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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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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蒔花閨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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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5 00:03: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軟化的態度

安陸侯府,胡氏听到侍衛長的稟報,前去警告衣向華無果,還被錦琛親手扔出了院子,她大為震怒。不過她這人並不喜歡什麼殘忍的手段,要換成別的府邸,下屬辦事不力還這麼狼狽地讓主子丟臉,可能會被施以鞭刑或杖責,冷血一點直接打死。

但胡氏做不到這些,只能狠狠罵了他們一場,每人罰一個月俸祿,之後她便發現,自己無暇再管衣向華那里的事了。

胡氏娘家是鎮國公府,鎮國公如今雖然已退下頤養天年,但他的兒孫都在朝中有著職務,算是殷實強盛的家族。鎮國公府男人的重心都擺在朝政之中,至于平素府中用以維生的生意、田莊與鋪子等等,都交給國公夫人掌管的後宅處理。

如此男女各司其職,倒也讓國公府蒸蒸日上,然而這麼做的壞處就是,兩邊不清楚對方正在做的事,所以只要一方出問題,需要另一方幫忙解決時,還得花時間先去了解,那麼混亂便容易來得又快又猛,頹勢既成便兵敗如山倒。

當初汝陽王府為逼胡氏讓錦琛與褚婠訂親,用來威脅她的鎮國公府丑事,居然就在這個時候爆了出來。

這陣子正是年節,鎮國公府出了幾樁麻煩,其中最嚴重的是大太太負責的銀樓被人告發放印子錢,官府一下子來查封了整座銀樓,帶走了大掌櫃。

事實上大太太放印子錢是府中默許的,鎮國公府能維持流水般的花銷也多從這里來,然而皇帝嚴令禁止官員向百姓取利,此事爆發之後,若一個運作不好,被削爵都有可能。

之後陸陸續續又冒出雪上加霜的事件,諸如二太太負責的酒樓東西不干淨,讓某日上門的食客全中了毒,偏偏其中一個是御史大夫,隔日抱著還疼痛不堪的肚子去求皇帝做主,狠狠告了鎮國公一狀。

還有姑娘們嫁妝里的田莊起了大火,把半個山頭的果樹給燒了,或是府里的一個小總管居然卷了一部分國公府的財物跑了……如此一樁樁一件件,此起彼落的來,簡直讓國公夫人應接不暇。

偏偏國公府最近要籌備鎮國公的六十五歲壽宴,府里又賠錢又遭賊,一下短了許多銀錢,只能向親近的親友商借,所以胡家嫁出去的安陸侯夫人胡氏,自然也收到了母親國公夫人的求助,借出去了數百兩,同時也被兄嫂弟媳們求到頭上,讓她幫忙擺平一些國公府的麻煩。

胡氏只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國公府都擺不平的事,她能有什麼辦法?更別說錦晟人還不在京里。

只是鎮國公府是她的底氣,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出事,否則她早拒了汝陽王府的威脅。這陣子她忙著替國公府四處奔走,自然無心去管自家兒子與衣家女兒那點破事兒了。

這一日正好初二,胡氏匆匆換上了外出服,披上披風,前陣子幫娘家的忙,為了避風頭還得偷偷模模,想著今日終于能名正言順地回鎮國公府,不由得輕松許多。

然而都還沒踏出正廳,卻听到門房通傳,汝陽王妃親自來訪。

胡氏嚇了一大跳,卻又有些惱火,她正忙著初二要回娘家的事,這汝陽王妃卻忒沒禮貌,居然選在今天來拜訪,哪有人初二在拜年的,更別說她連個拜帖或名刺都沒送,這不是找麻煩嗎?

不過她也不好撂著人不管,雖說汝陽王府如今沒有實權,卻是實打實的王府,而且她的兒子與她女兒惠安郡主定了親,反正披風都穿上了,胡氏便親自到了門口迎接。

不一會兒,胡氏便將汝陽王妃迎了進來。

汝陽王妃的長相有些一言難盡,天生的倒八字眉又描得細,讓五官顯得有些愁苦,偏偏她又是個喜歡怨天怨地的性子,看上去就更不善了。或許就是如此,汝陽王向來喜歡在外頭拈花惹草,對自己的夫人卻是敬而遠之。

原本胡氏要出門,屋里的炭也沒添,這會兒進到廳里倒是有些寒冷,胡氏連忙叫下人上了熱茶,又多添了幾個炭盆,屋里才勉強舒適了些。

汝陽王妃原就是個說話不客氣的,覺得受到了虧待,便冷言冷語地譏諷道︰「前些日子我听說鎮國公府出了點事,不過那是侯爺夫人的娘家,又不是夫家出事,倒不必過得如此簡省,大冷天的連炭盆都舍不多得放。」

胡氏眉頭一皺,心里很不舒服——鎮國公府出事那還不是你們汝陽王府造的孽?居然說得事不關己似的。

于是她咬牙切齒地道︰「王妃不早就知道我娘家的事?今日初二,這不原本準備要出門回娘家嗎?這才讓人將炭盆收了,免得便宜了那些躲懶的下人。沒想到王妃會突然上門來拜年,一時禮數不齊全,倒讓王妃見笑了。」

這只差沒明晃晃的指著汝陽王妃的腦門,說她不請自來還特地選在初二,很是無禮!

汝陽王妃一個氣惱,也不想與胡氏寒暄什麼了,逕自說起來意,「罷了,本王妃不想與你糾結這些小事,今日本王妃可不是來拜年的!本王妃問你,你家的錦琛回京也幾個月了吧?還當上了大理寺少卿,年少得志當真是好威風,似是把我家殖媳都忘到了腦後,也沒見他來王府拜見過一次!」

汝陽王府都已經把鎮國公府的丑事爆出來了,居然還想用這件事來說嘴?要不是礙在對方是王妃,胡氏早就翻桌了。何況這件婚事還讓她與兒子的關系陷入冰凍,不由有些悻悻然地解釋道︰「琛兒的確是公事繁忙,別說沒去汝陽王府拜會了,自他回京,安陸侯府他都沒回來幾次,連年節都在衙門忙碌著……」

這件事汝陽王妃當真不知道,最近汝陽王府也是多事之秋,她根本管不了太多外面的事。雖是面露了些詫異,不過並不影響她的來意,她擺出了王妃的架子,冷淡地道︰「如此觀之,錦琛似乎並不把汝陽王府當一回事,對這樁婚事不太上心……」

為免得罪王府,胡氏忍住氣敷衍道︰「等琛兒這兩天忙完,我定然請他至王府拜訪……」

「不必了!」汝陽王妃斬釘截鐵地道。

語氣之決絕令胡氏心頭一驚,「王妃的意思是……」

她真是被搞迷糊了,這汝陽王妃竟不是來要個說法嗎?現在又不要錦琛過去,到底她想做什麼?

汝陽王妃板著臉,那倒八字眉深深皺起,顯得有些陰沉。「既然錦琛無心,我們婠婠也不是沒人要的,這樁婚事就此作罷!」

「你說什麼!」胡氏瞪大了眼,當初可是汝陽王府自己找上門的,威脅利誘逼得她不得不同意。如今他們說訂親就訂親,說退婚就退婚,這是耍著人玩呢!「即便錦琛有些怠慢,卻也不是王府可以隨意退親的理由……」

「本王妃說可以就是可以!橫豎兩家也只是口頭議定,沒換過庚帖,退親也不會太麻煩。」汝陽王妃目光犀利,惡狠狠地瞪著胡氏,「這種事對女兒家總是吃虧,如果外頭有什麼風言風語,你們侯府就給本王妃擔了,若讓本王妃听到一句對媳婚不利的話,你們侯府最好小心點。」

汝陽王妃要退親自有理由,不過事關重大,卻是不能與胡氏明說,故而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起身就要走。

胡氏心急得忘了禮數想上去攔,還被汝陽王妃的婆子推了一把,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汝陽王妃囂張地離開。

胡氏簡直氣炸了,她是第一次感受到遇到強權時的無能為力,就算她對汝陽王府再怎麼憤怒,但丈夫不在兒子不挺她,她不能也不敢對他們出手。

對于汝陽王府這件親事,胡氏如今是又悔又恨,她真的不明白,褚婠那麼喜歡錦琛,幾乎到了迷戀的地步,又怎麼會因為錦琛沒去拜會王府這麼一點點小事就退親?更別說錦琛剛升上大理寺少卿沒多久,妥妥的御前紅人、未來棟梁,前途一片光明,汝陽王府卻在此時放棄了他?

然而再生氣再迷惑也沒用了,汝陽王妃都親自過來放話,胡氏原就是被迫與其結親,正好借此了斷。她原應前往鎮國公府,現在也意興闌珊了,自己府里都一團亂了,哪里還有心力去管娘家的事。

只是在強烈的憤怒後,胡氏慢慢冷靜下來,心中又轉為深深的擔憂。如今錦晟遠在四川,但對京里的事可不是一無所知,他再如何疼寵自己,還是有底線的。而衣雲深如今位居要職,少了錦晟在其中斡旋,如今侯府又沒了汝陽王府的助力,衣雲深會不會立刻出手對付侯府,替女兒出氣?那人的智慧及手腕她听丈夫多次提起,胡氏自認是完全比不上的。

想到這里,胡氏不由不寒而栗……

而胡氏注定接下來好幾天都要睡不著了,因為她的丈夫正在例行回京述職的途中。

她不知道的是,衣雲深並非礙于汝陽王府才沒有對安陸侯府出手,而是基于與錦晟的交情才放過了安陸侯府。

但汝陽王府可就被整慘了,不僅食邑俸祿被減少,經營的事業被打壓,府里的下人主子們不時還會出點事,與其他權貴結怨,讓汝陽王光解決這些事就疲于奔命,汝陽王妃也跑遍京中與各家夫人拉近乎,就沒有一天得以清閑的。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與胡氏撕破臉退親,足見汝陽王府與安陸侯府之間該是產生了什麼不可調節的矛盾。

當然這些事旁人都不知道,還以為胡氏最近行事低調都不參與聚會是因娘家事煩心呢。

年節朝廷休沐,國子監也散學了,衣雲深在衣向淳來到官署後,也將女兒及紅杏接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過了一個年。直到十六,上朝的上朝,上學的上學,他才命人將女兒送回城外。

這一整個年節,衣向華自然沒見到錦琛,不過她知道大理寺的衙門並沒有休沐,便讓衣府的侍衛送了份自家做的年糕過去,也算新年祝賀。

京里大部分的重要衙門都位在承天門與正陽門之間,如吏戶禮兵工部等等,只有大理寺衙門與刑部卻是獨自位于城西的阜財坊,所以衣家的侍衛尋去,很容易就將東西遞了出去。

衣向華不知道的是,那份年糕到了錦琛面前,才打開不到一刻,已經被眾同僚分食而空。料豐味美,口齒留香,大理寺卿何大人甚至叫錦琛去多要一些,讓他一陣好氣。

年後回到城外小院,衣向華的日子又恢復平日的安寧閑適,一直到九九消寒圖的梅瓣被添上了最後一筆,墨枝紅梅,看上去意趣十足。

初春下了幾場雪,讓紅杏很是興奮,南方出身的她特別喜歡這種白雪瞪瞪的景致,只是天氣當真冷得很,市集也冷清,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讓紅杏的口月復之欲無法滿足。

如今白雪已融,春光大好,紅杏每天都要拎著籃子出門,有時買些腌菜,有時買些臘肉,今日更是特別,居然從城里買了好些山豬肉回來。

才一進門放下東西,她便興沖沖的與衣向華聊著方才在市集里听到的閑事。

「那鎮國公府可是出了大事,哼哼,放印子錢啊!開的酒樓還害了好多人吃壞肚子,鎮國公被萬歲爺叫到宮里狠狠罵了一頓,一整個年都沒過好。」紅杏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親眼看到一樣,都不知她是去哪里打听的。「那是安陸侯夫人的娘家,所以最近侯爺夫人可是火燒眉毛,三天兩頭拿錢救濟娘家,到時候侯爺從四川回來,看她怎麼交代!」

衣向華默默听著,總覺得錦琛當初買下紅杏只拿來當個婢女,而不是當成斥候,真是大材小用了!

說完胡氏,紅杏繼續說汝陽王府。「而那汝陽王府更夸張了,到處欠債不還也就罷了,挖東牆補西牆,現在京城里家中有點財勢的見到汝陽王夫婦都遠遠就繞道走,怕他來借錢啊!而且王府養了一大堆蠢人,在外頭得罪不少權貴,甚至听說那惠安郡主這幾日不知道為了什麼和家里鬧起來,被汝陽王妃禁足了……」

褚婠為什麼要鬧,衣向華並不知情,但汝陽王府這幾年為什麼烏煙瘴氣,衣向華卻是很清楚,那是父親替她出氣呢!

至于安陸侯府,衣雲深倒是沒有出手,所以衣向華一時之間也疑惑起來,不確定是湊巧還是真有人針對侯府做了什麼……

不對!不是針對侯府,侯府只是被胡氏挖了點銀錢補貼娘家,不痛不癢,但真正焦頭爛額的是胡氏啊!

