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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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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歐陽客] 鳳笛龍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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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0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六翅銀蜂蜜

突然,身後一陣暴喝,頓時現出十六名年輕的喇嘛,在這十六名年輕的喇嘛之前,是一名年逾七十又瘦又高的老喇嘛。

這老喇嘛卓立當場,凝視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小施主橫闖輪迴寺,毀佛傷人,難道就不怕報應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

“報應,嘿嘿,這就是班達禿驢當日廢我一腿的報應!”

老喇嘛沉哼一聲:

“小施主出言放肆,烏魯可要以佛法懲治於你了!”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

“大言欺人的禿驢,我今天就是特意來領教佛法的,你有多少道行,趕快施展吧!”

烏魯喇嘛為輪迴寺四大護法之一,哪能聽得江雨舟這種放肆的言語,雙目一瞪,突然身形晃動,指顧問攻出三招,踢出兩腳。

一招五式,全選的是令人難以捉摸的奇技,虛實難測,凌厲絕倫,指向江雨舟周身大穴。

江雨舟見狀一驚,腳步疾錯,也以般若風笛上的奇招,還攻五掌。

轟轟連響,碎石亂飛,江雨舟急退三步,烏魯喇嘛倒回七尺,“格格”之聲中把地下青磚踏碎十多塊。

烏魯喇嘛絕沒想到這樣一名毫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江雨舟也因對方招式怪異,功力渾雄,而感到暗暗懍駭。

場中一靜之後,江雨舟正待二次出招。

突然,烏魯喇嘛沉聲喝道:

“小施主橫闖輪迴寺究竟為何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

“在下特為討帳而來!”

烏魯神情一怔:

“我輪迴寺與中原人士向少來往,哪有欠帳可討?”

江雨舟冷笑一聲再道:

“班達賊禿上次進入中原之時,曾在碣石山中廢我一腿,難道這筆帳還不該結算一下麼?”

話音方落,陡聞廟門外傳來一聲沉喝:

“縱是活佛廢你一腿,但你連傷本寺兩名弟子,也該恩怨相消了!怎地還不離開?”

江雨舟應聲轉臉,只見一名身軀雄偉的大喇嘛,帶著先前被自己砍斷手腕的兩人,正由門外而來。

江雨舟見狀冷哼一聲:

“恩怨相消,但還有事未完,在下怎肯離開?”

烏魯喇嘛沉聲道:

“你究竟還有何事?”

江雨舟雙眉一揚,朗朗說道:

“我要索取一瓶六翅銀蜂之蜜!”

他話音一落,突聞大殿後傳來刺耳冷笑:

“六翅銀蜂蜜乃輪迴寺鎮寺之寶,三年一滴,百載半瓶,豈肯輕易予人?”

話聲之後,輪迴寺裡響起九通鼓聲,兩行年輕的喇嘛由大殿後緩緩行來,這些人各執佛器,但聞鐃鈸叮噹不絕。

這兩行喇嘛共計一百零八名,等到全部抵達場中之後,烏魯立即率領著場中喇嘛拜了下去,這時一雙身形高大的喇嘛,護衛著班達活佛緩緩來至場中。

江雨舟一見班達喇嘛,再次沉聲冷笑道:

“世間沒有無價之物,我豈肯白要你的六翅銀蜂蜜?依你老例,就以這方龍符相易!”

話聲中摸出袋裡的龍符,向班達喇嘛遞了過去。

班達喇嘛接過龍符之後,向江雨舟冷笑一聲:

“冷血人,想不到你不但傷勢復原,竟還功力大進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我若傷勢未復,豈肯輕易干休!”

班達喇嘛將那方龍符在手心輕輕一按,毫不經意地笑道:

“好說,好說,龍符重寶,得一足已,再得招災。出家人不敢貪心,你拿回去吧!”

話聲一落,果然把那方龍符原封不動地送還了江雨舟。班達喇嘛果真不想得到龍符麼?不,他決不肯錯過這千載一時之機!事實上在他兩手輕按之際,已運用獨門心法,把龍符上的花紋字跡,全都在掌心拓印下來。

江雨舟雖然聰慧無比,卻未想到這名動八方的活佛,竟會如此奸詐,當下心中一怔,抗聲說道:

“你不肯交換麼?”

班達活佛詭詐地笑道:

“本寺歷代相傳,六翅銀蜂蜜不賣不贈,想得之人,必須以本寺法王指定之物相易!”

江雨舟身形往前一欺,喝道:

“你要何物才肯相易?”

班達喇嘛桀桀一笑:

“說將出來,只怕施主不肯!”

工雨舟沉聲說道:

“既然六翅銀蜂蜜可以物易,除去天上的月亮在下均可辦到,你說吧!”

“是真的麼?”

“我江雨舟何時說過假話?”

班達喇嘛突然揚起一串怪笑:

“冷血人,你要想得六翅銀蜂蜜,除非以心相易!”

江雨舟聞言一震,神情一愕道:

“你……你是說要用我自己之心,才能交換到六翅銀蜂蜜麼?”

班達喇嘛臉色一變:

“你要是不願意,就請出寺!”

這出乎意外的條件,使得江雨舟愣住了!

場中變得一片寂靜,沉靜的空氣中,傳來班達喇嘛一陣陣刺耳怪笑。

卻說江雨舟往輪迴寺求取六翅銀蜂蜜,班達喇嘛故意設難,竟要他以心相易。

若以他此時對醉鄉老頑童感激之情,為了苓苓能重見天日,縱然一死又有何惜?

然而家仇未雪,壯志未酬,如此輕易一死豈能瞑目?

於是,他思前想後不禁滿腹遲疑!

炎炎勁氣吹動簷頭金鈴,傳來單調而淒涼的節奏。

班達喇嘛雙目連轉,突然揚起一串刺耳詭笑。

“小施主遲疑不決,難道是想效武林強盜江湖霄小,作那強取豪奪鼠竊狗偷之行麼?”

江雨舟聞言傲性勃發,沉聲冷笑道:

“老禿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江雨舟磊落光明可對天地,哪會如此無行?”

“那你……”

“哼哼!快把六翅銀蜂蜜取來,江雨舟這顆赤心……”

“怎樣?”

“江雨舟從不求人,此刻向你乞限半年,好清理一身恩怨,半年之後,此心任你取去就是!”

何等氣勢磅礴,且江雨舟面色凝重,輪迴寺中喇嘛精通漢語者不在少數,聞言俱都又驚又凝,就連班達喇嘛也是滿面愕然,半晌之後。

“阿彌陀佛,沙門向無誑語,小施主此話可是當真?”

江雨舟雙目光芒四射,面寒似水道:

“大丈無一言九鼎,你還想叫我發誓麼?”

班達喇嘛雖是反掌遮天的人物,也不禁為他氣雄萬丈之勢所懾,聞言神色一怔,倏地轉過臉去,對身後兩名小喇嘛用藏語吩咐幾句。

小喇嘛匆匆離去,轉瞬取來一隻小巧玉瓶。

班達喇嘛將玉瓶轉交江雨舟,顯得稱心而惋惜地笑道:

“六翅銀蜂蜜不肯為人作嫁,十滴甘液,須耗三十載時光,但能換你冷血人一顆赤心,哈哈!也算值得了!”

說完桀桀大笑。

江雨舟見蜂蜜到手,哪管他笑聲中陰毒之意,沉哼一聲,轉臉疾去。

他奔馳在風沙滿天的原野裡,想象著苓苓雙目復明的歡欣。雖然他只有六個月的壽命了,但是,他付出這寶貴的生命,畢竟是有價值的。

愛的魔力,發生了一種神奇的作用,使得他冷酷的血液裡,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在冷漠的面容上跳躍,淒涼的笑意在風沙裡綻放。

他忘記了仇!忘記了恨!胸中充滿了一片平和!

就在他沉浸於甜蜜的美夢中時,突然耳畔傳來一陣陣怒吼:

“醉鬼,你替紅花婆子償命吧!”

江雨舟聽得一怔,猛抬頭,只見茫茫野草之中,十多條人影,正圍著醉鄉老頑童狂撲猛攻。

醉鄉老頑童揮掌猛攻兩招,哈哈大笑道:

“醜鬼,誰對你說紅花婆子是死在老夫手下?”

人群中一名黝黑的老頭,聞言大吼一聲:

“醉鬼,想不到你真沒有骨氣,紅花婆子屍身明明在你三本谷中找到,你還賴得掉麼?”

話聲中飛身撲到,閃電般連攻五招。別看他同黑鬼一般,招式卻是凌厲無比,是以憑醉鄉老頑童的那般身手,也被他纏住難以脫身。

江雨舟耳聞這黑鬼竟然攔住醉鄉老頑童為紅花婆子報仇,不由怒火上升,陡然長嘯一聲,凌空撲了過去。

白駒過隙身法快如流星飛墜,雙足尚未落地,業已閃電般攻出三掌。

奇兵突起,威力倍增,但聞轟地一聲,已把黑鬼般的老頭震出八步。

場中群賊,見狀全都心頭一怔,不約而同地身形往後一撤,江雨舟用那雙冷芒四射的目光左右一掃,沉聲喝道:

“你們都是為紅花婆子報仇來的麼?”

場中一靜,那黑鬼般的老頭終於冷哼一聲:

“此事與你無關,識時務的最好趁早離開!”

江雨舟雙眉一挑,仰面大笑道:

“黑鬼,你弄錯了,擊斃紅花惡婦的就是在下!”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驚,急道:

“年輕人,你……”一

他知道江雨舟一旦承認是殺死紅花婆子之人,定會引起群賊圍攻,是以話音顯得非常焦急!

果然,他話聲未落,人群中突然爆起一聲狂笑:

“小狗,那你就為她償命吧!”

八條黃影,隨著話聲撲下,呼呼勁風,吹得滿地野草亂卷,威勢之猛,委實令人咋舌。

醉鄉老頑童見狀驚叫一聲:

“年輕人,當心,奪命金環乃是三湘有名人物!”

江雨舟正想出招,突聞奪命金環幾字,不覺心頭猛震,陡然左足一跨,閃電般欺出七尺。

奪命金環果真不同凡響,見狀雙肩一沉,上體半旋,雙掌連封帶閉,又復快如星火般推到!

但就在他雙掌剛剛推出之際,驀聞江雨舟冷哼一聲:

“住手!”

話聲猶如沉雷一般,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奪命金環神情一怔,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來。

江雨舟望著滿面驚愕的奪命金環,厲聲喝道:

“你真是三湘巨盜奪命金環侯彪麼?”

奪命金環不知他話中之意,雙目連轉,愕然說道:

“老夫縱橫三湘數十年,難道還能假冒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三聲,喝道:

“那麼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記得麼!”

此話一出,奪命金環不由臉色大變,腳步連退,驚容顯露道:

“你……你是誰?”

江雨舟寒意徹骨地揚眉一笑:

“冷血人三字,你該聽說吧?”

奪命金環聞言向他臉上一瞧,那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真是觸目驚心,近來江湖上的風風雨雨,他怎會沒有耳聞?只覺心頭一懍,背脊上涼氣直往外冒。

江雨舟逼進一步,沉聲說道:

“你若能說出當年主謀之人,我今天就饒你一死!”

奪命金環話聲尚未出口,那膚黑如漆的小老頭突然仰面大笑道:

“冷血人,你問這幹嘛?你叔父松花釣叟當年能把海天劍聖之子獻於仇家,難道你今天還想……”

江雨舟一聞此言,深覺十六年來,二叔松花釣叟一直被江湖人物不齒,今天再也不能讓他受這不白之冤了!

思量及此,頓忘松花釣叟相囑隱瞞身世之事,情不自禁地大喝一聲:

“老鬼住口,松花釣叟乃是武林中曠代難逢的熱腸之士,怎會把海天遺孤獻與賊黨?”

黑皮老頭哈哈大笑道:

“事實俱在,江湖中人所共知,你還隱瞞得了麼?”

江雨舟沉哼一聲:

“聖賢豪傑之行,哪是你這種狂妄匹夫所能想象得到的!實對你說,松花釣叟當日獻與賊黨的嬰兒,乃是他親生之子!”

此言一出,不但滿場皆驚,就連醉鄉老頑童也覺驚怔莫名,奪命金環在一怔之後,驀地揚言大喝道:

“那麼海天劍聖之子呢?”

江雨舟狂笑一聲道:

“你要見他麼!哼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江雨舟就是!”

話聲中臉色鐵青,雙目冷芒四射,如同利劍一般,穿人群賊胸膛。

群賊心頭一涼,驚惶失措,腳步連退。

江雨舟緩緩地轉向奪命金環,滿面冷漠地說道:

“你不肯說出當年主謀之人麼?”

奪命金環答非所問道:

“你說你是劍聖之子,可有什麼憑證麼?”

江雨舟嗖地一聲,摘下胸前那塊撐天令,向奪命金環一拋,沉聲大喝道:

“你看這是何物?”

奪命金環接住一看,頓時臉色大變,轉頭向那黑皮老頭喝道:

“江東墨客,不趁此時斬草除根,將來沒有我們活的日子了!”

江雨舟一聞江東墨客幾字,心頭又是一動,誰知就在他驚怔之際,那膚黑如漆的江東墨客,也閃電般轉過頭來,大聲喝道:

“六陽手,三才劍,你們不趕快出來,還想逃得了干係麼?”

話聲一落,人群中應聲縱出兩個人來。

頭一個赤面大漢,雙目金光閃灼,兩手紅似火,大約就是那六陽手。

另一個雙肩瘦削,形消骨立,背插一柄三寸來寬的鐵劍,不問可知,就是三才劍。

二人一出,群賊膽氣立壯,但聞叮一聲,奪命金環侯彪閃電般亮

出了那對鎮懾武林的金環,大吼一聲,分由上下各攻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怪招。

江雨舟此時撐天令業已離身,無形中性格大變,只覺恨意狂湧,怒火激盪,大喝一聲,右掌業已閃電般拍了過去。

一招接實,江雨舟腳下一晃,奪命金環更被震出五步,腳步踉蹌,心頭激盪,“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但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江東墨客和六陽手已如閃電般撲到。

江東墨客固然掌動風生,凌厲迫人;六陽手舉掌亮腕之際,更是勁氣如火,砭膚難耐。

醉鄉老頑童見狀哪肯坐視,大笑一聲,跨步疾過。

可是,江雨舟此時血冷如冰,傲氣凌雲,見狀竟然大喝一聲:

“老人家退下,讓我今天殺個痛快!”

身形一閃,業已搶在醉鄉老頑童之前,雙掌疾分,左取江東墨客,右襲六陽手,一招兩式,閃電般攻了出去。

醉鄉老頑童知他性格冷傲,見狀向左一飄,射出八步。雙足落地,但聞“轟轟”兩聲,江東墨客和六陽手齊被震出八尺,江雨舟也腳步不穩連退三步。

三才劍此時正立在江雨舟身後,哪肯錯過這種良機,狂笑一聲,劍尖倏地振起七朵金花,分向江雨舟周身罩來。

這老賊出招陰狠毒辣,看得醉鄉老頑童心下一凜,大聲驚呼道:

“年輕人,當心!”

他在一邊替江雨舟擔心,誰知話音未落,江雨舟業已閃電般欺出八步,不但避開了三才劍的偷襲,並還在電光火石之間亮出那支般若鳳笛,只聽一聲刺耳銳嘯。

場中諸人但覺心頭一凜,江雨舟笛演“鴻鵲乘風”,直指奪命金環侯彪。

奪命金環心頭一凜,雙環陡地向外一格。

江雨舟久經大敵,經驗漸豐,知道其餘三人此時定已跟蹤而上,自己若要硬攻奪命金環侯彪,定必變成四面受敵之勢。

於時心念一動,突然玉笛倒掄,狂笑轉身,腳步一跨,疾攻三招。

他猜得一點兒不錯,江東墨客等三人果已跟蹤而來,這一下轉身出招,由左右攻來的江東墨客與六陽手,頓時成了面對面的形勢,二人心頭一凜,慌不迭抽招疾退。

但三才劍原是隨江雨舟身後追襲,及至江雨舟驀然轉身,立即咫尺相對,閃躲不及,驚駭中舉劍疾架。

可是,江雨舟這三招鳳笛奇學,他哪裡能夠架得開,但聞一陣叮叮噹噹,那支劍已被絞為三段,眼前一花,胸前被江雨舟連戳七個圓孔,鮮血急射如同泉湧。

江雨舟一招擊斃三才劍,群賊心頭大凜,江雨舟把握這千載難逢之機,笛聲怪嘯,凌空橫飛,左手右笛,雙管齊下。

六陽手心頭一凜,鳳笛已至面門,未容側身閃躲,江雨舟驀地手腕一沉,立即“噗”的一聲,六陽手肚破腸流撲地而亡。

幾乎就在同時,江雨舟左掌攻出的那招“鬥牛龍光”,也由江東墨客胸頭撞到,江東墨客悶哼一聲,滿口黑血狂噴倒地而亡。

江雨舟此時一腔冷血,洶湧激盪,連斃三名武林巨寇,兀自雙目噴火,恨意未歇。

那一班江湖賊子,無不膽顫心驚,頓時人影晃動,鬨然而散。江雨舟任何人都可讓其逃走,可就是不能放過奪命金環,只聽他長嘯一聲,凌空疾起。

白駒過隙身法果真曠古凌今,奇快無倫,奪命金環侯彪剛剛逃出三丈,江雨舟業已凌空撲下,五指一探,猛可抓住了奪命金環左肩。

他恨火燒心,不知不覺中用上了八成真力,只聽“噗’’地一聲,五指破衣而人,由奪命金環肩骨中插了進去。

奪命金環侯彪自知難逃一死,猛地一咬牙根,右掌一抬,反腕就向江雨舟碰來。

江雨舟冷笑一聲,右手鳳笛一沉,疾向來掌斬下。

一聲叮噹,侯彪那支仗以成名的金環,早已脫手拋去,並且那隻手腕被鳳笛一振之下,咯嚓一聲齊腕斷去。

侯彪再兇,也不由痛得慘哼失聲,額上冷汗直冒。

江雨舟冷笑一聲:

“老賊,你還不肯說出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麼?”

奪命金環知道不說定有罪受,頓時牙根一咬,慘呼道:

“我說,我說,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乃是……”

話聲至此一頓,發出一聲沉重的喘息。

江雨舟見狀手下一緊,嗔目大喝道:

“是誰?快說?”

他憤恨之中,那沉狠絕倫的真力,不知不覺中自五指上進出,奪命金環猛覺心頭一震,急道:

“當年主謀之人,就是……”

江雨舟見狀怒火攻心,左掌改抓為擊,猛向奪命金環背心拍下道:

“是哪個?你不肯說麼?”

欲速則不達,他急憤中力量未免用得猛了一點兒,但見奪命金環雙眼一翻,勉強說出一句:

“是……北……”

雙足一蹬,閉目而亡。。

江雨舟似乎怒火未歇,大喝一聲:

“好狡猾的老賊,死我也不能放過你!”

說罷陡地抓起奪命金環的屍身,就待……

就在此時,醉鄉老頑童已欺身而上,沉聲說道:

“年輕人,老賊已死,就放了他吧!”

江雨舟神情一怔,醉鄉老頑童已把由地上撿起的那面撐天令,替他掛在頸上。

撐天令果真是一塊天材地寶,一與皮膚接觸,頓時生出一片溫馨平和的氣息,把江雨舟那股不可遏掣的暴戾之性慢慢地化去。

他像是大夢初醒一般,望著地上縱橫倒臥著的屍身,心中升起一絲輕微的歉疚,茫然放下奪命金環的屍身,說道:

“老人家,我聽你之言饒過他了!”

醉鄉老頑童嘆息一聲,凝望著地上那殷殷血漬,半晌才說:

“靈蜜難求,輪迴寺不必去了,年輕人,隨我回鎖雲嶺吧!”

江雨舟聞言淡淡一笑:

“老人家,輪迴寺我已去過了,你看這不是六翅銀蜂蜜麼?”

說罷那隻小巧玉瓶,遞給醉鄉老頑童。醉鄉老頑童接過一看不覺失驚道:

“年輕人,班達喇嘛一向把六翅銀蜂蜜視同性命,你用何物交換,他竟送你如此之多?難道是那另外一方龍符麼?”

江雨舟慘然一笑:

“老人家不必多問了,請將此物帶回鎖雲嶺,讓苓苓重見天日,我江雨舟……咳,請恕我急事在身不能相陪了!”

他話畢身形一轉,快步疾去。

醉鄉老頑童見狀急道:

“年輕人,難道你不願看一看苓苓重見天日時的快樂?”江雨舟神情一怔。但他想到苓苓雙目復明之後,一旦發現自己那副臉容,咳,自己僅有六個月的壽命了,何必令她傷心失望呢!

於是,他深深地嘆息一聲。

“老人家,請你轉告苓苓,就說……就說半年之後……咳,此時不說,將來她會知道的,我走了!”

話聲落處,他飛快地調轉身形,直向茫茫草原中馳去。

荒草萋萋,風沙盈野。

風沙裡隱約傳來醉鄉老頑童的呼喚,江雨舟心頭微微一動,但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牙根一咬,轉瞬消逝於荒煙野草之中。

他到哪裡去?

他要回到碣石山下,青龍河畔,去切實調查一下韋震川的行藏!因為奪命金環臨死時說出的那個‘‘北’’字,極可能就是指的北霸。

他晝夜兼程,回到青龍河畔,早已是流水滔滔,千花竟放的季節了!不過,那韋家祠堂,卻已經門戶緊閉,顯得蕭條冷落了。

夜幕四起,月上長天。

江雨舟由韋家祠堂奔向正北,他戴著面具的臉色,顯得冷漠、深沉。但那雙犀利的眸子,卻流露出懾人的寒芒。

初更之後,他來到了一座宏偉的莊院,這就是北霸韋震川的居處霸王莊,武林中人望而卻步的地方。

江雨舟略一遲疑,然後倏地飛身而起,直向霸王莊裡飄進。

他雖在韋家寄居十年,但一直住在青龍河畔的祠堂裡,霸王莊雖然來過幾次,但卻並不熟悉,尤其是後進各院,他壓根兒就沒到過。

他飄進莊院之中,四下略一張望,然後,陡地雙臂疾振,如同一縷淡煙,撲向左側一座小樓。

他身形才動,突然,月洞門內現出一條人影,步履飄飄,也向那座小樓行來。

江雨舟一眼之下,就看出此人正是霸王莊的總管,江湖上盛譽卓著的閃電手鍾奇,心頭一驚,立即身形一沉避入道旁一叢矮樹之中。

閃電手顯得神情一怔,似乎發現了什麼,四下略一張望,二次邁動腳步,轉身進人那小樓。

江雨舟見狀跟蹤而進,他知道閃電手功力不弱,距離樓外三丈,立即在陰影中停了下來。

樓內燈火明亮,雖然看不到裡面情形,但卻聽得清清楚楚,只聽閃電手沉聲說道:

“小弟無能,竟讓枯竹教主矇蔽,不但失去了龍符,並且……

話聲此至,突聞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插言道:

“二弟不必自責,愚兄也有過錯,反正此時枯竹教主已死,龍符得失愚兄並不放在心上,以後不必說了!”

江雨舟一聞此言,已恬發話者就是那威鎮武林的北霸韋震川,只聽他話音一落,閃電手立即嘆息一聲:

“龍符得失無妨,只是此事有損大哥英名,大哥如此倚重小弟,咳……‘’

“二弟,你怎地還是這般好名?冷殘老魔將龍符截為四段,分送

紅塵四絕,這其中實有深意!”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動,閃電手急道:

“有何深意?”

北霸韋震川沉聲笑道:

“二弟,難道你不知紅塵四絕中人,獲得龍符之後的結果麼?咳!海天劍聖、蒼穹書賢,俱都身遭奇禍,南王孫九五龍符到手三日,便即離奇失蹤,只有愚兄斂刃藏鋒,倖免捲入這武林風濤之中!”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知當年主謀之人,決非北霸韋震川,只是他閱歷太淺,實在無法猜測得到奪命金環口中所指的“北”字究竟是江湖上哪一位成名人物?

就在他沉思不解之際,突然,小樓中傳來一聲輕喝:

“誰?”

江雨舟心下一驚,正待挺身而出。

但話聲落處,耳畔豪笑突起,一條人影劃空飛來,如同巨鷹般落向小樓前那片草地中央。

此人一身白衣,面目黧黑,兩眼如豆,顯得奸詐無比,不過他下落之勢奇疾絕倫,身法之妙,確屬一流。

江雨舟心中一愕,閃電手已由小樓中衝出,就當他身形將要觸地之時,倏忽間燈影搖晃,冷風疾卷,一條巨大人影跟蹤而來。

這人虎目濃眉,面似重棗,可不正是那威懾江湖的韋震川?白衣人一見韋震川現身,頓時桀桀乾笑道:

“一別二十載,韋大俠,你還記得老叟麼?”

北霸韋震川面容倏地一愕,半晌才變顏大笑道:

“呵,我當是誰呢,原來聞兄二次出山了,深夜蒞臨寒舍,可有什麼指教麼?”

姓聞的老頭臉色一寒,怒笑道:

“韋大俠,二十年前你以傲視武林的登天腳,一連踢斃我弟兄七人,難道就忘了麼?”

韋震川也把虎目一瞪道:

“令弟等姦淫劫掠,江湖側目,最後在黃鶴樓下公然戲辱青城一風,小弟實在看不過去,這才約他相鬥……”

江雨舟一聞青城一風幾字,便覺心頭一震,就在此時,那姓聞的老頭突然揚聲斷喝道:

“住口,我弟兄若是調戲良家婦女,縱然死在你手中也沒有話說,可是青城一鳳魏紅菱,乃是海天劍聖……”

江雨舟聽得心頭亂跳,突然,北霸韋震川揚聲斷喝道:

“住口,韋震川敢作敢當,你血口噴人作甚!”

姓聞的老頭子眼一瞪,厲聲狂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為我兄弟償命吧!”

話聲中腳步一點,右掌詭奧絕倫的抓向北霸韋震川。

閃電手鍾奇突然沉哼一聲,跨步揚掌,搶先接了過去。

但姓聞的老頭功力實在太玄,憑閃電手鍾奇那麼高的功力,一接之後。立被逼退八步。

姓聞的老頭就勢欺身,原式不動地攻向韋震川。

韋震川以紅塵四絕之威,竟似不敢力敵似的,見狀身形一閃,向左避開八步,叱聲喝道:

“聞公久,你有把握勝得了我十八招登天腳麼?”

聞公久一招走空,狂笑之聲再起:

“韋震川,你還耀武揚威作甚?二十年前雖連斃我弟兄七人,卻也身中我獨門七星針,雖然逃過一死,但功力已十去其九,我姓聞的不打聽清楚,會自己找上門來麼?”

話聲一落,韋震川臉色連變,聞公久快如流星一般,向前疾跨三步,左掌一圈,連射帶閉地劈了過去。

閃電手鍾奇見狀大驚,沉哼一聲,一步跨在韋震川身前,轟轟兩響,已在剎那間拍出兩掌。

聞公久外號人寰一怪,功力深厚,豈是閃電手能敵,響聲過處,閃電手鍾奇被震得腳步搖晃,鮮血狂噴。

韋震川看得雙眉一皺道:

“賢弟讓開,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讓愚兄今日就以這殘廢之軀,來會會他人寰一怪的絕學!”

人寰一怪狂笑,雙掌陡地一揚,直向韋震川兜胸推來。

韋震川應聲而起,雙足猛地踢了出去。

登天腳雖是武林絕學,無奈北霸以傷殘之軀,在功力上已經大打折扣,但聞轟轟兩響!

北霸韋震川勉強穩住身形,但已經臉色蒼白,顯得氣喘心跳。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哀,止不住眉宇間流露出來。

人寰一怪見狀,不由狂笑再起,身形一躍,雙掌勁氣進發,如同山崩海嘯,再次向韋震川壓下。

閃電手見狀臉色突變,驚呼失聲。

韋震川知道此身已殘,絕非人寰一怪之敵,不由心頭上升起一片淒涼。

江雨舟隱身暗處,再也無法按捺心頭激動之情,長嘯聲中,雙掌倏揚,但聞風吼雷動,遙向人寰一怪迎了過去。

人寰一怪知道北霸韋震川舊創未復,正在囂張拔扈咄咄逼人之際,卻不料江雨舟半腰殺出,一掌接實,頓時轟然大震,腳下搖晃,噔地一聲,插入土內七寸。

這情形,不要說人寰一怪聞公久感到驚奇,就連北霸韋震川與閃電手,也摸不透這突如其來的少年是誰?

月色迷濛,場中顯得一片沉靜。

江雨舟凝視著人寰一怪,準備隨時應付他不意的襲擊,人寰一怪也滿臉驚容,不敢輕易一試。

不過,人寰一怪經驗非常老到,察言觀色,已看出江雨舟絕非霸王莊中人,於是,他心念一轉,立即嘿嘿乾笑道:

“少年人,我猜你到此地一定是有為而來!”

江雨舟沉哼一聲,算是沒有否認。

人寰一怪又復嘿嘿詭笑道:

“少年人,你打算劫財劫色我決不攔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

想多管閒事,嘿嘿,我不說你也知道,請吧!”

請字叫出,身形陡然一晃,閃開江雨舟,就向北霸韋震川襲去。

但此時江雨舟已知北霸並非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心中感激他十年來的收留之情,哪會放手不管,更何況人寰一怪那一批弟兄之死,起因又是為了曾對他愛護備至的青城一鳳。

於是,就在人寰一怪欺身疾進之際,江雨舟也如電閃雲飄,反手一招擋了過去。

人寰一怪經驗功力兩皆不弱,江雨舟出手更是奇絕天下的怪招,但聞“哧”一聲,人影倏地一分。

人寰一怪那幅衣襟,已被江雨舟整個扯下;但江雨舟左袖下端,也被人寰一怪劃開三寸來長一條口子。

這情形委實驚險無比,閃電手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北霸韋震川也是滿腹疑雲,他怎麼也猜想不出這出手救助自己的少年是誰!

就在他遲疑不解之中,場內人影又起,但見腳步晃動,衣袂飄飄,勁氣嘶嘯,寒風怒卷,指顧問雙方各攻十五招。

十五招攻出之後,突然一聲斷喝,夾雜著刺耳厲嘯,人影一分,人寰一怪雙手撫胸狂奔而去。

江雨舟臉色冷漠,面具下看不出表情如何,但雙目之中卻顯得神光散亂,目注人寰一怪逃去,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北霸韋震川驚呼一聲:

“少俠,你……”

他話音未落,突聞遠處傳來一聲嬌呼:

“爸爸!”

江雨舟聞聲心頭大動,抬眼望去,只見韋驪珠由遠處小徑上急奔而來。

他雖然感激韋震川十年收留之恩,但對韋驪珠之負心背盟,卻感到刻骨銘心畢身難忘,此時哪肯與她見面?見狀頓時冷哼一聲,轉身急去。

月色下信足狂奔,對身後之呼喚充耳不聞,涼風習習,月落星沉,

晨曦初露之時已至數十里外,他停下來靜靜思量。

二十年前,北霸韋震川便因身中七星針而功力十去七八,可見十六前襲擊海天山莊主謀之人決不是他,但奪命金環口中所指的“北”

字究竟指的是誰呢?

正在他心頭遲疑之際,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憑他多日來的江湖閱歷,聲音入耳,就知是內功深厚的武林人物,於是,身形一沉立即隱入一片深草之中。

腳步聲愈來愈近,只聽一人沉聲說道:

“昨夜姦淫峨眉女徒的賊子,果真是那江湖傳聞的冷血人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動,悄悄地偷眼一瞧,只見左側一片密林之中走出兩個人來,領先是個壽眉星目的和尚,身著杏黃袈裟,年歲已逾古稀之年,步履飄飄,如同飛絮,顯得功力之高已至爐火純青之境。

在這老和尚身後,則是江雨舟曾經見過的崑崙派代理掌門人,武林甲頗負盛名的天涯散人。

天涯散人話音一落,老和尚突然雙眉一揚:

“阿彌陀佛,可不正是他麼?”

江雨舟聽得雙眉怒豎,正待挺身而出。

就在此時,天涯散人又道:

“據此觀之,這孽障業已深受八魄金粟之害,人性全失了,若不及早除之,真不知有多少深閨弱女將受其害了。”

江雨舟聞言心頭大動,雙肩陡地一晃。

突然,那僧驚咦一聲,猛抬頭,只見遠處奔來一條人影,來人是個三十考歲的大漢,背插鐵尺,顯得神采飛揚,他到達老僧身前立即腳

“啟稟師伯,冷血人行蹤業已發現!’,

那老僧與天涯散人同時一怔,急道:

“他在哪裡?”

大漢用手一指,答道:

“就在正東十里之處,山腳下一座古廟之中,兩位師兄留在那裡

監視,特命我到此地來請師伯!”

那老僧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即沉哼一聲:

“散人兄,我們走!”

身形一晃,率先而去。

江雨舟知道一定有人冒用自己之名,在江湖中胡作非為,但卻不知道與自己作對之人究竟是誰?他目注三人去後,立即飛身而起,身著那大漢所指方向,繞道趕去。

八魄金粟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他與人寰一怪力拼之後,雖然已負內創,但經過一陣小憩之後,不但傷勢已愈,並且功力又進一層。

此時他展開那曠古凌今的身法,竟較天涯散人等幾個又快一籌,月影漸高,那大漢所說的古廟業已在望。

這小廟僅有一進院落,斷垣殘壁之中,遙見塵沙四卷,人影起落。

就在那滾滾塵沙之中傳來一聲大喝:

“哼,沒想到冒充冷血人的竟然是你!”

江雨舟聽得一怔,耳畔突聞狂笑刺耳道:

“既然你已知道,那就不用活著離開了!”

話聲落處,突見狂風疾卷,小廟中屋瓦亂飛,左側一面殘壁轟然一聲倒了下來,緊接著是兩聲刺耳慘號。

江雨舟聞聲大震,立即展開自駒過隙身法,快如閃電一般急掠而去。

他身臨切近一瞧,頓時駭然心動。

只見斷瓦殘垣之中,倒臥著兩具屍身,但都口噴黑血面如金紙,顯見是被人以重手法擊斃!

兇手是誰?

江雨舟心中一轉,已知就是那冒己之名,自稱冷血人的淫徒!

他雖然不樂意別人稱他冷血人,但江湖人物卻都知道冷血人就是他,假如自己不能找到這冒充的淫徒,即這一連串淫孽殺劫,勢必都要由自己來承擔。

憤怒中抬眼四望,只見一條人影,快如射星般奔向東南,轉眼沒

入百丈外一座密林之中。

但是他身形剛剛騰起,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斷喝,兩股剛烈無比的冷風,由身側呼嘯撞來。

江雨舟驚愕之中,猛地雙肩一沉,反手連拍兩掌。

雖然他匆促中用上了七成真力,但來人掌風委實太強,以一敵二,眾寡懸殊,但覺心頭一蕩,身形已被震飛八步。

他身形落地,閃電中把來人一瞧,不覺心頭疾跳。

原來這攔截自己之人,正是前見的天涯散人與那老和尚,此時那冒名之徒已去,破廟中躺著兩具屍身,自己縱然舌乾唇焦,恐怕也洗刷不清今日之事了!

果然,老和尚向他注視半晌,立即轉臉向天涯散人道:

“散人兄此人就是江湖傳言的冷血人麼?”

天涯散人怎知江雨舟戴著面具,見狀連連搖搖頭道:

“此人冒充冷血人之名,手段毒辣,行為卑鄙,雖非冷血人,卻也死不足惜了!”

話聲一落,身形陡然欺進,電射星飛般連攻三招。

他目睹地上兩具屍身的死狀,就知下手之人功力不弱,是以掌勢舞動,連綿不絕,如同長江大河般湧到。

可是,他功力雖然凌厲,但江雨舟在功力大進之後,早已不把他放在心上了,見狀沉哼一聲,也在剎那之間還攻三招。

天涯散人但覺對方招式又快又疾,掌影迷離之中,令自己不辨真偽,轟轟轟一連三響,直震得兩眼金星亂冒,腳下連退三步。

老和尚一見江雨舟出手三招,心神陡地一震,眼見天涯散人被逼得連連倒退,頓時滿面驚容地大喝一聲:

“小施主,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生性不善謊言,聞言冷哼一聲,倏地取下面具,沉聲大喝道:

“老和尚,冷血人之名,你不是早就聽說過了麼?”

老和尚一見他滿面森冷之色,不禁心下一寒,天涯散人與他那兩

道煞氣進發的疤痕一觸,竟然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江雨舟目注兩人,沉哼一聲:

“中原九大門派,看起來只有青城派尚懂得是非利害,其餘各派全是些閉門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淺薄之徒!”

他察言觀色,業已辨出這年逾古稀的老和尚,定是九大門派中聲望最高的峨眉派金頂上人,是以才會如此說法。

果然不錯,他話音一落,老和尚立即沉聲冷笑道:

“小施主敢作敢當,叫老衲敬佩不已,三十年來老衲未開殺戒,只是今日若再放過小施主,叫老衲何顏去見本派死的兩名弟子?”

老和尚說完一掃地下兩具屍身,滿面俱是悲慼之色。

江雨舟見狀怒火勃發道:

“不說你派中死去的兩名弟子,就算長幼徒眾一旦死光,我江雨舟也沒有為他償命的道理!”

這話一點兒也不錯,因為這兩名峨眉弟子事實上並非死在江雨舟手下,但老和尚一聞此言,卻誤會他仗藝逞強,不覺壽眉一揚道:

“老衲金頂苦參,多年來未涉江湖,卻不知道武林之中,竟出了你這種人物,老衲縱有菩薩心腸,今天也不能放過你了!”

江雨舟嘿然冷笑道:

“在下也正想領教領教你峨眉絕技。”

“那就再好不過了!”

金頂上人雖然涵養高深,可也難忍江雨舟那副狂態,話音一落,立即緩行兩步,單掌緩緩舉起,遙向江雨舟心頭拍下。

江雨舟冷哼一聲,雙肩倏沉,揮掌接了過去。

金頂上人倏地招式一變,掌影吼動,神奇莫測地分由上中下三路攻到。

金頂上人變招之快,大出江雨舟意料之外,見狀心下一凜,立即也展出三招風笛絕藝,但聞風吼雷鳴,分向金頂上人來掌迎了過去。

天涯散人一旁靜觀,不禁瞠目結舌,深感江雨舟功力精進之速,有如江水東逝,一日千里,心頭一駭,江雨舟與金頂上人雙方業已接

實,頓時狂風撼衣,腳下不穩,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

江雨舟被金頂上人逼退三尺!

金頂上人以一甲子苦修之功力,竟也被江雨舟震退兩步,頓時滿面驚愕,神色茫然。

場中空氣一靜,江雨舟突然哈哈大笑道:

“人道峨眉金頂上人,功力之高為九大門派中的翹首,今日一見,哈哈!恕我江雨舟沒有興趣奉陪了。”

話音一落,立即振步而起,快如射星一般疾馳而去。

金頂上人與天涯散人同時大喝道:

“冷血人,你還逃得了麼?”

江雨舟縱聲大笑:

“只要我想走,難道你還攔得住麼?”

話聲一落,腳下猛加三分真力,不消盞茶時分,已把天涯散人丟下,等到奔出十里,就連那名動武林的金頂上人,也被他拋得無蹤無影。

四望無人,江雨舟停身小憩,在默默打算今後行蹤。

自己的壽命只有短短的半年,在這半年之中,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尤其是這冒充之人,自己若不能找出他來,真有點兒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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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這處誤會,是本書的一個敗筆。江雨舟不是弱智之人,但當大漢說“江雨舟”在遠處一廟宇時,江雨舟本該站出來的,那樣的話,謊言立刻拆穿。但江雨舟竟然沒站出來。

當然,如果說江雨舟瞧不起九大門派,故而不屑爭辯,倒也勉強解釋得通。

但這裡卻偏偏說什麼“自己若不能找出他來,真有點兒死不瞑目”,這樣一來,就沒辦法自圓其說了。另外,江雨舟恰好看到九大門派中人被殺,卻恰好來不及阻止,又恰好被金頂上人、天涯散人堵在廟裡,無法脫身。這些“恰好”,只能顯示出,作者智窮力竭了,沒法塑造情節,只好用拙劣的“恰好”,來炮製情節。

更有意思的是,當江雨舟被堵在廟裡以後,不但主動揭下面具,而且不向對方說明,非自己所殺(對方不信是另一回事),這就更離譜了。

至於後來,江雨舟得知江北斗是義兄,因此,寧願自己蒙怨,也不去辯解,這倒情有可原。

本書可以這樣改:江雨舟正在行走江湖之時,遇到九大門派,九門派突然指摘他燒殺姦淫,無惡不作。通過九大門派之口,把誤會的經過說清楚,再在江雨舟調查過程中,把事情的真相寫清楚。這樣一來,讀者就容易接受多了。

依靠很容易就能澄清、但卻偏偏未能澄清的誤會,來推動情節,這是一種很拙劣的寫作手法。

《神鵰俠侶》中楊過和小龍女的誤會,也充滿了與本書類似的敗筆。楊過與小龍女的感情,經受不了哪怕是一星半點的考驗。人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到來各自飛”,而在楊過與小龍女那裡,“夫妻不如同林鳥,小難到來各自飛”。最有意思的莫過於,在受不得半點磨難的同時,二人還“生死相許”。這樣的“武俠小說”,還是成人的童話嗎?該不是低能兒患者的福音吧?當然,劉德華陳玉蓮的電視版,比原著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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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閉目沉思之際,突聞遠處傳來一陣蹄聲,偷眼一看,只見遠處馳來一騎健馬,馬上人黑紗罩面,馳至右端一棵黃桷樹下,立即一勒絲韁翻身而下。

江雨舟見狀心頭大愕,好在此時正值春夏之交,野草茁壯,他坐在草叢之中,不易被人發覺,此時悄悄地偷眼看去,只見那人身形落地之後,用目向四周略一打量,然後大聲說道:

“求佛有心,尋廟無門!”

江雨舟聽得心神一怔,突聞遠處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既然存心禮佛,就隨老衲來吧!”

話聲落處,深草中站起兩條人影,這兩人俱都身著大紅袈裟,一眼之下就可辨出他們是藏邊紅教喇嘛。

江雨舟頓時心中一動,暗忖:

難道這兩人是輪迴寺裡來的麼?

他沉吟之中,那蒙面大漢已隨兩名喇嘛身後,朝向遠處山谷快步而去。

江雨舟略一遲疑,便也悄悄地尾追了下去。

山高林密,枝葉繁茂,他稍一大意,三人已消失在蔥綠的叢林之中,正在他滿山搜尋不得要領之際,突聞身後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

江雨舟微微冷笑,霍地轉過臉來。

就在此時,一條嬌俏人影,已如飛燕般翩然墜落身前。

他用目向來人一掃,頓時心神大震,情不自禁地連退三步。

你道來人是誰?原來正是那令他恨之切齒的韋驪珠!倩影人目,往事重上心頭,韋家祠堂的那幕傷心往事,歷歷在目,齊上心扉。

他目注伊人,只覺得悔恨交煎,終於輕哼一聲,轉臉疾去。

可是,就在他身形剛動之際,韋驪珠驀地嬌喚一聲:

“少俠留步!”

江雨舟轉過臉來,沉聲說道:

“你有何事?”

韋驪珠微微一禮道:

“夜來多承相助,小女子代家父謝過援手之德!”

察言觀色,江雨舟知道在面具的掩蔽下,韋驪珠並沒認出自己,激動的心情,頓時平靜了下來,當即冷冷地答道: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誰要你謝!”

他話中之意,是說昨夜援手乃為報答北霸十年收留之恩,可是對韋驪珠負心之仇卻並未忘懷。韋驪珠不知眼前之人就是江雨舟,當然就更不知他話中之意了!

她聽得神情一震,江雨舟業已再次轉身而去,小妮子不禁急喚一聲:

“少俠且慢!”

江雨舟頭也不回地冷哼一聲:

“在下有事在身,恕我無暇奉陪了!”

他雖然性格冷傲無比,但對恩怨二字卻看得極為分明,心中雖把韋驪珠恨透,無奈屢受其恩未曾抵償,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急急求去。

誰知他尚未行出三丈,就聽韋驪珠在身後叫道:

“少俠行色匆匆,可是要找輪迴寺來的那雙喇嘛麼?”

江雨舟聞言心頭大動,陡地停步回聲,沉聲喝道:

“你怎知那兩個喇嘛是輪迴寺中來的?”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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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06: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醉倒的火鯉

韋驪珠淡淡一笑遭:

“你不相信麼?我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江雨舟答非所問道:

“他們身入中原作甚?”

“這又是江湖中一樁秘密,假如你想知道……”

“你有什麼條件,快說!”

江雨舟有點迫不及等,韋驪珠聞言話鋒一頓,沉聲道:

“你如肯為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將今天得來的秘密告訴你!”

江雨舟略一沉吟,韋驪珠立即笑道:

“此事關係甚大,憑你武功不見得就能辦到,你如不敢,也就算啦!”

江雨舟被她一激,不覺冷笑一聲:

“哼!我自信四海之內,八方之中,還沒有令我畏懼之人,畏難之事,我答應你,你說吧!”

韋驪珠聞言臉色一沉,怒聲說道:

“好!我要你為我去殺一個人,你敢麼?”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震,急道:

“誰?”

“南王太子孫北斗!”

“孫北斗?”

“哈哈,你也不敢惹他麼?”

江雨舟真有點兒大出意外,那日深山中韋驪珠對孫北斗投懷送抱,乃是他親見之事,想不到今天……

難道她對我江雨舟真是一往情深麼?

她要把孫北斗置諸死地,難道真為了我那日臨去之言麼?

哼!像她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還會記得我這面目全非的江雨舟!說不定她又遇上了比孫北斗更好之人了!

啊!孫北斗啊!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假如要我來殺你,那實太便宜了你,我一定要……

他思量至此,不覺雙目一亮,凝視著韋驪珠沉聲說道:

“我助你可以,不過真要殺他,還得你自己下手才行!”

韋驪珠沉聲答道:

“我也不想你親手殺他,只要你能廢去他一半功力,我就會把那兩名喇嘛的行蹤奉告!”

江雨舟嘿嘿冷笑一聲:

“咱們一言為定了,你等著下手吧!”

韋驪珠正色道:

“我相信你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其實你今天縱然不答應,我也要把這兩名喇嘛的行蹤相告。”

江雨舟沉聲道:

“為什麼?”

“少俠武功看來定出名門,難道你就不知鬼谷龍符之事麼?”

“那兩名喇嘛是為龍符而來?”

“不錯,他們正為此物而來!”

“哼!這話我不相信!”

江雨舟為何不肯相信呢?因為他日前以手中龍符,問班達喇嘛換那六翅蜂蜜時,曾被班達喇嘛一口拒絕,這十足證明輪迴寺中喇嘛,對鬼谷龍符並無太大野心,事實上江雨舟哪知這其中另有文章?

不過他話音一落,韋驪珠立即冷笑一聲:

“我據實相告,你如不信,我也不勉強,那兩名喇嘛已在遼東一鶚

陪同之下,兼程趕向松花江畔,並準備在松花釣叟得手之際……”

松花釣叟幾字入耳,江雨舟頓時心頭狂震,脫口驚呼道:

“你說什麼?松花釣叟?松花釣叟怎樣?”

他話語如珠,顯見內心焦急之情不同凡響。

韋驪珠淡淡一笑: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的說下去自會明白!”到此話鋒一轉,續道:“當年冷殘子把鬼谷龍符一分為四,分送紅塵四絕……”

江雨舟迫不及待道:

“這些事江湖中任人皆知之事,你還談他作甚,快說松花釣叟之事吧!”

韋驪珠話聲一頓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簡單點兒說吧,當年鋼腸俠士墜落江心之際.他隨身攜帶海天劍聖的那方龍符,便也沉入江心……”

江雨舟聽到此處,頓時心中明白一半,脫口說道:

“是不是松花釣叟此時業已潛返故居,企圖打撈那方失落的龍符?”

“不錯,十年來每到寒冬之際,松花釣叟必潛返故居搜索一番,直至去歲方才發現那方龍符的下落!,’

“你這話由何處聽來?”’

“這俱是遼東一鶚親口對那兩名喇嘛所說!”

“哼,我倒要看看遼東一鶚是什麼人物,竟然敢向……松花釣叟下手!”

話聲一落,身形疾射而出,鳴蟬聲裡,傳來韋驪珠一聲嬌喚!

“鬼谷龍符是武林重寶,但‘道義’二字尤為江湖人物立身之本,尚望少俠上體天心,幫助松花釣叟一臂之力,則遠勝獲得那塊殘缺的龍符了!”

江雨舟聽得心中又是一怔,暗忖:

“她為何這般關心叔叔呢?難道她對我江雨舟……哼,我想得太天真了,她如此做作,還不是預留餘地,準備自己日後下手麼?”

他如此一想,頓時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振足而去。

他日夜兼程地趕向松花江畔,松花釣叟也正到達緊要關頭。

原來那日他與江雨舟分手北上,在青龍河略盤恆數日,並沒有探出北霸韋震川與當年夜襲海天山莊有何關連,於是二次束裝,潛返故居,企圖為江雨舟取回那方失落江心的龍符。

假如那方龍符是沉入江心,憑松花釣叟的水下功夫,取回它並非難事,無奈龍符當日落人江心之後,已被江中一尾火鯉吞入腹中。

松花釣叟知道這尾火鯉乃是天地間一種絕怪之魚,平日潛居江底絕難發現,不過因此物乃秉離火之氣而生,其潛居之處,縱是四九寒天,依然江水滔滔不見片冰。

松花釣叟經過十年搜索,獵狐是假,尋找火鯉是真,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去歲年底,終讓他在江水轉折處懸崖之下,發現了火鯉潛居之地。

十六年前為了火鯉內丹,松花釣叟曾經費盡心力,最後不但沒有得手,反而累得精疲力盡,等到鋼腸俠士攜帶江雨舟逃來之際,他已經無力拒敵,因而鑄下了彌天之恨。

二次重來,內丹之外尚有龍符,他焉能不加倍慎重。

正在他躊躇不敢下手之際,卻聽到了韋家祠堂的變故,他哪還有心思重取龍符,於是滿懷驚悸匆匆而回,那條火鯉又復逃過一劫。

此次重來,為了江雨舟滿身血仇,火鯉內丹可以不要,那方龍符卻是非得不可,因而他到達之後,立即靜坐調息,三日之後,投標垂釣。

他一氣凝神,緊盯江面,雖知由早到晚,竟然不見半點兒動靜,正覺心中驚愕,突見懸崖下飄上一條人影。

松花釣叟剛覺心頭一怔,就聽來人說道:

“江大俠真人不露相,十年來多有待慢,請恕鍾奇不知之罪!”

話聲入耳,松花釣叟一轉臉,果見來人正是北霸總管鍾奇,心中雖驚,表面卻從容笑道:

“十年來承蒙照顧,鍾大俠不怪老朽隱瞞之罪就是了,老朽哪裡

還敢狂妄?但不知鍾大俠此來有何見教!”

閃電.手微微一笑道:

“明人不說暗話,老朽此來,乃替家主人向江大俠討取幾滴火鯉血!”

“此事鍾大俠如何得知?”

閃電手笑道:

“得知此事之人,而今何止我鍾奇一個?”

“還有誰?”

“遼東一鶚與輪迴寺中兩名喇嘛,昨日就已到達松花江畔,隨時可以找到此處!”

