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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宇文決拾階而上,位於祖宅內門的青龍方位,一直以來就是屬於主事者的院落,謙和居是祖先提字,意味上位者需要謙衝的胸懷,才能容納百川。
叩叩叩,網環敲擊門板,發出清脆的聲響。
「請進。」
宇文決推開門,明明屋外的天色明亮到刺眼,屋內卻一片闐暗,窗石全被封上黑綢布。
「是誰?怎不出聲?」
「是我。」進入內室,他看見坐在床畔的男人,相仿的輪廊,證明他們之間擁有血濃於水的親緣關係。
「你回來了。」
聽著那溫和的嗓音,宇文闊的態度違和到讓宇文決知道駱應天沒有說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沒有求你,我自己可以解決。」對於伯叔的針鋒相對,宇文決一直表現從容,就算是後來的盜匪追擊,他也平安的領著商隊回到中土。
「我從來不懷疑你有這個能力。」
「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嘴巴上說不懷疑,卻用行為甩了我一巴掌。當初逼我離開的導光線是你負責點燃、引爆,現在卻……大夫有說過你的眼疾能治好嗎?」最後,他終究忍不住問出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大夫開了一些祛毒的藥帖給我,能不能好,大概要看老天爺的意思。」
宇文闊的語氣非常輕鬆、愜意,彷彿只是在討論明天的天氣是否適合出遊。
「那你吃多久?有什麼感覺?」
「先不說這些,我聽說你這次帶了弟妹一起回來,她人呢?我有準備一份見面禮要給她。」
「不用,我們同輩,你不需要給什麼見面禮。」
「娘生前就留了兩只玉環,一只是我媳婦的,一只是你媳婦的,你無權替她拒絕。」
「她在大廳堂。」
「姥姥也在?」宇文闊微蹙眉頭。
「遊刃有餘。再都,若要擔心,也是我來。」
「你在吃醋?」這可希罕,宇文決遇到事情,總是一副勝劵在握,信心滿滿的樣子,現在這等警覺心情,讓宇文闊真的想見見弟妹,就可惜這雙眼睛……
「哼!你想見,把眼睛治好再說吧!」
「兩年前,我不得不逼你出走。」宇文闊微揚嘴角,帶著譏誚。
「我有權知道真相。」
「真相很醜陋。」
「有比紫芸的事還醜陋?」宇文決認為經過紫芸的背叛,已經讓他對「家人」兩字的認同感崩毀,所以才會選擇離開宇府,這種醜陋的家人,他不屑要!
「你知道紫芸的柔弱,總認為她需要的是時時刻刻的呵護,甚至認為我是趁你不備才有機會奪走她的心。」
「紫芸最後選擇你,不是嗎?」這是最醜陋的兄弟鬩牆,未過門的妻子變大嫂不打緊,紫芸甚至是懷著身孕來找他坦白,哭泣著說希望他能退出爭奪主位,這算什麼?!
他還一直以為是公平競爭!
恐怕那是他最後的天真……不對,季娃才是他最後的良心。
「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她只是藉由我來打擊你,而我會任由她這麼做,就是因為……」
「你不希望我娶紫芸。」
「對,她不愛你。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宇治民的!」
「那麼你還落入宇治民的圈套,最後瞎眼結尾?」駱應天帶來這消息時,宇文決不敢置信,若是他早就對紫芸起了防範,怎麼會笨到再落入陷阱?宇治民是九叔,雖然在輩份上稱為九叔,但實際上與宇文闊只有四歲之差。
「不管誰是幕後主使者,已經不重要,整個宇府已經重新整頓過,應天應該有跟你提過。」
「你以為這是對我最大的恩惠?把所有你認為是罣礙的人事物悉數掃除後,我就應該跪著感激你讓我再回到宇家當少爺?」
「那麼你為什麼回來?」宇文闊其實心底清楚,這名優秀的弟弟一直有著一個致命傷。
「你是我的親大哥,光憑這點,我就得回來看你。」
「收屍嗎?」忍不住笑出聲音,宇文闊發現這弟弟還是跟過去一樣好懂,難怪當時會連質問都沒有就黯淡離開宇家,而他就是吃定弟弟這點,才故意設下圈套。