衣向華忽而洞澈,當時錦琛說他會讓侯府的人不再來騷擾她,只怕鎮國公府那檔子事便是錦琛出的手,為的也是幫她出氣,讓胡氏無暇來找她麻煩。

想不到他竟為了她暗自與母親作對,衣向華一時百味雜陳,他用他的方法將她所受的委屈一一弭平,她又不是沒有心的人,豈能不動容?

于是她站了起來,檢查了下紅杏買回來的東西,面露喜色說道︰「難得你買到山豬肉,咱們今天晚上做紅燒肉吧?還有蒜苗炒山豬、山豬肉炒白菜、黃豆山芋炖山豬……」

紅杏高興得直點頭。「好啊好啊!還記得幾年前在馳江鎮的家里,世子獵了只山豬,咱們就是吃的山豬肉全餐,想想也好久沒有吃了……」

說到一半,她突然反應過來,嘿嘿笑了起來。「要是世子今天來了,他便有口福了。」

衣向華沒有否認,她原就是為了他做的。

兩人至菜園挖了顆大白菜和蒜苗,便到灶房里忙碌起來。

約莫不到一個時辰,菜已做得差不多了,衣向華進房去清洗一番換件干淨衣服,錦琛就在這個時候上門來了,看起來仍是有些不修邊幅,一臉疲態。

紅杏一見到他,立即興奮地叫起來,邊叫還邊往內室跑,「姑娘!世子來了啊!世子來了!」

衣向華正在梳頭,聞言立刻將簪子上了頭,笑吟吟的迎了出來。

雖然年節已經過了一陣子,她卻穿了一襲絛色綢緞的裙子,上面繡著點點雪梅,走起路來流光溢彩,搖曳生姿。

她鮮少穿如此鮮艷的顏色,讓錦琛都看直了眼,忍不住由她的腳尖打量到頭頂。

然後,他便看到了她簪在發間的那支木簪,雕工不怎麼樣,花紋是她最愛的茉莉。

一股喜悅由錦琛的心底油然爆發開來,她竟戴上了他親手送的發飾,這是代表著重新接納他了嗎?

衣向華自然不是那種肉麻的性子,會主動說些情情愛愛的話,這樣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她上前親手替他除去披風,先捧來溫水讓他洗手臉,拉著他到桌前坐定,又奉上熱茶,然後與紅杏將忙活了一下午的山豬肉全餐端了出來。

幾樣熟悉的菜式都是他喜歡的,而且好幾年沒吃到了,光是聞這香味,錦琛才知自己餓得不成,眼眶都差點紅起來。

「我做了什麼好事嗎?」錦琛有些被這樣的殷勤嚇到了,看著她的目光小心翼翼。

衣向華笑睨著他,微微搖頭。「不,你做了壞事。」

錦琛一時茫然,衣向華輕啟櫻唇,只提示了兩個字——

「胡家。」

她那清明的眼神,讓他隨即明白她已猜出鎮國公府那一堆事是他在替她報仇,而她今日的殷勤周到便是回應。

她替他將一縷亂發整平,語重心長地道︰「不過到此為止了,我已經明白你的心,可別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錦琛听話地點點頭,像個孩子般的任她撫弄,對這樣的親近享受無比。他原就沒想把鎮國公府搞垮,如今的他也沒這個能耐。再怎麼不親那都是他外祖家,他只是想制造點不大不小的麻煩牽制胡氏,可不是要讓胡家家破人亡。

今日晚膳的主食是大米飯,在南方時錦琛常吃,回京後就少吃了,聞到一桌子熟悉的香氣,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忘卻了公事上的煩憂。

衣向華替他添了一筷子山豬肉,錦琛笑得眼都眯了,不由大快朵頤起來。

膳後,錦琛懶散地半倚在炕上,炕桌擺著一杯紅棗桂圓茶,白煙裊裊。衣向華則是坐在炕沿,離著他只有一臂遠,正在擺弄一盆草,姿態優雅美好。他不由在心里幻想以後若能與她成親,過旳就是這種日子,歲月靜好,該有多美滿。

瞧著她背影縴細優美的曲線,他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要唐突她,可或許是整個人太放松,本能顯然跟不上理智,他忍不住伸手就將她撈進了懷里。

衣向華莫名其妙地往後一倒,就像多了個靠背似的,整個人被他攬在胸前。

錦琛這一伸手就覺得事情壞了,果然只覺她嬌軀一僵,縴手還懸在空中,像一時不知要怎麼反應。

他當下慌了,期期艾艾地道︰「那個……我是怕你腰痹……靠著……比較舒服……」

這麼蹩腳的理由,也只有他說得出來了。衣向華在僵硬一會兒之後,出乎意料地竟沒有轉身推開錦琛,而是放軟了身體,就勢靠在他胸膛上。

靠著的確比較舒服呢!

外頭紅杏本想端來一小籃果子,但掀開門簾看到這一幕,眼兒都瞪大了,又連忙搗住自己的嘴,默默地退了回去,卻在簾外急得跳腳。

衣大人要她看好姑娘與世子莫要逾矩,這樣到底算不算?她要進去打岔嗎?她進去打岔會不會被世子給扔出去?

錦琛根本沒注意到旁人,只覺得自己飛上天了,樂得在天上飄呀飄。美人入懷,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她是個隨興的人,不太受禮教束縛,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不會勉強自己,而她願意與他如此親密,證明他真真切切的再次走進了她的心。

衣向華微微回頭,見到的就是他笑得像個傻子,不由抿唇一笑,她落落大方,彷佛天生就該待在他懷里,絲毫沒有一般閨閣女子的嬌羞。

「你方才進門時還一臉苦大仇深,現在就笑得傻兮兮的。」

錦琛笑得更傻了。「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這里就是很舒適,很愜意,不管有什麼煩憂,光是見你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心就能平靜下來。這可不是我奉承你,類似的話我爹也說過,說你是個會過生活的人,我娘雖然對你的出身有偏見,卻也從來沒有否定你這個人。甚至我那群兄弟,在冬至吃你一次鍋子後,天天都吵著要來蹭飯,現在年都過了這麼久,他們還在回味你送的年糕,簡直煩死我了……」

「我能從容不迫,是因為煩憂都讓你和爹為我擋了啊!」衣向華朝他笑得溫柔,水眸里都像有著光亮。「所以你每回和我說什麼,其實我都喜歡听,就算幫不上什麼忙,只要能為你分憂也是好的。」

錦琛整顆心暖得都要化了,雙手摟著她也緊了些,下巴貼在她的側額,只覺怎麼親近都不夠。他知道,她是在變相的問他在煩什麼呢!

「其實也沒什麼事。」有美人相伴,他自個兒也往後一靠,那些繁瑣之事好像也沒那麼煩了,被他輕描淡寫帶過。「上回我們不是剿了一個山寨?後來清理時發現山寨里也大量種植了曼陀羅與朝顏花,只是花期不對沒有開花而已。我們懷疑他們與數年前我調查的那個毒粉案有關,便訊問那些抓來的山匪們,不過那些人骨頭倒硬,無論如何威逼利誘,甚至刑求,都無法撬開他們的口……」

「就這點事?」衣向華眨了眨眼。

就這點事?錦琛差點沒哭出來,她說得雲淡風輕,但就這點事讓他忙了個把月,還一點進展都沒有啊!

衣向華縴手突然指向桌上她方才擺弄的那個盆栽。「那盆草就送你了。」

錦琛眼楮一亮,她送的花花草草都有奇效,看來這回的事有解了。

「那是什麼草?」

衣向華娓娓解釋,「那是野艾蒿,初春正是適合摘采的時候。野艾蒿可以泡酒或泡茶,泡得濃濃的讓人喝下去,那時你們再訊問,應當很容易問出實話。」

「太好了!有你的幫忙,我還有什麼事辦不成?」錦琛一個興奮過頭,忍不住低下頭就想吻她。

衣向華覺得臉有點熱,及時用手抵住他的額,再囑咐道︰「我還沒說完,屆時你可別喂太多了,會致死的。」

錦琛連忙點頭,又想繼續低頭一親芳澤,想不到這次衣向華索性直接搗住了他的嘴,讓他只能眨著無辜的大眼望之興嘆。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可以一次說完。」然後他就可以親她了。

錦琛拿開她的手便握著不放,渴望地望著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情動。

衣向華卻是掩唇一笑,抽回手推開了他,順勢站起,一個旋身回頭帶起了紅裙飛揚,清新俏麗,狠狠地勾著他的心。

「我沒事要交代了,只是我若再放縱你下去,紅杏就要拿刀子沖過來了……」

錦琛樂顛顛地帶著野艾蒿的盆栽回去了,接下來約莫半個月,衣向華再沒有見過他。

以往他若忙于公務,離開時間較長,都會特別與她交代。這回他像消失一般音訊全無,著實令人擔憂,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反常,也是她的一種直覺。

為此,衣向華特地請紅杏入城時打探一番,于是紅杏提著籃子,一大早便排隊入了城。

然而紅杏卻也回來遲了,直到中午還不見人影,衣向華雖做好午膳,仍空著肚子等她,又等了好久,紅杏終于出現了,而她身後領著的竟是衣雲深。

衣向華意外父親居然在這時候來看她,便壓下了對錦琛的擔憂,欣喜地迎上去,說道︰「爹怎麼來了?用過午膳了嗎?」

「尚未用午膳。」衣雲深見女兒氣色紅潤,越發標致,心中很是感慨。「你的丫鬟紅杏打听消息竟打听到我這里來了,她想問的事我正好也想和你說,索性直接過來一趟。」

錦琛的事會讓紅杏在街上都打听不到,還要出動衣雲深親自前來,事情必然不小,並且只怕隱而不宣……衣向華有種不妙的預感,不過她先將心事放下,請衣雲深上了炕桌,然後端來午膳,又添了幾樣小菜,並沒有特別做什麼大菜,自家人用膳隨興一點。

衣雲深看到這桌菜色,不由笑了。「清粥和醬菜?還有韭菜炒雞蛋、小蔥豆腐、紅燒魚塊、開陽白菜……年節大魚大肉之後吃點清淡的正好,只怕在你這里吃一頓,我都不想回去了。」

「那就別回去。」衣向華嘟囈著撒嬌。

「我留在這里,只怕有人就不敢來了。」衣雲深好整以暇地想伸手過去揉揉她的頭,但想起她已是大姑娘了才作罷。

衣向華可不依,自己湊上去讓他揉了揉,之後滿意地皺皺鼻子,方回到自個兒位置上,盛了一碗粥給衣雲深,「就算爹在這里,那人還是敢來的。」她朝他自信地一笑。

衣雲深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說這個話題,拿過粥便吃了起來。

父女如今不住在一起,所以難得小聚,都揀著些趣事談,紅杏也沒來打擾,自己在後頭開小灶。不一會兒,桌上幾盤菜都見了底,紅杏端來水和濕布讓他們擦洗了手臉,最後上了熱茶。

茶是梅花茶,喝起來清香淡雅。所謂春飲花茶夏飲綠茶,衣雲深啜了一口,滿口芳香,深覺這女兒雖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卻比他更了解生活的真諦。

衣向華見他不語,遂主動開口道︰「紅杏去尋了爹,爹卻一直沒有說起來意,反而先和女兒用了膳,足見不是什麼好消息吧?」

衣雲深早知她敏銳,不由嘆了口氣。「我是怕你听了之後,連飯都吃不下了。」

所以他方才用膳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家長里短的瞎聊。

長長的眼睫微闔,衣向華沉靜了下躁動的心,輕聲問道︰「他怎麼了?」

反覆考慮再考慮,衣雲深還是不知道如何能說得委婉些,索性直言道︰「錦琛他中毒了,如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什麼?」衣向華猛地抬頭,打翻了桌上茶杯。「怎麼會?」

女兒如此失態極為罕見,她一向是安之若素的,這番卻也為情所困。衣雲深很是心疼,不由嘆息。

「錦琛前幾日都在大理寺詔獄中審問那些五台山山寨抓捕來的山匪,那些山匪背後只怕有大人物,錦琛的訊問或許得到了進展,讓那背後的人急了,居然派了高手來滅口。因為猝不及防,那群山匪有不少中毒而死,錦琛因為救人擋在了最前頭,也被毒物波及。幸好大理寺衙門中恰好有太醫在,才勉強保住他一命。」

衣向華清麗空靈的小臉蛋變得蒼白,低頭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爹,我能去看他嗎?」

「他現在被送回安陸侯府養傷了。」衣雲深暗示著。

也就是說,這一趟去,會遇到胡氏。

衣向華不以為意地苦笑。「兩家就算沒有婚事,爹你還是錦伯伯的好友,更是錦琛的師父,去探望他天經地義。」

「如果胡氏不管不顧地為難你呢?」衣雲深緊緊地盯著她,細細地觀察她的神情變化。

「其實侯爺夫人雖然重門第,卻沒有真的傷害過我,我並不怕她。」衣向華沒有露出一絲退卻,反而眼神更加堅定。「爹你知道嗎?錦琛為了與他母親抗爭,再也沒有回過侯府,只要有空就一定會來尋我,即使只是衙門休息的一個時辰,他也要快馬過來送個點心,見個面就得走。之後他甚至為了替女兒抱不平,動了鎮國公府,讓侯爺夫人為了娘家疲于奔命,無暇來為難我……」