“哼,既然如此,我江心月情願空手而回,也不肯為人作嫁!”

“江兄休急,假如我們此時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法捕獲那尾火鯉,不是更妙麼?”

松花釣叟冷笑一聲:

“鍾兄,你說得未免太容易了!只怕我二人釣獲那尾火鯉之時,也就是精疲力盡之際,到那時……”

閃電手哈哈大笑,打斷了松花釣叟之言道:

“江兄過慮了,我鍾奇若無十分把握,怎肯空跑一趟!”

松花釣叟神情一怔道:

“鍾兄,你這話可是當真麼?”

閃電手一面探手入懷,一面笑道:

“江兄,你可認識此物麼?”

話聲中五指一攤,頓時見金光灼灼,香風四溢,松花釣叟先是神色一愕,繼而驚喜莫名道:

“這種青螺醉蓮乃是罕見靈藥,以作餌固然再好不過,只是未免有點兒暴殄天物了!”

松花夕照,江水漾波。

江雨舟心中焦急沿江急行,突然之間,他發現江水轉折處有條人影,蹲坐懸崖靜心垂釣,心下一喜,立即騰身而起。

可是,就在他身形微動之際,突然聞唰地一聲,叢草中撲出一條人影,橫身一攔,沉聲說道:

“行人止步!”

話聲未落,便覺一股疾風當胸推來。

江雨舟反手一揮,就勢退出三步,抬頭一看,只見那人也雙目閃閃,緊盯著自己,及至雙方看清之後,頓時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咦!

這現身攔阻之人非他,正是北霸總管鍾奇。鍾奇一眼看清眼前之人,就是前日深夜光臨霸王莊,力挫人寰一怪的少年,不由心中驚詫不已。

閃電手心中驚愕,江雨舟卻與他截然不同,就當他一眼看見閃電手之際,頓時雙目連轉,嘿嘿冷笑道:

“嘿!果真不出我所料,鍾大俠,你是為了那方龍符來的麼?”

閃電手聞言一震,忙道:

“鬼谷龍符乃是不祥之物,鍾奇哪敢妄生貪心!”

江雨舟冷笑一聲:

“那你關山萬里跑來,難道就是為欣賞這松花江畔的風光麼?”

他話調冷傲,咄咄迫人,閃電手強捺心中怒火,答道:

“鍾奇粗魯之人,哪裡有此雅興!”

江雨舟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那你來此則甚?”

“實不相瞞,老朽想請松花釣叟江大俠在得手之後,賜我十滴火鯉血!”

“他不給不成麼?”

“老朽以海內奇藥青螺醉蓮為餌,相助江大俠,使他在釣取火鯉時省卻九成真力,他焉有不肯之理!”

“你這話令人相信麼?”

“老朽句句俱是由衷之言!”

“哼!好一個句句由衷之言!我問你,青螺醉蓮既稱海內奇藥,你怎會用他來換取幾滴火鯉血?”

“這個……這個……請少俠恕老朽有難言之隱,此時無法據實相告!”

江雨舟聞言冷笑再起,沉聲說道:

“你縱然不肯相告,我也猜得到,你這番千里而來,還不是為了那方龍符,不過,哼,你回去告訴韋驪珠,就說她那一番心機白廢了!”

閃電手心感江雨舟日前相助之德,那一口怒氣一直隱忍未發,但此時再也忍耐不住,聞言滿面怒色,沉聲說道:

“想不到少俠也是如此貪鄙之人,看來韋姑娘那番婆口苦心果真是白廢了,不過這方龍符乃是有主之物,還請少俠三思而行!”

閃電手不肯說出以青螺醉蓮換取火鯉血之真正原因,難免叫江雨舟心生疑竇,認為他明是求取火鯉血,而實際上是為龍符而來。

’江雨舟行藏不露,加以閃電手聽了韋驪珠之言,心中已有了先入之見,當然也懷疑他是為爭奪龍符而來。

這種疑心在兩人心中作祟,誰還肯聽對方之言,是以就在閃電手話聲一落之際,江雨舟頓時冷笑一聲:

“哼!你這些花言巧語,少在我面前賣弄,識相的趁早走開,不然……’‘

話聲至此,又復冷哼一聲,直向那塊懸崖前大步而去。

閃電手微微一愣,陡地欺身疾進,沉聲說道:

“少俠對霸王莊雖有相助之德,但此時情況不同,若再向前,可就別怪鍾某無禮了!”

江雨舟縱聲怒笑道:

“你無禮又能怎樣?”

話聲中又復前行三步。

閃電手沉哼一聲:

“鍾某不才,想見識見識少俠的絕藝!”

他雖然明知不是江雨舟之敵,但卻不能讓他過去,是以話聲一落,雙掌陡然其快無比地交錯揮拍,指顧間一連攻出五掌。

江雨舟大笑一聲:

“你有多少本領,一齊施出來吧!”

塌肩跨步,左手輕按,右掌倏揚,漫不經心地揮掌迎了過去。

就在雙方招式剛要相觸之際,突然,那過懸崖上傳來一聲驚怒交加的暴喝。

江雨舟招式倏變,雙肩一昂,快如利箭穿雲,由閃電手頂上一越

閃電手心神一凜,倏地轉過身來,用目一瞄,頓時心頭狂跳!

原來就在二人爭執之際,松花釣叟江心月業已發覺火鯉上鉤,手臂一搶,杆絲唰地一聲脫水而出,杆絲末端,懸掛著一尾僅盈尺餘的火紅鯉魚。

這尾火鯉服下青螺醉蓮,似乎已無力掙扎。松花釣叟手臂一伸,眼看多年夢想之物,立即就可手到擒來,不由心頭狂喜。

但突然之間,崖後躥起一條人影,雙掌一揚,直向松花釣叟背心

掌風未到,已覺勁氣砭膚,松花釣叟心頭一凜,急切間身形一擰,反手拍出一掌。

雙掌相觸,但聞轟地一聲,松花釣叟剛覺身形一震,突感右手釣杆猛地一彈,驚愕中轉臉一瞧,頓時心頭撲撲亂跳。

原來就在他返身拒敵之際,懸崖下又悄沒聲息地撲出一條人影,身形一晃凌空而起,五指微張,已把那條腹藏龍符的火鯉抓入掌中。

這兩條人影,俱都身著大紅袈裟,功猛力宏,出招奇快,正是輪迴寺中的喇嘛。

松花釣叟眼看到手之物,竟然突生奇變,哪裡能就此干休,大喝一聲,把手中寒鐵釣杆掄起一片寒雲,直向那名喇嘛點去。

可是,這兩名喇嘛俱都是身懷絕學之人,松花釣叟招式雖然凌厲,怎奈人單勢孤,未等他招式施足,那兩名喇嘛業已齊聲大喝,各自攻出一拳。

拳動風生,勁氣排空,松花釣叟身形一震,腳下連退三步。

兩名喇嘛怪笑聲中,晃肩疾去。

松花釣叟雖覺逆血上湧,依然大喝一聲,飛身疾追。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懸崖下除了這兩名喇嘛之外,還有個陰險狡詐的遼東一鶚,就在他身形邁動之際,一股冷厲拳風,猛由側方撞來。

松花釣叟一心都放在前面兩名喇嘛身上,一時不防,竟被擊個正著,但聞悶哼一聲,頓時兩眼金星亂冒,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兩眼迷濛之中,隱約看到一條人影,隨在那兩名喇嘛身後,快步而去。

這情形說來話長,事實上僅是轉眼間事,江雨舟看在眼中,急在心頭,超過閃電手之後,如同射星般急馳而來。

然而他身法雖快,但相距過遠,雖見松花釣叟傷重噴血,卻眼睜睜無法援手,身臨切近,哽咽地輕呼一聲:

“叔叔!雨兒來遲一步,罪該萬死!”

江雨舟那副面具他曾見過一次,觸目之下,頓時面現喜色道:

“雨兒,鬼谷龍符,就藏在火鯉腹中,快……”

話聲至此,突又噴出一口熱血,江雨舟見狀痛心已極說道:

“叔叔,你傷勢如此之重,雨兒哪有心思爭奪龍符……”

他話聲未落,松花釣叟突然雙目暴睜,怒聲道:

“叔叔一時還死不了,你若是我的好侄兒,就快去追趕那暗算我的賊黨,取回龍符……”

江雨舟聞言一怔,正覺兩難之際,倏見閃電手飛奔而來,頓時揚聲說道:

“鍾大俠,煩你為我看顧叔叔,待我去追趕賊黨,事若有成,定以那尾火鯉相謝!”

閃電手聞言心頭一愣,江雨舟業已飛身而起,緊隨那兩名喇嘛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全力展開白駒過隙身法,如同星凡跳擲,不消盞茶時分,已隱約看到兩條紅影在滿山霞下奔馳。

距離愈近,愈加看得真切,只見兩條紅影之間,正夾著那灰衣蒙面大漢,江雨舟一眼看到那蒙面大漢之後,不覺心頭怒火上升,腳下

一緊,立即加上三成真力。

就在此時,那兩名喇嘛與蒙面大漢已奔到一座綿互不斷的森林邊緣,日暮天低,只要三人一旦入林後,江雨舟再想追尋,那可真就不易了!

他正覺心中焦急之際,突聞林中傳來一聲長嘯,由那漫天濃綠之中,快似射星般飄出一點灰白人影。

領先那名喇嘛與這條人影,閃電般連拆三招,雙方身形一佇,殿後那名喇嘛突然大喝一聲,超越蒙面大漢,揮拳直奔來人擊去。

看情形,他是想以二敵一速戰速決,可是,就在他招式攻出之際,森林內又復快如潑風般撲出另一條人影。

只聽轟轟連響,兩名喇嘛已分別同來人鬥起來,輪迴寺的武學雖然狠猛怪奧,來人功力竟也詭秘莫測,三招之後,霍地人影一分,相互凝視,驚愕不已。

就在雙方驚愕之際,江雨舟已如星射般趕到當場,一眼之下,他就看出那突然出林之人,正是神秘莫測的蜘蛛使者。

蜘蛛宮與輪迴寺,雖然俱是名動武林的門派,但江雨舟可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他蒞臨當場用目一掃,立即轉向那蒙面大漢,沉聲冷笑道:

“松花釣叟同你有何仇怨,你竟在火鯉得手之後,還要暗算於他?”

他話聲深沉,冷厲迫人,雙目怒火熊熊,望之令人心悸。

蒙面大漢聞言心頭一怔,就連那兩名蜘蛛使者與輪迴寺裡的喇嘛,也不約而同地轉向他愕然怒視。

晚風沙沙,夕陽如火。

在一陣沉默之後,蒙面大漢驀地縱聲狂笑道:

“哈哈,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小狗,這你也不懂麼?”

江雨舟輕哼一聲,冷冷喝道:

“那我問你,松花火鯉現在誰手?”蒙面人雙目一瞪,將手一揚,嘿嘿冷笑道:

“我這皮囊之中,就是那尾腹藏龍符的松花火鯉,小狗,你想怎樣?”

江雨舟聞言細視,果見他手中提著一隻皮囊,頓時仰面長笑道: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狗賊,你自己剮剛說過,怎地此時就忘了!”

他存心一擊而中,是以話聲剛落,雙掌業已閃電般飛出。

招式之快,變化之奇,不但大出蒙面大漢意料之外,就連那兩名蜘蛛使者與紅衣喇嘛,也同時一震。‘

就在眾人驚怔之,江雨舟業已得手,只聽‘哧’一聲,蒙面人那副面紗,已被他一下扯落。頓時現出個滿面驚悸的黃鬚老叟。江雨舟正待跟蹤而進,突聞唰唰連聲,兩名蜘蛛使者和紅衣喇嘛閃電般撲了過來。

蜘蛛使者一眼看清黃鬚老叟之後,同時驚呼一聲:

“遼東一鶚!”

黃鬚老叟雙目一閃,立即怪笑道:

“不錯,正是老朽!

靠左那名蜘蛛使者,聞言冷笑道:

“哼!沒想到堂堂長白派,竟是輪迴寺裡的走狗!”

遼東一鶚雙目閃動,嘿嘿冷笑:

“長白輪迴和衷共濟,說不上走狗二字,倒是兩位向蜘蛛宮賣身投靠……”

他話音未落,兩名蜘蛛使者同時冷哼一聲,不約而同地揮掌向他擊到。

遼東一鶚與兩名紅衣喇嘛同時身形一長。

但未容三人出掌,江雨舟業已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只聽轟地一聲,麗名蜘蛛使者立即被他迫退三步,雙目閃動,驚詫莫名。

江雨舟冷哼一聲:

“沒有得到我的允許,誰也不許碰他!”

眾人聞言一愣,誰也不知他為何突然會幫起遼東一鶚來,就連遼東一鶚自己也感到茫然不解,不過他生性奸詐,心念一轉,立即嘿嘿乾笑道:

“少俠如此下顧,可是……”

他似是一時猜想不出,話聲至此不覺一頓。

江雨舟接口冷哼一聲:

“可是什麼?”

遼東一鶚雙目連閃,又是一聲乾笑!

“可是我長白派與少俠師門有舊麼?”

江雨舟突然爆出二聲冷笑:

“老狗,你想得太好了,可惜小爺從未投師,更說不上與你長白派有舊,小爺不準別人碰你,只是想留你一命,好讓我慢慢來取吧!”

話音一落,兩名蜘蛛使者同時縱聲大笑,遼東一鶚羞惱成怒,頓忘利害,大喝一聲:

“小狗找死!”

呼地一掌,捲起刺骨冷風,直向江雨舟兜頭拍到。

江雨舟大笑一聲,身法倏變,兩掌貫注十成真力,一招“鬥牛龍光”脫手而出。

他功力之深,已到江湖絕頂高手之林,這一招展出如同沉雷乍起,五巔崩頹,開山裂石的勁氣兜起遼東一鶚直摔了出去。

眾人驚震莫名之際,只聽一聲慘號,風動林拆,石舞沙飛,遼東一鶚已被那強勁無比的掌風壓成肉餅,內藏松花火鯉的皮囊,也被拋出十丈開外。

落日餘輝裡呈出一幅悽慘的圖畫,陣陣晚風,飄送起刺鼻血腥。

兩名紅衣喇嘛,止不住心頭狂跳。

一雙蜘蛛使者,顯得呼吸迫促。

他們都感到大出意外,更猜不出這身負奇學的少年是誰!

場中顯得沉悶而緊張,在令人窒息的空氣裡,突然,靠左一名蜘蛛使者,快若射星一般,直向那隻皮囊撲去。

兩名喇嘛怪吼一聲,立即紅雲閃動,橫身截擊。

另一名蜘蛛使者大喝一聲,雙掌連攻五招,分向兩名喇嘛捲來。

兩名喇嘛應聲出招,也閃電般還攻三招。

只聽轟轟連響,勁氣排空激盪,那名蜘蛛使者以一敵二,竟被震得連退三步。可是另一名蜘蛛使者卻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撲近了那隻皮囊八步之內,眼看狡計得手,立即狂笑如雷。

但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時候,江雨舟已經疾射而來,只見他冷笑一聲,反手撥出一掌。

這一掌看似平凡,實則內藏奧妙,容得那名蜘蛛使者亮掌出招,勁風業已兜胸湧到,頓時悶哼一聲,立被震退八步。

蜘蛛宮裡的使者,俱是江湖上一流腳色,平日氣焰萬丈,不想今天連這無名少年一掌也接不下,怎能不心頭狂跳?

江雨舟扭轉身來,嗤聲冷笑道:

“哪個想得松花火鯉的,出來!”

四人八目亂轉,默然無聲。

江雨舟又是一聲冷哼:

“諸位如此謙讓,我可就不客氣了!”

說完旁若無人地跨起大步,直向那隻皮囊走去。皮囊中裝著那隻被青螺醉蓮醉倒的火鯉,而火鯉腹中則又藏著那塊武林觸目的鬼谷龍符。

這兩名喇嘛來此則甚?

說穿了,還不是為了那塊鬼谷龍符!是以就在江雨舟跨出第三步之際,兩名蜘蛛使者頓時腳步一錯。

不過,這兩人俱是武林老猾頭,早已看出了江雨舟的厲害,腳步一錯,僅止欺出三步,又復停了下來。

但那一雙紅衣喇嘛,卻就有點隱忍不住了,一方面是貪心太熾,不肯眼見寶物失之交臂,二方面自視甚高,以為遼東一鶚之死,乃屬功力不濟所至,是以就在蜘蛛使者腳步移動之際,立即搶先出手,齊向江雨舟撲去。

江雨舟大喝一聲:

“滾回去!”

雙掌橫掄,勁氣倒湧而來。

兩名喇嘛身形一蹲,四掌一拳,潑風驟雨般連攻三招。

三招攻出,拳風如同擊在一堵氣牆上一般,雙臂一彈,腳下滑出七步。

江雨舟冷笑一聲:

“蜘蛛宮,輪迴寺,看來全是些浪得虛名之徒,再不趕快離開,可別怪我要不客氣了!”

靠前一名蜘蛛使者,聞言轉向紅衣喇嘛,嘿嘿奸笑道:

“大喇嘛,你聽到沒有,難道你們千里而來,就這麼甘心空手而回麼?”

靠左一名紅衣喇嘛一愣之後,立即沉聲說道:

“兩位若肯與我輪迴寺合作,事成之後,佛爺們定照先前與長白派之約謝你!”

那名蜘蛛使者嘿嘿笑道:

“但不知你與長白派如何約定?”

紅衣喇嘛說道:

“龍符我得,火鯉給你!”

後面那名蜘蛛使者,聞言雙目一亮,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冷哼。

看樣子分明是心有未甘。

但領先那名蜘蛛使者,見狀立即搖手製止道:

“好,咱們就如此約定,能得火鯉也不虛此行了!”

江雨舟在一旁默默靜聽,臉上不時現出不屑的冷笑,聽到此處,再也壓抑不下心頭怒火,竟然縱聲大笑道:

“這樣再好不過,免得我多費手腳,你們出手吧!”

話聲落處,人影亂晃,暮色深沉,如同群魔亂舞,立即將江雨舟圍在中間。

蜘蛛使者發出刺耳奸笑,舉步抬腕,揉身而進。

紅衣喇嘛臉布獰厲之色,步履沉重,揮拳進迫。

一步,兩步,三步……

當四人迫近江雨舟八步之內時,驀地腳步一停,齊聲怪笑道:

“小狗,你死在日前可有什麼遺言麼?”

江雨舟在四人迫近之時,早已氣納丹田,蓄勢以待,聞言立即沉聲大笑道:

“該死的老狗,要留遺言的恐怕是你們而不是我,你們一齊出手吧!”

“那你就當心了!”

深沉暮色之中,響起了八聲怪笑,八掌同揮,狂風激盪,如同海嘯山崩般齊向江雨舟擠到。

江雨舟仰臉長嘯,振臂出招,左掌橫掄,右手疾拍,鳳笛奇學,貫注十成真力硬向來勢封去。

蜘蛛使者,紅衣喇嘛,俱都是江湖上一流人物,聯手合擊,聲勢非凡。

江雨舟武林奇葩,金粟鳳笛,奇緣迭遇,功深力厚,招式展動,大有風雷變色之威。這武林罕見的一擊,正不知鹿死誰手。

但突然之間,風動長林,人影橫空,一名身著古銅色長袍的老人,恰似電射星漩般翩然飄來。

這老人輕功絕高,足踏實地之際,陡然用力一招,那內盛松花火鯉的皮囊已被他抓人掌中。

在場之人,俱都是武林一流高手,抬腕出招之間,仍能耳聽四面,眼觀八方,一眼看清這老人之後,不覺同時大震,真力一撤,疾退數步。

饒是眾人見極及時,業已無法攔阻,只聽一聲長笑,老人大袖疾擺,騰身而去。

兩名蜘蛛使者與紅衣喇嘛,見狀大喝一聲,各各推出兩掌,只聽了陣轟隆巨響,眼前茂林,被四人強勁掌風掃開三丈。

可是,那身著古銅長袍的老人並未回身拒敵,就在眾人掌風震撼

之下,反而借勢一閃,快如射星般隱入叢林,轉眼消逝。-

江雨舟目注四人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然後雙臂一抖騰身而起,踏著蒼茫暮色追了下去。

日落西山,月湧大江,長天緊壓叢林,疏星閃耀,幽暗的夜色裡,不時傳來幾聲梟啼。

江雨舟看不到那老人蹤影,但卻聽到他衣袂之聲,似這般僅憑聽力追蹤,若無超人的內功修為,委實難以辦到。

可是江雨舟身受八魄金粟之惠,聽力之強,遠非常人可比,隨著時間的消失,那陣陣衣袂之聲愈加顯著,顯見得他與那老人業已逐漸接近。

突然,那單調的衣袂聲竟然一變為二。

江雨舟心頭一震,那起自身側的衣袂聲已至三丈之內,頓時一聲冷笑飄起:

“哼,冷血人,你還逃得了麼?”

江雨舟聞聲剛覺一愕,便見人影橫空而來,一股勁風,猝然襲到。

他驚愕中反掌一拍,已把來人震退三步。

凝神一看,只見此人一身黑衣,滿面虯髯,雙目炯炯有光,滿露驚愕之色。江雨舟見這出手偷襲者竟是從未謀面之人,不覺雙目一瞪。

就在他將要發作之際,那虯髯大漢突然躬身一禮道:

“在下一時不察,誤把少俠當成了那無惡不作的冷血人,開罪之處,尚望海涵!”

話聲一落,又復躬身一禮,立即邁步而去。

漫漫夜色裡,留下了江雨舟,他被帶入一片沉思之中。

卻說江雨舟滿腹疑雲,眼見那大漢行出數丈,突然心念一轉,立即沉聲喝道:

“站住!”

大漢為之一楞,霍地停步回身滿面怒色道:

“在下一時誤會,難道少俠就真不可見諒麼?”

江雨舟答非所問道:

“你在何處見到冷血人?”

“就在這松花江畔!”

“他容貌如何?”

“這賊子狡猾異常,雖然我已追蹤多日,但卻從未看清他長相如何!”

“那你追他則甚?”

“因為這賊子……哼!你如沒有要事,恕我不能奉陪了!”

話聲落處,再次掉轉身形,往蒼茫夜色中振足疾去。

江雨舟心中暗忖:

遼東一鶚已死,叔叔之仇已報,龍符火鯉得失固然緊要,可是這冒名冷血人的賊子,卻更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立即展動身形,隨著那虯髯大漢身後趕去。

淡月疏星,流去絮午,這子夜茂林之中,不時傳來衣袂破風之聲。

這夥人來此作甚?

是為了龍符火鯉?還是為了那冒名的冷血人?

疑雲,一層層堆集在江雨舟心頭!

突然,一聲驚心動魄的慘號,由寂靜的夜色裡劃空傳來。

江雨舟聞聲疾起,像一縷輕煙般隨風而去。

沉寂的夜幕下,此時傳來一聲怒喝:

“冷血人,如此看來,那掌斃武當弟子黃輝的兇手,大約也是你吧?”

“哈哈,你看小爺的手段還夠利落麼?”

“那麼華山雙英之死……”

“小爺一併效勞了!”

“你這個狠心小賊……”

“哈哈,狠嗎?還在後頭呢!五台鐵頭陀,崑崙七巧掌,再加上躺在地下的三位,現在可該輪到你們了!”

話音一落,猛聽幾聲暴喝,震得夜鳥驚啼,宿鳥亂飛。

江雨舟聽得驚疑不已,腳下猛加三成真力,嗖地一聲穿人一片密

林空中。

這片空地,方園不足十丈,此時三條人影,正在兔起鶻落,魚躍鷹飛,強烈掌風,捲起刺骨寒風砭膚勁氣。

殷殷碧血,萎萎野草,殘枝落葉卷蓋著三具屍身,在淒涼的月色下愈覺不忍卒睹。但那爭鬥中的三條人影,兀自像是沒看見一般,依然捨命相搏。

月色雖暗,但江雨舟憑其超人視力,依然能把三人面容看得十分清晰。

左首一人,是個矮瘦漢子,手執一柄三星亮銀劍,與他相向而立的,正是前見的那名虯髯大漢,雙掌伸縮,霍霍生風,這兩人劍掌齊施,同時指向當中一名蒙面少年。

這少年雖然面蒙黑紗,但雙目寒光四射,顯得狡詐絕倫,江雨舟老遠看到,不知怎地,突然感到心頭一震。

這少年一見江雨舟蒞臨當場,眼色倏地一變,陡然大喝一聲,雙掌飛舞,展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武學,互向圍攻的兩人襲到。

那圍攻兩人功力雖均不弱,但依然無法阻止他這一招詭奧的攻勢,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手執三星亮銀劍的矮瘦漢子,已被他一掌劈倒在地,熱血狂噴氣絕而亡。

幾乎就在同時,蒙面少年發出一聲刺耳怪嘯,另一隻手已向虯髯大漢呼地劈下。

那虯髯大漢眼看射閃不及,頓時悶哼一聲,不退反進,舉掌就向蒙面少年雙目抓到。

這情形大出那蒙面少年意料之外,不由神色一愣,上體疾向後揚,飛快地閃退三步。

不過他功力確實不弱,就在臨退之瞬間,陡然掌心一登,呼地一股勁氣,已把那虯髯大漢震得雙肩連晃猛退七尺。

可是,他雖然應變適切,但那一幅蒙面黑紗,終也被虯髯大漢掌風掀起,月色下現出一張淫邪冷傲的面容。

這面容一人江雨舟眼中,不由他心神一凜,驀地冷哼一聲,閃電

般撲了過去。

但那蒙面人一見江雨舟撲到,似乎也顯得神情一怔,未等他身臨切近,早已雙肩一晃,向身後密林中隱去。

江雨舟哪裡會讓他逃出手掌,大喝一聲,快似利箭穿雲般隨後趕到,雙方奔馳約有盞茶時分,業已穿出茂林抵達江畔,那人估量無法擺脫,這才身形一沉轉臉喝道:

“狗賊,你緊隨小爺打算怎樣?”

江雨舟冷笑一聲:

“我打算剝你那張狗皮!”

蒙面人大喝一聲:

“狗賊你活膩了!”

身隨話起,兩掌電閃雲飄般攻出三招。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活膩了麼?哼!這還不是你死的時候!”

話聲中反手一掌,拍出一股罡猛絕倫的勁風,把蒙面人迫得雙肩一晃,腳步連退七尺。及至雙足站穩,頓時滿目驚詫之色道:

“你……你是誰?”

江雨舟聞言仰天長笑,笑聲狂放激越力透雲層,只震得樹林搖晃,宿鳥亂飛,就連那滔滔江水,也被激起陣陣迴旋的浪花。

蒙面人見狀惶駭莫名,腳步踉蹌,連退數步。

笑聲一落,江雨舟驀地摘下面具,步履沉穩地向前連跨三步,雙目寒芒四射,凝視著蒙面人冷笑一聲:

“你真不認識我麼?”

蒙面人雙目一亮,急道:

“你是……”但話聲至此一頓,突又冷笑一聲:

“你究竟是誰?再不明言,可就別怪我無暇奉陪了!”

話音一落,就想借機轉身離去,但身形剛動,江雨舟立即大喝一聲:

“站住!”

蒙面人身形一沉,冷笑道:

“像你這種蠻橫無理之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江雨舟冷笑一聲:

“像你這樣卑鄙無恥之人,我早已經見過再三!”

蒙面人雙目一瞪,沉聲大喝道:

“江……”江字出口,突然話鋒一變道:

“你說話放清楚一點兒,再這般口出不遜,可別怪小爺要收拾你!”

江雨舟嘿嘿笑道:

“江什麼?哈,你既有膽冒我這冷血人之名,怎地此時見面之後,反倒裝起迷糊來了?”

蒙面人先是神色一愕,繼而雙目閃動連聲詭笑道:

“原來閣下是近來傳遍江湖的冷血人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可沒有你南王太子來得響亮!”

蒙面人雙目突現惶惑之色:

“冷血人,你可不要錯認了人!”

江雨舟聞言冷哼一聲,驀地飛身而起,右掌一亮,奇奧絕倫直向蒙面人臉上抓去。

他招式詭奧不說,出手更加疾如星火,月色下如風送輕雲,倏然而至,只聽刷的一聲,蒙面人那幅面紗已被他一把扯落。

你道這蒙面人究竟是誰?原來正是那陰險狡詐的孫北斗!不過江雨舟早在他同那虯髯大漢爭鬥之際,趁他面紗飄起的剎那之間,已看破了他的行蹤,是以此時毫無驚異之色。倒是那孫北斗,此時被他這絕世身手驚得目瞪口呆,他雖然看出江雨舟功力不凡,但怎麼也沒有料到竟會這般凌厲!

場中一靜!

孫北斗雙目亂動,滿面遲疑。江雨舟嘿嘿冷笑,緩步而進。

突然,孫北斗雙手一揮,沉聲大喝道:

“江雨舟,你敢如此放肆,難道韋家祠堂前的事你就忘記了麼?”

孫北斗此言,本來是意存威脅,可是,卻不知道這樣一來更加挑起江雨舟的怒火,是以他話音一落,突聞江雨舟大吼一聲:

“孫北斗,今天就是償還這筆血債的日子!你知道麼?”

話音一落,驀地左手一圈,右掌疾推,鳳笛奇學,閃電展出。但見勁風應手而起,威勢強猛至極。

孫北斗見狀一凜,總算他早已留心,一時不敢硬接,驀地左腳一跨,閃電般邁開七尺。

江雨舟正待跟蹤進擊,驀地聞孫北斗大喝一聲:

“住手!”、

江雨舟身形一停,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你還有什麼遺言麼?”

“遺言?哼,依小爺看來,似乎還用不著!”

“那你怎不敢出手?”

“哈,江雨舟,你未免太狂妄了,你不要自命不凡,憑你此時身手,恐怕還不能在小爺手下走過三十回合!”

“那我倒非得試試不可!”

話音一落,江雨舟二次騰身,雙掌快如射星一般,風吼雷動,剎那間拍出三掌,踢出兩腳。

這種風笛奇招,出手後凌厲詭奧莫測,孫北斗心頭大駭,旋身出掌,以家傳無影拳連揮九招,才險險把來勢化去。

可是,他雖然避過這一輪疾攻,卻也嚇出了一身冷汗,目注江雨舟一連幾轉,突然縱聲大笑道:

“哈,果真不愧冷血人之名,不過你若真想拼個死活的話,咱們最好約個時間地點再較量如何?”

“哼,還有比這更好的場所,還有比這更恰當的時候麼?”

“不錯,此時此刻兩宜,但若因而擔誤了龍符火鯉未免有點不值吧?”

“龍符火鯉?你……”

“小爺就是專為此物而來,不想遲到一步,寶物已被鐵笛老怪所得!”

“鐵笛老怪?鐵笛老怪是誰?”

孫北斗聞言眼色一連幾轉,終於嘿嘿笑道:

“鐵笛追風柴一飛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這老兒雄據關東,憑手中一支鐵笛威鎮群雄,先前我眼見他身穿古銅衣袍,手提一隻皮囊,在兩名蜘蛛使者追逐之下……”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悟出鐵笛追風柴一飛就是先前搶走那隻皮囊的老頭,頓時雙目怒張嗤聲冷笑道:

“孫北斗,你這番心機白費了,火鯉龍符我江雨舟可以不要,但毀谷之仇,奪愛之恨,我今天卻非報不可!”

他已把孫北斗恨之切骨,話音一落,立即反手一掌拍了過去。

但見掌勁風生,捲起一片砭膚寒濤,嗖嗖勁氣迫人難耐。

孫北斗見他武功怪異,心頭早生懼念,本想用火鯉龍符之利誘他離此,然後再設法慢慢除他,誰知道江雨舟竟然不為所動,頓時心中一涼。

不過這小賊身為南王之子,家傳絕藝可非同凡響,知道今日之戰業已無法避免,立即真氣一沉,右拳閃電般擊了出來。

雙方一接,但聞轟然巨震,激起了遍地狂飈。

江雨舟被震得心頭一蕩,雙肩搖晃,左腳蹬地後退一步。

但那不可一世的南王太子孫北斗,更在這一接之下被震得心旌搖搖,臉色蒼白,兩腳不穩,連退三步。

這小子狡如狐兔,任他心比天高,此時見了江雨舟這般身手,也--不得不自嘆弗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著,思量中雙臂一抖……可是,江雨舟在一邊虎視耽耽,哪容他輕易離去,見狀大喝一聲,雙肩輕晃,凌空拔起。

這一式風笛奇學,名為“白鳥擒龍”,輕靈快捷,無與倫比,後發先至,剎眼已於孫北斗並駕齊驅。

孫北斗見狀大出意外,不由心頭一顫,但就在他心凜神駭之際.

江雨舟驀地雙掌揮動,頓時冷氣嗖嗖當頭罩下。

他怎麼也沒料到江雨舟竟能凌空出招,一時還手無力,不由驚魂亂顫,暗悔失策。

可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江雨舟發出一聲冷哼圈左掌,出右手,駢指如戟,疾向胸頭點來。

指觸胸膛,似乎無甚痛楚,孫北斗心中一愕,業已飄落當場,他凝視著江雨舟如同飛鳥般飄出八步,不由滿腹疑雲道:

“姓江的,你……”

江雨舟冷笑一聲:

“留你一命,自然有人殺你!”

話音一落,立即振動身形,快似風捲流雲般轉眼消逝。

江雨舟為何臨危收招抖手一走?

難道他真會這般輕易地放過孫北斗麼?

不,原來就在他兩掌剛要落實之際,突然間心中一動,想起了與韋驪珠相約之言,他必須留下孫北斗一命,好考驗韋驪珠是否真心!

閃電之間,他想到武林中的點穴之法,他若習過點穴之法的話,則此時就可廢去孫北斗七成功力,留下他半條性命,好試試韋驪珠是否真會親自下手了!

然而,他雖由鳳笛上領悟不少絕學,但對點穴之道卻依然一竅不通,怎能……

突然之間,他想到當日班達喇嘛廢去自己一腿的情形,於是,立即依樣畫葫蘆曲指疾點。

由於武功精進,他已能舉一反三,此時認穴之準,真似善經此道的老手一般,加以班達喇嘛這種獨特的點穴之法奧妙無倫,是以孫北斗一腿已廢尚自茫然。

第二日午後,江雨舟取道鬼號谷去找那投機劫寶的鐵笛老怪,他行進中不住思量,知道這半日耽誤,說不定已有人捷足先登,於是,他立即加快腳步。

“無知小狗,你有多大膽子敢闖金龍令旗?”

江雨舟聞聲一愕,猛抬頭,只見身前叢草之中,正插著一面三角紅旗,旗上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凌風招展,栩栩如生:。

可是,江雨舟哪識這鎮懾武林的金龍令旗,不說不識,縱然識得,他又怎肯受它限制?是以他驚愕之餘,冷哼一聲,反手將那面金龍令旗拔起,略一注視,立即哧一聲,那面令旗已被他扯成碎片。在他把金龍令旗扯碎的瞬間,耳畔響起一聲大喝,人影橫空飛來。

這人來勢洶洶,江雨舟尚未看清他面目如何,就覺一股凌厲罡風猛向後腦襲到。

江雨舟一見此人不分皂白便下殺手,頓時怒火上升,當下雙目一挑,反身圈掌,攔腰橫掃而來。

一股狂風,匝地湧起,但聞悶哼一聲,那急襲而來的人影,已被他一掌掃開,勁氣激盪中如同風擺蘆草,直向三丈以外摔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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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07: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江水無言

三丈外兩株蒼松,枝繁葉茂,綠陰如蓋,是有碗口來粗,經他一撞,頓時咳咳兩聲齊腰折斷,那人噴出一道血箭,骨斷筋折而亡。

江雨舟一陣愕然,然後放開腳步向前疾進。他決沒想到斃在他手下之人,乃是一處負有警衛之責的暗樁,更沒有想到愈往前行,就愈深入金龍令旗的禁地。

他默默疾行,突然,山林中傳出一聲淒厲的慘號,如同野狼泣路,梟鳥夜啼,聞之令人心悸。

他俠骨天生,傲氣凌雲,一聞這種淒厲的呼號,怎還能置之不顧,因此略一遲疑,即向那號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哼,你有多少狗膽,竟敢洩露王爺的秘密,再不從實招來,可就別怪本侯絕情了!”

這聲音冷如寒冰;更帶有一股陰森迫人之氣,只聽這聲音一落,立即又傳來一聲慘哼,可以猜想得到,他正以慘酷的手段在審問一名待宰的羔羊。

“五雷手你這狗賊,此時你不讓我說,但只要松花釣叟有天找上門來,我看你們還能瞞得了麼?”

這一陣力竭聲嘶之言,把江雨舟聽得心頭狂跳,他不禁默默思量!

五雷手是誰?王爺是誰?金龍令旗又是誰?

這聲音嘶啞之人是哪個?

他洩露了什麼秘密?與叔叔又有什麼關連?

就在他沉思不決之際,突聞先前那語音森冷之人發出一聲怪笑:

“康林,憑你這幾句話,我就不能饒你了!”

慘號乍興,狂笑繼起,號音一落,笑聲已逐漸消失。江雨舟霍然心驚,知道此人十九已傷在五雷手掌下。

於是,他疾抖雙臂飛身而起,捷如飛鳥般越過身側危峰。

可是他身法雖快,終嫌起步已遲,等到翻越危峰之後,業已人去樓空,但見亂石之間,僅留下一名滿身浴血的大漢。

江雨舟見他雙目緊閉,面如金紙,不由心頭升起一股悔意,懊悔自己只顧聽得出神,竟忘了此人身處危境,假如自己能早來一步。

一陣腥風過處,突然,傳來那大漢一聲微弱呻吟。

江雨舟心中一動,陡然想起曾聞醉鄉老頑童說過,武林中有一種內功療傷之法,自己何不試試?

他想到就做,右掌貼到那大漢背心,集聚七成真力,徑向那大漢周身脈穴攻去。

約莫盞茶時分過後,那大漢陡地渾身一顫,雙目倏地睜開。

江雨舟見狀急道:

“你就是康林麼?”

大漢神色一愕,尚未弄清眼前情況,江雨舟又道:

“你可是被五雷手所傷?”

這一次那大漢微微把頭一點。江雨舟立即沉哼一聲:

“哼,五雷手?他是什麼東西?”

“他……他是南王手下的武威候!”

“南王?武威候?哼,這些自命不凡的井底之蛙,他為何要對你下此毒手?”

那大漢喘息一聲,目光遲疑,似乎正在考慮是否當說。江雨舟見狀突然想起先前聽到之言,忙道:

“嗯,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是因為你洩露了他的秘密!本來這些事我也懶得管你,只是這秘密即與我叔叔松花釣叟有關……‘’

江雨舟說到此處,那大漢驀地掙扎著坐起身來,一臉是驚愕之色“松花釣叟是你叔叔?那你……你是……”

“在下江雨舟!”

“啊!你,你是江少俠,我告訴你,當年的海天遺孤並沒有死!”

“這我知道,你快說,他們因何加害於你?”

“他們想將我殺以滅口,好叫海天遺孤永遠把南王當作生身之父

“你……你這話怎講?”

康林喘息一聲,說道:

“當日令叔在將海天遺孤獻出之後……”

話聲出口,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氣息立轉微弱,聲音幾不可辨,江雨舟見狀一急,忙又渡過了一口真氣。

康林二次醒來,聲音模糊地說道:

“從此海天遺孤就變成了南王太子,十多年來……”

江雨舟聽到此處,頓時如遭錘擊一般,渾身打個寒顫,心頭起伏,萬念千里,紛自沓來……

從此海天遺孤變成了南王太子?難道……難道那毀容奪愛冒名作惡的南王太子,竟會是叔叔當年獻給賊黨的愛兒麼?

對,此人將死之言決沒有錯!

可是,叔叔既已把他獻給賊黨,怎地竟又變成南王太子了呢?難道……

這念頭在他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脫口驚呼道:

“當年襲擊海天山莊的元兇,是否就是南王?”

康林本已氣息將絕,聞言勉強睜開雙目,顫抖著雙唇,用一種幾不可辨的聲音斷續說道:

“你要知道……此事……詳情……可到巫山去找……單掌開天他傷勢實在太重,雖經江雨舟幾渡內力相助,但此刻已到油盡燈

枯之境,言語未畢,便即氣絕而亡。

江雨舟雙目凝視著死去的康林,內心裡波濤洶湧,百感交集,他決意要在有生之年趕上巫山,找到那單掌開天,探明自己的毀容仇人。

可是,那明為南王太子,而暗是松花釣叟愛兒的孫北斗,自己豈能不管了麼?自己真能讓他殘廢一生麼?真能讓他死在韋驪珠的手下麼?

不,孫北斗雖與我有毀容奪愛之仇,冒名行惡之恨,可是,十六年前叔叔舍子相救,這種天高地厚之恩,我江雨舟又豈能漠視之?

小怨大恨,怎掩得叔叔大恩?對,我江雨舟必須要找到身世不明的孫北斗,解開那被已制住的穴道,成全他與韋驪珠那一段大好姻緣。

約莫頓飯時光過後,山腳下平添一座新墳,墳前豎立一塊石碑,上書“江湖義士康林之墓”幾字,墳前正站著那心情激動的江雨舟。

一聲鷹啼,驚醒了他的沉思,眼見一條人影越峰而過,江雨舟心頭一動,立即隨後趕去。

二人步履如飛,轉眼進入一座山谷,谷中蒼松掩映之中,散佈著十來條人影,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清楚這批人俱是江湖上的著名人物,他們一個個雙目閃閃發光,緊盯著場中兩條打鬥的人影。

這兩人一是面色慘綠的老頭,另一個則正是昨夜搶走松花火鯉的鐵笛追風柴一飛,江雨舟至此才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摸進了鬼號谷,他正待……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厲叫,那面綠的老頭已被鐵笛追風一掌劈中,只見他腳步踉蹌地連退七尺,然後鬼號似地乾笑兩聲:

“鐵笛老怪,你勝我綠面拘魂不算英雄,等會兒你慢慢的瞧好了!”

鐵笛追風哈哈一笑:

“綠面拘魂,你有什麼幫手趁早去請,我柴一飛隨時候教,此時可無暇奉陪了!”

綠面拘魂冷哼一聲,轉臉急去。鐵笛追風氣焰萬丈地向四周一掃,然後雙目寒芒,直向左前方看去。

江雨舟順著他眼光一瞧,只見那邊一塊巨石之旁,正立著閃電手鍾奇,心中剛覺一動,就聽鐵笛追風嘿嘿怪笑道:

“如果老夫沒有認錯,這位想必就是北霸總管,那位名震武林的閃電手鍾奇大俠吧?”

閃電手神情一愕道:

“不敢,正是鍾某!”

鐵笛追風雙眉一揚,乾笑道:

“好,好,南王派個浪得虛名的綠面拘魂來,委實叫人失望,倒是北霸韋震川看得起柴某,怎樣,既來之,則安之,老朽今天想見識見識北霸手下第一高人,鍾大俠應當不會見拒吧?”

他語調狂傲,意態飛揚,根本沒有把場中群雄看在眼下。

可是,場中群豪竟然一個個面面相視,默默無聲,就連被他指名叫點的閃電手,也面露遲疑之色。

江雨舟看在眼中,頓時激發了那股狂傲之氣,神情不屑地發出一聲冷哼。

這一聲冷哼,如同石破天驚,群豪立即閃電般轉過頭來,一個個圓睜雙目向他瞧去。

他此時面具已除,日色下那兩道疤痕不啻是一面活招牌,群豪目光與他一接,立即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冷血人!”

江雨舟冷笑一聲,算是沒有否認。

群豪被他聲威所懾,全都感到一股涼意,本是盛署季節,但此時卻像站立在蕭瑟的秋風之中,只覺寒意襲人。

經過一陣可怕的沉默,鐵笛追風終於發出一陣乾笑:

“冷血人俠駕光臨,柴某榮幸之至,不過……”

“怎樣?”

“老朽希望少俠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那你不妨試試。”

“那麼老朽就放肆了!”

“且慢!”

他話聲出口,倏地轉過臉來,大踏步向閃電手走去。場中諸人,見狀全都一愕。

在眾人驚愕之際,江雨舟業已行進閃電手身前八步之處,只見他身形一停,沉聲說道:

“鍾大俠,我叔叔怎樣了?”

閃電手似乎早已知道,他就是那夜蒙罩面具的少年,聞言立即答道:

“少俠不必掛念,令叔在老朽照料下早已痊癒,昨夜三更才與老朽分手!”

“你可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他與老朽分手之際,曾遇見昔年雲貴雙義中的鐵指康林,是以據老朽判斷……”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知叔叔松花釣叟定與鐵指康林有舊,但一時之間卻不明白,康林是否已把所知道之事向他說過,思量中立即將手一擺:

“我知道了,現在告訴我你此行何為?”

他話音冷厲,隱含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閃電手毫不自覺地答道:

“少俠明知,來此之人誰不是為了龍符火鯉?”

江雨舟追問一聲:

“你有把握麼?”

閃電手用目向四下一掃,只見場中十多名武林人物,每一個俱都是身懷絕學之人,不說是鐵笛追風非己能敵,就連先前被他擊敗的綠面拘魂,功力也不見得在自己之下,當下心頭一陣遲疑,不禁脫口說道:

“老朽本無爭取龍符之心,只是那尾火鯉!……咳,說不得只好

盡人事,聽天命了!”

江雨舟見狀沉聲說道:

“多謝你照顧我叔叔之情,這尾火鯉包在我身上就是!”

閃電手聞言心中一喜,江雨舟業已轉過身去。

在二人對答之際,場中諸人俱都默默靜觀,此時見他轉過身來,不覺心頭又是一動。

江雨舟向眾人冷哼一聲,然後目注鐵笛追風道:

“柴一飛,我的話你聽到沒有?快把昨夜搶來的火鯉給我!”

鐵笛追風先是一愕,繼而縱聲大笑道:

“哈哈,冷血人,真是好大的氣派,不過要得龍符火鯉光憑你那點兒虛名可不行!”。

江雨舟雙眉一揚,倏地欺進數步,大聲喝道:

“怎樣才行?”,

鐵笛追風注目怒喝道:

“那得要拿出真才實學,只要你能勝我一招半式……”

他話音未落,江雨舟已如閃電般欺身而上,但聞他大喝一聲:

“這樣行麼?”

話聲中右掌一揚,徑向鐵笛追風臉上摑去。

他出手快如星火,鐵笛追風一時躲閃不及,但聞“啪”地一聲,竟被江雨舟一掌打中,頓時臉如火燒,噔地後退一步。

場中人個個皆驚,鐵笛追風更是又驚又懼,又羞又怒,就在驚懼羞怒之中,驀地大喝一聲:

“該死小狗,乘人不備算什麼本領,有種的接我一掌!”

大袖一展,反掌疾追,一股強烈勁氣,呼地一聲,直向江雨舟胸頭撞來。

無怪這老鬼能夠威懾群雄,手底下真有實學,這一掌劈出,但聞風吼濤嘯嚇人至極。

江雨舟見狀不敢怠慢,大喝一聲:

“有何不敢!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話聲中猛提七成真力,亮掌抬腕,呼地一聲迎著來勢推去。頓時冷風嗖嗖寒流罩體,如同冰山乍解嚴霜陡降。

這兩股真力一接,但聞一聲裂帛大震,狂風捲起沙石,呼嘯奔騰凌空而上,雙方同感一震,但誰也沒有被對方擊退。

場中兩人的感覺如何沒人知道,但圍在四周的武林群豪,卻一個個看得驚愕不已,就在眾人驚愕之中,鐵笛追風突然欺身再上,右掌斜指,猛向江雨舟胸前五處大穴罩下。

這老怪經驗豐富,舉手投足間著著搶制先機,他存心想雪先前一掌之恨,是以這一招不但詭奧難測,而且毒辣異常。

閃電手見狀心頭一懍,不禁暗暗為江雨舟捏一把冷汗,他正待……

突然,江雨舟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右掌玄妙無比地閃電飛出。

鐵笛追風只當他又要與己硬拼,頓時得意萬狀地狂笑一聲。

誰知他笑聲未落,江雨舟那隻飛攻而來的右掌,突如驚虹飛絮,剎那間改掌為指直向他手腕上划來。

鐵笛追風大出意外,急切問撤掌插身,手腕已被江雨舟指風掃中,但覺左臂一麻,頓時額角上冒出絲絲冷汗。

閃電手見狀吐出一口長氣!

四外群豪默默相視,只覺心頭啪啪亂跳。

江雨舟卓立當場,緊盯著驚惶失措的鐵笛追風,傲然冷笑道:

“柴一飛,你還有別的本領沒有?”

鐵笛追風聞言之下,立即由迷惘中驚醒,只聽他大吼一聲,反掌由衣襟下取出一支鐵笛,信手一掄,幻起七朵寒芒,黑風倒旋,呼嘯捲到。

眾人剛覺眼睛一花,突然,耳畔又傳來一陣刺耳笛聲,聽得人渾身汗毛倒豎,真像是天陰日暮孤鬼哀號一般,小小一座山谷剎那間充滿了愁雲慘霧。

江雨舟一時措手不及,頓時被捲入那漫天笛影之中。他出招遞式雖仍凌厲無比,但那啾啾鬼號似的笛聲卻擾得他意亂心煩。

進退攻守,轉眼二十招過去,鐵笛追風驀地大喝一聲:

“冷血小兒,還不躺下麼?”

話音中左手一擺,鐵笛劈、刺、點、挑連襲江雨舟上三下一,四處死穴,右掌曲指如鉤,連抓帶點分向兩肩抓來。

一招五式,笛掌齊施,再加上那鬼號似地刺耳笛聲,不啻是一座天羅地網,委實叫人心煩意亂無法還手。

眼看江雨舟身形晃動,一連避開了四式笛招,但那隻凌空抓下的右掌,卻已經搭上肩來。

就在這驚心動魂的關頭,突聞一聲高挑入雲的長嘯,江雨舟身形四周,剎那間湧起朵朵寒雲,悅耳之聲,恰像百鳥爭鳴隨風飄來。

那刺耳的鐵笛之聲如同泥牛人海般一下消失,鐵笛追風柴一飛更像猝遇蛇蠍般連退八步,眉宇間滿是惶惑之色。。

江雨舟手橫鳳笛,卓立當場,滿面凜不可犯之色。

柴一飛鐵笛下垂,四體顫抖,臉色由紅轉白,最後直如金紙一般,終於啪地一聲,鐵笛墜落塵埃,人也雙肩連晃差點兒摔倒。

在場諸人,誰也沒有看清江雨舟怎樣把柴一飛擊敗的,此時滿腹驚奇,相顧愕然。

就在眾人驚愕之中,只見鐵笛追風勉強站穩了腳步,氣色敗壞地說道:

“松花火鯉就在左側石壁正中那隻石洞裡,你……拿去吧!”

他話聲剛到一半,場中人全都飛快地抬起頭來,果見左側石壁正中,距地九尺之處,有一口徑尺方圓的石洞。

這些人所為何來?還不是為了洞中之物!是以未等他把話說完,立即有兩條人影橫空飛起,直向左側石壁撲去。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在這兩條人影剛剛騰起身形之際,突聞一聲震耳大喝:

“無恥之徒,找死!”

