出一絲誘惑的光芒。

有誰出手?沒有,這一班江湖巨猾,知道此時誰得龍符,誰就是眾矢之的,是以雖然一個個饞涎欲滴,但誰也不肯搶先出手。

江雨舟見狀冷冷一笑:

“各位既然禮讓,在下就不客氣了!”

說話間又把那方龍符裝入衣袋之中,冷笑一聲,舉步而去。

他剛一舉步,群豪頓時怒吼一聲,紛紛欺身而上。江雨舟二次停身,人影又是一退。這種情形立即引發了他冷傲之性,只聽他狂笑一聲,大踏步直向正北而去。

擋在他身前之人,正是太湖四寇中的老三,他神情一愕之後,猝然出掌,向江雨舟猛拍三招。

江雨舟大吼一聲,左掌疾推,右手猛圈,又是人間活死人所傳的怪招。’

狂風疾卷,寒濤怒湧,但聞一聲刺耳厲號,太湖四寇中的老三,被他一招劈得鮮血狂噴,頓時氣絕身亡。

群雄一震,人影再起,連聲慘號中太湖四寇又倒下兩個。

江雨舟連劈三名巨寇,用的全是古墓中學來的那招絕學,群雄在驚悸之中,俱都望而卻步。

玉觀音、巫山飛猿,在一邊靜觀待變。

中條雙傑、太湖大寇,欲前又卻。

江雨舟向四下一掃,沉聲大笑道:

“各位再不出手,恕我不能久候了!”

說畢昂首跨步,向北而去。

群雄相顧愕然,正在不知所措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道兄說他是鳳笛傳人沒有弄錯麼?”

這一聲佛號,響亮深沉,如同旱地雷鳴,震得全場皆驚。

江雨舟愕然抬頭,只見迎面走來兩條人影,這兩人一僧一道,道裝的是武當代理掌門人清雲道長,那身材巨大的僧人他不認識,可是在場群雄,俱知道這是中原武林盟主,代掌少林門戶的了塵大師。

他話音一落,清雲道長立即答道:

“他身藏鳳笛豈會有假?碣石山古墓秘密問他即知!”

江雨舟聞言冷哼一聲。了塵大師抬起頭來,向臉上細細端詳半晌,說道:

“小施主,碣石山古墓中人,可是當年鳳笛主人麼?”

江雨舟冷冷答道:

“你這般大模大樣地是問哪個?”

了塵大師雖然涵養高深,但眼見他這般傲態,也不覺雙目一亮,沉聲喝道:

“憑老僧在武林中的輩份,難道還不配問你麼?”

這話一點兒不錯,了塵大師在武林中可說是德高望重,萬人景仰,對江雨舟這種無名後輩,實在沒有答理的道理。

可是,江雨舟此時本性漸失,哪還管他許多,聞言發出一聲嘿嘿冷笑道:·

“武林輩份?哼,誰同你論這些棍子打不著的關係,告訴你,我不知道!”

了塵大師被他氣得鬚髮亂顫,兀自嘴角扯動,一時間竟答不上話來。倒是清雲道長,聞言沉聲大喝道:

“年輕人怎地這樣張狂?不說你是鳳笛主人傳人,就是鳳笛主人親來,也得算清十六年前的舊帳,才能離開此地!”

江雨舟仰面大笑:

“哈哈!冤有頭,債有主,你我既無殺父之仇,又無奪妻之恨,有什麼舊帳可算?我走了,縱然真有舊帳,暫時還是請記上,等待將來再算吧!”

他話聲一落,立即旁若無人地大步而去。

清雲道長氣得臉色鐵青,大喝一聲:

“回來!”

右掌一揚,招出“層層飛瀑”,直向江雨舟肩頭抓到。

江雨舟手下如何,清雲道長知之甚詳,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士

隔三日,江雨舟已非吳下阿蒙了!

就在他掌臨切近之時,江雨舟陡然調轉身來,掌似飄風,拳如濤湧,那一式怪招又復閃電般使出。

只聽轟地一聲,雙方碰個正著,江雨舟固然雙肩連搖,清雲道長更是連退三步,頓時紅雲上臉羞慚無地。

以武當代理掌門人的身份,居然被默默無聞的江雨舟震退三步,不要說清雲道長自己大出意外,在場群豪誰不驚心。

不過就事而論,這招絕學威力固然驚人不假,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清雲道長一時大意,錯估了對方實力。

就在眾人驚愕之際,了塵大師突然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小施主這招八煞掌由何處學來?”

江雨舟雖然學得這招武學,但始終不知其名,聞言不覺驚愕道:

“八煞掌,在下從未學過!”

了塵大師沉聲一笑道:

“八煞掌乃是冷殘嫡傳,數十年前即威震江湖,小施主先前這一招明明是八煞掌起首式‘鬥牛龍光’,你還想瞞騙老僧麼?”

江雨舟聞言稍一沉吟,清雲道長已滿面驚愕道:

“中州八煞絕跡江湖一十六年,聽說已被其師冷殘老魔以佛門至寶靈台金粟奪魄吸髓而亡,怎會……”

了塵大師微微一笑:

“道兄當局者迷,他先前出招之時,左手推星,右肘抱月,步履沉浮於璇璣之間,這還有錯麼?”

在場群豪先聞八煞掌之名,尚還驚奇參半,此時聽了塵大師條分縷析,俱都心驚不已。

就在眾人心驚膽顫之際,清雲道長已經驀地轉過臉來,緊盯住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如此看來,鳳笛主人是當年橫行江湖的冷殘老魔了!年輕人,你還不肯實說麼?”

江雨舟已知自己所學這招無名絕學,確是八煞掌中的“鬥牛龍

光”,但他對鳳笛主人是否就是冷殘老怪,也依然毫無所知,一聞清雲道長之言,頓時傲氣凌人道:

“我不實說,你又能把我怎樣?”

清雲道長大喝一聲:

“我要把你擒回武當,還怕老魔不自動找上門來麼?”

兩掌一分,唰唰唰一連就是三招。

他已經知道江雨舟不可易與,這存心雪恥的三招,全是輕易不用的絕藝。

江雨舟雖說連獲奇緣,但直到此時也不過僅會四招武學,這四招武學對付江湖一般高手尚可,若用以對付這執掌武當門戶的清雲道長,委實還嫌不足。

他勉強迎擊兩招,及至第三招“雲影七變”攻到,已經躲閃不及,但覺眼前一黑,前胸三處暈穴,齊被對方掌風掃中。

冰雪大地,雪掩重川,一輛四輪馬車,由北國原野兼程南下,車後跟著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八大弟子,車中躺著那昏迷不醒的江雨舟。

一襲人馬,只有在每日飲食的時候,他們才替江雨舟解開穴道。

在這遙遠的行程中,誰也沒有覺察到車後除去少林武當八大弟子外,還有個神秘的蒙面少年。當然,那躺在篷車中的江雨舟,就更加一無所知了。

等到他昏迷中醒來,只覺四周一團漆黑,身形一挺,陡然兩膝一軟,重重地摔了下來。要知他穴道被制日久,此時雖已解開,血脈依然凝滯不通,因而才有這種現象。

他沒有練過內功調息之法,只得緩緩地站起身形,摸索著四周牆壁,緩緩而行,藉以活動筋骨。

如此約有盞茶時光,全身除去那條左腿外已經血流暢通,耳目也漸趨靈明,他這才看清此身是在一座石窟之中,冷冷清清,孤孤零零,只有頭頂上透進一線天光,由閃灼的繁星判斷出時正午夜。

這是哪裡?

他心中在想,耳畔也聽到隱約的人聲:

“年輕人,你知道這是哪裡麼?”

誰在問我?這是做夢麼?驚愕中又傳來那隱約的聲音:

“年輕人,你不想知道這是哪裡麼?”

這一次他聽清了,這聲音是由石壁中傳來。怪,石壁中怎會有人?他神情一愕,沉聲喝道:

“你是誰?”

“你先別問我是誰!我只問你想不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武當山寒碧崖下的石牢!”

“武當山?寒碧崖?我怎……哼!只要我有幸生離此處,總有一天我要與這班雜毛老道一清今日之仇!”

“哈哈,年輕人,你有把握生離此處麼?”

“我……你究竟是誰?”

“我和你差不了許多!”

江雨舟神情一愣,不解道:

“差不了許多?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石壁中聲音又起:

“年輕人,你不懂麼?我說我們同是囚犯,不過你是迫不得已,而我卻是自願而來!”

江雨舟竟似不信地冷哼一聲:

“自願而來?哼!你如沒有發瘋,就是我耳朵聽錯!”

“哈哈,年輕人,事實上我既沒有發瘋,你也沒有聽錯,我到此地,確確實實是出自於心甘情願!”

“哼!是你天生下賤,還是另有所圖?”

“哈哈,想不到你這年輕人真是玲瓏心肝,比那班牛鼻子強得多了,三年來老夫與牛鼻子較量三次,講明假如我勝,則這一年中牛鼻子必須斂跡江湖;假如他勝,我則來這寒碧崖下過一年囚犯歲月……”

“大約這三年你都敗北了吧?”

“吟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兩年老夫算是空鑽寶山,這一次,哈哈,總算心血沒有白廢!”

“那麼說來,你是……”

“年輕人,我就在你左側石室中,你靠到牆上來咱們詳細談談!”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連姓名也不說,我懶得和你胡扯!”

左側石壁中又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年輕人,你不知道我姓什名誰,我又何嘗知道你呢?這樣吧,我比你早來人世幾年,我叫你年輕人,你叫我老頭兒如何?”

江雨舟只覺這人言談頗為有趣,雖然性格冷傲,也禁不住好奇之心,和他搭訕道:

“咱們當中隔著一層石壁,你怎知道我比你年輕?”

“哈!眼睛看不到,難道耳朵也聽不到麼?年輕人,你不用嘴強,誓不但聽出你年齡多大,並還由你行路聲音聽出你左腿靈橋地軸二穴被制,行動頗為不便!”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情不自禁地向左邊石壁靠了過去,說道:

”我們談什麼呢?老頭兒!”

“年輕人,我們就談你這條左腿可好?”

這對江雨舟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他不高興地冷哼一聲:

“好,那你自己談罷!”

腿長在江雨舟身上,二人直至尚未謀面,江雨舟不談,人家從何說起?可是,他話聲一落,對方突然傳來自言自語的聲音:

“好,我談就我談,嗯,地軸靈橋人身隱穴,能點此穴者曲指可數,海天劍聖,蒼穹書賢,啊!不對,這兩人已死多年,那麼……對了,舉輕人,你是碰上西域輪迴寺裡那班喇嘛了麼?”

江雨舟根本不想理他,但一聽他說到那喇嘛,似乎親眼看到似即,頓時心頭一震,接口說道:

“這事你怎知道?”

“年輕人,我不是說過了麼,能點地軸靈橋之穴的,今世能有幾

人?海天劍聖已死,蒼穹書賢已亡,放眼神州,除去老夫之外,不是班達喇嘛還能有誰?”

江雨舟聞言心中一動,忙道:

“老頭兒,你能點穴,可也能解得麼?”

那隔壁自稱老頭兒的無名怪客,突然哈哈大笑道:

“能點不能解,那算什麼本領?”

江雨舟有心求他解穴,怎奈心高氣傲,幾次話到唇邊,又復嚥了回去。那無名怪客此時像也有所等待似地默不出聲。

寒碧崖下一片沉寂!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4-7-15 15:01: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醉鄉老頑童

深藏在山腹中的石牢,更是深沉得令人窒息!

終於,那無名怪客像是等得不耐煩似地,說道:

“年輕人,難道你不想求我替你解穴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在下向不求人!”

怪客經過一番沉默之後,又道:

“年輕人,算我求你如何?”

“為什麼?”

“你先別問,待我幫你解開被制的穴道再說!”

“慢來!”

“怎麼你不願意?”

“哼!常言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究竟想怎樣,不妨先說來聽聽,否則,好意只好心領了!”

“呵呵,年輕人,你真叫老夫佩服,不過,老夫向來不佔別人便宜,我為你解開穴道,你替我……”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不佔別人便宜,難道我還想佔你便宜?我此時已被囚之身,生死莫卜,能夠替你辦個什麼?這事免了吧!”

他這話傲得可以,但無名怪客並未著惱,反而沉聲笑道:

“年輕人,你慌什麼?我要你幫忙之事,僅費舉手之力,而且不必走出石牢,老夫聽你氣沉聲宏,內功已有根底,絕對可以辦到就是!”

江雨舟又何嘗不願意解開被制的穴道,只是他性格大變,不願低頭求人而已,及聞這無名怪客百般遷就,頓時傲氣一斂,說道:

“我雖有心答應你,只怪你無法替我解開穴道!”

“哈哈,只要你答應就行,年輕人你聽著,駢指反腕,氣納中庭,取紫府真元透諸三焦,……”

話聲至此,突然一頓,繼而放低聲音說道:

“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江雨舟側耳細聽,只聞四周靜悄悄地了無聲息,正覺心中詫異。

突聞一陣衣袂之聲,由遠而近,到達頂上便即停了下來,這無名怪客的聽覺,似乎遠在江雨舟之上,使江雨舟驚愕不已。就在他驚愕之際,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人聲:

“江雨舟!江雨舟!”

這聲音非常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江雨舟抬頭一望,只見頭頂縫隙中露出半截人影,立郎喝道:

“你是誰?”

那人似乎驚喜萬分,語無倫次道:

“啊!你……你真在此地,我……我是……你先別問……將來你自會知道,啊,那邊有人來了,你先把這東西接著!”

話音一落,但聞唰的一聲,由頭頂縫隙中丟下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唰的一聲,齊柄插入石地之中。緊接著人影一晃,那人已經離去。

江雨舟並沒有去拾那柄匕首,反而落人一片沉思之中,半晌傳來一聲輕笑:

“呵呵,年輕人,你豔福可真不淺啊!”

江雨舟心頭一震,急道:

“你說什麼?”

“哈哈,這妞兒深入龍潭虎穴來探監,年輕人,你能說人家對你無意麼?嘿,這班牛鼻子也太託大了,不過,這妞兒也確實有一手!”

江雨舟聽他自言自語,一時間默默沉思,始終想不出,有哪一位姑娘會這般關心自已。

他沉思之中,隔壁怪客的聲音一變,又道:

“年輕人,咱們還是辦正經的,你照老夫先前之言,疾點璇上三寸、璣下八分,……”

江雨舟不等他把話說完,頓時指透真力飛快地點了出去。這一著可真奏效,他一指點出,立即渾身一顫,驚異中舉步一試,立即驚叫一聲:。

“不錯,老頭兒,你這方法真叫不錯,你要我辦啥,說吧!”

隔壁無名怪人呵呵一笑道:

“年輕人,你聽著,我要你凝聚全身真力,向左壁上連拍三掌!”

江雨舟神情微微一震,立即依言舉起手來,轟地一聲,向左側石壁上拍了過去。

這一掌拍出,如同山崩海嘯,四周石屑亂飛,耳內嗡嗡作響,四外人聲嘈雜呼嘯而來。

江雨舟心知武當派那班老道業已發覺,頓時大吼一聲,剎時間又攻出兩掌……

掌勢一收,隔壁傳來一陣狂笑:

“雲裡青山霧裡樓?啊!一點兒不錯,就是這東西,三年的光陰沒有自廢,終於被我找到啦!”他找到了什麼?什麼叫雲裡青山霧裡樓?江雨舟驚愕中又陷入一片沉思。

江雨舟在沉思之中人聲已至頭頂上停了下來,他微微一震,就聽有人喝道:

“醉鄉老頑童!你再這般吵鬧,道爺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怔,暗忖,難道隔壁石牢中這怪老頭就叫醉鄉老頑童麼?他思量未已,果然,融壁那怪老頭聞言呵呵笑道:

“小牛鼻子,你們去對老雜毛說,就說咱們當日打賭,言明賭輸了坐牢,可沒有不準吵鬧這一條!”

外面人聲一靜,半晌,才道:

“老頑童,你說得不錯,不過你明日還想吃酒的話,最好現在就安靜下來!”

這一著果然有效,話音一落,老頑童連忙叫道:

“小牛鼻子,千萬不能這樣,我老頭兒一切依你就是!”

頭頂上傳來一陣怪笑,人聲轉瞬離去。江雨舟想起他先前驚叫之言,心中詫異,忍不住脫口問道:

“老頑童,你說雲裡青山霧裡樓是什麼意思?”

醉鄉老頑童聞言又復樂不可支地嘻嘻笑道:

“年輕人,你問這個麼……嘻,這意思可就大啦,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不過話又說回來啦,我老頭兒若是明白了,可就更不能告訴你啦!”

江雨舟沉吟半晌,冷笑一聲道:

“老頭兒,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醉鄉老頑童聞言似乎一驚,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江雨舟輕哼一聲,說道:

“你三次較技,俱故意敗北,還不是就為此物!”

“啊!這秘密是誰告訴你的?”

“哼!你先別問是誰告訴我的,你知道此物藏在武當寒碧崖下石牢之中才想出這種比武較技之法,藉機進入石牢……”

“噓,輕聲點兒!”

“哈哈,你三年來連換三座石牢,這一次總算被你發現了此物的藏處,可惜的是你在那邊無法取到,只好等待機會……”

醉鄉老頑童聽到此處,驚道:

“年輕人,難道你也是為此物來的麼?”

未等江雨舟回答繼續說道:

“啊!我只當這方龍符的下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呢,卻不料你年紀輕輕,竟也知道此事!”

其實江雨舟哪知道這種秘密,不過是故意用言語套他而已,想不到一下套中,老頑童居然說了出來,他雖然生死未卜,可也掩不住驚異之情,不由脫口說道:

“哼,這你就錯了!”

“什麼地方錯了!”

“龍符既為冷殘老魔所得,怎的又到四絕之手?”

其實江雨舟對龍符出處,可說是一無所知,他這般說法,無非是根據那古剎怪僧龍符歸四絕之言而發。

果然,他話音一落,醉鄉老頑童立即接道:

“年輕人,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啊!不錯,冷殘老魔奪走龍符之後不久,紅塵四絕中即有三人聲言獲得龍符!”

“那三人是誰?”

“海天劍聖、蒼穹書賢、南王孫九五!”

“他們既得龍符,怎麼不尋鬼谷遺寶?”

“他們得到龍符不久,即遭逢奇難,哪有工夫尋寶?”

“哼,難到不錯,若說是奇,卻還未必?”

“誰說不奇,蒼穹書賢夜逢天火,海天劍聖突遇奇襲,南王孫九五雖然幸運,但那方龍符卻也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失蹤!四絕之中,能夠不受龍符之害的僅有北霸韋震川!”

江雨舟正想繼續刺探下去,突然醉鄉老頑童語氣一變,顯得非常驚愕道:

“年輕人,聽你年紀不大,交遊可真夠廣啊!”

江雨舟一怔,寒聲道:

“你這話從何說起?”

“你聽,你的朋友們又來啦,一個,兩個!……啊,五個…”

江雨舟側耳一聽,果聞輕微的衣袂之聲,由遠方逐漸傳來,心頭一怔,冷笑道:

“老頭兒,你憑什麼說他們是我的朋友?”

“這夥人行動鬼祟,決不是本觀道士!”

“不是本觀道士,難道就是我的朋友麼?”

“哈哈,此間只有你我二人,但我老頭兒孤零零一生,誰會來找我?”

這話非常有理,江雨舟聽得暗暗驚佩,就在他驚佩之際,足步聲已臨切近,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大哥,那小子十有九成就關在這裡!”

江雨舟一聞話聲,立即辨出來人正是中條雙傑中的老二,緊接著,另一個聲音輕聲說道:

“江雨舟,江雨舟……”

這是那缺胳膊老頭的聲音,江雨舟沒有回答,醉鄉老頑童卻已開了口:

“是誰在雞貓喊叫吵得我老頭子睡覺睡不著,快滾到隔壁去!’’

缺腿大漢冷哼一聲,沒有發作出來,那缺胳膊老頭已飛快閃到江雨舟頭上,向著那道縫隙叫道:

“江雨舟,你不想出來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沒有回答,缺胳膊老頭又道:

“江雨舟,只要你答應把那方龍符獻出來,我馬上就救你出去!”

江雨舟心中一動,突聞隔壁醉鄉老頑童驚叫道:

“年輕人,你……原來你也有一方龍符啊,好小子,不要答應他,咱們倆談談。我有辦法讓你出去!”

中條雙傑任老大冷笑一聲:

“不知死活的老鬼,你自身不保,還能救人麼?”

“誰說不能,寒碧崖雖是虎穴龍譚,可關不住我老頭子!’,

就在兩人激辯之際,突聞一聲響亮的大喝:‘

“何處狂徒,敢來武當生事,寒碧崖許進不許出,還不替我留下!,,

話聲一落,疾聞狂吼怒喝,掌風震耳,似乎那邊已打了起來。頭頂上腳步連響,中條雙傑也快步而去。.

中條雙傑一走,醉鄉老頑童立即冷哼一聲:

“老夫在此三年,從來沒有見過江湖人物敢到此地吵鬧,想不到……啊!年輕人,那班老道把你捉來,怎不把你身邊龍符搜去?”

江雨舟冷笑一聲:

“難道你不心服麼?”

“啊,不是這個意思,我說他們若不是為了龍符,為什麼竟會把你關到此地來?”

“你不會去問他們麼?”

“嗯,我會問的,不過,年輕人,你若想出去的話……”

“是否要把我這方龍符送你?”

“送倒不必,只要讓我看一眼就夠了!”

“哼!等你轉世再說吧!”

“什麼?難道你不願意麼?”

“我一定要願意麼?”

醉鄉老頑童被頂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

“年輕人,我看……”

江雨舟沒等他再說下去,立即喝道:

“不要羅嗦,我要睡覺了!”

“睡覺?年輕人,難道你沒練過內功打座之法?”

“沒練過怎樣?”

“沒練過?好,沒練過我教你,抱元守一,理氣調元,虛靈燭照,五內皆明……”

醉鄉老頑童在自言自語地念,江雨舟豈能按住耳朵不聽,他愈聽愈覺有道理,反正石牢裡無聊,不期然照著醉鄉老頑童所說的要領做將起來。

醉鄉老頑童這種打坐之法,可說是武林不傳之秘,以江雨舟曠世奇資,沒有多久,立即心領神會渾然而人忘我之境。

及至他二次醒來,只覺通體舒暢,此時頭頂上透進一線天光,他兀然站起身形,眼睛向四下細細打量。

原來這石牢深藏山腹之中,寬廣徑長,高約百尺,任何上乘功力,也休想由頂端石縫中逃出,再看進口之處,三層鐵閘,牢固無比,更是無法可想。

他經過這陣子打坐之後,性格愈冷,功力更進,此時猶如被困之獸,大喝一聲,運掌一推,就向入口處鐵閘拍下。

這方鐵閘重逾千鈞,被他一掌推得轟然大響,閘雖未動,但卻沙石徐徐下落,震得入耳膜嗡嗡作響。

隔室醉鄉老頑童耳聞這驚天巨響,卻像是大醉大醒似地說道:

“來!年輕人,咱們乾一杯!啊,痛快!痛快!我老頭兒龍符即得,照理說早該抖手一走,可是,此時為了你這年輕人,我可又把主意改變了!”

江雨舟聽得冷哼一聲,不住地在石牢中踱來踱去,可是,壁堅閘固,實在無法可想,萬般無奈復又坐了下來。不自覺地摸起那支短笛放在唇上一吹。

誰知一吹之下,竟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他心頭詫異,把短笛二次檢視一番,仍然看不出一絲異處,頓時心頭火起,重新將短笛湊向唇邊,用足畢生之力一吹……

這一吹,可就於先前大不相同了,只聽一聲刺耳銳嘯,捲起了滿室狂風,如同波翻浪湧般盤旋而上。

頭頂上尖叫一聲,黑影疾晃,有人厲聲大喝道:

“該死小狗,你敢猝施暗算,道爺今天不等鳳笛主人親來。就……”

話音未落,突聞另一聲音喝道:

“師弟不可,掌門人業已傳諭武林,邀請中原各大門派代掌門人,前來武當處理當年舊案,你此時亂來,叫掌門人怎麼向武林交待!”

“哼!今天算是便宜了這小賊,這口倒頭飯你快吃吧!”

話聲中由頭頂系下一隻竹籃,江雨舟狂吼一聲,反掌一掃,頓時唏哩嘩啦杯盤飲食灑了一地。

頂上冷哼一聲:

“不知好壞的小狗,我看你能強到幾時!”

竹籃迅速上升,腳步連響,人已離去。

耳聞腳步聲去遠,醉鄉老頑童頓時驚叫道:

“年輕人,你剛剛吹的可是般若鳳笛麼?”

“是又怎樣?你又想打什麼主意?”

醉鄉老頑童呵呵大笑道:

“啊!怪不得牛鼻子把你抓來,原來你這小子竟是鳳笛主人的弟子,年輕人,你用不著難過,九大門派掌門人換你一命,你也值得啦!”

江雨舟始終不明白武當、少林兩派代理掌門人,為何死死地要於自己作對,是以聞言不覺一怔,急道:

“你說什麼?”

醉鄉老頑童呵呵大笑:

“年輕人,你裝什麼糊塗,十六年前風笛傳令,九大門派掌門人連袂北上,從此一去無蹤,年輕人,這筆帳難道你不知道麼?”

說到此地,突然話鋒一轉,續道:

“喂,年輕人,只要你答應把風笛讓我看上一眼,我就指示你一條出路!”

江雨舟心中暗暗詫異,暗忖:

這短笛有何好看,難道笛上還有秘密不成?對,此物與龍符並稱武林二寶,一定有其可貴之處!思量中仔細打量,只見鳳笛上飛鳥共有三十三種,每種三式,加上那隻綵鳳正好百數,只是一時之間卻也看不出奇處。

他在這邊默默打量,那邊醉鄉老頑童已經等得不耐煩,只聽他再次叫道:

“年輕人,你既然不肯洩露師門絕學,乾脆,把你那方龍符上的幾個字告訴我也行!”

江雨舟被他一言驚醒,暗想,我此刻身在牢籠之中,雖然身藏重寶又有何益?武當、少林兩派的代理掌門人,把我當成了鳳笛傳人,風笛主人不來他們決不會放我出去。

可是風笛主人會來麼?不會,依照笛內留字來看,般若風笛之主,此時正隱跡潛修,要八魄金粟得主三年後與他一決雌雄,究其實,我於當年九大門派的掌門人正是同一遭遇。

對,我先設法出去再說,何況龍符隱語我一時猜測不出,何不說出來讓他試試看呢?

這念頭在他腦中閃電一轉,立即揚首說道:

“既然你如此相求,那我告訴你吧!我這方龍符反面乃是頸項翹處!”

話聲至此一頓,醉鄉老頑童急道:

“正面呢?”

江雨舟冷漠地答道:

“下面該你說了!”

醉鄉老頑童連道:

“好,好,我說,就在你那間石牢……啊!有人來了!”

話聲一停,突然冷哼一聲:

“哼!這班牛鼻子真叫人惹厭,三年來沒見他們放過一時半刻,偏偏這個時候……”

至此突又壓低聲音道:

“好!去遠了!年輕人,你注意聽著,就在你那間石牢左後方離地兩丈處有塊圓石……”

話聲至此,外面足步又復接近,醉鄉老頑童話音一停,江雨舟依言抬頭望去,果見他所說之處有一塊大巨石,深嵌在石壁裡。

這間石牢深藏山腹中,像這樣的石塊,可說數不勝數,他單單提醜這塊,只不知是何用意?可是,此時石牢外腳步之聲不絕,顯見得瑕班武當道士,已因夜間之事而加深了警惕,江雨舟雖然心中驚疑,可不敢再出聲發問。

他等待著外面守衛之人離去,然而事與願違,石牢外腳步之聲始冬在左右徘徊。

此時這兩人,簡直有度日如年之感,眼看天色漸暗,石牢外又傳隆一陣人聲:

“二師兄,九大門派中都到了哪些人?”

“九大門派代理掌門人大都已到齊,只剩峨嵋金頂上人沒來!”

“他們打算怎樣?”

“若依王五先生、瀟湘逸士、三手快劍厲青鋒、青城一鳳魏紅菱之意,既然鳳笛主人此時還不出面,乾脆把姓江的小狗先宰了再說!”

“哼,那樣再好不過,何時下手?”

“且慢!”

“為什麼?”

“可是了塵大師、天涯散入、朽木頭陀,以及本派代理掌門人俱都主張暫緩。”

江雨舟在下面昕得清清楚楚,生死之機,懸於一發,雖說他此時冷酷無情,也不禁心頭一連數變。

就在此時,那一個聲音又道:

“難道就這樣算了麼?

“是以大家公決,單等峨嵋金頂上人來到,他說等,那就繼續等下去,直至鳳笛主人出面為止,他若說殺……”

“怎樣?”

“那就立即行刑!”

江雨舟聽得心頭怒火勃起,頓時狂吼一聲:

“九大門派,嘿嘿!我江雨舟此番不死,終有一天要與你們清算今日之仇!”,

夜,重新降臨了人世,一更,二更,時光就像靜止了似地,江雨舟睡不著,醉鄉老頑童一樣睡不著,他們在等待,等待守衛之人離去好相互探詢要知之事。

可是,這一班武當道士,像是在附近生了根似的,雖然來回走動,但始終就沒有離開過十丈之外。

江雨舟沒法趕他們走,惟一的辦法,只有等!

一絲月影,從頭頂石縫中射了下來,終於,機會來了,寒碧崖下又來了武林人物,一陣陣吆喝聲中,那幾名守衛的道士,已與來人打了起來。

江雨舟把握這千載難逢之機,急道:

“老頭兒,這塊大石到底怎樣?”

醉鄉老頑童立即答道:

“巨石之後,就是出路!”

“你怎知道?”。

“去年此時,我就住在你那問石牢中,當我四下搜尋這方龍符之時無意中發現!”

“好,江雨舟若此時生出此處,饒你一次不死!”

“慢來,慢來,年輕人,你要我的老命都可以,可得把你那方龍符上的隱語告訴我!”

“哼,你聽好了,那幾個字是東風無語夕陽愁!”

話音一落,江雨舟縱身就向那塊巨石撲去,鳳笛一點,只聽呼地一聲,空洞洞的,果然真像中空一樣。

可是,他雖然知道石下就是出路,但無法取下這方巨石,尤其是石懸壁間,距地太高無法著手。

他幾經嘗試,依然無法可想,耳聞石牢外人聲漸稀,似乎侵入的武林人物已被逐退,他只得頹然坐下,暗思脫身之計。

突然,沉靜的空氣中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耳聞有人喝道:

“誰?”

“啟稟師兄,金頂上人業已星夜趕到!”

“上人來了麼?他意思是……”

“上人說鳳笛主人既然不肯出面,不如干脆先宰了這姓江的小狗,活祭九大門派祖師之靈,以免夜長夢多!”

這幾句話聽得江雨舟心頭大震,隨即由地上站了起來,誰知道他身形未穩,外面已經一連疊聲地高聲喊道:

“掌門人駕到,掌門人駕到!……”.

聲音愈傳愈近,聽得江雨舟心中又驚又怒,就在他驚怒之際,腳步聲已在石牢處停了下來,耳聞有人喝道:

“提鳳笛傳人江雨舟!’,

“弟子遵命!”

話音一落,入口處鐵閘連響,人影倏現。

江雨舟雙眉一豎,嗖地一聲掣出了那支風笛,然後一上步,從地

上揀起前夜不速之客送來的匕首,目注來人,縱聲狂笑道:

“好,你們來吧,看我江雨舟是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話聲一落,但聞鐵閘連響,四名武當弟子,已由第一道鐵閘外閃了進來。

就在此時,突聞隔室中醉鄉老頑童叫道:

“年輕人,你怎麼還不走!”

江雨舟冷哼一聲:

“老頭兒,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我要同這班自命不凡的老鬼碰碰!”

“唉,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年輕人,你急什麼?”

“哼,老頭兒,你說得好聽,石洞密封,我此時不拼成嗎?”

“唉,年輕人,憑你功力,難道一掌還不能把那塊石頭擊碎麼?”

江雨舟先前對這塊巨石,一直思量如何取下,卻從未想到擊碎之途,聞言心頭一震,頓時醒悟過來。正待縱身擊掌,突然,鐵閘一連數響,四名武當弟子,業已魚貫走入石牢。

領頭一人,四十來歲年紀,他望著江雨舟沉聲一笑道:

“小施主休得怨天尤人,十六年前的舊債,以你一條蟻命來償九大門派掌門人的英魂,你也值得自傲了。”

話音一落,舉掌就向江雨舟肩頭抓來。

江雨舟大吼一聲,左手一晃,那雪亮的匕首,直向來者削去。

領先之人,乃是武當二代弟子中佼佼不群的人物,照理說,一個初學乍練的江雨舟決不是他敵手。

可是,江雨舟連獲奇遇,雖然所學不多,但卻極為精奧之能事,加以地方狹小,這武當弟子一時閃躲不及,頓時慘號一聲,跨步疾退。

可是,饒是他見機及時,一隻右掌,卻已齊腕削下,一股熱血,如同泉水般噴了出來。

江雨舟眼見此狀,狂笑一聲,飛身疾進,用足畢生之力,鳳笛一出,就向那塊深嵌石壁中的圓石點到。

笛聲風起,銳嘯懾人心神,轟然一響,但見拳頭大的石塊凌空飛

舞,石壁上頓時現出一口大洞。

這事情大出武當弟子意料之外,黑影連晃,後面之人一齊閃身而上,但聞唰唰唰寒光連閃,三柄利劍業已奔向江雨舟咽喉。

江雨舟身才落地,二次凝氣出招,笛施“鬼哭神號”,匕首擊出一式怪異絕倫的“鬥牛龍光”。

這兩招俱是武林絕技,江雨舟功力大進後施來不凡,只聽叮噹一聲,右側兩人被他手中鳳笛震得連退兩步,劍光一閃,差點脫手飛去。

靠左一人,這下苦頭可就吃大了,那一招“鬥牛龍光”,乃是冷殘子震撼江湖之學,他如何能夠躲得開?又是一聲慘號,連肩搭臂,被劃開一條七寸來長的血口。

江雨舟力敵四人,雖然連獲奇緣,依然被震得心頭狂跳,其實他哪知道,這全虧醉鄉老頑童所傳打坐之法,使他幾日牢獄生涯中,功力無形中又進一成。

就在他阻住四名武當弟子攻勢之時,進口處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佛號:

“阿彌陀佛,孽障!孽障!你已死在眼前還想逞兇麼?”