她說的這些事,衣雲深是知道的,而且還暗中推波助瀾了一把,替錦琛清掃尾巴。否則鎮國公那老狐狸,錦琛只要有一點點疏漏,遲早會被查出來,衣雲深這不只是要保全他,也是要保全自己女兒。

衣向華邊說邊回想著與錦琛重逢後的種種,全都是美好的回憶,她的目光也漸漸柔和黯淡下來。「……沖著他這份情誼,女兒怎麼也要去看他,如果他是身受重傷,女兒也是束手無策,但他是中了毒,說不定女兒能找到對癥之法。」

衣雲深听得眉頭一動,是了,女兒與植物間的神奇聯系他也是清楚的,這麼說來,她也陸陸續續地救過錦琛幾次,說不定她真是錦琛的貴人,能幫助他月兌離險境呢?他突然幽幽地笑了,「其實,我並不反對你將錦琛搶回來。」

衣向華猛地瞪大了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這並不奇怪,當初你們退親,本就情非得已。」衣雲深倒是泰然自若,慢條斯理地又啜了口梅花茶,看女兒有些急了,才笑道︰「便如你說,我也算是教過錦琛,他的性格我還是欣賞的。你道我怎麼明知他會來找你,還讓你們相處?就是信任他的人品,知道他有所克制,不會亂來。何況就算是為了錦晟,我始終也沒有針對過侯府,否則侯府主人不在,胡氏又是個糊涂的,我只消隨便出手,安陸侯府早就不知傾倒了幾次。」

「爹你是不是一直派人暗中看著我們?」衣向華嬌嗔地瞪了衣雲深一眼,卻沒有當真生氣。幸好她沒有和錦琛情熱之時做出什麼逾越之事,否則現在什麼也不用談了,她爹絕對能鐵石心腸地冷眼看著錦琛毒發身亡。

「那不是廢話,沒有人暗中守著,我豈敢讓你孤身住在城外小院?憑我女兒的姿色,狂蜂浪蝶可不少,你以為沒有暗衛,你這些年來能過得如此舒心?」衣雲沒好氣地睨著她。

「那錦琛還不是混了進來。」衣向華不依地咕噥著。

「你說那是為什麼?」衣雲深好整以暇地反問。

那還不是爹放水了!衣向華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粉臉微紅。也只有在父親面前,她害羞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飾。

衣雲深像是想到了什麼,為之失笑。「那小子也算機靈,為父還記得當年馮總管退親時,你放話讓錦琛自己用誠意將你追回來,果然他就做到了。」

衣向華想起當年自己沖動說出的話,也不由吐了吐舌,幸好錦琛沒讓她失望。

「但他已經與汝陽王府議親了,女兒雖對褚婠此人不以為然,可這件事並不容易解決……」衣向華不懷疑錦琛的情感,然而他與褚婠的婚約始終是兩人心中的一根刺。

詎料,衣雲深聞言更不以為意了,還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這你倒不用擔心,因為就在年節時,汝陽王妃親自到安陸侯府向胡氏退親了!」

錦琛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被極力壓制,只有少數消息靈通的人知道情況,卻也大多三緘其口。而衣雲深飛鴿傳書給回京城途中的錦晟送了一封信,嚇得錦晟日夜兼程的趕路。

因為此時的安陸侯府,已經炸開了鍋。

先是汝陽王府放出了兩家退親的消息,話里話外都暗指是錦琛有隱疾,王府怨他欺瞞憤而退婚,褚婠在此事上則是無辜又可憐,惹得眾人同情,所以胡氏這陣子在外頭沒少被人譏諷,每次都氣得她跳腳。

太醫院對錦琛的毒束手無策,胡氏只能各方延請名醫,四處蒐羅秘方,忙得不可開交。

偏偏鎮國公府的人又在這時候來了,來的還是最愛貪便宜的大太太。

大太太對于錦琛的情況只是口頭上關心了一下,接著就開始鼓吹胡氏快些將安陸侯府的銀兩珍寶搬回娘家,否則若胡氏沒了兒子,到時候安陸侯隨便納個小妾生個庶子,那偌大的家產可都是別人的。

胡氏簡直氣炸了,這不是詛咒她兒子死嗎?更別說嫂子會這麼說,不也就是鎮國公府最近缺銀兩,要她掏空侯府補貼娘家?這根本不是為她打算,而是想算計她啊!

內外交迫的胡氏氣得直接將人趕了出去,于是錦琛身體不成了的消息便被心有不忿的鎮國公府大太太散播了出去,更是坐實了汝陽王府指控錦琛有隱疾的傳聞,當胡氏听到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腦袋一昏差點氣暈。

于是,當錦晟一路急趕、鞍馬勞頓的回到了安陸侯府,胡氏一見到他,整個人就崩潰了,撲到他懷里放聲大哭。

這時候的胡氏哭得涕淚橫梳、鬢亂釵橫,哪里還有一向端莊的侯爺夫人模樣。可是這樣的她,在錦晟眼中反而更加鮮活,他一向覺得她太注重形象活得太辛苦,當初那個在桃花林里恣意撒歡的少女,進了侯府之後就失去了那份靈動,錦晟覺得是他害的,一直引以為憾,今日倒是讓他看出了點當年的影子。

原本對她滿心的責難,錦晟默默吞回了肚子里,先安撫太座再說。

胡氏抽噎地說著這陣子的風風雨雨,「我的琛兒啊……他明明是為了萬歲爺辦事受難,結果外頭把他說得像廢人一樣……還有我娘家的人太過分了,我都那麼幫他們……最氣人的還是汝陽王府,無緣無故來退親也就算了,竟還不顧道義的在外造謠……」

說到最後胡氏整個人都在發抖,差點喘不過氣了。

錦晟嚇得連忙替她順氣,直到她好好發泄一頓,稍微冷靜下來,他才嘆口氣道︰「事到如今,你還堅持要與汝陽王府訂親?覺得琛兒娶了褚婠,汝陽王府能做琛兒的靠山?」

「我……」胡氏眼淚好不容易止住,被這麼一問卻更想哭了,她那不是不得已嗎?可是當初被汝陽王府拿捏住的是娘家事,她也不好告訴錦晟,只能讓錦晟誤會是她堅持結親,氣得他憤而離京……

「你或許不知道,汝陽王府早就從根子里爛了,男丁沒一個中用的,只是靠著先人福蔭才勉強在京里立足,萬歲早就想著若這家人一直沒出息,日後要讓汝陽王府降襲,所以三代之後,汝陽王府褚家就會徹底的消失在京城高門之中。」錦晟臉色凝重地道︰「你看重的不就是王府門第?以後那又有什麼用。」

「你……你怎麼沒有把這事告訴我……」胡氏心驚,也顧不得哭,連忙抬頭看他。

「我說了呀,但當時你不听。」他在她一意孤行要與汝陽王府訂親時,可是把事情掰碎了說給她听,她卻置若罔聞。待事情已成定局,他才會氣得請調回四川,一方面是讓胡氏冷靜一下自己想清楚,另一方面只要他不在,就算兩府真的訂親,也不可能成親,王府不可能接受安陸侯這主人不在的婚禮。

「其實……其實我也不喜歡褚婠啊!我根本不想與汝陽王府訂親的!當初雖然退了衣家的婚事,我想琛兒那麼優秀,總是能找到其他好對象,可是汝陽王府卻用了我娘家放印子錢的丑事威脅我和他們訂親,我又能怎麼辦……」橫豎鎮國公府的丑事已經爆出來,胡氏索性不再隱瞞,將事情完完整整的說一遍。

她這才真切的開始反省自己的糊涂,錦晟也是第一次听到這件事,整個人都驚呆了,之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受了汝陽王府的威脅,怎麼不早說呢?你就是好面子,才會讓自己過得那麼辛苦,難道我還會取笑鎮國公府?你若肯說,我拼了老命也會幫你解決,再不還有衣雲深,他若成了琛兒的丈人,會不幫忙嗎?憑他的腦子,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衣雲深他有那本事……」胡氏雖知衣雲深才智過人,但囿于後宅,對朝堂上的一切真的不是那麼清楚。

錦晟打斷了她的話,逕自說道︰「你當初嫌棄衣家門第低,衣雲深只花了三年多就坐到了四品官的位置,在萬歲面前極有臉面,最近約莫還會再升一升。而在他身邊浸婬了兩年的琛兒,也從一個紈褲子弟成了萬歲看好的後起之秀,甚至破格升任大理寺少卿。衣雲深那般杰出的才學及權謀,我自認是望塵莫及的。」

「你難道沒發現,汝陽王府開始陷入各種混亂及麻煩的時候,正是衣雲深上位的時候?他的手段可是比你想得要高明太多了!更別說連我這安陸侯能站穩腳跟,都是靠了衣雲深的諸多指點。」

「我……我的確是小看他了。」胡氏後悔不迭,但突然想起之前擔心的事,還來不及拭去眼角的淚,便急著問道︰「衣雲深對汝陽王府施以報復,那我……我那樣對衣向華,衣雲深會不會也記仇,施手段來對付我們?」

現在才問這個會不會太晚了?錦晟哭笑不得地道︰「連汝陽王府都頂不住的手段,若衣雲深要對付侯府,咱們頭上這片屋檐早就被拆了!他不是不記恨,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還有與琛兒的師生情,才對侯府手下留情了。」說到這里,他又模了模下巴,思忖道︰「不過鎮國公府前陣子鬧的一連串事情,我就不確定了,似乎是有他的手筆,又像沒有……」

若衣雲深不想讓錦晟知道的事,錦晟遠在四川也鞭長莫及,是不可能知道的。而錦琛才是始作俑者的事,因為衣雲深替他掃了尾,錦晟當然更不會察覺,也免得胡氏與兒子產生更大的裂痕,覺得兒子連媳婦都還沒娶心就已經偏了。

不過接二連三被娘家傷了心,就算鎮國公府那些事都是衣雲深做的,胡氏也不會懷恨了。橫豎指控國公府的那些罪名都是真的,也沒有任何冤枉,受點教訓看看以後鎮國公府的後代能不能行事正派一點。

胡氏這會兒也才緩過氣來,臉上妝都花了,頭發也沒有收拾,但她卻顧不得自己在丈夫面前這麼丑,只一心訴說著自己的悔恨。

「夫君,我真的錯了,錯得離譜……」

她已經開始自我懷疑,自己這個侯爺夫人當真一點也不稱職,剛愎自用又糊涂透頂,

錦晟事事讓著她,沒跟她撕破臉,她前幾輩子約莫是九世善人,才能嫁給這麼個好男人。

「衣向華那麼好的孩子,我居然有眼無珠去嫌棄她!明明就連我自詡才女,卻處處都比不上她……」

這許是潛藏在胡氏心中,真正討厭衣向華的原因吧!錦家父子都喜愛衣向華,讓胡氏吃醋了。

錦晟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情,不由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背。「沒關系,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

「可是現在兒子都成這樣了,只怕衣向華也瞧不上他了……」胡氏越說越難過,淚水又開始蓄積,恨起自己當初為何要棒打鴛鴛。

兒子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這做母親的到了最後都沒能讓他完成心願,那種遺憾簡直令人無法承受。當然不是說胡氏想讓衣向華守望門寡,她也不會想在這個時候妄想求回衣家的婚事,而是希望若錦琛真的不行了,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至少他喜愛的女孩能出現和他說說話。

「你放心,衣家不是那種人。」錦晟很有自信地道,因為就連錦琛出事,都是衣雲深第一時間用飛鴿傳書告知他的,否則他豈會這麼早就趕回來。

「是嗎……」胡氏有些不信,以己度人,她退了衣向華的親,現在錦琛生死未卜,外頭關于他的流言滿天飛,正常人都該是明哲保身,躲得越遠越好。

這個時候,門房匆匆行來,竟是對著錦晟及呆若木雞的胡氏稟報道——

「侯爺、夫人,通政使司左通政衣大人偕千金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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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5 00:04: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自己的男人自己救

衣雲深與衣向華隨著侯府門房入了正廳,錦晟與胡氏已在內等候。只是錦晟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似是才回府沒多久。胡氏則是滿臉憔悴,鬢發微亂,眼眶通紅,這還是她已經仔細收拾過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自然誰也不會去在意迎客時整不整齊這樣的枝微末節,錦晟見到衣雲深父女,欣喜的一個箭步上前。

「你們來了!」衣雲深這個好友錦晟已有幾年未見,他方才雖說得斬釘截鐵,相信衣雲深的人格不是個落井下石的,但心里當真有幾分打鼓,怕衣雲深記恨胡氏。

所以見到他來,錦晟比什麼都歡喜,更知道在這種時候還願意出現,連衣向華都來了,這代表著多麼深厚的情誼。「謝謝你們來!」

衣雲深看不下去錦晟這番幾乎是諂媚的作態,沒好氣地道︰「少裝了,你明知我會來。」

兩人對視,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他們多年的友誼,無庸置疑。

「衣大人,我……」胡氏一見到衣雲深,便知自己大錯特錯,人家的胸襟及氣度,果真是她這般狹隘之人比不上的。于是她帶著歉意,福了福身,衷心地說道︰「我要向你和向華賠禮,過去的我真是……真是太不懂事了。」

「侯爺夫人言重了。」衣雲深道,但他是真不想受這禮。

「不,我是說真的,你或許覺得我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向你們示好,但我是當真想通了,我欠你們衣家還有向華一個道歉。」