話聲未落,江雨舟左笛右掌同時攻出,但聞連聲刺耳厲號,一雙人影帶起兩蓬血雨,分別飄落在三丈開外。

此時在場群雄業已增至百餘人,但一個個眼見這般慘狀,俱都心懍神駭,不約而同地身形往後一撤。

江雨舟雙目向四處一掃,然後邁開大步,直向左側石壁走去,他步履從容意態自若,那神情根本就像沒有看到身外之人似地。

眾人目注他走近石壁,取出皮囊,然後折回閃電手身前,沉聲說道:

“承蒙你照顧我叔叔,這尾松花火鯉就請收下吧!”

閃電手似乎沒想到他真會言出必踐,愕然半晌,這才顫抖著雙手接過那隻皮囊,一時感激莫名竟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江雨舟即像是無動於衷一般,眼見閃電手接下那隻皮囊,便即轉身而去。閃電手見狀急喊一聲:

“江少俠!”

江雨舟霍地轉身愕然,說道:

“你有甚事?”

閃電手聞言探掌入囊,駢指猛力一劃,全身一陣震動之後,取出一件血跡般般之物,就著衣襟上一陣擦拭,然後恭而敬之地送將過來道:

“龍符重寶,萬方側目,小俠若不取回,鍾奇恐怕難以生離此地了!”

江雨舟目注這當年引起毀家之難的龍符,不由思潮起伏,愕然失神,一時陷入沉思之中,竟忘了伸手去接。

就在此時,耳聞一聲悠悠鷹啼,那負傷靜立一旁的鬼號谷主人鐵笛追風,突然大喝一聲:

“紅鷹教主,你敢在我鬼號谷裡撒野!”

江雨舟聞聲回頭,只見一名鷹鼻縮肋黃鬚掩口的老者,由兩株蒼松間一閃而來,由那身法判斷正是自己先前跟蹤他進人此谷之人,看那形狀,分明是想趁機劫奪那方龍符。

剎那間,江雨舟發出一聲冷哼,腳步一跨。

就在他將要出手而未出手之際,驀聞鐵笛追風又是一聲驚叫:

“注意天上!”

江雨舟聞聲一震,突然想起連番聽至的鷹啼,急切問身形一轉,驀見一片紅雲,由閃電手胸前電射而上。

眼見此景,他已經料到是怎麼回事,立即大喝一聲,連人帶笛平空升起三丈,直向那朵紅雲捲去。

又是一聲鷹啼,頭頂上灑下十多根翎毛,那隻身形巨大的紅鷹,業已抓著那方龍符沖霄而去,再看鐵笛追風柴一飛,也緊隨在紅鷹教主身後,轉眼消失於山林之中。

龍符既失,鬼號谷對那班江湖豪雄已無吸引之力,剎那間人影晃動,全隨著紅鷹教主身後趕去。偌大一座山谷,只剩下滿面愧色的閃電手。

事實上江雨舟此時心中,對龍符得失已無太多欲望,他第一件要辦的事還是迅速找到孫北斗,因此他不但沒有隨著眾人追趕下去,反而向閃電手淡淡地一笑道:

“鍾大俠,這事不怪你,你有事就先請吧!失去的龍符我自會設法追回!”

閃電手感激莫名地道謝而去,江雨舟略加思量,便也邁動身形,直向東南馳去。

鳥嗚啾啾,花香襲人,江雨舟心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怎樣才能找到孫北斗?怎樣……

正在他沉思之中,突然,耳聞唰地一聲。他陡地停下身來。只見一面金龍令旗正插在身前五步之處,迎風飄動獵獵作響。

他心頭一動,立即揚聲一喝道:

“來者可是南王門下麼?”

話音一落,立聞四周冷笑連連,一個熟悉的聲音陰惻側地說道:

“既知南王門下,怎還不乖乖地束手就縛?”

江雨舟耳聰目明遠非常人可及,就在這人說話之際,已辨出他存身之處,當即冷笑一聲道:

“好一個不自量力的狂妄之徒,就是南王親臨,我也要試試他有

多少份量,何況是你這種藏頭露尾的毛賊!”

這一聲“毛賊”出口,耳畔立即傳來一聲叱喝:

“小狗氣死我了,今天叫你試試我這毛賊的手段!”

人隨聲起,由十丈外一聲巨石後橫空飛來,人尚未至,就聞一聲隆隆巨響,夾帶滾滾黃塵當頭撞到。

江雨舟閃身一讓,那股勁氣黃沙由身邊呼嘯一聲疾掃而過。等到塵散煙落,面前立即現出五個人來。

領先一人,是個鼠眼微髭瘦骨嶙峋的老頭,先前見過的綠面拘魂,則與另外三名大漢並肩立在他身後八步之處。

江雨舟心念一轉,已把這人猜出十之八九道:‘

“你大概就是那什麼五雷手吧?”

老頭鼠眼一瞪,嘿嘿笑道:

“小狗說得不錯,五雷手正是江湖同道恭送本侯的雅號,你有什麼話說?”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想起那死去的鐵指康林,雙眉一挑,厲聲大喝道:

“我要殺你!”

話聲中掌勢一晃,身前捲起重重掌影,分向五雷手周身罩下。

五雷手大出意料,不由心頭一凜,正待出手硬拼一招。

突然,眼前掌影一斂,江雨舟業已在千鈞一髮之間收回了掌勢,雙目稜芒四射地沉厲說道:

“我還有事問你,暫時容你多活幾日!”

五雷手在這剎那之間,已把來時傲氣化去三分,聞言正容答道:

“你既有事問我,就請趕快道來!”

江雨舟疾跨兩步,大聲說道:

“你可知孫少俠此時何在?”

江雨舟在不久以前,曾經廢去孫北斗一條左腿,此時倏然改稱少俠,頓時把五雷手弄得滿腹驚疑道:

“孫少俠?你……你問的是我家太子?”

江雨舟沉哼一聲:

“不錯!”

五雷手冷笑一聲:

“你還找他做甚?告訴你,本侯就為此事而來,別人怕你冷血人的威名,本侯卻不怕你,有膽量你就出手吧!”

說話間身形一沉,雙掌半提,如封似閉,滿面戒慎恐懼之色,顯得緊張無比。

江雨舟不屑地冷笑一聲:

“五雷手,你慌什麼?只要你好好保管項上腦袋,在下終有一天來取就是,不過我此時急於找到孫少俠,替他解開被制的穴道,你如不知他的行蹤,我可無暇奉陪了!”

說完雙肩一晃,就待轉身離去。五雷手見狀連忙欺前一步,急道:。

“少俠且慢!”

江雨舟停步回身,冷冷喝道:

“你真想逼我下手?”

五雷手答非所問道:

“你先前之言可是當真?”

江雨舟雙目一亮:

“原來你知道孫少俠的行蹤!”

“我怕你趁機再下毒手!”

“你把我當成什麼樣人?”

“江湖豪雄,一言九鼎,我相信你,隨我來!”

五雷手話音一落,信手抓起地上金龍令旗,電閃雲飛,率先向東南馳去。

江雨舟從得悉孫北斗身世之迷以後,立即把滿腔仇恨,化作了感恩圖報之心,他深受八魄金粟的影響,愛恨之念更遠較常人熾烈,恨不得一下找到孫北斗。

是以五雷手身形一動,他也便邁開腳步趕去。雖然山路崎嶇,但

在這兩個功力絕高之人看來,自如同康莊大道一般,但見步履如飛如同急水下灘,一口氣奔馳了個多時辰,這才遙見一角紅牆。

突然,五雷手驀地雙足一剎,滿面惶惑地驚叫一聲:

“九寒砂!”

這一聲驚叫,震得江雨舟心頭一動,他深知九寒砂乃是北霸獨門暗器,北霸成名之後即不再用,現今江湖上能使九寒砂的只有韋驪珠一人。

他思量中急步追上,只見山路旁倒臥著一雙屍身,那情形一眼之下,就可辨出是身中九寒砂而亡。

江雨舟見狀心頭大駭,一絲驚喜而又恐懼的念頭突然在腦海中浮起,喜的是韋驪珠即對南王門下痛加殺手,可見她當日之舉,確是為了我江雨舟;懼的是孫北斗已被自己廢去一腿,萬一被韋姊姊找到,那不真成待宰的羔羊了麼?

這事情若在以前,江雨舟恰中心頭,可是他此時業已獲悉孫北斗的身世之跡,怎能不驚懼交加?只見他猛一上步,陡地扯住五雷手大聲喝到:

“孫少俠是否就藏在此處?”

五雷手一時不防,左臂已被他緊緊扣住,只痛得齜牙咧嘴道:

“不錯!就……就在這座藥王廟裡!”

江雨舟未等他把話說完,業已射星般騰身而起,全力展動身形,直向那角紅牆撲去。身法之詭奧迅速,只看得五雷手目瞪口呆。

疏林掩映,他看不清藥王廟附近情形,但就在此時,耳畔陡然傳來一聲嬌叱:

“孫北斗!你問我要什麼嗎?告訴你我要你項上人頭!”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動,另一個聲音繼之而起:

“韋姑娘,你怎這樣無情?難道我孫北斗這副容貌,還比不上那醜鬼似的江雨舟麼?再說……”

“你不要說了!我不要聽,你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我韋驪珠

也不會嫁你,你不要以為江雨舟容貌已毀,我韋驪珠就會移情別戀,告訴你,縱然他化骨揚灰,我韋驪珠亦必矢志不二……”

一句句,一聲聲,幽怨纏綿如同杜鵑啼血。,

江雨舟木然止步,心絃震動,仰望長空,淚下如雨。

愧悔交集,感人肺腑,他像是風浪中的小舟,在激烈地打擊下四體顫動,腳步踉蹌。

突然,一聲驚叫,聽得他心頭一凜,立即飛身疾起,快如弩箭般連穿八株巨松,直向藥王廟撲到。‘

事實上藥王廟業已破敗不堪,由那斷瓦殘垣之中,可以看到山門外倒臥著另一具屍身。

孫北斗站立在荒草沒徑的院落之中,肩頭上血水倒流,眉宇間冷汗如雨,以手撫胸喘息不已。

韋驪珠按劍而立,滿面煞氣地冷笑道:

“孫北斗,你今天認命吧,當日你對江雨舟毀容之仇,此時我要連本帶利一併取回了!”

她平日嬌柔無比,但此時卻像凶神附體一般,話聲剛落,手中短劍立即捲起一片銀濤,直向孫北斗兜頭罩下。

這一招凌厲辛辣兼而有之,若在平時,孫北斗並不懼怕,無如此時左腿被制,加以連負重創,見狀不由心頭大驚,身形一側。

誰知力不從心,雖然用足全力,也未能逃出韋驪珠那片劍幕之外,只見他腳下猛一踉蹌,森森劍氣,已如泰山般壓了下來。

此時五雷手與綠面拘魂二人,俱已到達江雨舟左右,但二人雖然眼見孫北斗命喪俄頃,都只有看著他束手無策。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江雨舟長嘯入雲,電射星飛般凌空而起,藍天下笛幻風雷,勁氣罡風,把壓向孫北斗當頭的劍鋒一下逼退。

韋驪珠眼見得劍鋒一落,就可以血刃情仇表明心跡,誰知卻在行將得手之際功敗垂成,氣恨中雙目一瞪。

等她看清眼前之人以後,不由神情一愕,驚道:“你?”

她“你”字出口,孫北斗也同時驚呼一聲:

“你?”

江雨舟向韋驪珠投以無限愧悔地一瞥,然後轉向孫北斗,一收平日那副冷傲之態,和聲說道:

“小弟來遲,尚望孫兄見諒!”

孫北斗聞言先是一愕,繼而驚疑不定,終於怒氣填膺地狂笑一聲:

“江雨舟,我今日落在你的手中,愛殺愛剮都隨你了,你若想在口舌上凌辱於我,可別怪我要罵你!”

韋驪珠起先也是一愕,但一聞孫北斗之言後,立即嬌叱一聲:

“孫北斗,你這個惡賊想得倒好,我今天偏要慢慢地來收拾你!”

她看到江雨舟臉上疤痕,由不得心中感到陣陣絞痛,話音未落,隨即揮劍衝了過來。

江雨舟正待出手攔阻,突聞五雷手大喝一聲:

“該死的丫頭,你連斃南王門下弟子,難道還不知罪麼?”

話音中雙掌一揮,勁氣排空地連人衝了過來。

江雨舟知道韋姊姊決不是五雷手之敵,立即大喝一聲:

“老狗再不安份,可不要怨我立下殺手了!”

反掌一掄,向五雷手飄來的身形當頭拍去。

五雷手貴為南王手下四侯之一,在武林中威望確屬不凡,但此時事出意外,怎能擋得住江雨舟全力一擊?但聞一聲裂帛大震,身形立被震退八步。

他驚愕中身形站穩,不禁揚眉大喝道:

“冷血人,你怎言而無信?”

江雨舟沉哼一聲:

“誰說我言而無信?”

“那麼你既然答應解開我家太子被制的穴道,怎麼還向本侯下手?”

“哼,我答應解開你家王子的穴道不錯,可是我並沒有說不向你

這老賊下手,我記得曾要你好生看管頸上人頭,難道你就忘了麼?”

五雷手此時投鼠忌器,只得忍氣吞聲。

江雨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下,說完之後,立即掉轉身形,向孫北斗疾行兩步和聲說道:

“昨日小弟多有冒犯,尚請孫兄見諒,小弟這就為你解開被制的穴道!”

話聲中手腕一抬,正待依照醉鄉老頑童所傳解穴之法施為,突見韋驪珠織腰一扭,倏地衝了過來,瞪目驚叱道:

“江弟弟,你真瘋啦!”

江雨舟木然慘笑道:

“姊姊心意,小弟已明,何必過份認真呢?”

“難道你就忘記了毀容之恨麼?”

“小弟一身之恨如同江深海闊,何在乎這點小事?更何況孫兄當日之舉,完全是出於對姊姊一腔熱愛!”

他說此話時只覺心中痛如刀割,但一想到松花釣叟對己天高地厚之恩,頓時猛一咬牙,亮腕曲指飛快地向孫北斗點去。

他此時功力深厚,已列江湖第一等高手之列,只見他指風過處,孫北斗渾身一顫倒躍八尺,身法之利落,顯見那被制的穴道已解。

韋驪珠見狀芳心大急,頓時雙眉上剔,連連冷笑道:

“他對我一往情深?好弟弟,你知道我對他如何?剛才你若是遲來一步,恐怕他那顆腦袋早已到我手中了!”

江雨舟知道她對己情深萬斛,可是自己此時醜陋如鬼怎能配得上她?更何況目前為了苓苓的雙目,已答應六個月後把心交於班達喇嘛,何必還……

他思量至此,立即強作笑容道:

“姊姊不要固執己見,其實孫少俠並非天生惡人,不說武功人才,武林中一時無兩,更難得是北霸南王門當戶對……”

江雨舟忍痛進言滔滔不絕,但韋驪珠怎知他內心苦衷,聽到此處,不禁惶惑驚叫道:

“江弟弟,你……你這是什麼話?啊,我知道了,你是畏懼南王之名,哼,別人怕他南王,我韋驪珠卻不怕他,江弟弟,你現在就隨我回轉霸王莊,我一定央求爹爹為你做主……”

江雨舟聞言之下,不禁銘感五衷,差一點兒就想改變心意,但倏然之間他又想到了自己此時的容顏,實在配不上韋姊姊絕世嬌姿,更何況自己……

唉,我江雨舟在人世之間已經活不到六個月了,何必還要惹這一身情孽呢?去吧,利用這寶貴的時間,趁早了卻血海深仇,九泉之下才好去見死去的父母啊!

他思量至此,立即一狠,牙齒一咬道:

“姊姊盛情,小弟心領,只是此時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

話聲中猛一扭頭,兩滴情淚,飛灑而下,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而去。

韋驪珠先是一愕,繼而驚叫一聲隨後趕去。

紅日西移,山風正急,孫北斗凝視著兩人逝去的北影,驀地雙眉一揚,狠狠說道:

“江雨舟啊,江雨舟,你可別怪我心狠,我不殺你韋驪珠怎肯嫁我?”

六月下旬的天氣,鄂西重鎮巴東城郊,來了個滿面風塵的少年。

他靜立江岸仰首向西,用一雙失神的眸子,凝視著雲封霧繞的巫山。

他是誰?

他就是近來聲鎮九江,威懾萬邦的江雨舟。

浮雲如絮,遠山似黛,大好江山,風光依舊,然而他已變得頹傷萎靡,哪還有日前的凌雲傲氣吞巔英風?

“這樣大的巫山,叫我到哪裡去尋找單掌開天呢?”

對著嗚咽江水,他吐露了潛藏在肺腑之間的心聲,然而,江水無言,遠山靜寂,只聽到冷風嘶嘯白鷺哀鳴!

經過了一陣可怕的沉默,突然,他挺起了胸,昂起了頭,雙目閃動

地冷哼一聲:

“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為些小事畏難卻步,巫山雖大,終有其涯,只要我逐寸搜尋,還怕找不到單掌開天存身之處麼?”

他聲音由小變大,由低微而高昂,就像是雨後枯苗霍然復生,等到話音一落,雙目中已恢復了那迫人的湛湛英光,步履邁動沿江疾下。

“江弟弟!”

這一聲熟悉的呼喚,就像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聲巨石,江雨舟心絃激盪,情不自禁地腳步一停。.

他木然凝視遠方,只見一條嬌俏人影,如同三春乳燕翩然飛來。

那不可磨滅的身形,用不到細瞧已知是青竹馬的韋姊姊!

“韋姊姊啊!韋姊姊!莫怨小弟薄情,只因我此時已是將死之人,還怎能妄附嬌肢輕惹情劫?你這份相愛之情,我只有永存心底期諸來世了!”

他默默思量如醉如痴,等到驚覺迴避業已不及,只見韋姊姊俏立身前凝眸細視,但卻像是不認識似地雙目中滿是驚奇之色。

為什麼?

剎那間,江雨舟醒悟了!知道韋姊姊雖由身形上認出了自己,但卻被那幅陌生的面具欺矇了,她決不會想到這副清秀的面具下,正掩藏著她到處追尋的人兒!

因此,他硬起了心腸,冷漠地說道:

“姑娘找誰?”

韋驪珠好像是懸崖失足,大海翻騰,失望已極地木然說道:

“我……我錯認了!尚請見諒!”

她緩緩地轉過身形,無力地舉起腳步,踉蹌地走向遠方。

江雨舟心情一陣猛跳,驀地身形一晃。

他打算立刻追上她!

他要追上她,揭下面具,讓她看看自己就是她追尋的人兒!

他要向她懺悔!他要求她饒恕!他要……

然而理智告訴他,自己已經活不長久了,何必還要……

於是,他又萬分絕望地停了下來!

人影漸遠,音容已渺,只有岸上浮沙,留下了兩行織細足跡!他彷彿看到韋姊姊瑣碎蓮步,憔悴芳容……

一陣輕風,也吹散了他腦海裡的幻影,他感到靈魂在飄,身體在搖,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就在江雨舟被情感的浪濤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突然,耳畔傳來一聲輕佻的嬌喚:

“喲,小兄弟,你是怎麼啦?”

隨著這一陣嬌媚的聲音,江雨舟只覺膩香觸鼻,一股熱呼呼的輕風,猛由身側襲到。

他心中一驚,驀地閃開三尺,只見一條花枝招展的人影,划起一串銀鈴般的蕩笑由身側疾掠而過。

江雨舟目力敏銳異常,就在這剎那之間,已認出來人正是前些日子見過的玉觀音,由玉觀音想到了巫山飛猿,頓時心中一動,暗忖:

“單掌開天既然隱居在巫山之中,巫山飛猿想必知道,我於其盲目亂找,何不先找到巫山飛猿問問呢?”

他思量已決,正想向玉觀音詢問巫山飛猿的住處,不料玉觀音見他愣愣地盯著自己,竟然錯會了意思,頓時媚目亂轉,嗔聲膩叫道:

“嗯!我的好兄弟,你這樣饞貓似地盯著我,真叫人難為情死啦!”

柔腰一扭,媚眼頻飄,那一副輕賤之態看得江雨舟心火怒升,驀地裡雙目一亮,手掌一揚。

就當準備一掌劈了這蕩貨之際,突然心念一轉,沉聲大喝道:

“站住!”

喝聲冷厲如刀,玉觀音只覺心神一顫,倏地退後一步。江雨舟身形一欺,寒聲說道:

“你可知道巫山飛猿的住處麼?”

玉觀音本是滿面驚惶,但一聞此言立即眉歡眼笑道:

“啊,原來你是找那死鬼的啊!嗯,要我說出他的住處不難,你可得先告訴我,你們的交情如何?”

江雨舟生性梗傲,不善謊言,略一遲疑,立道:

“僅有一面之緣,談不上什麼交情!”

他話聲出口,立即感到無限悔意,暗忖:

“我看她形狀分明與巫山飛猿頗為密切,我這般說法,她怎會據實相告呢?”

誰知事情大出意外,他思量未已,就聽玉觀音格格蕩笑道:

“如此說來,你是尋仇來的了?嗯,這樣也好,那死鬼我早就膩了!小兄弟,你能答應和我終身相守,姊姊我……今天不但告訴你他的住處,並且還要幫你……除了他!”

這爛貨真是蛇蠍心腸,話聲出口,頓時把江雨舟氣得劍眉雙挑,冷哼一聲,就想……

所幸他又及時按下胸頭怒火,雙目連閃轉怒為笑道:

“你這樣一說,我真恨不得馬上殺了他,究竟他住在何處,你就快說吧!”

玉觀音此時樂不可支,花枝亂顫地走了過來,指著遠處雲霧裡的山峰,緊傍著江雨舟格格蕩笑道:

“小兄弟,你看到了麼?他就住在左側第三峰的後面!”

她言笑間搔首弄姿媚態紛呈,話音一落,早如水蛇一般纏了上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跨步旋身,不顧而去。

玉觀音格格蕩笑道:

“小兄弟,你怎說了不算?這樣丟下我可不成,我今天算跟定你啦!你走到天邊,我跟你天邊,咱們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

江雨舟聽她絮絮不休,頓時停身冷笑道:

“玉觀音,你真願和我廝守終身麼?”

“喲,我的小兄弟,姊姊對你一見鍾情,難道這還有假不成?”

“哼!那你就跟我來吧!”

江雨舟話音一落,伸手扯下了那副面具,然後快如旋風一般霍地轉過身來。

玉觀音春心蕩漾抬起頭來,正想縱體投懷著意溫存,卻不料雙目過處,心裡情郎已變作夢中惡鬼,江雨舟臉上那兩條交叉的疤痕,透出森森煞氣,頓時尖叫一聲:

“冷血人!你……你是冷血人!”

話音未落,立即如遇蛇蠍一般,掉轉身形踉蹌逃去。

江雨舟仰天狂笑,如同沉雷乍起虎嘯龍吟,只震得樹林搖晃,江水拍岸,鳥奔獸逐,沙石亂舞,威勢之強令人怵目驚心。

笑聲一歇,就向那第三座高峰馳去。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沉重的佛號:

“阿彌陀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冷血人,我看你今天還能躲到哪裡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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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07: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天堂的入口處

江雨舟愕然回身,只見輕風過處,身前飄落三條人影。領先的是五台朽木頭陀,另外兩人一是點蒼派蕭湘逸士,一是華山派三手快劍厲青萍。

江雨舟一眼看清三人後,立即冷哼一聲道:

“四海之內,八荒之中,我江雨舟想來則來,想去則去,躲你做甚!”

三手快劍陡上兩步,沉聲冷笑道:

“哼,你說得可真輕鬆,難道你連傷我九大門派十三名弟子,就能算了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雙肩晃動,連跨兩步,大聲喝道:

“你身為一派掌門之尊,說話可得放清楚一點兒!”

瀟湘逸士仰面發出一聲長笑,笑音一落,立即寒聲說道:

“你還要怎樣清楚?難道五台鐵頭陀,崑崙七朽掌,華山雙英

“住口!這些都是你自己看到不成?”

“哼!自己看到倒是沒有!峨眉金頂上人,崑崙天涯散人,就曾親見你連斃我九大門派中兩名弟子!”

江雨舟聽到此處,陡然想起那日離開霸王莊後引起的誤會,再把松花江畔所見之事互一印證,就知道這些事全屬孫北斗一人所為。

可是他此時已知孫北斗是叔叔松花釣叟的愛子,怎還會將此事據實相告?因此立即冷笑一聲道:

“我此時有事待辦,沒有工夫聽你們胡說八道了!”

掉首邁步,不顧而去。

瀟湘逸士、朽木頭陀,以及三手快劍厲青萍,見狀不約而同地大喝一聲,抬腕拍出一掌。

江雨舟心知不可戀戰,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已把那支鳳笛取出,只見他旋體蹲身,笛中夾掌,攻出一招奧妙絕倫的怪招。

掌氣呼嘯,笛韻驚心,一團強猛絕倫的勁氣之中,但見笛影如山,徑向三人來掌迎去。

江雨舟面對這武林各派掌門至尊,竟敢以一敵三,實大膽已極。

但他功力精進之速猶如初升旭日,一招接實之後雖震得心頭一蕩,可是,那三位武林名宿竟也不約而同地連退數步。

突然之變,把這三位武林門派至尊全都驚得目瞪口呆,而江雨舟早趁三人驚愕失神之際,快如脫弦之箭般奔了出去。

“冷血人,我真不信你今天還能逃得了?”

“哼!我更不信你這幾個老鬼能夠追得上我!”

人影電射,衣袂嘶風,江雨舟領先疾馳,直如一縷淡煙幻雲。

三位代理掌門人銜尾疾追,也像是旋風過境呼嘯而過。

這三人在內功修為上已得三派真傳,對於輕功一道更是各有絕招,不說別的,就是那幾十年火候,又豈是江雨舟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所能比擬?

可是,武功一道雖講究經驗火候,但一個人稟賦際遇卻往往能造出奇蹟。江雨舟巧服八魂金粟在前,復得鳳笛於後,竟大背常規打破了武林不易的法則。

白駒過隙身法全力展開之後,那三位代理掌門人起初是距離愈拉愈大,漸漸地汗流浹背,眼前只能見到一條若有若無的人影,終於,就連那若有若無的人影也完全消失。

江雨舟哪知道這三位武林一派至尊,早被他拋出千里開外,等到停身四顧,這才發現自己早已進入群山之中,再想找到玉觀音所指的山峰,卻反而有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之感。

不過他為了要找到單掌開天,不惜冒任何艱險,能夠先找到巫山飛猿固好,縱然找不到巫山飛猿又豈能罷手?

飢餐乾糧,渴飲清泉,夜幕降臨之後就宿在山洞之中,如此一連三日,終於,江雨舟發現了玉觀音所指的那山峰。

他心中一喜,立即向峰後繞去。身形剛剛地轉過兩方巨石,一座高大的石洞業已呈現眼前。

沿壁光滑,足印凌亂,一望而知洞中必有住人。他正想閃身而人,突然,石洞中傳來一聲寒森森的冷笑:

“老鬼,你追隨蒼穹書賢多年,難道真不知他那方龍符的下落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動,就聽另一個氣機微弱的聲音道:

“巫山飛猿,你不用逼我,我就是真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嘿!那我確要看看你骨頭有多硬!”

“哼哼!我單掌開天是出了名的硬骨頭,這多年來你還沒有看清楚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動,雙眉一揚,陡然欺進三步。

他身形尚距沿口數丈,突聞耳畔又傳來一陣人聲:

“厲兄,我剛剛明明看到那小鬼在此出現,怎地現在一晃眼就不見了!”

聲音洪亮,江雨舟一聽就知是瀟湘逸士,此時洞中也變得一片沉默,想必巫山飛猿也聽到了洞外人聲。

事已至此,縱然江雨舟躲入洞中,也非被三人找到不可,到那時自己再向單掌開天詢問往事,恐怕是千難萬難。因此他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決定先引走三人,然後再回來慢慢查問。

心意決定之後,不等三人繞過那兩方大石,立即現身而出,嘿嘿冷笑道:

“三位才來麼?”

山坡上,正站著朽木頭陀、瀟湘逸士,以及三手快劍厲青萍。三人一聞江雨舟之言,頓時把三張老臉羞得同豬肝一般,半晌方聽朽木

頭陀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冷血人,你已死在臨頭還敢妄逞口舌之能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

“那就得看看三位腳程如何了!”

他有心引開三人,是以話音一落,立即振臂騰身飛躍而起。

瀟湘逸士見狀冷笑一聲:

“冷血人,這次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說畢立即隨後趕去。江雨舟哪裡把他放在眼下,放足疾奔,轉眼翻過兩座山頭,眼看朽木頭陀三人已被他拋下十來丈,突然,前面峰頭上又是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孽障,你還認識老衲麼?”

江雨舟聞言駭然心驚,猛抬頭,只見山坡上馳下一名老僧,大袖飄舞,神采奕奕,正是峨眉金頂上人。

幾乎就在金頂上人現身之同時,左右兩方也是人影晃動,武當清雲、少林了塵、終南王老五、崑崙天涯散人,也如鬼魅般逼了過來。

江雨舟縱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見中原九大門派中的九位代理掌門人,如今竟來了八位,也不由心中怦怦亂跳。

鳥飛獸逸,雲暗天低,空氣沉悶迫人,九大門派中的八位代理掌門人,在迫進十丈之內時一齊停了下來。

“冷血人,我九大門派中十三名弟子的性命換你一命,你死也值得了!”

江雨舟聞言心中一震。

“冷血人,你今天還能逃得了麼?”

江雨舟心中又是一動。

“哼!冷血人,你還不自己下手,難道真還想作困獸之鬥麼?”

江雨舟由驚而懼,由懼而怒,終於在一陣沉默之後,發出了震耳狂笑,如同龍吟九天風噦八荒,笑聲未歇,嗖地抽出了那支鳳笛,雙目四周一掃,沉聲冷笑道:

“你們這般卑鄙齷齪的老狗,既然存心要除我江雨舟隨時可以下

手,何必用這些無中生有的罪名!”

“無中生有?哼,冷血人,事到如今你還狡賴麼?”

江雨舟尚未答言,突聞一聲嬌叱劃空傳來:

“各位聯手相逼江湖上一個後生晚輩,難道就不怕武林同道恥笑麼?”

話音未落,便見白虹電閃場中墜上一條人影,此人身著羅衫,背插長劍,素面凝霜,峨眉透煞,正是那青面派代理掌門人青城一鳳魏紅菱。

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一見她來,俱都神色一愕,就在一愕之後,終南王老五突然欺進三步,沉聲說道:

“魏掌門,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城一鳳秀眉倏挑,叱道:

“什麼意思你們自己明白!哼!堂堂中原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居然俱是以大壓小,以眾欺少之輩!”

“魏掌門,你得明白,今天可不是武林一般的比武較技!”

“哼我早就明白了,你們是想藉口除去他,好讓你們這些自詡名門正派之輩,繼續在武林中稱尊!”

金頂上人德高望重,眼見朽木頭陀等人豎眉瞪目,為了顧全九大門派之團結,立即搶先合十道:

“阿彌陀佛,魏掌門之言差矣,我中原九大門派向無在武林中爭雄逐霸之心,今日之事,實在是因為冷血人連斃我九大門派中十三名弟子……”

青城一鳳昂然冷笑道:

“江雨舟連斃九大門派中十三名弟子,上人可是親見麼?”

“出家人不打誑語,前在鄂北破廟之中,老衲一步來遲,本派兩名俗家弟子竟均喪生在他手下!”

江雨舟正待出言分辨,但青城一鳳已搶先說道:

“請問上人,江雨舟擊斃貴派兩名弟子,用的是什麼兵器,使的是什麼招式?”

她詞鋒犀利無倫,逼得金頂上人張口結舌連道:

“這個……這個老衲倒未眼見,只是老衲到達之時,本派兩名弟子業已氣絕,而當時只有冷血人在場!”

“上人就憑這點根據,就可確定貴派兩名弟子是死在江雨舟手下麼?哼!假如當時上人較江雨舟早到一步,難道別人也能說是上人自己下的毒手麼?”

“阿彌陀佛,老衲對自己弟子怎會無緣無故的下此毒手?”

“江雨舟與我九大門派也無甚深仇大怨,更不會如此喪心病狂!”

三手快劍厲青萍早對青城一鳳不滿,此時突然大聲冷笑道:

“魏掌門,難道你就忘了江雨舟服食八魄金粟之事了麼?”

青城一鳳也轉面冷笑一聲:

“服食八魄金粟怎樣?”

“哼!八魄移情,寒精移性,服食之人雖然內力大增,但卻心性改易,恨不得殺盡天下武林人物……”

“難道這些無稽之言也能妄加人罪麼?”

終南王老五嘿嘿冷笑一聲,說道:

“魏紅菱!就算這些都是無稽之談,難道冷血人每次行兇之後,俱都當場以熱血留名這也是假的麼?”

青城一鳳見他毫不客氣地直呼姓名,頓時也還以冷笑道:

“王老五,你能敢保不是別人冒名嫁禍麼?”

江雨舟見這位青城掌門人不惜身犯眾怒來維護自己,心中著實感激萬分,聞言之後,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三步。

在他心意,直覺地認為有保護她的責任。同時也感到青城一鳳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慈愛,使得他愈接近就愈感到溫馨。

此時終南王老五已經忍無可忍,鬚髮亂飛地戟指大喝道:

“嘿,你說是有人假冒麼?假冒之人是誰?”

青城一風冷笑一聲:

“我說出來只怕你們不敢惹他!”

“誰?”

“南王太子孫北斗。”

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同時驚呼:

“南王太子孫北斗?”

“你們怕了麼?”

“這話當真?”

“你們把我魏紅菱當成了什麼樣人?”

一點兒也不錯,憑青城一鳳的身份決無虛言。

於是,場中立即沉默了下來!

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面面相視!

青城一鳳不屑地冷笑,江雨舟向她投過感激的眼光!

突然,金頂上人的一聲佛號,打破了場中靜寂!

“阿彌陀佛,老衲縱然得罪南王也說不得了,魏掌門,你可知南王太子現在何處?”

青城一鳳淡然說道:

“你們真敢找他麼?”

“縱然我峨眉一派就此斬斷香火,今天也非得殺了這萬惡不赦之賊!”

“終南派願附驥尾!”

“華山派決不落後!”

“少林派也要看看南王的絕藝!”

“無量壽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武當派豈是懼人之輩!”

一聲聲,一句句,顯見中原八大門派代理掌門人的心意已決,不顧一切,不要他們取孫北斗的性命決不甘休!

江雨舟心中怦怦亂跳,忐忑不已。

突然青城一風發出一聲輕哼:

“各位真要去尋孫北斗麼?他就在山下嶽王廟中。”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震,突見王老五大吼一聲,業已首先向山外馳去。

朽木頭陀略一遲疑,也緊接著轉身而去。

然後是三手快劍厲青萍,瀟湘逸士,天涯散人……

江雨舟知道,只要這幾人趕到藥王廟,孫北斗絕難逃一命。

南王太子對他並無關係,可是孫北斗……孫北斗不姓孫更不是南王太子,他實際乃是叔叔松花釣叟之子,我江雨舟能夠活到今天,全虧……

我豈能眼看著叔叔愛子……

不,我江雨舟今天縱然粉身碎骨,也要……

思量中心意已決,不禁揚聲大喝道:

“回來!”

這一聲暴喝,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那奔馳中的八位代理掌門人,倏地停步回身,愕然說道:

“什麼事?”

江雨舟雙目一瞟青城一鳳,然後沉聲冷笑道:

“你們要去找南王太子麼?”

“怎樣?”

“不必了!”

“為什麼?”

“哈哈,實對你說,連斃你們九大門派十三名弟子之人就是在下!”

“你這話當真?”

“我為什麼要說假話?”

青城一鳳聞言驚愕莫名,滿面驚詫道:

“江雨舟,你……”

她話音未落,突聞連聲大喝:

“青城一鳳,事已至此你還袒護他麼?閃開!”

狂風振耳,人影亂竄,八道勁氣狂飈呼嘯著齊向場中襲來。

卻說江雨舟承認自己是殺戮八大門派弟子的兇手之後,立即引起那八位代理掌門人的怒火,在一陣如雷吼聲中同時攻出一掌。

這八位代理掌門人武功奧妙不說,就是在內功修練上哪一個不是幾十年的火候?莫說是江雨舟,縱然是鐵鑄銅澆之人,恐怕也難擋之雷霆萬鈞的一掌。

可是江雨舟天生傲骨,雖然心中凜駭,但面上依舊毫無怯意,只見他雙目怒瞪,兩掌倏揚,就想硬接來勢。

他這招若是真個接實,那可真不堪想象了!但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突聞青城一鳳嬌叱一聲:

“住手!”身隨話動,話音未落,人已飄到江雨舟身前。

中原九大派,一向同舟共濟,形同一體,雖然其他八人均認為青城一鳳不該處處袒護江雨舟,但卻未到真正決裂的時候,是以一見青城一鳳欺進,頓時招式疾撤,一齊向後飄退八步。

場中一靜之後,金頂上人發出一聲嘆息:

“魏掌門,江雨舟即已自承是殺戮我九大門派中弟子的兇手,你怎還這般袒護於他?”

青城一鳳渾然不覺地轉向江雨舟,滿面惶惑之色道:

“孩子,你平白替人受過,究意是什麼居心?”

江雨舟心中感激萬分,但卻無法將箇中原委說出,只得咬緊牙根,繼續撒謊道:

“魏前輩,這些事你不必再問了,七巧掌,鐵頭陀等人,確確是死在我的手下!”“我不相信!”“為什麼不信?哈哈!他們把我江雨舟當成了風笛傳人,到處迫害,這種仇恨難道我還不應該報麼?”

青城一鳳聞言一愣。

三手快劍嘿嘿冷笑道:

“魏掌門,你還有話說麼?”他表面上在詢問青城一鳳,但手下毫不留情,話音未落,已經反掌摘劍遊身疾進,直向江雨舟刺了過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

“就憑你這種劍法,也敢妄稱快劍麼?”

鳳笛一領,輕飄飄如同遊絲一般,徑向三手快劍的劍尖上挑去。

三手快劍冷哼一聲:

“快與不快,試後再說!”手腕一圈,劍尖嘶地一聲,幻出一片耀眼銀芒,猛將般迦鳳笛纏到。

他變招奇快絕倫,果然不愧快劍之名,青城一風情不自禁地一上步,伸手摘下了長劍。

她本待為江雨舟仗劍解圍,可是尚未等她出招,就見終南王老五冷笑一聲道:

“魏紅菱,難道你就認為青城歸元劍法,天下無敵麼?”雙掌交互疾拍,一股激盪氣流,呼地一聲向青城一鳳撞到。

青城一鳳當然知道終南王老五這一手,正是他成名武林的七步追魂穿心剪,心下一驚,立即向左飄出三步。

事機稍縱即逝,經這樣一耽擱,她再想救援江雨舟哪裡還來得及,是以腳步一穩立即轉臉看去。、

等到一眼看清之後,頓時又驚又喜,原來三手快劍出手雖快,江雨舟可更不含糊,就在三手快劍那支劍纏上風笛之際,突地手腕一振。

鳳笛嗡然作響,一股強勁絕倫的聲波,夾帶著砭膚蝕骨的勁氣,把三手快劍寶劍所幻化出的銀芒全部震散,厲青萍虎口一麻,雖然勉強握住了寶劍,但卻被這一下震出七尺。

“哈哈,原來三手快劍也就只有這點功架!依我看……哼!簡直是不害臊!”

三手快劍厲青萍頓時心似油煎,臉如火燒,大吼一聲:

“利口小兒,你……你……”

他氣極敗壞地“你”了半天,依然沒有把話說完。朽木頭陀見狀雙目一揚,沉聲說道:

“阿彌陀佛!諸位掌門人還等待什麼?”’

話音一落,反手向江雨舟劈出一掌。

八位掌門人都想就此除卻江雨舟,但眼見他一招迫退厲青萍,不由一個個心存猶疑,誰也不肯單獨出手。難得此時朽木頭陀帶頭,哪還有不隨聲附和的道理?

三手快劍氣憤難平率先響應,寶劍一抖,攻出一招“天女散花”。

少林了塵、武當青雲雙掌齊動,了塵用的是大擒拿手法中的“空手縛龍”,青雲使的是三豐祖師獨創絕學,名為“飛身射月”。天涯散人、瀟湘逸士雖然出手較慢,但拳掌齊揮勁風霍霍,顯然俱已貫注了九成以上的真力。

八大門派中除去金頂上人之外,倒有六個人同時出手,當今之世,誰能阻擋?

青城一鳳驚呼一聲,二次仗劍欺身。

可是,終南王老五冷笑一聲,立即連攻三掌,又把她攔了下來。

眼看一片劍光,夾雜著五道變幻難測強猛絕倫的勁氣,瞬息之間把江雨舟身形包沒。

突然,江雨舟引吭長嘯,橫身一閃。

少林了塵、武當清雲,一拳一掌,頓時擊空,兩股霍霍罡風一下由身側衝了過去。

江雨舟決不怠慢,鳳笛斜舉,向三手快劍劈到。

左掌快如閃電一般,剎那間連攻三掌,分向天涯散人、瀟湘逸士,以及朽木頭陀迎去。

一陣驚天巨響,江雨舟力敵四名絕頂高手,被震得心旌搖盪,哇地吐出一口熱血。

可是,那三手快劍在他鳳笛全力一擊之下,竟也腳步不穩地又退七尺。

江雨舟一見機不可失,猛提一口真氣,由三手快劍閃出的空隙之間,一下衝了出去,雙臂疾抖,直奔左側山峰。

照說此時站在一旁的金頂上人,定會出手阻擋,誰知事實上大謬不然,這老和尚眼看他飛身而去,竟然視若無睹。

及至江雨舟攀上峰頂,他這才高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孽障,我看你還能逃到何處?”

他話音一落,江雨舟業已翻上峰頂,縱目向四下一望,頓時木然失神叫苦不迭

原來這座孤峰高有百丈,除正面一徑相通之外,四周俱是懸崖峭壁,上接蒼天,下臨絕澗,臨崖俯視,但見苔滑如油,濤聲隱隱傳來,如同萬馬奔騰,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兒摔下危崖。

前臨絕壁,後有追兵,若是心性懦弱之人,怕不早已經氣餒力竭束手就縛了!

可是,江雨舟心雄萬丈,氣壯山河,愈是遭逢這種生死絕境,愈益激發那滿腔狂放之氣。只見他神色微微一愕之後,立即閃電般轉過身來。

此時八大門派中的掌門人,除去終南王老五一夫當頭,力拒青城一鳳之外,其餘七人都已登上危峰,距離三丈開外與江雨舟相向而立。片片愁雲,層層慘霧,籠罩著這危峰。

江雨舟淵停嶽峙,一言不發!

金頂上人向左右一掃,然後微上一步,說道:

“冷血人,雖然你心狠手辣,連番向我九大門派中弟子下手,不過老衲寬大為懷,仍替你留下一條自新之路!”

其餘六人聞言全是一愕,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上人你?”

那表情,分明是怕金頂上人一時不慎,又讓江雨舟逃出手去。可是,江雨舟似乎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聞言依然冷漠地輕哼一聲。

金頂上人略一揮手,繼續說道:

“以我幾人在武林中身份,決不願向你一個後生小輩下手!”

江雨舟冷笑一聲:

“你此時還說這種冠冕堂皇之言,不嫌太遲了嗎?”

金頂上人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

“不過你對我九大門派血債如山,老衲等若真不管,怎能對得起歷代祖師?”

“哈哈!說來說去盡說這些廢話作甚?我江雨舟豈是畏首畏尾之人,你們要怎樣,我一力承擔就是!”

“這座危峰,只有來時那一條山路,老衲代表我九大門派答應你

只守不攻,只要你能衝下山去,從前的重重血債就一筆勾銷,否則……你就由身後懸崖跳下去吧!”

金頂上人話音一落,青城一鳳立即連聲嬌叱道:

“金頂上人,虧你還是佛門高僧,怎能說出這種無恥的話來!”

以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據守一條羊腸小道,不說是江雨舟,就算劍聖重生恐怕也難越雷池,因此她心中一急,立即抱劍而上連攻五招。

可是,終南王老五功力並不在她之下,大吼一聲,也在剎那間還攻五招,立即又把她逼了回去。

就在她援救無力焦急萬分之際,驀地聞江雨舟長嘯之聲,收笛用掌,雙手一揮,連拍三招。

這三招一齊指向三手快劍厲青萍。

可是,未等到厲青萍舉掌來接,少林了塵、武當清雲已飛快地揮拳迎了上來。

一聲大震,江雨舟猛覺心頭一蕩,兩眼金星亂冒,五腑逆血,翻騰不已。

可是他知道生死繫於一髮,雖覺內腑受創,依然毫不畏縮,招式一變,身形疾進,如同閃電般擊出兩拳,拍出三掌。

這一招五式,他已集聚了畢生之力,準備破斧沉舟背水一戰,威勢之強,直如山崩海嘯一般。

但聞連聲急吼,場中除去金頂上人之外,幾乎全都出面。

“轟”巨震驚天,寒濤怒卷,峰左一塊徑大方圓的巨石,如同萬馬奔騰,帶起了百丈煙塵,滾落千丈絕谷。

江雨舟兩眼一黑,腳步連晃,哇地一聲,噴出一口熱血。

又是一聲巨震,那塊巨石落至谷底,傳來了隆隆回聲。

江雨舟那散亂眸子裡,突然閃出一絲閃亮的寒光,然後雙目一揚,仰天怒笑道:

“你們這班以多為勝的老賊,今日之賜,九泉難忘,江雨舟今生不能殺你,來世必將你們碎屍萬段!”

話音一落,倏地轉過身去,腳步踉蹌地奔向懸崖。

青城一鳳見狀大駭遠遠地驚叫一聲:

“孩子,你……”

誰知她話音未落,江雨舟已如隕星一般,直向斷崖下跳去。

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雖然大部分欲把江雨舟置之死地,可是眼見他墜崖而亡,卻又不覺全是一愣。

場中一靜之後,但見人影亂飄,紛紛向斷崖邊閃去。

俯首下望,只見一條黑影墜向深谷,由那衣袂顏色判斷,分明是江雨舟無疑。

青城一鳳不禁眼前一黑,踉蹌退後兩步。

就在此時,一聲悶聲傳來,只見得江雨舟業已墜至谷底。峭壁千尋,飛鳥難下,那身負重創的江雨舟怎還能有生路?

一陣沉默,青城一鳳驀地縱聲狂笑道:

“想不到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竟會聯手對付一名後生小輩,魏紅菱羞與你們為伍,青城派從此退出中原九大門派之林!”

話音一落,舉手一劍,徑向身邊一塊青石斬去。巨石應手而分,青城一鳳帶起了一串不屑的冷笑,揮手而去。

終南王老五見狀雙目一瞪,突然發出一聲冷哼,就待出手攔阻。

金頂上人連忙擺手制止道:

“大患已除,冷血人從此永絕江湖,是非曲直,日久自見,此時讓她去吧!”

山風勁疾,野草萎萎,天邊流雲舒捲,充滿了一片蒼涼。

中原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先後離去了!

江雨舟真如金頂上人所說永沉谷底了麼?

不,他根本就沒有投身絕谷!

那麼墜下谷底的人影是誰?

說實在,那墜下谷底的黑影根本就不是人!

原因是江雨舟自知無力衝出重圍,正準備全力一拼之際,突然看到那塊巨石被掌風掃落,頓時心中一動,想出了一條脫身之計。

於是,他乃偽裝自絕縱身投崖,但卻在身形落下兩丈之際,陡然運氣集全身真氣,猛向峭壁凹處貼去。

這情形實在驚險萬狀,一著失錯就會粉身碎骨,與其說是藝高膽大,毋寧說是死裡求生。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峭壁凹進之處,生滿了柔韌山藤,根鬚沒入石縫之中,堅固無比。

江雨舟左手抓住一根山藤,穩住了下落的身形,空出右手,飛快由胸前一扯。

這一手,他用足了八成真力,身著長衫雖被齊胸扯落,但又卻不聞絲毫響聲,衣襟人手之後反腕一抖,猛向左上方一塊突出的巨石削去。

危急之中,他發揮了人類最高的潛能,雖是一幅衣襟,但此時不啻是百練精鋼,但聞唰地一聲,巨石應手而下,然後就勢一卷,衣襟包裹著石塊落下百丈深淵。

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連同金頂上人與青城一鳳在內,僅見到一條黑影遙遙墜下深谷,誰也沒料到那僅是江雨舟的一幅衣襟。

雲收霧斂,萬籟俱息,江雨舟憑其超人的聽力,知道峰上眾人已去,正待尋求脫身之計,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哼!

這一聲冷哼,包含無比怨毒之意,聽得江雨舟心中一寒。可是他身懸半空無法閃避,正待思量對策。

突然一縷尖風,直向身側五處大穴襲到。

變化倉促,江雨舟但覺渾身一麻,兩手一鬆。

本來他身形已向絕谷中墜下,但怕駭之中,耳畔又一聲冷笑,但覺腰間一緊,身形已被人臨空抓住。

“江雨舟,你也有今天麼?”

隨著這兩句寒意澈骨的話聲過後,江雨舟又被人拋了出去。不過他這一次並沒有落向深谷,只覺得呼地一聲,身形著實,似乎是落在石地上。

驚愕中流目四視,這才發現自己先前懸身之處,左側不到兩尺就

是一座石洞,洞口雖小,但洞內卻極為寬敞,一望而知,此洞半是天然

形成,半出人工雕琢。

最令他驚愕地,是這抓他進石洞之人,正是自己為他抵罪受過的甫王太子孫北斗!

江雨舟幾乎忘了先前孫北斗那一掌,業已封住自己五處要穴。

眼中一亮,立即驚呼一聲:

“孫兄,是你?”

話音一落,就想站起身形。

但孫北斗見狀竟然冷笑一聲:

“怎樣?你認為我來的不是時候?告訴你,身上五處麻穴已閉,還是乖乖地給我安份一些!”

江雨舟一下沒有站起身形,果然又應聲坐了下來。

他自從獲悉孫北斗身世之後,就打定了以德報怨之心,尤其是此番自承是暗算九大門派弟子兇手,更差點兒落得粉身碎骨,想不到孫北斗不但毫無感激之情,反而乘他於危,這怎能不令他心頭髮怒?

剎那間,他又激起了那股冷傲之情,雙目一瞪,沉聲喝道:

“北斗,你……”

北斗未容他把話說完,立即縱身狂笑道:

“江雨舟,你此時也嚐到穴道被制的滋味了麼?哼,這叫做一報還一報!”

“北斗,難道你已忘記替你解穴的依然是我江雨舟麼?”

“哼!承你之情,你是替我解開了穴道,可是你江雨舟的用心,這不是想向我炫耀獵豔之能,要我知道雖然你容貌已毀,但在情場上我孫北斗依然是你手下敗將……”

江雨舟聽得怒火疾升!

北斗說得煞氣畢露!

話音一頓,北斗突然冷笑一聲,然後雙目噴火地向前緩行兩步,滿面怨毒之色道:

“江雨舟,你明知這樣比殺我還要難過,所以你乃故示恩惠,由韋

驪珠手下救我一命,無非想顯示你武功卓絕,替我解開穴道,目的在顯示仁慈心懷,韋驪珠婦人之仁,迷惑於你這番做作,哪會把我孫北斗放在心上……”江雨舟沒想自己一片好心,而他竟會這般想法,正待破口喝罵,突然心念一轉,暗忖:

“北斗縱有不好,但他乃是叔叔松花釣叟之子,更何況十六年前,他為我江雨舟……”如此一想,心頭怒火頓熄,立即和聲說道:

“孫兄,就算你這番話說得不錯,可是你知道我江雨舟今日被八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聯手圍攻,究竟為的是什麼?”