話音一落,四名武當弟子閃電般退下,只見進口處黃影一晃,一名手持禪杖的披髮頭陀,閃身走了進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正想拼個你死我活,突然耳邊傳來醉鄉老頑童的驚叫之聲:

“年輕人,快走,你此時還不是朽木頭陀的敵手!”

江雨舟心頭一動,突然翻轉身形,快如射星一般,就向石壁洞穴中鑽去。

他雖未練過一天輕功,但因受八魄金粟之惠,身法快捷,身如穿林巧燕,但聞唰地一聲輕響,身形已到石洞之內。

朽木頭陀絕未想到這間石牢中尚有出路,心頭一驚,立即跟蹤急進。

他代掌五台門戶,功力豈是等閒,眼見攔阻不及,頓時怒吼一聲,棄杖用掌,轟地一聲,向江雨舟背心拍到。

江雨舟身入石洞立足未穩,突覺一股強勁絕倫的勁氣由後襲來。

本能地返身出掌,用足畢生之力攻出一招。

他應變雖快,但終嫌慢了一些,內力尚未全部發出,對方攻出的掌風業已襲上身來,頓時轟然一響,身形被送入洞內八步。耳聞唏哩嘩啦,洞口石屑亂飛,塵煙密佈,轉眼將進路封閉。

江雨舟驚魂方定,略一凝神,才看出這座石洞乃是天然形成。寬廣高大處,能容六馬並馳,但狹小處必須匍匐而行。

耳聞石牢內人聲鼎沸,心知他們正在清理進口處塌下的亂石,立即一咬牙,直向洞中行去。

這座石洞似乎是地下流泉,年深日久,水源枯竭,留下這罕為人知的洞穴。他摸索前行,時上時下,時左時右,時而昂首跨步,時而貼地遊走,每至狹小轉折之處,立即反身出掌,震塌石壁,堵塞道路,使九大門派中人無法追蹤。

洞內漆黑,難辨晝夜,他昏昏沉沉地走,默默無聲地爬,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只覺渾身痠軟無力,情不自禁地躺了下來。

等他二次站起身形,準備繼續前進時,頓時心頭狂震。

原來四周巖堅壁固,這條穴道已至盡頭。

後有追兵,前無出路,這不是甕中捉鱉麼?江雨舟又驚又急,兩手揮動玉笛與匕首,向四周猛敲疾刺,企圖尋出一條孔道。

可是,他失望了!石頭紛飛,泥土亂濺,他幾乎尋遍了四周洞壁,依然毫無所獲。

疲睏、飢餓,加上無法忍受的失望,他頹然坐下。

回去?不能!

坐以待斃?哼!我江雨舟縱然困死此處,也不回去送給那班老鬼宰割!

他此時性格之冷僻孤傲,業已更加顯著,想到此處頓時怒吼如雷,手揮鳳笛,嗚嗚怪嘯。

突然,在嗚嗚怪嘯中傳來一陣悠悠鳥叫,他心頭一震,暗忖,怪啊,難道這笛上所雕的飛鳥還會叫麼?

他停下身形,雙目睜得大大地,注視著笛上玲瓏浮凸的飛鳥,反

復端詳,仔細思量,他沒有找出飛鳥會叫的原因,但是,他卻發現一

件秘密。

他發現那些飛鳥的乘風翔翱展翅,一靜一動,無不與武林招式吻合,他先前不明此理,現在幾經戰陣,經驗漸豐,才略微看出一點兒端倪。

般若鳳笛、鬼谷龍符,並稱武林雙寶,笛上所載武學豈是等閒?我江雨舟若想生出此洞,唯一希望只有勤參笛上武學,只要我悟透風笛秘密,哼!縱然那班老鬼們不來找我,我江雨舟也要找他們清算今日這筆血債!

他心念至此,立即凝神聚志,潛心於笛上大小不同姿態各異的飛馬之間。

緊靠綵鳳頸項之間,是三隻姿態如生的鴻雁,第一隻卓立荒野,鼓翅欲飛;第二隻凌空翱翔,利爪半合;第三隻引頸斂翅,穿雲而下。

。他悟性頗高,像這般圖索驥無師苦練,居然每練一次即有莫大收。

獲,這一招三式,約莫練有百次之上,尚還未至心領神會之境。

就車此時,耳畔突然傳來一陣人聲,他心頭一凜,猛抬頭,只見洞穴轉接處人影連晃,現出三個人來。

這三人雖也泥濘滿面,但江雨舟此時目光如電,仍可分辨出來人正是清雲道長、了塵大師與朽木頭陀。

當然,這三人也同時發現了江雨舟!

江雨舟心頭猛震,愕然怒視。

清雲道長等人也同時停下身形,向江雨舟瞪目而視。

洞穴裡顯得無比的沉悶,就在這沉悶的空氣中,傳出一陣動人心魄的冷笑,朽木頭陀向前跨三步,喝道:

“姓江的小賊,你還能逃得出去麼?”

江雨舟明知難敵這三位武林絕頂高手,但仍然傲氣凌雲,縱聲狂

“該死的老鬼,你有多大能耐儘管使出來吧,姓江的等著你了!”

朽木頭陀雙眉倒豎,喝道:

“好狂妄的小狗,那你就接著吧!”

朽木頭陀在當代武林中素以內力沉渾著稱,禪杖揮動間風濤震耳.勁氣迫人,頗有撼山拔嶽之勢。

江雨舟心頭大凜,腳步一挫,立展古墓中學來的那招“鬥牛龍光”。

這一招絕學本就奧妙無比,他揮笛亮匕,益見威勢不凡。

眼見朽木頭陀禪杖一落,江雨舟就得粉身碎骨,可是,銳嘯刺耳中,那管鳳笛也同時點到朽木頭陀胸前。

這胸前方寸之地,足以致人死命,朽木頭陀哪肯與他硬拼,心頭一凜,搖肩甩步,向側閃開三步。

這一招兩人同時走空,江雨舟那支鳳笛,哧的一聲插入壁中七寸。朽木頭陀手中禪杖帶起震耳風濤,呼嘯轟隆向洞頂碰去。

他內力之強實在驚人,杖尾距離洞頂尚有丈餘,就聽一聲震耳巨響,洞頂沙石竟被震得紛紛下落。

就在沙石飛舞之中,突聞鳥聲啁啾,數十隻巨大白鳥,在黝黑的洞穴中鼓翅狂飛。

眾人神情一震,江雨舟突然醒悟,先前聽到鳥聲悠悠,原來並非風笛上有何奇處,乃是這群白鳥所發,可是,這群白鳥怎會飛入此洞?難道這上面就是此洞原來的出路不成?

對,一定是此洞原有出路被鳥巢所塞,所以……

這念頭在他心中閃電般一轉,洞穴中業已塵霧漸消,果然,由頭頂上透進一線天光。

就在天光初露,眾人驚怔未定之際,江雨舟早已欺身跨步。

在場之人,哪一個不是江湖成名人物?他身形微動,了塵大師業已欺身而上,沉聲喝道:

“阿彌陀佛,小施主,你還想走麼?”

手腕一亮,閃電般向江雨舟抓來。

少林一派,多少年來俱是江湖中泰山北斗,七十二種絕藝,無一

不是驚鎮江湖之學。了塵大師既能代掌少林門戶,功力豈可等閒視之?

江雨舟眼看無法逃遁,突然心頭一亮,兩臂猛抖,竟把鳳笛上悟而未透的那式怪招使出。

了塵大師眼見一擊而中,誰知人影一閃竟失之交臂,江雨舟如同一隻飛鳥,穿雲而上。

清雲大師和朽木頭陀同時為之一愣。

而江雨舟就在眾人失神之瞬間,穿入洞頂孔穴之中。孔穴上端,是一棵通體中空的巨樹,樹中盡是枯枝雜草破巾毛羽,想必就是那群白鳥之巢。

他身出穴外,才看出這棵巨樹植在河堤之上,河水滔滔,滾滾東流。

他還不知如何處置之際,樹洞中突然傳來幾聲沉渾的怒喝,他心頭一凜,知道了塵大師等人就要跟蹤而出,驚愕冷哼一聲,舉掌就向巨樹劈去。

他由外向內揮掌,了塵大師等人也同時攻出三招。

不說洞中三人俱是武林一派之尊,就拿江雨舟來說,功力也非等閒可比,四股凌厲的掌風一激,頓時轟地一聲巨震。

那棵巨樹已連根倒下,樹根牽動河堤,潰決了丈多寬一段,河水轟隆,直向洞道中灌去。

但聞地道中一陣驚亂之聲,了塵大師等人剛一露頭,就被洪水衝了下去。

江雨舟見狀,不禁心頭大樂,仰面狂笑,沿著河堤疾奔而去。

冰消雪解,河水東流,原野裡一片新綠。

江雨舟正在奔馳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

“閣下三番五次偷入武當,今天若不說出個道理來,可就別怪貧道對不起你了!”

江雨舟對武當道士,已經恨入骨髓,聞言身形一駐,兩目向四周連掃,果真見河堤左端,山腳下一片疏林之中,現出三條人影。

兩名背插長劍,身著道裝的道士,面對著藍衫少年,那道人話音一落,藍衫少年也還以冷笑道:

“你不問,我也正要問你,敝友與你們武當派有何仇恨,你們竟不分皂白地把他擄來?”

“令友是誰?”

“江雨舟!”

江雨舟心頭一震,暗暗詫異道:

怪啊,我什麼時候有這麼個朋友?難道上次備食送衣的也是此人麼?

他心中奇怪,情不自禁地腳上加勁,直向三人立身之處撲去。身形未到,場中已經打了起來,那道人一面揮掌猛攻,一面嘿嘿冷笑道:

“既然你與姓江的交往,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藍衫少年怪叱一聲:

“狂妄的雜毛老道,你認為武當虛名就能嚇得了人麼?今天我要你們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武功!”

掌勢一翻,凌厲詭奧地連攻三招。

雙方一接,那道人立即被迫退三步。他們似乎神情一震,繼而揚聲冷笑道:

“哼哼!我當是誰敢來武當撒野呢!原來竟是紅塵四絕的傳人,這樣看來,十六年前之事,大約令師也有一份吧!”

“哼,有一份又怎樣?”

“哼,你既然承認,今天只好委屈你了!”

道人話音一落,調頭向另一個道人輕喚一聲:

“師弟,亮劍!”

“劍”字出口,但聞唰唰兩聲,兩名道人已飛快地拔劍出鞘,寒光一閃,同時向藍衫少年攻到。

江雨舟雖覺這少年話音頗為熟悉,但一時之間,卻認不出他是誰,不過他對武當道士恨之切骨,見狀頓時大喝一聲:

“住手!”

這一聲斷喝,凌厲深沉,隱含無尚威嚴。那兩名武當道士,情不自禁地身形一撤後退三步。就是那藍衫少年,也覺心頭微凜停下手來。

江雨舟展開由鳳笛上悟出的那招武學,雙臂微振,凌空飛掠而來。

場中三人向他一掃,情不自禁地“啊呀”一聲。

江雨舟傲然卓立,向三人飛快地瞄上一眼,頓時轉過臉來,對著兩名武當道士冷哼一聲:

“兩位還不認識寒碧崖下石牢之中的江雨舟麼?”

兩名道人同時心下一寒,半晌才道:

“你!難道你……”

這兩名道人滿面驚愕之色,你了半天,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這事情太讓人不可置信了,中原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齊集武當,怎會讓他從石牢中溜了出來?

江雨舟見狀又是一聲冷笑:

“石牢三日,原非你兩條性命可以抵消,姑念你倆俱非主謀之人,趕快自斷一臂,不然等我動手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兩名道人聞言臉色俱變。藍衫少年也是微微一愕道:

“江……少俠,請看愚……兄薄面,放過這次吧!”

這少年聲音又尖又脆,雖然頗為悅耳,但卻無半點兒丈夫之氣。

江雨舟聞聲猛一轉臉,冷笑道:

“你於我無一飯之恩,點水之情,我為什麼要買你情面?”

他由地道爬出,滿臉滿身,俱是汙泥,雖看不清臉上疤痕,但其狀依然獰惡異常,加以話語冷酷格外惹厭。

那少年神情一怔,忙道:

“鄂北荒村,在下為少俠置衣備酒,不知少俠可還記得?”

“啊!那人原來真是你,不錯,我江雨舟買你一次人情,他們各斷一指好了!”

那兩名道人冷哼一聲。

江雨舟倏地雙目一瞪,喝道:

“你們不服麼?”一

左側一名道人突然沉聲大喝道:“

“武當弟子,從未被人如此欺凌過!”

江雨舟大喝一聲:

“那今天你就開個例子吧!”

鳳笛一領,直奔道人胸前點去。

那道人橫劍一架,江雨舟跟蹤疾進,左手一晃,匕首呼嘯攻到,只聽厲號一聲,這道人左手無名指,已被他齊根削下。

他一捂兩式,用的依然是由古墓中學來的那式“鬥牛龍光”,不過幾經施展,變化愈奇,威力愈猛而已。

他一招得手,第二招接踵而至,另一個道人招式尚未展開,業已遭到同樣命運。

又是一聲慘號,兩名道人同時轉身,恨恨而去。

江雨舟心中大樂,不禁縱聲大笑。藍衫少年眉頭一皺,滿腹悽怨地喃喃自語道:

“天啊!難道他真變成冷血之人了麼?”

江雨舟聞聲陡地調轉臉來,喝道:

“你說什麼?”

藍衫少年眉頭一皺,說道:

“我以切金斷玉的匕首相贈,本意是要你削斷鐵閘逃出石牢,卻不料你竟仗以逞兇,看來這番仇怨是愈結愈深了!”

江雨舟聞言冷笑道:

“那夜送我匕首的是你麼?可惜你這話說得遲了一點兒!”

“你說什麼?”

“我逃出石牢之時,曾經暗中決定,如果找到那送我匕首之人,情願答應他一項請求,你既不想我傷那道士,為何不早說呢?”

藍衫少年神情一怔,隨即跨前兩步,疾道:

“你這話還算數麼?”

江雨舟仰面狂笑道:

“大丈夫睚眥之仇必報,點水之恩必償!你但有所請,無不盡力而為!”

藍衫少年雙目一亮道:

“好,我要你聽我說一段故事!”

江雨舟神情一怔道:

“故事?你要我聽你講故事?’’

藍衫少年冷笑一聲:

“你既無心守信,我也不一定勉強你!”

江雨舟也冷笑一聲道:

“好,我聽,你說吧!”

藍衫少年輕籲一聲,說道:

“從前有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

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盡說這些沒出息的事情?”

藍衫少年雙目一瞪道:

“你該明白,你此時是酬答我相贈匕首之恩,可不是我在求你!”

江雨舟沉哼一聲:

“好,你繼續說吧!”

“這一雙情侶,女的是武林世家,江湖望族,雖無永絮之才,西子之容,但在當今之世,卻也頗負豔名,被譽為武林第一奇女子!”

“哼,那男的想必是王孫公子,當朝宰相之後吧?”

“你錯了,那男的乃是一名寄人籬下的小廝!,,

“嘿!這小廝倒真是幾世修來,較我江雨舟……”

藍衫少年忙道:

“怎樣?”

江雨舟冷哼一聲,雙目怒火熾烈,喝道:

“我只答應聽,可沒答應講,你要不說,我就走了!”

藍衫少年忙道:

“我故事沒有說完之前,你不能走!”

“哼!那請你快說!”

”嘿!這一雙情侶雖然身份懸殊,但那姑娘的滿腔熱愛,卻是無比真誠,可惜有一回來了個貴胄公子……”

“哼!水性楊花的姑娘於是移情別戀,拋卻了青梅竹馬的情人……,,

“胡說,那姑娘依然熱愛他舊時情郎,一顆赤心毫不為金珠玉帛所動,虛名巧語所移……”

“唔,這樣的姑娘真是難得,比那賤人強勝多了!”

藍衫少年又是一震,急道:

“你說的是誰?”

江雨舟脫口說道:

“我說的就是……”到此倏然一停,冷笑道:

“你要是已經說完,我可要走了!”’

藍衫少年忙道:

“沒有!”至此話鋒一轉,續道:

“因此一來,立即惹起了那公子的爐火,於是乘那姑娘偷會情郎之際,暗地裡尾隨跟蹤……”

“哼,卑鄙的東西!”

“他發現那雙愛侶情意綿綿,頓時醋海興波,仗其家傳武學,把那姑娘的情朗面容毀去,並且為了永絕後患,他竟……”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4-7-15 15:0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七步追魂

江雨舟聽至此處,只覺心頭怒火上升,情不自禁地欺進一步,大聲喝道:

“他竟怎樣?”

“他竟想把姑娘的情郎立斃當場!”

“那姑娘……”

“那姑娘為了挽救心上人的性命,只好偽稱心上人容貌已毀,從此不再相愛,可是她一番苦心,竟然不為心上人所諒解……”

江雨舟聽到此處,陡然雙眉一揚,沉聲大喝道:

“你是誰?快說!”

藍衫少年驀地神情一變,悽然說道:

“江弟弟,你真認不出姊姊了麼?”

話聲中嗖地一聲,摘下了頭上儒巾臉上面具,頓時青絲散亂,現出個風髻霧鬢的少女,姿容絕世,楚楚可憐,不是韋驪珠是誰?

江雨舟神情一愕,但剎那之間立即雙眉倒豎,仰面狂笑道:

“韋驪珠,你把自己說得太好了!”

韋驪珠渾身一顫,珠淚盈睫地嬌呼一聲:

“江弟弟,難道你還不相信我麼?”

“相信?哈哈,我太相信了,我相信人世間此時還沒有這樣的女子!”

韋驪珠嘆息一聲,黯然說道:

“江弟弟,我想不到你竟會……唉,你要怎樣才能相信呢?”

江雨舟雙目盡赤,狂笑震耳道:

“韋驪珠,你如要我相信,除非你把孫北斗首級取來!”

他話聲一落,陡然刷地一聲,把那柄匕首甩出,齊柄沒人身旁樹幹中,然後調頭轉身狂笑而去。

韋驪珠固然哀痛欲絕,江雨舟同樣的也不好受,他像是發狂一般放足疾奔,轉眼把韋驪珠拋出老遠。

他停下身形,沉重地喘息一聲,但此時九大門派中的高手,正在各處搜尋他的蹤跡,莽莽江湖,哪還有他存身之地。

就在他喘息未定之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冷笑道: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江雨舟,你還能逃得了麼?”

江雨舟聞聲心驚,駭然抬頭,只見身前不遠處站著三條人影,前兩人是適才被自己削斷手指的武當弟子,後面乃是個中年書生。

他神情一愕,立即揚聲大喝道:

“你是誰?”

那中年書生微微一笑,正待開口。突聞那道士冷笑一聲:

“無知畜生,點蒼派代理掌門人瀟湘逸士也不知道麼?”

江雨舟雙目一瞪,寒聲大喝道:

“瀟湘逸士,你找我江雨舟打算怎樣?”

瀟湘逸士淡淡一笑,緩緩說道:

“我要把你披肝瀝血,活祭九大門派掌門人在天之靈!”

江雨舟聞言怒火陡升,哈哈狂笑道:

“好,只要你能贏得了我,任你千刀萬剮也無不可,不過……”

瀟湘逸士臉色一寒:

“不過怎樣?”

江雨舟怒哼一聲:

“不過你要輸了,我江雨舟也要把你大卸八塊,才消心頭之恨!”

瀟湘逸士大喝一聲:

“無知小輩,那你不妨試試看今天誰死誰活!”

欺身一躍,陡然到達江雨舟身前五步之內。

他身形之快,真是無與倫比。江雨舟見狀一凜。

但就在他心凜神駭之際,瀟湘逸士已如狂風暴雨般連攻三招。

點蒼武學,講究的是:

快、猛、狠三字訣,瀟湘逸士乃點蒼首屈一指之人,三招施來,絲絲人扣。

江雨舟大吼一聲,也在剎那間還攻三招。

這三招用的是九州閻羅所傳之學,在他內力急增之後,雖變化稍嫌不足,但卻凌厲狠猛,威力倍增。

雙方一接,江雨舟雖被迫後退三步,但瀟湘逸士神情大愕,以武林一派之尊,竟也被震得雙肩連晃倒退七尺。

這叫“牆頭走馬,陰溝翻船”。瀟湘逸士不由又驚又悸,又羞又怒,沉笑一聲,二次揮掌。

掌力尚未攻出,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喚:

“逸士且慢!”

瀟湘逸士住手回身,只見遠處奔來兩條人影,轉眼便至眼前,用目一掃,頓時冷哼一聲:

“中條雙傑,難道你們想來架招麼?”

江雨舟已看出來人正是中條雙傑,只聽瀟湘逸士話音一落,中條雙傑的老大立即躬身說道:

“逸士不要誤會,我弟兄此來,實在是想向逸士求賜一件東西!”

瀟湘逸士一愕道:

“什麼東西,二位說說看!”

那缺胳膊老頭陡調轉臉來,指著江雨舟怒聲說道:

“這小賊死後,望逸士將其首級賜我兄弟帶回,以便遙祭家主人在天之靈!”

江雨舟聽得心中大怒,瀟湘逸士卻深沉地嘆息一聲道:

“海天劍聖能有你兄弟這般部屬,九泉之下也該安心了,二位放心,我答應你們就是!”

江雨舟見他真把自己看成待宰的羔羊,心中怒火再無法忍受,只

聽他狂吼一聲:

“老匹夫,我與你拼了!”

風笛一橫,招出“鬥牛龍光”,直向瀟湘逸士撲去。

瀟湘逸士見狀大駭,匆忙中連攻三招,才把這一招“鬥牛龍光”解開。但饒是如此,身形卻被迫退後五步。

這大出他意料之外,儘管他是武林名宿,依然被嚇得心頭狂跳。

就在他心神跳蕩魂魄不安之際,江雨舟又是一聲長嘯,凌空撲到。

這一招,江雨舟用的是鳳笛上悟出的那式怪招,身法之奧妙,隱含數重變化,他雖然尚未悟盡其中秘密,但已隱含玄機,令人難測。

瀟湘逸士乃是識貨之人,見狀竟想不出破解之法,腳步一挫,又向後飄退八步,才把江雨舟攻勢化去。

他久經戰陣,知道自己被逼得手忙腳亂,完全是失去先機所致,身形一穩,立即把自大之心收起,錯步翻掌,連綿不斷地連攻九招。

這一來,形勢立即改觀,江雨舟揚掌跨步,沉肩施身,把自己所會的五招武學連施兩遍,才算勉強把對方招式化去。

江雨舟施盡全力支持,但時間一長,立即破綻百出,只聽哧一聲,胸前棉衣立即被瀟湘逸士指風劃破。

就在此時,瀟湘逸士狂吼一聲,倏地猛拍兩掌,喝聲:

“小畜生,還不給我躺下麼?”

江雨舟此時無法閃躲,眼看一掌擊去,不死也得重傷,勉強身形一晃,那塊自幼配戴的玉符,突然由衣衫破綻處往外一蕩。

中條雙傑一見這塊玉符,頓時神情大變,狂吼一聲,揮拳出掌,齊向瀟湘逸士背心攻到。

瀟湘逸士眼看一招得手,突覺狂風罩體,心頭一寒,立即撤招轉體,兩掌風掃落葉閃電般旋了過去。

他功力雖高,但倉促變招,功力僅能發出七成,中條雙傑也非庸手,以二敵一,到底略佔優勢,但聞轟地一聲,三人硬拼了一掌。

中條雙傑晃身退出三步。

瀟湘逸士被那反震之力,震得腳步踉蹌一連後退五步,雙肩猛

沉,這才穩住身形。他驚愕中看出偷襲自己之人竟是中條雙傑,頓時沉聲怒喝道:’

“中條雙傑,你倆打算怎樣?”

江雨舟死裡逃生,側閃三步穩住身形,心頭也感到無比驚愕,聞言雙目緊盯著中條雙傑,猜不透二人心意如何。

中條雙傑同時身形一晃,擋在江雨舟之前,沉聲喝道:

“你不能碰他!”

二人先前要取江雨舟首級去祭海天劍聖之靈,剎那間態度完全改變,不僅瀟湘逸士感到不解,就是江雨舟也是一片茫然。

沉默半晌之後,瀟湘逸士突然沉聲冷笑道:

“你們這雙出爾反爾的匹夫,難道真想從中架招麼?”

中條雙傑中的老大沉聲說道:

“逸士若要相逼,我兄弟說不得只好領教絕學了!”

瀟湘逸士沉哼一聲:

“好狂的口氣,你兩人聯手,自忖能接我幾招?”

“百招之內,勉可支持!”

“百招之後呢?”

“百招之後,公子可以逃出十里,逸士縱有追截之心,恐怕已經無及了!”

“小畜生於我九大門派仇如海深,難道你二人一意孤行,就不想到後果如何麼?”

中條雙傑聞言義形於色,齊聲說道:

“能夠保公子一命,我二人死也值得了!”

中條雙傑滿口公子,大出江雨舟意料之外,他此時恨愛之見,俱都趨於極端,聞言身形一跨,喝道:

“瀟湘逸士,你可想過我三人聯手後,你能支持幾招麼?”

瀟湘逸士淡淡一笑:

“加上兩名武當弟子,可以抵擋三百招!”

“三百招之後呢?”

缺胳膊老頭未等瀟湘逸士開口,陡然趨前一步沉聲說道:

“公子不可,方園十里之內,此時遍佈九大門派高手,三百招內必有援手趕到,公子再想離開就來不及了!”

瀟湘逸士沉聲一笑:

“你倒有先見之明!只要你還有點兒低估九大門派的實力,只要我發出求援信號,我敢說五十招內定有援手趕到!”

“老匹夫,那我們就在五十招內決定生死吧!”

話聲未落,突然欺身跨步。”

他一招尚未攻出,中條雙傑中的老二猛把鐵柺一橫,斜刺裡攔了過來。

江雨舟猛一退步,喝道:

“你想和我動手麼?”

那缺腿大漢本極暴烈,但此時被江雨舟如此叱喝,竟然身形倒退,連聲說道:

“小的不敢!”

“那你攔我作甚!”

“公子全力奔馳,五十招內當可行出五里,成敗之機各半,何必……

江雨舟不等獨腿大漢說完,突然沉聲喝道:

“住口,生死二字豈在我江雨舟心上!”

瀟湘逸士冷笑一聲:

“好志氣,那麼就請出手吧!”

江雨舟沉哼一聲,陡然跨進兩步。

但中條雙傑的老大,見狀立即跟蹤而上,滿面惶急道:

“公子人生死事小,家門血海深仇豈可不顧?”

“公子?家門深仇?你怎知我身世?”

“公子絕藝未成,小的不能明告,這本海天冤仇錄,請公子妥善保管,等到尋得龍符藏寶之後,練成絕藝,雪十六年前的深仇,小的們縱死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

那缺胳膊老頭話音一落,立即摸出一本黃絹封皮的小冊子,顫顫巍巍地遞將過來。

江雨舟茫然接過,正待發問,突然,瀟湘逸士冷哼一聲:

“三位死在眼前,還說這些無用之言作甚!”

說話中單掌一揚,一縷光火,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快如射星般直上九天。中條雙傑見狀同時驚呼一聲:“公子速去!”

話音中雙雙飛起,掌幻風雷,鐵柺嘶嘯,一齊向瀟湘逸士撲去。

瀟湘逸士引吭長嘯,雙掌一擺,剎那間連攻五招。

他出手詭奧莫測,凌厲迫人。中條雙傑一交手,就被迫得手忙腳亂。

江雨舟雖然冷酷無情,但於生俱來的那股傲性俠骨,卻一時難以改變,他眼見中條雙傑不敵,哪肯遽然離去?見狀冷哼一聲,就待上前。

中條雙傑中的老大,見狀臉色倏變,急道:

“公子若再不走,我兄弟今日就死不瞑目了!”

話音一落,獨掌揮動,速攻三招。

他出掌快捷狠猛,氣沉力促,但卻掩不了滿面焦急之情。

江雨舟見狀心念連轉,知道自己身世一定蘊蓄著一段離奇莫測、血淚交織的往事,在這段往事沒有弄清之前,實不易輕易就死!

他思量至此,立即沉聲說道:

“中條雙傑,你二人若有毫髮之傷。我江雨舟定向九大門派十倍索償,今日承情,我走了!”

“了”字一落,身形已至八步開外。

那兩名武當弟子,見狀齊喝一聲,反腕亮劍,搶攻三招。

江雨舟大吼一聲,鳳笛暗蓄九成真力,打橫往外一掃,但聞一聲刺耳銳嘯,緊接著叮噹連響。

他自從習得內功打坐之法後,功力精進,一日千里,這一招擊出,

杷兩名武當弟子震得劍勢連抖,雖未脫手而去,但再也忍不住心頭逆血,哇地一聲脫口而出。

江雨舟見狀頭也不回,疾馳而去。

瀟湘逸士幾次想跟蹤追截,俱被中條雙傑阻住。

春寒料峭,冷風猶勁,他一口氣奔出五里之遙,駐足四望,依然不見半點兒人影,忍不住仰面狂笑道:

“哈哈,十里方圓內高手密佈,實在高估了他們,哼,什麼九大門派,還不是一群……”

“一群什麼?”

他話音未落,耳畔突然傳來這一聲低沉的聲音,頓時心頭一凜,飛快地轉過身來!

他一眼看清眼前情景,不覺心頭大駭,只見十多丈外,一名貌像清瘦,長鬚飄指的青衣老人,雙目凌光四射,舉步緩緩而來。

江雨舟先是一怔,繼而沉聲大喝道:

“老匹失,你是九大門派中哪一派的爪牙?”

老人身形一停,嘿嘿冷笑道:

“小畜生,你還算有點兒眼力,老夫乃是崑崙派代理掌門人,天涯散人季飄萍,你還不束手就擒麼?”

江雨舟狂笑一聲:

“哼!什麼代理掌門人?無非是雞鳴狗盜之輩罷了!”

天涯散人被他氣得臉色鐵青,雙目圓瞪厲聲大喝道:

“小畜生,那你就試試我這雞鳴狗盜之輩的手段!”

他話聲住處,巨掌一揮,捲起一股狂風。

江雨舟雙肩一沉,兩掌交錯,連拍三招。

他看出天涯散人出掌凌厲,是以才集中全力連攻三招,這三招攻出,果然立即把天涯散人的來勢化去。

天涯散人大出意外,身形一沉,滿面俱是驚愕之色。

江雨舟仰面冷笑一聲: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原來也就只有這點兒功夫啊!”

意存輕蔑,語帶譏諷,天涯散人聞言羞憤難當,鬚髮抖動,瞪目大喝道:

“小畜生,你不用張狂,看老夫十招之內取你狗命!”

喝叫中二次欺身而上,掌勢揮動,如同拔山扛鼎一般,電光石火之間,一連攻出三招方向力道完全不同的怪招。

天涯散人貴為一派之尊,當然不是浪得虛名之徒,此時羞憤中全力搶攻,江雨舟頓覺威勢迫人,出招艱難。

他倉促之際,攻出一招“鬥牛龍光”,一招“鬼哭神號”,與鳳笛上悟出的那式絕學,尚還功力匹敵勉可相抗。

及至天涯散人連綿不絕地招式湧到,頓時捉襟見肘,支撐維艱,身形剎那間被迫後退五步。

這一方面是由於天涯散人攻力太強,但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江雨舟經驗太差,所會的五招絕學未能發揮到極致。

天涯散人第七招攻出,業已佔盡優勢,頓時大喝一聲,閃電般又攻出三招。

江雨舟心神顫悸,勉強以“鬼哭神號”、“鬥牛龍光”還攻兩招,第三招尚未遞出,天涯散人一隻巨掌,業已印上頭頂。

眼看這一掌落實,江雨舟就要恨鑄九天,但突然之間,耳畔傳來一聲大叫:

“年輕人,塌肩沉肘旋身用膝頭頂他屁股!”江雨舟危急之中,毫不考慮地肩頭一塌,雙肘疾沉,身形一旋,膝蓋陡然頂了上去。

他塌肩沉肘之際,上體後仰,恰恰把對方掌勢消去,身形一旋,已到天涯散人身後,膝頭頂出,可不正是落在對方兩片屁股蛋上。

匆忙出招,雖然力道不猛,但天涯散人依然腳步踉蹌,向前衝出數步。

這對天涯散人來說,簡直比殺他還要難受,頓時羞憤無地,氣如牛吼,身形一轉,只見一名細眉小眼禿頂朱顏的小老頭,正步履如飛地奔了過來。

天涯散人一見這名小老頭,頓時狂吼一聲:

“醉鄉老頑童,我非劈了你不可!”