宇文決太念舊,雖然他總是偽裝成勇者無懼,但只是要他收進心底,決定維護到底的,他就會誓死都要守護到底,只是這世上能獲得這殊榮的人屈指可數。
他想,他應該可以厚臉皮的把自己歸納為其一。
「宇文闊,這一點都不好笑!明天我會請大夫再來一趟,替你做仔細的檢查。」
「沒用的,憑宇家的財力,能找的名醫都尋訪過了。」
「南陽呢?」
南陽是著名鬼谷老叟的嫡傳弟子,據聞一直居住在北方,但行縱飄忽不定,也不喜歡與人打交道。當時駱應天也有提及這人,甚至花了一番工夫去探尋,結果全是徒勞無功而返。
「你認識他?」
「他是季娃的座上嘉賓。」
「聽說弟妹開酒樓?皇浩樓確實在北方闖出名號,連京裡都有人在談論,尤其每月出刊的什麼雜本,那應該是你出的主意吧!另外茶酒司、廚司、台盤司,這也是你想出來的吧!」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一直都以為你會野宿荒郊,直到你和弟妹搬進城裡後,我才開始安心。」
原來他的行縱早就在宇文闊的掌控之中,宇文決還以為不接近人群就可以……看樣子他真的太天真。只是如此一來,就可以全數貫串。
「鄭東家也是你安排的?」
「他只是拉你一把,我不希望弟妹過得太辛苦,尤其你又不懂得什麼叫憐香惜玉。」
什麼跟什麼?宇文決轉移話題,「南陽明天會過來替你診視眼疾,所以我會請季娃掌廚,你若要過來,就過來吧!反正不缺你一雙碗筷。」
「宇文決,你怎麼這麼說話?」不是季娃不懂禮貌,沒敲門,而是門沒有關,所以她就循著聲音進到屋裡。
清亮的嗓音非常有朝氣,宇文闊擡起頭,循著聲音的來源望過去。
「咦?你的眼睛?」沒有焦距,雖然在輪廓上與宇文決相仿,但身形瘦削,連臉色都略偏白皙,氣血不足的狀況很明顯。
「瞎了。」
「抱歉!其實我很口拙。」季娃發現戳著別人的傷口非常不禮貌。
「聽得出來。」相形之下,也顯得真實不偽。宇文闊的口氣溫文,「既然你們夫妻倆都一起來,那麼有件事情我就當著你們的面說清楚。參嚴,你去把小少爺帶過來。」
「小少爺?是大伯的兒子嗎?」
「對。」
「怎麼可能……你說什麼?」宇文決本來是要反駁季娃的,卻因為聽見大哥堅定的回答,轉而看向他,「你不是說紫芸生的孩子是宇治民的?」
「我沒有說這孩子的娘是紫芸。」
季娃聽得頭都暈了。紫芸不宇文決的未婚妻?怎麼會有宇文闊的孩子?
不對,紫芸的孩子是宇治民的,那麼宇治民是誰?她記得宇文決講述的家族人名中沒有這號人物,所以無足輕重,不值一哂?
「少爺,小少爺抱來了。」參嚴把嬰孩交到季娃的懷裡。
她低下頭,看著孩子。哇!肥嘟嘟的臉頰好可愛,尤其是黑得晶亮的眼珠和龍眼籽一樣,四目相交後,就直瞧著她,讓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仔細瞧,和阿決有三分相像呢!」她笑著說。
阿決?這麼親切的稱呼讓宇文闊揚起嘴角,心窩柔軟三分。怎麼她們講話的方式會這麼相似?如果她還在這裡,妯娌之間的相處應該很和樂。
「宇則啟,這是他的名字。這孩子暫時就交給你們,若是有什麼萬一,我不期望你們可以視他如己出,但至少別讓宇家子孫淪落匪道。」
「什麼叫交給我們?」聽起來像托孤。宇文決從頭到尾都對奶娃染有興趣,尤其是奶娃的來歷很詭譎,他娘是誰?印象中,大哥幾乎沒有什麼紅粉知己。之前紫芸的事,他也認為同自己一樣,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我的眼睛瞎了,何時會好是未知數,但這娃兒的娘生下他就離開,我希望找到她。」
「所以把我叫回宇家?」目的就是宣告他寧愛美人棄江山?找兒子的娘才是重點。
「這是你應該要承擔的家族責任。」
「如果你的記憶還清楚,應該知道現在是你的責任。」宇文決只打算把大哥的眼睛醫好就離開,關於這點,他對南陽的醫術非常有信心。
「那麼我承擔的這些呢?」宇文闊指著雙眼,雙眼失明是事實。「我不能再找你分擔家族責任嗎?」
宇文決語塞。他可以回答:幹他屁事?但,他怎麼說得出口?