北斗先是一愣,繼而揚眉冷笑道:

“對你這種惡毒之人,我略施小計也不為過!”

江雨舟淡淡一笑道:

“你這種手段起先確使我百嘴難辯,可是後來青城魏老前輩趕到,中原八大門派的掌門人,立即明白那暗算他們弟子之人不是在下!”

北斗應聲冷笑道:

“不錯,我在臨潼掌斃華山雙英之際,曾被青城一鳳說破,就拿今日來說,若非躲她,我怎會來到此處?可是現在想來,我先前那番顧慮委實多餘,因為青城一鳳之言,他們根本就不想信!”

“你這話有何根據?”

“他們若是相信,怎還會向你下手?”

“孫兄這就錯了,他們去而復返,實在是因為我自承是殺戮他們弟子的兇手!”

“既然你明白那些事俱屬我北斗一手所為,怎地還肯承認!”

“小弟實在是為了孫兄安危!”

北斗神色一愕,突然縱聲狂笑道:

“哈哈,江雨舟你這番盛情我算心領了!”至此面色一沉,繼續說道:

“哼,江雨舟,我勸你撒謊也得有分寸,像這種天花亂墜的謊言,你以為我孫北斗會信麼?”

江雨舟忙道:

“只要孫兄明白內情,定無不信之理!”

孫北斗冷哼一聲:

“我情願一輩子不明白內情,你那些謊言留著向閻王老子說去吧!”

話音未落,陡然上步欺身,揚掌向江雨舟兜頭劈下。

江雨舟四肢無力,真氣難聚,眼看孫北斗一掌落下,就得血濺荒山古洞。

但突然之間,孫北斗改變了主意,只聽他冷哼一聲:

“這樣死去,未免太便宜了你,也罷,機緣湊巧,我今天讓你嚐嚐新鮮!”

掌式一變,化劈為點。

江雨舟剛想出言分說,啞穴已被孫北斗一下掃中。只見他雙目怒揚,滿面怨毒之色道:

“江雨舟,你此時挪動無力,呼救無門,看你還能逃過一死麼?’’

話音一落,立即抓起江雨舟,直向石洞深處行去。

江雨舟不知他要如何處置自己,心中忐忑不已,最遺憾的是孫北斗防他呼救,竟然點了他的啞穴,使得他此時欲辯不能。

石洞幽深愈往前行,愈覺悶熱。如此行約十丈,孫北斗將他放下,沉聲冷笑道:

“江雨舟,你看這是什麼地方!”

江雨舟聞聲細觀,這才看出石洞已至盡頭,形成了一間又高又大的石室,最奇的是石室四壁赤紅如火,絲絲烈焰由石縫中冒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灼灼燃燒。

見此情形,江雨舟突然醒悟,知道孫北斗不肯猝下毒手,乃是用這種天然地火,使自己慢慢地受盡煎熬,然後才能一死。

果然,就在他愕然思量之際,孫北斗又是一聲冷笑道:

“江雨舟,你就在此慢慢享受吧!恕我不能相陪了!”

話音落處,用手一抹額上汗漬,就待轉身離去。

但突然之間,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飛快地回到江雨舟身邊,在衣袋中搜出了那方龍符,嘿嘿詭笑道:

“你已是垂死之人,要它無用,還是由我代為你保管吧!”話聲至此,突又雙眉一皺道:

“咦!那支般若鳳笛呢?難道被你丟到山谷裡去了?哼!可惜!”

江雨舟欲拒無力,眼看他取走龍符,石洞中又恢復了一片沉寂。

火舌吞吐,霍霍生風,就像是擇人而食的毒蛇。

江雨舟滿腔熱血已冷,似乎對那熊熊裂焰,尚未感到太大的威脅,可是時間一久,就感到熱浪翻騰迫人難耐。

憂憤!悲傷!

剎那間一齊襲上心頭!

他皺眉苦思,尋找脫身之計。

但一想到要穴被制寸步難移,一切的計劃全都落空了。

他也曾憧憬奇蹟的出現,然而在時間的考驗下,他所希冀的奇蹟,一件件都化作了時光流轉,就像經過了千百年似的,漸漸地,他感到焦灼不耐。

漸漸地,額角上滲出了汗水。

漸漸地,他感到飢渴難忍。

唇乾舌燥,他滿腔冰冷的血液沸騰了!

一寒一熱,兩股奇異的力量在他體內爭衡,把他帶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他無法逃避,只有咬牙默默地倔強地苦撐……

生命,就像飄蕩的遊絲,他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也許一陣微風,就能把它吹斷。

面臨失望邊緣,眼前一片茫然。驀地,頭頂上傳來一陣人聲:

“你能確定山腹之中,就是烈焰天王當年修真之處麼?”

這聲音雖然隔著數丈岩石,但江雨舟憑其超人的聽力,仍舊依稀可辨。只聽這人話音一落,立即有人答道:

“依圖上所示決沒有錯,聽說山腹之中有座烈焰天堂,那修習太

陽神功的秘訣,就刻在洞頂石壁上,只要參透了太陽真訣,不但不怕石壁間的烈焰,並且……”

江雨舟此時周身灼熱如焚,一聽參透太陽真訣就可不懼壁問烈火之言,頓時心頭一動,飛快地抬起頭來。

雙目過處,果見洞頂刻滿了字跡,就著閃灼火光清晰可辨。刻的是:

“太陽真訣,萬妙之門……”

他剛剛看完兩句,就聽頭頂上再次傳來一聲驚呼:

“你看,這裡不就是烈焰天堂的入口麼?”

江雨舟乍聽此言,不由心頭猛跳。

卻說江雨舟乍聞洞頂之人找到了烈焰天堂的入口,正在心頭狂跳之際,突然,又聽另外一人應聲答道:

“哼!就圖上看來,縱然這真是入口,恐怕也在數里之外了!”

江雨舟聽到此處,才知道這兩人只在圖上找到,真假難辨不說,並且還在數里之外。他一顆心本已跳到喉頭,聞言又復定了下來。

就在此時,又聽得一聲冷笑。

“嘿!是與不是,我們兄弟先找找再說!”

話音過後,人聲頓息,似乎二人業已去遠。

江雨舟再次抬起頭來,飛快地把那篇太陽真訣瀏覽一遍。

這篇真訣頭尾雖僅三百餘字,但已包羅了一種奇絕天下的武學,幾乎一字一句都有其微言奧義,幸而江雨舟在韋家祠堂十年苦讀,幾經推敲,終於尋出其奧妙之處。

原來這裡太陽神功修習之法,講求的是如何做到“天人合一”、“物我相通”,把吸收在體內的熱量,用一種奇異的方法,收束集中之後再排出體外。

江雨舟此時四肢欲裂,一旦領悟,立即依法施為。

本來他抬手無力,根本就無法修習武功,所幸這種太陽真訣大異於其它武學,以講求“馭氣遵引”之術為主,他雖然四肢難移,依然可以如法施為。

修習一種武學,並非三五日內可盡全功,尤其是那些超凡人聖的奇異之學,往往耗去人一身精力,依然難望其成。

可是,江雨舟天生異稟屢獲奇緣,加以武學業已大有根底,當然又不能用庸俗眼光來衡量!

起先時似乎無甚成就,乃至他按照要領連施行十多次後,立覺那炙膚砭骨的烈焰,已漸漸地可以忍受。

他好像得到鼓勵一般,因之愈發加緊施為。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體溫漸低,額汗已幹,恍恍惚惚,渾然忘我,悠悠盪盪,如沐春風……也就在他恍惚悠盪之際,耳畔突然又傳來一聲熟悉的長笑:

“哈哈,大喇嘛真是信人,但不知那方龍符帶來了沒有?”

這聲音清宏激越,如同澗底流泉,谷下松濤,可見其功力之深,已達登峰造極之境。江雨舟剛覺一愕,就聽另一個聲音答道:

“班達佛門弟子,一向言出必遂,只不知你這蜘蛛宮主人,是否……‘’

江雨舟沒想到這人竟是班達喇嘛,更沒想到另外一人就是那神秘奠測的蜘蛛宮主人。

正在他恨不得衝出去看看那蜘蛛宮主人,究竟是什麼模樣之際,忽然蜘蛛宮主人用一串長笑,打斷了班達喇嘛之言道:

“哈哈,大喇嘛,難道你還不相信老朽嗎?喏,這就是我當年由蒼穹書賢那兒得來的龍符,你先看過再說!”

四方龍符,江雨舟已見其二,此時聽蜘蛛宮主人說他這方龍符乃是得自蒼穹書賢,哪有不想一飽眼福之理?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此時寸步難移不說,縱然穴道已解,又豈是這兩位武林絕頂高手之敵!

唉!生死未卜,何必還要妄生這種非份之想?

可是,話雖這麼說,但在一種好奇的心理驅使下,卻忍不住不聽。

尤其是班達喇嘛餓狼似的聲音,清晰地由頂上重岩石中透下!

“嘿嘿!班達佛門弟子豈能佔你便宜?接住,這是我由醉鄉老頑童那得來的那塊,我們一起觀看,誰也不算吃虧!”

“嘿!雲裡青山霧裡樓!”

“嗯!天上人間峰半座!”

前一句,江雨舟已知是醉鄉老頑童那塊龍符上所雕之字。至於後一句,不消說,定是諸蒼穹書賢那方龍符了。

思量之中,頭頂上笑聲又起:

“蜘蛛宮主人手法真妙,委實叫班達這邊荒野之人佩服!”

“哈哈,彼此,彼此,大喇嘛不也使用貴寺馳名江湖的大手印,把我的這方龍符背後的花紋拓了下來麼?”

江雨舟聽了心頭大震,這才明白當日自己以符易蜜,班達喇嘛一口拒絕的原因。原來這禿賊並非不愛龍符,實在是他將龍符交還自己之前,業已盡得其中秘密。

思量中怒火勃發,頓時由鼻中發出一聲冷哼。

冷哼落處,頭頂上立即傳來蜘蛛宮主人的斷喝:

“大膽賊子,竟敢躲在下面偷聽,還不趕快出來領死麼?”

江雨舟聞言大駭,想不到自己口不能言,僅憑鼻孔中一聲冷哼,就惹來了殺身之禍。

好,既然無法解開被制的穴道,反正遲早是死,與其慢慢地餓死,到不如……

誰知就在他立心等死之際,班達喇嘛居然又替他解去一劫,只聽他大聲說道:

“蜘蛛宮主人怎地這樣大驚小怪,下面之人乃是本寺心腹弟子,老衲這就帶他們迴轉西域了!”

江雨舟在心中暗罵一聲:

“班達賊禿,你敢用計騙我,只要我能生出這座烈焰天堂,非得趕到輪迴寺找你算帳不可!”

他恨滿心頭,真希望插翅飛出!攔住班達喇嘛當場和他理論一番。可是事實上不但無法辦到,並且還因停止修習太陽真訣的緣故,竟又感到額汗如雨,膚熱難熬。

於是他迅速氣透紫腑,把吸入體內的熱量逼向雙掌,徐徐地散出體外。

體外。

突然,他發現了一件奇蹟,他聽到了一絲火花爆炸的輕微響聲,由十指尖徐徐透出。

難道,這就是當年烈焰天王的太陽神功麼?

驚愕之中,他面對熊熊火焰大膽地深吸一口,然後照看太陽真訣的要領,把熱量逼向十指,陡然間透指而出一

頓時唰唰連響,十串火花,透指而出,擊在石壁上,石屑飛濺,如同火樹銀花,蔚為壯觀。

見此情景,江雨舟渾然忘我,一時又驚又喜,滿面愕色。

也就在他驚喜失神之際,山頂上又生變故,只聽得一陣又奸又滑地笑聲說道:

“小丫頭你在等誰?”

聞其聲,如見其人,江雨舟入耳就聽出這是巫山飛猿,繼而再想到了巫山飛猿與玉觀音的淫行,不由暗中替那不知名的姑娘提著一把冷汗。

“我在找我江哥哥!你看到我江哥哥了麼?”

這嬌憨而微含幽怨的聲音,聽得江雨舟心絃“呼”地一震,這……

這說話的姑娘不正是苓苓嗎?

苓苓!你……你怎麼找到此地來了?

啊!你快點兒走吧!巫山飛猿不是好人啊!

他在暗中焦急,可是,苓苓並沒有走,巫山飛猿更發出一聲淫邪而奸狡的詭笑:

“江哥哥?小丫頭,什麼江哥哥海哥哥,我這猿哥哥不是一樣麼?來,小寶貝,讓我親親!”

一聲聲,一句句,像是利劍穿進了江雨舟的耳中,他似乎看到了巫山飛猿淫邪的嘴臉,他恨不能一下衝出去?把巫山飛猿撕成八塊。

可是,他現在辦不到!他只能提心吊膽地靜聽待變!

“滾過去,你這個壞人,我不理你!”

“喲,小丫頭,你倒夠兇啊?哈哈!沒關係,愈兇的愈夠刺激!”

“啪!”

“嘿!你敢打我?叫你嚐嚐我的手段!”

唏哩嘩啦,頭頂上傳來爭鬥的聲音,江雨舟知道苓苓隨高原矮叟學藝不久,絕對不是這淫毒的巫山飛猿之敵。

一點也不錯,僅止盞茶時分,巫山飛猿似乎已佔盡了優勢,只聽他不停地哈哈狂笑道:

“小丫頭,我看你還能退到哪裡去?你看到沒有,後面是萬丈深淵,你要不乖乖地聽我,哼!我只要輕輕一掌,就能把你打下去!”

江雨舟聽得心頭狂跳,無計可施。

“鬼丫頭,你聽到了沒有?”

“哼!你再要不說我就下手了!”

“江哥哥!江哥哥!你在哪裡?這壞人要欺侮我,你快來喲!”

小妮子危難之時信口呼來,愈見其對江哥哥信賴之深。可是,她又怎知道江哥哥此時身不由己,雖然近在咫尺,猶如遠隔重山……

最難過的還算是江雨舟,平日他縱然遭逢生死大難,亦從無畏懼之情,可是此時此境,卻由不得意動神搖如同萬劍穿心。

他能怎樣呢?

他無力救她!

可是,他能耳聞他心愛的苓苓被巫山飛猿……

也罷,苓苓今日若有好歹,我江雨舟就立即停止修習太陽真訣讓壁上烈焰把我燒成飛灰。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焦急無措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陣怒笑:

“哈哈,賊崽子,憑你也敢欺侮人麼?”

這聲音,如同層雲密佈裡透出一線陽光,江雨舟在心靈深處暗呼一聲:

“醉鄉老頑童!”

一點兒不錯,來人正是那滑稽可笑但功力通玄的醉鄉老頑童,苓

苓嬌呼一聲:

“義父!你怎現在才來啊!這壞人欺侮我!”

“我曉得,好孩子,看我剝他的皮!”

“嗯!我不要看,我怕!”

“哈哈!你這孩子,自從復明之後可替你帶來了不少麻煩,這有什麼不敢看,好,那我叫他由這斷崖上跳下去怎樣?”

江雨舟一聞醉鄉老頑童趕來,立即轉憂為喜,及至聽到苓苓雙目已復明,更是欣喜若狂,要不是啞穴被制,怕不早已歡呼出來!

就在他因為不能見到苓苓,而感到無限遺憾之際,突聞巫山飛猿寒聲怒笑道:

“哼!你這老鬼是誰,竟敢當著我巫山飛猿濫發狂言?”

“啊!你就是巫山飛猿麼?我醉鄉老頑童久聞大名,今天非得領教領教不司!”

“醉鄉老頑童?你……你就是醉鄉老頑童?”

“怎麼?你沒聽說過麼?”

醉鄉老頑童在數十年前,就已經名震武林,巫山飛猿哪會沒聽說過?江雨舟在山岩之下,只聽到一片沉默,事實上巫山飛猿聞言之下。只嚇得臉色驟變,情不自禁地連退數步。

醉鄉老頑童見狀大笑道:

“巫山飛猿,你是自己跳還是由我動手?我看還是你自己跳罷,你不是叫飛猿麼?飛猿跳澗,苓苓,你說好看麼?”

巫山飛猿絕望中,頓生拼命之心,就趁醉鄉老頑童說話分神之際,驀地大喝一聲,運集了畢生之力攻出兩掌。

醉鄉老頑童是何等人物,表面上心不在焉,事實上巫山飛猿的一舉一動,無不在他的監視之中,就在巫山飛猿兩掌攻到之時。

突然,老頑童發出一聲哈哈大笑。

“苓苓,看義父玩猴子給你看!”

這位老人家真是名符其實的“頑童”,只見他說做就做,話音一落,身形業已轉了出去,右手一探,猛抓巫山飛猿的屁股。

巫山飛猿一下沒有閃開,只聽哧地一聲,背脊上立被抓開五條血口,鮮血淋淋,奇痛入骨。

醉鄉老頑童有心慢慢地折磨他,出手之際,僅僅三成掌力,一招得手,第二招跟著又來。

一時掌影翻飛,但聞劈劈啪啪,巫山飛猿就像是沒頭的蒼蠅一般,在山頭上左轉右轉,剎那間被打得鼻青臉腫。

事實擺在眼前,他知道今日要想逃走,恐怕比起登天還難。這種卑鄙之徒,毫無骨氣可言,一念及此,立即兩腿一軟跪了下來,顫聲哀呼道:

“老前輩,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老人家高抬貴手就饒了我吧?”

醉鄉老頑童見他這般奴顏卑膝之狀,更加心頭火發,瞪目怒笑道:

“哼!你這話真是太客氣了,咱們還勝負未分嘛!”

“老前輩,我巫山飛猿有眼無珠,只要你老人家今天高抬貴手,今後一定唯命是從!”

“你這話是真的麼?”

“真的!真的!只要你老人家吩咐,叫我吃屎也幹!”

苓苓姑娘一片純真,見狀竟忘了先前他欺侮自己的狠相,不覺噗嗤一聲道:

“呸!髒死啦!”‘

巫山飛猿心機甚深,一聞此言,就知姑娘家面軟心慈,一定較醉鄉老頑童容易說話,因此飛快地轉過身來,求道:

“姑娘,我求求你大發慈悲,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願意為你赴湯蹈火!”

醉鄉老頑童看透他一肚子壞水,哪肯輕易放過他,未等苓苓姑娘開口,立即哈哈大笑道:

“赴湯蹈火麼?那太嚴重了,還是來一手猴子跳澗吧!”

醉鄉老頑童存心要把他逼下斷崖,話音一落,立即向他緩緩走去:

巫山飛猿嚇得三魂皆冒,頓時渾身打顫,苦苦哀叫道:

“姑娘,姑娘救命!”

小妮子天性仁慈,見他那副喪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心下一軟,忙向醉鄉老頑童道:

“義父,看他可憐兮兮的,就饒了他吧?”

“那你不想看猴子跳澗了?”

“嗯!我要問他看到江哥哥沒有!”

“哼!便宜這賊崽子了!”

醉鄉老頑童話音一落,立即收了嬉笑之態,目注巫山飛猿沉聲喝道:

“論你之行,就該立斃掌下,既然苓兒為你討饒,今天姑且從輕發落!”

“多謝老前輩!”

醉鄉老頑童見他意欲就此開溜,頓時斷喝一聲:

“且慢!”

巫山飛猿又是渾身一顫,滿臉驚惶之色道:

“前輩,你……”醉鄉老頑童如同未聞地沉聲說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想走了嗎?”

“前輩是說一…-”

“你號稱巫山飛猿,想必對巫山情形甚為熟悉,這幾日來,你可曾見到一名面有十字疤痕的少年?”

這賊子剛有生機,便生禍心,聞言雙目一陣亂轉,然後嘿嘿詭笑道:

“老前輩問的,可是武林人稱冷血人的江少俠麼?”

苓姑娘星目一揚,說道:

“是啊!你看到他了?”

“不錯,我看到他了,不過現在……”

“現在怎樣?”

“現在他已被人擊下山後斷崖!”

“什麼?你這話是真的麼?“我親眼看到,豈能有假?”

沉默,可怕的沉默!

醉鄉老頑童與苓苓姑娘,同時被驚呆了!

終於,苓苓姑娘嬌呼一聲:

“江哥哥,你在哪裡啊?”

身形一晃,就向斷崖邊上奔去。

醉鄉老頑童見狀大驚,猛喝一聲:

“苓兒回來!”

晃肩出掌,快如飄風一般,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把苓姑娘抱入懷中,可是小妮子哀傷過度,雖然免去了墜崖之危,但卻嬌吟一聲昏了過去。

醉鄉老頑童一面救治苓苓,一面沉聲大喝道:

“巫山飛猿,快說,把那江少俠擊下懸崖的人是誰?”

巫山飛猿雙眼一轉,立道:

“就是青城一鳳!”

其實江雨舟被八大掌門人逼下懸崖,巫山飛猿根本就沒見到,只因他在兩年之前,曾因調戲一名婦女險些喪生在青城一鳳的劍下,是以才出此狡計,企圖嫁禍江東。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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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08: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耳語

可是,醉鄉老頑童是何等人物,哪能輕易受騙,聞言略一思索,立即沉聲大喝道:

“好賊崽子,你敢騙我,看我取你狗命!”

雙手一晃,指形如刀,直向巫山飛猿周身插下。

巫山飛猿驚呼一聲:

“老前輩,我說的全是真話!”

醉鄉老頑童掌力一收,唰唰唰連點他三處麻穴,嘿嘿怒笑道:

“真話?哼!我就不信青城一鳳能把那年輕人擊下懸崖!”

巫山飛猿聞言,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不過他狡詐百出,陰險無比,略一沉思,立即連呼冤枉道:

“老前輩,你聽我說完之後下手不遲!”

“好!你說!”

“那青城一鳳雖不是冷血人之敵,可是中原九大門派向來步調一致,冷血人功力雖高,又怎能抵擋他們聯手合擊!”

君子可欺以其方,這賊子言之有理,更何況醉鄉老頑童曾經親眼見武當派囚禁江雨舟之事,思前想後,由不得他不信!

微風之中,但見他鬚髮飄動,雙目亂轉,終於大喝一聲:

“青城一鳳,老夫同你拼了!”

話音一落,雙手捧起苓苓的嬌軀,快步而去。

巫山飛猿見狀心中大急,立即張口高呼道:

“老前輩,請你替我解開被制的穴道!”

醉鄉老頑童身形已至十丈開外,聞言沉聲哼道:

“氣走三焦,力透百穴,能解你就自解,不能解你就等著好了!”

話音落處,人影已杳。

江雨舟身在層巖之下,雖然看不到頂上情形,但卻聽得清清楚楚,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一會兒焦急萬狀,一會兒悲憤莫名,及至聽到醉鄉老頑童為巫山飛猿所惑,去找青城一鳳拼命,不由心中大急。

可是,急有什麼用?孫北斗存心將自己置於死地,所點穴道豈是一時可解?

突然,醉鄉老頑童臨去時對巫山飛猿之言,就像是沉悶重雷般在他心中響起:

“氣走三焦,力透百穴……”

難道運用這種方法真能自己解穴麼?

運氣凝神,定心靜意。

可是他武功雖高,但卻從未學過點穴解穴之法,而這種運氣解穴之法,更是點穴術中高深的學問,僅憑醉鄉老頑童幾句沒頭沒尾的話來摸索,哪會這般容易!

古洞沉寂,火光閃灼,他多方試驗,不但解不了被制的穴道,反而因為停止習練太陽真訣的關係,又被壁間火焰烤得焦灼難當。

為了除火焰灼膚之苦,他只好停止運氣穴,再次開始練習太陽真訣。

太陽真訣確是一種奇詭絕奧的武學,一字一句俱都隱有深意,江雨舟不知不覺中忘了一切,全力全心沉溺於那些微言奧義之中。

隨著時間之進展,他對太陽神功業已大有進益,事實上他進入烈焰天堂已歷三日,面容上不僅毫無疲憊飢渴之態,反而呈現出一片平和。

風吹焰舞,霍霍可聞,江雨舟如同老僧人定一般。

突然,他睜開了雙目,在心中重複唸到:

“蒼海微塵,天地一粟,系之於毫髮之端,散之於六合之內……”

他啞穴被制,念時只見嘴動,不聞其聲,但他自己心中卻甚明白,

這幾句俱是太陽真訣中的緊要所在。

良久,良久,他像是猝然領悟似的,雙目一亮,立即面向那熊熊烈焰吸進一口氣。

是第四天的清晨了!

江雨舟由沉思之中,聽到了一陣人聲:

“紅鷹教主,咱們一齊宣讀如何?”

這是蜘蛛宮主人,江雨舟聞聲不覺一怔。

就在此時,那在鬼號谷搶走龍符的紅鷹教主,已應聲答道:“好說!好說!這樣誰也不會吃虧,我數一二三同時開始!”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略猜測到是怎麼回事,但聞紅鷹教主話音一落,立即沉聲高喚道:

“一!二!三!”

呼聲剛落,兩人同時說到:

“天上人間峰半座!”

“玉龍戲水入清流!”

事已至此,江雨舟不再懷疑,這狡猾神秘的蜘蛛宮主人,竟用拋磚引玉的手法,企圖憑其手中龍符,向另外三位握有龍符的武林人物,分別約定時間相互交換秘密。

這種方法確實巧妙無比,若真讓他狡計得逞,則其餘三人頂多只能得到兩方龍符上的秘密,而他則可輕易地以一易三。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江雨舟因禍得福,竟然不費吹灰之力,較蜘蛛宮主人知之更詳。

山頂上兩人在說什麼,江雨舟此時已無心管他,在他腦海裡盤旋的只有那四句話:

“急風無語夕陽愁,

雲裡青山霧裡樓;

天上人間峰半座,

玉龍戲水入清流。

這些話有什麼意義?

難道這就是鬼谷龍符的全部秘密?

他不解,他沉思,他……

突然,迷惘中傳來一陣人聲:

“老大,瞧這一路足跡,說不定我們跑了一夜,已被人捷足先得了!”

“不見得,我看這足跡有進無出,只怕此人還在烈焰天堂裡未曾離開!”

“老大,你錯了,我此時細看原圖,似乎這座烈焰天堂另有捷徑,並且就在此峰懸崖之間,說不定此人業已尋得太陽真訣,由懸崖上那處捷徑走了!”

“哼!那麼快搜!”

這兩人一問一答,江雨舟早已聽出他們,就是孫北斗走後最先來此尋找烈焰天堂之人,是以心中一震,便聞腳聲已至十丈之內。

他此時穴道未解,欲避無力,不由心中大急,正在他懼怕無計之時,那兩人已至身後,只聽一聲驚呼:

“嘿!好小子,原來你還沒走麼?快把太陽真訣獻上!”

話音一落,但見火光一暗,兩條人影直欺過來。

這兩人剛剛欺進三步,烈焰天堂外又傳來一陣冷笑:

“哼!蜘蛛宮主人說得不錯,這下面果然有人偷聽,為了維護龍符機密,說不得我紅鷹教主今天要斬草除根了!”

話聲一落,陡然雙掌連揮,攻出一片強風。

那先來的兩人腳步一錯,嘿然冷笑道:

“紅鷹教主,你有什麼絕招,敢在我王屋雙鬼面前發威……”

話音落處,已閃電般飄出八尺,不約而同旋身出掌,抬手迎了上去。

紅鷹教主功力強渾無比,王屋雙鬼亮掌抬腕間更是冷風嗖嗖,這兩陰一陽三股氣流,隔著個不言不動的江雨舟,如同大海狂濤般呼嘯而來。

火舌吞吐,狂風激盪,眼看這三股掌力合一,江雨舟就得粉身碎

骨。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斷喝:

“且慢!”

短短兩字,隱含無上威嚴!

紅鷹教主一愕!

王屋雙鬼一愕!

就在三人驚愕失神手下一慢之際,突見人影飄動如同鬼魅驟至,指影紛飛,恰像是電射星閃唰唰連響,直向江雨舟罩下。

江雨舟心神一顫,已被指風掃中。

可是,事情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江雨舟只覺得此人指風過處,百穴頓開,雙臂一抖,霍地站了起來。

他面向裡壁,辨不清此人是誰,身形既起,立即一扭身形。雙目所及,只見紅鷹教主當門而立,在他身邊站著個面罩黑紗的老人。

此人目光之中,隱含無盡神秘的色彩,初視寬厚溫和,細看陰險機詐,分明是江湖巨惡,亂世梟雄,他怎會……

正在他思量不解之際,突聞王屋雙鬼大喝一聲,又由身後亮掌抓來。

雙掌齊出,陰風蝕骨,剎那問布起一片掌影,分由四面八方湧到。

那蒙面人似乎甚為關心江雨舟的安危,見狀沉喝一聲:

“當心!”

沉喝聲裡,江雨舟猿背急轉,雙掌倏揚,頓時熱浪怒卷,火花四射,但聞兩聲刺耳厲號,王屋雙鬼已在熊熊火焰裡化為兩塊焦炭。

江雨舟不意之中,用出了無心習得的太陽神功,想不到竟有這樣凌厲的威力,不說紅鷹教主與那蒙面老人感到驚愕,就連他自己也對眼前的情形感到咋舌難下。

火光閃灼烈焰天堂裡升起了一陣焦臭之氣。

沉默,沉默……

眾人在沉默裡眼看著王屋雙鬼化成了灰燼!

突然,紅鷹教主轉過臉來,雙目一瞟那蒙面老人。

蒙面老人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出手除去江雨舟這個可怕的人物!

然而蒙面老人並沒有照他的意思做,反而朝著江雨舟溫和地笑道:

“閣下可是人稱冷血人的江少俠麼?”

江雨舟微微將頭一點:

“不錯!你是……”那老人又是一聲郎笑:

“失敬,失敬,老朽蜘蛛宮主人!”

“蜘蛛宮主人?”

‘!不錯,老朽曾經數度遣使相邀,均遭少俠拒見……”

“哼!你想以先前援手之恩要挾麼?”

蜘蛛官主人尚未答話,紅鷹教主突然冷哼一聲:

“只怕此時沒有那麼便宜了吧!”

江雨舟雙睛一瞪,厲聲喝道:

“你想怎樣?”

“你已偷聽我二人龍符之秘,今天就休想離開此地!”

“那你就試試看!”

江雨舟因他那日搶走龍符,心中一直怒氣未息,及聞此言,不由怒火更熾,話音一落,拍手拍出一掌。紅鷹教主剛見江雨舟掌斃王屋雙鬼,已經有點兒膽寒,此時所以敢大言不慚,主要是因為蜘蛛宮主人在場,他知道為了維護龍符機密,只要動起手來,蜘蛛宮主人決不會袖手旁觀。

誰知事情大出意外,眼見江雨舟一掌劈出,蜘蛛宮主人竟爾如同未見,他心中一時驚懼焦急,說不得只有牙根一咬……

紅鷹教主運足了十成真力,迎著江雨舟來勢攻出一掌。

只聽轟地一聲悶響烈焰天堂裡火舌亂竄,紅鷹教主被震得心頭一蕩,噔噔噔地後退八尺。

江雨舟冷笑一聲:

“識相的快把那日搶走的龍符交出來,否則,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江雨舟隨上一步,雙目怒火如刀,直向紅鷹教主心窩射進。

紅鷹教主雖然狂妄,此時也不免氣懾神搖,面有怯色,腳步踉蹌地緩緩後退。

蜘蛛宮主人確實奸狡絕倫,當二人衝突初起之時他不加勸說,及至紅鷹教主敗相已呈,他才哈哈大笑道:

“少俠且慢!那方龍符包在老朽身上就是!”

紅鷹教主聽得心頭一動,正覺萬分不願。

突然耳畔傳來蜘蛛宮主人清晰而細小的聲音:

“秘密已得,還他何妨?”

紅鷹教主一聞他這兩句傳音人密的規勸之言,立即就見好就收道:

“既然蜘蛛宮主人出面,我還有何話說,接住!”

“哧”的一聲,把那日搶來的龍符抖手打出。

蜘蛛宮主人眼見江雨舟收好龍符,連忙緩上兩步,和聲說道:

“少俠可知老朽先前出手解穴之意麼?”

本來江雨舟對他臨危解穴,心中不無感激,可是一聞此言,立即想起以前他曾數次派遣蜘蛛使者連番相逼,立即把滿腔感激之情化歸烏有。當下沉吟一聲道:

“你仍想借此要挾,使我歸順你蜘蛛宮麼?”

蜘蛛宮主人哈哈一笑:

“哈哈,淺水荒林,難藏龍鳳,老朽此時哪裡還敢委屈少俠!”

“那麼你是……”

“老朽聽說少俠曾由枯竹教主手中,得到另一方龍符……”

江雨舟聞言之下,才知他先前援手果然別具用心,頓時臉色一沉,嘿然冷笑道:

“你要我用那方龍符,報答你先前援手之德?”

“那倒不必!老朽不過想與少俠互換龍符之秘,然後各憑機遇,尋求鬼谷真……”

“你那方龍符,此時對我已無機密可言!”

江雨舟見蜘蛛宮主人故作迷糊,明知自己已聽得他手中龍符之秘,還要巧言交換,言下隱含一股威脅之意,是以才心中惱怒地出口道破。

這一手確出蜘蛛宮主人意外,依他想來,江雨舟在懷德畏威之下,就是明知吃虧也得滿口應承才是,孰料……

他城府甚深,心中雖怒,卻不肯輕易發作,正在尋求兩全齊美之計。

突然紅鷹教主冷笑一聲:

“冷血人,蜘蛛宮主人可不是我紅鷹教主!”

他滿懷妒恨,話中隱含挑撥之意。

江雨舟聞言又是一聲冷哼!

“紅鷹教主,你當我江雨舟是懼人之輩麼?”

蜘蛛宮主人確實陰險可怕,聞言不怒反笑道:

“老朽立身江湖,向以道義自約,既然少俠已得老朽這方龍符機密,我豈能……輕易佔人便宜……”

江雨舟未等他把話說完,也應聲長笑道:

“好一個自命不凡的蜘蛛宮主人,難道你就把江雨舟當成了忘恩負義之徒!你先前援救之時,雖然別具用心,不過我江雨舟總算身受其惠,此時我就以那方龍符上秘語相告,從今後恩怨兩消!”蜘蛛宮主人聞言心中亂跳,但表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一般,可是紅鷹教主聞言之下,竟然心情激動頓忘厲害,身形一閃,連連上兩步道:

“既然如此,那就快說!”

江雨舟向他瞪目怒視,嘿然冷笑道:

“此事與你無關,滾出去!”

冷傲凌厲,聽得紅鷹教主心頭一顫,一時進退維谷不知所措。

江雨舟見狀猛一上步,喝道:

“你還用請麼?”掌勢一揮,劈出一股夾帶火花的熱浪。

紅鷹教主見狀心膽俱搖,驚叫一聲,反身倒躍八步,剎時消逝在

山洞之中,江雨舟依言說出那方龍符上的字句,蜘蛛宮主人似乎意尤未足道:

“少俠言出必踐,令人心服,但不知能否將那方龍符借來一飽眼福?”江雨舟沉聲一笑道:

“事情本無不可,只可惜你來遲一步,那方龍符已為別人所得!”

蜘蛛宮主人正想詢問那人是誰,突頭頂上傳來一聲巨震,烈焰天堂竟然火舌亂串,石落如雨,大有天崩地陷之勢。

蜘蛛宮主人大喝一聲:

“好一個大膽的紅鷹教主,竟敢使用震天梭!”人影一翻,搶先奔了出去。

江雨舟雖不知震天梭為何物,但聞名思意,早已明白了大半,當下跟蹤而出。

這真是千鈞一髮,就在他身形衝出烈焰天堂之際,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座烈焰天堂業已整個坍了下來。

一時煙塵瀰漫,火舌亂竄,餘震所及,就連整個山洞都有坍塌之勢。

這情形,江雨舟縱有通天之能,也不敢再耽延,當下晃動身形。

誰知腳步抬起,這才發現山洞已被泥沙堵塞,蜘蛛宮主人見機較早,蹤跡已杳。

江雨舟放足疾奔,只感到幽暗異常,與懸崖出口剛好是背道而馳。不過他想起孫北斗與王屋雙鬼,均非由懸崖出口處進來,是以心中並不慌亂。

曲曲折折,行約頓飯時光,突然通路口已斷。

原來江雨舟走這條山洞,並非孫北斗與王屋雙鬼進出之處,他心中一急,正想轉身另尋出路。

突然,石壁後傳來一陣人聲:

“到了,此處就是!”

這聲音入耳,江雨舟立即辨出是巫山飛猿,頓時心中一愕,暗道:

“我江雨舟都無法自行解穴,這賊子怎能有此功力?”

思量未已,耳邊人聲又起:

“哼!假如你說話不實,可別怪我將你重新點穴,送回那座危峰之上,到那時再想別人救你,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你道這聲音又是誰?原來正是南王太子孫北斗!江雨舟聞聲心情激動,木然無措。

松花釣叟待己恩重如山!

孫北斗對己仇深似海!

為了報答叔叔之恩,我江雨舟寧可放棄毀容之仇,奪愛之恨。無奈孫北斗依然苦苦相逼栽贓嫁禍,使得中原九大門派群起而攻。

當青城一鳳仗義執言之時,我江雨舟本可……

可是,為了叔叔遺下你一條香火,我又不惜甘冒墜崖之險,粉身碎骨之危,把種種罪惡一力承擔,不料你恩將仇報,竟然……

他思潮起伏,恩怨難決……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怒笑:

“哼!你單掌開天所指龍符,究竟是哪一塊?”江雨舟正在心中思量那邊共有了三人,不知這單掌開天又是何時被孫北斗押來。便聽孫北斗嘿嘿冷笑道:

“你真不說麼?”“不說!”“哼!今天不叫你嚐點兒厲害,我就枉稱南王太子了!”江雨舟一聞孫北斗要收拾單掌開天,不覺心中一震。

誰知事情發展,更令他大出意外,只聽單掌開天一聞孫北斗之名,立即失聲叫道:

“南王太子!你……你就是南王太子?”

孫北斗不明他話中之意,沉聲一笑道:

“怎樣?你怕了麼?”單掌開天說話聲突轉微弱,江雨舟耳力雖強,但隔著一層石壁,也僅能聽到嘰嘰喳喳之聲。

俄而,單掌開天話聲一落,就聽孫北斗沉聲說道:

“你先出去!”

江雨舟雖然聽不見,但可想象得到,那是對巫山飛猿所說。

江雨舟不明單掌開天為何一聞南王太子之名,就會驚愕失聲,心中疑慮,情不自禁地向石壁貼進一步。

但聞孫北斗輕哼一聲道:

“巫山飛猿業已走遠,此時這山洞中只有你我二人,還不趕快把那方龍符的下落說出來麼?”

“少俠,你以為我要對你說的,真是那方龍符的下落麼?”

“難道不是?…”

“此事較之龍符,實在有泰山鵝毛之別,至少對小俠而言是如此!”

“哼!那你就說來讓我聽聽!”

“請小俠附耳過來。”

“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還有何顧慮?”

“常言道,隔牆有耳,此事太過重要,哪能不加慎重?”隨著一聲冷哼,空氣立轉沉寂。

江雨舟凝神斂氣,全心貫注,無奈一壁相阻,語音難辨,只聽單掌開天斷續說道:“……躲到南王府中……恐我洩漏……潛居巫山……

今日能夠向少俠表明……我就死也瞑目了!”

江雨舟因他語意無法連貫,一時不能完全了悟,正在靜心苦思,突聞孫北斗怒喝一聲:

“你這話可是當真!”單掌開天哎喲一聲,似乎強忍痛苦道:

“老朽句句……俱是……實言……”

“你有什麼證據?”

“小俠若是不信,可問……鐵指康林!”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愕,突聞孫北斗縱聲狂笑道:

“哈哈,想不到我孫北斗妄走人間一趟,至今猶在睡夢之中,江心月,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匹夫,有朝一日我非得將你千刀萬剮,銼骨揚灰!”

江雨舟見他突然罵起松花釣叟,不由心頭大愕。

正在此時,只聽孫北斗又是一聲叫道:

“單掌開天,當年主謀夜襲海天山莊是何人?”江雨舟情不自禁地心中一震,就在此時,單掌開天慘叫一聲道:

“他……他就是北……”

江雨舟聽到一個“北”字,心中如同擂鼓般呼地一響,但話音未落,突生奇變,單掌開天爆出一聲刺耳慘叫,似乎已重創而亡。

緊接著,孫北斗厲聲大喝道:

“巫山飛猿,你敢跑!”腳步連聲,似乎孫北斗已隨後追了下去。

江雨舟聽到此處,哪裡還能沉得住氣,當即運集畢身之力,雙掌一揚,就向石壁上推去。

這座石洞,本就是烈焰天堂的另一出處,只不過中間被人用亂石封閉,此時經他全力一擊,頓時石壁洞穿。

江雨舟穿空而過,只見亂石之中倒臥著一名老人屍身,七孔流血,雙目怒瞪,似乎被一種絕高的掌力所傷。,

孫北斗在隨意之中,發出這種強渾的掌力,把單掌開天當場擊斃,這豈是巫山飛猿所能辦得到的?

江雨舟略一思量,心中突然了悟,知道孫北斗那聲斷喝全是猜測之詞,事實上巫山飛猿在孫北斗叫他離開之時,早已經溜之大吉了,這暗中下手的一定還有他人。

這人擊斃單掌開天之用意何在?不消說,完全是為了殺人滅口,恐怕他洩露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的秘密,進而言之,這出手之人與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一定大有關連。

這念頭在江雨舟心中一轉,他立即迫不急待地快步而出。

自雲悠悠,山風正疾,極目回望,不見人蹤。巫山飛猿、南王太子,俱都不知所之。

流露輕林梢,柔風飄過峽谷,但見遠處山坡上一條黑影晃眼消逝。

江雨舟微微一愕,放足趕去。

其實這處山坡還在數里開外,孫北斗哪有這快腳程,只可惜他匆忙之中未加熟慮,以致……

卻說江雨舟信足猛奔,不消一盞熱茶時分,便已翻上那處山坡。

正當他由山脊騰身而上之際驀聞一聲大喝,分由兩側攻來一股勁風。

江雨舟腳步一錯,猛退七尺,突見一高一矮兩條人影,如同射星

般一閃而至。

這兩人現身之後,江雨舟正想出口喝問,誰知那兩人卻像猝遇蛇蠍一般,身形疾退,同聲驚呼:

“冷血人!”江雨舟笑一聲:

“既知是我,怎還不趕快讓開!”那兩人神色一愕,正當進退維谷之際,突聞遠處傳來一聲怒笑:

“哼!好一個大膽的冷血人,我家王爺正在到處找你,難得你來得正是時候!”話聲未落,人已電閃而來,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出此人正是南王駕前四侯之一的五雷手,他口中的王爺想必就是紅塵四絕之一的南王孫九五。

江雨舟傲骨天生,哪怕他什麼南王北霸,聞言沉聲冷笑道:

“他找我江某人做甚?”五雷手揚眉詭笑道:

“難道指傷南王太子之事,你就忘了!”

“哼!可是你也別忘了,若不是我江雨舟,今天哪還有他南王太子孫北斗的命在!”

“可是撕毀金龍令旗,掌斃南王門下弟子,你還推卸得掉麼?”

“哼!大丈夫敢作敢當,我推卸做甚?”

“哈!有膽量去見我家王爺再說!”

“去就去,難道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五雷手冷笑聲中率先領路!江雨舟豪氣千丈,大步跟隨。

一路上但見南王弟子,一個個夾道排列,執戟握劍,瞪目怒視,虎威森嚴,不啻閻羅殿。

江雨舟昂首挺胸,直如未見。行約盞茶時分,來到一座谷口,只聽五雷手高呼一聲:

“啟稟王爺,冷血人到!”

“王爺有命,宣冷血人晉見!”

江雨舟聞言仰面大笑,緩步而進。那副心雄萬丈氣吞江海之英姿,看得南王門下,一個個敬服不已。

谷中綠草如茵,凌霄古柏之下,放著一頂盤龍刻鳳緯幕高卷的軟

轎,轎前並排站著八名金盔銀甲倒持短戈的大漢。

端坐在轎中的是個面紅如火身軀偉岸老人,不問而知,他就是紅塵四絕之一的南王孫九五。

江雨舟行近三丈之處,腳步一停,沉聲說道:

“閣下找我江雨舟有何貴幹?”

南王身形微抬,雙目射出兩道怒火,嘿嘿冷笑道:

“我還當指傷太子,撕毀令旗,掌斃王府侍衛的冷血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想不到此時一見,哼,看來本王此次親入中原實在小題大做了!”

“我風聞南王以無影拳飲譽江湖,想不到對吹牛一道更有造詣,只可惜我江雨舟生就包天之膽,豈是你幾句虛言能夠嚇退的!”

南王孫九五縱橫江湖,哪曾被人如此譏嘲,頓時怒喝一聲:

“大膽狂徒,氣殺我了,哪一個為我拿下此賊!”話音落處,五雷手應聲而出道:

“本侯替大王分憂!”這老賊明知不是江雨舟之敵,可是他此時狗仗人勢,話聲落處,反身出掌,就向江雨舟攻到。

江雨舟怒笑一聲:“那日寄在你頸上的頭,今天該給我了吧!”腳步一晃,恰像電閃雲飄,眾人但見衣服連轉,五雷手突然慘叫失聲,摔出八步開外,身首異處,熱血狂噴。變起倉促,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南王門下個個驚恐,孫九五霍然騰身,由轎中急射而出。

江雨舟面不改色,傲然笑道:、

“在下這幾招粗淺武學,還值得你親自動手麼?”

南王孫九五神色一愕,突然大喝一聲:

“轎前八凱何在!”那八名金盔銀甲持戈大漢,立即應聲答道:

“八凱聽命。”

“佈陣擒賊!”

“是。”

人影晃動,盔甲閃耀,剎那間把江雨舟包在當中,八支短戈,斜指長天,步履沉重地緩緩逼來。

江雨舟明知這八名大漢功沉力猛,藉助陣勢之變,出手定非凡響,但依然裝做若無其事地哈哈大笑道:

“江雨舟恭候教誨,各位請!”

“請”字出口,吼聲暴起,一時人影戟風閃灼生輝,恰像是江翻海嘯萬蜂出巢一般。

江雨舟大喝一聲,拍出一掌。誰知掌勢攻出,頓感心頭一蕩,無邊壓力,立即罩上身來。

南王孫九五見狀一樂,不禁仰面大笑道:

“連一招‘八方風雨會中州’也接不下,還敢在本王面前濫發狂言麼?”

誰知他話音未落,場中頓生奇變,只聽江雨舟在危急中,突然引吭長嘯,嘯聲未落,兩掌閃電攻來!

掌勢過處,但見熱浪頻翻,火花四射,炎炎罡風,砭骨難耐。

南王孫九五見狀神色立變,大喝一聲:“太陽神功!”

袍袖疾展,雙臂猛抖如同巨鳥凌空般撲了過去。

卻說南王孫九五見江雨舟掌翻熱浪,指濺火花,頓時想起了那失傳已久的太陽神功,當下大喝一聲縱身撲了過去。

他名列紅塵四絕之一,出手時威勢果真不同凡響,但見大袖卷處,立有一股罡勁絕倫的強風襲來。‘

只聽一聲巨震,立見塵灰蔽空火花四濺,就像是午夜流星一閃而沒,確屬武林奇觀。

江雨舟被這一擊之勢,震得腳步一錯連退七尺,心中凜駭不已。

南王一招佔先,面上立現得意之色。

可是,就當他拈鬚卓立傲然四視之際,突然臉色一變,驚愕莫名。

你道原因何在?

原來他雙目過處,只見轎前八凱雖因自己及時出手,逃過了烈火焚身之危!但八人十六道眉毛,卻已在那一髮千鈞之際燒得精光。

轎前八凱滿心驚惶,出聲不得。

南王由驚而怒,怒氣一發,煞氣立升,雙目閃灼,嘿嘿冷笑道:

“絕跡數十年的太陽神功,不意在此見到,看來本王不虛此次中原之行了!”

江雨舟劍眉上揚,應聲豪笑道:

“雕蟲小技,不值一笑,哪能與你震驚武林的無影拳相提並論!”

語帶譏諷,各不相讓,顯得山雨欲來危機四伏。

南王雙目怒瞪,沉聲冷笑道:

“本王行年七十歷經大小八十餘戰,頗以未逢敵手為憾,想不到就木之年,竟碰上你這種人物,趕快出手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

“在下連會中原各大門派首腦人物,認真說來,除去青城一鳳之外,俱是大言欺人浪得虛名之徒,你南王威震宇內,氣震山河,可不要令我失望了?”

探步出掌,一蓬熱浪,十縷火花,如同電射星飛,猛向南王湧到。

眼看熱浪火花湧到南王身前五步之處,突聞一聲斷喝,南王大袖疾起,袖裡藏拳閃電擊出。

無影拳威鎮江湖,確有獨到之處,拳勢所及,湧起一堵無形勁氣,綿延不絕,漫空捲到。

江雨舟施展的太陽神功,確是武林絕藝,無奈功力過淺,剛與南王那股無形的拳風一觸,立即“波波”連響硬被逼了回來。

一股反震之力,倒襲而回,江雨舟只覺心頭一熱,情不自禁連退三步。

南王表面上雖然佔盡優勢,但骨子裡卻感到驚駭不已,因為那翻天熱浪,差一點兒就把自己的拳風突破。

雙方俱感到這是平生勁敵!

經過這一陣可怕的沉默,江雨舟左掌一揚,火光再現,熱浪重翻。

南王右手一擺,揮拳直搗。

眼看這一招又將接實,突然,江雨舟大笑一聲:

“熱的不合口味,你再嚐嚐冷的如何!”

左掌一撤,右掌奇奧莫測地連攻三招。

這三招攻出,威勢截然不同,但見白霧瀰漫奇寒刺骨,呼嘯奔騰一下湧到。

南王大吃一驚,虎吼一聲,右拳連番飛起。

誰知拳頭一人那迷濛白霧之中,頓時渾身直打冷顫,慌不迭翻身退出七步。

原來江雨舟一著失機,竟然別出心裁,把全身那股奇寒之氣,運用修習太陽神功的方法,集聚在右掌上然後全力攻出。

一來是因為這股奇寒之氣,在他體內為時已久,是以遠較那根基未固的太陽神功來得深厚,二來變起倉促,是以才使得南王心懍神駭應付不及。

再說南王連退七步之後,驚愕中用目一掃,只見白霧斂處,地上霜積如銀,絲絲寒氣兀自砭骨刺膚。

憑他那樣見聞廣博之人,竟也無法猜透江雨舟這種奇特的武功,究竟出自何門何派?

不過,這樣一來卻也真引起了他心頭怒火,只聽一聲虎吼,突然欺身疾進,雙拳橫掃直掄,剎那間攻出五招。

他出手快似星火,但卻不聞半點兒風聲,這就是無影拳與眾不同之處。

人影乍起,江雨舟長嘯入雲,雙掌齊飛,絕學連展。雙方連拆五招,倏地人影一分。

南王鬚髮亂飄,面色紅似火!

江雨舟氣喘力促,額角沁汗!

雙方不發一聲,四目相對,充滿了驚愕與憤怒的火焰!