話聲中氣急敗壞地一掌劈了過去。

小老頭身形一晃,向側疾閃三步,擠著一雙小眼,嘻嘻直笑道:

“散人兄,你又不是黃花閨女,頂下屁股也值得生這大氣麼?”

這真是不描還好,越描越黑,氣得天涯散人瞠目結舌地出聲不得,虎吼一聲,跨步欺進猛拍兩掌。

江雨舟真沒想到,這小老頭就是與自己同困寒碧崖下的醉鄉老頑童,只見他身形一飄,就像隨風柳絮一般,被天涯散人掌風捲得連翻幾個跟斗。

他對這小老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知是感激,還是憐惜,就在小老頭身形連滾之際,頓時冷哼一聲,就待亮掌出招。

誰知他招式尚未攻出,醉鄉老頑童那肉球似的身體,業已飄到天涯散人身後,一面連聲哎喲,一面皺眉大叫道:

“季飄萍,別人頂你屁股你偏找我黴氣,這不是太不講理了麼?”

江雨舟見狀大為寬心,知道醉鄉老頑童乃是一位武林奇人,就憑這種出神入化的輕功,天涯散人一時間也拿他沒有辦法。因此不自覺地停下來,向場中全神注視。

此時狂風震耳,勁氣撼衣,天涯道長含憤出手,每一招俱都貫注了九成以上真力,但醉鄉老頑童卻一味地嘻笑閃躲,把天涯散人逗得如牛吼。

江雨舟正看得入神,突聞醉鄉老頑童驚叫道:

“年輕人,你不走還等什麼?”

江雨舟沉聲說道:

“老頭兒,我的事不要你管!”

醉鄉老頑童招式一變,突然改守為攻,閃電般連拍三掌,說道:

“年輕人,誰管你的事?你再不走,我的打算可就落空啦!快,向東南。”

江雨舟傲氣突發,沉聲冷笑道:

“老頭兒,我江雨舟向來不願聽人指使,東南麼?哼!我偏奔西

北,看你能夠怎樣?”

話音一落,調轉身形,徑向西北奔去。

醉鄉老頑童急得頓足大叫道:

“年輕人,快回來,那位王老五更不好惹!”

江雨舟狂笑一聲:

“不好惹又能怎樣?我江雨舟任何人都怕,還能找九大門派清算今日之仇麼?”

話音落處,人影已到數十丈外。

突然,黑影一閃,耳畔傳來一聲長笑:

“不錯,好志氣,果然不愧鳳笛傳人!”

江雨舟愕然止步,猛抬頭,只見身前八步開外,不知何時來了個身材高大,灰頭紅臉的鄉下老頭。那老頭一雙炯炯雙目,正緊盯著自己冷笑不止。

江雨舟心頭大震,身形一退,喝道:

“你是誰?”

土老頭哈哈一笑:

“醉鄉老頑童不是告訴你了麼?”

江雨舟神情一愕:

“那……你就是王……老……五麼?”

土老頭再次發出一聲沉渾的大笑:

“不錯,老夫正是終南派代理掌門人,七步追魂王老五!”

江雨舟冷哼一聲,喝道:

“老匹夫,你可知道小爺是誰?”

這一聲“老匹夫”,再加上“小爺”,頓時把七步追魂王老五激怒,只見他雙目陡地一閃,射出兩股懾人心神的寒芒,沉默片刻,驀地出聲狂笑道:

“江雨舟,你以為你是鳳笛傳人,就可這般目無尊長麼?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叫你知道厲害!”

七步追魂王老五一身武功,在武林獨樹一幟,其凌厲詭奧處,較

之天涯散人與瀟湘逸士似乎尤有過之,人隨聲進,五指如同鋼條一般,直向江雨舟抓來。

江雨舟事出意外,但覺眼前一閃,一條左臂已入七步追魂王老五手中,頓時心頭大凜。

他驚駭莫名,七步追魂王老五同樣地感到驚詫萬分,因為他一掌抓實,頓時如同觸電一般,只覺手中所抓之物,並非人的臂膊,乃是塊極地寒冰,一股奇寒之氣,由手腕迅速傳到心窩,情不自禁地機伶伶打個寒噤。

練武之人,均有一種應變的本能,隨著個人之稟賦、經驗,以及功力之高下,這種本能往往有很大之差異。江雨舟當然經驗不足,但卻稟賦奇佳,再加上這粒曠世奇藥八魄金粟,使他變得深沉剛毅冷酷狡詐,就在七步追魂一分神之際,驀地虎吼一聲,塌肩、沉肘、旋身、抬腳,膝蓋猛向對方臂部點去。

醉鄉老頑童傳的這招絕活,委實是絕透好透,七步追魂但覺手下一輕,對方手臂業已飛快地滑了出去,心神一愣,突覺勁風由後襲到。

總算他經驗豐富,見狀猛一長身,向前躥出八步。

七步追魂一時羞怒交加,但醉鄉老頑童遠遠地看到,卻得意忘形地鼓掌大笑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有屁即頂,頂而必到!年輕人,可一不可再,你還留什麼?”.‘

江雨舟聞言心內一轉,暗道:

“江雨舟啊,江雨舟,你身負血海深仇,何必逞一時之勇?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走吧!”

心意一決,立即晃動身形,向左側山腳下奔去。

七步追魂王老五,此時心肺幾乎氣炸,哪還能容他逃出手去,大吼一聲,隨後追了下去。

這老兒外號七步追魂,你想輕功哪還能錯得了,只見他起步抬足之際,如同電閃去飄一般,也不過三五個起落,已與江雨舟趕得首尾相連。

江雨舟見狀大駭,真氣一沉,立即把畢生之力用上,剎那間又拖長八尺。

二人閃電驚虹一般,轉眼沒人群山之中,江雨舟一路奔馳,心中暗暗焦急,因為像這樣一奔一追,終究逃不出七步追魂之手。

他心中思量,若能轉入隱蔽之處,或可碰碰運氣。

心念至此,當下毫不遲疑,身形一轉,急撲右側荒林。

講腳程,七步追魂較江雨舟快上一籌。但一個逃命,一個是追截,二人心理不同,真正功力的發揮,立即顯出很大的差異,雖然相差數步,七步追魂卻始終沒有追到他。

此時天色已暗,若容江雨舟逃入那片荒林,七步追魂能否追到他,那就不可預料了。因此他見狀大喝一聲,身形一連快躥三步。.

江雨舟耳聞衣袂掠風颯颯作響,不覺心頭大駭,當下也把腳步加快。可是,他此時已至精疲力竭之境,哪還能快得起來,雖然轉眼來至林邊,但七步追魂也同時到達身後,正想飛身人林,突然,七步追魂發出一聲冷笑:

“小畜生,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江雨舟抬頭一看,頓時心悸神飛,叫苦不迭,原來荒林之下,竟是一條寬約七丈的絕澗,澗中一片漆黑,但聞流水嘩嘩深不見底。

江雨舟雖然連獲奇遇,但這七丈來寬的絕澗,他自忖無法越過,失望中猛一轉身,雙掌半提,暗蓄真力,準備背城一戰,破釜沉舟。

七步追魂王老五雖近在咫尺,但他此時卻不肯出招,反而緩緩前行兩步,嘿嘿冷笑道:

“小畜生,逃啊,你怎不逃了!”

江雨舟傲氣突發,冷哼一聲:

“老匹夫,你認為我不敢麼?”

七步追魂哈哈笑道:

“這小小溝渠,哪在你鳳笛傳人眼下,來,快施展你那絕世輕功,讓老夫開開眼界!”

鳳笛傳人四字,立即觸動江雨舟心頭靈機,暗忖,與其死在這老

鬼手中,倒不如用由鳳笛上悟出的那式怪招試試,即使墮入這百丈深谷而死,也不能受此凌辱。

思量中心意立決,冷笑一聲,陡然調轉身形,直向澗邊走去。

七步追魂知他身處絕境,無路可逃,滿面不屑地發出一聲冷笑。

江雨舟行至澗邊,轉臉恨恨地喝道:

“老匹夫,江雨舟得幸重生,你就當心頸上人頭了!”

話聲冷酷、獰厲,眼光中滿是怨毒之色。

七步追魂哈哈一笑道:

“小畜生,你快斷了此唸吧,老夫這顆人頭太重,只怕你動不了它!”

他話音一落,驀見黑影一閃,江雨舟業已騰身而起。

鳳笛武學,果真不同凡響,但見身形飄飄搖搖,如同射星一般,轉眼飄出六丈餘,眼看再有幾尺,就可抵達對岸。

七步追魂王老五見狀大駭,眼看轉眼之間就要前功盡棄,不由狂吼一聲,運足畢生之力就向江雨舟背心襲去。

這一掌打得正是時候,若再稍遲片刻,江雨舟可真就一命難保了!

原來他精疲力竭之際,雖然凝聚畢身之力,但勉強飄出六丈餘,真力業已全部用盡,真力一散,身形驟然下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七步追魂王老五那一掌業已拍上江雨舟背心。他身為終南派代理掌門人,掌勢何等凌厲,雖然相隔甚遠,依然銳不可擋。

江雨舟只覺心頭一震,那下沉的身形又覆被對方掌風托起,飄搖中落向對岸。

不過他雖然死裡逃生,但傷勢可也不輕,一時頭暈目眩兩眼金星亂冒,雙膝一軟,翻身栽倒,隨即昏了過去。

七步追魂見狀縱聲狂笑,正在思量過澗之法,突然,夜色中飄起一條人影,身形一折,已把昏迷中的江雨舟抓起。

七步追魂見狀大愕,厲聲一喝:

“什麼人?快把那小賊放下!”

但那條人影一聲不響,自顧抓著江雨舟快步而去。

七步追魂心頭大急,陡地抓起一塊卵石,反掌一揮,頓時尖風嘶嘯,向那人兜頭罩下。

他功深力厚,卵石著手,立即碎為數十塊,這一打出,正是像一蓬利箭。,

可是,那暗中人影似乎也非庸手,只見他衣袖一摔,立即拍出一道罡氣,一陣沙沙之聲,如同雨打殘荷,那疾射而去的石塊,全被卷落在枯藤雜樹之中。

七步追魂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張口發出一聲驚哦,但晃眼之間,人影已在夜幕下消失。

這人是誰?

看他出手一抬,頗像……

可是,他與風笛主人同樣有不解之仇,為什麼?

流雲飄浮,鉤月悽清,微帶寒意的冷風裡傳來一陣不可辨的腳步聲。

七步追魂王老五葛地由沉思中驚醒,猛一回頭,只見茫茫夜色中,風馳電掣般奔來三條人影

雲影裡漏下一片金色的陽光,野革新綠,鳥語啁啾,這是生氣蓬勃的春晨。

突然,在這充滿生機的空氣裡,傳來一陣微弱的呻吟。

循聲搜去,就在斷崖下一座山洞之中,有名衣衫破爛的少年,正由昏迷中緩緩醒來。

他是誰?

他就是歷劫重生的江雨舟。

他怎會來到此地?不用說,這全部是那暗中神秘人影的安排。

他彷彿記得,自己被七步追魂一掌擊傷之後,立即有一條人影把自己提起,穿崖越澗,振足疾馳,然後,在一陣昏迷中失去了知覺……

經過一夜的時問,他甦醒了,他茫然地睜開雙目。

突然,他感到一震!

在他身邊,放著一襲新衣,一包碎銀,一盤可口的食物。

這一切,對他實在太需要了,他伸手抓起盤中的食物,張口便咬。

突然,他感到神情一愕,立即停了下來。

他在想,這些東西是由什麼地方來的,難道又是韋驪珠?

他冷哼一聲,唰,摔下了手中的食物,縱聲狂笑道:

“賤人,誰要你這些東西,拿回去!”

話聲中飛起一腳,把盤中食物踢得滿地亂滾,但就在他滿口賤人狂吼大叫之際,驀覺山洞外黑影一閃,有人冷笑道:

“少年人,你罵哪個!”

江雨舟聞聲一驚,倏地調轉臉來,只見山洞進口處,此時站著個陌生的中年婦人,她螺髻高聳,長眉入畫,雖然半老徐娘,但風姿綽約猶勝少女。

“我……罵……”他先被這婦人的風采所懾,冷酷的血液中,又升起一絲善良的人性,竟有點兒言不盡意,但話音至此,那一腔冷傲之性重新抬頭,頓時冷哼一聲:

“我罵哪個你能管得著麼?”

中年婦人柳眉一場,似乎就要發作,但剎那間復又怒容盡斂,喃喃說道:

“太像了,這孩子的性格實在太像他了!”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此時已墜人一團迷霧之中,聞言心頭又是一震,陡地跨步欺身喝道:

“你說什麼?你說我像誰?”

中年婦人答非所問道:

“孩子,你果真姓江麼?”

這句話,頓時又叫他憶起九州閻羅之言,他暗忖:

“九州閻羅說我不應姓江,這婦人又……”

我到底姓什麼?他茫然看著那中年婦女,滿面猶疑道:

“我為什麼不姓江?”

中年婦人遲疑半晌,說道:

“我現在還不敢說,不過,將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江雨舟此時的-性格,有點兒令人難以捉摸,眼睛連閃之後,突然冷哼一聲:’

“我看你全是一派胡言,你是誰?”

中年婦人手中提著一籃食物,聞言放下竹籃,說道:

“我為你準備的食物你沒吃麼?好,你先吃飽了,我再告訴你!”

江雨舟冷笑道:

“你若不說,我餓死也不吃你送來的東西!”

中年婦人星目連閃,嘆息一聲道:

“你這孩子和他一樣的任性,那你聽著,我就是青城派的掌門人,青城一鳳魏紅菱!”

江雨舟一聞青城一鳳之名,陡然憶起那晚武當石牢中,聽到武當弟子之言。在金頂上人未到武當之前,八大掌門人中有四個主張將自己立即行刑,這青城一鳳就是四個中的一個,你想他聞言之後哪還能忍下心頭怒火,雙眉上剔,嘿嘿狂笑道:

“青城派的掌門人?嘿,你們全是一丘之貉,滾出去!”

摔手一掌,急向青城一鳳拍去。

青城一鳳曲指如戟,剎那間指勢連變三次,把江雨舟迫得連退三步。

她出手不見威力,但卻奧妙無比,使江雨舟驚詫不已,雙目灼灼的註定青城一鳳,青城一鳳笑道:

“你功夫不弱,但還難與九大門派的掌門人相拼,也罷,我每三日為你送一次飲食,在此間你可潛心研習鳳笛上的武學,半月之後,他們若想殺你,可也就不容易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哼,難道我現在出去,他們就能殺得了我麼?”

青城一鳳臉色一沉:

“你可知道終南王老五,在九大門派掌門人中,並非功力最強的一個麼?”

江雨舟聞言心下一寒,頓時啞口無語。但轉眼之間,一股冷傲之氣又復由心頭升起,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縱然他們都來,我江雨舟也不見得就怕他們!”

他狂傲至極,似乎已經不可理喻。青城一鳳眉頭一皺,說道:

“江雨舟,我聽人說你睚眥之仇必報,點水之恩不忘,這話可是真的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答道:

“不錯!”

“那我把你由七步追魂手下救出,這可算得一樁恩惠麼?”

“這……不錯,救命之恩,我江雨舟總有報答的一天!”

“我要你此時就報答我!”

江雨舟聞言,雙目開合寒芒四射,沉吟半晌,驀地冷哼一聲:

“我江雨舟此時只有一條命在,既然你要……”

青城一鳳未等他說完,急道:

“孩子,你錯了,我若有心取你性命,昨夜豈能相救?”

這話說得頗為有理,她身為九大門派掌門人之一,怎會……

江雨舟心中驚愕,口中沉吟道:

“那你要我……”

青城一鳳沉聲說道:

“我要你在此十五日內,潛習般若鳳笛上的武學,十五日後,能經得住我五十招猛攻,就算報答今日之恩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好!我答應你,不過,五十招後恩惠已了,那我可要對不起你了!”

青城一鳳真沒想到他性格如此冷傲,聞言雙目一亮,陡地欺身疾進,左掌一翻,就向江雨舟划來。

但就在她招式將發未發之際,突又臉色一變,頹然放下手來,微

嘆道:

“是恩是怨,那時就隨你的便吧!”

話聲一落,疾轉身快步而去。

江雨舟目送青城一鳳離去,立即取出籃中食物飽餐一頓,然後對著那管鳳笛凝神苦思。

般若鳳笛上的武學,每招每式,俱都隱蘊無窮變化,奧理玄機潛藏於百鳥振翎迴翔凌風之中,江雨舟雖然得天獨厚,可也不是一時之間可以滲透。更加上他急於求成,反而心念愈煩愈加摸不出半點兒頭緒,眼看天色漸暗,業已力竭心勞,這才無可奈何地坐了下來。

他自由石牢中巧獲內功打坐之法後,對武功一道業已摸上正軌,經過一陣打坐調息,立即萬念俱絕心靈空明,先前思索不出的種種難題,不期然浮上心頭,心與神會,意與心合,冥冥中只覺藍天一片,浮雲萬點,百鳥振翅高飛,抓拍撲去,掠奪叼拿,姿態美妙絕倫,威力凌厲非凡,情不自禁地振身而起,手揮鳳笛,就在石洞中練了起來。

他潛心於般若鳳笛奧妙的招式之中,反覆演練,渾忘時光之消逝,及至他精疲力竭,再次停手進食時,突聞耳畔傳來一陣人聲:

“怪事,那聲音分明就在附近,怎地趕到此處竟又沒有了?”

這聲音沉渾無比,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另一個聲音就在他驚怔之際接踵而來:

“依我判斷,那小鬼受我一掌,絕對逃不出十里方圓,極可能就隱藏在這座山谷之中!”

聽口吻,辨聲音,江雨舟立即辨出這人就是日前攔擊自己的終南派代理掌門人王老五,頓時怒火上升,雙眉一豎,就要闖將出去。

可是,就在他身形剛動之時,驀地心念一轉,又停了下來,此時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既然那小鬼被王兄一掌擊中,怎麼還會讓他逃去?”

“哼!我不是對道兄說過麼,那小鬼十有九成是被青城……”

“王兄既然未看清楚,怎可胡亂猜測?”

“難道老朽猜得無理麼?此方即是青城把守……”

“話雖這麼說,但地形隱蔽,青城一鳳雖然不在你我之下,但她派中弟子並非個個出類拔萃,那人功力既高,難免不會由青城弟子監視不到之處混了進來!”

江雨舟聽至此外,已辨出另外一人就是武當青雲道長,雖然心頭恨火熊熊,但自知不是二人之敵,只得咬牙忍了下來。

可是,就在他準備忍氣吞聲之際,王老五的話聲又復傳來,只聽他狠狠地說道:

“這次我若是找到那小賊,三招之內不把他劈成肉泥,我就……”

江雨舟此時性格冷酷無比,哪還能聽得下這種不堪入耳之言,一絲怒火由心坎迅速升起,疾衝而出,寒聲怒喝道:

“你就怎樣?”

清雲道長同王老五並立在山谷裡,沒想到江雨舟就躲在附近山洞之中,聞聲回頭,只見江雨舟手橫鳳笛,怒目相向,不禁為之大愕。

王老五一愕之後,立即縱聲大笑道:

“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也罷,你只要能在老夫手下走過三招,今天我就做主饒你一次!”

江雨舟嗤聲冷笑道:

“老匹夫,你這話不嫌說得太滿了麼?”

王老五揚眉大笑三聲,倏地臉色一沉:

“小畜生,你不信就試試!”

江雨舟傲然冷笑道:

“我正想試試,不過我在未試之前,有兩句話得先問問老道!”

清雲道長聞言雙目一閃,江雨舟業已霍然側轉臉來,面對著他沉聲說道:

“老道,你真沒有淹死麼?”

清雲道長涵養高深,雖聞他出言無狀,依舊淡然一笑:

“無量壽佛,貧道若死,此時怎能同小施主對面交談!”

江雨舟冷哼一聲道:

“那兩個禿和尚也沒有死麼?”.

清雲道長當然明白他話中所指的是了塵大師和朽木頭陀,當下又是一笑道:

“他兩人功力通玄,區區河水豈能奈何他們?”

江雨舟聞言大笑一聲:

“我先前真是白擔心了!”

“你擔什麼心?”

江雨舟冷冷說道:

“我擔心他們若被河水淹死,則我將來縱然練成絕世武功,難道還能追到陰曹地府去殺他們麼?”

終南王老五可沒有清雲道長那份涵養,聽到此處不覺怒吼如雷

“好狂的畜生,你再話上十年八年又能把他們如何?”

江雨舟冷哼一聲道:“我要把他們披肝瀝血,銼骨揚灰。老匹夫,你不用眼紅,到時也有你一份就是!”

================================

點評:本書的罵人功夫可謂一絕。

================================

他這話可算狂妄了到終極,終南王老五頓時怒極狂笑道:

“小畜生,你能接得下老夫三招再說!”

話聲未落,陡然欺身而上,當胸一掌推了過去。

他含憤出手,這一掌聚集了八成真力,直想在一擊之下把江雨舟

江雨舟冷哼一聲,圈腕出掌迎了上去。

這一招他用的是最初學會的“陰魂縹渺”,此時功力大進,出手如同洪流奔騰,雙方一接,但聞轟地一聲巨響。

江雨舟心頭一凜。

王老五也是一震。

這位執掌終南門戶的王老五,雖將江雨舟震出五步,但自己卻也情不自禁地疾退七尺,表面上他是略佔優勢,骨子裡卻大出意料之外,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前次被自己凌虛一掌震昏的年輕人,此時竟能接下自己八成真力的一擊。

驚怔之際,又復狂吼一聲,二次飛身疾上,一式“南嶺飄雪”,幻化第五章七步追魂成九片掌影,風吼雷動般漫空罩來。

清雲道長見他使出終南派不傳絕學,不禁微微一笑:

“王兄,你真是小題大作,對付這種乳臭小兒,難道也值得……”

他本意是說,對付這種乳臭小兒,用不著施展看家絕學,可是話音未落,場中情勢突變,就在剎那問,江雨舟業已施出了那招奇詭無倫的“鬥牛龍光”。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江雨舟與王老五同時退後三步。

場中一靜,江雨舟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滿是輕蔑的味道。

王老五心神凜駭驚怔不已,目注江雨舟出聲不得。不僅他詫訝莫名,就是在一邊觀戰的清雲道長,也感到大出意料之外,目定神痴出聲不得。

驚愕中江雨舟笑聲倏斂,寒聲冷笑道:

“老匹夫,最後一招你不敢出手了麼?”

這種冷言,對終南一派的掌門人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王老五雖然驚駭於對方武功進境之速,但此時箭在弦上不能不發。聞言雙目閃動,沉身緩進,極其慎重地亮腕抬掌,上下交錯,緩緩逼來。

別看他此時招式緩慢,但凌厲詭奧之處,較先前兩招實有天地之差,身形尚在五步之外,便覺兩掌勁氣進發迫人難耐。

江雨舟連遭大戰,經驗漸豐,一見對方那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就知危機潛伏,出手凌厲必定遠在意料之外,當下心神一收,氣凝紫府暗思對策。

就在他收心待變的剎那問,王老五又已迫近三尺,掌指間進溢的勁氣,隱聞嘶嘯怪聲。

驚濤初斂,駭浪未起,空氣緊張沉悶,靜寂中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就在這緊張關頭,突然,耳畔傳來一聲輕叱:

“江雨舟,王老五的‘穿心剪’下,你還想逃得性命麼?”

穿心剪三字,聽得江雨舟心頭一凜,就在這千鈞一髮之交,王老五業已全力發動,但見他雙手一擺突然交錯拍出,兩股激盪盤旋的狂

風,分由左右捲來。

江雨舟心頭大震,長嘯一聲,雙臂疾抖,把剛由般若鳳笛上悟出的武學脫手展出,但聞笛聲嘶嘯懾人心魂,掌影飄風奇詭無倫,分向襲來的兩股疾風迎去。

他直至此時,也不過由鳳笛上悟出三招九式,這脫手一招暗蘊三式變化,果然凌厲無比。

不過,終南派穿心剪可算是震撼武林之學,雙方一接,頓時兩股疾風化合成一道狂流,直向江雨舟心頭撞來。

轟地一聲,江雨舟被擊得眼花目眩,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可是,終南王老五雖然一擊而中,可也未能逃過江雨舟那種奇詭絕奧的怪招,但聞哧一聲,著身長袍被江雨舟手中鳳笛劃開一條七寸來長的巨口,若不是見笛疾退,恐怕心肝五臟早就脫腔而出了。

王老五愣然失神,背脊上冒出一片冷汗。

清雲道長驚訝莫名,身形一晃,閃電般欺進三步。江雨舟強忍傷痛,正想全力一拼。

突然,輕叱又起,場中飛來一條紅影。

他迷茫中睜目一瞧,看出來人雪膚花貌,正是那徐娘半老、風姿猶存的青城一鳳,頓時心頭一震,脫口冷笑道:

“哈哈,好,你們三個一齊上吧!”

青城一鳳面上掠過一絲黯然神色,不過這種神色在剎那間便即消失,一變而為冷若冰霜的神態道:

“清雲道長,我幾人均是一派之尊,豈能趁人於危?”

話音一落,遠處又傳來一聲低沉的佛號:

“阿彌陀佛,咱們雖不能趁人於危,可也不能輕易放了這小畜生!”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4-7-15 15:02: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海天冥仇永

江雨舟聞言抬頭,只見了塵大師與朽木頭陀,正由遠處快步而來。他心頭狂放之性一發,突然縱聲狂笑道:

“江雨舟豈是任人擺佈之輩,我此時就走,看你們能夠怎樣?”

話音一落,便卻大步而去。

朽木頭陀見狀大喝一聲,橫裡一躍,就待追截過去。

但他身形一動,王老五立即出聲阻止道:

“大師且慢!”

朽木頭陀愕然止步道:

“王兄攔我作甚?難道你忘記這畜生就是與我九大門派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鳳笛傳人麼?”

王老五羞愧無比地道:

“十六年前的舊恨,老朽豈敢片刻忘懷,只是先前我已說過,只要他能接我三招,今天就可放過……”

了塵大師和朽木頭陀,此時俱都看到了王老五衣衫破爛,再聞此言,不覺同時失驚道:

“難道王兄胸前……”

二人話一出口,這才感到不安。

王老五連連點首道:

“想不到老朽一時失算,竟為那小賊所算!”

說到此處,不覺長嘆一聲,愧悔無地。

清雲道長忙道:

“王兄不必自責,那小鬼功力精進之速,實在出人意料之外,我九大門派休慼相關,既然如此,那就日後再說吧,反正九大門派弟子遍佈天下,還怕他逃了不成!”

清雲道長話聲一落,青城一鳳甩手發出一個訊號,這訊號乃是通知青城弟子撤樁讓道不必攔阻之意,王老五本就懷疑日前救江雨舟的是她,見狀又在心頭打個問號,不過他老謀深算,當時可沒有表露出來。

靜靜的山脈,靜靜的叢林,江雨舟像是冬眠初醒的野獸,他到了一灣清流之前,洗去面上的血汙與泥濘,清澈的流水裡,現出一張醜惡的面容。

眼睛下一道疤痕沿鼻而下直至唇邊,剛好交叉成一道血十字,醜惡之狀,較之蒙面血汙時更加猙獰。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江雨舟雖說性格大異,但這一點人之天性反更熾烈,一絲無名的怒火由心頭升起,反手一掌就向水中劈去。

嘩啦一聲,浪花四濺,激起一條水柱,江雨舟一抹面上水珠,恨聲道:

“孫北斗,我江雨舟終有一日把你碎屍萬段!”

話畢身形一轉,撒開大步而去。

但他身形剛剛行出三丈,突又遲疑地停了下來。

茫茫天涯,遍地仇蹤,他應當奔向何方?驀地裡,他想起中條雙傑交給他的那本海天冤仇錄,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取了出來。

他知道這本海天冤仇錄上,一定記載著自己不共戴天的仇家姓名,因此一經取出,立即……

他正伸手打開,突然,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嬌喚:

“孫少俠,我走不動啦,你等我一下嘛!”

這聲音嬌媚無比,聽得江雨舟心頭猛震,急抬頭,只見左側山角下轉過兩條人影,頭一個華服少年,乃是他切齒痛恨的南王太子孫北斗,後面一個長髮少女,便是他恨之切齒的青梅舊友韋驪珠。

孫北斗本在大步疾行,但耳聞韋驪珠這聲嬌喚,驀地止步回身,

揚眉詭笑道:

“韋姑娘,既然你走不動就在此地等一下,讓我解決了那小賊之後,咱們……”

韋驪珠不等他把話說完,便即扭動腰肢嬌嗔道:

“嗯,我不要,他已經被你毀了面容,何必還這般苦苦逼他呢?難道你以為我真還會理他麼?”

孫北斗萬分得意地哈哈大笑道:

“我孫北斗此時在武林少年中,自負文才武功乃萬人之上,還怕那小賊把你搶去麼?只是聽說那小賊連得鳳笛龍符。性命可以饒他,這種武林至寶非要他奉獻出來不可!”

江雨舟聽得怒火升起,雙目盡赤,但韋驪珠卻在他怒火燒心之際,連聲嬌喚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去!”

“你我一體,還分什麼彼此,我得了還不是你得一樣麼?你一定要去,就快走吧,莫要耽誤時刻又讓那小狗逃出手去。”

韋驪珠此時星目斜視,嬌軀扭動,蕩意十足地輕哼一聲:

“嗯,我走不動了,我要你扶我!”

孫北斗一聽此言,突然雙眉一揚,哈哈笑道:

“只要姑娘吩咐,就是要小生伏在地下讓姑娘作馬騎,也無不可啊!”

話聲一落,便即大步走了過去。

韋驪珠臉含媚笑,但雙目中卻隱含殺氣,玉手反背,輕輕抽出那柄切金斷玉的匕首。

孫北斗身軀迫近,伸手抓住姑娘粉臂,淫笑道:

“小生今天得能一親芳澤,就是死也甘心了。”

韋驪珠嬌啐一聲,放軟嬌軀,就向孫北斗身上靠去,兩體相觸,突然玉腕疾翻,那把鋒利的匕首……

要知她並非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在她那少女芳心中,只有一個江弟弟,韋家祠堂前那番做作,實在是為了江弟弟的安全,事出不得

已。

怎奈江弟弟不明她內心苦衷,非要她取下孫北斗的首級才肯相信,小妮子雖然找到了孫北斗,但卻自知不是其敵,萬般無奈,這才故施狡計。

誰知她一番苦心卻又白費了,江雨舟冷眼旁觀,只見她投懷送抱,卻沒看到她暗藏掌中的匕首,見狀再也無法忍耐,頓時四體震動沉聲怒笑道:

“無恥的賤人,我江雨舟差點兒又被你花言巧語所騙!”

韋驪珠正要用匕首由孫北斗背心插下,突聞這聲怒喝,頓時心頭大震,就在她心頭震駭之際,孫北斗業已翻身躍出八步。他一看江雨舟立在十多丈處,雙目怒視自己,頓時轉驚為喜,哈哈大笑道:

“姓江的小狗,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也罷,小爺不與你一般見識,只要你獻出鳳笛龍符,今天就饒你一命。”

江雨舟神情激動,沉聲喝道:,

“孫北斗,我不獻出你打算怎樣?”

韋驪珠驚魂未定,聞言嬌呼一聲:

“江弟弟,你……”

江雨舟怒喝一聲:

“住口,誰是你的江弟弟?若非我江雨舟未獲鳳笛龍符,你還認得我麼?”

韋驪珠欲言難辯,愕然失神。

孫北斗狂笑一聲:

“不識抬舉的小狗,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小爺了!”

跨步出掌,舉手連擊三拳。

南王無影拳震撼武林,孫北斗得自家傳,已經深窺其奧,三拳擊出,只見一股無形勁氣,呼嘯奔騰,猛向江雨舟心頭撞來。

他功力之深,較諸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毫無遜色,看得韋驪珠驚駭莫名,情不自禁地驚啊一聲。

韋驪珠眼見孫北斗全力攻出三拳,威勢凌厲如同潑雨驟風,不禁

心頭大駭。可是,她怎會想到江雨舟連獲奇緣,功力精進如同長江大河一日千里,就在她驚啊失神的剎那之間,驀閥場中一連串轟隆巨震,驚愕中睜目一瞧,只見江雨舟與孫北斗同時退出五步之外。

江雨舟嘿嘿冷笑。

孫北半愕然失神。

江雨舟深知孫北斗之功力,較之自己日前所會過的高手毫無遜色。孫北斗更沒料到士別三日,江雨舟竟能接下自己凝聚八成真力的三拳。

他為人心狠異常,神情一怔,煞氣突生,一絲斬草除根之念在心頭萌起,頓時狂笑一聲,二次縱身出拳。

韋驪珠深知南王無影拳縱橫江湖霸道無倫,但不知江雨舟此時功力較之當世一流高手毫不稍讓,見狀心下又是一驚,立即欺身而上。

她深知若不在此時機表明心意,則江弟弟心頭恨意勢將無法消去,是以玉掌一揮疾指孫北斗背心。

她打算雖好,無奈造化弄人,就在她玉掌攻出之際,孫北斗突然身形一閃,避中虛,走偏門,一隻右拳由左側遞了出去。

韋驪珠功力本不如孫北斗,事起倉促,欲變不及,玉掌嘶風剛好迎向江雨舟。

江雨舟掌勢半提,本待力拒孫北斗來拳,一見韋驪珠掌勢攻到,不禁心頭大恨,牙根一咬,雙掌倏分。

他以一敵二,兀聽轟的兩聲,孫北斗雙肩連晃,韋驪珠腳步移動,江雨舟自己更被震退三尺。

“賤東西,你真要逼我下手麼?”