過了一會兒,牙一咬,他擠出聲音,「暫時,我們只是暫時照顧。至於你講的什麼淪落匪道,養不教,父之過,自己的兒子自己教!」隨即轉身,往外走去。
這是他最大的退讓了!
「弟妹,我兒子就麻煩妳多勞心。」
「大伯,你不要這麼說,我初來乍到,能有人陪是最好的事了。」
「謝謝。」
「季娃,妳還不走!」不耐煩的呼喊聲自門外傳來。
「他只是鬧彆扭,這種狀況我還沒有見識過,我想大伯在他的心底一定問有很特殊的地位。」
冰雪聰明的女子!宇文闊很高興的知道弟弟總算遇上對的人。「請妳好好照顧他。」
這個他的含意應該是他們才對!
「季娃,妳在磨蹭什麼?還不走!」門外傳來的聲音更大了。
「我先出去,大伯,你好好歇息吧!」
季娃帶著嬰孩,尾隨宇文決,回到他居住的院落,臨水建築的宅院呈現呂字,精工細雕,相形之下,在北方的家簡直是貧戶。
她不理會在鬧彆扭的宇文決,徑自參觀起室內的擺設,還不時逗著懷裡的嬰孩,讓他發出咯咯的笑聲。
「這挺鼻真的和阿決好像。」她苜自己的鼻子磨蹭著嬰孩,再度把他逗得呵呵笑。「但笑聲這點,就你最可愛,對不對?小則則。」
「他不會回答妳。」發現妻子壓根兒不理會自己,宇文決只好尾隨在她身後。
「咦?我以為你還在生悶氣,不氣啦?」
「我又不是女人,怎麼可能生什麼悶氣?」
「你很愛你大哥,所以乍然見到他眼睛瞎了,非常不能接受吧!」
「那是他咎由自取,我……」
季娃伸出手,捂住他的嘴。「現在只有我們夫妻倆在這裡,你別逞強,講出讓自己未來也會後悔的話。」
「哪是只有我們夫妻倆?這小娃呢?」
季娃低下頭,發現孩子骨碌碌的黑眼珠在發亮,直瞧著他們,彷彿聽得懂。「小則則會替叔叔保密,對不對?嬸嬸親一下,咱們就這樣達成協議囉!」
軟嫩白綿的小臉蛋讓她聯想到蒸糖糕,忍不住又想親一下,沒想到卻是親到粗糙的古銅色手背,視線朝上移動,看到了一臉挑釁的宇文決。
「妳親幾次了?」
「你也可以親一下啊!小則則很可愛吧!」她將嬰孩抱向宇文當,要讓他貼近他的臉。
宇文決向來不愛小娃娃,露出嫌惡的表情,抗拒的轉頭。「誰要親這種沒長牙的小毛頭!」還淌著涎。
「你不覺得小則則很可愛嗎?」
「咱們生的孩子鐵定更可愛,可是……我醜話說在前頭,將來咱們生了孩子,妳就找個奶娘,丈夫才是妳這輩子的依恃,孩子大了就是別人的。」
季娃一怔。這孩子都還沒生,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怎麼就跳到孩子長大是別人的?這是什麼理論?難不成……噗!她忍不住呵呵笑,笑到小臉蛋都漲紅,連嬰孩都像是感染到歡愉,也咧開小嘴一起笑。
「妳笑什麼?」因為惱羞成怒,宇文決不再尾隨她身後,徑自往前走。
季娃慢慢的捏準他的心思,反而追上去,勾住他的臂彎。
「喏,幫忙抱一下。」
她硬將宇則啟往他的懷裡塞,看得出來他的動作非常笨拙,但很小心的想要模仿她的抱姿,努力讓孩子可以舒適。
「你會是一個好爹爹。咱們的孩子一定會很愛你。」心有戚戚焉,季娃輕輕的說:「你永遠是娃兒心底最好的,沒有人可以比得上。」
含著雙關的說法,成功的安撫宇文決,讓他緊抿的嘴角漸漸上揚。
同一時間,在宅邸的另一頭,內院的女眷還在沸騰,其中一間交誼偏廳裡,小姐們正在議論那些收到的見面禮,有人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但也有人不甚滿意,文雜出來的意見就十分混亂。
至於長輩們,則齊聚在茗茶廳裡。
在老夫人開口之前,一幹女眷全都安靜的品茗,只是有幸在場的人全是老夫人平常就信任的,其它姨太或陪侍的人,早就打發回房去歇息。
「真是牙尖嘴利的丫頭!」老夫人放下溫杯。「攏絡人的手段確實也高竿,妳們怎麼說?」
「咱們還要讓嘉虹姑娘來嗎?現在這情況不曉得會不會委屈她?」
嘉虹是錦氏的親姪女,原本她就打著算盤讓姪女來小住些時候,必要是,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要求宇文決娶她進門,屆時親上加親,還怕大權不落入手裡嗎?