南王門下徒眾,一個個面現愕色,似乎眼前這情景他們生平僅見。

二人相對也不過剎那時光,南王似乎看到了好機會,未見他怎樣作勢,身形陡然凌空飄起三丈,兩臂一分一合,神奇莫測地攻出兩招。

江雨舟神情一怔,南王那兩股毫無半點風聲的拳勁,業已兜頭罩下,倉促間左手一託,右手斜斜舉起。

誰知道一著失機,全盤皆輸,未等他兩掌接實,南王突然厲吼一聲,拳勢立變,走“天焦”,奔“天樞”,閃電而至。

剎那間人影三變,江雨舟竟沒有突出南王拳風範圍之內,只聞“轟”地一響,拳風過處,江雨舟腳步踉蹌鮮血亂噴。

南王仰面狂笑:

“冷血人!你再接我一招‘拳震南天門’看看!”

話聲落處,拳已舉起,仰風一晃,眼看……

突然之間,衣袂飄風,人影電射,三聲叱喝傳來,一陣清風飄至。

江雨舟但覺周身壓力一輕,飛快地連退五步,強吸一口真氣,穩住了心頭翻騰的逆血。

就在此時,三條人影穿梭而來,並排落下三名灰布僧袍的老和尚,只聽得衣袂剛住,佛號即起:

“阿彌陀佛,小僧斗膽,請施主將冷血人交我帶走!”

這“帶走”兩字,頓時激起了江雨舟心中怒火,情不自禁冷笑一聲。

他感到怒不可遏,南王孫九五又何嘗不然?他眼見一招得手之際,卻不料來了這三個莫名其妙的和尚,神情一愕之後,立即沉聲說道:

“事情有這樣容易麼?你先說說看,你們是哪座廟裡趕出來的?”

為首一名老僧,聞言微一上步,答道:

“貧僧等拘魂寺十絕羅漢!”

“拘魂寺?十絕羅漢?哼!本王向來沒有聽人說過!”

“聽說與否,無關宏旨,只要施主答應將冷血人讓我就行!”

“難道本王這一趟中原就白來了麼!”

他話中之意,分明已把江雨舟看成了囊中之物,江雨舟傲氣凌雲,哪能受此屈辱,聞言雙目怒瞪。

正當他準備舍死一拼之際,突聞老僧沉聲說道:

“施主不肯白來,難道拘魂寺肯白等十六載麼?”

江雨舟聽得一怔!

南王孫九五仰面狂笑道:

“狂僧大言欺人,冷血人總共多大年紀,你竟等他一十六載?哼!也罷!只要你能接上本王三拳,我就放過今天如何?”

江雨舟在一旁思量道:

“無論雙方誰勝誰敗,看來我均還有一場生死之戰,何不趁二人爭鬥之間,把周身散亂的氣血理歸筋脈?”

思量之中,立即吸進一口真氣。

烈日當空,蟬鳴躁耳。

南王孫九五在江雨舟理氣調元之際,向為首那名十絕羅漢攻出一拳。

拳勢落處,這名十絕羅漢悶哼一聲,腳步猛錯七尺。

南王哈哈一笑:

“好!你再接我第二拳!”

話落拳起,迎胸搗來。

這名十絕羅漢雙掌一擺,幾乎在同時攻出一招“推波助瀾”。

他內力深厚,雙掌推出,但聞冷風厲嘯,地動山搖。

可是,這雄厚的掌風一與南王的無影拳接實之際,頓時倒拳而回,就像是掠地狂瀉,猝遇中流砥柱。由不得勁氣進發四下飛淺!

只聽腳步連響,這名十絕羅漢被他反彈之力震得身軀搖晃,連退九尺,哇地吐出一口熱血,臉色慘白如紙。

南王哈哈大笑道:

“好,你再接我最後一招‘拳震望鄉台’試試!”

拳臂抬腕,轟的一拳擊了過來。

這招“拳震望鄉台”,乃是無影拳中絕招之一,威力之強,較之那“拳震南天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另外兩名十絕羅漢聞言心驚,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可是,為首這名十絕羅漢卻像存心拼命似的,見狀雙目一睜,急喝道:

“師弟速退,不要誤了大事!”

話聲過處,雙掌猛揚。

那另外兩名十絕羅漢雖然止住了腳步,但眼見南王拳勢落實,師兄就得魂歸極樂,不禁全都斂眉連喧佛號。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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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09: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琵琶三弄

但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聞谷中傳來人聲驚呼:

“啟稟王爺,大勢不好!”

南王心下一駭,真力散去七成。

但聞轟地一聲巨響,那名十絕羅漢連退五步,雖張口噴出一口熱血,但卻兩腳一挺又復穩住了身形。

谷外人影漸近,來者正是那綠面拘魂!

十絕羅漢抹去口邊血跡,慘然一笑道:

“既然施主手下留情,貧僧這就承讓了!”

南王冷哼一聲,舉手握拳,一言不發直向綠面拘魂攻到。

綠面拘魂一路奔來,哪知自己闖下大禍。心下一凜,立即哀聲大叫道:

“王爺開恩,小的有要事上稟!”

南王面冷如水,沉聲喝道:

“說!”

綠面拘魂膽顫心驚地說道:

“啟稟南王,太子在玉柱峰下……”

南王神色立變,猛一擺手,腳下連上兩步,欺近綠面拘魂三尺以內。

綠面拘魂話聲立即壓低,低得使第三者根本就無法聽到。

江雨舟見狀一怔,就要……

驀聞南王大吼一聲,雙臂連抖,橫空飛起,直向谷外射出。

但見人影亂閃,轎前八凱與其他眾徒,俱都緊隨其後,萬足狂奔,轉眼消失於山林之中。

霍霍霍,連聲風聲,三名十絕羅漢手飛快地轉過身來,目注江雨舟。

江雨舟未等三人開口,便即揚眉冷笑道:

“十絕羅漢果然名下無虛,不過就想如此輕而易舉地將我帶走,恐怕還沒有那麼容易!”

三名十絕羅漢齊喧佛號道:

“阿彌陀佛,但望施主能勝過老僧!”

江雨舟沉哼一聲道:

“以為我不能?哼,報上名來領死!”

“老僧如幻!”

“老僧如真!”

“老僧如夢!”

“哼,如幻、如真、如夢?我江雨舟與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無奈你們欺上頭來,這可怨不得我心狠!”

長嘯一聲,掌如飛絮般飄了出來,但見三圈勁氣,向如真、如幻、如夢攻到。

三僧同喧佛號:

“阿彌陀佛,小施主把這招‘紫燕三飄’悟透,想必已得般迦鳳笛九成真傳了!”

推拳出掌,同時施出一招“蒼鷹逐虎”,直向江雨舟來勢迎到。

這招“蒼鷹逐虎”,不但是鳳笛絕招之一,並且還是剋制紫燕三飄的一招,江雨舟見狀心頭大駭。

本來只要他招變“飛鳳離巢”,就可把來勢化去,可是事出意外,驚愕中不覺慢了一招。

這一慢,招式立即為人所制,此時唯一之途只有以真力硬拼。

他傲骨天生,想到立即真力一沉,兩掌一陣顫動,太陽神功透指而出。

三僧功力不弱,他以寡敵眾,後果豈難想象!

可是,事實之演變,竟大出人意料。

只見太陽神功一經展開,頓時呼呼風響,但見濃煙瀰漫,火花如雨。三僧那強渾無比的掌風與之一觸,頓時如滾燙潑雪一般,離奇怪奧,蔚為武林壯觀,威勢之強,較前倍增。

轟然一響,三僧人影暴退,寬大僧袍,競被那穿過的火花點燃,饒是撲救及時,也得燒得千孔百瘡。

江雨舟的太陽神功怎會進境如此之速?

原來先前三僧與南王爭鬥之時,他一方面理氣調元,一方面暗中加緊修習太陽神功,準備迎接未來的激戰。

此時酷日當頭,較之烈焰天堂裡的地火,不知強過千萬倍,他片刻修為竟勝過了其三日打坐。他一時也不解,竟也瞪目結舌。

就在此時,那被他一招迫退的拘魂三僧,竟然同時暴出一陣得意的長笑。笑聲一落,齊宣佛號道:

“阿彌陀佛,看來大師兄三年之約可以提前了!”

江雨舟聞言又一驚,正待出言喝問,驀聞遠處傳來一陣笛音,如怨如訴地飄入耳,令他惻然心驚。

他似乎已被這淒涼的笛音所吸引,茫然轉身,絕塵而去,像水面的浪花一閃即逝。

迴環不盡的山谷,愈走愈覺得陰深,而那令人側目的笛音,恰像是不可捉摸的遊絲,從谷之深處斷然飄來。

江雨舟穿著一件沒有衣襟的長衫,正在放足狂奔之際,突聞耳旁傳來一聲冷呼:

“哼!我還當這條柔腸谷的入口,只有我終南散人一個人知道,想不到竟有人先我而入了!”

江雨舟心頭一愕,驀聞另外一人說道:

“難道那笛音就是那支般若風笛麼?依我奪魂金鉤之意,那小賊被九大門派逼下懸崖之際就該找來,偏你畏首畏尾的耽誤了這多日……”

“既然你如此急,那就快走吧!”

江雨舟乍聞奪魂金鉤之名,頓時想起了海天冤仇錄上有名,粉青河畔逃身的賊子,當下冷哼一聲,急躥而出。

兩條人影,在他身形飄出之際,也像飛鳥投林一般,直對著左側那蔓草叢生和峭壁疾射而去。

江雨舟看出前面一個是終南散人,後面那鷹鼻鴿眼的大漢,則正是奪魂金鉤,當下雙目一閃。

就當他準備出聲喝阻之際,驀聞一聲刺耳怪笑,峭壁上電射星飛般飄落一片紅雲。

那條紅影落地之後,立即怪笑一聲,也向那蔓草叢生的峭壁撲到。

終南散人陡然上一步,亮腕抬掌攻去一招。

紅影哈哈怪笑道:

“不長眼的東西,不說是你,就是你師兄王老五也不敢在我諸葛異眼前撒野,你還成麼?”

狂笑聲裡,揮拳就打,但聞呼地一聲,就向終南散人擊了過來。

“諸葛異”三字出口,終南散人剛覺心頭一凜,已被當胸擊中,悶哼一聲,倒地而亡。

奪魂金鉤見狀倒抽口涼氣,情不自禁連退三步,驚愕中雙目一掃,只見此人高不逾五尺,滿頭紅髮亂飄,一雙綠眼連閃,可不正是江湖中傳聞的紅毛矮鬼嗎?

“你還想得到般若鳳笛麼?”

奪魂金鉤魂飛魄散,連道:

“晚輩怎敢,前輩請!”

紅毛矮鬼哈哈一笑,反掌一掃,但聞唰啦一聲裂開一條石縫,人影一晃,閃身而入。奪魂金鉤一命,差點兒斷送在柔腸谷內!

誰知他話聲剛落,背後立即傳來一聲冷笑:

“你認為此時這條命已經保得住了麼?”

話聲冷厲異常,聽得奪魂金鉤渾身寒毛倒豎,以至轉臉一看,更

不禁失聲驚呼道:

“冷血人!”

江雨舟傲笑一聲道:

“你記性不錯!但不知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是否記得?”

奪魂金鉤疾退三步,惶恐萬分道:

“你真是……”

“不錯!我就是聖劍遺孤,表面姓江,而實是姓楚的冷血人!”

奪魂金鉤乍聽之下,只覺頭皮一炸,身形一轉。

他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誰知腳步剛動,江雨舟一隻鐵腕,已如鋼鉤般搭上肩來,但聞一聲低喝:

“你跑得了麼?”

手下一緊,五指透膚而入,一陣奇痛鑽心,差點兒暈了過去。

江雨舟再次輕喝一聲:

“你還不肯說麼?”

奪魂金鉤眉頭一皺:

“我說!我說!”

江雨舟手下一鬆,輕哼一聲:

“要說趁早,當年主謀之人到底是誰?”

奪魂金鉤剛待啟口,突聞耳畔傳來一聲冷笑:

“主謀之人,他哪會知道,要問就來問我!”

江雨舟心頭一震,突覺一股侵膚勁氣,猛向背心襲到。

他功力已到第一流高手之列,聞聲即變,當下掌心一翻,硬把奪魂金鉤震退出五步,然後就勢一閃,反手疾抓。

來人一招走空,江雨舟五指透風,已如活蛇般向對方手腕纏到。

不過來人功力畢竟不弱,眼看手腕已被江雨舟扣住,突然錯步飄身,塌肩旋體,向左飄出七尺。

江雨舟疑目打量,只見此人身高七尺,馬臉橫生,兇眼倒掛,真像是煞神一般。頓時冷哼於聲:

“你是誰?”

那人雙眼一陣骨碌碌亂轉,突然仰面大笑道:“冷血小賊,難道我紅塵屠父也沒聽說過嗎?”

江雨舟心頭一怔,上步厲喝道:“你就是紅塵屠父麼?哼,居然還敢找我!”

反手一掌,兜胸拍去。

紅塵屠父嘿嘿冷笑:“我不找你,難道小徒一命就白送了麼?”

雙肩一晃,亮掌迎了上來。

就在雙掌將要接實之際,江雨舟突然掌力一撤,飄出三步。

紅塵屠父見狀大笑道:

“冷血小賊,怕了麼?”

江雨舟雙目怒瞪道:

“你沒有說出當年主謀之人,我怎敢殺你?’’

“哈哈,好大的口氣,告訴你,當年主謀襲擊海天山莊之人,就是紅塵四絕之一的蒼穹書賢,現在出手吧!”

江湖傳言,蒼穹書賢被害之期,猶在海天山莊被襲之前,他怎能起死回生主謀其事?

江雨舟思量之中,頓時雙眉上挑,厲聲喝道:

“該死老賊,竟敢巧言欺我,真當我殺不了你麼?”

雙臂疾抖,兩掌連翻,剎那間攻出六掌。

紅塵屠父應聲大喝道:

“冷血小賊,今天殺的恐怕是你不是我!”

圈臂提掌,還攻三拳,踢出四腳。

這老賊身背屠父之名,功力果真不凡,江雨舟眼見身邊還有個奪魂金鉤,哪還敢同他慢慢纏鬥,大喝一聲:

“老賊納命!”

凌空拔起,招出鳳笛奇學,指風嗖嗖罩下。紅塵屠父兩掌猝聚九成真力,向上一託,立即湧起漫天狂濤,如同駭浪驚翻,海風怒卷。

這一招接實,說不定成敗之數,還在未定之中。

可是,江雨舟若無制他之法,哪會騰身授人以柄,是以就在紅塵屠父掌勢攻出之際,突然身法一變。

鷂滾鷹翻,一閃而過,就見熱浪頻翻,火花四射,剎那間紅塵屠父被火焰包沒,但聞連聲慘號,逐漸見弱。

江雨舟眼見紅塵屠父在太陽神功下化為灰燼,這才霍然想起了奪魂金鉤,可是,目光所及,奪魂金鉤已蹤跡不見。

略一遲疑,閃身奔入石縫之中,仰首上望僅見一線天光,谷內滿是大大小小的亂石,就像是谷上群峰,在不久前曾崩落似的。

突然,一件怵目驚心之事,令他霍然止步。

只見數步外一座新墳,墳上已被人掘開,此時現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屍身,這屍身不但面目全非,嚴格說來,若非身上衣履,根本無法分清是人是鬼。

這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突然,屍身上一片衣襟,看得他心頭大愕……

這片衣襟雖然沾滿了血跡,但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瞧出正是自己之物!不由說,谷上孤峰定是自己被八大門派代理掌門人圍攻之處。

墳墓被人掘開了,但墳前那塊似碑似碣的青石中上,卻留下了兩行顯明的字跡,正中一行是:

“武林第一奇俠江雨舟之墓。”

江雨舟傲然一笑道:。

“承你如此看得起我,江雨舟有朝一日定報厚德!”

雙目下移,只見下款是:

“情海斷腸人敬立”。

江雨舟又是一愕,情海斷腸人是誰?他怎會把這不知名的死者當成了我?對,他可能是聽到我被八大門派打下懸崖之後而尋到此處,發現這具死屍,就……

不過,我與他素昧平生,為何要如此關心我呢?更何況那淒涼的笛聲分明對自己之死隱含無限幽怨。

對,此人對我如此關懷,我一定要找到他!此人既在谷中,還怕找不到他麼?

誰知他連繞三週,不但沒找到“情海斷腸人”,就連那先他人谷的紅毛矮鬼也是影蹤不見!連日以來,飢食乾糧,渴飲清泉,此時糧盡泉絕,不禁飢腸雷鳴。

正在他極目四視,尋求食物之時,突聞“錚”地一聲,響徹山谷,嗡聲不絕。

雲封霧合,絕谷沉沉!

這一聲“錚”然金鐵之聲,使江雨舟暫忘了轆轆飢腸。

峭壁下九株虯松,枝葉交錯,古意溢然。先前他三過其地未見其人蹤,想不到此時雙目所及,竟會多出一條人影。

奇矮的身形,幾乎被滿頭紅髮遮去一半,可不正是先他而人谷的紅毛矮鬼!

難道先前那一聲“錚錚”之音竟會是他?

紅影連晃,紅毛矮鬼搖動了滿頭長髮縱聲狂笑:

“哈哈,我真差點兒被你瞞過,你是誰?”

絕谷之中,只有我與他二人,難道他是對我說麼?

“唰”,峭壁下藤蔓紛飛,剎那間現出與人齊高的石洞,一聲冷笑。像寒冰初解似地傳了出來!

“你問我麼?哼!我問你是誰?”

“我?哈哈,老夫就是以五十三招抓魂掌稱譽江湖的紅毛矮叟!”

“啊!老婆子沒有歸隱之前,曾聞江湖中有個跳樑小醜,人稱紅毛矮鬼,可沒聽過什麼紅毛矮叟!”

“你……你敢出言辱我?”

“哼!我辱你怎樣?”

紅毛矮鬼雙眉一皺,但剎那間又復忍了下來,說道:

“你既知我紅毛矮叟之名,想必也不是無名之輩!”

“哼!你還有點兒眼光,可是老婆子隱居於此一十五年,早已不用姓名了!”

“嘿嘿,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就是情海斷腸人!”

“你……敢笑我是情海斷腸人?哼,既然如此,你就休想生離柔腸谷了!”

“錚”“錚”“錚”一連三聲,山風驟起,巨樹狂舞,聲浪如怒海驚濤,直向紅毛矮鬼呼嘯而來。

江雨舟見狀一驚。紅毛矮鬼雙掌交錯連拍三掌,身形就勢退出七尺,慌不迭出聲高叫道:

“且慢!”

“你有什麼話說?”

“我一句戲言,你又何必如此發怒?說實在,我至此依然不知你是誰?”

“那你來到柔腸谷作甚?”

“不瞞你說,老朽到此是為了那般若鳳笛,你可曾見到那先前吹笛之人?”

洞內傳來一聲冷笑:

“見到了怎樣?此時這支風笛,無異是他性命,你想得手談何容易!”

他是誰?為什麼那支鳳笛會是他的性命?

江雨舟沉思之中,突聞紅毛矮鬼狂笑一聲:

“如此說來,那支般若鳳笛定然在你洞中了,哼,你要不乖乖的把它獻出,可別怨我今天要對不起你!”

話聲一落,向前連跨三步,劍拔弩張,躍躍欲動。

江雨舟雙眉一豎,正想出手。

誰知腳步剛起,洞中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紅毛矮鬼,憑你也想在我柔腸谷裡撒野麼?好,讓你試試我琵琶三弄中的‘驚魂七撥’也好死心!”

“錚”“錚”兩聲,激起了迫人難耐的聲浪,如同山崩海陷撞向紅毛矮鬼。

紅毛矮鬼猝聞“琵琶三弄”幾字,頓時神色一驚,亮掌抬腕,啪啪

連攻三招,身形退出五步。

他穩下腳步,雙目亂轉,驚詫莫名道:

“你……你是……”

話聲未落,洞中傳來一聲厲喝:

“你說我是誰?哼!再嚐嚐我這一招斷腸三挑!”

紅毛矮鬼神色大愕,忙道:

“慢來,慢來!”

話聲未畢,又退三步,顯見其內心驚惶。

洞中人嗤聲冷笑道:

“你說說看,我是誰?哼!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誰……”

“哈哈,你誤會了!”

“我怎麼誤會了?”

“我與你迄未見面,怎知你是誰?”

“難道我這琵琶……”

“哈,提起使用琵琶之人,早年江湖上倒有個一曲追魂溫如玉……”

“你知道溫如玉現在怎樣?”

紅毛矮鬼神色一懍,強作鎮定道:

“自從十六年前火焚望聖樓,一曲追魂與其夫蒼穹書賢同葬火窟,而今江湖中再無使琵琶之人了!”

洞中又是一聲冷笑:

“你不認為我是溫如玉麼?”

紅毛矮鬼哈哈一笑:

“憑你武功修為,假如不知內情確實可以瞞過,可是那一曲追魂已死一十六載,而你隱居此谷竟然有十五年,這兩者怎能混為一談呢!”

江雨舟聞言暗暗點頭。

洞中之人遲疑半晌,又道:

“既然你還不明白我老婆子出身,我今天就饒了你,不過你想得

到般若鳳笛……”

紅毛矮鬼嘿嘿奸笑道:

“老朽不過怕它落入江湖惡人之手,並非勢在必得!”

“你也不用故作違心之論,只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般若風笛就可拱手相送!”

“哪兩個條件?”

“第一,今日之事,不可妄對人言!”

“可以,老朽一定守口如瓶!那第二……”

“第二麼!你能為我取一支雪山金龍參……”

“這……”

“你不肯答應?”

紅毛矮鬼連道:

“肯,肯!”

誰知他話音未落,江雨舟突然飄來,寒聲說道:

“你可知我肯不肯?”

紅毛矮鬼駭然回頭,一眼看出江雨舟,不禁驚怔失聲叫道:

“你……你沒有死?”

江雨舟揚眉冷笑:

“你希望我死麼?”

紅毛矮鬼尚未答應,突聞洞中傳出一聲叱喝:

“誰在我柔腸谷內吵鬧?”

江雨舟雙目一豎,叱道:

“百里巫山,樵牧通行,哪一處是你的柔腸谷?”

“大膽小子,你是誰?”

“你既然沒有告訴我你是誰,憑什麼問我是誰?”

“你想知我是誰,你不想活了麼?”。

江雨舟再次冷笑一聲:

“我倒沒有聽說江湖中有這樣嚴重的事!”。

洞中人叱道:

“好大的膽子,那你就試看!”話鋒一轉,喚道:

“紅毛矮鬼,你先替我出去!”

江雨舟轉臉一瞧,只見紅毛矮鬼早已悄悄退出老遠,聞言高應一聲,人影由那條石縫中一閃而沒,立即答道:

“那老鬼業已出谷,你放心說吧!”

洞中人嘆息一聲: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可怨不得我,我就是……”

他話聲未落,洞中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江雨舟駭然心動,心前欺身,瞪目大喝道:

“這又是誰?”

“這才真正是你說的情海斷腸人!”

“我看他究竟是誰?”

一上步,直向洞中撲到。洞中人大喝一聲:

“回去!”

一股勁疾無倫的掌風呼號而來,尚在五步開外,就覺砭膚難耐。

江雨舟舉掌疾拍,閃身大喝道:

“我並無惡意,你怎不分皂白便即出手?’’

兩股勁氣一觸,石洞中傳來一陣裂帛之聲。嗡嗡震耳,連綿不絕。聲音一落,那人便嗤聲冷笑道:

“他此時命懸一發,我怎信得過你?你要真想見他,除非去到雪山找支金龍參來!”

江雨舟眉頭一皺道:

“你要金龍參作甚?是否這位情海斷腸人需要它……”

洞中人冷笑一聲:

“哼!金龍參產在雪山萬丈冰崖之上,我看你也無法取到,趁早不要多問!”

江雨舟立還顏色,重重地冷哼一聲:

“你想用言語激我,真是枉費心思了!不過,情海斷腸人對我有埋骨之恩,只要他所急需,我縱然赴湯蹈火,也必為他弄支金龍參來!”

要知他傲骨天生,恩怨之情遠較常人為烈,情海斷腸人所埋之骨雖不是他,但他五內之中已領其情,是以話聲一落,立即轉身而去。

雪山深處,滴水成冰。

這一日午後時分,冰雪中出現一條人影,紅髮披肩,兩目如電,正是那以五十三式抓魂掌橫行江湖的紅毛矮鬼。

他略一遲疑,立即向正西馳去。

就在紅毛矮鬼去後不久,雪地上又出現了一條白色人影,這人一身白衣,白巾掩面,僅露雙目,簡直是睹面難辨。

這人是誰?

他就是江湖奇葩武林俊杰,大名鼎鼎的江雨舟!

他深知自己見聞不足,縱然踏遍雪山,不見得就能尋到金龍參生長之地,幾經思量,決定了跟蹤之計。

至於被他跟蹤之人,當然就是紅毛矮鬼。他知道為了這般若風笛,紅毛矮鬼非來雪山不可,他也知道憑自己之武功,只要更換衣衫,紅毛矮鬼一定無法發覺。

果然,千里西來,如影隨形,紅毛矮鬼雖然狡如狐狸,竟沒有發現江雨舟跟蹤於他。

此時四野茫茫,山風正急,江雨舟眼見一條紅影如同猿猴般升向前面高峰,當即一沉真氣,電射而去。

他身法奇快,步履飄動間僅見白影如煙,在無限積雪上疾掠而過,不消盞茶時分已至那座冰崖下端。

冰崖百丈,陡峭無比,加以時當盛夏,雖然地處雲表之間,但每當正午之際,仍見不了冰消雪解,動輒有雪崩之險。

江雨舟不知就裡,身臨崖下,也不深思,微一打量,就向崖頂翻去。

就在他身至半腰之際,突見峰腳下紅影一閃,有人出聲大喝道:

“無知小鬼,此刻未時剛過,你怎輕易上峰,難道不想活了麼?”

“少見多怪,誰說此時不能上峰,我這不是上來了麼!”

江雨舟眼見這人青衣朱履,黑紗罩面,上露閃閃雙目,下露一部花白鬍須,功力分明已至爐火純青之境,當即上前說道:

“你是來此取參的麼?”

那人雙目一亮:

“不錯!”

“峰上還有麼?”

“峰上雖有,但僅剩尚未成形之物,較之草根樹皮又有何異?”

“難道成形之物都被你一下采光了!”

那人淡淡一笑:

“成形之物本就不多,更何況我也來遲一步,僅得一支三流貨色!”

話聲落處,那人業已降至崖下。

江雨舟聽說金龍參已被人捷足先得,正在滿腹遲疑進退兩難之際,突聞一聲刺耳厲喝:

“既然如此,三流貨色也給我拿過來吧!”

青衣老人哈哈一聲大笑,雙臂一圈,陡然卷出一陣狂風。

這出手偷襲之人,正是那紅毛矮鬼,他功力雖高,不料那老人功力更高,雙方一接,頓時轟地一聲。

但見紅影電射,紅毛矮鬼被此人一擊之下,震出八尺。

這人一招佔先,頓時發出一聲朗笑。

誰知笑聲未絕,只聽兩聲大喝,分由左右飄上兩條黑影,四掌齊揚,連抓帶劈,閃電攻到。

江雨舟眼見這些武林敗類,求參不得,竟敢豪奪,不禁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下雙目一瞪,翻身而下。

積雪未固寒冰初結,鳥鳴花落,均足以引起崩山之危,哪還經得起這夥人提拳亮掌,全力拼鬥?

就在青衣老人雙掌一提,準備硬接那兩股偷襲的拳風之際,突聞一聲雷響,峰頭上滾落一塊堅冰。

這塊堅冰重有千斤,若被它擊中,怕不當場粉身碎骨,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青衣老人把攻出的雙掌一圈。

但聞轟地一聲,兩掌真力齊向那落下的那塊堅冰擊去。

巨震驚天,冰屑四濺。

那塊堅冰一下被他擊得粉碎,大小冰塊,落滿十丈方圓,那偷襲來的兩股勁風,卻不偏不倚地擊在他兩脅之上。

但聞哇地一聲,青衣老人噴出一口熱血,腳步跟蹌,身形欲倒。

江雨舟恰於此時墜落,見狀左手一揮,正好抓住老人右臂。

俠心萬丈,浩氣千雲,江雨舟穩住了老人身形,正等懲治那兩名偷襲之人,突然耳畔傳來一陣隆隆之聲!

他剛覺一愕,就見老人雙目突射奇光,焦急萬分地叫道:

“年輕人,快走,這是雪崩!”

江雨舟聞言一怔:

“雪崩,你怎不走?”

老人喘息一聲:

“我,內腑已受重創,不能……年輕人,你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話聲未落,峰上積雪已開始簌簌下落。

紅毛矮鬼與那兩名偷襲之人,見狀驚呼一聲,拔足就逃。

江雨舟沉聲大笑: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你既對我如此關懷,我豈能丟下你不管,要走一起走!”

左手微一用力,已把那老人攔腰挾起,電射星漩,疾馳而去。

空谷傳音,聲聞百里,一峰崩落,萬山齊應。

幾聲慘號過處,兩條人影,立被捲入奔騰的冰雪之中。

霧滾雪翻,勢若沉雷,彷彿是千峰齊舞,萬谷同鳴,江雨舟提著那重傷垂危的老人,盡撿山勢較緩之處而行。

生死邊緣,驚險萬狀。

良久,良久,四外群山又恢復死樣沉寂。

青衣老頭扯下蒙面紗布,搖頭嘆息:

“小兄弟,承你相救,沒齒難忘,只是老朽身負重創,恐怕有負你這番相救的厚意了!”

他面貌清瞿,正氣流露於眉宇之間,加以語意淒涼,目現企求之色,使江雨舟眼見耳聞頓生同情之心,不禁雙目上挑,沉聲說道:

“老人家,你如有未了心願,儘管道來,只要我能辦到,一定盡力而為!”

語氣堅決,英氣迫人,青衣老人不禁淚盈眉睫道:

“小兄弟俠膽英風,今世罕見,既然如此我就厚顏相求了!”說完由衣中摸出一物,顫聲說道:

“這一支金龍參請小兄送到雲南查家堡……”

江雨舟聞言一怔,陡然想起一路上偷聽紅毛矮鬼之言,這種金龍參乃是稀世靈藥,尤其對醫治內傷者有奇效,這老人良藥在手,怎還肯坐以待斃,把這種救命之物拱手送人!

一陣猶豫,立即沉聲道:

“老人家這支金龍參醫不好你身受創傷麼?”

老人嘆息一聲:

“唉!金龍參雖然能救老朽一命,無奈只有一支,我服了,他用什麼?老朽死不足惜,他卻千萬死不得!”

江雨舟神色一震,忙道:

“老人家,你說的他究竟是誰?”

“只要小兄弟把此物送到查家堡,還怕不知道麼!此時還望老朽不得已苦衷,實在不能奉告了!”

江雨舟義薄雲天,見這老人能這般捨己為人,不由大為感動,當下雙目閃動,沉聲說道:

“金龍參雖是稀世靈藥,既已被人所得,就有求取之法,此時救命要緊,你趕快把這支吃了吧!”

老人將頭連搖,說道:

“不行,不行,金龍參既已被那人所得,誰還敢登門求索,老朽情

願一死,萬望小兄弟俯允所請替我……”

江雨舟沉聲笑道:

“你既不肯,可別怪我用強了!”

反手一招,就向老人身側五處大穴點到。

他本不善點穴之道,這一招乃是孫北斗點他穴道的手法,但聞勁氣過處,青衣老人立即四肢軟癱。

江雨舟哈哈大笑,取過了那支金龍參。

稀世之珍,藥力奇速,青衣老人被他強逼著服下那支金龍參後,果然漸漸面色紅潤,顯見其所受內傷逐漸康復。

江雨舟在一陣驚喜之後,不禁暗暗作難,原來他雖偷學這一招點穴之法,但蜘蛛宮主人為他解穴時,他卻並未看清。

因此他一陣作難,只得囁囁嚅嚅說道:

“老人家,你可知道解穴之法麼?”

青衣老人神色一愕:

“小兄弟,你這話是……”

“實對你說,我對解穴之法,一竅不通!”

“既能點穴,哪有不會解穴之理,你要我存心餓斃荒山,我也不會怪你,反正我這條老命乃是……”

“老人家不要誤會,我若存心害你,先前怎會相救?實在是因為我這點穴之法乃是由對敵之中學來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青衣老人不信也非信不可,當下把解穴之法述說一遍,江雨舟依然為他解開穴道。

青衣老人振衣而起道:

“想不到我查彤今日兩世為人,小兄弟救命之恩,永感不忘,只是千里而來,如今空手而回,實在愧對老友!”

江雨舟哈哈一笑:

“老人家還怎麼這樣洩氣!想那金龍參乃是天生之物,那人能把它一齊採光,難道我們就不能向他索取一、二麼?”

“唉,小兄弟,你哪知那人的厲害,也罷,此事暫時不談,救命大

恩,不敢言提,既然小兄弟不善點穴之技,老朽不才,甘願為小兄一舒淺見!”

要知道名叫查彤的老人,號稱嶺南大俠,早年也是江湖名流,對點穴之道雖不能說獨擅勝場,但也確有高深的造詣。

江雨舟身負異稟奇姿,學來更是青出於藍尤勝於藍,也不過是頓飯時光,就把人身各穴摸得清清楚楚。

山風嘶嘯,氣溫降低,昏黃無力的殘陽,落向茫茫無際的冰雪之中。江雨舟收手卓立,傲然長笑道:

“查前輩,請你告訴我那金龍參被誰所得,我一定為你討一支來,好報今日傳技之德!

嶺南大俠查彤搖頭苦笑道:

“那魔頭殘酷無比,我豈能平自送你一命!”

“哈哈,你不知我千里而來也是為了金龍參麼?”

“小兄弟,雖說你身法不弱,但你連點穴之法俱都不會,怎能是那老魔之敵,依我好言相勸……”

江雨舟聞言陡上一步,雙目一亮,大聲說道:

“查老前輩,你可知我是誰麼?”

“雖說老朽尚未見到你面貌如何,但聽你言談,見你舉止。就知出自名門!”

話聲至此稍頓,突又嘆一聲:

“咳,只是如今中原武學衰微,小兄弟縱然是九大門派嫡傳,怕也不是那老魔之敵呢。”

江雨舟聽到此處,立即雙目怒瞪,縱聲狂笑道:

“中原九大門派,全是一班以多為勝的昏庸老朽,我從來就沒把那些浪得虛名之徒看在眼下!”

嶺南大俠查彤聞言大驚:

“小兄弟,那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哈哈大笑:

“老前輩,你要知道麼?我就是……”

話聲未畢,突聞嶺南大俠驚呼一聲:

“小兄弟,趕快住口,老魔來了!”江雨舟聞聲抬頭,只見正前方山脊上如飛一般,翻過兩條人影。

他正分不清哪一個才是查彤口中的老魔,突然,山脊後雪湧風翻,傳來一聲暴喝:

“隴中雙燕,你們還能跑得了麼?”

一條黑影,沖天飛起,黑影捲動之中,傳來聲聲慘號,隴中雙燕已被那人凌空抓起。

江雨舟這才看清,只見此人身高七尺,骨瘦如柴,滿頭長髮披散腰際,一張青鬼臉鑲上兩粒豆眼,閃動之際。射出冷厲奸狡駭人至極的青芒。

他此時抓住隴中雙燕,桀桀怪笑道:

“來得好,來得好,若不是你兩及時趕來,縱然我不餓死,我那條老龍也要餓死了!”

江雨舟聽得一震,便見那怪人挾起兩具屍身,劃空長笑如飛而去。察言辨意,這怪人似乎經常以死人為食,江雨舟不禁怒火上騰,沉哼一聲拔步趕去。嶺南大俠一把沒拉住,江雨舟已至十丈開外。

風雪中,但見人影滾滾,電射星飛,疾馳而過。

昏日西沉,山風如刀嶺南大俠固然被江雨舟拋得老遠,但江雨舟也把那怪人追丟了。

就在此時,風雪中傳來一陣人聲:

“百杖兄,你能夠確定雪山人魔的居處是在附近麼?”

話聲一落,另一人沉聲答道:

“林兄,難道憑我荊山百杖翁還會把路摸錯麼?你跟我來就是,保證就在那座山脊之後!”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愕,暗忖:

“這位荊山百杖翁不是蜘蛛宮的使者麼?他來此地做甚?我何不先到那座山脊之後等他?”

他一身白衣,不易被人發覺,展動身形,像是一縷輕煙般倏忽飄

過。

他身形剛到山脊上,就聽一陣牛吼之聲,舉頭一看,只見山腳下有座雪窟,那牛吼之聲正由窟下傳來。

先前所見怪人,此時正坐在雪窟邊緣,桀桀厲笑道:

“老龍,你慌什麼?我這就馬上來餵你!”

話聲一落,抬腕抓起隴中雙燕屍體,兩手一抖,屍體一分為二,五臟外流,血肉四濺。

怪人哈哈狂笑,手掌一揚,但見半片屍身,帶起撲鼻腥風,直向谷中落去。

谷底下牛吼如雷,飄起一陣濃煙。’

江雨舟見這怪人如此殘酷,頓時冷哼一聲。

怪人靈敏無比,這一聲冷哼雖輕微無比,但也未能逃過他的耳朵,只見他雙目一亮,突然縱身大喝道:

“誰敢在我雪山人魔眼前弄鬼,替我滾出來!”

江雨舟正待晃肩飛出,突聞一聲大喝道:

“雪山人魔,你想造反了!”

話落人至,現出兩名蜘蛛使者。

雪山人魔兇狡殘酷,但一見這兩名蜘蛛使者,卻立即兇鋒全斂,連連詭笑道:

“兩位使者是路過此地,還是專程而來?”

荊山百杖翁冷哼一聲:

“你這裡冰天雪地,不奉主人之命誰會跑來?”

主人是誰?難道雪山人魔也是蜘蛛宮裡的爪牙?

江雨舟驚愕之中,就聞一名蜘蛛使者道:

“冰崖成形的金龍參全部吃完,你還說牛龍之珠氣候未成,我青鷲劍客第一個就是不信!”

江雨舟一聽青鷲劍客幾字,頓時心頭一動,暗忖:

中條雙傑交我的那本海天冤仇錄上,不是載有此賊之名麼?他怎會變成蜘蛛使者,難道……

他心情激動,幾乎想馬上衝出去問個明白。但轉念一想,與其迫問,不如偷聽,立即又把激動的心情按了下來。

“使者有所不知,雖然金龍參每日供應,無奈年來中原武林人物裹足不前,牛龍缺少血食……”

“照你說牛龍還需多少血食!”

“要想牛龍之珠大成,必需吃滿百名武林高手!”

“還差多少?”

“除其今日兩名,尚差其一!”

青鷲劍客目注百杖翁一陣亂轉,突然滿面詭笑道:

“為了主人,難道你不肯湊足此數麼?”

雪山人魔神色一變,驀地飄退八尺,愕然半晌,爆出一聲怪笑道:

“青鷲劍客,我還想大功告成之後,請主人替我取下附骨釘,難道你以為我怕你麼?”

青鷲劍客嘿嘿奸笑道:

“你既知附骨釘的滋味不好受,何不乾脆自求了斷呢?”

雪山人魔狂笑一聲:

“青鷲劍客,我不相信你千里而來,主人不在你身上施放附骨丁,依我說……”

青鷲劍客大喝一聲:

“只要我今天取回牛龍珠,還怕主人不替我取下附骨釘麼!”

信手一推掌力如山,直向雪山人魔撞去。

雪山人魔狂笑一聲,連攻三掌。

積雪怒卷寒濤激盪,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過後,青鷲劍客被震得連退三步,唰啦一聲,劍光打閃,奪目生輝。

他一劍在手,膽氣立壯,冷笑一聲,劍光如雨灑了出去。

雪山人魔兩掌連揮,連拍七掌。

他功力雖較青鷲劍客略高,無如赤手空拳,究竟有所顧慮,七招攻出,身形已被迫退三步。

場中一靜,青鷲劍客冷笑一聲,緩緩逼近。雪山人魔眉頭一皺,

立即向荊山百杖翁道:

“百杖大俠,假如牛龍珠真讓青鷲老鬼取回,恐怕主人對你……”

青鷲劍客立即插言道:

“百杖兄千萬別上老魔惡當,我二人一同奉命,何分彼此?”

百杖翁乍聞雪山人魔之言,本已神色大變,但及至青鷲劍客把話說完,又復把激動的心情按捺下來,看那情形,似已決定了坐觀成敗之意。

江雨舟隱身山脊之上,也存下了同樣心理。

此時日色已漸西沉,青鷲劍客又進兩步。雪山人魔雙掌半提,蓄勢以待。

雙方劍拔弩張,各存下把對方打下雪窟之心。

劍光一亮,掌風雷動。生死之戰,即將展開。

突然,荊山百杖翁大喝一聲:

“兩位住手!”

青鷲劍客與雪山人魔,同時躍退八步,說道:

“百杖兄可願幫小弟麼?”

勢均力敵之下,兩人均想急取百杖翁。

百杖翁聞言之下,不住搖頭道:

“老朽誰也不幫!”

“百杖兄,難道你忘了不能如期取回牛龍珠,我二人……”

“哼,只要百杖兄助我把你推進牛龍腹中,還怕不能……”

百杖翁不等二人再說,連忙擺手制止道:

“若不能如期取回龍珠,我三人當然無法交差,好在再有一名武林人物,牛龍珠血食即是……”

“所以我三人必需有一人去餵牛龍方可成全另外兩人!”

“這話固然不錯,可是若能找到另外之人,不是更好麼?”

“此時冰天雪地,鳥獸罕見,哪兒去找人去?”

百杖翁雙目突射奇光,哈哈大笑道:

“老朽若無所見,怎能信口開河,你看那邊不是麼?”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動,突聞一聲哈哈朗笑:

“百杖翁,青鷲劍客,想不到以你倆這種成名人物,也會心甘情願為虎作悵,難道就不覺汗顏麼?”

話聲中人影飄至,正是嶺南大俠查彤。這老人明知三名武林魔頭,但事到臨頭畏縮又有何用。

他心意已決,就在江雨舟駭然心動,尚未欺出之際,突見場中人影飄動,吼聲如雷,百杖翁,青鷲劍客,以及雪山人魔,同時向嶺南大俠攻到。

轟轟轟響,一蓬冰雪,捲起隴西雙燕殘餘的屍身,一下捲進了雪窟之中。

雪窟青煙直上,牛吼如雷。

嶺南大俠查彤連退七步,差點兒由冰窟邊緣摔了下去。

江雨舟大喝一聲,橫空直起。

雪山人魔疾揚雙掌,與百杖翁不約而同的攻出三招。

江雨舟身臨切近,查彤已像斷線風箏一般,直奔雪窟落下。他眼見救援來遲,心下一急,哪還顧得了雪窟之中,有個以人為食的牛龍,大喝一聲,探掌疾抓。

嶺南大俠的衣襟人手,雪山人魔三人的掌風也同時攻到,頓時身形一沉,連同嶺南大俠一齊墜向雪窟。

他功力確有驚人之處,就在墜向雪窟的剎那之間,驀地掄臂疾掃……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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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09: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巫山腳下黑衣人

狂風呼嘯,勁氣排空,青鷲劍客首當其中,身形一陣搖晃,也向雪窟墜下。

冰屑飛舞之中,牛吼如雷,一團黑影,直奔嶺南大俠查彤。

在這剎那之間,江雨舟已把這牛龍看清,只見此物牛首蛇身,長逾十丈,盤坐石窟中如同一座小塔,巨口開合之際,青煙直冒。

江雨舟眼見牲畜撲向嶺南大俠,當即大喝一聲,由半空中劈出兩掌。

又是一聲牛吼,一陣青煙過處牛龍頸項一甩。

就在此時,青鷲劍客剛好從空落下,只見牛龍大口疾張,一下把他含個正著,喀嚓一聲,腦袋進肚。

江雨舟心頭一懍,順手抄起青鷲劍客的長劍,雙目圓瞪,不敢稍瞬。

只聽那牛龍一陣亂嚼,鮮血四濺,轉眼便把青鷲劍客吃個精光。

又是一聲牛吼,牛龍長頸一伸,閃電般探了過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立即劍走龍蛇,連劈三劍。這三劍不偏不倚,全都劈在牛龍頭額上,只覺手腕一麻,牛龍僅止頸項一歪,又復張口咬來。情況危險至極,頭頂上傳來雪山人魔的狂笑:

“哈哈,牛龍皮堅肉厚,不畏刀劍,除非你小子噴出火來,不然,哈哈,你遲早是它口中之物!”

江雨舟本已無計可施,一聞此言,頓時霍然驚覺,眼看那牛頭已在三尺以內,不禁引哼長嘯,抽劍換掌。

牛龍天生惡物,早已通靈,一見他五指伸來,頓時巨口大開,張口就咬。

在畜牲想來,這真是美味上口,誰知巨口未合,突生奇變,江雨舟那隻手掌上熱浪翻滾火花四射。

火是牛龍天生剋星,一經火烤,周身那刀劍不入的厚皮,立即柔軟似綿,幾乎指彈得破。

江雨舟根本不知此中道理,可是他危急之中,哪裡還肯猶豫,左手太陽神功展出,右掌劍幻風雷,一閃而至。

但聞“哧”地一聲,牛龍狂吼一聲,鮮血急射而出,江雨舟一下,閃躲不及,頓時被淋得滿頭滿臉滿身,粘膩膩難受無比。

雪窟本來就不大,牛龍若是生前掙扎一番,江雨舟實在無法可躲,可巧他那一招太陽神功已把牛龍烤得癱軟如綿,低吼幾聲,便即死去。

意外之變,把江雨舟驚得目瞪口呆。四外顯得無比沉靜。

突然頭頂上傳來連聲驚歎,雪窟邊緣人影連晃,但見荊山百杖翁與雪山人魔轉身就逃。

江雨舟怒哼一聲,雙臂猛震。

一聲微弱的呻吟,由嶺南大俠口中進出,江雨舟只得把身形穩下。

嶺南大俠查彤雙目一睜,立即驚愕失神,半晌才像惡夢初醒般失聲驚呼道:

“小兄弟,這怪物是你殺的麼?”話音落後,未等江雨舟開口,立即振身而起道:

“趕快,取得一顆牛龍珠遠勝萬株金龍參!”

“老前輩可知牛龍珠生成在什麼部位?”

“老朽曾聞人言,牛龍之珠藏在後腦之中!”

江雨舟依言施為,果然取出一粒大如鴿卵,色澤深黃的巨珠,耀目生輝,薄薄黃昏裡如同一顆閃亮的星辰。

江雨舟略為鑑賞,立即沉聲說道:

“既然得不到金龍參,這一顆牛龍珠就請前輩收下吧!”

嶺南大俠,見狀疾退兩步,連連擺手道:

“牛龍之珠,曠代奇珍,老朽哪裡敢接受,假如少俠能伴我去一趟查家堡,治好我那生死之交,老朽就心滿意足了!”

江雨舟見狀他念念不忘查家堡那人生死,不禁萬分感動道:

“老前輩待友一片直誠,頗令在下敬佩,但不知令友究竟是怎樣人物,竟令你這般難忘?”

嶺南大俠嘆息一聲:

“小兄弟對老朽有數度救命之恩,實對你說,諒也不妨,我那生死之交,就是失蹤多年的鋼腸俠士慕容烈!”

江雨舟一聞“鋼腸俠士慕容烈”幾字,頓時渾身一顫,亮掌抓住嶺南大俠,叱聲喝道:

“我那三叔怎樣了,快說!”

嶺南大俠手臂一麻,驚道:

“什麼?鋼腸俠士是你三叔?啊!難道你是江湖傳言的冷……

江小俠麼?”

“不錯,我三叔究竟怎樣了!”

本來他自習太陽神功之後,心性已漸趨平和,此時猝聞惡耗,頓時又激發了滿腔冷厲之氣。

嶺南大俠一條左臂被他抓得痛如刀割,但仍掩不了滿心欣喜之情,顫抖著說道:

“令叔身遭蝙蝠幫暗算,生命危在旦夕,本來我已怕時間不及.萬幸遇上小俠,憑小俠腳程當然較老朽快得多,只要你能在七日之內趕到查家堡……”

江雨舟聽到此處,突然將手一甩,大喝一聲:

“老前輩,我要先走了!”

雙臂一抖,從雪窟中翻了出去,電閃雲飄,在茫茫夜色中踏雪疾去。

六天之後,怒江上游出現了一名白衣少年。他不但一身衣襟已

被血跡浸透,就連頭面之間也沾滿了血跡。

風吹日曬,血跡幹在臉上,顯得獰惡而醜陋。

可是,少年卻像有十萬火急之事似地,只見他一味狂奔,耳聞江水滔滔,就不肯停下腳來洗滌一番。

當然各位都明白,眼前這少年就是趕向查家堡的江雨舟。

他奔馳之中,突聞一聲大喝:

“小狗,快把牛龍珠留下!”

人影一晃而來,十指迎面抓到。

江雨舟厲聲大喝:

“擋我者死,讓開!”

反手一掌,就向那人劈到。

這一掌,他用上了九成真力,只聽一聲刺耳厲號,人影摔出三丈,吧噠一聲,濺血而亡。

“小狗好狠的手段,看二太爺宰你!”哧哧連響,人影刀光,一齊飛來。江雨舟腳步一停,正要圈臂出掌,突然,那人尚距八十幾步開外,耳畔又傳來連聲狂笑: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染指牛龍珠?滾!”

一高兩矮,三條疾似飄風般的人影,分別從左右襲來,但聞呼呼一連三聲,先來那人暴出一聲慘號,頓時了帳。

這三人擊斃先來那人之後,立即轉向江雨舟,其中那名較矮的老頭,嘿嘿一聲奸笑道:

“小要飯的,快把牛龍珠獻出來吧!”

江雨舟一身血汙,事實上同討飯的差不多,但事實儘管如此,他可仍舊怒發三千丈,火燒九重天,聞言瞪目大喝道:

“老賊,你說誰是要飯的?”

“我說你!”

“你找死!”

信手一推,狂風透掌而出。

小老頭狂笑一聲:

“該死小狗,你敢向我雲嶺三老出手,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掌勢一圈一抖,吧吧兩響,擊出兩招。

一聲天崩地陷的巨震之中,江雨舟身形連晃,那自稱雲嶺三老的老頭,當下震出五步。

一聲驚歎,波,波,波,接連三響,雲嶺三老各各攻出一掌,勢若駭電奔雷勁道萬鈞。

江雨舟狂笑一聲,雙掌一揚疾劃,三道掌風閃電劃出。

雙方這一招互換下來,依然是旗鼓相當。

桀桀怪笑,三老將分倏合,二右一左,又告全力攻到。

江雨舟引吭長嘯,有人直著嗓門大叫道:

“雲嶺三老,你怎跑到我怒江五龍的地盤來了,識相的快點離開!”

場中人影連閃,落下五名身披豹皮,手執鋼叉,青面獠牙,如同惡鬼般的野人。

雲嶺三老一見這五個野人之後,臉色一變,立即嘿嘿冷笑:

“稀世奇珍,誰有本領誰取,看不慣,你們怎不出手?”

五人十目齊瞪,其中一人大喝道:

“你當我弟兄不敢麼?”

手臂一抖,叉上鋼環震動,嘩啦啦暴響震耳,直向江雨舟兜胸插到。

日影西下,又近黃昏,遙望查家堡渺渺茫茫,江雨舟一陣心焦,不由大喝一聲,雙掌翻動,連攻七招。

風捲濤翻,人影一散,江雨舟就勢突圍。

雲嶺三老猛一上身,又把它去路阻斷。

七日之內趕到查家堡尚無阻礙,這般纏鬥,我怎能如期趕至?