韋驪珠傷心已極,悽呼道:

“江弟弟,既然你不相信我你就下手吧,我韋驪珠情願死在你的手裡!”

孫北斗聽得一怔,江雨舟突然放聲狂笑道:

“我相信你?哈哈我相信你這些做作,不過是為了我手中風笛,

袋裡龍符,哼,有朝一日報完你父十年收留之恩,就是我江雨舟取你性命之時!”

他話音狂傲迫人,聽得韋驪珠心下一涼。

不過,孫北斗聞言之後,卻感到寬心大放,那剛剛興起的嫉今頓時消失,眼望韋驪珠揚眉詭笑道:

“韋姑娘,對付這種忘恩負義的小賊何必多言,請姑娘壁上觀虎,看我念日取下這小賊性命,就以他手中鳳笛袋裡龍符,作為我倆定情之物!”

江雨舟不等韋驪珠發言,突然沉聲大喝道:

“孫北斗,你這般狂妄,焉知今日我不取你性命?”

孫北斗冷冷一笑:

“江湖中,能夠接下我孫家四十九式無影拳之人,我到現在還沒有見過,江雨舟,你自己不妨衡量一下!”

江雨舟冷笑一聲,但突然之間,耳畔傳來一聲輕叱:

“哼,孫北斗夜郎自大,不知天之高地之厚,就連一名三尺小童,也竟自敢四海目空了!”

話聲落處,人影已在目前,原來這人正是青城派代理掌門人,青城一鳳魏江菱!

場中三人,除去韋驪珠此時悲憤欲絕如醉如痴外,江雨舟與孫北斗同時俱都一震。

青城一鳳面色一沉道:

“我早想會會你自翎無敵的無影拳,今天難得有此良機,你大膽出手吧!”

孫北斗狂放成性,聞言哈哈大笑道:

“有機會領教青城歸元劍法,深覺榮幸之至,魏前輩,咱們今日以拳較劍賭個東道可好?”

青城一鳳沉吟一聲:

“你說吧!”

“孫北斗若有失誤,立即抖手一走,但前輩若是存心相讓……”

“怎麼樣?”

“就請前輩相助,撲殺江雨舟小賊,取他身藏鳳笛龍符!”

“哼,好便宜的賭法,我答應你!”

“晚輩放肆了!”

孫北斗話音一落,立即跨步出拳。

青城一風並未抽出寶劍,冷笑一聲,兩指一駢,電射星飛般迎了上去。

這種大好時機,委實千載難逢,韋驪珠輕喚一聲:

“江弟弟……”

江雨舟雙眉一豎,沉聲喝道:

“休得這般喚我!”

專驪珠心下一酸,悽然說道:

“你怎樣對我都好,只求你趕快走吧。”

江雨舟冷笑一聲: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韋驪珠深覺江雨舟變成這般孤僻冷傲,全是自己害了他,是以雖被江雨舟惡語相加,依舊柔聲說道:

“江……少俠!”她生恐弟弟二字出口再激怒他,是以連忙改稱少俠道:

“你在此地還有什麼留念的呢?”

她話聲一落,場中已連過七招,孫北斗固然驚駭於青城歸元劍法之精奇,青城一鳳也深覺南王無影拳確有獨到之處。

江雨舟也不知是看得出神,還是故做不知,雖然韋驪珠言之哼哼,但他卻聽之邈邈,韋驪珠見狀又是一陣心傷!

“這兩人勝負一分,就將聯手對付於你,難道你就不明白麼?”

小妮子一縷芳心,完全繫於江郎安危,但江雨舟性格已變,誤會更深,聞言揚眉冷笑道:

“我還想等他二人聯手,好試試無影拳、歸元劍這兩種武林絕學究竟有何奇處!”

韋驪珠聽得暗暗叫苦,放眼向場中一看,只見人影起落,招式不辨,疾風嘶嘯中突聞一聲輕叱:

“無影拳也不過如此,快滾!”

人影一分,只見孫北斗重裘肩下,被青城一鳳指風掃得皮毛紛落,孫北斗面紅過耳,身形一轉,抱頭疾去。

他似乎已經無顏面再見江東父老,就連韋驪珠也忘了招呼,步履飄風,剎那間轉過山角,消失在一片叢林之中。

江雨舟見狀沉聲說道:

“歸元劍法果然奧妙,你二人若要聯手,江雨舟勢必落敗!”

青城一鳳輕聲道:

“我單獨一個難道就勝不了你麼?”

江雨舟微作沉吟:

“如若先前驀然動手,你尚有十分之六獲勝之機!”

青城一鳳眉頭一展,急道:

“現在呢?”

江雨舟寒聲一笑:

“你劍法之奧妙,我已十窺六七,加之你以疲備之身,我相信此時力拼,勝負之機,尚在未定之間!”

韋驪珠聽得心頭一鬆,就見青城一鳳笑道:

“想不到你功力進境如此之速,只是我此時無意與之相搏!”

江雨舟心中一愕:

“那麼你趕到此處,究竟……”

青城一鳳張口欲言之際,江雨舟臉色突然一變,目注韋驪珠冷哼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走了!”

話音一落,身形已到數丈之外。

青城一鳳閱歷甚深,一看場中這雙年輕人的臉色,頓時瞭然於胸,目注韋驪珠輕嘆一聲,緊隨江雨舟身後趕去。

韋驪珠知他存心迴避自己,滿腔心事,欲訴無門,兩行清淚頓時

如斷線珍珠般順腮滴下。

冷風飄拂,浮去舒捲,山谷裡傳來一陣悽怨歌聲: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幹……”

歌聲蕩氣血腸,令人心酸,令人淚下。

江雨舟在奔馳中聽明明白白,那冷酷的心田中突然一動,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一條人影,在他停步時趕了上來,她正是青城一鳳。

江雨舟神情一怔之際,就聞青城一風道:

“江雨舟,姓韋的姑娘一往情深,難道你就……”

江雨舟心頭剛升起的一縷溫情,突然一掃而空,不等青城一鳳把話說完,立即沉聲喝道:

“不要提她!”

青城一鳳幽幽一嘆:

“看你此恨之深,可見當初愛之切。年輕人,姓韋的姑娘確有可愛之處,但我卻看不出她有何事令你這般痛恨!”

江雨舟聞言狂笑一聲:

“她沒有可恨之處嗎?哼,我江雨舟這般模樣,全是……”

說到此處,突然放話聲一住,喝道:

“我說不要談她,你為何又要談她?”

青城一鳳又是一聲長嘆:

“並非我要談她,不過我深怕你們重蹈我當年覆轍,因為一點兒誤會而落得遺憾終身罷了!”

江雨舟不知她傷心之事,聞言冷哼一聲道:

“什麼誤會?我親眼所見,難道……哼,你若再要談她,恕我不再奉陪了!”

青城一鳳笑道:

“我乃是有為而來,哪有工夫同你談這些閒話?”

“哼,虛情假意的女人,你要龍符還要風笛?快說吧!”

“孩子!你弄錯了,女人並非個個虛情假意,我此來既不想劫你鳳笛,更不欲奪你龍符。”

“那你打算怎樣?”

“我想見見你身邊那本海天冤仇錄!”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震,怒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青城一鳳道:

“你別問什麼意思,只問你肯是不肯?”

“不肯!”

“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間,講究的是恩仇分明,我對你既有救命之恩,你怎……”

“我情願接你五十招猛攻,也不能讓你見這本海天冤仇錄!”

“時辰未到,你便自行出洞,那日之言業已無效了!”

江雨舟神情一怔,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我答應將來在你危難之際救你一次就是!”

青城一鳳冷聲說道:

“將來的事留待以後再說,此時我卻非看一看海天冤仇錄不可!”

江雨舟性格已趨極端,雖然睚眥之仇必報,但卻也真做到點水之恩不忘,聞言十分不願地將那本海天冤仇錄拋了過去,恨聲說道:

“青城一鳳,只要我將來報完你的救命之恩,勢必將你一刀兩段!”

青城一鳳如同未聞,自顧翻開那本海天冤仇錄,從頭看了下去。

江雨舟不知那本海天冤仇錄中究竟寫的是什麼,但見青城一鳳臉色倏忽數變,及至翻完之後,突然哧地一聲,把封面一頁撕了下去。

江雨舟見狀大怒,跨步疾進,左掌一抓,右掌猛彈,一招兩式,如同電射星飛齊向青城一鳳攻到。

青城一鳳沒想他招式如此凌厲,身形一閃,雖然避過右掌,但那本海天冤仇錄已被江雨舟抓回。

江雨舟奪回海天冤仇錄,立即沉聲冷笑道:

“青城一鳳,你以為我不知道海天冤仇錄第一頁中所記之事麼?”

表城一鳳神情一震,道:

“這本海天冤仇錄你已看過了麼?”

江雨舟沉聲大笑道:

“中條雙傑授我這本海天冤仇錄時,說時冊中所列俱為我不共戴天的仇敵,你今天第一頁撕去,可想而知,第一頁上記的必是與你青城派有關之人。”

青城一鳳微微一笑道:

“你推想得非常有理,不過同事實卻大有出入,這第一頁所記乃是你的身世!”

江雨舟聞言神情激動,連上兩步,喝道:

“那你為何把它扯下?”

青城一鳳正容答道:

“茫茫江湖之中,意欲取你性命之人不可勝計,你此時絕藝未成,一旦得知身世之慘,勢必……”

青城一鳳話聲至此,突然面現驚容,壓低聲音道:

“雨兒,我乃爾之……長輩,只要你尋得龍符寶藏,我定會將爾之身世詳告,如若此時洩漏,那就害了你了!”

江雨舟只覺青城一鳳慈祥無比,尤其那聲雨兒叫得他心頭一顫,是以青城一鳳話音剛落,立即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究竟我什麼人?”

青城一鳳略一沉吟,道:

“你知我是你長輩就夠了,詳細情形,日後你自會知道,此時最好莫在人前表露,否則你我兩受其害。群豪相迫不捨,能敵則敵,不能則避,江湖險惡善自珍重。我……去了!”

青城一鳳話聲一落,驀地眼光中流露出一派令人難捨的慈祥之色,江雨舟剛覺心頭一動,青城一鳳已飛快地閃入群山之中。

他久已冷卻的血液中,似乎升起了一絲熱流,但剎那之間,那一絲熱流復又消失,他冷笑一聲,舉起了手中那本海天冤仇錄。

第一頁已被青城一鳳撕去,此時用不著再翻,就可看到第二頁寫著四行指頭大的字跡。

這些字跡似乎全用指頭所寫,尤其色澤赤黑,一眼就可看出是以血代墨,由此可見當日中條雙傑書此海天冤仇錄時,內心中如何的痛苦了!

江雨舟雙目圓瞪,一個個念道:

“通天教主,哼,可惜他已死在人間活死人墓前,關外雙兇,哈哈,我江雨舟那日沒有殺錯,旱地神魔、枯竹教主,好,我先找著這兩名老賊,然後再……”

他話音未落,突見四處人影晃動,有人縱聲狂笑道:

“江雨舟,你用不著找了!”

江雨舟抬頭一看,只見十多條人影,正由四面八方趕來,為首之人,正是那日重傷之際,將龍符交給自己的枯竹教主。

他率領著四名神態冷森森的老人,快步疾行,到達江雨舟身前,腳步一止,哈哈大笑道:

“小子,我那已送你的龍符,現在該交還了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哪來的龍符?”

枯竹教主得意的一笑:

“小子,那日韋家祠堂……”

話音此至一停,聲音突變道:

“小子,你羅嗦什麼,快把東西交我!”

江雨舟冷笑一聲:

“想不到劫走韋家祠堂裡龍符的果然是你,哼,那是我救你性命的酬勞,還想取回麼?”

“哈哈,枯竹教主報仇不報恩,那時候事急從權,小子,你就當真了麼?”

“哼,我江雨舟睚眥之仇必報,點水之恩必償,可惜的是你對我無半點兒之恩,卻有山高海深之仇!”

“哈哈,小狗,你倒說說看,我究竟與你有何仇恨?”

“你要我說麼?哼,我此時自己也弄不清楚!”

枯竹教主聽得一怔道:

“你這是怎麼回事?”

江雨舟冷笑一聲:

“老賊,我雖然搞不太清,不過事情卻沒有大錯,你準備領死吧!”

那站在枯竹教主身後的兩名老頭,一直愣愣地不聲不響,此時突然齊聲說道:

“恭請教主下令,讓老朽取此小賊!”

這兩人聲音沉厲無比,一聽之下,就知其功力之深,遠在枯竹教主之上。

江雨舟心頭一震,就聽枯竹教主道:

“區區小賊,不勞兩位長老下手。”話聲一落,緩緩地前行兩步,向江雨舟傲然笑道: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小賊,你出手吧。”

江雨舟大吼一聲,雙掌連揮,掌勢如同狂風疾雨,神奧絕倫,直向枯竹教主捲到。

他出手就是般若鳳笛上的絕學,場中諸人大出意外,掌影飄動中爆出一串驚啊之聲,就在眾人驚啊之中,枯竹教主踉跟蹌蹌退出七步。

那兩名老頭同時閃身,分別抓住了枯竹教主的手臂。

枯竹教主此時目光散亂,喘息一聲,似乎張口欲言,但話聲沒有出口,驀地噴出一口黑血,雙目一閉,氣絕身亡。

場中人無不大驚,就在眾人心凜神駭之際,江雨舟爆出一串大笑,笑聲冷厲令人心魂欲飛。

枯竹教主在江湖中也是知名人士,在他手下居然沒有走過一招,場中人誰還敢驀然出手?

群雄愕然互視,惶惑無比地連連後退。

場中一片死沉沉的,幾乎可以聽到各人的心跳。

突然,一聲厲吼衝破了死樣的沉悶,扶著枯竹教主左臂的老頭,快如閃電般射向江雨舟,人在八步之外,雙掌凌厲絕倫地拍出五招。

江雨舟腳步--錯,打橫裡閃出七尺。

那老頭身形落地,厲聲怪叫道:

“小賊,今天在我旱地神魔手下,你還能逃得了麼?”

江雨舟心頭又是一震,陡地欺身一步道:

“你說什麼?難道你就是旱地神魔麼?”

那老頭嘿嘿狂笑道:

“小狗既知我名,還不束手就擒麼?”

話音一落,拳中夾掌,閃電驚虹般連攻九招。

旱地神魔乃枯竹教主兩大長老之一,功力狠辣,在江湖中數十年盛譽不衰,拳掌上確有獨到之處。

場中群雄,一見老魔這般聲勢,俱都暗暗凜駭。

但就在眾人心神驚悸之中,江雨舟突然引吭長嘯,鳳笛嘶風,一連攻出三招。

這三招之奇詭無倫,雙方一觸,旱地神魔立被逼退五步。

不過他並非庸手,雖然被逼退五步,江雨舟也沒討到便宜,就在旱地神魔身形後撤之際,也同樣地退出五步。

江雨舟心神一震,旱地神魔二次飛身撲來,他招式一出,接連就是數招,凌厲如刀,著著指向江雨舟要害之處。

江雨舟吃虧的是所會招式太少,雖然凌厲絕倫,但對付旱地神魔這種高手,幾經施用之後,頓時威力銳減。

旱地神魔見狀,立即嘿嘿狂笑道:

“無知小狗,你有多少絕學,趁早一齊施展出來吧!”

兩掌上下左右,連環交拍,像是四堵鋼牆,分由身外向江雨舟齊到。

江雨舟一時不知所措,但突然之間,腦海中深深印下的風笛上的那群飛鳥,一個個全在腦海上展現出來,但覺靈光一現,雙掌倏動,毫不考慮地照著其中一隻蒼鷹的姿態施了出來。

般若鳳笛上的武學,一式比一式凌厲,一招比一招詭奧,他此時施展的這招絕學,較之前幾招又覺深奧一層,但聞兩縷尖風,盤旋嘶嘯,由旱地神魔掌風中一透而過。

旱地神魔但覺心頭一涼,前胸上已被江雨舟擊中,頓時心脈震斷,悶哼一聲,摔出八步。

另一名老頭,眼看旱地神魔就要獲勝之際,卻不料突生此變,驚駭中放下枯竹教主的屍身,飛身疾進,目注旱地神魔道:

“神魔兄……你?”

旱地神魔強提真氣道:

“大力兄,小弟不行了!”

這另一個老頭也是枯竹教主兩大護法之一,名叫大力神王,只見他聞言雙眉倒豎,厲聲狂叫道:

“神魔兄忍耐片刻,看我大力神王為你報仇!”

旱地神魔“噗”地噴出一口熱血,連連搖頭道:

“這小子招式詭異,不是你我能敵,大力兄若有為小弟報仇之心,就應立即迴轉總壇,請求……老……”

他心脈已斷,再也無法支撐,話音未畢,突然熱血狂噴死去。

大力神王神情一怔,霍地轉過臉來,目注江雨舟滿是憤恨之色。

江雨舟摸出那本海天冤仇錄飛快地翻閱一遍,寒聲說道:

“大力神王,你榜上無名,去吧!”

“姓江的小賊,你等著瞧吧!”

提起旱地神魔與枯竹教主的屍身,快步而去。

江雨舟向四周中掃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聲,邁步直奔東南。

這一班江湖人物,誰敢出來攔阻?

可是,他們雖然不敢出手攔阻,卻也捨不得丟手一走,一個個遠遠地跟隨,就像是深冬雪地裡的狼群,只要江雨舟稍有疏忽,他們就會趁隙而入。

一天,兩天……

江雨舟有了青城一鳳相贈的銀兩,飲食宿居的問題總算迎刃而

解。他雖然身受八魂金粟之影響,使整個性格完全變易,但靠著胸前的那方玉佩之功,依然人性未滅,是以他對青城一鳳不禁由衷的感激。

他浪跡江湖尋覓仇蹤,不知不覺間已是嫩草抽綠的季節,這時來到粉青河畔,突然,他發現那班跟隨的江湖人物,已經嘯聚有數十人之眾,此時一變常例,分由四面八方迫近。

江雨舟不屑地停下身形,眼見眾人接近之後,頓時環顧一週叱聲

“你們已想妥了下手的方法麼?”

正東一名三角眼的小老頭,聞言雙眉擠動,乾笑兩聲:

“少俠不要誤會,我們並無奪寶之心!”

江雨舟冷笑一聲:

“既無奪寶之心,你們還跟著我作甚!”

小老頭又是一聲乾笑:

“我們想看看你手中的海天冤仇錄!”

要知江雨舟那日力斃旱地神魔與枯竹教主,確實叫那班江湖人物膽寒,爾後他查閱海天冤仇錄,開釋大力神王,更令眾人心驚肉跳。

這班江湖人物,誰都擔心榜上有名,可是,誰知道這本小冊上有沒有自己?他們幾經商量,終於決定了以多為勝的方法,企圖逼著江雨舟獻出那本海天冤仇錄,如果在場之人俱都榜上無名,那就兩下罷手,萬一眾人中有一個被他列入海天冤仇錄內,就立即群起而攻,共除後患。

他們這主意打得不錯,但江雨舟豈肯這般做法,他聞言之後,頓時揚聲冷笑道:

“我要是不答應呢?”

小老頭雙目一翻,陰惻惻說道:

“假如少俠真不答應,那我們今天就只好得罪了!”

江雨舟雙眉一挑,寒聲說道:

“這是你出的主意麼?”

小老頭聞言急退兩步,突然揚聲大叫道:“他既然不肯諸位就出手吧!”

他這樣一叫,場中情勢頓時一亂,數十名江湖人物,立即鼓譟而進。

江雨舟功力再高,也無法力敵數十名江湖人物聯手之力,見狀不由心頭大動。

卻說江雨舟被數十名武林人物圍困在粉青河畔,心知孤掌難鳴,頓生殺一儆百之心,他眼見群梟鼓譟,立即大喝一聲。

這一聲大喝,果把群梟鎮住,場中但覺一靜,江雨舟立即以那雙冷若寒星似的雙目向四周一掃,沉聲說道:

“不怕死的趕快出來!”

群梟互望一眼,但覺心頭一寒,情不自禁地各退數步。

江雨舟緩緩地調轉臉來,緊瞪著先前那小老頭,沉聲冷笑道:

“你能夠鼓動這多江湖人物,想來不是無名之輩吧?”

小老頭惶然不知所措地道:

“哪裡,哪裡,老朽申操江湖上微有薄名而已!”

江雨舟這些日子來,已把那本海天冤仇錄上的人名,記得熟得不能再熟,一聞申操兩字,頓時心頭一動道:

“你可是世居隴西,人稱摘心手的申操麼?”

小老頭本來惶惑不已,一聞此言,驀地雙目一亮,縮肩諂笑道:

“不錯,不錯,少俠怎知賤號?”

江雨舟伺言心中一動,突然變計道:

“在下師門與令師紅塵屠夫屬舊交!”

摘心手聞言大悅,嘻嘻詭笑道:

“少俠師門是……”

江雨舟笑道:

“十六年前,家師於令師曾經參與一件震撼武林的大事,申兄當日也曾在場,怎地此刻也忘了?”

摘心手申操怎知江雨舟在拿話套他,聞言猶似大夢初醒般輕哦

一聲道:

“啊!少俠是說十六年前,夜襲海天……”

話聲至此,突聞人群中傳來一聲輕喝:

“申操,難道你不想活了!”

申操也是一名老江湖,聞言心頭一震,頓悟江雨舟年齡最多也不過十六七歲,怎會知道十六年前之事?一念至此,立即住口不言。

江雨舟眼見摘心手就要說出十六年前之事,卻不料被此人從中打斷,頓時心中大怒,狠狠地轉過頭來。

他眼光所及,見那發話之人乃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鷹鼻鷂眼,面貌獰惡,話聲落處,已飛快地由背上摘下一柄金鉤,面向群梟揚聲大叫道:

“諸位可知道當年轟動武林的八魄金粟下落麼?”

場中人聞聲一靜,那大漢也不等眾人開口,又復冷哼一聲:

“我今天明告大家,那粒八魄金粟已被這小賊服下!”

場中群梟聞言全部一怔。

江雨舟冷冷一笑,向前緩行兩步,寒聲說道:

“看不出你倒是見聞廣博啊!”

那大漢連退數步,但卻追不及待地叫道:

“服下八魄金粟雖然功力大增,但滿腔熱血卻變得冷若寒冰,這種冷血之人,性格孤僻,六親不認,恨不能一下殺盡天下武林人物……”

江雨舟聽得怒火疾升,目注那大漢冷冷笑道:

“你說得一點兒不錯,我今天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那大漢急退三步,目注眾人叫道:

“你們聽到了沒有?第一個是我奪魄金鉤,第二個,第三個,你們說是誰?這小賊存心盡屠天下武林人物,諸位若不趁此時機將這小賊除去,你我在江湖之中就永無立足之地了。”

奪魄金鉤幾字入耳,江雨舟不覺心頭大動,暗忖,怪不得這人如此悍不服死地從中挑撥,原來海天冤仇錄中也有此人大名,哼!十六

年前之血仇,我江雨舟可要索回了!

思量中頓時雙眉一剔,大喝一聲,就向奪魄金鉤撲了過去。

奪魄金鉤那幾句挑撥之言,可真夠力量,眾人見狀頓生唇亡齒寒少感,神情一愣,立即有三條人影,疾射而出。

江雨舟雖然服下八魄金粟,但靠那塊傳家玉佩之功,性格變易並不如江湖傳聞之甚,但此時被這班江湖人物一逼,不覺野性大發,他深知今日若不早下殺手,則自己就將無法生離粉青河畔。

思量中真氣一沉,右掌原式不動,猛拍奪魄金鉤,左手就勢取出般若鳳笛,快若星火般反手疾掄。

這幾日潛移默化,他已把般若鳳笛上的武學,悟透了十之六七,是以抬腕出掌之間,俱都詭奧凌厲不可名狀。

人影搖晃,沙石亂飛,隨著幾聲慘號,奪魄金鉤被逼退七步,那由後偷襲的三人手腕齊肘削下,頓時血如泉湧,摔出兩丈開外。

他一招得手,決不遲疑,反身一躍,已至摘心手身前三步之處,鳳笛一領,直指申操前胸五處大穴。

摘心手平日暴戾無比,此時被江雨舟神威所懾,不覺先矮三分,眼看笛進胸前七寸,這才愕然警惕,大吼一聲,平胸推出兩掌。

他深知江雨舟招式詭奧,要想以內力取勝,但他忽略了江雨舟身受八魄金粟之惠,內力豈是等閒可比?

這一招接實,頓時轟地一聲大震,江雨舟腳下一晃,摘心手申操立覺氣躁心浮,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江雨舟正待加上一掌,奪魄金鉤已與另兩名大漢由後襲到。

這些人雖說不上出類拔萃,但一個個均是幾十年的苦練,聯手出掌,頓時勁氣排空風濤震耳,哪能等閒視之?江雨舟倏然轉身,左笛右掌,指顧問連攻五招。

摘心手申操狡猾無比,一見江雨舟這般威勢,頓時氣懾神搖,身形一縱。就想溜之大吉。

但江雨舟已知他是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人,怎能容他輕易離去,就趁眾人一退之際驀地身形拔起,如同白虹激射,凌空一掌,猛向摘

心手背心拍下。

他身法之妙,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摘心手一意逃命,哪裡預料及此?但聞轟地一聲,奔馳中的身形,頓時撲伏在地,哼也沒有哼出一聲,便即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江雨舟身形落地,長笑一聲,飛快地轉過身來,雙目如同寒星冷電,向眾人狠狠地一掃。

眾人心神一顫,情不自禁地連退數步。

江雨舟傲然卓立,然後,緩緩地向前追來。

這夥人若真全力硬拼,江雨舟決非敵手,無奈眾人被他聲威所懾,此時心悸神奪,哪還有戀戰之心,奪魄金鉤眼見大勢已去,略一猶疑,立即飛身而起。

這傢伙確實狡詐兇悍,等到群賊醒悟,他已經身在三丈之外,烏合之眾,群龍無首,轟地一聲,人影如同潮水般四處亂竄。

江雨舟見狀怪嘯一聲,雙臂一抖。

他正想起步直追,但身形一動,突聞連聲沉喝,數條人影疾射而來,人尚未至,一股刺膚欲裂的勁風業已撲面湧到。

江雨舟心頭大駭,雙手一晃,連拍三掌,身形就勢退出五步,驚愕中猛一抬頭,只見當面站著一僧三俗四條人影。

那僧裝打扮的是少林了塵大師,三俗中一是點蒼派瀟湘逸士,一是崑崙派天涯散人,另一個藍衫背劍的老人則不知是誰。

天涯散人站定之後,用目一掃地上血跡,頓時搖頭一嘆道:

“他手段如此狠毒,看來江湖傳言不假了!”

江雨舟神情一愣,突聞了塵大師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九大門派中,華山派向以醫術見稱江湖,厲兄可知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救解八魄金粟之毒麼?”

那藍衫老人聞言連連擺手道:

“靈台金粟本是佛門至寶,何毒之有,只怪冷殘老魔以金粟奪魄之術,在這粒佛門至寶中滲入了中原八煞之精魄,更浸之以極地寒精,他此時血冷如冰……”

江雨舟最恨人說他血冷如冰,聞言頓時沉哼一聲。

了塵大師見狀,雙目向他一掃,又復轉向那藍衫背劍老人道:“難道真就無法挽救了麼?”

藍衫背劍老人沉聲一笑道:“對此冷血人,只有一個辦法!”

“有何辦法?厲兄請說!”

“那只有乘早將其擊斃,免得遺禍武林!”

江雨舟雖知這幾人功力之高絕非自己能敵,但一聞他們把自己已看成待宰羔羊,頓時傲氣突發,嘿嘿狂笑道:“你這大言不慚的老匹夫,難道也是九大門派中之人麼?”

藍衫背劍老人淡淡一笑道:“了塵大師之言難道你沒聽到麼?老夫華山派掌門人,人稱三手快劍厲青萍的就是!”

江雨舟冷哼一聲:“厲青萍,我記得你了,江雨舟一日不死,一日不會把你忘記,你出手吧!”

三手快劍雙眉一揚,沉聲說道:“日前得悉你並非鳳笛傳人之後本想饒你一死,不想歸途之中,竟聞震撼武林的那粒八魄金粟為你所服,老夫為了天下蒼生,今日不能容你了!”

話音一落,陡然欺身疾進,唰唰唰一連就是三劍。

厲青萍果真不愧三手快劍之名,欺身、亮劍、揚腕三招,全在剎那間完成。

江雨舟沉哼一聲,鳳笛一揚。

他一招尚未攻出,突然耳畔唰的一聲,只見一縷紅光,電射星飛一般,直向三手快劍襲去。這情形不說江雨舟大感意外,就連九大門派的四位代理掌門人,也都神情一愣,三手快劍厲青萍更是抽身撤招,閃電般退出七步。

“篤”的一聲,那縷紅光正落在三手快劍先前足之地,顫巍巍迎風一抖,飄起一面小紅旗。

旗杆高紅七寸,旗幅大不盈尺,血紅的軟緞邊,繡著一隻漆黑的蜘蛛。

這面小旗本身並無什麼異處,但那四位德高望重的代理掌門人

一見此旗之後,全都驚啊一聲,情不自禁地連退數步。

場中一靜,粉青河上,隱約傳來嘩嘩流水之聲。

江雨舟不知這面紅旗究竟是何來路,目睹此情,不禁神情一愕,但剎那間,他就悟出這紅旗主人,定是武林中一位可怕人物,是以就連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一見此旗後,也為之動容。

他如此一想,頓時雙眉一揚,仰面大笑道:“老匹夫,你們先前的威風哪裡去了?”

這句話,聽得四大門派代理掌門人臉上一熱,同時冷哼一聲。

隨著一聲冷哼,叢林亂石之中,突然傳來一陣桀桀怪笑道:“憑你們四個老鬼,也敢藐視蜘蛛令麼?”

這聲音輕蔑至極,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再也無法忍耐,不過他們俱是修為有素之人,雖然心中發怒,可並沒有表露出來,相互望望,立即由了塵大師發話道:“中原九大門派與蜘蛛令主人向無過節,不知今日何故從中插手!”

話音一落,聲音突自背後傳來道:“蜘蛛令所到之處,江湖人物望而卻步,你幾個如此藐視蜘蛛令,還說沒有過節麼?”

聽聲音分明不遠,但憑了塵大師等向位武林名宿,竟找不到發話人存身之處。不過,他們俱是堂堂一派之尊,雖然心驚,卻不能真個抖手一走,當下乃由了塵大師發話道:“九大門派豈是畏首畏尾之徒,蜘蛛令主人既想插手架樑,就請現身一談如何?,’

話音一落,突聞狂笑震耳,十多丈外的幾塊巨石,驀地凌空而直起,直向場中落來。

場中人連同江雨舟在內,一齊感到驚駭不已,心頭一怔,同時退後三步。

就在眾人抽身而退的剎那間,那幾塊巨石凌空飛來,業已射星般落在身前,猛一長身,立即現出四個蒙面人來。

眾人神情一愕,這才看出來人均一身黑衣,外罩一件淡青色的披風,上面綴滿亂草,無怪先前蹲在亂石之間眾人瞧不出來。

了塵大師用目向四人一掃,沉聲道:“蜘蛛令主人未來麼?”

那四人之中一人冷聲道:

“些須小事,哪值得蜘蛛令主人親臨,憑我們四名蜘蛛使者天大的事也能辦了!”

三手快劍厲青萍,一聞這幾人並非蜘蛛令主人,頓時心頭大寬,及至把話聽完,不由聳聲大笑道:“四位可知今日之事比天還大麼?”

四位蜘蛛使者,聞言八目灼灼閃動,當中一人陰側惻地冷笑一聲:“厲青萍,你不用把華山派看得天下無敵,告訴你,蜘蛛宮裡三尺之童,也比你這華山派代理掌門人強上百倍!”

這話說得委實有點兒過份,三手快劍厲青萍哪裡忍耐得下,當即大喝一聲:“口出狂言,必有實學,你先接我三百招!”

招字出口,劍已遞出,一式“橫推五嶽”直向那名蒙面人攔腰斬到,快捷狠猛,兼而有之,確是一流高手。

蒙面人影身形一旋,冷笑一聲:“三百招?你配麼?”

就在旋身之際,信手一抖,那件披風頓時捲起千層駭浪,硬向三手快劍來勢迎去。

厲青萍見狀冷笑一聲,手腕猛地一沉,改斬為刺,把九成真力集於劍尖,直刺迎來的披風。

雙方一觸,但聞“咚”的一聲,三手快劍的劍尖戳在披風上,頓時劍像戳在一面破鼓上一般,不但毫無著力之處,並且披風下沿已如利刃般向手腕捲來。

三手快劍厲青萍一著失機,就知逢上勁敵,心頭一凜,突覺一股反彈之力由劍尖上傳來,匆忙中急聚真力往下一壓。

又是“咚”的一聲大震,三手快劍厲青萍被彈出三步,那位蜘蛛使者也被三手快劍壓得腳步浮動,向後退出七尺。

表面看來,二人是不分上下,但明眼人不難看出這位蜘蛛使者在內力上,確較三手快劍深厚。

厲青萍老臉一紅,正想二次挺劍而上,了塵大師連忙喝止道:“厲兄且慢!”

三手快劍止步回身道:

“大師不必攔阻,厲青萍今日非要試試蜘蛛使者的真才實學不可!”