「真的沒想到那丫頭會是皇浩樓的當家,她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有這等本事?這腳店可是不及千,也有百的聲勢,短時間在萬頭鑽動的縣城裡掄元,怎麼想就是不可能!」榮氏是四房,雖然沒有明顯派系支持,但娘家經營布莊,在出嫁前可是經手處理過不少事情,現在商記裡只要是布莊經營的管事,有些細節還會來請教她。
「說不定這是文決的計劃,把一切功勞交給她,好堵住娘的指責。」錦氏順著階梯,慢慢做出結論。
宇家的內務操持雖然已經文由錍氏全權負責,但遇上大事時,還是需要請示老夫人,尊重老人家的意見。
老夫人頷首,也認同媳婦說的話。「文決的傑出有目共睹,若是由他在背後指點,甚至是主事,相信皇浩樓要鍍金不是什麼大問題。」
「那我還是讓嘉虹來一趟吧!」錦氏藉機再提舊事。
「也好,反正宇家男丁擁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若是開枝散葉不豐,百年之後,我怎麼對得起宇家的列祖列宗?」老夫人揮揮手,要大夥回去歇息,折騰了兩個時辰,她的身體也乏了。
「那就不打擾您歇息,媳婦們全告退了。」錦氏帶領一群女眷離開。
不一會兒,宇歌雅探頭進來。
「臭丫頭,賊頭賊腦,還不進來?」
「大娘離開了?」
「妳都聽見了,還問什麼?」老夫人呋了聲。古靈精怪,誰不曉得她是聽壁腳,否則怎麼可能時間拿捏得如此精準,媳婦都還來不及跨出這口院落,她就進到院內了。
「姥姥,您真的相信大娘說的話?」
「那丫頭是聰明,但若沒有經過妳堂哥的教導,真能開智到這種程度?存疑哪!」
「天賦資質,才是難得。堂哥只是占了這份便宜。」
「妳真的被一只梨不盒收買啦?」
宇歌雅紅著臉,「姥姥,孫兒懂輕重的。」
「妳就是太懂輕重,才會現在還尋不著親事。」老夫人忍不住擔憂,只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急也沒有用。
「堂哥不會接受錦嘉虹,姥姥怎麼還答應該她來?」
「接不接受是妳堂哥的事,妳以為世上真的有柳下惠?」
「文闊堂哥就是。」
「都瞎眼了,當然成了柳下惠。」明明已經一把年紀,棺材也進三分之二,怎麼子孫的事還讓她這麼無法安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文闊堂哥的眼疾好不了嗎?」
「聽說南陽神醫會過府醫治,希望能出神蹟。丫頭,過來扶我一把。咱們去佛堂!」
一定是去向菩薩求平安,這兩年來,宇家真的紛擾太多,希望這回文決堂哥回來,可以把一切都處理順利。
三伯帶著文泰堂弟離開宇家,自立門戶,甚至還趁著文闊堂哥陷入眼疾危難時,挖走不少客人,其中損失最大的就是釀酒生意。本來從北方進精麥,準備釀儲存酒,全經由文泰轉倍出去,繞了一圈,才進到三伯在外頭私設的商行。
不曉得駱應天有沒有跟文決堂哥提過這件事。
其它還頻頻出現一些不入流的小動作,宇家正值多事之秋,確實是需要神明多多關照,明天她再去一趟白雲洞吧!