思量中心頭一懍,煞氣陡升,突聞他引吭長嘯,雙掌猛分。

左掌指向怒江五龍,指尖煙繚霧繞,火花飛濺,但聞慘號連聲,怒江五龍已三人被罩人熊熊烈焰之中。

右手拍向雲嶺三老,掌心寒濤怒卷,冷氣砭膚,領先兩人渾身伶

伶打個寒顫,頓時血液凝固,心脈俱停,如冰窟之魚般僵硬而亡。

驚呼聲裡,江雨舟頭也不回,直奔遠方而去。

查家堡矗立在怒江東岸,乃是嶺南大俠查彤的莊院。自從嶺南大俠退出江湖之後,這座莊院保持了十多年的平靜。

可是,就在日前,莊院來了個不速之客,這人來後第二天,嶺南大俠便急急離家而去。

查家堡表面一看,仍和往日一樣平靜,可是骨子裡即像是浩瀚大海,在波平如靜的表面隱伏狂濤。

旭日初昇,薄霧漸散。

長空裡傳來一陣刺耳怪笑,十多隻巨鳥凌空飛來,到達查家堡後紛紛斂翅下落,現出十來條人影。

這夥人全是一身黑衣,背插一副油綢所制的假翅,面目陰沉,望之可怕,落地之後,立即走出一名四十多歲的大漢,揚聲高叫:

“查彤老兒,我蝙蝠幫阮青楓親自登門請教來了!”

查家堡中沉默片刻,有人答道:“堡主不在家,諸位請回吧。”

“你這真是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快屁,天下有這樣容易的事?他不見我,我去見他好了!”

話音一落,直向查家堡欺進。

突然,一聲冷哼,查家堡中閃出個半百老頭,怒瞪著蝙蝠幫中的爪牙阮青楓,嘿嘿怒笑道:

“阮當家上門欺人,不嫌過份麼?”

“嘿,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鐵肩袁子誠袁大俠,袁大俠與查老兒分屬盟兄弟,他既不在家,你也能做三分主吧?”

“有事袁子誠一力承擔,你說吧!”

“好,袁大俠不愧‘鐵肩’之名!”話聲至此一變,沉聲喝道:

“袁子誠,我問你老賊慕容烈是否躲在你查家堡!”

“你聽誰說的?”

“沒有此事最好,不過我阮青楓奉命而來,非得搜索一番不可!”

鐵肩袁子誠雙目一瞪,放聲大笑道:

“好,好,好,只要你贏得我手上雙刀,不說是搜莊我不管,就是頸上這顆腦袋,也任你取去!”

唰唰兩聲,出鞘雙刀,寒光四射。

阮青楓怪笑一聲:

“袁子誠,你不用眼高於頂,我阮大爺還不屑與你動手!”回頭一聲怒喝:

“哪位執事為我殺此老狗!”

“我平湖三雁請命!”

“當心不要滅了我蝙蝠幫的威風!”

平湖三雁各用一柄解腕尖刀,話聲一落人已欺進,刀光相交,唰唰而來。

鐵肩袁子誠哈哈一笑,陡然雙臂搖動,踏中宮,走洪門,雙刀一陣翻滾,劈出三刀。

三聲慘號過處,當,當,當,三刀落地,熱血四濺,平湖三雁翻出三步,但三隻右手卻伴著三柄尖刀墜落塵埃。

阮青楓氣得臉色鐵青!

袁子誠冷笑不止!

“老狗,你有本領試試我翻天七掌!”

阮青楓活動身起,雙掌一抓一拍,剎那間攻出三招,頓時氣流疾卷,狂風嘶嘯,令人心魂皆顫。

袁子誠心頭一凜,雙刀飛起。

轟轟兩聲大震,鐵肩袁子誠雖雙刀在手,依然沒佔半點兒便宜,腳下一晃退出三步。

阮青楓嘿嘿奸笑!

“不錯,好刀法!你再接我一招‘天翻地覆’看看!”

轟然巨響,勁氣成漩,罡風咆哮,千鈞壓力翻滾而來。

.鐵肩袁子誠雙刀尚未舉起,阮青楓右掌已至胸頭,頓時心旌搖晃,背脊上直透涼氣。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驀聞一聲大喝:

“狗賊,要找就找我慕容烈!”

一人影落處,轟地一聲,阮青楓被震八步,哇哇兩聲噴出滿地鮮血,倒地死去。

你道來人是誰?可不正是那義薄雲天的鋼腸俠士慕容烈,他面目清瘦如同大病纏身,一招擊斃阮青楓立即臉色大變,一連兩晃,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蝙蝠幫眾賊驚呼一聲:

“人間活死人!”

慕容烈哈哈一笑:

“今日的人間活死人,就是昔年的鋼腸俠士!”

話音一落,立即輕咳一聲,一口逆血差點兒噴了出來。

就在蝙蝠幫賊眾惶惶無措之際,一聲狂笑傳來,場中又飄下三個年逾六旬的紅衣老者。

鋼腸俠士慕容烈臉色一變!

領先一名紅衣老頭怒目冷笑道:

“慕容烈,你還認識我火雲三尊麼?”

“哈哈,我火雲三尊現居蝙蝠幫外三堂主,你如識相,就趕快自裁吧!”

鋼腸俠士雙眉微皺,沉吟半晌,終於放聲長笑道:

“慕容烈鐵膽鋼腸,生死何懼,只要你答允不動查家堡一草一木,我情願聽憑處治!否則,說不得今天只有捨命相陪了!”

火雲三尊中的野鶴尊者,聞言大喝一聲:

“甕中之鱉,還有這多話說,我三人今天偏偏要血洗查家堡,看你能怎樣!”

話聲未落,抖手劈出三掌。

烈風如火,刺骨砭膚,呼呼怪嘯,貼地捲來。

鋼腸俠士一咬牙,由古墓中學來的八煞掌猝然展開,剎那間還攻三招。

野鶴尊者退出三步,滿面驚駭之色。

鋼腸俠士身軀晃動,哇地噴出一片黑血。

火雲三尊突然爆出刺耳怪笑,六掌齊揮,直向鋼腸俠士捲到,勁氣排空激盪,聲威嚇人至極。鋼腸俠士重創未愈,新傷又發,哪還有力抗拒?雖說他生死不懼,怎奈連累老友查彤一家,未免九泉難安。

鋼腸寸斷,俠膽飛灰,情不自禁長嘆一聲!

眼看一代英雄,就要含恨九泉……

突然,長空裡傳來一聲清嘯,虹影橫空,疾轉直下,罡風千縷,火花萬點,直向火雲三尊捲去。

這人身在三丈開外,突然雙掌連揮,煙霧繚繞,火花飛射,砭膚蝕骨的熱浪如同江翻海嘯般湧到。

火雲三尊同時一凜,情不自禁地抽身疾退。

鋼腸俠士但覺周身壓力一鬆,便聞有人驚呼道:

“叔叔,你……”

這一聲叔叔,聽得鋼腸俠士心驚肉跳,猛抬頭,只見一名滿臉血汙之人“噗”地向自己跪下,頓時一愕道:

“你是?”

他話聲未落,突見人影搖晃,火雲三尊中的野鶴尊者打橫欺到,雙掌疾出,猛向滿面血汙之人背心印下。

掌勢快若飛星電火,風聲牛吼雷動,威勢強渾至極。

鋼腸俠士眼見危機一發,怎奈重創在身,一口真力難聚,不禁失聲驚呼道:

“小心!”

那滿面血汙之人如同未聞一般,依然朗朗說道:

“雨兒救援來遲,還望叔叔……”

掌心反距背心七寸,突見他反手一掌,推出一股呼嘯罡風。

把野鶴尊者摔出八步,滿口逆血四濺。

鋼腸俠士也失聲驚叫道:

“雨兒?難道這不是做夢?”

也許是他太興奮了,一口熱血噴出,頓時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

坐了下去,雙眉緊皺,開口無力。

江雨舟見狀心如刀割,兩行英雄淚奪眶而出,飛快地摸出雪山巧獲之物,顫抖著遞了過去道:

“這顆牛龍之珠,請叔叔趕快服下!”

“牛龍珠?”

鋼腸俠士發出一聲驚呼!

四外蝙蝠幫眾賊愕然互視。

鋼腸俠士伸手接珠之際,群賊呼喝一聲,三條人影飛縱而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騰空而起,雙掌迴環交拍,勁氣身側遊漩,令人目駭神搖。

幾聲慘號過處,三人頓時了帳。

場中一陣沉默,沉默得幾乎令人窒息,鋼腸俠士把牛龍珠放入口中立即閉目打坐理氣調元,按照內功心法靜靜地施為起來。

火雲三尊瞪目怒視,躍躍欲動。

鐵肩袁子誠心神初定,又驚又喜,倒提雙刀,站在那鋼腸俠士身後蓄勢以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鋼腸俠士臉上透出了一片淡淡的紅光,足見他前後所負的創傷,已在逐漸康復。

火雲三尊互換一下眼色,突然同時飄身,如同鬼般一閃而來,六隻鬼爪伸縮,縷縷尖風襲到。

江雨舟兩手疾抖,剎那間同攻五招。

火雲三尊並非泛泛之輩,他以一敵三,幾招硬拆下來,竟被逼連退七尺。

場地裡暴出幾聲刺耳狂笑,十多條人影一擁而上,勁風霍霍,如同鬼哭神號,全向江雨舟湧到。

江雨舟大吼一聲,狂攻七掌,但七掌攻出;身形又被迫退八尺。

火雲三尊中的孤松尊者揚眉獰笑道:

“小狗,識相的趁早讓開!”

江雨舟冷哼一聲:

“老賊,你等著好了,看我一個個割你們的腦袋!”

他這話並非誇張,再有半個時辰之後,只要鋼腸俠士功力一復。

那對蝙蝠幫來說,實在不堪設想。

火雲三尊心下一寒,同時大喝:

“那就不怪堂主們先宰了你!”

話聲落處,十多條人影分由四面八方向鋼腸俠士撲去。

這一招確實厲害,江雨舟大有顧此失彼之感,危急中大喝一聲.向左一閃,一蓬火花罩向野鶴尊者。

野鶴尊者內傷未愈,一下沒有躲開,立即與另一名黨徒被罩入烈焰之中。

慘號聲裡,江雨舟倒縱而回,太陽神功再次展開。

但太陽神功必須不斷吸收熱量,才能發揮其威力於極致,此時他第三度施展威力因之銳減,只見火花一現而沒。

火雲三尊中的孤松尊者、獨魄尊者,身形連閃,業已欺到鋼腸俠士背後。

鐵肩袁子誠雙刀一晃。

但他較之火雲三尊實在相差太遠,身形才動,已被獨魄尊者反手震退七步。

四掌齊揚,泰山壓頂一齊卷向鋼腸俠士。

鋼腸俠士此時用功正勤,輕輕一擊均足以制其死命,哪還能受得了火雲雙尊貫注全身真力的四掌。

眼看掌落人亡,江雨舟不禁膽落魂飛。突然,鋼腸俠士怒吼一聲,振袂而起,一招“鬥牛龍光”展開,但見璇浮璣沉,分向火雲雙尊捲到。

轟地一聲大震,火雲雙尊連退三步。

江雨舟見狀心頭狂喜,長嘯一聲,閃電般射了過去。

火雲雙尊眼見野鶴尊者瞬息燒為灰燼,不由膽顫心驚,身形倒翻,正待奪路而逃。

江雨舟如風捲至,鳳笛奇學脫手展出,孤松尊者首當其衝,被他

那強猛罡風震得凌空飛起,“吧”地一聲,摔得骨斷筋折而亡。

此時僅存的獨魄尊者率同八名殘餘抓牙,業已逃出十丈開外,江雨舟尚想追趕,鋼腸俠士連忙喚道:

“雨舟,窮寇莫追,讓他們去吧!”

江雨舟依言停了下來,在鋼腸俠士介紹下見過了鐵肩袁子誠,然後把途遇嶺南大俠,巧獲牛龍珠的經過略述一遍。

鋼腸俠士慨嘆不已道:

“人言我慕容烈俠膽鋼腸,若與查兄相較真是泰山之與鴻毛,唉,今日若不是侄兒適時趕到,後果豈堪設想?”

說到此處,不由苦笑一聲。

袁子誠以主人身份,連連邀客。

江雨舟一路奔馳,確已飢餓不堪,先前與火雲三尊激戰之時,尚還不覺,此刻停下手來,頓時飢火中燒之感,恨不得大吃一頓,大睡三日。

三人人堡尚未坐定,飲食已擺了上來,江雨舟實在餓極,來不及嗽洗就據案大吃起來。

鋼腸俠士把牛龍珠交還江雨舟,告訴他此物乃是稀世奇珍,只要傷者把他含在口中打坐調元,傷勢即可慢慢康復。

說畢,又把此次南來經過略述一遍。

原來他探明南王孫九五,不是襲擊海天山莊主謀人之後,正打算束裝北上,卻不料被蝙蝠幫中人識破了行蹤,因而連加暗算。

蝙蝠幫如何能識破他行蹤?又為何暗算於他?直至此時,這還是最大疑問!

青龍口一戰,連斃蝙蝠幫三十六名高手後重創突圍,逃到了早年生死至交嶺南大俠的查家堡。

嶺南大俠檢視之下,發覺他業已傷及五腑,危在旦夕,非有雪山特產的金龍參不足為功,於是才義不容辭立刻登程。

誰料,蝙蝠幫黨徒眾多,嶺南大俠尚未趕回,鋼腸俠士的行蹤又露,才有今天這一場生死之戰。

這一餐飯吃了半個時辰,飯畢之後,鋼腸俠士命他充分休息,然後再好好地嗽洗換衣。

江雨舟也確實疲睏不堪,一覺醒來,竟然已到夜暗時分。袁子誠考慮周詳,溫水衣衫,早準備得停停當當。

江雨舟大洗一番,舒暢無比。

誰知嗽洗後取鏡自照,卻不由神色大愕。

你道原因何在?

原來他滿身牛龍血跡,業已全部浸入肌膚,任你如何洗法也洗它不脫,尤其是顏面上血痕斑斑,不但醜陋獰惡,簡直是望之令人作嘔。

這般形狀,如何見人?

一陣遲疑,他終於牙根一咬,來個不告而別!

那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已足令他抱憾終身,此時更使他羞於見人!縱然是戴上了那幅面具,恐怕也難掩這曠世之醜!

看來從今以後,我江雨舟只有晝伏夜出,哼……

一聲輕哼,沿著滾滾怒江狂奔而去。

他滿腔憤恨,恨不得殺盡天下人!

突然,兩條人影迎面奔來,其中一人說道:

“你說慕容烈敢不敢到生死坪來赴約!”

另一個人嘿嘿冷笑道:

“他不來能成麼?我蝙蝠幫饒過哪個?”

江雨舟聞言心頭一怔,突然停身。只聽一人大喝道:

“小狗找死,竟敢擋我蝙蝠幫劉大香主的道,看掌!”

人影一晃,揮拳打了過來。

江雨舟此時正有滿腔煩惱,恨不得找人出這口悶氣,見狀怒笑一聲,右手一摔!

“哇”“撲通!”那位蝙蝠幫中的香主,一合未到,已被他劈落江心,浪花一卷,蹤影不見。

另一人見狀心膽俱裂,掉轉身形,拔足狂奔。

長嘯一聲,人沖霄而起,五指凌空疾抓,但聞一聲驚叫,那人已如

小雞般被抓了過來。

江雨舟沉吟一聲:

“你是蝙蝠幫派來的麼?”

那人滿面驚惶,連道:

“是……是……”

“可有書信?”

“有……有……這就是!”

江雨舟唰地一聲展開,就著月光一看,只見上書:

“今夜三更,生死坪準時候教,生死約會,不見不散!”

江雨舟冷哼一聲,手腕一抖,但聞“波”地一響,那封束貼立被震成粉末,月色下如同三春柳絮隨風亂舞。

那名蝙蝠幫中的爪牙,看得心驚膽顫之際,又聞江雨舟沉聲怒喝道:

“去生死坪之路如何走法?”那人神色一顫,忙道:

“前行十里,左端山腳下就是!”

江雨舟沉哼一聲:

“看在指路之情,饒你一條狗命,去!”

反手出掌,廢去了那人周身武功,頭也不回地直奔生死坪而去。

此時生死坪上一片沉寂,星月微光下時見人影晃動,蝙蝠幫幫主像是一具殭屍,率領著手下數十名高手,埋伏在生死坪裡,等待著慕容烈的到來。

突然,沉靜的空氣裡爆出一聲叱喝:

“什麼人敢闖生死坪?”唰地一聲,月光下瀉落一條人影,只聽他沉哼一聲:

“前來赴約之人!”

“咦,你不是慕容老狗?”

“血口噴人的賊子,你找死!”

人疾見,一連兩聲慘號傳來,兩名蝙蝠幫高手血濺當場。

“何方鼠輩,膽敢出手傷人!”

身隨話起,蝙蝠幫內三堂堂主之一的游龍居士,快似閃電急射而來,身形一落,立即神色大震道:

“你?哼,你就是日間傷我蝙蝠幫兩位堂主的小賊麼?”

來人哈哈大笑:

“老狗,你說得一點兒不錯!”

“既然赴約,就該投貼拜關,怎可出手傷人!”

“雞毛蒜皮的事情,也值得這般小題大做麼?哼,至於出手傷人麼?告訴你,這還在後頭呢!”

“小狗放肆,我游龍居士看你有何真才實學!”

這身列內三堂堂主的游龍居士,功力較火雲三尊高一籌,話聲落處,掌勢業已攻出三招。

江雨舟哈哈狂笑,卷臂倒掄,反腕掃了過去。

一天休息,使得他精力全復,威勢大增,單臂換三掌,但聞一聲裂帛大震,游龍居士連退三步。

又驚,又怒,又羞,他大吼一聲,正待二次欺身,驀見場外飄進一名高挑身材的老者,聽他輕呼一聲:

“游龍兄,且慢,既人生死坪,還怕他逃上天去不成?”

游龍居士沉聲說道:

“金兄可知來人並非慕容老鬼麼?”

那人猛上一步,江雨舟這才看清,只見他背倒插一支金針,瘦削麵容,顯得精明無比,此時一見江雨舟,不覺神色一愣道:

“本幫今夜設下這生耀之約,邀請的乃是慕容烈,閣下何人,難道是誤入此間的麼?”

江雨舟哈哈大笑道:

“慕容大俠哪有閒工夫赴你這班鼠輩之約,我來也是一樣!”

“那,金針學究見淺識薄,敢問閣下上姓高名?”

金針學究心機甚深,他見無法把江雨舟支開,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對方身份弄清再說。

江雨舟聞言應聲大笑道:

“你問我麼?江湖未學,武林後進,江雨舟!”

他把江雨舟三字,說得斬釘截鐵一般。游龍居士神色一變:

“你,你就是冷血人?”

江雨舟沉聲一笑,算是默認了。

金針學究深知今日之會,乃是為鋼腸俠士慕容烈而設,敵人牽扯愈多,成算愈下,因此心中雖驚,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道:

“想不到閣下就是蜚聲中原道上的冷血人,蝙蝠幫得接嘉賓,榮幸之至!”

“好說!好說!”

“本幫與閣下素無仇怨,今夜之事,閣下最好少管!”

江雨舟雙目怒瞪,沉聲冷笑道:

“你蝙蝠幫與我仇深似海,今夜之事,我算是管定了!”

“那就先斃了你這小賊!”

游龍居士飛身而起,連攻三腿,疾踢兩腳。

江雨舟縱聲狂笑!

“憑你哪配,快叫蝙蝠幫的幫主來!”

掌勢一揮,反手推了過去。

游龍居士被逼退三步。

夜色里人影又至,落下兩個,身形高大的老人,領先是個全身黑衣、雙目綠芒閃閃的蝙蝠幫幫主,只聽他嘿嘿怪笑:

“冷血小賊好大的口氣,你要與本幫主動手麼?哼!先通過本幫內三堂堂主再說!”

江雨舟縱聲大笑道:

“你就是蝙蝠幫幫主麼?好,我先宰你手下的爪牙,不怕你逃上天去!”

他掌勢如風,直取游龍居士。

游龍居士連攻三掌。金針學究已把背上金針摘下,嘶地一聲,圈起閃閃金光。

那站在蝙蝠幫幫主身後的老賊,也在剎那間亮掌攻到。

這三人功力全都十分了得,江雨舟知道不出奇招,難收速效。因此肩頭一晃,連避兩招,雙掌原式不變,又向游龍居士罩下。

游龍居士雖然功力不弱,可也逃不過他全力一擊,雙目一花,無形勁氣已至背後,轟一聲,立被撞出三丈。

金針學究與那後至的老賊,見狀心頭剛覺一凜,江雨舟招式又變。

鳳笛奇學,不僅是凌厲詭奧,令人難測深淺,更難對付的還是一個快,蝙蝠幫幫主剛覺不妙,場中慘號又起。

蝙蝠幫三位堂主,三合之內,連去其二,只剩下個驚魂四散的金針學究。

江雨舟殺心已起,雙目盡赤,冷笑一聲。

蝙蝠幫幫主雙臂疾振,背上假翅乘風電射而來,呼呼兩掌兜頭罩下。

這怪物果有絕學,身法奇疾無倫,掌勢變幻難測,一陣陰寒之氣,在月夜下嘶嘶怪嘯令人心悸。

江雨舟正待揮掌硬拼,突然間心頭一動,疾快忙招式一收,連退八尺。緊盯著蝙蝠幫主道:

“老賊,鋼腸俠士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暗算於他?”

蝙蝠幫主狂笑一聲:

“誰說他與我無怨無仇,他……”話聲至此倏住,厲喝一聲:

“你問這些做甚?看掌!”

江雨舟一聞此言,就知其中必有秘密,不由冷笑一聲道:

“老賊,你如不說,就休想活過今天!”

轉肩出掌,五指箕張,神奇莫測直向蝙蝠幫主脅下抓到。

蝙蝠幫主摔手轉體,兩掌原式不動地反拍而來。

江雨舟大喝一聲,掌勢陡然一變,萬千掌影,勁氣嘶嘯,分罩蝙蝠幫主周身要穴。

點穴之技,他雖新學未久,無奈輔以鳳笛奇技,威力截然不同,恰像是一張地網天羅令人無所遁形。

蝙蝠幫主心頭大駭,突然雙翅疾展,凌空刺出三丈,由那指山掌海中脫圍而出,真活脫像是一隻巨大的蝙蝠。

江雨舟沒想到他那雙假翅竟有這般妙用,不禁神色一愕。蝙蝠幫主也沒想到對方招式如此凌厲,心頭更是一懍。

就在二人相互驚怔之際,金針學究冷笑一聲道:

“啟稟幫主,屬下之意不如讓四十八鳥先斃了這小賊,慕容烈來時再說!”

江雨舟心中一動,就聽蝙蝠幫主沉哼一聲道:

“說不得只有如此了!”

話聲剛落,立即發出刺耳怪笑,夜空裡颯颯連響,人影凌空亂飛,剎那間落下四十八名黑衣大漢,這些大漢們都背插假翅,手執短刀,把江雨舟團團圍住。

江雨舟怒眉倒豎,仰面大笑道:

“老賊,你打算以多為勝麼?哈哈,出手吧!小爺保證讓你痛痛快快死去!”

唰唰唰,八條人影飛起,刀風掌影,疾射而來。

江雨舟大笑出掌,八人倏忽而退,另外八人又從不同的方向攻至。

快捷無倫,變化莫測,江雨舟起先並沒把這四十八鳥看在眼中,誰知六招過後,就有力不從心之感。

四十八鳥利用那付假翅,進退攻守,靈活無比,就像是大海寒濤,綿綿不斷地湧到。

江雨舟額上滲出了冷汗,暗忖:

怪不得慕容叔叔那樣功力也會身負重傷,看來今夜若不想突圍之法,非得累死不可!

就在他沉思無計之時,蝙蝠幫主發出了一陣得意萬分的怪笑:

“冷血小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現在該知道我蝙蝠幫不是好惹的了吧?”’

誰知就在他得意萬分之際,江雨舟業已想到了破敵之策,原來他

看出蝙蝠幫這班徒眾的假翅,俱是最易燃的油綢所制。

於是,就在四十八鳥吱吱怪笑,再次攻到之時,突然欺身直進,十指對正那些油綢假翅,猝然展開太陽神功。

雖說他此時的太陽神功威力有限,但火花濺處,那些油綢假翅竟呼地一聲燃了起來。

場中一亂,驚呼慘號之聲此起彼落,江雨舟看破好機,運足畢身功力,閃電驚虹般連拍九掌。

這九掌過處,頓見狂濤與血肉橫飛,寒風伴骨同舞,哀號聲震山谷,悲呼響徹層雲,四十八鳥傷之過半。

蝙蝠幫主心懍神駭,又驚又怒,又悲又憤,雙目噴火,厲聲大叫道:

“冷血小狗,本幫主今天同你拼了!”

他話音一落,正待欺身而上,突聞生死坪上又有嘉賓:“查兄,你與我慕容烈只能受點兒殘餚剩飯了!”

話聲入耳,場中人同時大驚,就連江雨舟也不例外。

蝙蝠幫主與他那班嘍羅,眼看一個江雨舟業已無法收拾,此時鋼腸俠士與嶺南大俠又到,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至於江雨舟呢,他既由查家堡不告而別,此時又怎肯與這位叔叔見面!

大勢已去,留戀無益,蝙蝠幫主怒嘯一聲,絕塵而去。

江雨舟略一遲疑,放足疾追。

生死坪上鳥奔獸逐,轉眼間人蹤全渺。

夜風如縷,月華似水,江雨舟緊跟蝙蝠幫主放足狂奔,轉眼就是十來裡。

講輕功,江雨舟白駒過隙身法堪稱獨步武林,可是,蝙蝠幫主仗著那副假翅,竟比江雨舟還快上三成。

月落星沉,曙光初透,蝙蝠幫主終於逃沒了蹤影。

江雨舟耳聞聲聲雞啼,想起了自己那副見不得人的容顏,只好在旅客紛紛起身之際落棧住店。

雄視南天的蝙蝠幫,一夕之間土崩瓦解,江湖中沸沸揚揚,說是生死坪一役,蝙蝠幫主與冷血人……

總而言之,揣測紛雲,莫衷一是。

也就在江湖人傳說紛紛之際,巫山山腳下又出現了一個神秘人物,他一身黑衣,把身體裹得密不通風,就連臉面雙手,也包在重重黑紗之中。

他是誰?他就是存心避世的江雨舟!

他這一次巫山之行,乃是專程為那情海斷腸人而來,雖說他沒有取到金龍參,可是,他卻取到了較金龍參強過百倍的牛龍珠。

他心中有個解不開的死結,那情海斷腸人是誰?

他恨不能一步跨入柔腸谷!

奔馳中,耳畔突聞一聲冷笑:

“掌門人,沒想到你果然又回巫山來了!”

江雨舟聞言一怔,慌不迭隱身窺視,只見左前方山谷之中,此時正站著三條人影。

靠左兩人,一是醉鄉老頑童,一是那嬌憨無比的苓苓。靠右一個,則正是中原九大門派之中,唯一對自己另眼相看的青城一鳳。

只聽醉鄉老頑童話音一落,青城一風立即含笑施禮道:

“醉老前輩,此次也是為江少俠之死……”

她話聲未畢,突聞醉鄉老頑童嘿嘿冷笑道:

“這全是你們九大門派掌門人之賜!”

他一向玩世不恭,此時竟一改常態,疾言厲色,顯見其內心的憤恨已至極點。

青城一鳳聞言一愣道:

“醉老前輩不要誤會,那日之事,我青城派並未出手啊!”

“不錯!那日之事你青城一風確未出手,可是你舌綻蓮花,支使全局,這還不夠麼?”

“醉老前輩,你這話是聽誰說?”

“巫山飛猿!”

“好,我與你同去找巫山飛猿去!”

“哈哈,你明知巫山飛猿也被孫北斗打下柔腸谷,這不全是廢話麼?”

江雨舟霍然心動,想到那日谷中所見之屍體,定是巫山飛猿無疑,情海斷腸人把他當成了我,真是太便宜他了!

此時青城一鳳也被激怒,聞言嗤聲冷笑道:

“前輩不信,就請自便吧!”

醉鄉老頑童仰面狂笑道:

“你說得到真輕鬆,難道江少俠就白死了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動,暗忖:

“難道他還不知我尚在人世麼?若真如此,則今日的誤會……

他思量未已,青城一鳳已沉聲答道:

“前輩的意下如何?”

醉鄉老頑童大喝一聲:

“我要你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一個一個為他償命!”

青城一鳳怒笑:

“既然如此,青城一風代表中原九大門派,先請教前輩絕學!”

醉鄉老頑童鬚髮亂抖,大吼一聲:

“如此再好不過!”

上步揮掌,直向青城一鳳擊出。

醉鄉老頑童拳勢攻出,青城一鳳連還三劍。

一個是內力雄渾,進退生風,一個是劍招詭奧隱含玄機。只看得苓苓杏目圓睜,驚詫不已。

人影倏分,攻勢再起,二人挺劍揮拳,剎那間各攻三招。

這一次雙方各出奇招,戰來驚險萬狀,眼看轉瞬之間,就要……

江雨舟哪還能袖手旁觀,長嘯一聲,電射而出,兩掌一分,硬把雙方招式化去。

醉鄉老頑童與青城一風同時大愕,閃電般各退三步,滿面俱是驚詫之色。

江雨舟知道他們並未認出自己,當下心情一鬆,變聲大笑道:

“江雨舟尚在人世,兩位前輩何必這般認真呢!”

醉鄉老頑童神色一怔!

青城一鳳也是一愕!

但比他們更驚的還是苓苓姑娘,只見她星眸一亮,飄身疾進,驚喜不已地嬌喚一聲:

“你這話是真的麼?”

她滿面真摯之情,雙目灼灼,流露出難以形容的神色,只看得江雨舟百感交集,木然失神。

“喂,我講的話你沒聽到麼?”

江雨舟心頭一驚,驀地由迷惘中醒來,連道:

“啊!姑娘是說……”

苓苓復明後的眸子,顯得異常明亮,連連眨動道:

“你說我江哥哥尚在人世,這是真的麼?”

江雨舟忙定下心神,故意變聲答道:

“在下日前在嶺南,曾親眼見他力戰蝙蝠幫幫主……”

苓苓聽得高興,忍不住插言道:

“蝙蝠幫幫主厲害麼?哼,他一定打不過我江哥哥!”

江雨舟見她如此信賴自己,不禁心頭又是一陣慘然,為了保持自己在他心中的美好印象,暗暗決定,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讓她看到自己這副醜惡面目。

心意一定,立即答道:

“不錯,你江哥哥本領大得很呢!把蝙蝠幫主打得望影而逃……”

“啊,真好玩!後來呢?”

“後來……你江哥哥要我告訴你們,說他……”

“說他很想念我和義父,是嘛?”.

江雨舟心中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當下牙根一咬,裝得若無其事答道:

“不錯,他說很想念你們,也很感激青城派魏老前輩,因為那日九大門派聯手圍攻他,只有青城派力排眾議,慨伸援手!”

青城一鳳聞言籲出一口長氣!

醉鄉老頑童先是一怔,終於連上兩步,向青城一鳳抱拳施禮道:

“老朽乍聞江少俠身亡消息,方寸大亂,因而見事不明,多有冒犯,尚望掌門人海涵!”

青城一鳳見老頑童向他陪罪,也連忙還禮道:

“前輩說哪裡話,魏紅菱不是一樣心情,要不然江少俠死裡逃生之事,怎會沒有耳聞!”

“掌門人寬大為懷,老朽愧對天地,此時我想去趟嶺南,改日再登門請罪吧!”

“登門請罪,魏紅菱哪裡敢當,既然前輩要去嶺南,我就先行一步了!”

話音落處,振袂而去。

醉鄉老頑童心急如火,也沒有請教江雨舟究竟是誰,道謝一聲,也率同苓苓姑娘向南而去,江雨舟本想勸他不必遠赴嶺南,但轉念一想,讓他去一趟也好,說不定碰上慕容叔叔,可以相助一臂之力,免得又中蝙蝠幫主的圈套。

滿天烏雲,轉眼散盡。

江雨舟目注苓苓嬌俏的背影,在山林中一閃而沒,這才轉過身形,重新撲奔柔腸谷。他身到柔腸谷外,正待舉步而入。

突然,唰唰連聲,眼前落下兩條人影,這兩人一身打扮,入眼就知是蜘蛛宮的蜘蛛使者。

江雨舟雙目一瞪道:

“兩位攔阻在下打算怎樣?”

靠左一名蜘蛛使者沉聲喝道:

“無知小狗,蜘蛛宮主人令諭,從今以後柔腸谷不準外人進出,還不給我滾回去!”

江雨舟一聞蜘蛛宮主人之名,立即想起三陰手吳絕與青鷲劍客,

這兩人全是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的賊黨,而蜘蛛宮主人竟加以庇護收留。

一念及此,怒氣立生,當以沉聲大笑道:

“該死狗賊,你說得到真輕鬆,柔腸谷又非蜘蛛宮所有,他憑什麼不準外人出入?讓開!”

反手一撥,大步而去。

那名蜘蛛使者被他一下撥開三尺,不由又驚又怒,狼哞似地大吼一聲:

“大膽小賊,你想死!”

單掌一推,就向江雨舟背心上撞去。

江雨舟知道這些使者,俱是江湖中有名巨寇,功力之強不同凡響,當下猛聚七成以上真力,反身迎了過去。

但聞轟地一聲,那名蜘蛛使者立被震退八步,哇哇連聲,噴出了兩口熱血。

江雨舟縱聲狂笑:

“憑你這種草包,也想阻我入谷麼?”

身形一閃,不顧而去。

柔腸谷內靜如止水,他舉步疾行,轉瞬來到植有九株巨松的洞口,腳步一停,正待開口之際,突聞洞中傳來一聲冷笑:

“蜘蛛使者,你們既敢入谷,就別怪我老婆子手狠!”

一聲金鐵交鳴,“錚”地傳了出來,疾勁狂流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江雨舟心頭大震,沉喝一聲:

“誰是蜘蛛使者,難道我還怕你麼?”

抬腕亮掌,迎面推了過去。

洞中人功力實在深不可測,江雨舟一掌接實,腳下猛退兩步,不過洞中人卻也傳出了一聲驚歎,顯見其對江雨舟之功力,也大出意料之外。就在這一聲驚歎之後,洞中人似乎已猜出了江雨舟是誰,只聽她沉聲說道:

“啊,你是取參之人麼?難道你真把金龍參取來了?”

這聲音雖冷靜,但說到後面一句,仍無法抑其激動之情,可見其對金龍參盼望殷切。

江雨舟聞言沉聲說道:

“在下遲到一步,金龍參已被人捷足先得了!”

“哼!既沒有取到金龍參你回柔腸谷來則甚?”

“可是,我取到了一粒牛龍珠,不知可否讓我見見那情海斷腸人?”

“牛龍珠?好,你進來!”

江雨舟腳步一錯,向前連跨三步。

但洞中人卻像中途改變心意似地,突然大喝:

“且慢!”

江雨丹神色一怔!

“難道我這牛龍珠還不抵一支金龍參麼?”

“如果真是牛龍珠,萬支金龍參也不足與其相比,我只怕……”

“你認為我這是假的麼?哼,你自己瞧去!”

嘶地一聲,牛龍珠放出一縷黃光,直向洞中射去。

半晌,洞中傳出一聲驚叫:

“不錯,你這是牛龍珠!我今天不但答應你與情海斷腸人相見,並且把這支般若鳳笛轉贈給你,這支鳳笛與老婆子的琵琶有異曲同工之妙,如今它主人既死……唉!留在此地更加惹她傷心,你拿去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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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11: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蜘蛛宮主人

一聲銳嘯過處,鳳笛電射過來,江雨舟接住細瞧,只見紫玉生輝,百鳥翱翔,可不正是當日自己臨危之時,墮入谷底的故物!

在他怔神之際,洞中又傳來一陣人聲:

“孩子,你醒了麼?唉,你能死裡逃生,全虧那人為你取來牛龍之珠,你就出去見他吧!”

話聲一落,陡聞一聲熟悉的嬌吟:

“他為我取來牛龍之珠!他……他是誰啊?”

這兩句話聽到江雨舟耳中,頓時四體驚顫,惶惑自語道:

“是她!她是韋姊姊!”

話聲一落,洞中也傳來一聲夢囈般的自語:“是他!他……他是江弟弟!”

江雨舟聞聲如中風瘋魔一般,狂呼一聲:

“姊姊,你……”

跨步欺身,直向洞中衝去!

洞中也是一聲驚呼:

“江弟弟,你……”

兩條人影一進一出,眼看已……

江雨舟突然渾身一顫,陡地剎住腳步,身影一翻,直向柔腸谷外奔去。

“江弟弟,你怎不肯見我?”哀喚幽啼,恰像是杜鵑泣血,充滿了纏綿情意,令人痛斷肝腸,心傷不已。

江雨舟只覺兩眶熱淚順腮而下,腳下一停,就要轉身迎了進去。

可是,自己那一副醜陋獰惡,不堪入目的面容,突然在心頭浮起……我能見麼?我應當見她麼?她見我此時面貌後,會怎樣?唉!心下一狠,立即咬緊牙根,埋首疾行。

身後悽呼,愈來愈遠,終於人影全沓,嬌呼全息,他頹然停下了腳步。

落霞流卷,暮靄四合。

遙望煙風如畫江水似帶,仰望蒼穹,白雲悠悠,一陣倦鳥歸來,令人頓生出世之思。

翹首回望,逢見一座危峰上煙霞漸散。露出了一角紅樓,他茫茫無主,信步所之,身臨其境,才看出這是一座荒蕪的廟宇。

蓬草遍地,瓦片滿地,廟院頹廢不堪,屋頂通天,牆倒屋塌,根本沒有可避風雨之處,可是那石砌鼓樓高插山巔,竟巍然無恙。他木然無語,拾級而上,滿腹心思,憑欄遠眺。

一點夕陽,輕懸天際,陣陣東風,拂面生涼,俄爾煙霞四起,濃霧又合,把這孤峰重新籠入晚霞雲霧之中。

東風無語夕陽愁,雲裡青山霧裡樓,面對眼前情景,到是非常貼切,只是那下兩句……

他思量未已,突見暮色中人影連晃,奔來兩名蜘蛛使者。

江雨舟只當這兩人是為他而來,頓時怒火上升,準備飛身而下,把二人……他身影剛動,正要穿窗而出,突然,一名蜘蛛使者沉聲說道:

“唉,這在巫山,到哪兒去找鬼谷藏珍?”

江雨舟心中陡地一動。另外一名蜘蛛使者立即冷哼一聲:

“主人既已發動全宮弟子搜山,不怕找它不著!”

“萬一鬼谷藏珍不在巫山呢?”

“哼!天上人間峰半座,明明指的是巫山,主人推斷,怎會有錯!”

江雨舟聞聲又是一愕,正思索不出“天上人間峰半座”是指巫山的道理,先前那名蜘蛛使者早沉不住氣道:

“這……我還是不懂!”另一個哈哈大笑:

“若不是主人絕世心機,誰會參透其中奧秘,你想,‘天’字上一半是個什麼?不明明是個‘工”字麼;‘工’字中問兩加上兩個‘人’字不就變成巫山的‘巫’字了麼……”

江雨舟聽至此處,不由霍然醒悟;暗忖,那“峰半座”三字不是“山”字是什麼?兩下一湊,可不正是指巫山,可是這下一句……

他思量未已,兩名蜘蛛使者已經行至鼓樓之下,只聽一聲驚呼道:

“龔兄,主人不是說龍符四訣的第一句……”他話聲未落,另一個蜘蛛使者也驚訝失聲道:

“不錯,這座鼓樓真有點兒怪,莫不真是龍符所指的地方麼?嘿!‘雲裡青山霧裡樓’你瞧,滿山白雲,遍地濃霧,這……這絕對錯不了!那……趕快上去搜搜,只要我們找到龍符藏珍,主人一定會把下在我倆身上的附骨釘取下!”

江雨舟正在驚訝蜘蛛宮主人手段之毒辣,耳畔已傳來腳步之聲,似乎那人業已拾級而上。他心頭一動,當下雙掌半揚,蓄勢以待,只要那兩名蜘蛛使者登上鼓樓,就休想活著下去。就在此時,另一名蜘蛛使者突然高呼一聲:

“且慢。”

“怎樣?”

“我記得主人曾經吩咐過,誰找到龍符藏珍之處,必須立即發出信號,待他來親自下手,否則重責不貸!”

蜘蛛宮主人陰險毒辣,想是怕那班蜘蛛使者得手後據為己有,是以才有此規定。

果然,話聲一落,那兩名蜘蛛使者全都退了下去。但見兩枝響箭沖天而起,在薄暮黃昏的長空裡,劃下兩串藍陰陰火花。

江雨舟心中知道,這一定是向蜘蛛宮主人通報的信號,此時若不趕緊搜索一番,若等蜘蛛宮主人到達之後,恐怕就再無這般大好機會了!抬眼四看,只見此樓共分三層,他此時正停身在最高一層上,樓

中空空洞洞一物俱無,由窗中向下俯視,只見江水滔滔奔騰騰而下。

突然,他發現窗欄上有不同尋常的雕花!那是玉石雕刻的游龍,張牙舞爪似欲凌雲升起。

“玉龍戲水人海流’?這是巧合?還是龍符藏珍真在此處?不!天下絕沒有這麼多巧合之事!”

他思量中身形一長,就待伸手擊碎那石雕的窗欄。

突然,他心中一動,又後退了回來。他在想:

“假如龍符藏珍真在這玉龍之中,那下面‘戲水入海流’幾字,豈不等於廢話?”

看來這其中還有秘密,說不定欲得藏珍,必須等到這石雕游龍躍入江心!可是,這石雕之物,哪年哪月才會躍入江心?縱然……不,這是絕不可能之事!他皺眉苦思,似乎忘記了樓下的兩名蜘蛛使者,眼見日落星升,夜幕降臨,依然看不透箇中秘密。

有幾次他均抬起手來,想把那玉龍擊碎看個究竟,但均怕玉龍一毀,更加無蹤可循,因而在千鈞一髮之際作罷。

他在上面躡足而行,逐寸推敲,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

眼看初更已過蜘蛛宮主人兀自未到,這在江雨舟來說雖然是求之不得,可是那守在樓下的蜘蛛使者,更難過的是身受蜘蛛宮主人禁令所限,雖然心中焦急,卻誰也不敢登樓一看。

江雨舟沒有看出半點兒端倪!蜘蛛宮主人也依然沒有到來!

旭日東昇,朝雲漸散,江雨舟又發現了一點可疑之處。

原來此樓四面有窗,南北兩面均與日常所見無異,靠東一面,就窗欄上雕有玉石游龍的一座,靠西一面,顯得又高又大根本就沒有窗欄。

難道是年久失修,風雨吹壞了!可是,細察痕跡,雖然斑駁陸離,但卻沒有裝設窗欄的跡象,似乎此樓建造之初,這一扇偌大的窗戶就是如此。為什麼這座鼓樓,要開這麼多座又高又大的方窗?江雨舟重新陷入沉思!

突然,一聲怒喝,把江雨舟由沉思中驚醒!“滾開,蜘蛛使者在

此,別人休想登樓!”嘿!龍符藏珍並非你蜘蛛宮獨有,誰有本領誰取,哈哈,如此說來,老夫也不能袖手旁觀了。”

江雨舟雖沒有見來人形貌如何,但耳聞聲音沉渾,如裂金石,就知來人功力定然不凡。

思量未畢,耳中長笑又起:

“兩位說得不錯,可是事情總得有個先後,這鼓樓既然是我蜘蛛宮人先行發現,按照武林規矩,兩位就得迴避一步才是!”聲音入耳江雨舟驀地心頭一怔,暗忖:

這不是蜘蛛宮主人麼?思量中探首下望,只見樓下站著十來條人影。

向東一人,年在七旬以上,滿面皺紋堆疊,一副如銀長髯,微風吹動,簌簌飄舞。

在他對面,站著個瘦削高頭,小眼斷眉。形同竹竿似的怪人,正是南王駕下,人稱瘦無常的瘦侯闕魄。

另外一名儒衣老人,哈哈大笑,緩步而來,在他身後跟著四名蜘蛛使者,想必他就是那名噪江湖的蜘蛛宮主人。

江雨舟一眼瞧清蜘蛛宮主人的面目,不由神情大愕。你道這位蜘蛛宮主人是誰,原來正是江雨舟初入江湖之際,碣石山裡所見與班達喇嘛同行之人!

這位蜘蛛宮主人果然不凡,話聲一落,陡然變顏冷笑道:

“嘿嘿!想不到江湖之中,還有比我捷足先得之人!”瘦無常闕魄不知他話中另有所指,聞言桀桀怪笑道:

“哪裡,哪裡,本與這位枯竹老教主,雖說早來一步,但也是被貴宮使者信號吸引,想不到這座鼓樓真就是龍符藏珍之處!”

江雨舟聞言心中又是一動,暗忖:

怪不得這些人都能找到此處,原來蜘蛛宮主人百密一疏,如此大舉搜山,哪還能瞞得了這班江湖巨猾,說不定此時巫山之中,還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呢。他思量未已,便聽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既然兩位先到,就請先上!”

瘦無常似乎大出意外。神情頓時一愣,不過他浪跡江湖也有數十年經驗,一愣之後就知事不簡單,當下嘿嘿怪笑道:

“長幼有序,闕魄哪敢爭先,枯竹老教主年高德望,請先登樓!”那位枯竹老教主也是一愣,不過他經驗更加老到,兩目一轉,立即哈哈大笑道:

“老朽此次出山,乃為尋找冷血入清算教徒之仇,龍符藏珍本就不在意中,更何況老朽到達之前,蜘蛛宮早有兩位使者先到,還是蜘蛛宮主人先請才是!”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

“既然如此,等會兒兩位可不能插手啊!”話聲一落,就待舉步登樓。

江雨舟也真氣半提,全力戒備。但就在此時,遠處又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蜘蛛宮主人請留步,巫山地區還輪不到你佔先!”

兩條人影風馳電掣般奔至樓下,嘿嘿狂笑,就待舉步登樓。蜘蛛宮主人突然冷哼一聲,那守在門口的兩名蜘蛛使者,驀地四掌一揚,向來人攻了過去。

但聞轟轟兩聲,來的兩人立即被震出八步,哇哇熱血連噴,氣絕而亡。

蜘蛛宮主人嘿嘿譏笑道:

“就憑這種身手,也敢妄登鼓樓麼?豈不令樓上人笑掉大牙!”

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闕魄闖後全是一怔!什麼?樓上已有人先至了麼?“你倆不見梯上足跡麼?這兩行半途折回的足跡乃是本宮使者所遺,可是這兩行足跡之間……”

瘦無常不服地冷笑一聲:

“中間如何?”蜘蛛官主人哈哈一笑:

“中間尚有一行足跡,難道侯爺就沒有看到麼?江雨舟在樓上聽得暗暗點首。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闕魄,似乎業已看了出來,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叫。蜘蛛宮主人輕笑一聲:

“這足跡如同落絮沾塵,雪地飛花,兩位自忖,可能辦到?”瘦無常原已冷靜下來的心情,立刻就被激動,只聞他冷哼一聲:

“這點輕功也沒甚了不起,我闕魄獻醜了!”話聲一落,但聞一陣農袂飄風之聲,簌簌傳來。

江雨舟想起韋家祠堂前那幕慘劇,頓時雙目怒揚,準備只要瘦無常一旦出現在這鼓樓之上,就將他立斃掌下。瘦無常輕功果然不錯,沙沙之聲,愈來愈近,這小小一座鼓樓之中,立即充滿了騰騰殺氣。

江雨舟傲然卓立,靜待瘦無常前來送死!枯竹老教主目注瘦無常緩步登樓,心中感到一陣帳然!瘦無常行到一半,心中霍然一動,腳下頓時一慢。

蜘蛛宮主人見狀,立即嘿嘿狡笑道:

“武學之道,各有專功,闕大俠若是力有不及,就請下來,這可不是什麼丟人之事!“

瘦無常箭在弦上豈能中途畏縮,聞言冷哼一聲:

“蜘蛛宮主人,我告訴你,此時巫山之中,各派高手不下百十名之多縱然。少我闕魄一個,你也休想獨得龍符藏珍!”

瘦無常果然厲害,他一下悟出蜘蛛宮主人借刀殺人之計,立即出語道破,他明是對蜘蛛宮主人來說,但骨子裡卻是說給樓上之人來聽。江雨舟不是傻瓜,雖然江湖經驗不足,但聽至此處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頓時心念一轉,雙眉一晃,由正北方窗中飛身而出。他剛在飛簷下藏好身形,就聽瘦無常放聲狂笑道:

“蜘蛛宮主人果然高人一等,可惜的是那人已去,未免令你失望吧!”蜘蛛宮主人心中預料,那人既已登上鼓樓,定然也是為了龍符藏珍,瘦無常一旦出現,勢必要引起生死之戰。

誰知事出意外,而今瘦無常竟能平安登樓,這怎不令他大吃一驚?只聽唰唰連響,蜘蛛宮主人在前,枯竹教主在後,兩條人影快如閃電般登上樓來。

蜘蛛宮主人雙目電閃,向四下略一張望,立即對瘦無常冷笑一聲道:

“你說這鼓樓上沒有人麼?”瘦無常也不屑地冷笑一聲:

“闕魄眼花,你可否把他請出一見?”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這有何難!”身影一轉,雙掌倏揚。

江雨舟心頭一震,剛待飄身而下。

突然一聲刺耳怪笑,由那座特大的方窗下飄起。一條人影,電射而入,閃電驚虹般與蜘蛛宮主人互換一掌,輕飄飄落了下來。

樓中之人,同時驚咦一聲!那人雙目向四周一掃,哈哈大笑道:

“三位見諒,聞公久來得不是時候!”

枯竹老教主雙眉一揚,滿面驚訝道:

“聞大俠可是早年傳聞江湖的人寰一怪麼?”

“好說,好說!”聞公久道:

“枯竹老教主二次出山,想必是為了龍符藏珍!蜘蛛宮主人口訣已得,勝券在握,老朽湊湊熱鬧而已!”人寰一怪言罷,雙目亂轉,向蜘蛛宮主人嘿嘿怪笑道:

“蜘蛛宮崛起江湖,聲動九門,不過……閣下若想雙手遮天,把天下武林同道拒之於千里之外,恐怕……”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恐怕怎樣?”人寰一怪嘿嘿奸笑道:

“恐怕孤掌難嗚,成為眾矢之的!”

蜘蛛宮主人大喝一聲:“那你就先試試!”他企圖殺一儆百,話聲一落,抖手劈出一掌。勁氣銳嘯,寒流怒卷。

人寰一怪見狀大凜,不過他心中早有打算,一面揮掌卻敵,一面揚聲大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有把握殺得了我們三個麼?”