了塵大師連忙合十道:

“阿彌陀佛,厲兄且待我老衲把話問明再戰不遲。”

三手快劍就勢停下身來,了塵大師用目一掃四位蜘蛛使者,測道:

“四位突出武林,究竟為何事,可肯坦誠相告麼?”

為首那位蜘蛛使者,聞言嘿嘿冷笑道:

“你此時縱然不問,我也要說,告訴你,我四人奉蜘蛛令主人之命,特來接引冷血人!”

這名蜘蛛使者說話間用手一指江雨舟。江雨舟立即冷哼一聲:

“你說誰是冷血人?”

那名蜘蛛使者哈哈大笑道:

“當今之世,除了你,還有誰?”

江雨舟最恨人說他是冷血人,聞言不由氣往上衝,沉聲冷笑道:

“我同蜘蛛令主人素不相識,他接我作甚?”

“冷血人,你可知道能得蜘蛛令主人的賞識,乃是百世難逢的奇遇麼?”

“哼哼,我江雨舟可不稀罕!”

“嘿,難道你就不知蜘蛛令主人不從即殺的戒律麼?”

江雨舟聞言雙眉上揚,沉聲說道:

“你只知蜘蛛令主人的戒律,知不知道我江雨舟的戒律?”

四名代理掌門人,連同那不可一世的蜘蛛使者,聞言同感一愕,為首那名蜘蛛世者,在一愕之後,忙道:

“你有什麼戒律?”

江雨舟臉色一沉道:

“我的戒律是想殺就殺!”

那名蜘蛛使聞言雙目突然一亮,怒聲說道:“你想殺誰?”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4-7-15 15:03: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借衣之恩

江雨舟仰面大笑:

“你們這幾個在場之人,我個個都想殺!”

這句話聽在各人耳裡,感受截然不同。

四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俱覺心頭一凜。

但那四位蜘蛛使者,卻聽得哈哈大笑道:

“好,有骨氣,怪不得主人如此垂青,單憑這份狠勁,就有資格入我蜘蛛宮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誰要入你們蜘蛛宮!”

“冷血人,你要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別人了!”

話聲中披風一旋,直向江雨舟兜頭罩下。

江雨舟知道這幾人功力都不等閒,見狀鳳笛連揮,疾風嘶嘯中幻起重重笛影,直指蜘蛛使者的披風。

他全力展出般若鳳笛上的武學,威勢確非等閒,但見笛影與那件披風一觸,那名蜘蛛使者突然驚呼一聲:

“般若鳳笛!”

隨著這聲驚呼,快如脫弦之箭,剎那間連退八步,低頭一看,只見蜘蛛宮震撼江湖的蜘絲披風,下襬上已被江雨舟戳穿三隻圓孔。

那名蜘蛛使者兩眼充滿愁慘之色,悲呼一聲:

“衣在人在,衣亡人亡,三位上稟主人,就說小弟先行一步了!”

話音一落,突然舉起手掌,直向腦袋拍去。

那另三名蜘蛛使者,眼見同黨舉手自裁,雖然雙目中俱都充滿了

悽然之色,但卻沒有一人出手阻止,眼見那名蜘蛛使者就要……

突然,江雨舟身形一晃,跨步疾進,反手一撥,已把那名蜘蛛使者拍向腦袋的手掌撥開。

江雨舟如此做法,並不是真要救他,乃是一種潛在的本能而已。

但那名蜘蛛使者卻大感意外,他愕然凝視江雨舟半晌,突然仰面狂笑,轉身如飛而去。

這人腳程之快,確屬武林中一流高手,聲如流矢劃空,轉瞬消逝。

餘下的三名蜘蛛使者,目送同伴消逝在雜樹亂石之中,突然目射兇光,嘿嘿狂笑道:

“冷血人,蜘蛛宮今天同你勢不兩立了!”

身隨話起,領先一人雙掌疾揮,連點帶拿直奔江雨舟肩下腹下九處大穴。

中原九大門派中四位代理掌門人,相互一望,靜觀成敗。

江雨舟指掌並出,右手立掌如刀,疾削對方來掌,左手五指如戟,反點對方胸腹之交。

這兩人出招俱辛辣無比,不但當事人彼此心驚,就連一旁觀戰的了塵大師等人,也覺心凜神駭驚異莫名。

場中疾風舒捲,在眾人驚詫中人影倏分,雙方同時退出七尺。

江雨舟經驗不足,無法拆解對方招式,但那名蜘蛛使者更無法破解江雨舟那種詭奧無比的武學。

不過他經驗遠較江雨舟來得豐富,立足未穩之際,又已二次攻到,掌勢如雨,一連就是八招。

八招攻出,了塵大師不由脫口驚呼道:

“荊山百杖翁!”

荊山百杖翁之名,聽得三手快劍與瀟湘逸士和天涯散人同時大駭。尤其是三手快劍厲青萍,暗道一聲:

“怪不得自己先前一招差點兒吃虧,原來竟是這個老怪物,這老兒橫行江湖數十年,一向不肯服人,如今竟肯俯首貼耳在蜘蛛宮中當一名使者,那蜘蛛令主人功力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思索至此,不覺心下一寒,就在他感到心寒之際,那現充蜘蛛使者的百杖翁,驀地冷笑一聲:

“老禿驢還算有點兒眼光!”

他口中說話,手下可絲毫沒停,反而因為身份已現,沒有隱瞞的必要,竟把當年震動江湖的流雲杖法盡情施展。

雖說他以掌代杖,功力依然不同凡響,江雨舟也不過稍慢一著,但已被罩人重重掌影之中,他大吼一聲,正想全力反擊。

但突聞耳畔傳來一聲朗笑,一股罡風,直向荊山百杖翁捲去。

這一陣罡風之後,緊隨著一條人影,風勢勁疾,把百杖翁那凌厲絕倫的掌勢全部化去。

場中人心頭一愕,來人已一把抓江雨舟的手臂,輕聲急叫道:

“年輕人,群雄虎視,你還戀戰作甚,快走!”

走字剛落,全力一扯江雨舟手臂。

江雨舟心下一動,緊隨來人向河邊撲去。

粉青河流水滔滔,岸邊泊著一葉小舟,江雨舟沒有辨出此人是誰,身形已至岸邊。

須知四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誰都有一身獨到的武學,那三名蜘蛛使者也是深不可測。來人想把江雨舟由七名絕頂高手監視下拉走,那豈是簡單的事情?

二人雖然起步在先,但身形也不過剛到岸邊,百杖翁與了塵大師業已首先趕到,只聽兩人大喝一聲:

“把人留下!”

四掌同揚,齊向那人背心拍到。

江雨舟在這剎那之間,已看出此人身著黑衣,面罩黑紗,雖然看不見他面目如何,但聽聲音卻頗熟悉,眼看了塵大師同百杖翁四掌攻到,那人又復大喝一聲:

“年輕人,上船!”

江雨舟應聲而起,蒙面人轉臉出掌,但聞轟地一聲大震,那人就在江雨舟落足剛穩之際,也利用了塵大師與百杖翁四掌反震之力,閃

電般落在江雨舟身邊,雙足猛一用力,小舟離巖直刺,剎那間向河心射出三丈。

眾人若要飛身登舟,勢必被船上人震落水中,但他們豈能眼看江雨舟從容離去,是以七人略一愣,立即齊聲大喝,不約而同地向舟上人全力拍擊一掌。

這七人功力全都深厚無比,掌勢一出,頓時狂風疾卷,駭浪翻騰,那一葉小舟脫水而起,等到勁氣消散,小舟已碎為數十片,直向粉清河翻滾的流水中落下。

江雨舟對水性一竅不退,這一下沉人河底豈有命在?

卻說江雨舟隨著那小舟破片,墜人流水奔騰的粉青河中,耳畔又復傳來一聲熟悉的驚叫:

“年輕人,快抓住木板!”

這一下江雨舟總算聽清了,這人正是武當石牢中的醉鄉老頑童,不過,江雨舟沒有抓到木板,卻已被巨浪捲了下去。

春雪初融,水流湍急,江雨舟隨水浮沉,初時尚聽到岸上人聲噪雜,及至後來,兩岸地勢愈來愈險,終於把那幾名蜘蛛使者與了塵大師等人拋得無影無蹤。

不過,江雨舟雖有一身武功,卻對水性一竅不通,及至後來抓住了一塊木片,卻已經被河水衝得頭昏腦漲了。

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他鼓起了餘勇,儘量地向岸邊游去。

這一步他終於算做到了,可是,岸壁插天,綠苔如油,他此時精疲力盡,如何能夠攀登得上?

他無力再遊,更無法登岸,他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浮沉在滔滔流水中,仰望峭壁頂端,不禁黯然失神!

波狂浪急,冷風嘶嘯,他應當如何是好?

突然,他發現下流三數丈上,有一根青綠的山藤,由峭壁頂端垂人河水之中。

這立即替他帶來了一線生機,因為他此時雖然精疲力盡,但有這一根山藤借力,定可登上巖頂了!

他掙扎著遊了過去,毫不考慮地將那根山藤一把抓牢,但山藤入手之後,突有一種沾膩的感覺,他心頭一愣之際,那根山藤已如白虹倒射,閃電般向巖頂上縮去。

這事大出意料之外,驚愕中凝神上瞧,不由心頭猛跳,只見手中之物麟甲宛然,分明是一條怪蛇,哪是什麼山藤?

然而,這怪蛇上升奇速,就這眨眼之間,業已升至峭壁半腰。河水中亂石林立,江雨舟此時元氣未復,哪敢丟手?只得握緊蛇身,任它把自己拖上崖頂。

崖上雜樹插天,風光如畫,重巒疊障,煙霞四舞……

不過這大好美景,江雨舟卻無暇欣賞,就在他立足未穩之際,驀覺手中一震,一縷尖風,攔腰掃來。

這條怪蛇實在罕聞罕見,雖僅酒杯粗細,但卻長逾十來丈,躬身一掃,立即捲起一股輕風。

江雨舟心身疲憊,哪敢輕露鋒芒,倉促中身形一蹲,只聽“嘶”的一聲,蛇身由頭頂上一掃而過,把身後碗口粗細的柏樹,一下掃折十多株,枯枝飛舞,沙石亂飛,唏哩嘩啦地響個不絕。

江雨舟雖然膽大,但見狀也覺心驚,可是,就在他驚愕未定之際,那條怪蛇突然身形一躬,細長的身形陡然豎了起來。

江雨舟見狀猛提真力,斜舉鳳笛,蓄勢以待。

果然,那怪蛇就在剎那之間,驀地凌空盤旋,嘶嘯著噴出一股淡黃煙霧。

這煙霧奇腥刺鼻,江雨舟也不過嗅著一點,立覺頭昏目眩,身形搖搖欲墜。

他知道這種怪物一定身蘊奇毒,此時自己已把它噴出的毒霧吸進腹中,恐怕十有九成要喪生在這荒山之中了!

一片絕望之中,突然狂性大發,他驀地大吼一聲,用足全力揮動手中鳳笛,電閃雲飛,猛向怪蛇攪去。

鳳笛奇招,本就凌厲絕倫,再加他絕望拼命之際,使來更是雷霆萬鈞,只聽幾聲刺耳慘嘯,怪蛇頓時被他劈成三段,分向兩個不的方

向射出,最前一段約有兩丈來長,簡直就像一根利弩,“篤”的一聲,連頭插入山石之中,尾部兀自左右擺動,打得沙石亂響,血雨紛飛。

江雨舟見狀仰面大笑,但笑聲未歇,突然腳步浮動,終於搖搖晃。

晃地倒了下來,不用說,他已身中怪蛇的奇毒。

雲隱霞斂,逝水嗚咽!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江雨舟迷惘中突然聽到一陣笛聲,聲音嘹亮清脆,如同陽春三月鳥亂鳴,繼而笛音一轉,柔媚動人,又像小橋流水,游魚吐浪,落花浮沉。

他驚愕中抬起手來,揉一下惺鬆睡眼,笛聲突然停止。

這,是怎麼回事?

“啊!你醒了麼?”

這聲音溫婉、柔媚,聞之令人心暢!

江雨舟霍地坐起身形,只見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紅藥綠草問有座蓮池,水波瀲灩,荷珠點點,一名白衣少女正斜倚在池邊青石上。

這姑娘豆蔻年華,秀髮飄拂,嫩臉含笑,手持江雨舟那管鳳笛,愈益顯得純真聖潔,直像天際裡的流雲,不著一絲痕跡。,

江雨舟一時看呆了,目定神馳,竟忘了答話。

那姑娘久候不見迴音,又復淡淡一笑道:

“我已讓你服下三片玉壺紫芝,難道你還沒有醒麼?”

’江雨舟不知“玉壺紫芝”是啥,但卻被她一言驚醒,霍地一把,將那支鳳笛抓了回來,沉聲喝道:

“你是誰?”

那姑娘展顏一笑:

“啊,你好了,你等一會兒,我去替你取些吃的來!”

她天真純稚,笑容如同春雲乍展,江雨舟看得心頭一動,冷酷的心田中突然升起一片溫情,那股傲氣立即化於無形。

那少女輕盈地站起身形,步履飄飄,像是一朵流雲,踏著如茵綠草如飛而去。

草地盡頭一座古老的建築,石牆上爬滿了山藤,顯得陰森恐怖,

與這秀美絕倫的少女實在極不相稱。

這是什麼所在?這姑娘又是誰?自己明明身中怪蛇之毒,怎地又會到這世外桃源裡來?難道真是被她用什麼玉壺紫芝所救麼?

他已在沉思之中,姑娘業已託一隻竹盤,由那陰森的房裡飛快轉回。她裙裾飄風,蓮步碎碎,轉眼便至身前。

江雨舟此時業已看出,這姑娘腳程之快,似乎較自己猶勝一籌,心中一愣,就聞那姑娘笑道:

“你肚子該餓了吧?快吃點兒東西吧。”

這姑娘聲音好聽已極,燕語鶯聲,如月轉黃鸝,江雨舟直似無法抗拒一般,聞言立即取過盤中山果,自顧吃了起來。

秀髮輕拂著那姑娘粉面,神態飄逸,如月宮仙子,不過江雨舟自經情戀之後,對女人已存了偏見,此時雖覺這姑娘不同流俗,卻也不屑再去多看一眼。

那姑娘仰望天上流雲,幽幽說道:

“一年,兩年……啊,三年來我一個人住在此地,從沒看到第二個生人,今天你來了,我應當好好招待你一番才對呢!哦,我忘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江雨舟正在吃得津津有味,聞言不由輕哼一聲,但哼聲出口,立即感到對待眼前這樣純真的姑娘,粗魯的言語實在無法出口,不自覺地輕聲說道:

“我叫江雨舟!”

那姑娘神情一愕道:

“江雨舟?這名字好怪啊!嗯,不過你人卻挺好,尤其你那根笛子也很好玩,你能把那根笛子再給我玩玩麼?”

這姑娘柔媚的聲音,使得江雨舟無法抗拒,聞言神情一愣,立即把般若鳳笛送了過去。

那姑娘接過風笛,雙手一陣摩挲,然後湊向唇邊,幽幽地吹了起來。

江雨舟在武當石牢中曾經試過,這管鳳笛與眾不同,假如不用全

力,絕對無法吹響,但這姑娘斂目凝神,直似毫不費力一般。

笛聲有一種奇異的魔力,江雨舟不自覺地被笛聲陶醉,他初次沉醉於悠揚的笛聲之中,繼而恍恍惚惚,只覺這笛聲隱含無限玄機,給他以一種不可捉摸的啟示,彷彿寄身於一座柳暗花明的叢林,時而金鶯識柳,時而燕剪綠波,蒼鷹翱翔於河漠之間,鴻鵠展翼於藍天之下

般若鳳笛上那些久參不悟的怪招,全在這剎那間豁然貫通,他不自覺地振身而起,隨著幽揚笛聲自顧揮臂抬掌地練了起來。

他神遊身外,力貫指掌,正在練得出神之際,突然笛聲一停,耳畔又傳來那姑娘的嬌笑道:

“啊,想不到你還會武呢!練得真好,可惜我現在看不見了,要不然……”

說到此處,不禁幽幽地嘆息一聲。

這一聲輕嘆,似乎隱含無限悲愴,聽得江雨舟心頭一震,霍的停下手來,緊盯著那姑娘詫聲說道:

“你說什麼?你……怎會看不到呢?”

這事情太奇怪了,姑娘的眸子如同秋水一般怎會看不到呢?

“這話說起來太長了,你扶我進去,我慢慢地告訴你好麼?”

這純真明豔的姑娘,倏忽之間,變得霧慘花愁,江雨舟那冷酷的性格中,也不禁升起無限同情之心,依言輕輕地一拉姑娘粉臂。

那姑娘輕哦一聲:

“喲,你身上好冷啊,對了,我忘記你身上的衣服還溼著呢,那就快點兒走吧!”

秀髮吹拂,散發出一股襲人幽香,江雨舟怎麼也想象不出,這姑娘那雙秋水樣的眸子,竟會看不到東西。

他心中驚愕,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真看不到東西麼?”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啊,對了,此處一草一木我都瞭如指掌,雖然目無所睹,依然如同眼見一般,尤其三年來暗中摸索,聽力遠異常

人,幾可以耳代目,怪不得你要疑心了。”

江雨舟凝視著那姑娘素面,心中忽然升起一片愧疚,覺得疑心這麼一位純潔的姑娘實在太不應該了,不自覺地囁嚅說道:

“我……不是不信,而是說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上天實在不應對你這樣殘酷!”

話中雖然仍含有冷硬之音,但已是他服食八魄金粟後前所未有之事了!那姑娘聽得揚眉一笑:

“你這人真好!我可以叫你……叫你江哥麼?”

江雨舟神情一愕,直似無法拒絕似地脫口答道:

“隨你叫吧!”

“嗯!江哥哥,快隨我來啊!”

這姑娘施著江雨舟,轉眼走進那間陰沉沉的房子,這房子又高又大,身入其中,如同走進一一座荒漠的山谷,給人一種空曠寂寞的感覺。

那姑娘要江雨舟在房中坐下,然後拾級登樓,取來一套整潔的衣履,江雨舟知她雙目已盲,當下也不迴避便換上。

那姑娘待他穿好之後,淡淡一笑道:

“這是我義父的衣裳,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啊!”

江雨舟低頭一瞧,只見這身衣服雖然質地不錯,但卻又短又肥,穿起來如同小丑一般,不覺哈哈大笑道:

“好看,太好看了!”

“可惜我看不到了!”

“你將來總有一天會看到的!”

姑娘神情一震,突然面現喜容道:

“什麼?你說我還會看到東西麼?啊!那山頭上的白雪,天邊裡的晚霞,我多想再看上一眼啊!我……”

話聲至此,突然玉容一變,連連搖首道:

“唉!恐怕我今生再也看不到了!三年之前,義父離開此地,說是為了我求取復明之藥,三年了,義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江雨舟見她神態悽清,不禁側然心動,連道:

“姑娘放心,你義父只要找到復明之藥,一定會趕回來的!”

“嗯,你說得不錯,可是我義父直到此時也沒有回來,可見覆明之藥,已經無法找到了!”

這姑娘一付絕望的神態,立即激發了江雨舟與生俱來的俠心義膽,沉聲說道:

“姑娘對我江雨舟既有救命之恩,我自愧無以為報,只要姑娘說出何處有那復明之藥,江雨舟縱然踏遍九州,也要把它找來!

“什麼救命之恩啊?我只從那懸崖上把你抱了回來,用幾片玉壺紫芝為你解去鐵線蛇之毒,哪值得你為我出此大力呢!”

這姑娘雖然說得平淡,但在恩怨分明的江雨舟聽來,卻覺得非報答這救命之恩不可,聞言立即沉聲說道:

“大丈夫豈能白受別人恩惠,姑娘縱然不說,我也要訪遍天下,為你求取復明之藥!”

那姑娘聞言突現喜容,嬌笑一聲道:

“江哥哥,你這人真好,只是世間是否真有復明之藥,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既執意如此,就聽我慢慢地說吧!”

至此一頓,續道:

“我叫苓苓……”

江雨舟聽得心中猛動,脫口說道:

“九州閻羅是你什麼人?”

那姑娘也是一震:

“你認識我爸爸?你……”

江雨舟見這姑娘果是九州閻羅的女兒,不禁感慨地一嘆,道:

“不錯,我認識令尊!”

苓苓滿面期待之色道:

“他現在好嗎?”

江雨舟從未說過謊言,但此時卻不忍據實相告,聞言微微一愕,忙道:

“他……他現在很好!”

苓苓似乎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喃喃自語道:

“他老人家的頭髮恐怕也白了吧?啊!我多麼想見他啊,江哥,我求求你,你見到他的時候……”

江雨舟那冷如寒冰似的心田中,突然升起了無限憐憫之情,不禁插口說道:

“我如能再見到他,一定把你現在的住的地方告訴他就是!”

“啊,不,江哥哥,你千萬不要告訴他!”

“為什麼?”

“這多年來,他老人家恐怕已把我忘記了,假如再見到我這副形象,不是要傷心麼?”

“那你不想再見他了麼?”

“那只有等我雙目復明之後再說了!”

江雨舟聞言黯然無言,苓苓姑娘反而安慰他道:

“江哥哥,你不要多難過了,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世麼?聽我繼續告訴你吧。”到此一頓,輕嘆一聲,又道:

“在我剛生的時候,江湖上突然傳說我爸爸得了一顆什麼八魄金粟,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可是我爸爸偏說服了八魄金粟後就要人性全失,一心只想殺人,所以不肯!”

“後來爸爸帶著媽媽和我,東藏西躲地過了五年,突然有一天來到一座河邊,被幾十個人攔了下來……”

“哼,這些人是想搶那顆八魄金粟麼?”

“可是我爸爸不肯,因此和他們打起來!”

江雨舟聽得怒氣上升,沉聲說道:

“結果怎樣?”

苓苓微微擺首道:

“結果我爸爸殺了很多壞人,可是我卻被一個壞女人從媽媽懷中搶走!那女人把我藏在一座山洞裡,打算用我來交換那顆八魄金粟。”

“你爸爸沒有答應吧?”

“我不知道爸爸答應沒有,但那壞女人每次回來都很生氣,最後一次,竟用一種毒藥點在我的眼裡……”

江雨舟聽得忍無可忍,不禁沉聲冷笑道:

“若有一天讓我碰上這壞女人,非把她千刀萬剮不可!”

苓苓姑娘似乎感動萬分,幽幽說道:

“江哥哥,你真好……”

她話音一落,突然臉色一變道:

“咦!難道外面又有人來麼?”

江雨舟探首向外一望,果見左前方峭壁頂端,一線黑影電射而下。要知道這座巨大的房子,四周俱是高插天雲霄的青山,只有臨河一面較為開闊,但由岸邊至水面約略也有十丈左右,在這種隱秘的所在,此人為何而來?

他沉思未畢,那條人影已至房前附近,江雨舟一方面驚駭苓苓姑娘聽覺之聰,另一方面尺度此人身法之快,當下輕喚一聲:

“姑娘在此稍待,讓我出去看看!”

話音一落,疾如射星一般,由房中一閃而出。

他身形未穩,突聞那人哈哈怪笑道:

“老鬼,你想不到我會找到此地吧?”

江雨舟一聽他話如梟叫,已覺心中惹厭,及至把此人面容看清,更差點把剛剛吃下的山果嘔了出來。

原來此人是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婆,那一縷白中帶黃的頭髮,用一條大紅絲線纏著,雞皮老臉上塗滿了脂粉,就像掉在粉缸裡的猴子屁股,塌鼻掀唇,再加上殘缺不全的黃板牙……

江雨舟看在眼裡,怒在心頭,由鼻孔中重重地冷哼一聲:

“老婆子,你罵誰是老鬼?”

那老婦猛一抬頭,只見江雨舟怒目相向,臉上兩道血痕,似乎要冒出火來,不禁心頭一驚。但及至看清江雨舟年齡之後,頓時寬心大放,怪眼一翻,哈哈怪笑道:

“醜鬼,難道這三本谷中,此時只有你一人麼?”

江雨舟直至此時,才知此處叫做三本谷,當下冷笑一聲道:“你問這麼多作甚?”

老婆子牛眼連眨,怪笑一聲道:“醜鬼,快去通報你師父,就說老江花婆子找他算帳來了!”

江雨舟神情一愕:

“誰是我師父?”

“你這醜鬼不是醉鄉老頑童的徒弟?”

“醉鄉老頑童?”江雨舟微微一愕,立即將錯就錯道:

“不錯,你打算如何?”

他如此說法,旨在探聽醉鄉老頑童與這自稱江花婆子的老婦,究竟有何恩怨,果然,他話音一落,江花婆子立即揚聲怪笑道:

“你去告訴那老殺才,叫他把當年偷走的女娃兒還我,不然我就……”

江雨舟不等她說完,立即插口喝道:

“你說的可是九州閻羅的女兒?”

“是啊,她在哪裡?”

“你先告訴我,你要女娃兒作甚?”。

“哼,我當年想用那鬼丫頭換取八魄金粟,不料九州閻羅偏說為了武林大劫,情願不要自己的女兒!”

江雨舟沉聲一笑道:

“公而忘私,九州閻羅倒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啊!”

江花婆子兇眼一瞪:

“假如真是如此,倒也罷了,不想多年之後,九州閻羅知道那鬼丫頭已被醉鄉老鬼由我手中劫走,竟而重現江湖,把那粒八魄金粟白白拱手送人;我老婆子若不找回那丫頭將她千刀萬剮,怎消我心頭這一怨氣!”

江雨舟聽得怒發直立,沉聲冷笑道:

“江花惡婦,你可知道那女娃娃這多年來心中想的什麼?”

江花婆子性格暴躁無比,聞言怪笑一聲:

“該死的刃鬼,你倒說來讓我聽聽看!”

“哼,我想那女娃娃這多年來,恨不得食汝之肉,寢汝之皮!”

江花婆子聽得七竅生煙,狂吼一聲,十指箕張,如同鳥爪一般,想向江雨舟肩間抓來。

江雨舟的用腕一抖,原地不動地攻了出去。頓時掌影飄飄,罩向江花婆子腦後要穴。

江花婆子怎識他這鳳笛絕藝,見狀心下一寒,慌忙撤掌抽身,閃電般向後連退三步,滿面俱是驚詫之色。

江雨舟望著也冷笑連連,然後轉過臉來,出聲高喚道:

“苓苓,你聽到來人是誰了麼?”

屋中輕應一聲,苓苓姑娘像是一朵輕雲,飛快地飄了出來,跚跚地來到江雨舟身邊,滿面沉吟道:

“江哥哥,聽這聲音好像就是當年搶走我的那壞女人,只是我現在無法看見,不敢斷定是不是她。”

江雨舟聞言,忙道:

“你記不得那女人的長像呢?”

苓苓微微搖頭道:

“我當時年紀太輕記不得了。”到此一頓,忽道:

“啊,我記起來了,那女人眉心之間,有一粒豆大紅痣。”

江雨舟聞言向江花婆子略一注視,果見她眉中有一粒若隱若現的紅痣,頓時哈哈大笑道:

“苓苓,你報仇的時候到了,這女人就是當年害你之人,你稍待一會兒,讓我……”

江花婆子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潑婦,雖被江雨舟一招震住,但卻並不真正怕他,及聞江雨舟把她看成待宰羔羊之後,頓時狂笑如雷道:

“無知小狗,不說是你,就是你師父親臨,又能把我怎樣,你領死吧!”

話音一落,快如射星般欺進身來,雙掌一場,分向兩人推出一股

熾烈的火風。

江雨舟見狀身形一閃,向前陡進七尺,也把兩掌一揚,分向來勢迎去。

江花婆子走的是陽剛路子,而江雨舟因為身受八魄金粟的影響,掌風推出,顯得陰寒刺骨,這兩股相反的力量一觸,頓時激起一股排山倒海股的渦流。

江雨舟雖然巧服八魄金粟,但在內力方面,依然較江花婆子稍遜一著,江花婆子不過身形一晃,江雨舟卻已情不自禁地猛退一步。

江花婆子哈哈大笑道:

“怪不得你這小鬼出言無狀,原來真還有點兒實學呢!好,愈是功力深厚之人,心肝愈是可口,我老婆子今天又可大嚼一頓了!”

話聲剛歇,攻勢業已發動,但聞風吼雷鳴,指顧間連攻九招。

這九招全都凌厲無儔,怪異絕倫,江雨舟一著失機,頓時被逼得只有還手之力,及至第九招攻到,江雨舟似乎已經無法拆解,江花婆子眼看掌力落實,就可把對方心脈震斷,不禁得意萬分,哈哈笑道:

“小鬼,今天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怨我心狠!”

苓苓姑娘眼雖不靈,聽力卻異常靈敏,耳聞江花婆子話音一落,場中頓時爆出一聲慘號。

她久處絕谷,罕與外人接觸,今天與江雨舟雖然相識不久,但無形之中,已把他看成惟一親人,請想她耳聞這聲慘號,怎能不駭然動心?只聽她嬌呼一聲:

“江哥哥!”

身形一晃,就向場中撲去。

江雨舟真被江花婆子擊斃了麼?沒有,原來他久經戰陣,經驗已漸豐富,知道江花婆子武功甚高,若要力取,實非三五十招之事,是以才故示不敵,以驕其志,就在江花婆子得意忘形之際,猝展般若鳳笛的奇招,使江花婆子避無可避一擊而中。

江雨舟此時一見苓苓那種傷心愁急之狀,不由大受感到,連忙阻止道:

“苓妹莫急,小兄並未傷著!”

苓苓聞聲止步,面色愕然數變,終於嬌呼一聲,如同飛燕投懷一般,直向江雨舟撲去。

江雨舟一腔冷卻的熱血,在這姑娘崇高的真情感動下,也不禁激動萬分。

一場風雨過後,三本谷中又恢復了平靜,江雨舟懊悔一時過於疏忽,沒有叫江花婆子說出能使苓苓雙目復明的解藥。

三天後,他們啟程了,苓苓自說不會武功,但步履快捷,並不在江雨舟之下,尤其是以耳代目,除去十分險峻的山路外,幾乎用不到江雨舟照顧。

江雨舟看在眼中,心頭詫異不已,但他卻知道苓苓絕對不會騙他。

這一日傍晚時分,二人已將行出綿延山區,突然,山腳下閃出一條人影,這人青袍素履,老態龍鍾,背後插著一根釣杆。

江雨舟一見此人,頓時神情大愕,臉色連變,終於脫口高呼道:

“叔叔!”

江雨舟這聲叔叔出口,那老人驀的神情一愕,飛快地抬起頭來。

你說這老人是誰?他正是隱跡韋家祠堂的老頭,也就是遁跡江湖的松花釣叟江心月。

迎著落日餘輝,他瞧不不清江雨舟的面目,但江雨舟的聲音他豈能分辨不出?只聽一聲顫呼:

“舟兒!”

身形一長,飛快地向江雨舟撲來。

誰知他身形剛動,突聞四處冷笑暴起人影連晃,頓時把撲來的身形截住。

松花釣叟江心月隱居韋家祠堂斂刃藏鋒,就連江雨舟也不知這位叔叔是武林高手,是以他一見此狀,頓時心下大駭,當下把苓姑娘藏在一堆巨石之後,如同流星般飛入場中。

松花釣叟江心身對這位侄兒日來所遇,雖然略有所聞,但卻並不

深信,及看到江雨舟來勢奇速,也不禁心頭大愕,情不自禁圓睜雙目向江雨舟臉上瞧去。

首先入目的是臉上那兩道血痕,松花釣叟只覺一陣心痛,止不住老淚頻拋,哽咽說道:

“舟兒,叔叔實在對不起你,這……叫我將來九泉之下,怎還有臉去見大哥的英靈?”

這最後幾句話聽得江雨舟心頭猛震,陡然想起了人間活死人之言,臉色一變,神情激動道:

“叔叔,你說誰?你說的大哥可是……”

松花釣叟神情一愕,立道:

“此刻時機未到,舟兒,待我打發了這群江湖小賊之後再說吧!”

他二人談話之際,身外群賊已緩緩迫來,及至松花釣叟話音剛落,頓時一聲大吼,一名瘦小精悍的半百老頭,業已揮掌攻到。

別看松花釣叟在韋家祠堂時一副龍鍾老態樣,此時雙目一睜,頓時神威凜然,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就在那人揮掌攻到之際,驀地竿影一晃,移身出掌,直向那人手腕上削去。

松花釣叟不愧江湖名宿,發招變式中隱含無窮變化,但聞一聲刺耳呼嘯,那人一隻手腕已被他一下砍折,頓時熱血狂噴,踉蹌翻回八步。

這一班江湖人物,見狀全部心凜神顫,情不自禁地向後連退數步。

松花釣叟用目向四周一掃,沉聲冷笑道:

“諸位一路跟蹤,究竟為了何事?此時若不說明,可別怪我老頭子要對各位不客氣了!”

他話音一落,那班江湖人物不禁臉色連變,他們眼見松花釣叟出手那般凌厲,誰敢先出頭?

場中一片死寂,就在這死寂的空氣裡,突然傳來一聲怪嘯,嘯聲如同流星劃空,聽得在場人神色立變。

就在眾人驚魂未之際,一線淡紅色的人影,已如流星瀉地般墜落

場中。

場中人連同松花釣叟在內,一見此人,全都臉色連變。

江雨舟驚異中細一打量,只見這人身高不足五尺,兩手長几及地,淡金色的醜臉上,鑲著兩顆綠芒閃閃的鬼眼,一頭紅髮就像熊熊燃燒的烈火。

他身形站定之後,骨碌碌向四周一掃,然後轉過身來,向松花釣叟狡笑道:

“江心月,多年不見,真叫我不敢相認了!”