胡氏不僅向他端正地行了一禮,更朝著衣向華也同樣一禮,而後很是傷懷地道︰「我自以為是安陸侯夫人,喜歡擺架子,但當真遇到事兒我就慌了,沒一件事辦得好。事實證明我就是個目光短淺的後宅婦人,自以為是錯信惡人,讓兒子與我離了心,還失去了向華這樣好的兒媳婦,幸好衣大人沒有怪罪我夫君……只希望現在向衣大人和向華道歉,不會太遲。」

胡氏的真心,衣雲深感受到了,他看看身邊的女兒,衣向華也輕輕點了頭,父女達成協議,過去就過去了,不管是為了錦晟或錦琛,衣家父女都決定不再怪罪胡氏。

「好吧,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衣雲深答得光棍,當初他憤而放棄閑雲野鶴的生活,也真是被胡氏的門第之見刺激到了,如今他雖然有權有勢,但這樣的日子畢竟不是他真正喜歡的,受胡氏一句道歉也說得過去。「不過華兒的事,我一向讓她自己做主,我不便代她說話。」

胡氏的目光又轉向衣向華,這次她不像以往帶著審視及輕蔑,而是眼神干干淨淨,不含一絲偏見地看著她。

經過這些年,衣向華漸漸蛻去青澀,原就出眾的樣貌氣質更是奪目,姿態大方,比起小家子氣又驕縱自私的褚婠不知要好多少,胡氏內心苦笑,以前自己到底瞎了什麼眼竟視而不見。

衣向華沒有如往常般微笑,因為心里掛著事,她當真笑不出來。見胡氏等著她說話,只得緩緩說道︰「其實我或許怨過侯爺夫人,卻沒有恨,夫人放心好了,我從沒有真正怪過你,你也沒有傷害過我。換個角度想,這也是讓錦琛證明他真心的機會,而不是讓我因為兩人從小的婚約,盲目地就嫁了。」

胡氏這才微微放了心,臉上的線條終是放松了些。

不過衣向華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讓她心提了起來。「向華還有事要說?」

衣向華點點頭,「我們能探望一下錦琛嗎?」

是了,這才是衣家父女的來意,胡氏一拍自己的額。

錦晟夫婦也不再糾結于以前的事了,要聊天以後有大把時間可以談,夫妻倆連忙親自帶著衣家父女到錦琛住的院落中。

要到錦琛住的院子,就得先經過以前衣向華居住的桃源居,如今春回大地,該是桃花盛開之時,院子卻一片死寂,桃花樹上光禿禿的,衣向華忍不住停步多看了一眼。

胡氏注意到了,有些難堪地道︰「這桃林自向華你離開之後,隔年便又不開花了……」

衣向華心頭一動,別有深意地道︰「夫人放心,終有一天我會讓桃花林再開花的。」

這話中的玄機可就大了,胡氏的解讀是衣向華在承諾她總有一天會回侯府住,而衣向華要名正言順住進來,唯一的方法不就是嫁給錦琛嗎?

想到這里,胡氏不由心中激動起來,轉眼想到錦琛如今昏迷不醒,卻又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虧心,不由遲疑道︰「你要回來,我必是歡迎的,只是錦琛他……」

衣向華笑了笑。「自然他也一起。」

胡氏不說話了,既然小姑娘都對兒子的病情這麼有信心,她這做母親的也不能輕易放棄才是。

于是一行人很快地來到了錦琛的院子,而後進了他的房。衣向華一路打量他居住的環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幾次想說些什麼,直到看見床上面色青白、命在旦夕的錦琛,她的喉頭立刻哽咽,想說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衣雲深醫術不俗,端詳了錦琛的臉色半晌,檢查了一些特征,還替他號了號脈,最後搖搖頭。

他這一搖頭,錦晟神情頓時難看起來,胡氏更是幾近崩潰。雖然他們對衣雲深的醫術本就不抱希望,因為連太醫都束手無策了,但當真又要面對一次兒子無藥可救的宣告,任是做父母的都無法承受。

「我才疏學淺,無能為力,不過……」衣雲深皺著眉,遲疑了一下。

「不過什麼?」錦晟等不及他把話說完,急忙追問。

衣雲深伸出一只手,又看了看錦琛的眼瞼及舌下之處,臉色微沉。「這毒應不是中原之物。」

衣雲深年輕時對于毒物有一番深刻的研究,就算醫術不夠精妙無法解毒,但他辨認不出的毒物卻是不多。

胡氏還听不太懂,但錦晟立刻明白了衣雲深的暗示。這毒是有人至刑部詔獄滅口時所用,既非中原之毒,不就代表著滅口的那背後之人與外族有關?

再往深里去想,那群山匪會被訊問,是因為他們牽涉到了當年的毒粉案,那毒粉對國人身心之戕害有目共睹,一旦散播開被用來控制人心,更可能顛覆朝廷。若是山匪背後的人與外族有關,只怕從好幾年前,外族就開始陰謀計劃著要削弱朝廷的實力了。

錦晟不由不寒而栗,連忙問道︰「衣兄可看出是什麼毒?」

衣雲深神色凝重,又帶著絲狐疑。「似是出自北方關外,礎子所在的沙漠里一種紅色巨型蠕蟲的毒,這種毒蟲在礎子之間幾乎是一種口耳相傳的傳說,沒有多少人真的見過。我也是意外在古文獻上看過,錦琛的中毒情況與此非常雷同。」

「中毒者立即毒發,必死無疑,唯一的解藥是與這種紅色蠕蟲伴生的一種草,名叫斷腸草,文獻上雖描述了斷腸草的樣子,但我也只是听過其名,更別說知道去哪里尋找了。錦琛還能撐到現在,我只能說是一種奇蹟,我猜應是在那當下他身邊有其他解毒之物可緩解,只是無法根治,才會昏迷不醒……」

「應該是因為他身上的香囊吧!」衣向華突然插口,轉向了胡氏。「錦琛送回來時,身上是否有一香囊,上頭繡著茉莉花,只是磨得看不太清了……」

胡氏被這麼一說,輕啊了一聲,轉身去開了櫃子。「有的有的,那香囊太破舊,被我取了下來,但琛兒的東西我不會亂丟,還留在他櫃子里。」

衣向華見胡氏果然取出她做的那個香囊,心都酸了起來。「這香囊是錦琛在南方探查種植毒粉的根據地時我贈與他的,就是怕他在接觸毒物的時候中毒,做為解毒之用。錦琛可能是留個念想,所以一直戴在身上,里頭解毒的花草也不時更換,所以這回才能恰好救了他的命……」

錦晟與衣雲深對于這樣的結果皆感驚奇,胡氏更是听得渾身發抖,終于忍不住握住衣向華的手,眼眶都紅起來。「好孩子,你又救了琛兒的命啊!你簡直是琛兒的福星,琛兒承你恩情多次,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衣向華卻是搖了搖頭。「侯爺夫人不用謝我,倒是有件事,我想請侯爺與夫人允準。」

「什麼事你說。」胡氏一副你說什麼我都答應的樣子,還回頭看了一眼錦晟,似是讓錦晟也配合衣向華的要求。

不過這次衣向華提的事,倒是真的讓錦晟與胡氏為難了。「我想接錦琛出安陸侯府,到我那里去休養。」

錦晟夫妻倆同時露出遲疑,要說侯府的守衛絕對比衣向華那小院好,但衣向華不是不懂事的,會提出這要求絕非無的放矢。

于是錦晟問道︰「向華要接錦晟出府到你那兒,這……這是何故?」

衣向華神情嚴肅地道︰「因為我覺得侯府里有人要害他!」

在場的人全驚詫地睜大了眼。

衣雲深沉聲道︰「華兒,你說清楚點。」

衣向華微微頷首,卻是先領了眾人走到窗邊,她伸出縴手指著錦琛的院子。「我剛進來時就發現了,這個院子里看上去花團錦簇,其實處處陷阱。池邊的水仙花枝葉皆毒,香氣會引起暈眩;紫荊花樹的花粉易引發哮癥;還有那牆邊的月季種得太多了,濃郁的香氣易造成呼吸困難,還有屋子里這盆晚香玉更是不妥,夜晚散發的香氣會使人胸悶失眠,咳嗽不止……」

如果說只有幾種植物會對人有危害,那只能說是巧合,有時為了景觀上的美麗,放一些水仙月季什麼的無可厚非,衣向華自己也有養,但若整個院子每種植物都有毒,那絕對很有蹊蹺。

屋內幾人都不是傻瓜,自然能聯想到這些,錦晟一听臉就黑了,轉頭問胡氏,「錦琛院子里的花草是誰負責的?」

胡氏想了一想,皺眉說道︰「是新來的花匠。因為錦晟這幾年都不在府里,所以他去年回京之後,我便想把他的院子修整一番,換換樣子,讓他住起來舒爽一點。他不是喜歡香花嗎?我才會進一個新的花匠,難道這滿園毒花是他搞的鬼?」

所有人听了都嗅到濃濃的陰謀味道。足見錦琛在初任大理寺少卿時,就有人在算計他了,當時他可是剛清剿完南方的毒粉種植地及工坊回京,而錦琛最近辦的事,最後也牽扯到了那毒粉案,究竟那背後之人有多大的能耐?那個人惡毒的盤算還有多少是還被沒調查出來,所以才想方設法要毀了錦琛?

胡氏簡直驚得眼淚都快飆出來,又是一臉感激地轉向了衣向華。「如今回頭來看,幸好錦琛回京之後,因為你……咳咳,住到了大理寺衙門里,沒有回府,才躲過這麼一劫。向華,我沒有說錯,你當真是他的福星啊……」

既然侯府里有內奸,就不能一廂情願的猜測黑手只有那花匠一人,只怕得好好大清洗一番,于是錦晟不再猶豫,直接答應了衣向華的要求,讓錦琛挪窩。

今日衣雲深父女前來,當真幫了大忙,雖無法立即解了錦琛的毒,至少有了一絲希望。

錦晟與胡氏皆是感恩不已,自然又是一番好謝,胡氏更是激動得幾乎要拉著衣向華不放了。

當天深夜,一輛馬車悄悄地來到安陸侯府側門,停留了不到一刻鐘又默默的駛離。

衣向華在侯府中沒有說的是,她有辦法找到斷腸草。

只要是與植物有關的,就沒有她辦不到的,只是這種情況太神奇,她無法讓錦晟及胡氏理解,也不想被當成異端,所以便沒多說什麼。

然而在出了侯府之後,她向衣雲深問明了關于斷腸草的一切,之後便信誓旦旦地道她必然會替錦琛找到解藥。

于是在接來錦琛之後,衣家父女便忙碌了起來。衣雲深向皇帝告了假,住在了女兒城郊的小院子里,用他的醫術穩住錦琛的性命;而衣向華則是向衣雲深借了幾名武功高強的侍衛,成天往外跑,回到小院時往往已是深夜。

他們照顧病人,紅杏便負責照顧他們。洗衣灑掃劈柴挑水等事,這麼多年來紅杏都做得上手了,唯獨廚藝,這陣子吃食都是她煮的,那手藝當真是連她自己都想哭,不過衣家父女倒沒有抱怨什麼,在這種特殊時期,就當共體時艱,還是抓緊時間做重要的事。

從某一天起,衣向華不再出門,只是留在小院等待消息。衣雲深的公事無法再堆疊拖延,索性將錦琛交給她照顧,自己回了京中。

時序漸漸進入了炎夏,樹上的蟬鳴漸漸大聲起來,吵得人不得安眠,僅有錦琛依然昏迷不醒,只是臉色沒有先前在侯府時那麼難看。

衣向華抱著一盆白芷花的盆栽進來,放在了床頭的茶幾上,這種花有著非常淡的香氣,能讓屋內的空氣清新,整株皆可入藥,對于治風寒、增強體質、止痛等等有奇效。

「你什麼時候要醒呢?」她坐在床沿,點了點錦琛的鼻尖。「這一覺睡了這麼久,都作了什麼好夢?可別忘了現實生活里,還有人在等你呢!你爹,你娘,你的兄弟們……」

她停頓了一下,笑容變得清淺。「……還有我。我等得最久了,我們孤男寡女相處了這麼久,你醒來後可要對我負責。」

說完,她將床頭的水盆拉過,揉了一條濕布巾細細地替他擦起臉來,縴手輕輕的撫過他的五官,他真的很俊,是她心悅的模樣。

而後她辛苦地拉起了他,讓他靠坐床頭,褪下了他的中衣,替他擦拭上身,這等貼身照顧之事,她從不假手旁人,即使躺了個把月,他渾身的肌肉還在,模起來手感不錯,可不能讓別人模去。