果然,他話聲出口,立即收到了效果!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被他一言提醒,知道人寰一怪若死,馬上就輪到自己,心下一寒,不約而同地上步欺身,各各攻出一掌,“轟”巨震驚天,鼓樓中塵灰瀰漫,勁氣迴旋,樓頂刷口抖動,大有崩陷之勢。雙方各退三步!人寰一怪、瘦無常,以及枯竹老教主,三人並肩而立,準備迎接蜘蛛宮主人再次攻擊。

蜘蛛宮主人雙目亂轉,緩緩迫進。鼓樓中充滿了迫人難耐的氣氛,眼看大戰一觸即發。突然,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哈哈大笑道:

“人寰一怪,你這話顯有道理,武林群豪齊聚巫山,本宮雖然高手如雲,但也無力獨任其事,三位若肯與本宮合作,將來奪得龍符藏珍,我情願與各位四分天下!”瘦無常聞言立即驚呼一聲:

“你這話可是當真?”

蜘蛛宮主人沉聲答道:

“君子一言。”

枯竹老教主拈鬚沉吟道:

“非是老朽不肯相信,實在……”

蜘蛛宮主人笑道:

“難道老教主要我發誓麼?”

人寰一怪奸狡之處,確實高人一等,聞言連忙笑道:

“發誓大可不必,蜘蛛宮主人一言九鼎,豈能有假?”

蜘蛛宮主人哈哈大笑道:

“聞兄不愧是武林成名人物,令人敬服!”

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本待開口,但嘴唇剛動,人寰一怪已搶先說道:

“既然我三人答應與貴宮合作,從今後就該不分彼此,坦誠相見才是!”

“不錯,不錯,聞兄之言確屬高論!”

“龍符藏珍,蜘蛛宮是否已經找到?”

“不瞞聞兄,老朽尚在摸索之中!”

“既然如此,閣下就該將龍符四絕說出來,也好讓我三人協助推敲一番!”

江雨舟隱身暗處,聽得一清二白,對人寰一怪之狡猾,暗笑不已。

心忖:

“蜘蛛宮主人費盡心機,騙來龍符四訣,怎會輕易告訴別人!”

果然,樓中一陣沉默,蜘蛛宮主人滿面奸笑道:

“江湖傳言,怎可輕信,其實龍符口訣,老朽僅得其三,幾位與本宮形同一體,哪有不可相告之理?”說畢,果真將龍符口訣之中的前三

訣唸了一遍,江雨舟滿心驚訝,繼而恍然大悟,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改變了靜觀待變的初衷。只聽他冷笑一聲:“這幾句已成明日黃花,你還談他做甚!”身形疾轉,快愈電射星飄,重新落入鼓樓之中。

蜘蛛宮主人先是一愣,繼而嘿嘿大笑道:

“本宮已與聞大俠三人聯為一體,你想從中挑撥可是自己找死!”

右掌一抬,連抓帶點,直向江雨舟肩頭掃到。

江雨舟傲笑一聲,雙掌一推,飄起一片掌影。這兩人出招換式之際,似乎均怕對方認出自己的來歷,雖說掌勢凌厲無比,但卻有顯著的刀斧痕跡,明眼人一看就知均非原有之學。這一招硬接,旗鼓相當,平分秋色,二人同時雙肩一晃,錯身疾退一步。

江雨舟沉聲一笑:

“我為何不活著出去?”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因為你已偷聽了我們所說的龍符藏珍之秘!”

“哼哼!各位既已登上巫山這座鼓樓之中,難道你所說的還算秘密,你就不打算說出來!”

“胡說!”蜘蛛宮主人大叫一聲,二次欺身出掌,迎胸一推。還沒等江雨舟出手,人寰一怪與枯竹老教主,不約而同地上步揚掌,沉聲大喝道:。

“且慢。”

轟地一聲,三人同退兩步。

蜘蛛宮主人沉聲說道:。

“兩位既已答應與本宮合作,怎地此時……”人寰一怪哈哈一笑:

“蜘蛛宮主人息怒,讓他把話說完再下手不遲!”

蜘蛛宮主人雙目亂轉,突然面露詭笑道:

“好,你說吧,我有什麼秘密沒說來?”江雨舟一字一句地說道:

“龍……符……四訣!”蜘蛛宮主人神色一怔,忙道:

“我不是說過麼,龍符第四訣我自己也在摸索之中!”

江雨舟揚聲冷笑:

“據我所知,你早已經摸索到了!”

瘦無常猛上一步,喝道:’

“你這話當真?”

蜘蛛宮主人見狀搶先說道:

“完全是一派胡言!”

江雨舟知道想一人之力,絕對敵不過蜘蛛宮那麼多高手,早已打定了拉攏三人之心,當下冷冷一笑道:

“你說是真的也好,胡言也好,不過你既不願說出龍符的四訣,我可要……”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你信口胡言,也想取信於人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

“信不信在你,說不說由我,那龍符第四訣乃是:

“玉龍戲水入清流!”

天下武林之中,對龍符四決全部知道的只有兩人,那就是江雨舟與蜘蛛宮主人,也就是說,能夠按照隱語所示,尋找到龍符藏珍的也非他二人莫屬。

可是,蜘蛛宮主人黨羽眾多,江雨舟人單力孤怎能抗衡?莫說蜘蛛宮主人尋得龍符藏珍後無他之份,就算他自己尋到又豈能輕易地生離巫山?是以他幾經思量,終於決定說出龍符第四訣拉攏人寰一怪等三人,好與蜘蛛宮主人一爭短長。他心中明白,縱然人寰一怪不肯與己合作,但至少也叫他們不為蜘蛛宮所利用。

果然,他話聲一落,人寰一怪、瘦無常,以及枯竹老教主同時冷哼一聲,六目閃閃,緊盯著蜘蛛宮主人冷笑不已。

蜘蛛宮主人奸滑無比,眼見大勢如此,只得哈哈一笑道:

“這龍符第四訣,老朽真還是第一次聽到,好,只要尋到龍符藏珍,也有閣下一份就是,只是……”

江雨舟沉哼一聲:

“難道你還能說這龍符四訣有假麼?”

蜘蛛宮主人詭笑道,“閣下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難免叫人心疑!”

江雨舟沉笑一聲:

“你蜘蛛宮主人又何嘗以真面目示人呢?”話聲落處,蜘蛛宮主人突然眼色一變,不過剎那間又恢復常態,江雨舟等人並未看破。只見他強定心神,哈哈大笑道:

“老朽身為蜘蛛宮之主,江湖人物以此相稱,早已沒有提名道姓的必要了!可是閣下面貌姓名兩不露,叫人怎生稱呼呢?”“既然如此,諸位就叫我楚江天吧!”他原來姓楚,此時去尾加頭,倒也貼切。

蜘蛛宮主人沉吟半晌,似乎並未猜出這位“楚江天”的來歷。江雨舟不容他仔細推敲,忙道:“各位若還不信我說的龍符四訣,就請看這副雕花窗欄!”眾人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去蜘蛛宮主人之外,全顯得神情一愕。

江雨舟又是一聲朗笑:

“蜘蛛宮主人,你可曾看出其中的秘密麼?”

蜘蛛官主人聞言一驚,忙道:

“閣下不說,我怎會注意,讓老朽仔細瞧瞧再說!”

他雖然掩飾得宜,但終究瞞不了那刁鑽古怪的人寰一怪,察言觀色,就知他果如蒙面少年楚江天所說,早知道龍符四訣了,當下冷笑一聲道:

“蜘蛛宮主人,有我四人在場,我想你一輩子也看不出其中秘密!”他弦外之意,是說蜘蛛宮主人縱然看出秘密,也絕對不肯明說。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不過蜘蛛宮主人衡量眼前實力,只有六位蜘蛛使者,若與四人發生衝突,並非輕易可勝,是以只得將心頭怒火忍下,故作不知地淡淡一笑道:

“聞兄之言也不一定,據老朽猜度,龍符四訣的含義,可能是說要得藏珍,必須等到這雕花玉龍,有朝一日落進江心!”

江雨舟知道憑蜘蛛宮主人的才智,縱然一時參不透其中秘密,也決不會一愚至此,這明明是藉故拖延時刻,以待散佈在巫山之中的蜘

蛛使者趕來。他思量中正等開口。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既然如此,那還不簡單得很麼,看我闕魄把它送進江心!”

身形一晃,舉掌就向窗欄雕花玉龍擊去。以瘦無常的功力,這一掌保證可把那雕花玉龍擊得粉碎,不過這樣一來,則尋寶立斷,將來就要大費周折了。

江雨舟心頭一動,就想出手阻擋。但他身形剛動,就聞蜘蛛宮主人情急無比地喝道:

“住手!”話動掌飛,指顧間攻出三招。

瘦無常出勢雖快,退勢亦速。他被這凌厲詭奧的招式一逼,立即躍退三步。江雨舟見狀,就知蜘蛛宮主人定已看出部分秘密,當下明知故問道:

“蜘蛛宮主人,我等既已形同一體,你為何還出手阻攔闕大俠?”

“閣下有所不知……”

“那就多請指教!”

“龍符藏珍決不會這般取法!”

“何以見得?”

“難道閣下就沒有看出這東西兩窗的異處?”

“當然,靠東這扇窗欄上雕有玉石游龍,明明與龍符四訣吻合。”

“那還用說麼?”

“哼,你可知靠西這扇又高又大的方窗,才是尋覓龍符藏珍的關鍵麼?”

“哼,你蜘蛛宮主人的見解,叫人難以苟同!”

“哈哈,我不說料你也難明白,龍符四訣,已得其三,此時只有最後那一句東風……”

江雨舟用激將之計,使他在不知不覺之中,把他所知全部吐露出來,直至此時蜘蛛官主人才驀然驚覺,慌忙掩飾道:

“不過這也全是猜測之言,恐怕離題太遠!”

江雨舟故作不知地冷哼一聲:

“既知離題太遠,就該早些住口!”

龍符四訣之中,“天上人間峰半座”指的是巫山;“雲裡青山霧裡樓”指的這座雲封霧繞孤峰上的鼓樓,第三句指的是鼓樓窗欄上的雕花…

唯有這第一句“東風無語夕陽愁”。

難道,等到東風一起,夕陽西下之時,那窗上雕刻的游龍真會躍人江流之中麼?他正在思量不解,突聞樓下傳來幾聲怒叱,心中剛一警覺,就聽蜘蛛宮主人沉聲喝道:

“什麼人在樓下搗亂?”、

樓下應聲答道:

“啟稟主人,乃是鬼號谷主鐵笛追風柴一飛等人!”

但聞又是一聲斷喝:“憑你六人之力有我紅鷹教主在此,恐怕沒有這樣容易吧!”轟!轟!兩聲巨震傳來,樓下爆起一聲驚叫:

“啟稟主人,紅鷹教主率領教內十名高手,意欲衝進鼓樓,屬下六人之中已有一傷一亡,請主人定奪!”

蜘蛛宮主人沉哼一聲:

“知道了,死守樓門,十合之內,我派人援你!”

紅鷹教主桀桀怪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這幾個爪牙,也能擋我十合麼?”話音一落,又是兩聲大震,立即傳來連聲慘哼。

蜘蛛宮主人雙目寒光四射,沉聲說道:

“此時風雨同舟,哪位肯下去走一趟?”

江雨舟想起那日烈烙天堂之變,頓時冷哼一聲,倏地站了起來。

可是,未等他舉步下樓,人寰一怪已振決而起道:

“楚少俠且慢!”

江雨舟道:

“闕大俠有何見教?”

人寰一怪笑道:

“請少俠陪伴蜘蛛宮主繼續搜尋,下面之事由我三人料理!”巫山

各派高手,此時正紛紛向這座鼓樓集中,一二人下去嫌力有不足,但龍符藏珍未得,事實上又不能全部下去。留誰在樓上呢?

最好當然是蜘蛛宮主人,因為他機智絕倫,見解高人一等,並且還可以藉此把他與那些蜘蛛使者分開。

可是,單留蜘蛛宮主人一個他們似又不放心,必須要留一個伴著他以收牽制之效,人寰一怪知道其餘人之中,只有那姓楚的蒙面人可與蜘蛛宮主人抗衡。

是以他話聲出口,樓上五人無一反對,只見人影唰唰,人寰一怪在前,枯竹老教主與瘦無常在後,剎那間衝了下去。

烈日高懸,山風輕吹。這座奇特的孤峰,雖在正午時光,但仍濃雲舒捲,薄霧未收;煙飄霧繞中人影搖晃,鷹啼不絕。

人寰一怪閃出鼓樓,只見紅鷹教主哈哈狂笑,雙掌快似閃電,分向兩名蜘蛛使者攻到。那兩名蜘蛛使者功力雖然不弱,但也難敵紅鷹教主的攻勢,雙掌一接,又被逼退三步。人寰一怪哈哈一笑,身形倏地飄起,半空雙掌一伸一縮,直向紅鷹教主凌空抓到。

紅鷹教主心頭一怔,驀地退後三步,滿面詫色道:

“人寰一怪,你何時歸附蜘蛛宮了?”

“誰說我歸附蜘蛛官了!”

“那你為何幫助蜘蛛使者?”

“哈哈,難道就不許蜘蛛宮那老兒歸附我麼?”

紅鷹教主神色一怔,立即沉聲冷笑道:

“聞公久,你若妄想與蜘蛛宮裡老鬼合作,勢必與虎謀皮,依我說…依我說你趁早離開!”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紅鷹教主掌勢一圈一推,剎那間攻出五掌,踢出三腿。

人寰一怪狂笑聲中,也像風捲落花一般,指顧間還攻七掌,推出兩拳。

枯竹老教主敵住了鐵笛追風柴一飛。瘦無常闕魄像是煞神一般,伴同殘存的四名蜘蛛使者,力戰十八名紅鷹教內高手。鼓樓下風

吼雷動,勁氣狂流,激盪不已。

突然,疾勁狂風中爆出幾聲慘叫,一名蜘蛛使者倒地而亡,紅鷹教也有三名高手斃命當場。

鼓樓上一片沉靜,蜘蛛宮主人與江雨舟,雙方均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對樓下的殺伐之聲直若不聞。

日影漸西,散佈在巫山裡的名派高手愈來愈多,而蜘蛛使者又有兩人身負重傷。情況危急,迫在眉睫,龍符藏珍依然毫無跡象可尋。

突然,遠山裡升起數響火箭,碧綠的光華透過層層濃霧。這時蜘蛛宮主人由長窗下望,發出一聲朗朗大笑聲:

“紅鷹主教,你再不走,等我綠旗壇下各位高手到達之時,可就沒有你的機會了!”紅鷹教主猛攻幾招,身形疾退七尺,沉聲冷笑道:

“蜘蛛宮主人,你也不用猖狂,你如再不讓我上去,可別怨我要用震天梭把這鼓樓毀掉!”

人寰一怪在下面應聲大笑道:

“那你還想得到龍符藏珍麼?我看你還是慢慢想清楚之後下手不遲!”

紅鷹教主來此做甚?還不就是為了龍符藏珍?得失兩難,使得他上下不定。

陣陣東風,吹散了滿山雲霧,捲起了西天殘霞。混戰停止了,場中人在沉默裡僵持,雖然劍拔弩張,但這僵持的局面依然沒有打開。

空氣迫人難耐,但圍繞在山頭上的雲霧,卻突然開朗了。為什麼在夕陽西下的薄暮時分,山頭上的雲霧反而會消散?這是這座孤峰的特有現象?

鼓樓中的江雨舟,突然感到心頭一動,他覺得這情形有點兒特殊,想到昨晚薄暮時分也是這般影象。

突然,一抹昏黃的餘暉,由那隻特大的方窗射入,照著沉思中的蜘蛛宮主人,把他那修長的人影,投射在牆壁上。

江雨舟雙目一亮,突然轉過身形,緊盯著那隻雕有游龍的玉石窗欄,發出一聲驚叫:

“啊!原來……”蜘蛛宮主人猛地回身出掌,快若雷電般抓住江雨舟手腕脈門,沉聲大喝道:

“楚江天,難道你已看出此樓的秘密了?”

江雨舟因經驗不足,一時驚喜忘形,手腕立被蜘蛛官主人抓住,聞言正待……

突然,樓下傳來紅鷹教主的一聲長笑:

“蜘蛛宮主人,你既不肯讓我上去,乾脆你也別下來了!”信手一抖,一線紅光,直奔鼓樓。

蜘蛛宮主人神色立變,大喝一聲:

“快走!”話聲未畢,已由方窗中電射而出。

江雨舟接踵而來,橫空疾下。二人身形快愈閃電奔雷,轉眼射出七丈。

就在二人剛剛落地之瞬間,耳聞一聲驚天巨震,瓦石亂飛,塵煙四起,震天梭強勁絕倫的威力下,鼓樓坍了下來。

紅鷹教主一擊未成,眼見蜘蛛官主人死裡逃生,不由心頭驚惶萬分,連退三步。

蜘蛛宮主人向他冷笑一聲。紅鷹教主心旌搖搖,雙掌蓄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生死之戰。可是,蜘蛛宮主人一聲冷笑過後,卻突然轉過臉去,對著江雨舟沉聲說道:

“楚小俠,既然閣下業已發現龍符藏珍,就請趕快說出來。”他話音一落,場中驚咦連聲,人影飄動,全向江雨舟圍了過來。

江雨舟向四周掃視一眼,沉聲說道:

“龍符藏珍的秘密,全在鼓樓那扇巨大的窗子上……”

他話聲未畢,立見黑影閃動,兩名紅鷹教下高手,已如電射星飛,直向那傾頹鼓樓的瓦礫之中撲去。

這兩人一時斷音取意,不變事非,頓時全局大亂,在場之人,俱都誤認龍符藏珍就在那被炸燬鼓樓之中,唯恐一步落後被別人捷足先得。

瘦無常率先而起,摔手一掌,就向那兩名紅鷹教高手擊去。

勁風疾卷,兩名紅鷹教高手被他震出五步。

他正待俯身檢視,第二條人影又至。

人寰一怪凌空飛起,桀桀怪笑聲中,雙掌直向瘦無常拍下。

但見砂石亂飛,人影搖晃。

枯竹老教主與蜘蛛宮主人,跟蹤而至,四掌閃閃,袖風生浪,勁風狂濤,卷得沙石亂飛。

瘦無常、人寰一怪,已被迫出瓦礫場中。眾人心神一愕,蜘蛛宮主人橫掌一推,正奔枯竹老教主。

枯竹老教主雙掌與他一接,也被震出三步。

蜘蛛宮主人雙目四下一掃,沉聲大吼道:

“你休想活過今天!”

瘦無常怒吼一聲:

“蜘蛛宮主人,你怎不守信用?哼,我偏不信,看你能把我怎樣?”

身形一晃,直向瓦礫中衝去。

一人領先,百人跟蹤。

枯竹老教主、人寰一怪、紅鷹教主、鐵笛追風柴一飛,彼此互視一眼,同時腳步一錯……

蜘蛛宮主人見狀雙目一瞪,傲嘯凌雲,嘯聲一落抖手腕直拍瘦無常。

瘦無常雙掌一揚,飛快地迎了上去。

突然,蜘蛛宮主人手裡飄出萬縷銀絲,如同寒濤怒卷,駭浪驚翻。

眾人惶駭莫名地驚呼一聲:

“蛛絲掌!”,

人影疾晃,不約而同的退後數步。

蜘蛛宮主人雙目冷芒四射,嘿嘿怪笑道:

“誰還想得龍符藏珍的,出來!”

眾人默默相視,誰也不敢擅越雷池。

蜘蛛宮主人傲氣凌人地冷笑一聲:

“本宮紅旗壇下使者過來,替我在瓦礫中詳細搜索一番!”

四條人影,應聲飛了過去,立即俯身在瓦礫中搜索起來。

在場之人見狀腳步一上。

蜘蛛宮主人冷哼一聲,眾人又都不約而同地退了回來。

那四名蜘蛛使者翻動瓦礫逐寸搜索。

人寰一怪情急智生,向眾人交換一下眼色,立即沉聲喝道:

“蜘蛛官主人,你可小心眾怒難犯!”

他話聲一落,四外群豪,頓時發出一陣冷笑。

蜘蛛宮主人雙目閃動,仰面狂笑道:

“聞公久,你以為憑你們幾個聯手之力,就足以與本宮相抗了麼?”’

人寰一怪冷哼一聲道:

“你認為不夠麼?”

蜘蛛宮主人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你們轉過臉去瞧瞧……”

眾人應聲轉過臉去,雙目所及,頓時心頭一悸。

夕陽西下,繁星未現,孤蜂上愁雲再起,慘霧重生,就在那愁雲慘霧之中,此時現出數十名身著披風的蜘蛛使者,分由四面八方緩緩迫來。

場中人惶駭不已!

蜘蛛宮主人仰面狂笑;笑聲如裂金石,充滿了得意之態。

他狂笑方歇,突然濃霧中傳來一聲冷哼。

蜘蛛宮主人雙目怒瞪,鬃飄髭動,沉聲大喝道:

“來的是哪路朋友?”

濃霧中傳來一聲桀桀怪笑:

“渤海樓三奇,江湖小卒,難怪你蜘蛛宮主人不識。”

怪聲落處,濃霧中現出一名紅袍朱履老頭,後跟著四名身形奇矮之人,一搖一擺地大步而來。

要知渤海珊湖島,翻天怪客樓三奇,在武林中之威望紅透了半邊長天,江湖宵小聞名喪膽,此時他猝然出現,場中人不覺一怔。

就在這緊張的空氣中,突聞暴喝一聲,兩名蜘蛛使者飛身而起,直向翻天怪客樓三奇撲到。

翻天怪客冷哼一聲,身後跟隨的四名矮人,已有兩人應聲而起,袖中寒光如練,直向兩名撲來的蜘蛛使者射去。

蜘蛛宮主人神色一怔,突然大喝一聲:

“綠旗壇弟子退下,讓樓大俠進來!”

就在這剎那之間,兩名蜘蛛使者收招疾退。

翻天怪客率領著四名矮人,轉眼來至當場,雙目一亮,嘿嘿怪笑道:

“人言蜘蛛宮主人雄才大略,崛起武林之後,使天下群雄黯然失色,今日一見……”

蜘蛛宮主人沉聲說道:。

“閣下以為如何?”

翻天怪客樓三奇嘿嘿冷笑道:

“言過其實,令人齒寒……”

話聲一出,群雄相顧愕然,兩名蜘蛛使者大喝一聲,射星般撲了過去。

翻天怪客單掌一反,閃電般拍出兩股勁風。

轟,轟,兩聲過後,兩名蜘蛛使者同被震退。

人影連晃,十多名蜘蛛使者不約而同地挺身而出。

蜘蛛宮主人雙掌一擺,沉聲說道:

“退下!”

蜘蛛使者應聲倒退,蜘蛛宮主人臉色深沉地說道:

“樓兄以為老朽名過其實,但不知何所見而云?”

翻天怪客嘿嘿大笑:

“請問你蜘蛛宮這般使者,在瓦礫堆中找的什麼?”

“哼!閣下這不是明知故問麼?龍符藏寶,聲動武林,難道你翻天怪客就沒聽人說過?”

“呵呵,龍符藏寶,聲動武林,可是,是誰告訴你那東西藏在這瓦

礫之中?”

蜘蛛宮主人心中一動,猛回頭,但見雲封峽谷,霧繞青峰,哪還有江雨舟的影子?

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沉聲大喝道:

“綠旗壇下弟子,沒有本主人之命,為何讓人擅離此峰?”

四周應聲高呼:

“啟稟主人,屬下等到達之後無人離開!”

蜘蛛宮主人戒律甚嚴,他那班使者絕對不敢虛語。

可是,既然沒人離開,那自稱楚江天的蒙面人怎麼不見呢?

場中一片沉靜,百十道目光如同冷電一般,在山頭上反覆搜索,一個個臉上充滿了驚異之色。

江雨舟果真離開此峰了麼?沒有!那麼,他究竟哪裡去了呢?

這事得先由鼓樓上說起。

江雨舟眼見靠西側長窗中透進了一抹殘陽,把蜘蛛宮主人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之上,頓時心中一動,霍地轉過臉來。

殘陽餘暉,透過西側長窗,照射在東面那隻雕花窗欞上,使窗欞上的游龍陰影,倒射在樓下十多丈外的一口井欄上。

“游龍戲水入清流”,這一句苦思不透的龍符第四訣,至此不辨而明,因此江雨舟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歡呼。

江雨舟和蜘蛛宮主人逃出鼓樓之後,他本想把自己參透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公諸於在場之人。

怎奈眾人貪心大熾,未等他把話說完,就引起了生死之戰。

他目睹此情,立即改變了心意,就在眾人全心放在那塌毀的鼓樓上時,驀地身形一影,直向井邊欺去。

這口井雖然飽經風霜,但四周石欄依然完好,尤其是井內潮溼,壁上生滿了藤蔓之類的植物,不難攀援而下。

濃霧瀰漫,眾人全心放在龍符藏珍上,誰也沒有注意到江雨舟的行動。

他攀騰而下,轉眼就是數丈,但低頭下望,依然黑洞洞不見其底,

似乎這口井開鑿之初,根本就沒有打算汲水使用。

愈往下行,井壁上藤蔓愈稀,下降愈亦困難,但就在此時,井底喇卻隱約傳來沙沙水聲。井中之水,怎會發出這沙沙之聲,難道……就在他心中遲疑之際,驀聞頭頂上一聲大喝,有條人影,如同射星般墜了下來,他心下一驚,那黑影已擦身而過,雖然井下黑暗異常,但仍可辨出是一條人影無疑。

剎那之間,便聽到砰地一聲,似乎那人已跌入水中,由那聲音判斷,下面與他相距最多不會超過十丈。

就在此時,頭頂上又傳來連聲叱喝,慘號聲中,黑影連翩而下。

井中本就狹小,此時兩條人影一齊下落,江雨舟頓感閃躲無地,眼看那兩條人影墜向頂門,情不自禁地反掌一推。

那兩人落下時似已身負重創,此時再被他剛猛的勁氣一撣,頓時悶哼一聲,又被憑空托起十來尺。。

江雨舟一掌攻出,身體也失去了平穩,在嗡嗡之回聲中直向井底墮去。

身入水中,腳下一輕,立即順流而下。

等他掙扎著站直了身形,這才看清井底乃是一股暗流,水深齊胸,滔滔東下,仰首上望,一片墨黑。

他知道此時已在地洞之中,心下微微一怔,立即決定破斧沉舟之心,搜索著向前行去。

洞高丈餘,寬徑數尺,雖說他目光敏銳於異常人,但依然兩眼茫茫,五指難辨。

愈往前行,愈覺開朗,如此行約不多更次,突覺眼前一亮,猛抬頭,但見鉤月倒懸,繁星萬點,一縷幽香,透人鼻端。

凝目四視,水波盪漾,綠荷如蓋,月光下菡萏怒放,搖生姿態,四周峭壁插天,恰像是世外桃園。

江雨舟對景生情,心想:

有朝一日,我若能了清一生恩怨,情願終老斯土永久不出山!可惜的是……唉!

他長嘆之聲未落,身後人聲突起:

“聞大俠,這番你與樓三奇合作,不嫌失策麼?”

江雨舟心中一動,就聽人寰一怪聞公久的聲音笑道:

“事已如此,不得不爾,此次尋得龍符藏珍之後,你蜘蛛宮獨得一半,難道還不滿足麼?”

“另一半你敢擔保樓三奇會與你共享麼?”

“哈哈,此事故然無人敢於作保,可是,你蜘蛛宮會把龍符藏珍中的一半拱手相讓,誰又敢幹擔保呢?”

“聞公久,你再出言無狀,我可就不能客氣了!”

“哈哈,客氣與否,悉聽尊便,不過你得明白,憑你一個,絕對不是蒙面人物楚江天的對手!”

“哼,我蜘蛛宮一罈之主怕過誰來,今夜遇上那個小賊看我……”

江雨舟霍地轉過身來,沉聲大喝道:

“看你如何!”

這兩人於江雨舟相距僅有數十丈,聞聲不覺大怔,雙肩一晃,不約而同地齊退三步。

江雨舟雙目冷芒四射,緩步而進。

人寰一怪鬼眼亂轉一聲怪笑道:

“大壇主,你若真不敢出手,就請退下,讓我聞公久對付於他!”

蜘蛛宮那位綠旗壇主,聞言狂笑一聲:

“聞公久,你不用出言相激,本壇主難道還真怕這一個無名小卒不成?”

話聲未畢,立即飛身而起,直向江雨舟撲去。

江雨舟冷哼一聲,掌勢一探,五指疾扣對方肘上三處大穴。

他點穴之法,乃自嶺南大俠查彤處學來,雖未必臻精奧之境,但快速沉渾,尚在三尺開外,就覺勁氣嘶嘯迫人難耐。

蜘蛛宮綠旗壇主心下一震,陡地雙肩一縮,快若流星般攻出三掌,才算把這一招化去。

一招相接,雙方暗生警惕,江雨舟看出這蜘蛛宮一罈之主,武學

果真不凡,較之百杖翁與雲山人魔,的確又高一籌。

一聲怒吼,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又復拔身而起,雙臂迴環,以凋掃千軍之勢,剎那間猛推五掌。

勁氣狂風,排空激盪,水花四射,洶湧而來,威勢嚇人至極。

江雨舟哈哈一聲大笑,猛聚七成真力,右掌迎面三掌,左手追蹤而上,凝聚體內陰寒之氣,猛由掌風中點了過去。

他三掌拍出之後,立即波濤倒卷,駭流頻翻,水花沖天而起。

蜘蛛宮綠旗壇主不由得雙肩一晃,腳下差點拿樁不穩。

就在他心凜神駭之際,江雨舟左掌激射而來的陰寒之氣,又已嘶嘯而至,頓時心頭一陣奇寒,機伶伶打個冷顫。

不過他身為蜘蛛宮一罈之主,確實也有過人之處,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大吼一聲,翻身倒躍八尺。

指過風息,三丈方圓內的一片碧波,已變成晶瑩如鏡的堅冰。

江雨舟冷笑一聲,欺身直進,如同長空星落,撲向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

那位綠旗壇主,原本存身在兩叢菡萏怒放的新荷之間,誰知他身形落下,卻已頓失蹤影。

他決不相信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能有這快的身形,雙臂一振,腳點荷花,向左橫飄三丈。

果然,就在他二次騰身之際,右前方八步之處現出了一條人影。

可是這人並非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乃是那又奸又滑的人寰一怪闖公久。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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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鬼谷遺書

剎那間,江雨舟突然醒悟,原來人寰一怪挑撥自己與那綠旗壇主相搏之後,他卻趁機獨進,妄想獨得龍符藏珍。

江雨舟一念及此,頓時冷笑一聲反掌一揮,橫空擊了過去。

八步之距,並不算遠,誰知他一掌擊出,雖見水波輕蕩,綠荷搖晃,人寰一怪足點荷葉,翹首四望,兀自如同未見一般。

他心中一陣驚奇,陡地腳下欺進,雙掌倏翻。

誰知他身形才動,突然眼前一花,頓失人寰一怪蹤影,腳步一沉,撲通一聲,落人塘水之中。

憑他功力,足點荷葉當可進退自如,怎會失足落水呢?人影衝宵,二次騰身,看準左前方一片其大如盤的荷葉落去。

誰知事情大出意外,雙足落處,竟然又差三尺,身形一沉,依然落入水中。

這一次,江雨舟立即感到情形有異,驚愕中四下一看,終見平湖十里,燈火萬家,不但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人寰一怪不見,就連前見的四周峭壁,亦在如銀月色中淡然消逝。

這是怎麼回事?湖水中哪來這多人家?

江雨舟心中一陣猶疑,正想趨前看個究竟,突聞耳畔又傳來一陣撲通之聲,雙目過處,只見人寰一怪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在水中東衝西闖,圍著一片綠荷在來回打轉。

江雨舟至此突然醒悟,知道這塘中荷花定有原因,連忙定下心神,仔細端詳。

他心神一定,景象立變,萬家燈火,僅止是水中倒映的繁星,叢叢綠荷,似均有無限玄機。

錯綜複雜之中,隱有脈胳可尋,不過一時之間,卻又無法參透。

夜風輕指,幽香暗送。

江雨舟飢餐蓮實,渴飲清泉,曾幾何時,已是月落星沉,朝霞初上

的黎明,一線契機,在他心中倏忽升起。

縹渺飄忽之中,他終於參透其中奧妙!

原來塘中荷陣,竟與第一方龍符背後的花紋一模一樣,初看一無

異處,骨子裡卻大有奧妙,幸而他當初曾把那方龍符反覆把玩,要不

然此時龍符已入南王太子之手,他今天如何還能脫身?

思量中不覺心下一寒,飛快地拔身落上一枝綠荷按著參透的秘密,試探著向前行去。

左三右六,前四後五,欲進先退,欲前故後,不消盞茶時分業已登上彼巖。

反身細視,不由心中大愕。

原來這片荷池,僅不過百丈方圓,人寰一怪與蜘蛛宮那位綠旗壇一主,此時沿著池邊逐欲出門。

就在此時,突聞人聲嘈雜,荷池對岸出現了十多條人影,領先兩人,一是蜘蛛宮主人,另一個則是威震北國的韋震川。

江雨舟神情一愣,立聞蜘蛛宮主人縱聲大笑道:

“韋大俠既對那方龍符熟記在心,就請領頭前行如何?”

北霸韋震川哈哈大笑道:

“你蜘蛛宮主人既然信得過我,老朽就先行一步了!”

騰身而起,半空中身法一變,陡地向左橫移三尺,恰像是巨鳥穿雲,輕飄登上一枝綠荷。

功力之純,令人歎為觀止。

蜘蛛宮主人長嘯聲中,跟蹤而起,身法之妙,也不在北霸之下。

江雨舟正覺出神之際,十多條人影業已進進退退直向這邊行來。

他心頭一動,連忙向身後打量。

雙目過處,但見怪石林立,恍如青山萬點,巨嶺十條,分明又是一座石陣,前車之鑑,哪裡還敢亂闖,身形一縮,就勢隱入一叢野革之中。

就這轉眼工夫,北霸韋震川已與蜘蛛宮主人同時渡過荷池,不過他兩人手中,此時各提著一個落湯雞似的人影。

江雨舟入眼就知蜘蛛官主人手中提的是他屬下綠旗壇主,北霸韋震川手中,則正是那夜在霸王莊中逞兇的人寰一怪聞公久。

聞公久似乎知道落在北霸手中,不會輕易放過他,身形剛一登岸,突然雙掌一圈,猛凝全身真力,直向北霸胸前碰去。

那夜在霸王莊中,江雨舟曾親眼見北霸韋震川在這人手下吃虧,此時事出意外,韋震川豈不……

誰知他驚惶未已,驀聞北霸冷哼一聲,上體微微一仰,左足閃電般踢了出去。

聞公久應聲而起,摔出八尺。

韋震川冷笑一聲:

“聞公久,你若以為當日之事錯在老夫,儘可休息一會兒,待你功力恢復後再戰不遲!”

北霸韋震川功力之強,似乎與那日有天地之差,這已令江雨舟大為驚異,及至他這一段話說完,更令江雨舟讚佩不已。

就在此時,那十多條人影俱已跟蹤而來,其中有鐵笛追風柴一飛,枯竹老教主,以及紅鷹教主與翻天怪客樓三奇等人。

這幾人身形一定,翻天怪客立即桀桀大笑道:

“蜘蛛官主人,既然北霸韋大俠已領眾人渡過第一關,此時可該看你的啦!”

蜘蛛官主人嘿嘿詭笑:

“樓大俠如此看得起我,那是老朽無上榮幸!”

話聲中轉向身後跟隨的幾名蜘蛛使者,沉聲喝道:

“這就是我對你們說的亂石和合陣,你們要小心地送各位出陣才是!”

翻天怪客陰陰一笑:

“盛情心領了,請吧!”

蜘蛛宮主人嘴角上再一次露出一絲詭笑,飛快地前行三步,然嗣右閃三尺,左晃六步,足點石塊,飄飄而過。

江雨舟留心細看,只見蜘蛛宮主人行過一半,北霸韋震川,鐵菌追風柴一飛,以及紅鷹教主這才跟蹤而進。

最後輪到枯竹老教主,其餘六人則同時撲向翻天怪客。

翻天怪客狂笑一聲:

“來得好,老夫早就等著你了!”

剎那間掌勢如風,拍六掌。

他以一當六,雖被震退數步,但首當其衝的一名蜘蛛使者,竟被他一擊而中,噴血身亡。

翻天怪客狂笑聲中,身形再起。

突然,那位綠旗壇主一躍入陣,反腕出招,向翻天怪客撲出一片冷風。

陣中變化,蜘蛛使者遠較翻天怪客熟悉,此時聯手合擊,威勢更加不同凡響,不出十合,翻天怪客業已連現危機。

江雨舟見此景象,就知蜘蛛宮主人早有陰謀,似乎在未到巫山以前,已把自己所知幾方龍符上的秘密,向所屬詳為解說過,準備殲滅群雄獨取龍符藏珍。

就在此時,綠旗壇主突然狂笑一聲,奇詭絕奧地拍出三掌。

翻天怪客飛掌拒敵之際,另五名蜘蛛使者同時撲到。

勁風狂嘯,寒濤激盪,翻天怪客樓三奇勉強攻出五掌,背後三處大穴,業已完全罩入綠旗壇主的掌影之中。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江雨舟突然橫空而來,反手一掌,把蜘蛛宮裡的綠旗壇主震退三步。

翻天怪客就勢出手,把鄰近二名使者擊斃,然後大喝一聲:

“快走,再遲一步,寶物就人蜘蛛老鬼的囊中了。”

人影唰唰,翻天怪客領先,江雨舟殿後,枯竹老教主居中,按著北

葫和蜘蛛宮主人前行的路徑如飛而去。

超過了這座亂石和合陣,前面是一片竹林,但見修篁萬竿,臨風搖擺,翠竹梢頭,人影亂竄。

蜘蛛宮主人哈哈朗笑,掌攻鐵笛追風柴一飛,腳下一挑,直撲紅鷹教主,北霸韋震川雙掌交揮,力擋蜘蛛宮主人凌厲的攻勢。

以三敵一,照理說,蜘蛛官主人必敗無疑,可是北霸等人對陣勢不熟,進退攻守,往往坐失良機,因此反而處處受制。

江雨舟默視良久,心中忽有所悟,頓時長嘯一聲,震驚而起。

他行動飄忽,踏竹而行,隱含符節,看得蜘蛛宮主人心下一愕。

江雨舟行同未見,剎那間穿林而過。

竹林之後,即是一面峭壁,壁下有一巨大石門,苔痕斑駁,顯見得其年代久遠。

蜘蛛宮主人眼見得江雨舟電射而去,頓時心中大驚,當下再也顧不了清除異己,長嘯聲中,飛縱八步,雙掌一推,直向江雨舟背心印下。

蜘蛛宮主人一掌擊下,江雨舟大笑連聲,猛向石門中飛去,他動作奇快無比,但見人影一閃而沒。

四段龍符背後的陣勢,前三段外看奧妙無比,但一經拆穿,立如手掌觀紋毫無異處,可是這深藏在山中的一段,初視似極簡單,但卻步步機關,重重埋伏,較之僅用幻象擾人的荷池、亂石、修篁等陣,簡直有天地之差。

江雨舟身入其中,突聞呼地一聲,一塊巨石,當頭壓下。

驚愕在雙掌一託,誰知這塊巨石重於千鈞,託在手中,直如泰山般沉,使得他氣血翻湧,兩眼金星亂冒。

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蜘蛛宮主人已至身後,只聽一聲陰沉沉地冷笑道:

“楚江天,勞你開路,恕我先行一步了!”

身形一晃,由江雨舟身側緩步而過,然後嘿嘿詭笑一聲,反掌疾點江雨舟胸前三處大穴。

江雨舟心下一驚,頓時真力一散,巨石疾落三寸。

蜘蛛宮主人見狀又是一聲詭笑:

“楚江天,在你未死之前,老夫得看看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此時兩手如託泰山,哪還有閃躲之力,眼見蜘蛛宮主人螭影一晃,已把他蒙面之物扯下。

江雨舟真容一露,蜘蛛宮主人突然滿面驚愕地連退三步,戟指大喝道:

“你……你是……你是誰?”

他話音落處,突然掌勢一分,又向江雨舟胸前點到。

就在江雨舟閃拒兩難之際,北霸韋震川已晃身而人,呼地一掌,直向蜘蛛宮主人劈到。

蜘蛛宮主人身形一撤,回攻三招。

韋震川一面拒敵,一面沉聲大喝道:

“樓老怪,你既然想得龍符藏寶,怎還不趕快進來救人!”

石洞外人影連晃,一串怪笑,電掠而來。

江雨舟但覺手中一輕,就聽翻天怪客樓三奇大喝一聲:

“走!”

撤掌飄身,巨石憑空墜下,石洞中嗡嗡迴響一片墨黑。

就在這剎那間,北霸韋震川與蜘蛛宮主人身形已至,只聽一陣軋軋之聲過後,蜘蛛宮主人放聲長笑道:

“樓三奇,你既想得龍符藏珍,怎還不趕快進來?”

樓三奇沉哼一聲:

“蜘蛛老鬼,我急什麼,難道你還能不出來麼?”

“哈哈,我若出來,憑你還能攔得住麼?”

“嘿,你可不要忘了楚少俠!”

“呵呵,乳臭小兒,何堪一擊!”

江雨舟身形一動,就向發聲處行去。

翻天怪客樓三奇橫手一攔,沉聲說道:

“少俠且慢!”

“怎樣?”

“千萬不要中了老鬼激將之計!”

江雨舟沉聲一笑:

“韋大俠陷身危機,縱然他不用激將之計,我……楚江天又豈能袖手旁觀!”

昂首跨步,向前行去。

翻天怪客樓三奇微微一怔,也緊跟著向前欺進。

洞中伸手不見五指,憑江雨舟的目力,也僅能看到一片模糊,二入轉眼深入十丈,突然,一縷尖風,急襲而來。

江雨舟叱喝一聲,反腕出掌連欺三步。

一聲冷笑聲中,夾雜著衣袂飄風之聲,向左電掠而過。

江雨舟一掌護胸,一掌開道,緊隨身後趕了下去。

腳下剛剛跨出三步,身後又是一陣亂響,江雨舟回身一摸,通路竟就在這剎那間,又被巨石堵死。

不過他機警無比,心下一橫,立即轉身出掌。

果然,他掌勢推出,立即碰上一股疾襲而來的柔風。

一聲巨響,江雨舟雙肩搖晃,石洞中嗡然不絕。

一招剛過,第二招緊接而來,但聞掌風怒吼,勁氣狂湧,排空而來。

江雨舟聽風辨位,也在指顧問還攻三掌。

通道高僅丈餘,寬才八尺,二人出手不離人身大穴,勁力之純,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十招過後,雙方似均不敢大意,各自斂氣凝神蓄勢以待。

一陣沉寂之後,對面人影連聲說道:

“蜘蛛宮主人,拳掌上功夫韋震川業已領教,不知你還有別的絕著沒有!”

江雨舟聽得一怔:

“你……啊,韋大俠,在下……楚江天!”

這兩人俱都把對方當成了蜘蛛宮主人,此時揭穿之後,不由同時

冷哼一聲,江雨舟仰面發出一聲長嘯,厲聲大喝道:

“蜘蛛老賊,想不到你這樣卑鄙,有膽量的滾出來!”

蜘蛛宮主人的聲音由遠處傳來:

“楚江天,有膽量不會進來麼?”

江雨舟冷哼一聲,由韋震川身側疾閃而過,步履篤篤,直向通通深處而去。

連經三處轉折,突然,眼前透出一線微光。

江雨舟疾趕數步,已至一間石室之中,只見四壁晶瑩,上嵌巨珠,寒光閃閃,奪目生輝。正覺心中詫異耳畔再次傳來蜘蛛宮主人的冷笑:

“楚江天,這間石室乃是人間地獄,你自己闖進去可怨不得別人!”

江雨舟心中一驚,回身再看時,立即發現來路已斷,剎那間明珠全隱,泉水倒流,沙沙之聲不絕於耳。

未容他回過意來,水勢已至膝下。仰望室頂,明珠隱去之後,現出了數十個圓孔,滔滔濁水,正由那些圓孔中疾瀉而下。

石室外,這時響起蜘蛛官主人的怪笑:

“楚江天,龍符藏珍,武林瑰寶,唯有德者……”話聲未畢,突然變聲大喝道:

“誰!”

沉渾佛號,應聲而起:

“阿彌陀佛,老僧晚來一步,差點兒沒趕上這場盛會!”

蜘蛛宮主人似已看清了來人是誰,只聽他嘿嘿奸笑道:

“啊!想不到是班達大喇嘛,不過,大喇嘛雖然有緣,四方龍符得見其三,穿過了荷塘,瓦石,以及那萬千修竹,可是這鬼谷藏珍洞中機關重重……”

他似乎意在勸止班達喇嘛,誰知話聲未落,班達喇嘛已縱聲怪笑道:

“蜘蛛施主,你可知這藏珍洞裡機關,並非你一個知道麼?”

“難道你還知道不成?”

“老朽雖然不知,這位施主卻明白得很!”

“紅鷹教主!你?哼!是你領他們進來的麼?”

“不錯!是我怎樣?”

蜘蛛宮主人怒笑一聲:

“好,好,我想領教你幾招絕學!”

話音落處,突聞轟轟連響,似乎蜘蛛宮主已經出手。班達喇嘛狂吼一聲:

“蜘蛛施主,你要較量的話老僧奉陪!”

石室外沉雷爆起,嗡聲大震,顯見二人拼鬥正烈。

紅鷹教主怎識這藏珍洞裡的機關?

那是因為他曾在鬼谷號中,搶走記有這個洞中秘密的龍符。

可是,自從烈焰天堂之後,他不是已把那方龍符交回自己了麼!

江雨舟心頭一陣狂跳,飛快地取出那方龍符。

龍符背後,雕滿了含義深奧的花紋,他尚沒有來得及細看,石室中水勢已至頸下。

要想生離這間石室,非由龍符上下功夫不可!

江雨舟把全力,俱都放在龍符背後的花紋上,可是,一時之間卻找不到這間石室的秘密。

水勢逐漸上升,轉眼超過了下顎,江雨舟只得墊起腳尖。

漸漸地,水勢到了唇邊,江雨舟無可奈何地仰起臉來。

一線曙光,出現腦際,他似乎找出了……

但時機緊迫,竟使他無暇細思。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真有一刻千金之感。

他失望地嘆息一聲。

突然,一線希望,飛快地在他腦海中出現,只見他單掌伸出水面,閃電般一陣搖晃嘶嘶冷風透指而出。

石室頂端,明珠隱去後現出的孔穴,轉眼全被堅冰封閉,水源斷絕,上漲之勢立停。

江雨舟透出一口長氣,緩緩地舉起那方龍符。

他在石室濁水中仔細推敲,這座鬼谷藏珍洞裡卻有了更大的變化,因為紅鷹教主啟開了封閉洞口的巨石之後,那一班候立在洞外的武林人物,眼見他與班達喇嘛走了進去,因此略事猶豫,立即一擁而人。

鐵笛追風柴一飛快步急趨,蜘蛛宮綠旗壇主在身後緊跟,這夥人共有十來個,魚貫而行,不久,進人一間敞廳。

這間敞廳佔地極廣,下以青石鋪砌,頂用白玉雕成,四壁俱是六尺見方的巨石挨次排列,雖顯很雄偉堂皇,但卻有一股陰森迫人之氣。

眾人身入其間,突然聽到一聲冷喝:

“各位難道都不想活了麼?”

身形一退十多條人影同時抬起頭來,只聞軋軋兩聲,左壁中間兩方巨石,倏地往外一分,現出一條寬約兩步的通道。

嘿嘿冷笑聲中,蜘蛛宮主人緩步而出。

那位蜘蛛宮的綠旗壇主,見狀大喝一聲,反手就向枯竹教主劈去。

枯竹教主沉哼一聲,圈臂出掌,另外四名蜘蛛使者立即身形晃動,分向鐵笛追風柴一飛與後到的人寰一怪聞公久撲去。

眼看蜘蛛宮主人佔盡優勢,但突然間人影連閃,翻天怪客樓三奇、北霸韋震川由敝廳外一閃而人。

蜘蛛宮主人臉色一沉,翻天怪客縱聲狂笑道:

“蜘蛛老鬼,你想倚多為勝麼?”

回聲激盪未已,掌勢業已電閃而出,呼呼兩響,頓把攻向鐵笛追風的蜘蛛使者震翻八步。

強弱易勢,著眼即知。

蜘蛛宮主人心念一轉,狡計立生,只聽他陰陰一笑:

“本宮使者退下,讓我親自來領教樓大俠的絕學!”

翻天怪客嘿嘿冷笑,眼看著蜘蛛宮綠旗壇主及四名使者退下,突

然心中一動,正待出手阻擋,北霸韋震川正飄身疾起。

蜘蛛宮主人突然狂笑一聲:

“韋大俠,你此刻阻擋,不嫌遲了麼?”

話聲未畢,驀地身形一縮,但聞嘭地一聲一方巨大青石,快如奔馬般向韋震川撞到。

北霸韋震川雙掌全力一推,但覺心頭一震,那方巨石緩了一緩,韋震川順勢退出七尺。

巨石雖停,韋震川自己心頭狂跳不已。

蜘蛛宮主人陰陰冷笑一聲:

“各位如肯歸順我蜘蛛宮,一切均作罷論,假如妄想螳臂擋車,哼哼,那就休想生離此地!”

鐵笛追風柴一飛怒笑一聲:

“蜘蛛老賊,你這話我就不信!”

鐵笛一領,尖風嘶嘯,直向蜘蛛宮主人點到。

柴一飛全神貫注由前面衝過來的巨石,卻不料鬼谷藏珍洞裡危機重重,千變萬化,身形剛剛欺出八步。

突然,蜘蛛宮主人怒喝一聲:

“柴一飛,既然你急著找死,我就成全你了!”

轟地一聲巨響,如同天塌地陷一般,那晶瑩潔白的洞頂中間,一塊經丈方圓的巨石突然凌空壓下。

鐵笛追風柴一飛閃躲不及,但聞一聲刺耳慘號,血花四濺,腥風觸鼻。

巨石緩緩升起,敞廳中多出一堆肉泥,群豪相顧失色。

韋震川沉喝一聲:

“蜘蛛宮主人,你用這陰險殘酷的手段,不嫌有失江湖道義麼?”

蜘蛛宮主人陰陰一笑:

“韋大俠,他誤觸本洞機關能怪哪個?”

“剛剛你宮幾位使者由這同一路線上走過,怎會安然無恙。”

“我豈能眼看本宮弟子走上死路!”

“這麼說來,不是你宮之人,你就眼看他們走上死路了麼?”

“假如各位不歸附本宮,那就恕我管不著了!”

北霸韋震川雙目一瞪,沉聲怒笑道:

“蜘蛛宮主人,既然如此,老朽今日情願血濺五步,也要和你一搏!”

蜘蛛宮主人冷笑一聲:

“韋震川,此地可不是你耍拳弄腿的地方,再行三步,就是一處極厲害的機關,你到時粉身碎骨,可別怨我言之不顧!”

韋震川大喝一聲: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夫不領你這份虛情假意!”

晃肩跨步,直欺而上。

蜘蛛宮主人自得那幾方龍符秘密之後,曾經數日苦研,對洞中機關早已瞭如指掌,眼看韋震川再進一步,就要……

可是,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見韋震川分明已踏上洞中機關,但他預期的慘劇並未發生。

他心頭一震,北霸韋震川震撼武林的無影腿業已閃電飛來,勁風呼嘯,狂濤迫人難耐。

事出意外,這一腳差點兒踢中。

總算他見機及時,倉促間身形一躬,掌出“立鳥劃沙”,猛向北霸腳腕上切下。

此招一出,韋震川突然驚呼一聲,腳下一墊,向後猛退三尺。目注蜘蛛宮主人滿面詫色道:

“你……你這一招……”

蜘蛛宮主人臉色一變,不過他城府甚深,一變之後,立即恢復常態,陰森森地笑道:

“我這一招‘立鳥劃沙’使得不夠到地,你多包涵!”