松花釣叟被他一語點破行藏,心頭一震,勉強笑道:

“好說,好說,武林風霜,江湖駭浪,老朽怎比諸葛兄修為有素,風采如昔!”

紅毛怪人小眼一瞪,敞聲大笑道:

“諸葛異避處遠荒,卻聞中原武林盟主海天劍聖有一種縮骨易容之術,你江老二與他義結金蘭,想必也略知一二,這般藏頭露尾實在大可不必了!”

江雨舟一聞海天劍聖四字,陡然想到那本海天冤仇錄,當下心中一動,就聞松花釣叟哈哈大笑道:

“紅毛矮鬼,算你眼力不差,江心月多年潛蹤,終於被你識破。話聲至此,驀地雙臂一抖,只聽他渾身骨節一陣格格作響,頓時身形加高半尺,滿臉堆疊的皺紋,剎那間一掃而光。

場中人連同江雨舟在內,俱都感到驚愕萬分,就在眾人驚疑不已之際,松花釣叟突然沉聲大吼道:

“紅毛矮鬼,難道你此次身入中原,就僅為了要見江心月這種不成氣候的功夫麼?”

紅毛矮鬼諸葛異怪笑一聲:

“江老二,你自己心裡還不明白麼?只要你把日前在松花江中得來的龍符獻出,諸葛異立即退出中原,否則五十三式抓魂掌下,就要取你的老命!”

江雨舟聞言心中大愕,心忖:

怎麼又是一塊龍符?

他思量未已,紅毛矮鬼業已身隨話起,兩條特長的手臂一伸一縮,閃電般向松花釣叟肩頭抓來。

紅毛矮鬼的抓魂掌果真不同凡響,伸縮間勁氣霍霍,罡風罩體,雖然未竟全力,卻已凌厲無比。

松花釣叟身形一挫,反手摘下背上鐵釣杆,嗖地一聲迎了上去。

紅毛矮鬼往杆一粘,剎那間一連三抓。

松花釣叟杆身一抖,杆線嘶嘯捲回,如同活蛇一般奔向紅毛矮鬼身上纏來。

這兩個人互拆數招,雖僅眨眼間事,卻已相互心中有數,知道功力悉敵,勝負間不容髮,誰也沒有絕對把握,因此身形一分,各各退出五步。

雙方一愣,松花釣叟江心月呵呵大笑道:

“諸葛兄的抓魂掌法,果然不同凡響,可惜的是老朽身旁並無龍符!”

紅毛矮鬼也是怪笑一聲:

“江心月你天河九釣似乎又進入一層了,不過若說龍符不在你手,未免叫人難信!”

“你硬說龍符在我身邊,可有什麼根據?”

“哈哈,十六年前群賊夜襲海天山莊,海天劍聖臨危託孤,鋼腸俠士慕容烈獨闖重圍,懷抱幼兒,身帶龍符投奔你江老二隱居之處,不想你江老二竟而心腸一黑……”

江雨舟聽得臉色連變,想起人間活死人之言,面對著這位忘恩負義的叔叔,只覺羞愧無地,憤恨難當。

松花釣叟也似惱羞成怒似地,臉色一變,瞪目大喝道:

“紅毛矮鬼,你這全是管窺蠡測之言!”

紅毛短鬼桀桀大笑道:

“江老二,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何況彼時強敵環伺,重任當前,你把海天劍聖的遺孤獻出,乃是明智之舉!”

松花釣叟再也不肯讓他說下去,把手中那根寒鐵釣杆凌空一擺,一招“獨釣寒江雪”,直向紅毛矮鬼點到。

紅毛矮鬼雙掌一擺,五十三式抓魂掌再次展開。

就在雙方全力攻出之際,突然人影一閃,江雨舟已如長虹掠空而來,左笛右掌,閃電般攻出兩招。

這兩招全是他初自般若鳳笛上悟出的武學,招式凌厲,奇奧難測,逼得紅毛矮鬼與松花釣叟全都心神一凜,慌不迭撤招退出八步。

紅毛矮鬼目注江雨舟,滿面俱是驚愕之色。

松花釣叟看清出手之人是江雨舟後,更是大愕不解道:

“舟兒,你?”

江雨舟滿面冷漠道:

“人言鑿鑿,舟兒敢請叔叔明告!”

松花釣叟沉吟半晌,無可奈何道:

“紅毛矮鬼前半段之言一字不假。”

“後半段呢?”

“舟兒,你想叔叔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麼?”

“那麼海天劍聖之子現在何處?”

“這個……”

紅毛矮鬼桀桀怪笑道:

“這個什麼?江老二,你還能信口雌黃麼?”

松花釣叟神色連變,驀地大吼一聲,將手中寒鐵釣杆一掄,如同暴風雨一般,猛向江雨舟兒頭劈來。

江雨舟見狀大愕,身形一連三變,才把這式凌厲的攻勢避回。

松花釣叟直似發瘋一般,就在江雨舟立足未穩之際,又復杆絲疾抖,劃空生嘯,分向江雨舟胸前穴點來。

江雨舟二次騰身倒躍,松花釣叟招式又復走空。

他連避兩招,心中疑念更深,身形一定,立即沉聲說道:

“叔叔既已做下人神共憤之事,縱然殺了舟兒,於事又有何益?舟兒念在自幼扶育之恩,不能下手除你,但鋼腸俠士慕容烈一旦出

世,你可就無法逃避殺身之禍了!”

松花釣叟第三招尚未攻出,聞言霍地停下手來,變顏喝道:

“你說什麼,鋼腸俠士還在人間麼?”

江雨舟寒聲說道:

“舟兒此時不敢斷定,不過十有八九不差,叔叔,你自己當心吧,舟兒就此別過,今生不願再見你了!”

他已認定這位扶養自己的叔叔,是個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之人,哪還能再呆下去?話音一落,驀地身形一長。

他剛待縱身離去,突然,松花釣叟臉色一變,沉聲大吼道:

“舟兒回來!”

江雨舟腳步一停,冷聲說道:

“叔叔有話快說,錯過今日,舟兒與你算是一刀兩斷!”

松花釣叟聞言突然縱聲大笑道:”

“十六年忍辱負重,江心月這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大哥在天有靈,恕小弟今天不能再瞞下去了!”

他神色凝重,語帶悲聲,聽得在場之人全都神情大愕。就在眾人驚詫不解之際,松花釣叟業已飛快地抬起臉來,目注江雨舟沉聲說道:

“舟兒,你雖然連獲奇遇,武功已至登堂入室之境,但仍嫌年歲過輕,經驗不足,叔叔本不想把當年之事在此詳告,但你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既然還在人間,此時若不乘早把真相揭開,將來引起誤會,那就不堪設想了!”

這幾句話,聽得紅毛矮鬼等人,一個個目定神移,江雨舟心頭狂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4-7-15 15:04: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杏林花如雪

此時松花釣叟輕嘆一聲,沉聲說道:

“舟兒,你可知道那海天劍聖之子,就是……”

十年六年謎底,眼看剎那間就可揭穿。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這一聲驚呼入耳,江雨舟頓時心頭一凜,猛回身,只見三條人影,挾著苓苓姑娘,如同電射星飛疾馳而去。

不說江雨舟曾經答應過九州閻羅,要好好地照顧苓苓姑娘,就憑這幾日殷勤相待,他也不能對這小妮子置之不顧啊!

是以他一見此情,頓時大喝一聲,急起直追。

松花釣叟見狀,當然明白這女娃娃與侄兒大有關係,就在江雨舟起步之時,便也接踵而起。

這一般江湖人物,俱都有為而來,在沒有達到慾望之時,怎能容他輕易離去,但聞連聲松大喝,紅毛矮鬼率先而上。

松花釣叟之功力,與紅毛矮鬼原在伯仲之間,取勝不易,走卻不難,杆絲一掄,把紅毛矮鬼迫退三步,就勢一閃,如飛而去。

落日西沉,群山間升起一層薄霧……

江雨舟先還聽叔叔與紅毛矮鬼喝叫之聲,及至藍天星起,鉤月初露,就只能見到前面奔跑的人影,身後已聽不到半點兒人聲了!

雖然他有很多話要問松花釣叟,可是他卻不敢停下腳來,因為眼前之人,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稍一遲延,就將無法追及。

三本谷數日逗留,江雨舟已把般若鳳笛上武功全部參透,這三十

四招絕學,合共一百式,進退拒守間瞬息萬變,就是身法也奇快無倫,如此緊迫不捨,約莫半個更次過去,已把前面三人追得首尾相連。

疏星淡月之下,江雨舟發出一聲冷笑:

“前面跑的,還不給我停下來麼?”

隨著這一聲斷喝,果然人影一停,傳來哈哈冷笑道:

“冷血人,你這下上當了吧!”

江雨舟心頭一驚,只見前遇三條人影已剩其二,另外一人影與苓苓姑娘已不知去向。

他見狀雙眉一揚,沉聲笑道:

“你們是誰?”

兩條人影猛一轉身,但聞衣袂凌風,臘臘作響,江雨舟凝神一看,頓時心頭一震。

原來這兩個人都是身高六尺上下,身著白緞緊身,外裹青衣披風,面罩薄紗,僅露灼灼雙目,尤其是披風一合之間,隱約看見胸前各繡一隻栩栩如生的蜘蛛。

不用說,這兩人全是蜘蛛宮的使者。

江雨舟雙肩一場,沉聲冷笑道:

“哼,想不到又是蜘蛛官的奴才,我江雨舟與你蜘蛛宮無怨無仇,為何向那無辜少女下手?”

靠左一名蜘蛛使者哈哈大笑道:

“冷血人,閒話少說,只要你肯歸順蜘蛛宮,保管把那姑娘毫髮不傷地雙手奉還,否則,哼……”

“那姑娘現在哪裡?”

“那姑娘嗎?哈!已由我那同伴親自護送前往蜘蛛宮,不過你放心,蜘蛛宮裡門規森嚴,沒有蜘蛛宮主人之命,管保沒人敢碰她一指就是!”

“照你來說,那姑娘一命不是完全操在你蜘蛛宮主人之手了麼?”

“哈哈,何止那姑娘,放眼九州,縱覽四海,武林之中有誰性命不是操在蜘蛛宮主人之手?”

江雨舟聞言大怒,沉聲冷笑道:

“我倒不相信江湖之中,竟有這種不可一世的人物!”

“哼,不信你試試!”

“你認為我不敢麼?”

他傲性一發,立即欺身直進,反手一掌,就向左側那名蜘蛛使者抓去。

那名蜘蛛使者冷笑一聲,驀地身形一閃,兜胸一掌向江雨舟攻去。

江雨舟見狀沉哼一聲,招式倏變,五指如封似閉,直向那個手腕脈門扣去。

蜘蛛宮使者,哪一個沒有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學?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江雨舟變指如此之速,並且變得如此之奇……

心頭一凜,抽身疾退。

饒是他見機及時,但手腕上依然被江雨舟指鋒掃中,但覺酥麻,額頭上立即沁出一層冷汗……

江雨舟豈肯輕易饒他,見機左腳一跨,雙掌齊出,上取靈台,下逼丹田,又快雙速,又狠又辣,那名蜘蛛使者一時還手不及,不覺心頭猛跳。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另一名蜘蛛使者突然大喝一聲,由側方拍出兩股罡風,奔騰呼嘯,直向江雨舟肋下撞到。

江雨舟雖然一下把這蜘蛛便者迫得沒有還手之力,但卻知道完全是對手大意所致,若不是自己弄巧取勝,說不定三五十招也勝不了對方。

此時見另一名蜘蛛使者攻到,哪裡還敢大意,當下猛跨右足,身形往後一退,但聞哧地一聲,那股凌厲絕倫的勁氣,由身前一衝而過。

般若風笛上的武功,進退拒守間隱含無窮變化,江雨舟抽身閃退之際,可沒有忘了出掌攻敵,左掌一揚,同時拍出一股冷風。

這名蜘蛛使者一招走空,江雨舟掌風業已攻到,只覺胸頭一震。

身形已被彈出三步。

江雨舟舉掌抬腕間連傷兩名強敵,非但沒有絲毫欣慰之情,反而大愕不已,因為他深知憑兩名蜘蛛使者有如此功力,則蜘蛛宮人武功之高是可想而知了!

那兩名蜘蛛使者一愣,江雨舟也一愣,六目相視,場中突然一靜。

一靜之後,兩名蜘蛛使者驀地同時冷哼,道:

“冷血人,你武力雖比我二人略高一籌,但比蜘蛛宮主人卻相差太遠,告訴你,十日之內若不能趕到蜘蛛宮,可能蜘蛛宮主人一怒之下,哼!你自己考慮吧!”

江雨舟聽得一愕,那兩名蜘蛛使者業已縱身而去。

江雨舟見狀大喝一聲:

“且慢!”

兩名蜘蛛使者霍然回身,沉聲冷笑道:

“冷血人,難道你真認為我倆人怕你麼?”

“哼,怕與不怕,你自己心裡明白,我十日之內一定趕到蜘蛛宮,你可敢告訴我去蜘蛛宮之路麼?”

“蜘蛛宮出入之路,向來不對外來講,你如要去,向西行三十里,自然有人指點於你!”

“好,看在你今日指點之情,我饒你兩個一次,去吧!”

兩名蜘蛛使者應聲消失在夜色中,江雨舟略為沉吟,便向正西趕去。

山路崎嶇,他心急如火,一味疾行,約略計算已經趕出三十里,猛一抬間,卻發現趕錯了方向。那蜘蛛使者明明說向西行三十里,但自己卻已在走出三十里之後,便即轉向了西南。

他冷哼一聲,正相改向正北,但突然之間,鼻中嗅到一陣奇異的氣息。

他略一遲疑,就向那氣味飄來的方向奔去。

行約數十丈,那股奇異的氣息愈來愈濃,初一入鼻,彷彿檀香的味道,但你細辨別,卻又感到一種辛辣的氣息。

他驚愕中快步急行,不覺來到一座山谷之中,等到向山谷仔細一

瞧,頓時心頭一愣。

原來這山谷寬廣不過數十丈,雖然四面雜樹撐天,但谷內卻是寸草不生,山谷正中有個口徑一丈方圓的巨洞,洞外放著一座石鼎,鼎邊坐著一名黃衣老人。星月光輝下,但見鼎中香菸繚繞,裊裊上升。

夜風如縷,鼎中火光熊熊,老人不時向鼎中拋灑一種淡紅色的粉末,每灑一次,便見煙霧噴濃,氣味更熾,而那老人卻在煙霧最濃之際,運用本身真力,把那粉紅色的煙霧逼人巨洞之中。

週而復始,循環不絕,轉眼四更已過,那老人不禁面現焦急之色。

江雨舟注視良久,始終不明這老人用意何在,正想現身詢問之際,突聞洞中傳來一陣牛吼。

他心頭一愕,便見那老人突然面現喜色,又復向石鼎中灑下一把粉紅色的藥末,等到這一把藥末化成煙霧被逼入洞中之後,牛吼之聲益急。

如此一連三次,洞中突然綠光一閃,那老人立即振臂而起,反手摘下一支竹劍。

江雨舟見狀更加不解,暗忖:

看這情形洞中分明藏有怪物,這老人既已存心除它,怎不找一柄利劍來?

那老人見狀左手一揚,似乎向口中放進一粒解毒之藥。

老人錯步欺身,竹劍嘶的一聲,直向怪物迎頭刺去。

又是一聲牛吼,怪物橫飛八尺,老人猛一欺身,已把那口土洞堵住。

空谷中火光熊熊,江雨舟已把那怪物瞧清,只見此物形如蜥蜴,但卻生著一條牛尾,身長五尺,尾巴倒有七尺,此時見老人堵住歸路,頓時鳴嗚怪叫中綠霧連噴。

老人似乎甚懼那怪物噴出的綠霧,見狀左手連揮,立即把那團綠霧震散。

綠霧一散,江雨舟又復看出奇處,只見這怪物背上一排七種碗盞大的眼睛,發出七粒顏色不同的光華,灼灼閃動,獰惡無比。

此時老人猛一長身,竹劍幻出七朵劍花,分取怪物背上七隻眼睛。別看一支竹劍,但招式凌厲倒也不可小視。怪物一下不防,那隻綠芒閃閃的眼睛,已被老人竹劍刺穿,但聞厲吼一聲,身形陡地彈起,那條牛尾直向老人掃去。

砰地一聲,竹劍與怪物的尾巴碰個正著,老人腳步踉蹌連退五步,那一支竹劍差點兒脫手飛去。

五更已過,天邊透出一片晨暉。

經過了數百招的搏鬥,怪物背上七目已去六,但老人卻也累出了滿身大汗,此時鼎中火勢將熄,怪物反而兇威更甚。

但聞一聲刺耳厲吼,怪物突然飛身而起,一條如同鐵鑄般的牛尾,徑向老人攔腰擊倒,勁氣霍霍,無與倫比。

老人見狀大駭,匆忙中掄劍疾劈。

但他此時已成強弩之末,哪經得起怪物之拼命一擊,但聞“呼”的一聲,竹劍業已脫手飛去。

怪物已把老人恨透,牛吼一聲,突然巨吻開合,兩隻利爪舞動,齊向老人胸頭抓來。

老人再想閃躲,哪裡還能來得及,頓時心驚膽顫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江雨舟突然飛身而起,掌舞笛動,齊向怪物攻到。

冷殘子把那粒靈台金粟滲以八煞兇魄,浸以極地靈精,常人服了確會血冷如冰,人性全失,但江雨舟稟性遠異常人,再加上胸前自幼佩戴的玉符,也是人間奇寶,是以生理上雖受八魄金粟的影響變化甚大,但在心性上卻並不如江湖傳聞之甚,此時一見老人危險,那一腔見義勇為的豪氣因此立即爆發。

他出手就是般若鳳笛上的奇招,怪物如何能擋,只聽牛吼一聲,僅餘的一目已被鳳笛戳穿,身形一震,被江雨舟帶風掃出三丈,“啪”

的一聲摔得死了過去。

老人神情一怔,目注江雨舟滿是驚愕之色,半晌這才輕籲一聲

道:

“少俠請稍待,讓老夫取出這七星蜥蜴苦膽之後,再謝少俠救命之恩吧!”

江雨舟哪要他謝什麼救命之恩?不過他目睹這老人奇特行徑,卻非停下來看個究竟不可。

等到一切完畢,早已天色大明,老人擦去了手上血跡,如釋重負般輕籲一聲道:

“少俠救命恩深,老朽不敢言報,若有差遣,願聽驅策!”

江雨舟聞言冷冷說道:

“你不用謝我,我不是存心救你!”

老人淡淡一笑:

“有心無心,老朽這條性命總算少俠所救,少俠既不望報,則老朽……”說到這裡一頓,突然輕啊一聲道:

“老朽這裡有件玩意,少俠或可用得著,請收下做個紀念吧!”

說畢遞過一隻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江雨舟神情一陣遲疑,終於伸手接了過來,因為他實在厭惡自己此刻的面容,不但難看,而且在仇蹤密佈的江湖中,不啻是一塊活招牌,能有這面具掩護,當可省去不少麻煩。

黃衣老人等他接過了面具,迫不及待地說道:

“老朽蝸居人稱杏林,就在那座高峰之後,此時急事在身無暇奉陪了!”

話聲一落,身形業已飄出八丈。江雨舟見狀急叫道:

“老頭子,你可知道蜘蛛宮的去路麼?”

黃衣老人霍地停下身來,滿面驚詫道:

“蜘蛛宮?你……嗯!老朽頗能認人,少俠雖然一身傲骨,滿面煞氣,但俠心潛於五內,義膽深藏九腑,此去蜘蛛宮多半是尋仇而來!”到此一頓,續道:

“不過,蜘蛛宮主人陰狠惡毒已無其匹,少俠縱然武功絕世也非其敵,莫說老朽不識路徑,縱然知道,又豈能把少俠送入龍潭虎穴之

中!”

話畢也不等江雨舟再問,便即如飛而去。

朝陽初起,百鳥啁啾,江雨舟正在滿腹遲疑之際,突聞谷外傳來一陣人聲。

江雨舟心頭一動,連忙飄身在左側山坡上掩了下來。

他身形也不過剛剛掩好,就聽一個沉渾的聲音叫道:

“吳兄趕快停下,這七星蜥蜴絕毒無比,黑旗令主未來之前,千萬不可涉險!”

江雨舟雖不知黑旗令主是誰,但卻必知是這夥人的首領,並且也是為了這條七星蜥蜴而來,此時另外一個聞言沉聲冷哼道:

“哼!黑旗令主怎樣?我要不是懼怕十六年前那人沒死,怎肯潛蹤隱跡屈屬那老鬼之下!”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動,就聞先前那人接道:

“吳兄是說海天劍聖麼?十六年前那批江湖神秘人物夜襲海天山莊,不已把他當場格斃了麼?”

江雨舟聞言更加凝神聽下去,果然,另外一人應聲道:

“李兄沒有親與此事,哪知箇中詳情,海天劍聖在群雄圍攻之下,連斃一十三名高手雖然身負重創,但仍阻住了群雄攻勢,掩護著鋼腸俠士慕容烈,攜其幼子突圍而去!”

“哈哈,吳兄原來是擔心那漏網孤兒麼?那你大可放心了,聽說鋼腸俠士雖然突出重圍,把那孤兒送到了松花釣叟那裡,但群雄也接踵而來,松花釣叟江心月自忖不敵,已把海天劍聖的孤兒拱手獻出,鋼腸俠士雖有拼命之心,但因眾寡不敵,終於連同那惹禍根苗的龍符,被群雄擊下江心!”

江雨舟對這番話業已聽過數次,便直至此時,他仍難明箇中真正情形,這時另一個聲音又復沉聲說道:

“李兄說得不錯,十六年前江湖上一直如此說法,可是……”

這聲音顯得激動,江雨舟也凝神靜聽。只聽那人沉吟半晌,始道:

“你們說的撐天令可是此物麼?”

兩人神情一震,驚呼一聲:

“撐天令!”

隨著這一聲驚呼,那面目陰沉的老頭挺然後退三步。

可是,那紅臉大漢卻在一聲驚呼聲欺進身來,江雨舟重新將撐天令納人胸前衣襟中,然後瞪目怒唱道:

“哪一位是三陰手吳絕?”

那滿面陰沉的大漢突然變顏大喝道:

“小狗,你爺爺就是!”

話聲中單掌一揚,陡然拍出一股陰寒刺骨的冷風,猛向江雨舟捲到。

江雨舟正想舉手還擊,突然那紅臉大漢雙手連揮,但聞轟轟兩聲,已把三陰手震退。

江雨舟大出意外,三陰手更是滿面驚愕道:

“李兄,你怎……

紅臉大漢沉聲說道:

“此人雖然身懷撐天令,但卻並不一定就是海天劍聖的遺孤,吳兄怎可驀然出手?”

三陰手沉聲冷笑道:

“縱然這小狗不是海天遺孤,但他已目睹我倆真正面目,豈能容他活在人間?”

紅臉大漢神情一愣,忙道:

“此人乃是我故舊門下,尚望吳兄看在李三嘆薄面放過今天!”

“嘿嘿,既然李兄如此說法,那我就依照咱們蜘蛛宮四絕之刑,斷其口舌,廢其雙目,殘其手足,使其口不能言,眼不能見,手不能書,足不能行……”

江雨舟見這紅臉大漢一味偏向自己,正覺驚疑不解之際,三陰手如閃電般攻來。

紅臉大漢見狀叱喝一聲,也在指顧問攻出兩招,又把三陰手逼了回去。

“李三嘆,難道你想背叛蜘蛛宮麼?”

李三嘆沉聲一笑道:

“背叛蜘蛛宮你又能怎樣?”

“嘿,難道你真不想活了!”

“哼哼!你縱然想活,李三嘆今天也不能放過你!”

紅臉大漢李三嘆話聲落處,陡然披風一摔,抽出一條軟鞭,花啦啦信手一抖,直向三陰手當胸點去。

他招出如風,軟鞭抖得筆直,足見已用上了十足真力。

三陰手大吼一聲,身形往起一躍,軟鞭已由足下點空,乘勢翻身出掌,兩掌齊向李三嘆劈到。

李三嘆軟鞭一收,如同活蛇一般纏了過去。

他這條軟鞭上確有獨到功夫,三陰手也是不凡,剎那間人影晃動,風濤疾卷,雙方已對拆了二十來招,兀自勝負難分。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挑人云的長嘯,李三嘆聞聲臉色大變,三陰手不禁哈哈大笑道:

“李三嘆,你知道誰來了麼?”

李三嘆神情一愕,頓時停下手來,目注江雨舟大聲催促道:

“公子快走,遲就不及了!”

三陰手身形一欺,沉聲冷笑道:

“想走麼?先把小命留下!”

江雨舟面寒似冰,驀地爆出一陣狂笑:

“想不到海天冤仇錄中,還有你這漏網小魚,你不讓我走麼!哈哈,是再好不過了!”

江雨舟此時已知自己十有八九就是十六年前的海天遺孤,哪還能容這當年毀家的仇人逍遙法外,話音一落,陡然左足向前一跨,十指齊出,奇詭絕倫地襲向三陰手吳絕。

三陰手雖見他出招離奇,但目睹他年歲如此之輕,哪會把他看在心上,冷哼一聲,雙掌閃電推出。

這老鬼目睹江雨舟手中撐天令,早已生下斬草除根之心,雙掌推出,無形中已加足十成真力,那紅臉大漢李三嘆,見狀頓時嚇得心頭狂跳。

可是,就在他心驚神駭之際,驀見人影一閃,三陰手突然爆出一聲慘號,踉蹌躥出十來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立即倒地而亡。

江雨舟出招之奇,變式之快,使得那紅臉大漢李三嘆看得眼花繚亂,目迷五色,愕然半晌,這才神色倉皇地說道:

“想不到公子尚在人間,主人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江雨舟知道此人對十六年前群雄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一定了然於胸,正想問個究竟,遠處長嘯之聲復起。

李三嘆一聞此聲,立即神色大變道:

“蜘蛛宮黑旗令主已來,公子速走為上!”

江雨舟神情一愕道:

“不,我正要前往蜘蛛宮,找那蜘蛛宮主人,豈懼這區區黑旗令主!”

李三嘆聞言大急道:

“蜘蛛宮主人是否與十六年前之事有關,此時誰也不知,公子何必……”

“哼,縱然蜘蛛宮主人與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之事無關,我也要叫他將苓苓姑娘獻出才肯甘休!”

話聲一落,遠方山腳下人影一閃,突然現出三個人來,李三嘆見狀大駭,神色一變,軟鞭一抖,就向江雨舟捲到。

江雨舟見狀一愣,突聞李三嘆在鞭風嘶嘯中連道:

“公子是說昨夜那白衣少女麼?”

江雨舟見狀會意,立即還攻兩掌,微微點首道:

“不錯,她在哪裡?”

李三嘆招式一變,唰唰唰又是一連三招,一面猛攻,一面輕聲道:

“那女娃娃已被醉鄉老頑童救走,你放心吧!”

他話音落處,山腳邊那三條人影業已愈來愈近,李三嘆一面連使

眼色,一面大喝道:

“無知小輩,你膽敢殺我蜘蛛宮使者,今天還想走麼?”

這話無疑在點醒江雨舟要他速走,江雨舟怎會不知?當下心中一動,暗忖:

日來所見的這班蜘蛛使者,一個個功深力厚,堪稱武林中一流高手,這黑旗令主在武功修為上,定較這些蜘蛛使者更為深厚,苓苓既已被醉鄉老頑童救走,我何必還和他們拼命呢?

如此一想,立即狂攻兩招,哈哈大笑道;

“我若想走,你還攔得了麼?”

鳳笛一掄,圈起萬朵飛花,把紅臉大漢李三嘆一直逼退了十多步。

這還是江雨舟故做聲勢不想傷他,要不然李三嘆在這種奇詭絕倫的招式下,哪還能逃過粉身碎骨之危。

江雨舟此時急於脫離這是非之地,一招得手,人影暴起,蜘蛛宮裡的黑旗令主猶在數丈外,哪裡攔截得及,目注江雨舟快如流星,瞬息消逝于山巒之間。

江雨舟信足奔馳,耳聞身後人身已渺,齊上心來。

海天冤仇錄中那一群毀家仇人,此時潛藏三山九潭五湖四海之中,自己必須要慢慢刺探,才能討回十六年前那筆血債!

自己既是海天遺孤,則叔叔松花釣叟當年獻給賊黨的孤兒是誰?這事非找叔叔問明不可!

還有,那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是否就是當年被賊黨打人江底的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呢?

往事,像一團亂麻,使他心煩意亂不知如何下手。

突然,在他凝神靜思中聽到一陣腳步聲,這聲音就在背後。

多日來的磨練,使他體會了江湖中的險詐,他直覺地認為身後這人,一定不懷好意!

他在心中冷笑一聲,驀從地裡翻身出掌,如同蒼鷹搏兔般閃電抓來!

他招式一出,頓覺黃影一閃,有人驚呼一聲:

“少俠,是我!”

這驚惶的聲音聽來非常熟悉,他頓時認出背後這人,正是昨夜山谷中所見,計擒七星蜥蜴的黃衣老人!

可是,這一招電閃星飛,他雖想收手業已無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那老人左掌一圈,右手疾推,攻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武學,頓時把江雨舟攻勢化去。

那老人就勢退出三步,臉上冷汗淋淋,心頭狂跳不已!

江雨舟此時也感大惑不解,雙目緊盯著黃衣老人,略一遲疑,突然欺身而上,厲聲大喝道:

“你這招‘鬥牛龍光’是何處學來?快說!”

原來先前老人展出的這招絕學,正是他在古墓中學過的那招“鬥牛龍光”,江雨舟乍見之下,你說他怎會不驚,怎會不疑?

可是,那老人一見江雨舟劈頭就問此事,不由也是一愣,囁嚅半天,也未說出端倪。

江雨舟嘿嘿一聲冷笑,上步欺身,亮腕出掌閃電般向老人脈門抓去。

老人驚愕之中,不防他再次出手,心頭一凜,左手脈門已被江雨舟扣住,只覺手下一緊,江雨舟那森冷的聲音又復傳來!

“你說是不說?”

黃衣老人被江雨舟用力一逼,手臂痠痛不說,更難過的是一縷奇寒,直人心脾,心頭一凜,再向江雨舟仔細一瞧,頓時答非所問地失聲驚呼道:

“你……你就是江湖傳言的冷血人麼?”

江雨舟沉聲大笑道:

“不錯,冷血人的性格你大約有過耳聞吧?今天若不實話說出,後果如何你一定猜得到!”

他此時並未把老人所送的面具戴上,沉聲怒笑中臉上那兩道血跡亂跳,更加顯得駭人。

黃衣老人先是心頭一顫,但轉眼之間卻抗聲說道:

“傳我這招絕學之人,乃是老朽一名病人,因我治好他久年瘋癱之病,故爾以這招武學相酬,老朽只能說到此地,你若要再相逼,恕我不能相告了!”

江雨舟聽得一怔,雙目陡射奇光,說道:

“病人?他可是碣石山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麼?”

黃衣老人聞言大驚,滿面詫色道:

“你怎知道?”

江雨舟放下手來,哈哈大笑道:

“我不但知道他是人間活死人,而且我更知道他就是當年沉入松花江底的鋼腸俠士慕容烈!”

江雨舟全是猜測之言,不想一猜中的,只聽那黃衣老人神色連變,終於大喝一聲:

“你既然知道此事,那就不用生離此地了!”

他雖然驚駭於江雨舟的那神奇武功,但此刻竟像發瘋似地雙掌猛揮疾拍,全力向江雨舟攻出三招。

江雨舟察言觀色,已知這黃衣老人定與三叔鋼腸俠士有舊,是以才肯這般為他守秘,當下閃身一躍,避開來勢,然後飛快地亮出胸間那塊玉佩道:

“你可識得此物麼?”

黃衣老人正想二次攻來,但一見玉佩,頓時停身驚呼道:

“撐天令?”

江雨舟微微點首。老人更是滿面驚愕!

“你……難道就是當年松花釣叟獻於賊黨的海天遺孤麼?”

“老人家說得大致不錯,不過我二叔松花釣叟獻於賊黨的並不是我!”

“是誰?”

“此事目下難明,此時還請老人家趕快帶我去見三叔鋼腸俠士一面!”

老人哈哈大笑道:

“善有善報,海天有後,我杏林醫隱十六年來白替古人擔心了!少俠,隨我來吧!”

春風拂面,金鶯織柳,江雨舟隨著杏林醫隱,走入一片杏林花如雪,落花掩映的茅舍。

可是,茅舍空空,竟已失去了鋼腸俠士的蹤跡,在臨窗書桌上,留下一張墨跡未乾的水雲箋,上面寫道:

“蒙兄身冒百險取來七星蜥蜴之膽,使小弟多年沉怨一朝而明,本待聽命小憩數日,但每一念及十六年前兄長滅門之禍,頓覺五內難安。仇蹤迷離,猶待詳察,但江心月忘恩負義殊堪痛心,小弟此次北上,誓必先取老賊之首,以祭大哥在天之靈!”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此時雖還無法找到確證,但十有八九已明自己即是海天遺孤,如此三叔這十六年來,被武林人士交攻,實在全是不白之冤,萬一三叔鋼腸俠士一旦遇上,不分皂白地打了起來,無論傷著哪個,豈不都是千古恨事!