布巾擦到了腰際,她連遲疑都沒便繼續往下擦。其實兩人也算是果程相對了,雖然是單方面的,她從一開始的尷尬到現在的習以為常,甚至還能認真的對照男女的不同。

「你們男人的東西真是神奇,居然會動。」衣向華每回見到都嘖嘖稱奇。「我這算不算佔你便宜?應當不算吧?反正你鐵定要對我負責,逃不掉的!」

她替他擦好身後,又替他換上了干淨的中衣,光是這樣搬動他,她已累得香汗淋灕,卻從不叫苦。

突然間紅杏沖了進來,讓衣向華差點沒把錦琛給推下床。她嗔怪地瞪了紅杏一眼,平時紅杏該是要道歉的,這會兒她卻忘了禮數,興奮地直道——

「姑娘派去北邊關外的人回來了!」

「真的?」衣向華喜悅地低呼一聲,連她自己也忘了禮數,竟扔著錦琛不管,轉頭撩起裙褲便沖出房間。

紅杏哪里看過她這麼激動,小腿肚都露出來一截,急忙在後頭追著,似是恨不得替她把裙子拉好似的。

幸好衣向華在出屋子前還是記起了規矩,急停後連忙將裙子放下,然後端莊地走了出去,惹得後面的紅杏也得急停,險些直接撲地,好不容易穩住後,看到姑娘走出去那穩重的派頭,眼一花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另一個人。

那被派去關外的衣府侍衛已在門口等候一陣,見到衣向華時亦是滿臉喜色。

「姑娘,東西找到了!」那侍衛由身上掏出個錦盒,小心翼翼的交給了她。

衣向華接過後打開一看,里頭一株野草,的確是衣雲深形容的斷腸草模樣。不過她為了謹慎起見,叫那侍衛等了一會兒,自個兒進到屋內,朝著桌上的一盆黃耆嘀嘀咕咕,還將錦盒里的草取了出來,在黃耆面前亮相,半晌她才舒了口氣。

是了,她能確定手上的草便是斷腸草。這盆黃耆是關外的特有植物,她特地去外地尋來的,當初能得到這斷腸草的消息,也是靠了這盆黃耆,如今確認東西沒錯,她擔憂了這麼久的心事終于如釋重負。

回到小院之中,她重重地獎賞了那名侍衛,讓他去京里向衣雲深報訊。至于那株斷腸草,衣向華馬上拿到了灶房處理,所有的輔藥早就都備齊,只等著這味主藥到手。

她親手煎藥,而紅杏雖幫不上忙,也擔憂地蹲在一旁看著,不希望這關頭出什麼岔子,衣向華對錦琛的心意天地可昭,可不能白費了。

兩個姑娘家就這麼小心翼翼的把藥煎好,然後一起用扇子拇涼,由衣向華親手端到了房里。之後撞走紅杏,她怕藥浪費了,一口一口的將藥含在口中,嘴對嘴地哺入他口中。

當天夜里,衣向華便睡在錦琛床邊的繡榻上,估計今晚人應該就會醒了。橫豎他全身她都看過了,同處一室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而且這事也只有紅杏知道,她不會說出去的。

夜半三更,滿室寂靜,衣向華在繡榻上輾轉反側,又怕自己聲音太大驚擾了床上那人,連翻身都謹小慎微。突然間,床上傳來一聲輕咳,她立刻睜大眼楮,豎起了耳朵,待到他的聲音轉變為低低的申吟時,衣向華已經一個箭步沖到床沿。

月光下,她對上了他的眼,是睜開的,雖然仍有些迷茫,卻說明了他的清醒。

衣向華回頭點燃了蠟燭,微微的光恰好能讓他看清她,她還喂了他一點水,但他只是這麼愣愣地瞪著她,不發一語。

她有些遲疑地伸手撫上了他的臉……用力一擰。

錦琛臉上吃痛,這才回過神,啞著聲音喃喃自語道︰「我在作夢嗎?我竟看見華兒了……」

「你沒作夢,我才在作夢。」衣向華很想維持著笑容,卻在他開口時淚水蓄滿了眼眶。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錦琛見她哭了,本能的想伸手替她拭淚,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

「別哭。」他心疼極了,手卻舉不起來。「我最怕你哭了,那比我自己哭了還難受。」

「還不是你這家伙睡了這麼久,我怕死了……」她的淚水還是落下了,不過她可沒放過他,直接抓起他的手,拿他的袖子替自己擦去眼淚。

然後,她就這麼握著他,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不知道是誰在感受誰的體溫,卻在此刻他們都確定了彼此的存在。

「真好啊……」錦琛笑了,笑得有些傻。「我作了好長的一個夢……」

「你夢見什麼?」衣向華問。

「我的夢里只有你。」他老實說道,因為身體仍虛弱,話說得輕,像是自己的幻覺一樣。「我夢到你一直在我身邊進進出出的,在我覺得疫痛時替我捏手捏腳;還有喂我吃藥,可是那藥苦到我咽不下去,你含在口中一口一口哺進我嘴里,我當時高興極了,恨不得你永遠這麼喂我……還有我夢見你替我擦身子,將我剝得精光,看著我的身體一直說我很奇怪……」

他話還沒說完,衣向華已一臉認真地告訴他,「沒錯,你真的在作夢!」

「是這樣嗎?」

錦琛一臉狐疑地盯著她,直盯到她不自然地轉過臉,起身假意擺弄床頭的白芷花。

這什麼時間她竟在玩花,錦琛眯了眯眼,低聲說道︰「華兒,其實我有感覺的。」衣向華的嬌軀一僵,差點沒失手掀了花盆。

錦琛又悠悠地道︰「被你那樣模來模去,我有反應代表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也親自驗過貨了,那毒並沒有影響你未來的幸福……」

她猛地轉身瞪他,但目光總是忍不住在他處瞟來瞟去。

「你放心,我會負責的,我逃不了!」要是能動,他現在該是會攤手聳肩,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于是,在錦琛醒來後的第一天,他就把衣向華氣跑了。然而還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他又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原來是紅杏端了碗清粥進來,笑道︰「世子你終于醒了,姑娘怕你肚子餓,剛剛親手熬了粥,還用扇子搧涼了,現在吃溫度剛好呢……」

錦琛解了毒後大傷元氣,身體虛弱不堪。幸而在衣向華這里養得好,臉色漸漸紅潤,也能微微起床走兩步。

當然這並不是說衣向華這里的伙食比侯府好,而是錦琛在她面前無比配合,讓他舉手就舉手,讓他張口就張口,好照顧得很。

這幾日除了錦晟和胡氏來看過他,衣雲深也來過,錦琛也知道了安陸侯府里有內奸一事,而且還潛伏了好一段時日,錦晟要他稍安勿躁,等侯府清除完那些蠹蟲就可以回去了。

錦琛答得欣喜,因為這代表著他還能在衣向華這里住些時日。

在這衣家小院里,錦琛就像在天堂一般,有衣向華親手照顧他,吃著她做的美食,穿著她做的衣服,她的小手還不時的會在他身上揉呀捏的,放松他的筋骨。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他當真滿心滿眼只有她,樂不思蜀了。

這一日,錦琛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丹桂樹下微風徐徐,花香飄動,他喝了一碗衣向華做的綠豆百合湯,吃了幾塊不落夾,便半闔著眼,享受這樣清淨舒坦的涼爽夏日午後。

這不落夾是一種將糯米白面蒸熟為皮,炒過的核仁、仙楂、桃仁、芝麻及白糖為餡,

包裹後揉成團下方墊一片葦葉便是。京里最近流行這樣的吃食,紅杏有回買了回來,衣向華照本宣科的試做,味道居然比外頭賣的還好,于是錦琛就有口福了。

「瞧你那黑臉都養成了白臉,肚脯都快突出來,哪里是養病?根本是躲懶吧!」

一道耳熟的聲音響起,讓錦琛微微睜開眼,果然看到紅杏領著他的上官——大理寺卿何大人走了過來。

何大人年約四十許,留著一把美髯,瞪著錦琛,表情似笑非笑,讓錦琛不由有些心虛起來。

他干笑了兩聲,起身迎接,又讓紅杏快些端來消暑的綠豆百合湯,本想請何大人入內,但何大人顧忌這是衣雲深愛女的屋子,而且也貪這丹桂樹下涼快,便堅持留在院子里。

待他在石椅上坐下,綠豆湯也來了,還多了幾樣點心。錦琛一看就知道這原來應該是要給他的,現在居然被何大人截胡,不由有些氣苦,只是表面不顯。

何大人慢悠悠地先喝了口綠豆百合湯,這入口的豐富口感還有清甜爽口的味道令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接著他揀了一塊不落夾入口,原本想著也就那麼回事,但真正入口後,那軟而不膩、香甜帶著微酸的味道,讓他兩口就解決了一塊。

錦琛看得心疼死了,不著痕跡地將放點心的盤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點。

「何大人今日前來,有何要事?」他小心翼翼地問。

何大人沒好氣地道︰「我來看看你什麼時候復職!我還特地去問了左通政衣大人你的病情,衣大人欲言又止,原來是你這家伙醉臥美人膝,忘乎所以了!」

錦琛抓了抓頭,連未來岳丈都知他躲懶,想必自己消遙快活的日子不多了。

「不知詔獄里審問的情況如何了?」他不由問起了正事。那日刺客前來滅口,雖然被他們殺了幾個,不過還是留下了一些人未死,審問自然還是要繼續的。

何大人默默的又將點心盤拉回來,一口綠豆湯一口點心,邊吃邊道︰「這就要說到你帶來的野艾蒿,真是有用,泡了酒後給那些人喝下,一個個乖得跟孫子一樣,問什麼說什麼……」

錦琛正色道︰「那野艾蒿是華兒給我的,喔,華兒便是衣大人的女兒……」

「誰不知道華兒是衣大人的女兒,你的心上人,你在衙門時天天說,比喝水吃飯還勤快。」何大人笑罵,否則他剛才也不會埋怨錦琛醉臥美人膝忘了工作了。「衣姑娘這回又立了大功,有機會我會向萬歲提一提。話說回來,那些山匪招供指使他們種植毒花的人,

是一個紀姓富商,一開始那人花了大錢招攬他們,還提供毒粉給他們,後來他們吸食成癮,便不得不乖乖听話替他做事,不僅制毒還替他殺人,京里那幾樁命案,就是紀姓商人下的令,只是尚且不知死者與他什麼過節。」

「而那紀姓商人在山寨剿滅之後便行蹤成謎,不過那群山匪也不是傻子,與紀姓商人來往久了多多少少探得他的底,只知該人雖然極為隱藏自身來歷,但有一回宴席醉酒,有人忘形月兌光了外衣,紀姓商人意外說了句『恁弄啥家什哩撒麻肚兒』,這句話就讓人記了下來。」

錦琛也是大江南北跑遍的,一听就明白。「這是豫省方言。」

「是了,所以我們也猜測他是豫省那一帶的人,已經派人去尋。」何大人說道。

但錦琛突然聯想到什麼,臉色有些難看。「大人,你們有沒有想到,豫省可是汝陽王的領地……」

何大人拿點心的手僵在了空中,眉頭當下緊鎖。

錦琛會突然想到汝陽王,自然是因為安陸侯府與汝陽王府的婚約糾纏了他很久,他很容易就注意到。「我們不是猜測毒粉案背後那人與犍子應當有聯系?猶記初代的汝陽王便是鎮守北疆,在對北方礎子的戰事中立了功,我中的那種毒,也是北方關外犍子特有的毒,我實在很難不聯想在一起……」

何大人覺得一股寒氣由背脊升起,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毒粉案很可能會往另一個驚人的方向發展。于是他也坐不住了,立刻直起身來,說道︰「我得回去重新安排調查的人,你……休養好了就快些回衙門吧!」

錦琛點點頭,欲親自送何大人出去,但何大人卻沒有立即動身,而是指著沒吃完的點心說道︰「這能不能讓我帶回去?」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關心這個?錦琛啞然,很想說不能,卻也只能苦笑地點頭,喚來了紅杏。

結果待何大人離開時,手上多了一個大食盒,讓何大人臨走之前的愁眉苦臉轉為眉開眼笑。

眯眼看著何大人的背影,錦琛當下決定,他拖個幾天再復職好了……

何大人離開後,錦琛本想繼續在衣向華這里過著飯來張口的生活,但或許大理寺又有了什麼動作,當晚衣向華的小院里便出了事。

子時剛過,一片烏雲恰好遮住了月光,錦琛突然機警地由睡夢中醒來,他先默默起身來到窗口,看向了院子的某個方向,之後便輕聲來到了衣向華的房門外,無聲潛了進去。

他以為她應該正沉睡著,想不到她披散著頭發,身上只搭了一件外衫憑窗而立,就這麼清清爽爽、皎潔如月,一下子讓他看呆了。

她轉過身,似是知道他會來,朝他嫣然一笑。「籬笆外有人來了。」

「你也發現了?」錦琛來到她身邊,「我出去解決他們……」

衣向華卻是拉住他,一派悠閑地道︰「不用,他們闖不進來的,就算不小心真的讓他們往院子里多走了幾步,我爹的暗衛也不會答應,我們在這里看戲就好。」

錦琛也知外頭有暗衛,遂听話的站到她的身邊,一只手不規矩地攬住她的腰。

衣向華沒有拍開他,反而順勢靠在他懷中,一雙人兒愜意地像在窗前賞月似的,哪里有賊人即將闖入的緊張。

不一會兒,院子里有了動靜,兩個人影由籬笆飛越進來。然而他們今日不走運,籬笆下恰好種了一叢鐵海棠,那兩人一落地便被刺得滿身傷,錦琛與衣向華還听到那兩個家伙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看來應當痛得厲害。

不過倒霉事可不只如此。兩個賊人掙扎了半晌,一個先月兌出了海棠花叢,卻因為月黑風高,不小心被地上的麥冬草絆倒,直直撞上旁邊的月桂樹干,而後便倒地不起。

另一個賊人更慘,千辛萬苦爬離了海棠花叢,割得滿臉傷,結果血流下來阻礙了視線,居然一腳踏進蕁麻之中,弄得全身發癢。微弱的月光下,只見那家伙在原地無聲的跳呀跳地,想抓又搔不到癢處,之後居然跳進了鐵樹之間,又加重了身上的傷勢,這會兒身體直接卡在鐵樹上動彈不得,看得錦琛啼笑皆非。

他想出去逮住那兩人,想不到衣向華拉住了他。

「還有一個呢!」她低聲說道。

「這你都能知道?」最後來的這人武功最高,氣息隱藏得很好,錦琛完全沒發現。

「你看著好了。」她自信地笑了笑,她的線民可是來自四面八方呢!