南陽在宇文闊的百會穴附近精準的紮下金針,「有感覺到眼睛熱熱的嗎?」
「是的。」
「這是好現象嗎?」站在一旁的宇文決詢問。
「表示氣血正常循環,只要佐以湯藥,我有把握一個月內可以清完餘毒。」南陽緩緩的將使用過的金針過火祛毒,再收回袋內。
「我無法等一個月。」宇文闊拒絕。
「這關係到你的一輩子,你想永遠生活在黑暗中?」宇文決不明白他在堅持什麼。
「我一定要找到她!」
「孩子的娘嗎?」一直沈默的站在一旁的季娃開口,點出重點。
「對。」
「你知道她在哪裡?」
「對。」
「那麼你需要多少時間?」
「二十天,來回至少需要二十天。」宇文闊很擔心她會想不開,所以一定要先確定她平安無事。
「我可以開一些丹藥,保護他的心脈,不過這些丹藥的效果有限,無法解除眼疾,等他二十天後要開始祛毒,就要看老天的意思。現在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代表二十天後也有。」南陽徐緩的說著,雖然外貌頂多二十,但自小習醫,讓他的性情更加穩定。
「這後果我自負。」宇文闊非常平靜的接受。
宇文決還要再勸進,卻讓季娃揪住手臂,搶先出聲,「既然這樣,我們先用膳。你陪我出去準備,讓南大夫專心診治。」
季娃拉著宇文決進到她要求私設的廚房,雖然是臨時建造,但內部一應俱全,連小型的冰窖都有。
「為什麼要阻止我?」
「今天若換成是你,我連一天都無法等待,你明白那種求之不可得的心情嗎?尤其他已經知道對方的下落,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可以馬上飛到對方的身邊。」她可以體會這種心情,但是知道宇文決未必也能,畢竟他們之間,應該是她愛得比較深吧!
望著季娃,雙眼流露出堅定的眼神,才短短幾年,她已經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學會努力去爭取,這是他一步步引導,讓她明白只要努力就有可能會成功,所以她開始從認命的禁錮裡脫胎換骨,但是有時候她的變化快得讓他幾乎跟不上,忍不住想打壓。
宇文決不明白這是什麼心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是應該驕傲嗎?
「我尊重他的決定。不過如此一來,咱們就無法如預期的時間回家。」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了。」季娃摟著他的腰,甜甜的笑著。
宇文決攬著她的肩膀。「姥姥她們不好應付,尤其是錦氏。」
「男主外,女主內,這些交給我煩惱就好。」
罷了!由著她吧!
「你想,如果我拿出壓箱寶的拿手菜給南大夫品嚐,能讓他陪著大伯走一趟嗎?沿途有南大夫照應,大伯的眼疾說不定也可以復原。」
面對季娃的慧詰,以及愛屋及烏的心態,他應該感謝老天賜給他這麼美好的妻子。
「有妳,真的很好!」
為了感謝南陽的傾力相助,季娃當然得好好準備拿手菜餚招待,爐竈上的奶湯可是用雞熬上一天,才煨出奶色,再將鯽魚洗淨後,剞上柳葉花刀紋,文火慢燉就會出現濃白,其色澤素雅,魚肉肥美細嫩,鮮美入口即化。
她深知南陽傾向清淡的口味,所以精緻的料理多以養生為主。
由於自己開小竈煮食,每當接近用膳時間就傳香千裏,把所有的人都惹得極為好奇。當然,礙於錦氏的手段,沒有人會來觀探,但是不包括幾名小姑娘,其中就有宇歌薇。
「嫂嫂好厲害,這刀工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居然把一顆蘋果雕出四隻兔子,這麼可愛,讓人捨不得吃下肚。
「你也不遑多讓啊!瞧妳都能把風中搖曳的花兒繡得都活脫起來。」後來歌薇補上的見面禮是小荷包,讓她愛不釋手呢!