韋震川冷哼一聲:

“蜘蛛宮主人,你這是‘立鳥劃沙’麼?老朽還想見識見識!”

雙肩一晃,左足原式不變地踢了過去。

蜘蛛宮主人沉笑一聲:

“韋大俠既想指教,請稍候片刻,我再慢慢地奉陪!”

話聲中陡向左側欺進八步,雙掌在石壁上輕輕一掃,但聞“譁”地一聲,壁上立即裂開一條石縫。

石縫中現出兩條人影,一是紅鷹教主,一是班達喇嘛。

原來蜘蛛宮主人擺脫二人糾纏之後,來到了這座敞廳之外,紅鷹教主與班達喇嘛也趕到了敞廳的另一端。

紅鷹教主眼見北霸欺身出招,突然心中一動,暗忖:

此時熟悉洞中機關之人,唯有蜘蛛宮主人與我,若能把他除去

他這樣一想,飛快地尋到壁上機關,悄悄地把韋震川身前陷井關閉。

他原以為韋震川一擊之下,會把蜘蛛宮主人擊斃,誰知蜘蛛宮主人固然事出意外,北霸也因心存顧忌,不敢全力施為,以至功虧一簣。

那奸狡絕倫的蜘蛛宮主人,驚愕中心念一轉,就知道定是紅鷹教主在暗中弄鬼,因此在韋震川二次出招之時,他竟舍彼就此,一掌打開了壁間另一暗道。

果不其然,紅鷹教主正立在暗道之中。

蜘蛛宮主人知道群豪畢集,蜘蛛宮成為眾矢之的,力量已感不足,唯一挽救的方法,只有擊斃紅鷹教主,然後利用洞中機關……

是以見面之後,一言不發突出奇招,一片如山掌影,猛向紅鷹教主罩下。

班達喇嘛見狀大驚,突然飛出一拳。

可是,這通道狹窄異常,他立身紅鷹教主之後,出拳哪裡還來得及,只聽一聲慘號過處,紅鷹教主滿口鮮血狂噴氣絕而亡。

班達喇嘛身形一長,變掌為抓,直指蜘蛛宮主人雙肩。

在場之人,誰都明白,若不趁此制住蜘蛛宮主人,今天就休想生離此地,只聽喝聲爆起,人影連晃。

韋震川飛腿疾踢。

枯竹教主翻掌猛進。

眼看蜘蛛宮主人被圈人掌風拳影之中,突然,十多把鋒利絕聳的劍刃閃電落下。

班達喇嘛雙肩一晃,兩掌疾收。

韋震川招式一沉,身形一轉,也飛快地穩了下來。

枯竹教主究竟差了一著,心神一怔,左手已被鋼刀斬落,只聽他慘哼一聲,立即熱血四射臉色大變。

蜘蛛宮主人就勢甩肩疾退,射星般倒躥八步,身形一晃,已進人先前通道之中,只見他雙眉上揚,嘿嘿詭笑道:

“各位如此看得起我,我哪能不回報一二,不過借花獻佛不成敬意尚望多多包涵!”

話聲一落,突然沉哼一聲。

石室中傳來一陣軋軋亂響,南北兩面石壁齊向當中湧來。

翻天怪客大喝一聲,正想……

但唰唰兩響,左右通道在剎那間一齊封閉。

石壁緩緩移動,敝廳漸漸縮小。

蜘蛛宮主人陰沉地笑聲,像是地獄裡的鬼號,聽得眾人心裡搖盪,頭皮發炸。

轉眼之間,這間敞廳已變成三尺來寬的狹道,眾人不約而同地大喝一聲,兩掌一齊分向兩邊推去。

這幾人用出畢生之力,果然石壁立被阻住。

可是,等眾人喘過氣來,蜘蛛宮主人詭笑又起。

“呵呵,看來這石壁機關,對諸位這些名動武林高人,確實無能為力呢?”

聲音一落,又是軋軋兩聲,哪裡還能阻擋得住。

枯竹老教主慘哼一聲,左臂傷口崩發,鮮血狂湧不已。

人寰一怪面色慘白,目注韋震川苦笑一聲:

“聞公久屢次冒犯,承蒙韋大俠不加怪罪……唉!”

韋震川雖處危境,依然朗朗大笑道:

“過去之事,聞兄還提它做甚?倒是韋震川早知今日,就不該浪費那一粒九鯉內丹了!假如我功力未復……哈哈!水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今日於各位同死,黃泉道上不怕寂寞了!”

話音一落,突聞哇地一聲,人寰一怪聞公久張口噴出一股血箭。

翻天怪客額上青筋亂跳,雙目赤焰四射。

班達喇嘛氣喘如牛,額角上汗珠如豆涔涔而上。

眼看這幾名武林怪傑,轉眼要葬身在鬼谷藏珍洞中。突然,一陣軋軋連聲中,兩面石壁驀地向兩側一分。

眾人神情一愕,突聞蜘蛛宮主人沉聲大喝道:

“楚江天,你還沒死麼?”

另一個深沉的聲音答道:

“我死了沒有,你若是人,就該看得出來!”

“哈哈,好,你有膽量跟我進去!”

“進去大可不必,這截石壁,就是真正藏寶之地,我倆何不進去一決雌雄,勝者得寶,敗者就自絕於此!”

“你怎知道這是藏寶之處?”

“你以為除你之外,天下就沒有第二人知道麼?”

蜘蛛宮主人一怔之後,哈哈大笑道:

“既然如此,老朽捨命陪君子,閣下先請!”

“口說無憑,我得請個見證!”

話聲落處,那條通道復開。眾人見外面除去蜘蛛宮主人與他那班嘍羅外,還有蒙面少年。

人寰一怪認出他正是前見的楚江天,不過此時蒙面黑沙已去,代之是一幅衣襟。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翻天怪客冷哼一聲,揚掌就向蜘蛛宮主人劈去。

蜘蛛宮主人哈哈一笑:

“樓大俠真想動手,就請到那邊藏寶石室中來,何必急在一時呢!”

身形一晃,率先而去。

翻天怪客冷哼一聲,收手跟進。

江雨舟眼見眾人進人石室,陡然右手一探,疾劈門頂上一隻石雕龍頭。掌力著處,只聽整個洞中傳來了軋軋輕響。

江雨舟水窟歷險,已把全部機關悟透,知道門上這隻石雕龍頭就是此洞機關的總樞紐。

蜘蛛宮主人奸詐絕倫,與其在重重埋伏中和他相鬥,不如干脆毀去機關,用真正武學修為一決雌雄。

江雨舟破去了全洞機關,緩步入室,只見這藏寶之室寬廣數丈,四壁俱發出閃灼青輝,中間一座紫色高台,台上放著一隻六寸見方的盤龍玉盒,玉盒正中,鐫有“鬼谷遺書”四個硃紅篆書。

重寶誘人,數十道目光緊盯著玉盒,跌跌欲動貪心畢露。

終於,人寰一怪疾風躥起,五指一探,已把玉盒抓人掌中。

班達喇嘛見狀大喝一聲,呼地一掌劈了過去。

他這掌聚集畢生之力,轟地一聲,竟把人寰一怪震翻八步,雙目一瞪,噴血而亡,那隻玉盒,脫手飛出。

翻天怪客長嘯一聲,凌空而起,嗖地一聲,已把玉盒抓去。

他寶物入手,毫不遲疑,身形一翻,就向室外落去。

江雨舟知道群豪環伺,懷璧招災是必然,因此漠然卓立恍如未見。

枯竹教主雖有搶奪之心,怎奔左手新斷,欲動無力。

蜘蛛宮主人奸狡絕倫,一見江雨舟的神色,心中早已了悟,忙以眼色止住了行將出手的爪牙。

可是,眾人遲疑不肯出手,班達喇嘛卻不肯怠慢,他千里東來豈能徒勞往返,大喝一聲,雙掌飛出。

韋震川身居中原武林一方霸主,心中又是一番想法,他情願眼看著翻天怪客把寶物取走,也不肯讓它落入班達喇嘛之手。

剎那間,他冷哼一聲,閃電般踢出三腳。

班達喇嘛身形一縮,翻天怪客趁機飄出石室。

呼呼連響,只見班達喇嘛狂攻五掌,把韋震川震得稍為一退,立即抽身疾遁。

韋震川沉哼一聲,隨後趕去。

蜘蛛宮主人目注江雨舟,驀地冷冷大笑道:

“哈哈,君子所見略同,看來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

江雨舟冷笑一聲:

“在下碌碌之材,可不敢妄比古人,倒是我倆的約會如何?”

蜘蛛宮主人滿臉詭笑道:

“寶物驟去,於味已減,我倆俱非朝夕可死之人,今日之約恕我不能奉陪了!”

話聲落處,立即率同手下爪牙隨後趕去。

江雨舟向室中一掃,只見人寰一怪橫屍當場,枯竹教主滿身血跡,此情此景,充滿了無限蒼涼。他心中感慨萬千,向枯竹教主沉聲說道:

“老人家,讓我送你出去!”

枯竹教主似乎頗出意外,不禁神情一愕,激動萬分道:

“小兄弟,你……憑你這份存心,寶物就非你莫屬了,他們業已去遠趕快去追,老朽一時還死不了!”

江雨舟自從習會太陽神功,心性上改變不少,聞言豪氣勃發,哈哈朗笑道:

“老人家,你功力雖不弱,但此刻重創在身,如何能登上哪口古井?”至此話鋒一變,也學著枯竹教主的語調道:

“憑你這份存心,我就非送你出去不可!”

枯竹教主滾下兩行熱淚,只得讓江雨舟挽扶出洞,但見日影斜照,人蹤俱沓,四周峭壁千仞,滿谷野草萎迷。

二人穿過萬竿修篁,翻越了千堆亂石,渡過了含苞欲放淺荷舒捲的蓮池,已來至古井之下。

古井之上人聲呼喝,慘號不絕,一根兒臂粗細的青藤垂下來,江雨舟用手一試,知道這必是後來諸人設置之物。

他眉頭一皺,立即背起枯竹老教主,雙臂一探,攀援而上。

他動作快逾猿猴,眼見離井口有數丈,突然,頭頂上正傳來一聲狂笑,青藤倏斷,他和枯竹老教主急墜而下。

青藤一斷,二人急劇下落,枯竹老教主閉目長嘆道:

“小兄弟,老朽死不足惜,悔不該連累於你!”

他話聲未畢,江雨舟突然長嘯穿雲,雙掌閃電飛出。

此時接近井口,四壁生滿了柔軟的蔓草,他雙掌觸處連聲,那附壁而生的蔓草,一連扯斷三把。不過,一陣搖盪,二人總算把身形穩了下來。

可是危機初過,險象又生,井口人影一閃,蜘蛛宮主人露出奸態四溢的面容,哈哈大笑道:

“楚江天,你再試試我掌力如何?”

雙掌一揚,凌空下擊。

枯竹老教主驚叫一聲:

“小兄弟,老朽不能拖累於你,我要先行一步了!”

話聲中兩臂一鬆,就向井中跳下。

雖說井下流水滔滔,但此時相距甚高,加以他左手已斷,這一下去,哪還有命在?

江雨舟心下一驚,大喝一聲,反掌疾抄。

驚險一髮之間,枯竹老教主被他攔腰抓住,但身形未穩,蜘蛛宮主人的掌勢卻已劈了下來。

此情此景,哪裡還有抗拒之力。

就在這絕望關頭,耳聞連聲大喝,北霸已揮掌攻到。

他功力強渾,出掌時狂風激盪。

蜘蛛宮主人哪敢怠慢,招式一撤,急退三步。

江雨舟雖然又渡過了一重難關,無奈此時一手抄著枯竹老教主,一手緊抓壁間蔓草,哪裡還有上升之力。

正在惶惶無計之時,突聞頭頂上高呼一聲:

“屬下接駕來遲,尚望幫主恕罪!”

江雨舟只覺這聲音很熟,但卻辨不出他是誰來,剛覺一怔,那條青藤又已掛了下來。

枯竹老教主單掌一抄,江雨舟驟然一輕,反手也把青藤抄住,未等出言詢問,枯竹老教主已出聲高呼道:

“上面是大力護法麼?快拉!”

青藤逐漸上升,二人轉眼登上井沿,果然這救援之人,正是枯竹教主的護法大力神王。

此時孤峰之上,充滿了慘霧愁雲,那一座半塌的鼓樓,早已夷為平地,碎瓦亂石之中,人影交錯,掌指飛舞。

翻天怪客與屬下四矮,力戰西域第一高手班達喇嘛,拳飛掌動,慘烈無比。

北霸掄拳亮腿,上下齊施地猛攻蜘蛛宮主人。

蜘蛛宮主人哈哈怪笑,甩袖出掌,勁風霍霍,竟也不在韋震川之下。

江雨舟遭受蜘蛛宮主人連番暗算,此時復仇之火,遠勝奪寶之心,將枯竹老教主交於大力神王之後,立即大步走將過去。

那站在一旁觀戰的蜘蛛使者,見狀人影連晃,立即把江雨舟去路攔住。

江雨舟沉哼一聲:

“讓開!”

領先一名蜘蛛使者嘿嘿冷笑道:

“我看你最好回去!”

江雨舟大喝一聲:

“憑你也配麼?”

反手一掌,閃電般擊了出去。

一聲慘號,人影凌空飛起,熱血四濺,顯見已無法再活。

蜘蛛宮群賊見狀大譁,蜘蛛宮主人狂攻五掌,飛奔而來。

可是,北霸雙腿電飛,冷流激盪,又把他攔了下來。

江雨舟沉聲冷笑,跨步再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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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5 15:12: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墳場中的磷火

大吼聲中,蜘蛛宮綠旗壇主首先攻到,另外四條人影也接踵而來。

五人聯合出手,勁風霍霍,迫人難耐。

江雨舟疾攻三掌,但聞數聲裂帛大震,腳下連退三步。

綠旗壇主嘿嘿冷笑:

“無知小輩,還不乖乖地束手就擒麼?”

五條人影同時逼進,轉眼來到八步之內,只聽一聲震耳大喝,十掌齊揮,狂風迎胸撞到。

江雨舟揮掌一接,頓時心頭一蕩,雙肩連晃。

“小狗,你再試一招!”

叱喝聲中,掌影漫天而來。

北霸見狀一凜!

枯竹老教主振身而起!

江雨舟對二人有救命之恩,無怪二人如此關切,誰知就在二人驚怔之際,突聞一聲震耳怒嘯,江雨舟業已飛身而起。

漫天烈焰,當頭灑下。

那幾個蜘蛛宮裡的爪牙,招式走空,閃躲不及,頓時慘號失聲,如同五隻火球般滿地亂滾。

這一招太陽神功施出,頓時滿場皆驚,就連韋震川也愕然停下手來。

蜘蛛宮主人雙目怒火熊熊,怒視著江雨舟一言不發,良久,突然

狂吼一聲,如同奔鳥般撲了過去。

韋震川石洞被困,危機一發之機,曾蒙江雨舟適時解圍,此時眼見,蜘蛛宮主人含憤出手,頓時身形一動。

人影搖搖,另四名蜘蛛使者飛快地攔了過去。

韋震川冷哼一聲,雙腳連環踢出。

也在這同時,蜘蛛宮主人仰面狂笑道:

“楚江天,想不到容你多活一時三刻,竟然誤了本宮五名高手的性命,我不除你,還有天理麼?”

左手一橫,右掌一立,電閃星飛般往前一推。頓時寒流激盪,浪湧而來,勁風呼嘯,令人心魂欲飛。

江雨舟雙掌倒掄,閃電般迎了上去。

四掌相接,爆出一聲驚天巨響,雙方各退三步。

一聲冷哼,蜘蛛宮主人二次揮掌攻到。

江雨舟肩頭一晃,向前猛跨三步,兩掌再次攻出。

突然,場中傳來連聲暴喝,翻天怪客樓三奇凌空飛起,快如射星一般直向峰下落去。

班達喇嘛連攻九掌,逼退了翻天怪客手下的遼東四矮,大袖飄飄,隨後趕去。

蜘蛛宮主人見狀一怔,陡然招式一撤,冷哼一聲:

“楚江天,今日便宜了你!”

話聲中雙臂一抖,緊追不捨。

鬼谷遺書,對這班武林人物來說,簡直是絕世之珍,誰願意失之交臂。但見人影滾動,北霸韋震川見那些蜘蛛使者,也停手跟了下去。

江雨舟收招回視,只見這座小小孤蜂上,亂石瓦礫之問到處是血跡屍身,那五名蜘蛛使者更被太陽神功燒成了人炭。

他重重呼出一口長氣,然後仰面長嘯,嘯聲如同鳳鳴龍吟,裂石勁氣,呼地一聲把蒙面衣襟捲上了青天。

嘯聲斂處,正待舉步下山。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驚咦,一條人影,閃電撲來。

江雨舟心頭一怔,驀地退後一步,雙目過處,但見大力神王緊盯著自己,滿臉俱是驚詫之色。半晌之後,終於沉聲怒笑道:

“冷血人,想不到是你!”

江雨舟輕哼一聲:

“你想到又能怎樣?”

“想到就要你小命!”

大力神王滿臉殺氣,話聲落處,雙掌連攻五招。

江雨舟斷喝一聲:

“憑你還不配!”

單掌一晃,正待……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呻吟之聲:

“少俠且慢,老朽……還有話說!”

江雨舟聞聲撤招,看出這說話之人正是枯竹老教主,可是未等他開口,大力神王已恨聲大叫道:

“啟稟教主,此人就是江雨舟!”

枯竹老教主沉哼一聲:“我知道,少俠對我有救命之恩,還不趕快退下!”

“是!”

大力神王雖然應聲而退,似仍然滿面憤恨之色。

枯竹老教主恍如未見,目注江雨舟嘆息一聲:

“楚少俠,你上次擊斃犬子與本教護法旱地神魔……”

“不錯!你要想報仇的話隨時可以出手!”

“少俠不要誤會,我只是心中奇怪,你為何連斃兩人,卻單單放了大力神王呢?”

“他與我無仇無怨,我除他作甚!”

“難道犬子和旱地神魔與你有甚仇恨麼?”

“不錯,他們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枯竹老教主神情一怔道:

“這樣說來,難道你真是劍聖之後麼?”

江雨舟心頭一震,沉聲大喝道:

“你怎知道?”

“唉,老夫歸隱之後,犬子不肖,受早地神魔蠱惑,參與夜襲海天山莊之事,及至老朽知道此事,業已大錯鑄成,歷時三年!”

“哼,我殺他們不算冤枉吧?”

“你連斃他們兩個,而單單放過了大力神王,老朽就疑心你於劍聖有關,及至此時聞你改江姓楚,愈加肯定所料不差!”

“哼,你料得一點兒不錯,江雨舟決不佔你便宜,你就要報仇,我今天就以一隻右手相陪!”

枯竹老教主搖頭輕嘆一聲:

“犬子死有餘辜,我還報什麼仇?老朽此次出山,為的是要尋到劍聖之後,向他揭穿當年夜襲海天山莊的秘密,庶己身死九泉才能瞑目!”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震,猛上一步道:

“這……你這話是真的麼?”

“老朽若有半句虛言,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老教主,你言重了,江雨舟於心難安!”

枯竹老教主又是一聲嘆息:

“犬子死在少俠手中,總算洗卻了他一身罪戾,你千萬不要耿耿於懷,倒是少俠對我屢次相助,恐怕我年歲已老,無力報答了!”

江雨舟沉哼一聲:

“老教主,只要你告訴我當年主謀之人,我江雨舟今後定然助你完成三宗心願!”

枯竹老教主白髮亂飄,長鬚顫動道:

“老朽只求心安理得,其餘的事情俱都不必了!唉,當年主謀夜襲海天山莊之人,誰也想不到竟是……”

“是誰?”

“是那紅塵四絕之一的蒼穹書賢白鳳鳴!”

“蒼穹書賢白鳳鳴?怪不得奪命金環臨死說是……哼!我江雨

舟以‘白’為‘北’,差點兒冤枉了北霸韋震川大俠!”

話聲至此,突然臉色一變,茫然道:

“不對,不對!”,

枯竹老教主聞言一怔:

“少俠,你說什麼不對?”

“我說當年主謀之人絕對不是蒼穹書賢!”

“少俠這話怎講?”

“江湖傳言,蒼穹書賢的望聖樓,早在海天山莊遇襲之前毀於天火,白鳳鳴夫婦同時遇難!怎會……”

枯竹老教主沉思半晌,說道:

“據犬子所言,蒼穹書賢為了想得令尊那方龍符,主謀其事乃是他親眼所見,定不會認錯!”

江雨舟神情一愣:

“那麼這日期怎會……”

“兩地相距甚遠,江湖輾轉傳言,時日上難免有錯,說不定蒼穹書賢所遭的那把天火,乃是夜襲海天山莊之後,惹起了武林人物公憤而遭暗算!”

這推斷頗為合理,使得江雨舟無法不信。

可是,這樣一來,他一身血海之仇不是永無昭雪之日了麼?

仰望長天,神色黯然。

突然,他發出一聲悲壯絕倫地長嘯,嘯聲高挑入雲如裂金石,只震得四山木葉亂飛,沙石狂卷。

嘯聲落處,放聲狂笑道:

“白鳳鳴,你這個死有餘辜的老賊,我如不將你掘墓鞭屍,怎能對得住死去的爹孃!”

人影晃動,如同巨鳥凌空,只向峰腳下疾射而去。

半月之後,西安九陵山下出現了個蒙面少年,他邁步騰身,直奔望聖樓址馳去。

十六年前,望聖樓車水馬龍,而今夕陽西下暮色深沉,遠望荒墓

壘壘渡瑩四起,冷月悽清,鬼火嶙嶙。

突然,茺煙蔓草中傳來一聲嫋啼。

一條矮小身形,由冷月清輝裡閃電瀉來,向四下略一張望,又復以手撮唇發出一聲嫋叫。

嫋聲落處,壘壘荒墓中傳出一聲斷喝:

“是哪路孤魂野鬼在此吵鬧?”

那矮小身形沉聲答道:

“龍門支壇有要事待稟!”

風聲颯然,冷月清輝里人影一閃,一名高大身形的老頭,如同鬼魅般猝然出現,他目注先來那矮小之人,驚咦一聲道:

“有什麼重大之事,勞你龍門鐵掌親自趕來!”

“啊,是酆都毒判鄺大俠輪值麼?小弟因為……”

酆都毒判將手一擺。龍門鐵掌神色一怔,立即把聲音放低,約莫盞茶時分,酆都毒判驀地雙目一瞪,沉聲冷笑道:

“他一路打聽望聖樓故址,難道……”

話聲未落,突然住口不言,身形一晃,剎那間全都在壘壘荒墓中隱了起來。

此時夜風嗖嗖,墓地裡又現出了一名蒙面少年,他略一遲疑,立即邁動身形,向當中一座巨大的墳墓撲去。

墓前石碑,高與人齊,上書“一代人傑蒼穹書賢白鳳鳴夫婦之佳城”。字大如拳,冷月清輝裡給人以一種陰森之感。

突然,蒙面少年冷笑一聲,單掌一提,直向石碑上擊去。

“住手!”

隨著這一聲斷喝,酆都毒判與龍門鐵掌,快愈閃電般撲了出來。

蒙面少年神色一怔,收招退出三步。

三人六道目光,相互瞪視,默默無語。

緊張的氣氛中,酆都毒判輕輕冷哼一聲:

“你是何人?”

蒙面人吭聲喝道:

“老夫乃是蒼穹書賢白大俠守墓之僕!”

“在下是白鳳嗚追魂債主!”

酆都毒判雙目一瞪:

“白大俠已死一十六年,你與他縱有仇怨也該罷手了!”

蒙面人冷笑一聲:

“如山之恨,似海之仇,豈是一死可以擺脫的!”

酆都毒判厲聲大喝道:

“那你還想怎樣?”

蒙面人牙齒一錯,恨聲說道:

“我要掘墓剖棺,鞭屍錯骨!”

酆都毒判雙目怒火電射,龍門鐵掌放聲狂笑:“無知小兒,你是不想活了!你要掘墓剖棺不難,先接我幾招再說!”

呼地一聲,雙掌兜胸劈到,勁氣撼衣,又狠又毒,真不愧鐵掌之名。

誰知那蒙面少年,見狀突然沉聲一笑,左掌奇奧絕倫地一撩,輕悄無比地已把龍門鐵掌招式拔開,酆都毒判見狀一懍,蒙面少年突然反掌拍下。

這一招快疾猛狠,龍門鐵掌欲避無及,啪地一聲,正擊在左臂上端,頓時面色慘白牙根緊咬,踉踉蹌蹌地連退五步。

酆都毒判見狀大懍,心中一怔,蒙面人已在傲笑聲中緩步而來。

他腳步一停,行若無事地舉起右掌,再次向墓碑上擊去。

眼看掌過碑裂,酆都毒判這才大喝一聲,錯步疾進。

蒙面人沉肩轉體,把快要擊上石碑的掌力陡然撤回,冷笑聲中,雙掌如飛倒掄,呼嘯著碰了過去。

一聲裂帛大震,酆都毒判也被震得雙肩亂晃。

月色下叱喝連聲,人影搖搖,酆都毒判與龍門鐵掌立時攻到,指顧之間,拍出七掌,攻出三腿。

蒙面人哈哈狂笑,招式立變,電卷星飛,連攻九掌。

一聲刺耳慘號劃空升起,龍門鐵掌鮮血亂噴,倒退三步,仆地而亡。

酆都毒判連退八步,額角沁汗,氣喘不休。

蒙面人雙目寒芒四射,狂笑聲中,人影連晃,但聞冷月清輝裡爆出驚天巨震,斷碑四射,黃土飛濺,蒼穹書賢白鳳鳴的墳墓,已被他掌力震開。

流星點點,鬼火嶙嶙,夜風吹拂下但見黃土壟中,並排著一雙巨大的黑漆棺木,茫茫夜色裡陰森森可怖。

“死有餘辜的老賊,十六年前那段前事,你還記得麼?”

跨步亮掌,惡狠狠地掄臂一掃,兩口棺蓋凌空飛起,棺材中衝出一股腥臭的黴腐氣息。

蒙面人連跨三步,低頭向棺中一瞧……

突然驚咦一聲,雙肩疾晃,閃電般退了回來。

身形未穩,四周冷笑爆起,十多條人影,如同鬼魅般猝然出現。

蒙面人目如冷電般向四下一掃,沉聲怒笑道:

“該死的老賊,想不到你一手遮天,竟然掩蓋了天下武林人物的耳目!”

人影中響起連聲冷笑:

“既然你知道箇中秘密,今夜就休想活著離開了!”

蒙面人沉聲怒喝道:

“你們這班老賊,都是白鳳鳴的爪牙麼?”

“不錯,我等是白大俠青年舊屬,你這小狗膽敢擅毀先賢陵墓,還不通名受死麼?”

蒙面人突然雙目電閃,仰面狂笑道:

“哈哈,哈哈,我江雨舟今天要大開殺戒血洗荒山了!”

他江雨舟三字出口,場中頓時一怔,就在這驚怔之中,突聞唰的

一聲,蒙面人業已疾撲而來,出指如刀,直向當面一名大漢攻到。

這一招奇快無倫,令人眼花繚亂,那大漢閃躲不及,但聞慘號過處肚破腸流,月色下飄起一縷腥風。

他自習太陽神功之後,心性本已漸趨平和,可是此時恨火燒心體溫驟降,又恢復了初服八魄金粟時的情形,滿腔血冷如冰,恨不得殺盡所有之人。

一招得手,身形又起,招出“鴻鵠乘風”再向一名矮老頭攻到,又是一聲慘號,那老頭平空摔出三丈,眼見得又是無法再活。

驚魂初定,酆都毒判大吼一聲,率先搶進,頓時人影幢幢,八股掌風,同時捲到。

江雨舟錯肩旋掌,使出一招“百鳥擒龍”。

雙方招式一接,突然,夜空裡傳來一聲叱喝:

“住手!”

這聲音裡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眾人情不自禁地招式一收,各自退後三步。

香風過處,月影微暗,場中落下個容光絕代的少女。

她一身白衣隨風飄動,恍如仙姬凌波,嫦娥下凡,豔光照人,令人目奪神搖。可是,這神秘少女,誰也不知她由何而來。場中一靜,眾人不約而同地齊聲吼道:

“你是誰?”

由這吼問聲可以見出,在場雙方全都不認識她。

少女恍如沒有聽到一般,鳳目流波,向四周一掃,寒聲說道:

“江雨舟是誰?”

江雨舟聞言一怔,誰知他尚未來得及答話,那少女又已豎目怒叱道:

“誰是江雨舟,還不快說!”

她話聲咄咄逼人,江雨舟向前猛跨三步,沉聲說道:

“在下就是,姑娘有何指教!”。

少女面似寒霜地喝道:

“你就是江心月之子麼?”

江雨舟心中雖惱,但因對方是一女子,不便發作,當下強忍心頭怒火,說道:“那是家叔!”

“家叔?那你是他的侄兒了?”

“不錯!”

“哼!不錯就好,侄兒也是一樣,趕快自己下手!”

江雨舟聞言一怔:

“下什麼手?”

少女鳳目倏亮,叱道:

“下你自己的手,自斷雙掌,饒你一死,我沒工夫久候,快點兒!”

她語調冷厲異常,充滿了自信的意味,似乎料定對方一定會遵命而行,不敢拒抗似的。

群賊相顧愕然,不知究裡。

江雨舟目光如電,夜色下閃閃生輝,稍作沉吟,突然放聲怒笑道:

“你要我自斷雙掌不難,但得令我心服口服才行!”

“好,那你就試試!”

玉掌一揚,輕飄飄直向江雨舟擊到。

江雨舟冷笑一聲,掌出風笛奇學一招“孤雁泣回”,閃電般迎了過去。

江雨舟出道以來所向披靡,這無名少女怎會是他敵手?眼看他掌勢如風,指上了少女左肩三處大穴。

突然,嬌叱聲中,奇變突起。

少婦玉掌一沉一指,掌勢下沉,把江雨舟招式化於無形,使胸前大穴全部爆露在他指下,及至一指過後,江雨舟已經避無可避,只覺尖風刺骨透胸而來。

他心頭一凜。

少女驀地收招疾退,寒聲說道:

“你現在心服了麼?”

白衣少女話聲出口,江雨舟神色大震。

就在他惶然失神之際,白衣女又是嬌叱一聲:

“江雨舟,我問你現在心服了沒有?”

江雨舟霍然警覺,沉聲笑道:

“憑你這種功力,我就是捱上三拳二掌又能怎樣?”

白衣女俏臉飛霜,揚眉怒叱道:

“江雨舟,你以為我殺不了你麼?”

玉掌翻動頓時飛花萬點漫天而來。

她出手奇詭難測,江雨舟不覺大驚,當下踏步錯肩,閃電飛星般還攻三招。

這些招全是鳳笛奇學,功沉力猛,勁力撼衣。

眼看雙方接實,就可立判生死。

突然,白衣少女嬌笑一聲,招式倏變,避實就虛。江雨舟凜駭中匆忙一閃。

但白衣少女式委實太快,未容他閃躲得開,五指業已扣個正著。

她一招得手,頓時發出一聲冷笑。

誰知她笑聲未落,突覺蝕骨奇寒透指而來,齊肩而下,頓時失去了知覺,當下驚叫一聲,向後猛退三步。

不過,江雨舟雖以獨門絕學迫退了自衣女,但對她那奇詭絕奧的招式,仍感到驚心不已。、

驚愕中四目交觸,待機再進。

夜風蕭蕭,殘月倒掛,墳場中一片陰森。

突然,自衣女身形一閃,再次揮掌攻來。

江雨舟雙肩一沉,正想……

就在他雙掌未出之際,夜幕下傳來一聲冷笑:

“方綠霞,你放明白點兒,我堂堂海天劍聖之子,豈會要你這種賤人?”

聲音入耳,江雨舟立即辨出此人定是孫北斗,心頭剛覺一震,白衣女也已撤掌抽身,轉眼消失於夜幕之中。

江雨舟正想趕過去問問孫北斗,為何要冒稱海天劍聖之子,誰知身形未動,突然想到自己今日來此之目的,凝神向四下一瞧。

但見冷月悽星,流瑩萬點,那些自稱蒼穹書賢守墓之人的怪客,不知何時已走得蹤影不見,兩口黑漆棺材裡滿貯金銀珠寶,哪兒有蒼

穹書賢的屍骨?

哼!蒼穹書賢白鳳鳴一定還在人間!

江雨舟滿腔怒火,對那些珠玉金銀看也不看,振動腳步,在壘壘荒丘中飛快地繞視一週。

正在他看不出絲毫破綻之際,突見遠處飄起一條人影,如同射星般向東而去。

冷哼聲裡,江雨舟跟蹤而去,步如流水行雲匆匆趕去。

滿山雜樹,遍地荒草,轉眼之間,那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昏地暗,滿跟淒涼,江雨舟信步而行。

突然,一陣微弱的呻吟由夜風中傳來,一條搖搖晃晃的人影,啪地一聲,在淒涼的月色下倒了下去。

江雨舟疾掠麗至,俯身一看,原來這荒煙蔓草中躺著的人影,竟是個容貌秀麗的少女。

江雨舟知道,這少女絕不是自己追蹤之人。可是,他天生俠骨,又豈能見死不救?於是,他飛快地取出了那粒牛龍珠,輕輕拿入少女口中。

淡月疏星,蟲鳴不絕。

江雨舟耐心地等候,少女臉色逐漸紅潤,終於,嬌叱一聲,吐出了那粒寶珠。

江雨舟收回牛龍珠,正打算邁步而去。

誰知少女雙目一睜,霍地站起了身形,怒吼一聲:

“江雨舟,你這禽獸不如之人,我同你拼了!”

反手一掌,疾向江雨舟胸前擊到。

江雨舟聞言一怔,往左一閃,避過來勢,沉聲喝道:

“住手!”

少女一擊不中,正打算二次欺身而上,聞言大怔,抬頭一看,頓時失聲驚叫道:

“你……”

“在下好心相救,姑娘為何恩將仇報?”

“這……小女子一時糊塗,錯把少俠當成了忘恩負義的江雨舟,還望少俠不要見怪!”

“在下正是江雨舟,今夜同姑娘尚屬初見,這忘恩負義幾字從何說起?”

“你……你是江雨舟?不,我方綠霞眼睛沒瞎,你不是江雨舟!”

江雨舟一聞方綠霞三字,頓時心頭一震,立即上步說道:

“姑娘可是峨嵋門下?”

“少俠怎會知道?”

江雨舟雙目圓瞪,沉聲說道:

“姑娘所說的江雨舟,可是指先前在望聖樓故址,自稱劍聖遺孤之人麼?”

方綠霞神色一愕道:

“不錯!你是誰?怎會知道?”

江雨舟怒笑一聲:

“方姑娘,在下正是不折不扣的江雨舟,至於你所說之人,乃是個假冒在下之名,為惡嫁禍之徒!”

“他是誰?”

“南王太子孫北斗!”

“孫北斗?他……”

隨著一聲驚叫,方綠霞身形搖晃,步履踉蹌,消失於淒涼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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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這本書寫得較好的一個地方就是,男主角對“報恩”的尺度,把握得很好。男主角願意為報恩而承受聲名上的受損和江湖追殺,但不願承受這種冤屈(因此在此處揭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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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舟如有所失,茫茫然信步而行,不覺天色已明。晨霧瀰漫,山角下隱見一座山莊,他略一沉吟,立即向莊院而去。

身臨切近,突聞人聲噪雜,莊院中電射星飛,奔出八條人影,毫不遲疑地直撲東南而去。

江雨舟用目一掃,不由心頭大動,因為八人中的最後一個,分明就昨日憤怒中所見之人,當下雙肩疾沉,便也隨後趕去。

一連三日,這八人像是等待什麼似的,在方圓數十里內來回搜索。

江雨舟晝伏夜出,暗中監視,直至第三日午未之交,八人突然重新聚齊,慌慌張張直奔武水之濱,然後消消地埋伏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江雨舟緊緊跟隨。

水流滔滔,雲淡天高,遙見武水左岸,奔來一前四後五條人影。

來人愈行愈近,面目依稀可辨,江雨舟一眼看清之後,頓時心頭狂震。

原來這五人不是別人,正是日前巫山之中,搶走鬼谷遺書的翻天怪客樓三奇及屬下遼東四矮。

狂笑聲裡,兩條人影撥空而起,圈臂出掌,如同蒼鷹搏兔一般,直向翻天怪客樓三奇撲到。

眼看一擊而中,翻天怪客突然雙腕一翻,冷哼聲中,連劈兩掌。

轟轟連響,兩條人影同被震退五步。

翻天怪客雙目四下一掃,沉聲冷笑道:、

“何方朋友,攔住我樓三奇打算怎樣?”

話聲落處,爆出一陣狂笑:

“老朽恭候三日,樓大俠怎到此時才來?”

唰唰連響,場中又落下六條人影,為首一名黃鬚老叟,背插一隻黑幼幼的鋼環,卓立當場,滿面傲色,神態威猛無比。

翻天怪客乍見此人,頓時神情一震道:

“你……可是毒指鋼環長孫丹麼?”

黃鬚老叟雙目一亮,哈哈大笑道:

“十多年不涉江湖,難得樓大俠尚還記得老朽!”

“你長孫丹幻影鋼環,樓三奇怎會不識?今天我急事在身,改日定當登門候教!”一

話聲一落,就待擦身而過。

毒指鋼環長孫丹橫身一攔,沉聲冷笑道:

“樓三奇,天下有這樣容易的事麼?難道說我苦候三日,就為你這幾句客套之言麼?”

翻天怪客神情一變道:

“那你還想怎樣?”

“怎樣?哼!鬼谷遺書你真就想獨得麼?”

“什麼鬼谷遺書?樓三奇不懂!”

“哼!樓三奇,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背上包袱中藏的何物?這還瞞得了我長孫丹麼?”

“瞞不了你又能怎樣?長孫丹,現在蒼穹書賢已死,憑你那支鋼環可嚇不了我!”

毒指鋼環長孫丹揚眉怒笑道:

“白大俠昔年門中食客三千,哪一個不是一身絕學,憑你樓三奇這種角色,還用不著我長孫丹親自出手!”

話聲一落,身後一條人影飛縱而出,掌勢一掄,直向翻天怪客攻到。

江雨舟暗中瞧得清楚,這人乃是那夜墓地中會過的酆都毒判。

翻天怪客知道今日不出奇招,斷然難以脫困,當下狂吼一聲。雙掌攻出八道強猛絕倫的罡風。

一聲悶哼過處,酆都毒判熱血狂噴,倒斃當場。

暴喝連聲中,人影再起,毒指鋼環孫丹身後六人,不約而同地蜂擁而上,掌勢攪動,激起了滾滾紅塵侵膚勁氣,奔騰呼嘯浪湧而來。

翻天怪客大喝一聲,身後四矮,大袖擺動,也攻出四團冷嗖嗖的寒濤,在一聲裂帛大震中,硬把對方震出五步。

翻天怪客冷笑一聲:

“走!”

遼東四矮率先而起,八掌揮動,白花花的寒芒亂射,剎那間欺出八步。

翻天怪客快攻五掌,猛踢四腿,長孫丹帶來的六名大漢,被逼得連連後退。

眼看翻天怪客就要突圍而去,驀地長孫凡仰面怒笑,反手摘下了背上鋼環,沉聲大喝道:

“樓三奇,你真能走得了麼?”

鋼環厲嘯驚心,幻起九道寒光,直撲遼東四矮中最左一個。

他這隻幻影鋼環委實奇詭難測,銳嘯過處,慘號疾起,遼東四矮中的老三,被他這一下硬生生劈成兩半。

其餘三矮見狀大凜,也就在三矮心凜神駭之際,長孫丹身形猛轉,駢指如刀,直點遼東四矮中另外一個。

指動生風,勁氣進發,一縷黑慘慘的薄霧電射而過,眼見四矮中的老二,渾身機伶伶打個寒顫,立即翻身栽倒。

毒指鋼環瞬間連斃二矮,翻天怪客臉色大變,情不自禁地倒退五步,雙目閃動,驚詫不已。

殘存的遼東二矮,瞪視著毒指鋼環長孫丹,滿心惶惶,又驚又悲,但眼見他功力奇詭絕倫,怎敢輕易出手。

毒指鋼環緩行兩步,望著翻天怪客,嘿嘿冷笑道:

“樓三奇,識相趁早留下鬼谷遺書!”

翻天怪客怒吼一聲:

“長孫丹,你有種就自己來接我幾招!”

他急怒攻心,雙目血絲滿布,吼聲中身動掌起,剎那間狂攻六掌。

罡風濤嘯,勁氣排空激盪,威勢嚇人之極。

毒指鋼環大喝一聲:

“樓三奇,你還想作困獸之鬥麼?”

鋼環一領,寒風怒號,絲絲銳嘯,掀起蝕骨冷風,如同錢塘江潮般捲了過去。

一聲轟隆巨震,激起了漫天灰沙。

翻天怪客腳下一晃,差點兒拿樁不穩。·

毒指鋼環長孫丹一招佔先,頓時仰面狂笑,左環右拳,同時攻了出去。

翻天怪客揮拳一接,毒指鋼環驀地招式一撤,棄環用掌,快如閃電驚虹一般,直向翻天怪客背上一隻黃布包裹抓去。

突然之變,令翻天怪客一時無法閃躲,但聞哧地一聲,包袱中一方玉盒業已脫穎而出,就在他身形一甩之勢,墜落八步開外。

一聲驚呼,四條人影同時撲到。

翻天怪客閃電般攻出三掌,把毒指鋼環手下撲來的兩名大漢,逼得連退五步。

毒指鋼環長孫丹環掌交揮,勁氣呼嘯之中,也把殘餘的遼東雙矮卷退七尺。

流水滔滔,秋風撼衣。

那存貯鬼谷遺書的玉盒,發出陣陣誘人的光芒,翻天怪客雙掌半提,兩目凝視,準備待機出手。

毒指鋼環亮掌提環,嘿嘿冷笑道:

“樓三奇,識相的趁早滾開!”

話音落處,緩緩地向前欺進兩步,雙目之中,貪光大熾。

翻天怪客冷笑一聲:

“長孫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想……”

他話聲一落,突見長孫丹鋼環一圈一抖,左足疾跨,右掌直向地上的玉盒抓到……

翻天怪客怒吼一聲,以攻為守,雙掌伸縮,連出九招。

這一輪全力搶攻,逼得毒指鋼環不得不扭身出招,舍寶卻敵。

只聽轟轟連響,雙方飛快地連換一十三招,凌厲狠猛,驚險絕倫,雖然鬼谷遺書就在腳下,但誰也無法抽出手來揀拾。

不過,長孫丹功力畢竟略勝一籌,就在第十三招互拆過後,突然長嘯一聲,鋼環盤旋起落,幻出七層寒光,如同狂濤拍岸般湧了過去。

翻天怪客心下一凜,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閃。

毒指鋼環長孫丹抓住這千載一地之機,狂笑聲中右掌一探,就翻天怪客眼看攔截不住,但突然間耳畔傳來一聲沉雷般的怒喝:“住手!”

聲裂金石,震得人耳嗡嗡作響,顯見此人功力已至登峰造極之境。

毒手指環心頭大凜,慌不迭招式一撤:閃電般退後三步。驚愕

中抬頭細看,只見八名大漢抬著一乘軟轎,沿巖疾走,轉眼來至當場。

江雨舟暗中看得清楚,不覺雙眉一豎。

就在此時,只聽毒指鋼環愕然說道:

“你……你是……”

轎中人端坐不動,就像沒有看到毒指鋼環一般,雙目向地上玉盒一掃,這才沉聲說道:

“長孫丹,就憑你也配得鬼谷遺書麼?”

毒指鋼環沉吟半晌,這才沉聲說道:

“依你說誰才配得?”

轎中人狂笑一聲:

“劍聖已死,書賢早逝,環顧九洲,捨我其誰?”

毒指鋼環冷哼一聲道:

“你是何人?竟有這般口氣?”

轎中人怒吼一聲:

“長孫丹,你追隨白鳳鳴數十寒暑,難道他就沒對你說過我孫九五麼?”

劍聖、書賢、南王、北霸,武林中叱吒風雲的人物,長孫丹怎會沒有聽人說過?本來他業已猜到來人可能是傳說中的南王,此時一見自己所料不差,頓時心下一懍,情不自禁地又退三步。

南王孫九五沉哼一聲:

“來人啦!快把鬼谷遺書替我取來!”

他身後的跟隨黨羽,不下數十人之多,話聲一落,綠面勾魂應聲而出,大步直向玉盒走去。

毒指鋼環長孫丹、翻天怪客樓三奇,以及他們的手下,俱都目視著款款而來的綠面勾魂,心中怦怦亂跳。

綠面勾魂一步步地接近,轉眼就到玉盒三步以內,眼看他身形一彎,就想……

毒指鋼環、翻天怪客再也不能等待,大喝一聲,環掌齊施,閃電般攻了過去。

綠面勾魂萬萬沒有想到,這兩人竟敢當著南王出手,一下不防,竟被兩人強猛絕倫的掌風擊中,哇地一聲,張口噴出了兩口鮮血,剎

那間倒地而亡。

這兩人雖然一下擊斃了綠面勾魂,但卻情不自禁地心頭一凜,霍地轉過臉來。

只聽一聲沉渾的怒笑,南王已由轎中跨了出來,目注兩人,沉聲說道:

“想不到本王多年不履江湖,中原武林道上的人物,竟敢不把本王放在眼下了!哼哼,本王若再不施殺手,豈能重振我昔日雄威!”

話聲一落,陡地急跨兩步,左拳一揮,直向毒指鋼環擊了過去。

南王無影拳譽重九洲,雖然不見強勁罡風,但威力確非等閒可比。

毒指鋼環長孫丹不敢怠慢,真氣一沉,亮環提掌,閃電般迎了上去。

鋼環銳嘯,掌風震衣。

可是,招式同南王掌勢一接,頓時眉頭一皺,腳下連退兩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南王孫九五笑一聲:

“長孫丹,你還能接我幾拳?”

毒指鋼環惶駭不已,目注翻天怪客大喝一聲:

“樓三奇,你可知道他殺了我長孫丹後輪到哪個?”

翻天怪客心頭一震,就聽南王嘿嘿冷笑道:

“不錯!哼!最好你們兩個一起來!”

雙拳交錯,第二次攻了出去。

這一次分指毒指鋼環與翻天怪客兩個,拳勢過處,又把二人震退三步。

二人心驚膽戰,大喝一聲,遼東雙矮和毒指鋼環手下六條大漢,不約而同地擁了上去。

南王孫九五哈哈大笑:

“來得好,本王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笑聲裡第二次把兩拳舉起。

江雨舟身在暗中,見狀不由一震,心忖:今日若想奪取鬼谷遺書,這兩人萬萬不能讓他喪在南王手下。

思忖中雙臂一抖,如同大鵬搏九洲,疾掠而來。

這一下大出南王意料之外,心下一驚,那隻十拿九穩的玉盒,已被江雨舟抓人手中。

翻天怪客見狀驚呼一聲:

“楚少俠!你能助我兩人退得南王,鬼谷遺書就算你的!”

江雨舟目注毒指鋼環,說道:

“你也答應麼?”

毒指鋼環長孫丹籲出一口長氣,道:

“只要你能擋得了南王三拳,長孫丹決不再出手搶奪鬼谷遺書就是!”

他心中之意是:江雨舟若能抵擋南王三拳,他就可以從容逃命。

江雨舟早已看穿,聞言冷哼一聲:

“你儘管放緩腳步,逃命的時間有的是!”

毒指鋼環老臉羞得通紅。

南王孫九五嘿嘿笑道:

“我看你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若不趕快交出鬼谷遺書……”

“怎樣?”

“那你這條小命也就不想要了!”

“哼哼!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吧!”

“那你就試試看!”

南王孫九五恐他攜寶遠揚,存心一下把他擊斃當場,是以話音未落,雙拳已閃電般攻了出來,一奔“志堂”,一奔“血海”,又快又疾,又狠又辣。

江雨舟冷笑一聲,腳步一晃,錯開三尺。

南王孫九五想不到對方身法如此之快,招式走空,剛覺心頭一

凜,對方已立掌如刀,直向手腕上斬到。

掌勢詭奧難測,隱含三重變化,若換一個功力稍次之人,簡直就無法逃出手去。

就憑自己數十年的修為,也被迫連攻三招,才把對方這一掌化去。

他腳步一穩,頓時沉聲大喝道:

“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沉聲大笑道:

“分別未久,王爺怎就把在下忘記了!”

唰地一聲,扯下了蒙面黑紗。

他面紗即去,這才想到上次與南王交手之時,並非這般血跡斑斑的面目。

但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見南王雙目一亮,滿面驚容道:

“你……你是江雨舟!”

江雨舟也是一驚,冷笑道:

“想不到你還認得出我!”

南王意外地冷笑一聲:

“再次相逢,想不到你容顏已復,哼!雖說你此時臉上疤痕已去,看來溫文爾雅,不過……”

江雨舟這多日來,一直以為自己是滿面血跡,猙獰可怖!卻不知那牛龍之血,乃是一種治傷聖藥,時日一久,不但血跡盡退,就連那被孫北斗留下的兩道交叉疤痕也不復見。

南王話音未落,他已經驚駭失聲道:

“你……你說什麼?”

南王怎知他自己猶在夢中!聞言冷哼一聲:

“我說你容顏雖復,心腸未變,江湖絕對不能容你!”

江雨舟聞言一片茫然,情不自禁地舉起手來,戰抖著伸向臉上。

他懷疑這是夢!

他更怕這個夢一但醒來,會帶給他更大的失望,是以他舉起的右手,遲遲地不敢向臉上落去。

不過夢終究是醒了!

就在他五指觸上面龐的時候,突然像著魔似地驚叫一聲:

“這……這是真的!”

因為他五指過處,一片光滑,昔日礙手的疤痕已不存在;可是,南王孫九五不明他話中之意,聞言又是哼一聲:“那還有假的不成!”

這一聲冷笑,立即把江雨舟驚醒,慌不迭按下驚喜的心情,沉聲說道:

“就算我心腸不變,王爺又打算怎樣?”

南王冷哼一聲:

“本王打算與你繼續那日未完之戰!”

“哼!你那日匆匆而逃,此時還敢再戰麼?”

“哈哈,你當本王還怕你麼?本王那日若非因太子與青城一鳳發生衝突;豈會輕易地放過你!”

江雨舟大笑道:

“如此說來,今日你是再不會放過我了!哈!江雨舟有幸死在你南王手下,倒也含笑九泉死得瞑目了!”

這一番調侃之言,把南王孫九五氣得鬚髮怒豎,大喝一聲道:

“江雨舟,你不用過分張狂,今天你能接下本王三拳,我不但不究你冒犯之罪,就連鬼谷遺書也讓你帶走!”

他認定江雨舟無法接下他全力三拳,是以才能如此口出狂言,話聲一落,猝聚平生之力,閃電般攻出三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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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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