果然不一會兒又一個人跳了進來,這個人運氣也沒比先前兩個好多少,雖不是跳進鐵海棠叢,卻落在了鳳尾蘭上。鳳尾蘭葉片銳利,頂部尖刺,割得那人一頭一臉,連忙往外一滾,又滾到幾株蘆薈上,刺得他直接跳起,索性往後院狂奔,結果一頭沖進竹林里,被夾在竹枝間進退兩難。

錦琛簡直無言了,他看向了不知何時坐在樹枝上的暗衛,估計暗衛的感覺應該和他差不多,有了這一園子植物,自己一身武藝簡直無用之地。

「你早知那些賊人闖不過這園子吧?否則豈能如此氣定神閑?」他如今對衣向華與植物之間那種神秘的聯系,已然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算不算我又救了你?」她笑得眉眼彎彎,在夜色里看上去相當誘人。

小姑娘早已經成了大姑娘,胸口豐滿,腰肢縴細,眼下更是衣衫不整,露出胸口些許春光。錦琛可是個正常的男人,更處在血氣方剛的年紀,面對心愛之人無心的撥撩,他只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你已然救過我幾百回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話一說完,錦琛便伸手一拉,美人入懷低叫了一聲,卻被他的唇緊緊封住。

這一回可不像年輕那時只是試探著親近,心態純潔無比。如今的這個吻,帶著濃濃的味道,錦琛就算沒接觸過其他女人,本能也會告訴他怎麼做。

大手在她腰肢間游移著,感受她美好的曲線,還有那縴瘦的背脊。

衣向華哪里受過這種刺激,忍不住嬌軀一顫,黑發似最上好的緞綢,滑過他的臉龐。

錦琛的呼吸越來越快,目光越來越灸熱,眼前的人兒甜美到他幾乎舍不得放手,而衣向華也沉迷在這種男歡女愛的陌生情熱之中,無力再去推拒他的逾矩。

就在錦琛的大手幾乎要伸進衣向華的衣襟時,便听到窗外用力的幾聲咳嗽。

他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卻又放不開她,只能就這麼擁抱著,努力平息心里如火般的欲念。

窗外的咳嗽聲越來越大了,錦琛不由有些懊惱,衣向華則是低聲笑了起來。

「只要我有危險,我爹的暗衛就會用各種方式保護我呢!」她還在他懷中,只能微微與他拉開一點距離,伸手輕點他的鼻頭,暗示他就是那個危險。「你快放開我,否則我怕他明日喉嚨就啞了。」

錦琛一個惱火,又更用力地摟緊她,就像在刺激窗外那個暗衛一樣。

這會兒咳嗽停了,暗衛還沒當真傻到咳得自己喉嚨沙啞,只不過一顆梨子由外頭飛了進來,直接砸中錦琛的後腦杓。

衣向華笑得更歡了,「你再不放手,他等會連西瓜都會扔進來。」

錦琛不悅地道︰「我知道你沒種西瓜。」

衣向華一副看傻子的模樣看著他。「有人規定砸壞蛋一定得扔水果?」

那個一心想使壞的男人,忽而想到她那池塘邊的鵝卵石堆,不由後腦杓一個發疼,不甘願地放開了她。

「你明天便回衙門吧!」衣向華用下巴示意外頭已經被暗衛緬成三捆的賊人們。「把那些人帶走,否則他們天天上門,院子的植物都不知要折損多少,我也是會心疼的。」

「我這一去,只怕又要忙得昏天暗地了。」錦琛可不情願了,磨著她不想走。

「你想要一時貪歡,還是天長地久?」衣向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年紀不小了,爹已經開始考慮替我尋個如意郎君,像你這樣一身麻煩的人,我爹可能不太喜歡……」

這番話,簡直比何大人的責難還有用,錦琛聞言立刻站直了,表現出一臉振作。

「我明天便回衙門!你放心,我一定會用最快的時間解決所有麻煩,你可千萬不能讓你爹得逞了,把你嫁給別人,你只能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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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5 00:04: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終于娶得美嬌娘

當日何大人離開衣家小院後,還來不及進大理寺衙門便被召進了宮里。幸好他去衣家小院時便是穿著官服,一進宮隨即向皇帝稟報了錦琛的猜測,同時提到為錦琛尋到解毒藥草的是左通政衣雲深的女兒。

皇帝一听來了興趣,于是何大人便從錦琛與衣向華兩人從小有著婚約開始說起,一直說到錦琛屢次建功,衣向華提供的植物幫助不少,甚至連毒粉案用來緩解毒癮的解藥都是此女進獻的。

皇帝自然記得這事兒,當初他還賞賜了不少。

之後何大人話風一轉,提到錦琛本身的一些軼事,包含安陸侯夫人胡氏如何糊涂,還有汝陽王府似是以權力逼迫,定下錦琛與褚婠的婚約,但錦琛對衣向華念念不忘,情深意重,因為衣向華賢慧,不僅侍弄花草很有一手,做的菜也好吃雲雲。

皇帝顯然相當好奇,何大人無奈,只能奉上了衣向華方才給他的食盒。

此時接近傍晚時分,皇帝也有些餓了,盒內的吃食先讓內侍太監試過無毒後,他便好奇地先取了一塊不落夾,咬了一口後覺得滋味甚好,清甜順口,他又很快地解決了其他吃食,最後滿足地嘆息一聲。

「朕日日用的御膳,處處講究卻是了無新意,還比不上民間美食豐富多采。」吃飽喝足,皇帝的確很喜歡衣向華做的點心,便決心為她做點事兒。「原來錦琛那小子的婚事如此坎坷,朕索性為他兩人賜婚,免得安陸侯夫人又犯糊涂,讓小倆口再起波瀾。」

恰好此時衣雲深送來了一些地方來的奏摺,皇帝便大力夸贊了衣向華,說得衣雲深一頭霧水,之後皇帝親口說要為錦琛及衣向華賜婚,衣雲深即使詫異,也只能苦笑著跪下謝恩。

可惜,他還想再刁難那小子一陣,沒想到被皇帝壞了計劃。

之後便是錦琛在衣家小院遇刺的消息傳回了大理寺,隔日他便復職回了衙門,欣喜若狂地領了皇帝賜婚的詔書。

經何大人暗示他皇帝喜歡衣向華做的吃食,錦琛還特地去了趟衣家小院,拎著大大的食盒進了皇宮謝恩。

錦琛與衣向華的賜婚,無疑是京城近來最大的消息。

衣向華被皇帝夸贊,還是左通政大人的女兒,這麼好的女孩卻賜婚給錦琛,足見之前錦琛有隱疾之事顯然是子虛烏有。

有心人士加以打听一番,便挖出了原來兩人早早就定過親,只是後來汝陽王府強逼安陸侯府退親,與褚婠另結婚約,之後因為安陸侯府遭鎮國公府拖累,錦琛又中毒昏迷,汝陽王府又馬上退了親,這般人品實在令人詬病,所以汝陽王府臭名遠揚,很是火紅了一把。

婚事底定,錦琛無後顧之憂,便將全副心力都放在暗中調查汝陽王府上。

不查則已,一查才發現這汝陽王府當真蹊蹺。

汝陽王的領地在豫省,不過為表忠心,他一向不在領地活動,而是奏請皇上常年待在京中王府,汝陽王本人則是日日逗雞遛狗,花天酒地。可是明明這樣看上去松散的王府,

守衛卻十分嚴謹,錦琛及何大人用盡心思,大理寺的人手就是滲透不進去。

錦琛甚至私下問了長期試著打壓汝陽王府的衣雲深,居然也得到了一樣的答案。饒是衣雲深智計百出,汝陽王府內部卻是滴水不漏。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從外部對汝陽王府施壓,讓他們缺銀兩,舉債度日,窮得苦哈哈的,汝陽王連喝花酒都要打秋風,但真正的根柢卻是一無所知。

不過衣雲深倒是提到了一點,他盯著汝陽王府的時間比大理寺久多了,由王府人員的進出判斷,他懷疑汝陽王府地下有龐大的地道及密室,若錦琛有機會進去查看,要特別注意這個部分。

就在錦琛一籌莫展地與何大人討論如何潛入汝陽王府,外頭侍衛突來通傳,左通政衣大人家的侍女來尋少卿大人,看樣子還挺急的。

衣家的侍女,錦琛也就只認識一個紅杏。他知道衣雲深這陣子都在御書房當值,閑雜人等無法找到衣雲深,紅杏會在此時尋來,莫非是衣向華出了什麼問題?

他連忙向何大人告罪一聲,也來不及等侍衛通傳,匆匆忙忙的自己主動出去。

何大人見他神情有異,又听事情似乎與衣家有關,也在後頭跟了上去。

紅杏在大理寺衙門門口被人攔下,看到錦琛由里頭出來,便急急跺著腳,喊了聲,「世子!」

在公務衙門喊的該是官餃而非爵位,但瞧紅杏那雙哭得紅腫的眼,只怕情況緊張,錦琛也顧不得怪她失禮,連忙讓她進衙門,兩人邊走他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姑娘不見了!」紅杏哭喪著臉說道。

「什麼!」錦琛頓時停了步,臉色凝重地細問︰「說清楚點。」

紅杏連氣也不喘地道︰「姑娘除了節日與衣大人和公子團聚,一向是不進城的。可是今天早上世子你讓人請姑娘進城,說什麼上回有人闖入,把院子弄得亂糟糟的,你知道京里花市最近進了許多奇花異草,約姑娘去挑,所以姑娘就歡喜的進城了。可是我下了馬車,在崇文門外的花市見不到世子,突然那一帶有人驚馬,整個市集都亂了起來,我和姑娘的馬車被沖散,等我找到馬車時,車夫被打暈,車里的姑娘也不見了!」

「我今日並沒有讓人請華兒進城!」錦琛肅容道。

何大人听了一耳朵,也知道情況不對,附和道︰「整個早上錦琛都在衙門與本官議事,不可能有暇帶衣姑娘去挑什麼花草!」

紅杏聞言一呆,嘴兒一扁又準備要哭。錦琛已無暇理會她,只是朝著何大人道︰「大人,我可能要告假一日……」

何大人卻比他想得更遠。「衣姑娘失蹤,只怕與我們商討之事有關。你這是公事,先讓人去知會衣大人一聲,我帶一批人隨你一起去調查。」

錦琛知道何大人這是怕衣雲深遷怒到他頭上,讓整個大理寺將事情攬了。他投給何大人感激的一眼,很快地便備齊人手,一行人快馬先前往崇文門外的花市。

崇文門外的花市歷史悠久,雖然大多賣的是紙花、絹花,但特殊的花草植物亦是有賣的。今日恰好逢集,街上人來人往,但在接近火神廟一帶的大街上果然還是亂糟糟的,有人在收拾地上的蔬果菜葉、花草盆栽,一邊亦有京兆府的衙役在維持秩序。

「就是這里,姑娘在這里丟的,她的馬車還在那兒呢!」紅杏指著路邊一輛孤伶伶的小馬車,上頭的馬已然不見,只剩一個馬車廂,都不知是被趁亂牽走還是自個兒跑了。

錦琛上去問了衙役馬車的情況,發現在衙役來之前馬車就是現在這樣子了。如今線索全斷,他內心焦急,卻又不知從何調查起。要是有衣向華在身邊,她約莫又會拿出什麼植物來幫他了吧……

等等!植物!由于錦琛的目光一直在馬車上梭巡,突然發現馬車旁的一株棗樹結滿了棗子,正常的樹枝都該好好的往上長,偏偏它突兀的岔出了一根枝干,指向了北邊崇文門的方向。

這怎麼看怎麼古怪,錦琛上前抬手模了模那枝干,忍不住說道︰「你若是在指引我華兒的方向,就給個反應提示我一番。」

話才說完,一顆棗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錦琛頭上。

于是他不再遲疑,飛身上馬,朝著後頭的人說道︰「有線索了,跟我來!」

何大人等人也連忙上馬跟隨在後,錦琛一馬當先進了崇文門,入了內城後他的速度並沒有加快,反而放慢了下來,左顧右盼地看著四周。

何大人一臉納悶,不由策馬上前問道︰「你這是……」

「找到了!」錦琛正是在尋線索,才過了東單牌樓,到了東馬市附近,果然又讓他看到路邊人家門牆上的爬牆虎,竟隱隱約約的排成了一個箭形,指向西面。

「這里!」他二話不說拐彎直行,然後又開始尋找下一個線索。有了經驗之後,他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先是在大佛寺看到了整叢長歪的蒲葦指向了京兆府,而後又在京兆府前看到荊芥草的花穗指向西北,最神奇的是連路邊結實累累的麥田,其中一畦麥子歪的方向,還可以與其他田畦里的麥子不同,朝向了南邊。

最後,錦琛的馬匹停在了汝陽王府的大門前。

居然是這個地方……他幽幽看著牆上的紫藤花,紫色的花穗垂墜而下,猶如水瀑般夢幻。這種花他在馳江鎮的衣家看過,只會在春天開花,花期甚短僅有半月,如今正值盛夏,轉眼便要入秋,汝陽王府牆上的紫藤花居然全數盛放,這令他的心直直往下沉。

「人在里面!」錦琛沉聲道。

他已然見識過衣向華與植物的神奇聯系,太多的巧合讓他堅信,這些植物必然是在引導他去救她,植物反花期而行必然有害,這些盛開的紫藤,是不是正為了衣向華綻放著最後的光采?