他如此一想,頓時坐離難安,匆匆一飯之後,立即辭別杏林醫隱,就想即速登程。

他身形剛出茅舍,突然想起杏林醫隱醫理精明,自己何不問問苓苓那雙失明的眼腈是否有救呢?

誰知他把此事說出之後,杏林醫隱竟然連連擺首道:

“據我所知,紅花婆子所施之毒,乃是取自雙尾金蠍,老夫雖然知道解毒之方,無奈靈藥難求,也是枉然!”

江雨舟一聽苓苓那雙眼睛依然有藥可醫,頓時心中大喜,急急說道:

“什麼靈藥?難道比七星蜥蜴之膽還難麼?”

杏林醫隱略顯遲疑道:

“要解雙尾金蠍之毒,只有六翅銀蜂之蜜,此物雖無七星蜥蜴兇殘,但卻是有主之物,只怕不易到手!”

江雨舟冷傲之性立發,頓時嘿嘿冷笑道:

“我就不信天底下還有弄不到的東西。那主人是誰?老人家說來聽聽!”

杏林醫隱輕籲一聲:

“提起六翅銀蜂的主人,江湖中大大有名,他就是威震邊陲輪迴寺的主持!”

江雨舟一聞“輪迴寺”幾字,立即想起那點自己殘穴的紅衣喇嘛,不禁雙眉一揚,高聲怒笑道:

“哈哈,輪迴寺,他如不把六翅銀蜂蜜獻上,我江雨舟非把他們趕盡殺絕不可!”

他雖然戴著一副俊俏面具,看不到臉上煞氣,但話聲依然是冷傲刺骨,聽得杏林醫隱心頭直打寒噤。

落花無語,杏林寂寂,江雨舟去遠,杏林醫隱發出一聲嘆息:

“八魄移情,寒晶易血,再加上滿身重仇,一腔血恨,看來冷殘老魔屠盡天下的願望,真要實現了!”

江雨舟像是一顆煞星,出世未久,就在偌大武林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離開了杏林約莫一日時光,便即到達了鄂西重鎮。

在這裡,他發現了一名可疑人物,這人面罩黑紗,但卻氣宇軒昂,步履如風,怪的是他雖在行人眾多之處,依然不肯取下蒙面紗巾。

經過三日跟蹤,江雨舟得到了兩點答案:

第一,這人是武林人物,並且身懷絕藝,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

第二,這人在此似乎有所等待,至於等誰,此時還不得而知。

自第三天黃昏時分,蒙面人出鎮而去,察其眼色,似乎隱含怒火。

江雨舟哪肯錯過這種機會,立即悄悄地隨後跟了下去。

這人出得市區,立即放開腳步,撲奔正北而去。他步履沉穩,身軀飄動時又快又疾,衣袂凌風獵獵作響。

江雨舟想不到此人功力如此之高,心頭暗暗驚詫,雙肩一擺,便也放開腳步趕了下去。如此行約頓飯時光,那人已到達一座山崗之上,驀地腳步一剎,閃電般轉過身來。

江雨舟於他相跑總在三十丈左右,一見那人止步回身,立即雙臂

一抖,如同射星般落入一片草叢之中。

他應變奇速,總算沒被那人看到。當下屏氣凝神,由草叢中偷眼細看,只見那人目注來路,恰像有所等待一般。

江雨舟想探人家底細,只好耐下性子等待。

眼見夕陽銜山,暮靄四合,不禁有點兒心焦,就在此時,突聞那人發出一聲冷笑。

這一聲冷笑入耳,江雨舟就知他定有發現,輕輕地轉臉一瞧,只見來路上風馳電掣般馳來兩騎健馬。

馬行漸近,頓時把馬上人瞧得清清楚楚。

領先一人,闊嘴巴,塌鼻樑,外帶一雙死魚眼,雖僅四十來歲,卻顯得老氣橫秋。

後面馬上,跨著個尖嘴削腮的老頭,背插一支似刀非刀的怪門兵刃,神情兇橫無比。

兩騎馬來到山腳下,那蒙面人突然冷笑一聲,兩掌怪異絕倫地一場,立即尖風嘶嘯,直向馬頭上湧到。

呼呼一陣馬嘶,兩馬四蹄昂起,小老頭飄身而下,那闊嘴巴大漢卻像死豬般“叭”的一聲摔了下來。

江雨舟心知好戲業已開始,果然,那大漢站起身形,立即揚聲怒罵道:

“是哪一個不開眼的東西,膽敢暗算我巴東雙虎,還不乖乖地替我滾出來麼?”

江雨舟一聞巴東雙虎幾字,剛覺心中一動,蒙面人業已由山崗上飛掠而下,他身法快捷已極,看得江雨舟又是心中一動。

蒙面人站定之後,嘿嘿冷笑道:

“巴東雙虎,這十多年來你倆可好麼?”

闊嘴巴大漢神色一怔,小老頭陡然欺身而上,陰惻側地冷笑道:

“閣下是哪路朋友,須知此地不是你撒野之處!”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巴東雙虎,三大爺哪敢撒野,不過我想問你件事情,答得好,留

你個全屍,答得不好,哼,可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巴東雙虎也是一方梟雄,哪能被人如此奚落,聞言連聲怪笑道:

“朋友好膽氣,像你這種狂妄之人,我巴東雙虎不是第一次碰上,套你一句話,問得好,我把你一刀兩段,問得不好,哈哈,那你就嚐嚐巴東雙虎拿手好菜七刀分屍的滋昧!”

小老頭話聲中雙眼兇光四射,話音一落,已把那柄似刀非刀的怪門兵器取到手上。

蒙面人雙目連轉,突然縱聲大笑道:

“好!你聽著吧,我問你,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首謀之人是誰?”

蒙面人話聲一落,笑意倏斂,雙目光芒四射,直盯著巴東雙虎,似要刺人二人胸中。巴東雙虎頓時一震。

江雨舟此時陡然醒悟,怪不得巴東雙虎幾字如此熟悉,原來全是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人,他正想縱身而出,突聞巴東雙虎齊聲說道:

“朋友,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也想見見這蒙面人的面目,聞言急忙真氣一沉,又把將要撲出的身形縮了回來。

落日餘輝,流雲四舞,蒙面人嘿嘿冷笑道:

“二位真不知我是誰麼?”

小老頭冷笑一聲:

“江湖中像你這種人物,真是車載斗量,巴東雙虎哪裡記得許多!”

蒙面人嘿嘿冷笑一聲:

“既然如此,那你就瞧瞧吧!”

話音一落,陡然唰地一聲,快捷無比地扯下那幅蒙面黑紗。

江雨舟只能瞧清那人側面臉形,雖覺有點面熟,但卻實在無法辨出是誰,可是巴東雙虎一見此人,卻像乍遇蜿蠍一般,驚啊一聲,反身就逃。

蒙面人是誰?他問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作甚?江雨舟心中升起了一片疑雲。

江雨舟正對蒙面人感到無限驚訝之際,巴東雙虎業已調轉身形,如同喪身之犬般倉皇逃去。

可是,蒙面人一見巴東雙虎轉身圖逃,頓時唰地一聲,重新掩上面部黑紗,然後身形一長,閃電雷奔般攻出兩掌。

兩掌攻出,慘號連聲,巴東雙虎同時噴出一股血箭,身形一陣搖晃,“啪”的倒下而亡。

蒙面人快似星火般翻轉巴東雙虎屍身,仔細一瞧,不禁神情一怔,終於沉哼一聲:

“虛有其名的東西,便宜你了!”

話聲落處,雙手嗖地一抖,巴東雙虎的屍身立被摔出五丈,頓時粉身碎骨,血雨四濺。

江雨舟看得心頭大震,蒙面人突然狂笑一聲,放足疾奔,江雨舟略一遲疑,立即隨後趕去。

暮色蒼茫中,江雨舟到達了江邊渡口,可是蒙面人業已登上小舟揚帆中流,轉瞬沒入浩渺煙波之中。

三天過去了,江雨舟再沒見到那蒙面人。

可是,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卻使他急於找到那蒙面人!

第一天,他聽說蜀中雙鳥被人擊斃在江邊蘆葦之中。

第二天,三手飛花在關帝廟前被人剖腹剜心。

第三天,驚人的事情接踵而來,那雄踞西南的烏風鬼手金全,被人大卸八塊掛在城皇廟旗杆上。

最令江雨舟驚奇不已的,是這這幾人均為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士,他幾經思量,知道這暗施殺手的人物,一定就是日前擊斃巴東雙虎的蒙面客!

他心中感到一陣氣惱,他認為這人膽敢妄殺海天冤仇錄中之仇家,乃是存心於己作對,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這蒙面客!一定要問明他與己作對的原因。

他在城鎮裡搜索。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他在江邊疏林裡,重新與那神秘怪客相遇!於是,一場驚險的場面立即展開,江雨舟像是有千仇萬恨般地攔住了那蒙面人沉聲冷笑道:

“蜀中雙鳥是你殺的麼?”

蒙面客神情一怔,立即冷哼一聲道:

“不錯!”

江雨舟向前緩跨兩步,雙眉倏地一揚:

“三手飛花呢?”

蒙面人神情冷漠地嘿嘿一笑:

“你想為他們伸冤麼?”

江雨舟神情激動,怒聲大唱道:

“如此看來,將烏風鬼手金全大分八塊之人也是你了!”

蒙面客哈哈大笑道:

“難道他還不該殺麼?”

江雨舟一聞自己苦苦搜尋的仇家,竟在數日之內被這蒙面客一一殺死,不覺怒火上升揚眉大喝道:

“雖然該殺,但還輪不到你來下手!”

蒙面客笑聲一簽,寒聲大喝道:

“我已經下過手了,你又能怎樣?”

江雨舟突然冷笑一聲:

“那你就代他們償還當年舊帳吧!”

身形一晃,陡地欺進三步,左掌反掄,右手直出,一奔蒙面客腰肋之間,一取蒙面客胸前三陰重穴。

他雖然沒練過點穴之法,但般若鳳笛上的奇招,沒有一招一式不是指向人身穴道,端的是奇詭絕奧,凌厲無比。

蒙面客見狀一凜,陡然身形一沉,欺身、旋體、避招、出掌,一招兩式,閃拒兼備,也是勁氣排空,怪異難測。

這兩人俱是武林罕見的怪招,一式攻出,俱感無法拆解,不由同

時大愕。

不過江雨舟一腔傲氣,雖然無法拆解,卻仍不顧一切地硬攻了上去。

可是,那蒙面客卻就不同了。他知道這一擊之下,雖可把江雨舟立斃當場,但自己卻也無法生離此地。

於是,就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候,突然招式一撤,閃電般退出八步。

虧得他及時抽身,總算避免了兩敗俱傷之局。

江雨舟一招走空,也覺察到先前危機迫在眉睫,神情一愣,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江水滔滔,疏林靜寂!

江雨舟緊盯著蒙面人!

一個面罩黑紗,一個戴面具,誰都看不到對方的廬山真面目,但四目相接,蓄勢以待,誰也不敢搶先出手。

突然,一聲長笑,打破了當前的緊張空氣,江雨舟倏地欺身而出,雷厲風行地連攻五招。

這五招絕學展出之際,但見人影搖晃,指風呼嘯,如同風掃長林,枯葉萬片,天羅地網般齊向蒙面人罩下。

在這種凌厲的攻勢下,委實是難以招架,但,蒙面人卻非同凡響,見狀長嘯一聲,也河海翻騰般攻出九掌。

這九掌招招真力貫注,狂猛無倫,奧妙處較般若鳳笛上武學略遜一籌,但狠猛之處似乎猶有過之。

轟轟轟連聲爆震,江雨舟於蒙面客同時後退八步,雙方一怔之後,重新陷入苦思之中。

經過這幾招力拼之後,兩人心中有數,雙方攻力恰在伯仲之間,一著失機,足以鑄下彌天之恨。

此時夕陽西下,江水揚波,雙方正在相持不下之際,突然,左側山頭上現出一條人影。

蒙面人眼光與那條人影一觸,立即退後兩步,嘿嘿冷笑道:

“年輕人,你真要和我拼個死活麼?”

江雨丹冷哼一聲:

“你怕麼?”

蒙面人突然大笑一聲:

“我怕你不敢打賭!”

“打賭什麼?”

“等我與那老鬼結清當年舊帳之後,咱們約定時間,找個地方,著著實實地較量一下!”

蒙面人說話之間,用手一指左側山頭上的人影。

江雨舟見狀大笑道:

“你若死在那人手下叫我怎辦?”

蒙面人哈哈大笑:

“假如真個如此,你再找那老鬼算帳好了!”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說得不錯,我就在此等你兩個時辰,等到月上東山之時人還不來,我就到那邊山頭找你,不過那時我要找到你,你也就不用活過三天!”

這兩個可謂針鋒相對,話聲落處,蒙面人已如流星一般,直向左側山頭馳去。

霞飛日落,夜黑天低。

江雨舟先還看到左側山頭上人影起落,而後日落星升,終於看不見半點人蹤,他枯坐無聊,不由摸出那支般若鳳笛就唇輕吹。

他功力深厚,此時輕輕吹來,頓時傳出一陣清越之音。

他本不解音律,信口吹來音調異常刺耳,聞之令人心煩,若與日前苓苓姑娘相較,真有南轅北轍之別。

可是,笛音一起,江雨舟立即渾忘自我,只覺笛上百鳥迴翔飛舞之際,隱含自然音律;展翅剔翎之間,俱是難測之音,不覺真氣一沉,吹奏間又加上三分真力。

怪異笛聲,掀起了一陣清風,在午夜中嫋嫋飄蕩,幾乎掩蓋了那滔滔東逝的江水。

幽暗的夜空似升起第一顆寒星,慘淡的光芒由疏林中射照在江雨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在清秀的面具下,看不到那兩條令人心悸的疤痕,可是,那一雙冷傲的眸子裡,卻發散出令人顫慄的寒流,就像是夜空裡的星辰,在夜色下閃閃生輝。

笛聲愈來愈覺刺耳,到後來竟掀起了陣陣狂濤,使得群樹搖晃,木葉飄零,滿地亂石,凌空起舞。

繼而梟啼鳥叫,百獸亂竄,大有河翻海揚之勢。

江雨舟功力精進之速,固然令人心驚,但般若鳳笛之妙用卻也難測高深,以這種絕世奇珍,誰見了不想據為己有!

於是,就在江雨舟專心吹奏之際,有兩條人影,在沉沉的夜色裡,如同幽靈一般向他逼了過來。

笛聲鼓動風濤,使得這兩人前進時異常困難,就像是逆水行舟,緩慢異常;到達三丈內外之後,更見身形搖晃腳步踉蹌。

可是,重寶當前,這兩人豈肯輕易離去?但見人影一矮,倏忽間接連幾晃,已至江雨舟五步之內。

此時江雨舟閉目聚神,鼓氣力吹,仍如未見一般。

這兩名偷襲的人物,見狀心頭狂喜,不約而同地左掌一揚,右手快如閃電一般,直向江雨舟手中風笛抓去。

眼看招式落處,就將笛失人亡。

突然,那刺耳的笛聲一變,頓時聲浪澎湃,狂濤疾卷,如同斷崖飛瀑,冰山乍解,轟隆疾卷而來。

那暗中偷襲的兩名江湖人物,不但攻出的的招式全被笛聲逼回,並且氣血激盪五內如焚,心神一凜再也立足不穩,慘號一聲,如同射星般摔了出去。

江雨舟眼看就可參透般若風笛之秘奧,突然被這兩聲慘號驚醒,神情一愣,笛聲嘎然而止。

雙目過處,但見遍地殘枝,滿山落葉,就在那殘枝落葉之中匍伏著兩條人影;幽暗的月色裡,人影蠕動了一下,但緊接著又是一聲慘號。

左邊那人雙足一蹬,哇地噴出一灘黑血,當即氣絕而亡;右邊那人勉強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踉蹌而去。

江雨舟神情一怔,突然醒悟,這兩人定是被自己笛聲激起的勁氣所傷。

可是,笛聲雖然狂猛絕倫,但這兩個匍伏之處的樹木依然完整如初,怎會……

哼!可見先前在自己潛心吹奏之際,這兩人曾經欺進身來,而且至少接近到五步之內。

這兩人為何要偷偷地接近自己?

江雨舟心念及此,就知道這兩人定是想奪那支鳳笛而來,頓時冷哼一聲,霍然站起身形。

他本想追上此人,加上一掌,但身形立起之後,突見缺月高懸,早已爬上東山,頓時想起了蒙面人之約。

蒙面人為何此時還不來?難道他真已藉機逃去了麼?

江雨舟一想蒙面人藉機逃去,頓時怒火上升,冷笑中轉過身來,穿林越巖,飛馳而去。

那人死裡逃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目視江雨舟消逝於蒼涼夜色之中,那脫殼靈魂這才重新入竅。

經過半盞茶工夫,江雨舟內力似乎又進一層,身形起落,健步如飛,轉眼登上左側山頭,正待仔細搜尋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

“你既非貪生怕死,那就存心覬覦龍符重寶了?”

這聲音冷厲中隱含怒火,江雨舟入耳就知是出於蒙面人之口。

這話音一歇,另一個熟悉的聲音立即說道:

“三弟不要誤會,當年之事,實在是因為賊黨太強!”

江雨舟只覺這聲音入耳驚心,尚未會過意來,就聞蒙面人的聲音嘿嘿冷笑道:

“嘿嘿,賊黨雖強,但若我二人聯手力拼,至少也可以多殺幾名仇家!”

“三弟你身負重創,愚兄也恰於前一日因為釣取松江火鯉而真力

耗去大半,縱然拼死一戰,頂多也只能多殺幾名賊黨而已,到終了還不是同歸於盡麼?”

這人聲調蒼涼,語音憂傷,江雨舟聽完之後,立即辨出正是自幼相依為命的叔叔松花釣叟江心月,正待縱身而出,那蒙面人之聲又復傳來:

“呸,虧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來,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你把大哥遺孤拱手獻賊,縱然多活幾年有何益?”

江雨舟聽至此處,再把日來所見之事略加衡量,立時醒悟這蒙面人定是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他二人所談之事,也就是十六年前那宗武林疑案,當下略一遲疑,又把剛要撲出的身形停了下來。就在此時,那蒙面人話音一轉,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論你而行,縱然千刀萬剮,也不足報償大哥待你之情,但大哥在世之時,一向寬厚仁慈,我若過份迫你,生恐大哥泉下難安,也罷,看在當年結義之情,你自己動手吧!”

江雨舟知道自己身世之謎,眼前即可揭開,當下身形微抬,悄悄地看了過去。

此明月色正高,但見疏林空隙處有兩條人影,一立一坐,相距約有八步左右。滿地殘枝敗葉,碗口粗細的松柏折斷數十餘株,顯見出兩人曾經作過一番激戰。

那坐在地上的人影,衣衫破敗,胸前血漬殷殷,似乎已負重傷,雖然面目瞧不甚清,但江雨舟已可辨出正是松花釣叟江心月。

至於站在對面之人,衣衫上也染滿了血漬,此時面紗已落,日光照射下,輪廓分明,氣豪豪邁,與潛隱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十分相象。

江雨舟身世之謎。

松花釣叟忠奸之辨。

這兩宗武林懸案,全待松江釣叟自己來作交待,江雨舟心頭怦怦亂跳,兩眼緊盯著場中,似乎大氣也不敢透!

果然,鋼腸俠士話音一落,松花釣叟突然爆出一聲朗笑:

“哈哈,三弟,愚兄雖然挨你一掌,但能有你這樣俠心義膽的兄

弟,實在足慰此生了!”

鋼腸俠士冷冷一笑:

“你當日若能冒死一戰,我兄弟未嘗不可上追古人,只可惜……

你若再不自裁,可不要怨小弟手下無情了!”

“三弟,難道你真把愚兄看得如此無情無義麼?”

“小弟縱然不信,怎奈事實俱在!”

松花釣叟慘然一笑:

“三弟,你當我十六年前獻給賊黨之嬰兒,真是大哥遺孤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

鋼腸俠士也愕然叱喝道:

“難道不是麼?”

松花釣叟露出一絲得意的苦笑:

“三弟,愚兄實對你說,當年獻予賊黨之人,實是愚兄犬子……”

江雨舟聞言只覺轟地一聲,心頭猛震,懵懵懂懂幾疑此身是夢。

鋼腸俠士慕容烈驚怔不已,陡地蹲下身形喝道:

“二哥,你這話可是當真麼?”

“愚兄豈是口是心非之人?”

“那你怎不早說?”

“當時強敵當前,愚兄怎敢洩露,可是你急怒攻心,不顧重傷之體,冒死力戰,終被賊黨擊下松花江滔滔洪流之中,十六年來,愚兄隱跡潛蹤,只當人天永隔,卻不料今日還有重逢之時!”

鋼腸俠士聞言,兩眶熱淚如江河倒瀉,順腮而下,終於大吼一聲,那蹲著的身形一下仆倒在松花釣叟的腳前,聲嘶力竭地叫道:

“慕容烈自負肚膽照人,若與二哥相較,實如細流與江海,差一點

兒變成個千古罪人,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見大哥的英靈?”

松花釣叟淡淡一笑:

“三弟,自己手足,何必介意?倒是……”

鋼腸俠士未等他把話說完,突然站起身形,沉聲說道:

“大哥血海之仇未報,小弟不敢以死相殉,此時先斷一臂,以消這

十六年來心中對二哥不敬之罪!”

鋼腸俠士話音一落,陡然舉起右掌,閃電般向自己左臂上斬去。

松花釣叟知他心性耿直,說到必做,眼看救援無及,不禁心頭凜駭,厲聲大喝道:

“三弟,你發瘋了!”

可是他話聲出口,鋼腸俠士掌臂業已相接,眼看這俠膽照人的慕容烈,一條左臂就要斷送在自己手下。

突然,身後一聲驚呼,一股剛烈無比的勁氣猛向鋼腸俠士撞來。

鋼腸俠士慕容烈覺出來人功力極強,身形一轉,招式倏變,兩掌快如閃電,齊向來人推去。

但聞一聲轟然巨響,鋼腸俠士被震得身形搖晃,肢下連退三步,驚愕中抬頭一看,只見月光下站著個冷漠的少年。正是先前與己相約之人,頓時雙目一睜,連聲冷笑道:

“你真想為死去的那幾名老賊報仇麼?”

他認定這少年是我自己踐約而來,誰知話音一落,少年突然“嗖”

的一聲摘下了臉上面具,雙膝一跪悲聲說道:

“舟兒參見二位叔叔!”

鋼腸俠士聞言一愕;松花釣叟霍地站起身形,向前連行數步,微微一嘆道:

“三弟,這就是你當年捨命相救的大哥遺孤,你不認識了麼?”

鋼腸俠士雙目閃動,滿面驚詫道:

“他……怎……”

江雨舟面上兩道血痕,顯得醜惡無比,難怪鋼腸俠士不敢相認!

松花釣叟長嘆一聲:

“這全是愚兄失算,一心想重覓龍符,尋求至寶,好讓他繼承大哥英名,是以十六年來未敢輕易傳其一招武學,不想就在我返故居搜尋那失落的龍符之際,他竟……”話聲至此一頓,突然沉聲說道:

“舟兒,你三叔當年甘冒奇險,舍死相救,趕快謝過救命之恩!”

江雨舟尚未答言,鋼腸俠士業已沉聲說道:

“三叔匹夫之勇,差點兒誤了大事,若非二叔以親子相救,此時哪有你的命在?趕快謝過你二叔才是!”

,江雨舟見這兩位叔叔義薄雲天,俱都不肯以恩惠自居,不由感激涕零道:

“兩位叔叔對舟兒俱有天高地厚之恩,舟兒縱然粉身碎骨,也覺難償萬一,舟兒決心走遍江湖,殺盡當年毀家之仇,找尋那為我替死的兄長,然後奉養兩位叔叔以終天年!”

鋼腸俠士嘆息一聲:

“我慕容烈百死餘生,巧入人間活死人之墓,十六年埋首苦修,終靠杏林醫隱之功,得複本來功力,只可恨人海滄桑,往事如煙,當年那些仇家業已無法記清了。”

江雨舟站起身形,聞言沉聲道:

“侄兒不久之前巧遇中條雙傑,蒙他相贈一本海天冤仇錄,敢請兩位叔叔過目!”

鋼腸俠士把那本海天冤仇錄翻閱一遍,不禁連聲唏噓道:

“想不到他們兩個倒全是有心之人,不過當日夜襲海天山莊者為數逾百,這其中難免掛一漏萬,尤其是那幾名功力絕高的蒙面人,不知究竟是哪路人物!”

松花釣叟聞言接過海天冤仇錄,飛快地翻閱一遍,也不禁雙眉緊皺道:

“這些人雖然都是江湖一流人物,但卻無法力抗大哥那超神入化的劍法,看來其中委實另有主謀之人!”

鋼腸俠士雙眉一皺,沉聲說道:

“據小弟推想,群賊夜襲海天山莊,無非是為了那塊龍符,江湖傳言,冷殘老魔把那方龍符截為四段,分送紅塵四絕,看來……”

“三弟說得不錯,抱殘守缺誰肯甘心,這主謀之人定是紅塵四絕之一!”

“哼!蒼穹書賢被焚在前,大哥遭難於後,看來那主謀之人若非南王,就是北霸。”

“愚兄混跡韋家,十年刺探,不得線索,似乎北霸成份甚小,南王嫌疑較大!”

“武林之中,能與大哥一較高低者,除去紅塵四絕之外,還有西域輪迴寺的班達喇嘛,也不可忽略了他!”

江雨舟聽得目迷神馳,半晌之後,才聞松花釣叟長嘆一聲道:

“今日重逢,本當小聚數日,怎奈重仇未雪,寢食難安,由此時起,三弟即往南荒刺探南王行蹤,賢侄可赴西域輪迴寺密查,老朽重赴松花江畔,設法取回那沉入江心的龍符,順便查訪北霸動靜!”

鋼腸俠士輕應一聲:

“二哥說得極是,小弟這就先走一步!”

他說走即走,話音一落,人影電射而去,倏忽之間已至八丈開外。

松花釣叟遙呼一聲:

“此去旨在暗查,若非萬不得已,慎忽顯露本來面目,三月之後在此重聚,千萬不要忘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4-7-15 15:04:4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月色下的苓苓

江雨舟目送鋼腸俠士去遠,便也辭別松花釣叟,直奔西域輪迴寺,臨別之際,松花釣叟叮囑他兩件事:

“第一:他本是紅塵四絕中海天劍聖之子,但此時仇蹤密佈,尚非認祖歸宗之時,尤其是他面上血痕,手中鳳笛,最易暴露身份,是以面具宜戴,鳳笛宜藏。

第二:八魄金粟確有移情伐性之害,所幸那塊撐天令也是人寰奇寶,若能貼肉收藏,足收微效。”

月落星沉,夜暗如漆。

松花釣叟去遠了,江雨舟默然卓立,感到一陣黯然,他這才懊悔沒有向兩位叔叔詢問青城一鳳究竟與己有何關係。

透明前的黑暗過去了,天邊透出一線晨光,江雨舟重新戴上面具,撲奔西方而去。

輪迴寺,聳立在萬山之中,神秘而恐怖,不要說中原武林人物不知其高深,就是身處西域之人,也沒有誰知道寺中詳細情形!

四月,高原上吹起火樣的烈風,江雨舟冒著撲面風沙,來到了藏邊,他打算在高山掩映裡,去找尋那神秘的輪迴寺!

輪迴寺在哪裡?他面對綿亙不斷的山巔,感到一陣悵然!

正在他滿腹躊躇之際,突然,廣闊的草原上馳揚起一陣煙塵,十多匹健馬飛馳而來。

馬上人個個身高體大,一襲又厚又大的長袍,幾乎把身形全都包起,就連面上,也為了掩蔽草原的風沙,而罩上一層厚厚的面紗。

江雨舟一眼之下,就瞧出馬上俱是藏邊土著,心中一喜,邊忙趨前施禮道:

“請問幾位,可知去輪迴寺的道路麼?”

他自從得悉自己身世之後,心性似乎已經較從前平和甚多,話聲落處,突然想到這些人怎懂中原語言?

誰知他剛念及此,那為首之人竟然答道:

“客官問那個輪迴寺之路麼?那就隨我們一起走吧,我們都是為輪迴寺中喇嘛採購日用物品之商旅!”

江雨舟見這人一口漢話說得非常流利,不由大喜過望道:

“既然如此,待我到達輪迴寺之後,重重謝你就是!”

那人聞言喜不自勝道:

“此時天色尚早,客官先進點兒飲食,然後再走吧!”

說完解下鞍畔水壺,恭恭敬敬地送了過來。

江雨舟正覺口渴無比,見狀毫不考慮地接將過來,張口就飲!

那人目注江雨舟,眼中露出一片難以捉摸的神色,直至江雨舟把那中之水飲盡,突然哈哈大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小狗,你睜開眼睛瞧瞧大爺是誰?”

江雨舟聞聲愕然抬頭,只見那人話音一落,嗖地一把扯下了蒙面黑紗。

那人扯下面紗之後,立即露出一副青慘慘的驢臉,綠豆眼,吊梢眉,陰險無比地冷笑不絕。

江雨舟雖然看出他絕非邊疆土著,但卻不知在何處見過,當下冷哼一聲道:

“你是誰?”

那人雙眉一豎,狂笑道:

“大爺行不改姓,坐不更名,獨霸川東的陰手秦光就是!”

江雨舟微微一怔:

“你打算怎樣?”

“我打算取你狗命!”

“哼哼,你能說出個道理來麼?”

“無知小狗,一月之前,在鄂西被你笛聲暗算之人,你就忘記了麼?”

江雨舟神情一怔,喝道:

“那夜月下偷襲之人,就是你麼?”

陰手冷哼一聲:

“還有我兄弟陽手秦明,可惜他已被你這小狗用笛聲暗算身亡,嘿嘿,皇天不負苦心人,多月跟蹤總算如願以償,小狗,你還想逃麼?”

江雨舟一聞陽手秦明幾字,頓時心頭一動,陡然憶起海天冤仇錄中所記的陰陽手,當下猛一欺身,厲聲喝道:

“你兄弟可就是江湖傳言的陰陽手麼?”

陰手秦光嘿嘿一笑:

“小狗,算你還有點兒見識,只是此時知道有點兒太晚了!”

江雨舟一聽眼前之人,果然就是海天冤仇錄中所記的陰陽手之一,不覺雙目圓睜地喝道:

“秦光,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記得麼?”

陰手秦光被問得心頭一驚,情不自禁地向後連退兩步,滿面詫色道:

“你問這事作甚?你……你是誰?”

江雨舟嗖地一聲摘下了面具,沉聲說道:

“你沒聽說過我麼?”

面具一除,江雨舟那副臉色委實有點兒嚇人,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隨著心情的憤怒在臉上跳躍,一雙冷厲絕倫的眼神,射出令人心悸的寒流。

駿馬連嘶,那群人見狀全都情不自禁地韁繩一勒,向後各退數步,陰手秦光更是心頭狂跳道:

“你……你是冷血人?”

“不錯!”

“海天劍聖是……”

“那是先父!”

陰手秦光一見跟前之人,就是近來震撼江湖的冷血人,早已嚇得心頭狂跳,再昕說這冷血人乃是劍聖之子,立即心下一寒,機伶伶地直打冷顫。

江雨舟見狀再次欺進一步,喝道:

“當年首謀之人是誰?快說!”

他話音一落,突然也不自覺地打個寒顫。

陰手秦光看在眼裡,突然雙眉一跳,怯意立消,揚聲大笑道:

“冷血人,別人怕你,我陰手秦光可不怕你,告訴你,你已服下了藏邊毒藥九步斷腸散,縱然知道當年主謀之人,又怎樣?”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凜。陡然欺身又進一步:

“你這話可是真的麼?”

“大爺騙你作甚?你已走過三步,再有六步就將斷腸而亡,趕快交待後事吧!”

江雨舟試一運氣,果覺腹中隱隱作痛,不禁心頭一凜。

陰手秦光見勢一勒韁繩,向後又退三步,詭笑道:

“冷血人,九步斷腸散毒中之毒,若無輪迴寺中六翅銀蜂蜜,縱然華佗再世也無法救你了!”

江雨舟聞言之後,在失望中立即升起一股怒火,當下冷笑一聲,陡然欺進三步,揮起一拳,直向陰手秦光擊去。

他功力之純,果真不同凡響,雖然相隔甚遠,但一拳擊出,陰手秦光立即應聲而起,人吼馬嘶,擲起一陣黑濛濛的灰沙。

陰手秦光摔出八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座下那匹健馬則側臥在灰沙裡,七竊流血氣絕而亡。

此時只要江雨舟欺身追擊,陰手秦光定然難逃一死,可是,那九步斷腸散委實毒辣無比,江雨舟連行六步之後,頓時腹絞痛若割,再有三步,就將斷腸而亡,他如何還敢輕舉妄動?

陰手秦光似乎看透了此中情形.強忍心頭傷痛,用手一抹嘴角血

跡,嘿嘿冷笑道:

“小狗,你來吧!不怕死你儘管過來!”

江雨舟雙眉一揚,正待再次欺身擊掌,和他來個同歸於盡,但突然間心念一動,指著身邊與秦光同來的那夥人道:

“秦光,可不要忘了你這夥同黨仍在我掌力範圍之內,你若再不肯說出當年主謀之人,我就要拿他們開刀了!”

那夥人在江雨舟與陰手秦光交手之際,一直愣愣地看著他們,顯出驚愕不解之情,此時江雨舟話音一落,陰手秦光突然揚聲大笑道:

“好,你下手吧,這夥蠢牛在三天之內,敲去我十錠黃金,你不下手,等會兒我也要下手的!”