「南大夫這麼年輕,醫術真的牢靠嗎?」發話的是宇歌雅,手裡還拿著一本書。
「南大夫不年輕,都三十有餘了。」
「怎麼可能?」宇歌雅驚呼。
「行醫之人總是懂得延年益壽之道,南大夫的飲食非常清淡,有些益補的食材還是他教我的呢!」
「恐怕他只是想要占便宜,把藥材的功效告訴妳,好讓妳入菜,也順他的意吧!」
宇文決一踏進廚房,立刻皺起眉頭。「怎麼又是妳們?」
「堂哥。」宇歌雅連忙欠身,隨即離開。
「君子遠庖廚。怎麼堂哥好像不介意?」宇歌雅毫不客氣的說。
「我找自個兒娘子,有什麼不對?」
「管事都回去了?」季娃恬靜的微笑,順手舀了一碗頭豆杏仁露給他。
「都打發了。下午妳陪我去巡視鋪子。」
「不好,這是宇家的產業,若我也跟去,難免讓人覺得幹涉。」季娃明瞭避嫌的重要性。
「有必要時時刻刻想著把堂嫂拴在褲頭上嗎?恩愛也不是這種表現法。」
宇歌雅非常不以為然。
「歌雅,別亂說!」季娃羞紅著俏臉。
「算了!我不打擾你們打情罵俏。」宇歌雅拿著書本就離開廚房。
「你瞧你,害我被笑話了。」
「誰敢笑說咱們?哪對新婚燕爾的夫妻不是這麼朝朝暮暮的?」歌雅離開就正中下懷,宇文決把碗交到她的手上,張開嘴,等著她餵。
對於他這種無賴行為,她有些習慣了,拿著湯匙,先餵他一口。「綠豆去濕,南方的濕氣比較重。」
「妳真的是南陽的好徒弟,把他說的全都應用上了。」
「民以食為天,春多馥、夏多苦、秋多甜、冬多辣,順著節氣飲食,才能補氣。」
「她們有為難妳嗎?」每天有處理不完的公事,尤其大哥離開後,宇文決才發現自己得面臨什麼爛攤子,那些混蛋!
季娃知道他不愛甜味繞在舌尖,所以餵完綠豆後,順手拿了幾顆鹽炒杏仁給他去甜膩。「能為難什麼?頂多就是少碰面,避開點,便能有和諧。」
宇文決攬住她的腰,讓她貼著自己。「別忙!先陪相公談心。」
好啊!季娃側著頭,可愛的望著他。「相公想說什麼?」
他蹭著她的挺鼻。「怎麼我老是覺得妳比我還忙?」
「會嗎?」
「之前妳就算要試菜,也不會忽略我,常會抽空來書房陪我,就算聊的是跟柴米油鹽有關的事都好。可是自從回到宇府,妳忙到連個人影都不見,一會兒是忙著做則啟要吃的肉泥,一會兒又是南陽的茶點,妳把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照顧得無微不至,那身為妳的相公的我呢?」他的語氣非常不滿,可是忍了兩天。
「則啟開始長牙,需要補充更多營養。至於南陽,他是貴客,怎麼能夠怠慢?」
「那我呢?」
「你是大人啊!」季娃踮起腳尖,要親他的額頭。
沒想到宇文決狡猾,臉龐稍微一轉,就讓她剛好親在唇上,這嫩豆腐都送到嘴邊,哪有不吃乾抹淨的道理?輾轉採擷著唇間的香蜜,勾著舌尖嬉戲。只有這樣,怎麼足夠聊慰寂寞難耐的情緒?他緊攬著她的嬌軀,貼著自己的剛硬,如水般的人兒與他多麼契合。
好不容易,他疼於鬆開手,季娃的雙頰已經艷色桃李。「這裡是廚房,萬一有人……」
「咱們夫妻相愛,又礙著誰?」宇文決的聲音粗啞,明顯的動情。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宇文決,怎麼當初正經八百的,現在像是變了一個人?」
宇文決啃嚙咬著她的唇。「我也懷疑我怎麼這麼晚才把妳娶進門,白白浪費這麼多親密的時間。
「怎麼突然跑來?」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季娃就是知道他是心底揣著事進門。
「我聽說大娘接了她的姪女來小住,還要求妳要掌廚,為她接風。」
「是有這麼一回事。」
「不用理她,妳好歹也是宇家二媳,憑什麼要妳掌廚?難不成真的把妳當成廚娘?」
「倒不用想得這麼嚴肅。」季娃聳肩,「反正舉手之勞罷了!」
「妳不曉得大娘心底在打什麼主意?」
「不就是想要撮合你和錦姑娘的好事。」男人擁有三妻四妾是很尋常的,只要冠上開枝散葉的理由,女人反對就犯了七出之條。「季娃讀過「女誡」。
「妳無所謂?」
「她的長相有我這麼得你的眼緣嗎?」
「是圓是扁都引不起我的注意。」
「她的廚藝比我還能捉住你的胃?」
「我擔心被她毒死。」宇文決的眼底泛著笑意。
「和她聊天言之有物,所以讓你收獲匪淺?」
「相公有這麼笨?」
「就是聰明,才懂得娶我進門啊!」順著天梯往上爬,季娃誇起自己毫不嘴軟。
「我好像把妳教得太聰明。」
「後悔莫及?」
「慶幸萬分。」他用力在她的臉頰上嘖嘖有聲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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