但何大人卻半信半疑。「你確定?」

「我確定。」錦琛凝視著汝陽王府的大門,要不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必須冷靜,他早已經沖進去了。

何大人不由遲疑起來,要是有憑有據,他早就帶著錦琛敲門進王府找人了,不過眼下只是憑錦琛的……該說是直覺?若就這樣闖進去,成功的話大功一件,說不定還能揭發什麼陰謀,失敗的話那可是不得了了。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錦琛,瞧他那堅定的眼神,看來無論如何他都會拼這一遭。想到自己年輕時也是意氣風發,年紀長了卻變得畏首畏尾,何大人眼楮一眯,把心一橫。

「壯心未與年俱老,死去猶能做鬼雄!老子真不信汝陽王府是什麼龍潭虎穴,就陪你走這一回吧!」

何大人與錦琛既決定硬闖汝陽王府,自然不會就這些人便傻兮兮的沖進去。他們特地去大理寺調人,還向秦放借了兵,那秦放一听有如此刺激的事,自然又不管不顧的親自領兵來了。

這回秦放不僅帶了自己的人,還動用他的關系調來其他戰兵營的兄弟,再加上何大人的兵力,雙方加起來共一千五百人的軍隊,別說圍個汝陽王府,滅了汝陽王府都夠了。

于是錦琛先禮後兵,率先去敲開了汝陽王府的大門,想不到里面的門房直接一句汝陽王不見客,連門都不開便回絕了錦琛。

第二次換何大人上,直接用大理寺卿的名義,說要請汝陽王協助調查一個案子,想不到這次里頭的門房直接連應都不應了。

「好個汝陽王,老子正愁沒法兒進去,你倒是給了個梯子。」他代表大理寺前來,那是皇帝的顏面,汝陽王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這不是蔑視皇權還是什麼?更別說汝陽王只是個落魄的異姓王,還不是正格的天潢貴冑呢!

何大人都要氣笑了,也不說什麼客氣話,直接派了個嗓門大的朝里頭吼道︰「大理寺查案,若不配合我們便要闖進去了!」

門房終于有聲音了,卻是比他們還強硬。「汝陽王府乃私人重地,擅闖者死!」

「哼!還不知是你死還是我死!」何大人舉起一只手,「給我撞開門。」

于是大理寺的人動了,他們帶來了破門的杵,直接朝著大門擂了下去,汝陽王府的門雖厚,卻也擋不住幾名大漢這般撞擊,沒幾下大門便被撞開。

何大人與錦琛的人隨即沖了進去,不過寥寥幾百人,秦放帶的千余人則是圍住了汝陽王府。他們以為如此汝陽王總該出來的,想不到何大人與錦琛的兵才沖過王府的影壁,卻反被王府的侍衛所包圍。

錦琛一見就知道情況不對了,因為包圍他們的軍隊,絕對遠超過汝陽王府該有的編制,而且甲冑刀槍齊全。

他不由冷聲道︰「萬歲賜汝陽王護衛軍八千余人,留守領地開封府。如今汝陽王留居京師,萬歲賜汝陽王府京師護衛五百人,就算加上出行儀仗四百余人,這王府的護衛軍也不應超過千人!汝陽王是想做什麼?」

領頭的將領並不理會錦琛的質問,只是木然地說道︰「擅入汝陽王府者死!」

看來這一戰是免不了了,幸好他們早有準備,錦琛冷哼一聲,放出信號,外頭秦放的軍隊便沖了進來。

汝陽王府的人並不給錦琛及何大人繼續質問的機會,見外頭居然還有布置,便不顧一切的殺了上去,幸而秦放來得很快,兩邊瞬間戰在一起,打得昏天暗地。

那汝陽王府的護衛軍顯然是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是招式或武器規格,走的都是正規軍隊那一套,甚至還會擺小型戰陣,與守衛王府該有的路數完全不同。

不過錦琛等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先不說秦放便是一路殺出來的軍功,錦琛與何大人也都是親自帶兵歷練過的,尤其汝陽王府並不是一個適合大陣隊廝殺的地方,即便王府有著人數優勢,亦是很快的敗下陣來。

沒多久,錦琛的人就控制住了戰局,他將指揮的工作交給何大人後,自己帶著余不凡、高天進等數人,直往汝陽王府深處沖去,欲尋衣向華的蹤影。

「這汝陽王府佔地遼闊,亭台樓閣百余處,還不算假山樹林等能藏人的地方,我們是否分頭去尋……」余不凡一見到府里那遼闊的湖光水色,便有些怔然,忍不住提出建議。

錦琛卻一口否決。「不用。分開來我們勢單力薄,容易被分而殲之,趁著王府的武力大部分被牽制在前院,我們要盡快找到人……我有辦法。」

其實他的辦法很傻,就是看汝陽王府的植物配不配合,願不願替他找出衣向華。不過汝陽王府花團錦簇,萬紫千紅,一下子要看出植物哪里不對勁,對眼力可是個大大的考驗。

想不到錦琛還沒看出來,倒是高天進這個一向魯莽的武夫道出了古怪之處。

「這王府的楓樹還真有趣,大熱天的就轉紅,這秋天還沒到了……」

錦琛心頭一震,朝著高天進說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大片楓林,果然有些楓樹轉紅了,因為不是每一株都紅,反而像是指引出了一條道路,蜿蜒地彎向了家眷住的內院。

「走!跟著樹走!」錦琛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

其他人一下還弄不清什麼叫跟著樹走,但看著錦琛行走的路線,也漸漸的品出了一些味道。

雖然他們不懂為什麼這樣走能找到衣向華,不過習慣了服從錦琛的命令,他們也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經過了幾個院子,還穿過了不下數十處屋宇,引起汝陽王汝內院的家眷及下人無數次驚叫,還有掀翻了數十名長工及侍衛,錦琛等人最後闖到了屋子最後端的一整排後罩房,

這里被王府用來當倉庫或柴房使用。

錦琛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站在牆上唯一被月季花纏繞的那一間房前,伸出長腿一踹——

他以為自己會見到衣向華被綁成個粽子,或是哭得慘兮兮的,一見到他就害怕得撲上來,然而當他看清了這間房里的情況,忍不住挑了挑眉,所有憐惜心疼的話全卡在了喉頭。

這是間廢棄的花房,因為汝陽王府愛開賞花會,養了諸如牡丹、菊花、蘭花等等名貴花卉,但這些花過了花期後就沒價值了,汝陽王府便會將那些盆栽移到這間房里棄置,等著花匠前來將花盆清理干淨。

而錦琛看到的就是一幅百花爭艷的景象,那些該開和不該開的花全開了,衣向華端坐在其中猶如花中仙子,偶爾模模這朵花,瞧瞧那朵花,不知道的還以為汝陽王府是請她來賞花的。

就在他傻眼之時,衣向華注意到他了,嬌笑道︰「錦琛,我等你好久了。你怎麼這副表情,我以為你很樂意來救我?」

那聲音嬌滴滴,軟綿綿,還帶了絲撒嬌,讓錦琛听得心癢癢的,但她的愜意著實令他感到英雄氣短。「我怎知你竟然不怕的。」

「你希望我怕嗎?」衣向華笑得燦爛,「你忘了,只要有植物的地方,他們就傷不了我,更別說他們把我扔在這里,一整間的花啊!我想無聊點都不成。」

「看來我是自做多情了……」他也想起她那一院子植物的剽悍,不由面上訥然。

英雄救美人弄得好像英雄闖空門,衣向華隨即反應過來他這是失落呢!

她站了起來,直直朝他走過去,踮起腳輕輕在他唇畔親了一下。

「看到你來,我很高興。」

錦琛原本有些失望的心情,瞬間飛揚起來,笑得像傻子似的,一張俊臉也漲得有些紅。

「外面……外面有人呢……」在他的兄弟面前,他一向穩重冷靜,但一踫到她馬上變成一副慫樣,這種變化他可不想讓外人見到。

衣向華卻是輕笑一聲。「他們忙著抓人,沒空理我們。」

抓人?錦琛不解地回頭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余不凡與高天進制住了一個女子,那女子披頭散發,不斷掙扎著,卻狼狽地被壓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她是誰?」錦琛不解地問。

那女子听到他的聲音,猛地一個抬頭,用著通紅的眼看了過來。「錦琛!是我啊!我是褚婠……」

余不凡解釋道︰「汝陽王之女似是想趁亂來解決衣姑娘,還拿著刀呢!幸好我們先找到人了,她後頭才上來,恰好被我們逮個正著。」

錦琛隨即面無表情地道︰「綁起來帶回去。」

余不凡得令,與高天進兩人也不管她之前是如何的金枝玉葉,拿起繩索便像緬豬仔似的將她細起來。

褚婠死死地瞪著錦琛,哭叫道︰「不關我的事,父王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們不要抓我……錦琛,我們有過婚約,難道你一點也不念舊情嗎……」

「他們不說我都認不出你是誰,誰與你有舊情。」錦琛嗤了一聲。

褚婠這下真的被傷到了,她是真心喜歡錦琛,還因為母親去退親與雙親大吵一架,他竟說他不認識她?「你不知道我心儀你很久了嗎?」

「干我屁事!」錦琛只是冷冷地飆了粗口。「我喜歡的人,從頭到尾也只有華兒一個。」

如此直接又無情的拒絕,令褚婠突然笑了起來,狀似瘋魔。「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輸給個鄉下村姑!我都已經綁了她來,差一步就可以殺死她了,為什麼她還不死?為什麼!」

衣向華慢慢踱了出來,立在了錦琛旁邊。「因為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抓了我,反倒泄露了你爹囤兵的機密,看來連上天都看不過去。」

褚婠看著眼前一雙璧人,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清麗月兌俗,任誰都無法昧著良心說兩人不般配。自慚形穢之下,褚婠生出了一種惡毒的絕望心情,她既不好過,他們也別想好過!

「衣向華!就算我死,我也要詛咒你與錦琛……」

她的話卻來不及說完,身邊美人樹的一段枝干突然掉下來,直接砸在了褚婠的頭上,打得她頭暈目眩,白眼一翻便倒地不起。

衣向華走了過去,用腳踢了踢她,確認的確昏迷了,才脆生生地說道。「哼!誰讓你綁了我又罵我,早知當初就不該救你,我也是會記仇的!」

瞧這小模樣可愛的,錦琛在後頭噗嗤一聲笑出,卻惹來衣向華回頭嬌嗔地一瞪。

渾身帶刺的美人樹可比狼牙棒還生猛,她使的武器簡直凶惡絕倫。錦琛馬上縮起脖子,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然後識相地揚起一記討好的笑。

「我保證,我這輩子絕不忤逆你……」

大理寺攻破汝陽王府,揭發汝陽王府在京城違制囤兵之事。

同時依照衣雲深的猜測,錦琛特別尋找王府地下的暗室,果然發現廣大的地穴及暗道,除了用來囤兵及藏匿大量兵器,還起出了諸多毒粉的成品與半成品,甚至是一整個制作毒粉的工坊。

難怪每年汝陽王府辦賞花會雅集之類的聚會,卻沒有人發現王府的蹊蹺,原來都在腳下呢!