江雨舟聞言仔細一瞧,一點兒不錯,馬上人穿著打扮,實在全是地道邊疆土著,不由心頭大恨,當下牙根一咬。

他恨起來哪還管後果如何?默計陰手秦光此時興已相距不足十丈,自己雖還只有三步壽命,但若奮力衝進是可躍出七丈,然後全力出掌,縱不把對方立斃當場,也可將其人擊成重傷。

突然大喝一聲,陡然飛身疾起,一下躍出三丈。

眼看再有兩躍,就可到達陰手秦光身前,可是,就在他身形落地,第二次尚未躍出之際,突然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晃,差點兒翻身栽倒。

陰手秦光哈哈大笑道:

“小狗,你想知道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麼?”

江雨舟調息一口真氣,冷哼一聲:

“你如實說,我今天就饒你一死!”

“嘿嘿,我若不說,你真殺得了我麼?”

“我還有兩步可走,兩步之後全力出擊,不見得你逃得了!”

“那你就試試看。”

江雨舟哪裡還能忍得下心頭之火,大吼一聲,驀地騰身而起,這一次全力一躍,竟然欺進三丈以上。

眼看再有一步,江雨舟固然要百毒攻心斷腸而亡,陰手秦光也萬

難逃出他最後的全力一擊。

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聞耳畔傳來一陣高呼:

“年輕人,快點兒住手!”

江雨舟一步躍進,但覺心頭一蕩,逆血亂躥,聞聲立即停了下來。

陰手秦光額角上冒出一絲冷汗,抬眼望去,只見遠處奔來兩條人影,一名又矮又肥的老頭,帶著個白衣少女。

秦光在江湖上也是有名人物,但一見這老頭之後,立即臉色一變,轉身就跑。

“秦光,你想跑麼?人跑了可得把命留下!”

人隨聲起,掌出如風,快如電閃雲飄,直向陰手秦光擊去。

陰手秦光身形不算太慢,但與老頭相較真有云泥之判,尚未走出三步,已覺勁氣罩體,倉促中心頭一凜,反手擊出一股陰森森的冷風。

雙掌一接,頓時冷哼一聲,雙目暴睜,搖搖晃晃地倒地死去。

這功力絕頂的老頭你說是誰?原來就是那玩世不恭的醉鄉老頑童!他一掌擊斃陰手秦光之後,不禁連連跌足道:

“啊,可惜啦,這東西怎地這樣無用!”

醉鄉老頑童轉過身來,那一班隨同陰手而來的土著,被嚇得調轉馬頭如飛而去。老頑童走到江雨舟身前,說道:

“年輕人,你真服下藏邊奇毒九步斷腸散了麼?”

江雨舟此時跌坐地上,強忍腹中絞痛,說道:

“我不但服下九步斷腸散,並且業已走過八步,再有一步,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說完之後,不禁露出一陣黯然之色,那站在醉鄉老頑童身後的苓苓姑娘,頓時秀眉一揚道:

“義父,你和誰在說話啊?是江哥哥麼?”

醉鄉老頑童微微點首道:

“不錯,就是前次救過你的江哥哥!”

天真純稚的苓苓姑娘,聞言不信地問道:

“江哥哥,你說你要死了麼?”

江雨舟昕她純真的言語之中,隱含無限關切之情,不禁露出一絲苦笑道:

“不錯,我只要再走一步,就要死了!”

苓苓睜大了那雙無法見物的眼睛道:

“要是坐在這裡不走呢?”

江雨舟微微嘆息一聲:.

“那樣也許能支持一段時間,不過也不會太久!”

他話聲至此一頓,倏地仰起頭來,向醉鄉老頑童道:

“老人家,我臨死之前求你辦件事情,不知可肯答應!”

醉鄉老頑童嘆息一聲:

“年輕人,有什麼事人就說吧!”

江雨舟沉思半晌,黯然說道:

“我死之後,請你將今日之事,轉告松花釣叟與鋼腸俠士!”

“松花釣叟?鋼腸俠士?這兩人久已絕跡江湖,年輕人,你知他們還在人間麼?”

“在,他們都還好好地活在人間!不久之前我還見過,只是從今以後……唉!老人家,請告訴他們,就說我江雨舟……不,就說我楚雨舟今生不能報答他們兩位的深思了!”

“江雨舟?楚雨舟?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顯露出一絲慘笑:

“我麼?將死之人,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我就是海天劍聖之子,江湖傳言中的冷血人!”

醉鄉老頑童聽得神情一怔:

“劍聖之子?年輕人,你此時可千萬死不得!”

“生死在天,豈能由人?”

“你耐心等候一下,我到輪迴寺去問問那些喇嘛,他們生長藏邊,定然知道此物解救之法!”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急道:

“怎麼,你與輪迴寺中的喇嘛有舊?”

陰手秦光曾說輪迴寺中六翅銀蜂蜜可解九步斷腸散之毒,如果醉鄉老頑童與輪迴寺中喇嘛有舊,則事情還有可為!

可是,他話音一落,醉鄉老頑童驀地冷哼一聲:

“這些不通人性的蠻牛,誰會與他們有舊?我為求取他一杯六翅銀蜂蜜,費盡三年心機,才算弄來他們所要的交換之物!”

江雨舟聞言,不由大失所望,知道醉鄉老頑童此來,一定是為了苓苓那雙眼睛,六翅銀蜂蜜如此難求,自己怎能啟口?

醉鄉老頑童見他遲疑不語,忙道:

“年輕人,你耐心等候,明日此時我一定趕回就是!”

話音一落,陡然拉起苓苓姑娘,喝道:

“苓兒,走!”

苓苓姑娘出乎意外地秀髮一甩道:

“義父,你自己去吧,我要在此地陪伴江哥哥?”

江雨舟慘然一笑,醉鄉老頑童已如電射星飛,轉眼消逝於荒煙蔓草之中。

流霞滿天,暮靄四合,草原裡風沙疾勁,煙塵四起。

江雨舟目注藍天,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難過,落日銜山煙雲如圓,這大好世界,只要自己再移動一步,就將人天永隔再無相見之日了。

他想起舍子相救的叔叔松花釣叟!

他也想起了義薄雲天的叔叔鋼腸俠士!

這種天高地厚之恩,再無酬報之日了!

海天冤仇錄中的群賊,尚有大半逍遙法外;毀容奪愛的孫北斗;負心背盟的韋驪珠,還有那狂悖任性的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

哼!這如海之仇,似天之恨,此生也只好付諸流水了!沉默的空氣裡,苓苓姑娘嬌聲道:“江哥哥,你怎不理我啊?”

江雨舟凝望著她真摯的面容,微微一嘆道:“苓苓,你真是好孩子!”

苓苓似乎不知江雨舟心頭的憂愁,展顏一笑道:

“你喜歡我麼?”

江雨舟看著她解語嬌花般的笑容,嘆道:

“我喜歡你,我一見你就恨不得和你終身廝守,可是現在……”

“現在你討厭我了?”

“我怎麼討厭你呢?只是現在已經太晚了!人間的路我已走盡,擺在眼前的只有通往陰曹地府的道路了!”

“你一個人走麼?”

江雨舟滿腹憂愁,被她這天真無邪的言事一掃而空,不禁揚眉一笑道:

“這還要別人來陪麼?”

苓苓幽幽地說道:

“我想陪你,又怕義父太孤單了。唉,真煩死人了!”

江雨舟冷傲的心性,也不禁被這小妮子純摯之情所動,當下豪氣勃發地笑道:

“苓苓,不要難過了,在我將死之前,想再聽你吹一次笛子,你肯麼?”

“是那支有很多飛鳥的笛子麼?好!拿來吧!”

日落了,原野裡吹來拂面冷風,寂靜的空氣裡,飄蕩起一陣柔和的笛聲,像是慈母的呼喚,令人沉醉,令人嚮往……

江雨舟呼出一口長氣,憂鬱哀傷,似乎都隨著柔和的笛聲消逝了!

夜風,飄起苓苓的秀髮,一股泌人心脾的幽香,透人江雨舟的鼻端,他凝望著月色下的苓苓,端莊,柔媚,像是一尊女神!

他忘記了傷痛!

他忘記了自己是個將死之人!

他仰望著藍天裡閃耀的繁星,銀河兩岸,那傳說中的牽牛織女,正在遙遙相望脈脈傳情呢!

他凝視一下秀髮飄動的苓苓,心田中漾起一陣說不出來的甜蜜,

可是,這甜蜜的感覺,轉瞬間便即消逝了!因為他想到,自己已是將死之人了!

煩惱,取代了先前的甜蜜,他皺起了眉頭:

“苓苓,不要吹了!,’

苓苓驚愕地停了下來,眨動著那雙視而不見的眼睛。

“怎麼?我吹得不好麼?”

“不,你吹得太好了,只是我有件事情問你!”

“什麼事啊?”

“你練過武功嗎?”

“沒有!”

“你吹我這支笛子,不覺吃力麼?”

“吃力?很好玩嘛!我摸著那些小鳥,它們嘰嘰喳喳地叫,根本用不著我費一點心思,好玩極啦!

“那麼我把這笛子送你好麼?”

“好!啊,不好!”

江雨舟見她言辭矛盾,不解道:

“你不是很喜歡麼?怎麼不好呢?”

苓苓淡淡一笑,平靜地說道:

“我是喜歡,可是我拿去你沒有玩的了!”

江雨舟見她一片純真,不覺把心中冷傲之氣全部化去,柔聲道:

“這笛子我吹起來難聽死了,並且我已是將死的人了,還要它何用?”

“江哥哥,你真的要死了麼?”

“我騙你幹什麼呢?”

“唉!可惜義父太老了,我不能陪你一起死!這樣吧!你死了之後,我把你帶回三本谷,放在房中那張石榻上,每天為你吹兩次笛子,好麼?”

這樣殘酷之事,在她純真的口中說出,不但絲毫沒有悽慘的感覺,反而聽得江雨舟心中升起陣陣溫馨,連道:

“苓苓,你真太好了!我現在真想馬上就死,好和你永遠廝守!”

話聲一落,突然原野裡傳來一聲冷笑:

“既然如此,那你就趁早吧!”

話聲一落,夜空中一群黑影,飛快地奔了過來。但見塵灰四起,轉眼來至目前。江雨舟抬眼一望,原來正是日間跟隨陰手秦光的那班土著,不過在這夥人身前,卻多出個身形奇矮的老頭。

這老頭身高僅有三尺,但胸前花自鬍鬚倒有一尺五六,月光下臨風飄蕩,令人如同置身小人國一般。

江雨舟飛快地由苓苓手中取回那支鳳笛,沉聲說道:

“你是誰?”

小老頭一見江雨舟手中鳳笛,顯得神情一愕道:

“哈哈,我當是誰敢在草原上撒野呢!哼,原來竟是鳳笛傳人,小夥子,你可敢與我大戰三百合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矮鬼,難道我還怕你不成?你出手吧!”

小老頭哈哈大笑:

“小夥子,我高原矮叟怎會佔你這種便宜,你先出手吧!”

江雨舟可不知高原矮叟是誰?聞言冷哼一聲:

“我此時興致不好,你既不肯出手,那就請回吧!”

高原矮叟大笑一聲:

“小夥子,你真不肯出手麼?”

江雨舟冷冷地說道:

“我不肯你能怎麼樣?”

高原矮叟雙目連轉,突然揚聲大笑道:

“我就不相信!”

話音一落,突然欺身疾進,兩掌閃電抓出。

別看他身形奇矮,身法可真快得出奇,江雨舟見他先行出手,驚愕中揚起一聲冷笑,正想出招應敵。

但突然聞高原矮叟身形一變,兩手閃電一般轉向苓苓抓動,等到

江雨舟發覺,苓苓已被高原矮叟抓住,並且剎那間退出八步。

江雨舟頓忘厲害,大吼一聲,正想振身而起。

突然,耳畔傳來苓苓一聲驚呼:

“江哥哥,你不要動!”

江雨舟聞言真氣一沉,又把將要站起的身形坐了下來。就在這.起一落之際,胸腹間又是一陣絞痛,差點兒昏了過去。

高原矮叟見他依然端坐不動,不由大愕道:

“好小子,咱們走著瞧吧!我看你能在此地坐上三年不成!”

說畢向那夥隨行之人,嘰裡瓜啦一陣,然後帶著苓苓姑娘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江雨舟見狀正想二次抬身,苓苓姑娘的話聲又復傳來:

“江哥哥,你千萬別動,等我義父回來再說!”

焦急的聲音,如同流星劃空,轉眼消逝在草原裡。

江雨舟凝視著漸去漸遠的人影,欲追不能,差點兒氣昏了過去。

露重霧濃,蟲聲低泣。

焦急、落寂,使他重新燃起了冷傲的火焰,他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恨,一種難以捉摸的煩惱。

夜盡天明,原野盡頭,升起一輪金色的朝陽,把死寂的世界帶來一番新生的氣象!

可是,在江雨舟心中,卻感到格外的焦急,他不時凝望著遠處,盼望著醉鄉老頑童快速歸來,生、死,能很快地給他個答案。

一次,兩次,接連不斷地失望,使他恨不得騰身而起,走完人世間那最後一步路。

但就在他將要沉到絕望的深淵底部時,醉鄉老頑童回來了,他望著江雨舟,開心地笑道:

“年輕人,你運氣不壞,班達喇嘛說六翅銀蜂蜜就是那九步斷腸散的解藥,來,你快服下吧!”

他摸出一隻指頭大小的玉瓶,關心地送到江雨舟口邊,一股觸鼻香氣,透入江雨舟心頭,使他感到無比地舒暢。

吃下去,就可從死神手中逃回,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他若把醉鄉老頑童費盡三年心力,方才弄到手的靈藥吃下,苓苓姑娘豈不永無重見天日之期了麼?

他思量至此,立即冷傲地一擺頭:

“老人家,我江雨舟已是垂死之人,何必浪費這種稀世靈藥,你快點追到苓苓,替她醫治那雙失明的眼睛去吧!”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怔:

“苓苓?人呢?”

江雨舟羞愧無比地嘆息一聲:

“都怪我江雨舟無能,她已被高原矮叟擄走了!”

於是,把夜間情形詳說開遍。醉鄉老頑童聽完大笑道:

“年輕人,為了苓苓,你此時可真非服下這瓶蜂蜜不可了!”

“為什麼?”

“你知那高原矮叟是怎等樣人麼?”

“不知?”

“這老鬼生性兇殘,武功絕高,若不急速趕去,苓苓那條小命只怕難保了!”。

江雨舟聽得心中大急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趕快去吧,不要因為我這將死之人誤了大事!”

醉鄉老頑童雙眉緊鎖,嘆道:

“年輕人,我老頭平日自負極高,但此時卻知絕難抵擋那矮鬼十三式迴天手,你如不肯幫忙,咱們就一起死吧!”

江雨舟豪笑連連道:

“老人家,我若非身中奇毒,縱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懼?怎奈此時力不從心……唉……”

“嘿!年輕人,你如真肯相助,就請飲下這瓶中三滴六翅銀蜂蜜,只要你功力一恢復,我二人聯手,不怕不能把苓苓救回!”

江雨舟沉思半晌,突然冷哼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遵命,只是我所負太多,只怕今生無法報償了!”

說畢取過那瓶六翅銀蜂蜜,就唇一飲而盡。靈藥入喉,立即運用丹田真力,在體內運行一週,腹中一陣雷鳴,轉瞬解上一灘黑水。

醉鄉老頑童見狀哈哈大笑:

“年輕人,好了,咱們走吧!”

話聲中邁步如飛,撲奔西北而去。

江雨舟死裡逃生,感激莫名,邁動身形緊追不捨。

醉鄉老頑童一身功力,在武林中僅較紅塵四絕稍遜,比之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只高不低,但此時與江雨舟全力相較,竟然是半斤八兩,一口氣奔出十來裡,誰知一轉臉,江雨舟仍然緊隨身後。

老頭兒心中暗暗驚愕,立即決定了一件事,忙向江雨舟道:

“年輕人,你看我那義女如何?”

江雨舟微微一愣,即道:

“人間仙子,今世難求!”

“你不嫌她雙目失明麼?”

“我要重入輪迴寺,為她求取六翅銀蜂蜜!”

“靈藥難求,更何況為時日久,縱有六翅銀蜂蜜,恐怕也難使她重見天日了!”

“縱然她五官俱失,仍舊是人世間最美的姑娘!”

“假如我把她嫁你,你肯答應麼?”

江雨舟聽得一震,忙道:

“我這副臉容哪裡配得上她!”

醉弱老頑童冷哼一聲:

“容貌如何,她已無法再見,我看你這全是推托之詞!”

江雨舟遲疑半晌,突然雙目一睜道:

“既然老人家不棄,我……”

“你怎麼樣?”

“我答應永遠愛她,至死不渝!”

說完立即拜了下去。

醉鄉老頑童哈哈大笑,一把將江雨舟拉起,大叫一聲:

“孩子,快來吧!”

身形一轉,拖著江雨舟,直向左側山谷中躍下。

谷下之霧飄飄,深不見底,嚇得江雨舟心頭一凜。

江雨舟被醉鄉老頑童拉下深谷驚愕中猛一提氣,突覺雙足業已落地。

原來這座山谷初看白雲繚繞,深不可測,但實在說來卻並不太深,雙足落實後老頑童扯著他一陣疾跑,約有盞茶時分來到谷底一座峭壁下,突然身形一停高聲大叫道:

“矮鬼!你把我女兒藏到哪裡去了,快點兒送出來!”

峭壁上虯松交錯,野草怒茁,本來是一片靜寂,但醉鄉老頑童話音剛落,突聞峭壁半腰傳來一聲大笑:

“是誰竟找到鎖雲嶺來了,難道就不知我矮鬼的規定麼?”

這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宛如金石,嗡嗡震耳。

江雨舟真不相信這聲音是出自高原矮叟之口,心下一怔,醉鄉老頑童已應聲大喝道:

“矮鬼,我就是衝你那臭規矩來的,你今天要傷著我女兒一根頭髮,我不活劈了你才怪!”

話音一落,山崖雜樹間狂笑突起:

“啊!原來是你這醉鬼來了,當年賭棋較酒我兩各勝一局,不想輪到比試武功之時,你竟一躲就是三年,今日突然出現,大約是練成什麼絕學了吧?”

一條人影,如同星丸跳擲,由峭壁閃電奔雷般疾馳而下,剎那間到達谷底。此時天色漸高,雲霧已淡,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出正是昨夜劫走苓苓的高原矮叟。

高原矮叟此時也見到了江雨舟,神情一愣,驀地冷笑一聲:

“哼,我說你三年來藏頭露尾,為什麼今天竟敢闖上我鎖雲嶺來,哈,原來是仗著鳳笛傳人的聲勢啊!”

醉鄉老頑童哈哈大笑:

“矮鬼,你說誰是風笛傳人?”

“醉鬼,你還想瞞我麼?這小鬼身藏般若風笛,不是那禿驢的傳人是誰?”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冷笑一聲:

“不錯,我就是風笛傳人,你打算怎樣?”

高原矮叟哈哈大笑:

“二十年前,老和尚以三十四招引風笛勝我十三式迴天手……”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心裡不服麼?”

“哼,有這麼一點兒!”

“不服又該如何?”

“既然老和尚不肯出面,那就只有請你代表令師與老朽比試比試,看看我回天十三手是否真敵不過你般若風笛引風三十四招?”

醉鄉老頑童知道高原矮叟十三式迴天手詭奧無比,江雨舟縱然真得風笛絕學,但終究年歲尚輕,絕非其敵,因此未等江雨舟開口,立即插言道:

“矮鬼,咱們當年講好棋酒武三局定輸贏,如今三局中棋酒兩局均已試過,現在輪到較量武功,你若想借口推託那可不成!”

他存心搶在江雨舟之前出手,是以話音一落,立即右拳猛揮,直向高原矮叟擊了過去。

他功力雄渾無比,掌勢擊出,划起呼呼勁風。高原矮叟陡地身形一閃,反手疾撩,詭奧無比地連攻三招,巧妙絕倫,把對方來拳一下化去。+

這兩人功力全都絕高,醉鄉老頑童以功力深厚見長,高原矮叟則身形飄忽,步法快捷,平心而論,只能說是半斤八兩功力悉敵。

這情形看在江雨舟眼中,不由心頭大動,暗忖:

剛剛醉鄉老頑童要我服那六翅銀蜂蜜時,曾說他絕難力敵高原矮叟的十三式迴天手,可是此時看來……

嗯!一定是老人家怕我不肯服用,這才故意如此說法,他不惜把

三年苦求而得的靈藥拱手送我,我江雨舟豈能坐視不管?

思量中驀地冷哼一聲,雙掌一分,猛向場中撲去。

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業已連拼九招,正在雙方驚愕之中,突見江雨舟飛身撲到,不約而同地招式一撤,各各退後三步。

高原矮叟身形一穩,立即揚聲大笑道:

“醉鬼,你們兩個一齊上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

“矮鬼,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高原矮叟一聞江雨舟語帶譏諷,頓時兩眼一瞪道:

“好狂的小子,當年老和尚也沒有對我如此放肆,你有多大氣候,竟敢不把老夫放在眼下?”

他似乎怒火燒心業已無法忍受,單掌陡地一揚,飄飄搖搖,徑向江雨舟胸前拍下。

醉鄉老頑童驚呼一聲:

“年輕人,當心了!矮鬼這招‘隻手迴天’……”

他如此為江雨舟擔心,實在有點兒多餘,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江雨舟陡地身形一旋,雙臂疾抖,兩掌倒拖,猛向來掌截去。

這一招鳳笛奇學,委實凌厲狠猛,高原矮叟看得心頭一凜,陡地身形一縮,向後疾退五步。

醉鄉老頑童看在眼裡,寬心頓放,不禁呵呵大笑道:

“矮鬼,這一招‘青鳥撩雲’使得地道吧!”

高原矮叟臉色連變,終於冷哼一聲:

“哼!三十四招引鳳笛,這起首一式練得再純又有何用?”

江雨舟冷笑一聲:

“那你就看看有用的如何?”

身形一挫,快如電射星飛,倏忽之間,連展三招奇學。

這三招俱是般若鳳笛上的絕招,在凌厲迫人的勁風之中,隱含令人難測的變化。

醉鄉老頑童看得高興已極,大笑不絕。

高原矮叟到底不愧雄視邊陲的好手,心中雖驚,手下可不敢絲毫大意:招式一變,已讓那稱譽江湖的迴天手盡情施展,掌影縱橫,指顧間也還攻三招。

高原矮叟一向就以招式詭奧見稱武林,此時碰上江雨舟的鳳笛奇招,也是怪異難測,但聞勁氣罡風回肇激盪,四掌未接,業已連換九招。

九招之後,雙方同時攻出一招詭奇絕怪的招式,同時心頭一凜,不約而同地飛身退後八尺。

場中空氣一靜,四目互視,蓄勁待機。

江雨舟覺出,高原矮叟功力之深,較之終南王五先生。少林了塵大師似乎還要高出一籌。

高原矮叟也是驚愕莫名,覺得眼前這少年乃是平生勁敵,招式之奇.似乎不在當年風笛主人之下。

醉鄉老頑童在兩人默默相對之際,突又雙眉一揚,哈哈大笑道:

“矮鬼,鳳笛奇招果真不敵你迴天手麼?”

高原矮叟輕哼一聲:

“這小鬼雖有青出於藍之勢,但認真說來,也只有鴻鵠乘風、紫燕凌波兩招,較老夫迴天手……”

“如何?”

“哼!你認為這小鬼勝得了我?”

“哈,你自己心裡有數!”

高原矮叟哪肯心服,聞言狂吼一聲,驀地側身而進,猶如狂風驟雨一般,但見萬千掌影一齊指向江雨舟下盤。

江雨舟見狀長嘯一聲,驀地飛身而起,指掌拳交互攻出,身形尚未落地,業已連攻五招。

高原矮叟此時所展之武功,固然是迴天手最最凌厲的幾招,江雨舟還擊的手法,更是般若鳳笛上無上絕學。

正在二人各出奇招,同感震駭之際,突聞山崖之間傳來一聲嬌

呼:

“下面誰在打架啊!”

這聲音入耳,就知是那純真的苓苓。醉鄉老頑童一抬頭,高原矮叟與江雨舟也同時停下手來,六目齊揚,只見峭壁上幾株杆乾枝飛的虯松之間,站著一條嬌俏人影,正自蓮步凌虛,款款欲下呢!

在場三人,誰都知道苓苓是有目實盲的睜眼瞎子,見狀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苓苓,你快別動!”

醉鄉老頑童在先,江雨舟、高原矮叟居後,月色下三條人影如同驚鴻倒射,由峭壁底部疾升而上。

三人之中,醉鄉老頑童起步在先,高原矮叟輕功一道,在武林中又是別樹一幟,迥異群倫,瞬息之間,江雨舟業已落到後方。

高原矮叟就要趕上醉鄉老頑童,他心中一急,突然引吭長嘯,飄身而起,但見兩臂倒掄,如同大雁飛翔,快似流矢掠空,由高原矮叟與醉鄉老頑童頭頂閃電掠過。

這種曠絕古今的身法,不但驚世駭俗,就連這兩位見聞博雜的武林怪傑,也不禁心頭一怔,驚愕莫名地停下身來。

高原矮叟目注江雨舟越崖疾上,突然搖頭嘆息一聲:

“想不到白駒過隙身法,竟有如此之快,看來當年老和尚實在手下留情了!”

他說的老和尚,當然就是二十年前的鳳笛主人了,不過江雨舟這些武功、身法,俱是鳳笛上潛移默化而來,根本就不知道風笛主人與高原矮叟比武之事,甚至連白駒過隙身法也是第一次聽到。

他閃電般撲到苓苓姑娘身邊,又驚又喜道:

“苓苓,那矮鬼沒有怎樣你麼?”

苓苓似乎大出意外,神情一怔,嬌笑道:

“啊!江哥哥,是你麼?你好了?”

江雨舟見她答非所問,但言語間流露出對自己的關切,不由感激萬分道:

“謝謝你,苓苓,我好了。那矮鬼沒欺侮你麼?”

苓苓顯得一臉愕然道:

“矮鬼?是誰啊?你是說我師父麼?”

“不,不是你師父,他是昨晚將你擄來此地的矮老頭!”

“嘻,那就是我師父嘛!”

江雨舟聽得一怔,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業已跟蹤而至,只聽醉鄉老頑童陡然腳步一剎喝道:

“矮鬼,你真把這丫頭收在門下了麼?”

高原矮叟冷哼一聲:

“你能收她作女兒,難道我就不能收她為徒兒?”

“哈哈,誰說不能?我醉鬼雖已傳了她無上內功心法,替她紮下了練武根基,但卻自知一套太白拳,施展出來如同瘋魔,女兒家實在不宜學,今天你矮鬼肯把視如性命的迴天手傳她,不是求之不得麼?”

“我收你女兒為徒,你是答應了!”

“答應,答應,哪有不答應之理,只是你這作師父的既然收下徒兒,卻怎地硬要和徒婿拼個你死我活呢?”

高原矮叟聽得一震:

“醉鬼,你什麼時候把女兒許給風笛傳人了?”

醉鄉老頑童神秘一笑:

“就在你收徒之際,難道你心裡不服麼?”

高原矮叟嘆息一聲:

“既然是一家人,我矮子還假充什麼面子,說真的,我一向不肯服人,二十年前雖然輸給鳳笛主人一招,仍覺得是一時疏忽,誰知先前與少俠較量之後,才知鳳笛主人當年業已手下留情,不說我不是鳳笛主人敵手,就是他這位傳人,我也無法勝他。”

醉鄉老頑童昕著哈哈大笑道:

“矮鬼,你又錯了,這位江少俠根本就不是鳳笛傳人!”

高原矮叟又是一驚,醉鄉頑童見狀沉聲說道:

“矮鬼,你不信麼?說起江少俠的身世……嗯,矮鬼,難道你就不知我無酒不談心麼?”

高原矮叟聞言哈哈一笑,立即把三人引進松後一座石洞之中。

莫小看這座石洞,裡面真是寬敞宏偉,充滿了寶氣珠光。

落座用酒之後,江雨舟把自己身世略述一遍,建才鄭重其事地說道:

“前輩久居此地,可知十六年前群賊夜襲海天山莊之際,輪迴寺中的班達喇嘛可曾參與其事麼?”

高原矮叟沉吟半晌,答道:“群賊夜襲海天山莊之時,班達喇嘛曾派人來此邀請老朽對弈!”

“前輩去了沒有!”

“老朽不但去了,並且還在輪迴寺中一連盤恆三日!”

“哼,縱然班達喇嘛沒有參與其事,我也要去輪迴寺走上一趟!”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怔道:

“班達喇嘛,武功深不可測,你去作甚!”

江雨舟豪氣凌雲,沉聲說道:

“我要向班達喇嘛索取六翅銀蜂蜜,為苓苓療治失明的雙目!”

眾人聽得一驚,苓苓更是連聲喚道:

“江哥哥,你千萬不要去,義父說班達喇嘛的六翅銀蜂蜜要有龍符才肯換呢!”

江雨舟聞言,知道自己所服之物,定是醉鄉老頑童用那塊自武當石牢中所得的龍符交換而來,也就是說自己能夠死裡逃生,乃是醉鄉老頑童三年牢獄生涯換來的。

思量至此,頓時心中既感動且慚愧道:

“老人家對江雨舟恩同再造,我如不能取得六翅銀蜂蜜,使苓妹盲目復明,尚有何顏立身天地之間?’’

話一落,也不待醉鄉老頑童回答,立即翻身奔了出去。他身形之快,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等到醉鄉老頑童跟蹤而出,他已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醉鄉老頑童恐他有失,於是要高原矮叟照顧苓苓,也匆匆隨後趕去。

陽光像一片黃金,灑在渺無邊際的草原上。

江雨舟不知輪迴寺究竟在何處,奔馳了兩個時辰,終於躊躇地停了下來,前面是高山,後面是草原,輪迴寺呢?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馳來兩條人影,這兩個身臨切近,江雨舟冷笑一聲,陡然欺身攔了過去。

你說這兩人是什麼打扮?原來這兩人俱都身著大紅袈裟,足蹬牛皮高靴,一見之下,就知是藏邊紅教喇嘛。

江雨舟欺身而出,兩名大喇嘛同時一怔,陡地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向江雨舟掃視一眼,立即大聲喝道:

“你這小鬼攔住佛爺作甚?”

這兩名域外喇嘛,一口漢話居然流暢異常。

江雨舟聽在耳中,頓時冷笑一聲:

“你們是輪迴寺裡的麼?”

兩名喇嘛齊聲怒喝:

“該死的畜生,既知佛爺是輪迴寺裡的怎麼還不閃開!”

江雨舟那副俊秀的面具,自從昨日取下之後,至今還未戴上,聞言雙眉一豎,面上兩道疤痕亂跳,寒聲說道:

“告訴我,輪迴寺在哪裡?”

為首那名喇嘛嘿嘿冷笑一聲:

“瞎眼小狗,竟連輪迴寺也不知道,你看那邊山腳下不是麼?”

江雨舟抬眼望去,果然數里外高峰之下,一片金壁輝煌的廟宇,當下冷笑一聲:’

“論你言行,就該處死,看在指路的情份,姑且從輕發落,各斷一手吧!”

話音一落,兩名喇嘛同時厲吼道:

“不睜眼的小狗,你給我躺下!”

話出掌出,兩人同時怪奧絕倫地攻出一招。

這兩名喇嘛橫行高原,哪知江雨舟的厲害,招式攻出,但覺眼前人影一閃,頓時“咔”地一聲,攻出的兩手已被江雨舟齊腕砍折。

江雨舟掌傷兩名喇嘛,只覺壓抑在心頭的那股恨火,多日來才得充分發洩,心中痛快無比,就在連聲厲號中狂笑一聲,直向輪迴寺奔去。

輪迴寺廟宇巍峨,白牆金瓦,迎著金色的陽光閃閃生輝。門前豎著一雙高插雲表的旗杆,杆上三丈來長的金幡,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江雨舟來至廟外,雙目向四下一掃,立即沿著廟外石級大步而去。

石級盡頭,廟門兩邊站著四名又高又大的喇嘛,這四名喇嘛,對大步而來的江雨舟就如未見一般。

江雨舟未至四人五步之內,四人依然一言不發,江雨舟再也忍不住心頭之火,腳步一停,沉聲冷笑道:

“你們幾個全是死人麼?”

這四名喇嘛似乎不懂江雨舟之言,略一遲疑,突然同時輕哼一聲,四掌擊出,猛向江雨舟抓來。

這四人掌勢攻出之際,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上下左右,各取一方。

江雨舟見狀大怒,陡然雙掌一分,用了八成以上的真力,猛地橫掄了過去,只聽轟轟連響,四名喇嘛同被震出五步,江雨舟不屑的冷哼一聲,由廟門中一閃而入。

江雨舟身入輪迴寺突聞“當”地一下鐘鳴,知道寺中人業已發現自己,當下冷笑一聲道:

“班達禿驢,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打進去了!”

話音一落,突聞耳畔傳來一聲冷哼:

“不想活你就試試!”

江雨舟聞聲大怒,長笑一聲,突然猛上兩步,掌勢一揮,直向置在當門那座石鼎擊去。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巨聲,把那隻重量逾千斤的石鼎一下掃開,如同隕星飛墜,把大殿中一座巨佛擊得粉碎。

江雨舟似乎怒氣未消,正待二次出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23 07:5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