雖然當時汝陽王不在場,只抓住了他的家眷,但因為大理寺動作迅速,汝陽王還來不及逃,就被五城兵馬司的人逮住,送交御前。

此事事態嚴重且牽連甚廣,皇帝著刑部協助大理寺共同調查,後來發現原來此案的開端還得從第一代汝陽王說起。

第一代汝陽王便是因攻打北方韃子立下功績而封王,當年縫子用一種名叫逍遙散的藥物讓軍隊振奮精神,兩軍交戰之時還曾經一度反敗為勝。之後戰事結束縫子大敗,第一代汝陽王陰錯陽差得到了逍遙散的配方,便偷偷收藏了起來。多年之後,配方卻被這一代的汝陽王意外翻找出來。

由于褚家榮光不再,日薄西山,皇帝甚至放話表示下一代的汝陽王將降爵襲位,引起汝陽王不滿,早有建私軍謀反之意。當他找到逍遙散配方時,知此方可提振軍士的精神,

便認為這是個翻身的大好機會。

然而只有配方卻制不出藥,汝陽王私下賄賂縫子皇室,打听逍遙散的提煉方法,還有其功效是否當真那般神奇。韃子皇室收了金銀財寶後,大方地告訴了汝陽王他所想要的訊息,更強調這種逍遙散除了提振精神,還可以控制人心。

汝陽王聞之大喜,卻不知道縫子早就發現了逍遙散的副作用是會成癮,且服用之人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萎靡的時間反而越來越長,到最後甚至會癲狂暴斃,已逐漸棄之不用。

他們刻意誤導汝陽王,想讓汝陽王在中原散布逍遙散,借此戕害百姓身心健康,削弱天朝實實力。

幸而汝陽王比想像中的謹慎,沒有一開始就大肆制造散播,而是由小地方先做起實驗。

因為最早制作逍遙散的花材是由西方傳至縫子的地域,但北方其實不適合種植。

當縫子告知汝陽王此事後,汝陽王便選定遠離京師的南方省分做為第一個種植點及毒粉工坊,也就是被錦琛破獲的萍鄉。

之後不僅花材成功種植出來,制作出的逍遙散小部分散播出去後也確認的確有效,汝陽王就開始秘密建立了更多種植的基地及工坊,制作出毒粉運到京里,想滲透入京中權貴子弟之間,或是軍隊之中,借此控制他們。

所以汝陽王表面裝得越來越不著調,日日走馬章台,醉生夢死,但私下除了制作散播毒粉,亦偷偷在豫省招兵買馬,京中的王府也暗自囤兵及集結兵器,想著等時機成熟便里應外合起事謀反。

可惜他的毒粉還沒成功散播出去就被錦琛發現端倪,而褚婠看上錦琛是個巧合,在贛省時汝陽王多次針對錦琛出手未果,之後錦琛任巡按時,更是針對著他的毒粉基地而去。

汝陽王便想著反其道而行,索性利用這個巧合讓褚婠將錦琛搶過來,好控制錦琛讓他與自己合作,才會用鎮國公府的丑事威脅胡氏,逼她讓兩家訂親,之後也陸續在安陸侯府安插眼線,欲在錦琛回京後監視他,比如後來在錦琛回京前進侯府那個花匠就是其中之一。

詎料錦琛就算知道定了親,依舊對褚家不理不睬,甚至不住在侯府,住在了大理寺衙門,讓汝陽王在侯府安排的一切完全無用武之地。

後來錦琛剿滅的那個五台山的山寨,更是汝陽王供應京中毒粉還有刺殺政敵的大本營,當下汝陽王對錦琛的恨意不共戴天,也知錦琛不可能被招攬,方決心除去他,趕在年節時就先退了親,不顧女兒的哭鬧,橫豎褚婠的婚事還能用來再拉攏其他青年才俊。

同時汝陽王深怕山寨那群人將他供出來,便派人去天牢滅口,同時解決錦琛,他所用的毒亦是鞭子所給他的奇毒,連他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見血封喉。

只是錦琛居然能夠在那奇毒之中生存下來,出乎眾人意料,汝陽王只能再次派人去衣家小院暗殺他,可也莫名其妙失敗了。汝陽王知事情不好了,卻不待他想出下一步怎麼進行,他的女兒褚婠先做了蠢事,因嫉妒而綁架了衣向華,反而讓錦琛有借口帶著大理寺的人闖進來,讓汝陽王還沒開始造反就提前結束了,也讓犍子想挑起天朝內亂、削弱天朝國力的陰謀化為烏有。

一份險些成功的謀反大業,終究毀在了錦琛及衣向華小倆口手上。

錦琛立了大功,很快地抬了聘禮到衣家,兩家商定了成親的日子,決定在明年二月迎親。

二月十八,大吉,宜嫁娶。安陸侯府的迎娶隊伍浩浩蕩蕩地由府中開出,錦琛一襲大襟斜領寬袖的麒麟袍,得意洋洋的騎在馬上,沿路彩花飛舞,樂隊齊奏,那副顧盼飛揚的俊朗姿態,不知粉碎了多少京城少女心。

而在衣家的衣向華,絞好了面由全福人梳頭,換上了大紅嫁衣後,衣雲深及衣向淳竟扔下滿門賓客,特地到房間里來看新娘。

衣向華面容秀麗清雅,大紅大紫的脂胭反而有損其美貌,故而她的新娘妝特地畫淡了些,只強調了大紅色的口脂,加上一身紅衣,鳳冠霞帔,頓時把她原本清靈的氣質轉化為驚人的艷麗,看得衣家父子眼神發直,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衣向淳才傻兮兮地道︰「仙女啊……」

衣雲深也更加不舍地道︰「華兒,我真不想把你嫁出去了。」

衣向華被父親弟弟逗得想笑,但離別的心情卻更加濃重,她才一開口,眼淚就滑了下來。

衣向淳嚇了一大跳,居然也急得跟著哭出來。「姊你別哭,妝花了怎麼辦,到時候嚇到姊夫……」

衣雲深沒好氣地敲了下兒子。「這麼快就叫姊夫!還沒拜堂呢!」

屋里一片溫馨,全福人幫衣向華小心翼翼的擦去眼淚,一家子說了好些依依不舍的話。

此時外頭鞭炮聲突響,一名來幫忙的婦人急急忙忙的跑進內室,說道︰「新郎官快到了,怎麼主人家全擠在這兒?」

衣雲深及衣向淳二話不說,撩起長袍便疾步往前門沖去。

那婦人看得呆了,不由喃喃問道︰「這……這小舅子攔門也就罷了,岳丈也去做什麼?」

衣向華莞爾一笑,方才的離愁盡去。「我爹最寶貝的女兒要嫁了,不親自為難一下女婿怎麼行?」

果然,錦琛來到了大門前,衣家攔門的大陣仗隊伍便排了出來,甚至還是以衣雲深為首,看得錦琛俊臉有些抽搐,幸虧他早知道會被刁難,也叫來了一票兄弟助陣。

新郎官上前一步,恭敬地朝衣雲深一拜。「岳父大人請賜教。」

衣雲深冷著臉說道︰「還沒娶走華兒,別叫這麼快。」說完,他便往衣向淳的背上一拍。「淳兒,你打頭陣!讓為父看看你在國子監有無懈怠。」

衣向淳早有準備,上前一步,出了一個對聯。「歲歲年年兩情長久。」

錦琛身為他的師兄,也毫不客氣的對上。「恩恩愛愛春宵苦短。」

眾人大笑起來,衣向淳臉色微紅,又出一聯,兩人你來我往,一旁看熱鬧的都樂得拍手。

這兩人都是衣雲深的學生,他們的學識約莫在伯仲之間,再這樣下去沒完沒了。

錦琛苦笑道︰「小舅子何苦不依不饒,你小時候還曾說過要嫁我呢!如今我娶了別人,你就來為難我了……」

衣向淳自然記得小時候那些蠢事,當下漲紅了臉唯唯諾諾,腦袋一片混亂,當真再想不出用什麼對子刁難了。

衣雲深見兒子麼快敗下陣來,在心中怒其不爭,決定自己出來碾壓新郎。他一手將衣向淳往後一拉,自己上去也說了一句上聯。

「百花盡凋何為續?」

這個上聯就比衣向淳所說的有深度許多。表面上看起來的意思是百花都凋謝了明年如何繼續開?但凋、刁同音,續、婿同音,如果看成百花盡刁何為婿,便可解釋成我出了上百種花招刁難,看你怎麼成為我的女婿?

錦琛當下啞然,他身邊的德叔立刻一步上前,笑吟吟的接了下聯,「春風化雨馥自來。」

這下聯對得精妙,意在回覆上聯——春風化雨的時節,花香自然就飄來了。而春風在古詩中可解做少女,化雨則音同話語,馥與婦同音,下聯的另一個解釋,亦是在回覆上聯那「百花盡刁何為婿」,解為若屋子里待嫁那少女替他說句話,那媳婦自然不就來了嗎?

旁听的眾人腦子轉了好幾轉,才能明白兩人打的機鋒,明白之後皆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衣雲深及德叔都是狀元郎出身,只是一個為御前紅人,另一個大起大落,彼此雖各有所長,真要比起詩才還真難分出高下。張口皆是佳言絕句,精彩紛呈,每個來觀禮的賓客都覺得不虛此行,還有人趕快拿筆記了下來。

最後是德叔一拱手,說道︰「衣大人才高智深,在下自嘆弗如,不若就此為止,可別誤了吉時。」

雖是這麼說,但衣雲深可知道對方沒輸,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要娶我寶貝女兒,豈有這麼容易?文的之後還有武的,我這里有校尉一名,打得一套好長拳,只要你們出個人,打拳不輸給他就好。」

于是那名校尉出列,在眾人面前虎虎生風地舞了一套長拳,引起一陣喝采。

錦琛很是無奈,因為他刀法劍法都不錯,拳法卻未曾鑽研,岳丈大人此關顯然沖著他來。

不過他一掛兄弟可也不是省油的燈,秦放立刻由人群中走出,有禮地一揖,直接就來了一套羅漢拳,步隨手變,剛柔相濟,顯然比那校尉打的軍中基礎長拳要高妙得多。

錦琛終于有些得意了起來,朝著衣雲深嘿嘿笑道︰「岳丈大人,小婿可是有備而來,你就算拿官位壓我,我後頭還有何大人;你若要比錢財,小婿最近才得了萬歲賞賜,怎麼也比岳丈還住在官署買不起房好些;甚至要比外貌,小婿自認在京中年輕一輩里稱得上翹楚,除非岳丈你年輕個十來歲來和我比,否則小婿還真不怕誰。」

這麼不要臉的話,也只有錦琛說得出來了,旁人听得大笑不已,衣雲深則是臉色陰晴不定,無奈地瞪了錦琛一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新郎最後以自身的恥力,終于得以成功迎娶新娘。按理新娘不能落地,該由兄弟背出,不過衣向淳年紀尚輕,背不起姊姊,只能在地上鋪上紅布,由喜娘將新娘牽出。

只不過不按牌理出牌的新郎可沒那麼好耐性,他覺得自己等著娶她幾乎等了一輩子,

所以一見到大紅色的身影,他便自己上前,一把將新娘抱了起來,在眾人驚喜起哄的尖叫聲中,親手將她送進了花轎。

衣雲深剛剛才緩和了點的情緒,又馬上被這不著調的女婿給惹毛了,還想說些什麼,衣向淳卻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聖旨。」衣向淳只說了兩個字,怕父親太過激動,抗旨把姊姊搶回來。

衣雲深當下蔫了,目送著喜轎離去。

待那熱鬧的樂手轎隊走遠,衣家這邊突然安靜了下來。

想想自己為什麼會在京師這個地方,不就是當初為了女兒賭一口氣,讓她有個好的出身嗎?現在人都嫁了,衣雲深有種頓失人生目標的感慨,覺得當這官都索然無味了。

「爹。」衣向淳又拉了拉他,看著父親悵然若失的臉,突然很能理解他在想什麼。

「兒子以後會好好學習,之後也要考個狀元郎,進朝廷接了爹的衣缽,屆時姊姊有我做依靠,爹便能隨著自己心意掛冠求去,雲游四海了!」

衣雲深心頭一動,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微微地笑了。

「孩子,你不明白,我們這個家的依靠,從來不是我,而是你姊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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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5 00:04:4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一山還有一山高

錦琛與衣向華成親三年,有了一子錦琨,今年兩歲。

如今錦琛已是刑部侍郎,算是年輕一輩中最有前途的。大家說起他年輕時頑劣不堪,還沾惹上人命案件,後來經過如今貴為左都御史的衣雲深衣大人教導,不僅親自為自己平反,還娶得衣大人的愛女為妻,成為一段佳話。

今日不必上朝,錦琛由刑部衙門回侯府,滿心滿眼想的都是自己的愛妻稚子不知道在做什麼。最近忙于公務,也好久沒與她親近,想到晚上與溫柔美麗嬌妻的纏綿,他整顆心都熱乎起來。

然而當他回了侯府,一向會親自來迎的衣向華卻沒有出現,只有紅杏端來了水讓他梳洗。

「世子夫人呢?」他隨口問道。

「今日府里有客來,世子夫人隨侯爺夫人安排晚膳去了。」紅杏答得簡潔。

對于侯府時不時就有客人來,錦琛已經很習慣了。因為如今胡氏將一部分的中饋交給了衣向華,衣向華將侯府打理得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尤其桃源居那片桃林,在如今春光正好的時節,芳華灼灼,落英繽紛,胡氏都已經帶著錦晟搬去中間那更具意趣的紅磚房里住好幾天了。

所以客人們選這時候來府里賞花,不是很正常?更別說就算不是花期,侯府里幾個主子都交游廣闊,門口車如流水馬如龍也是應該的。

也就是說,錦琛今晚想與衣向華好好獨處培養感情的計劃,可能要泡湯了。他煩躁地皺了皺眉,又問道︰「來客是誰?」

「先是何大人來了……」紅杏話聲頓了一下。

何大人如今已然升官刑部尚書,仍是錦琛的上官。錦琛瞄了紅杏一眼,沒好氣地道︰

「何大人來有什麼好遲疑的?他不是常來嗎?只要有辦不了的案子,他就一天到晚來搬盆栽、要種子,都不知解決案子的是他,還是我的華兒。」

紅杏連忙說道︰「不只何大人一個客人,衣大人和衣公子也來了。」

錦琛更無奈了,趁著衣家父子不在眼前,他忍不住抱怨道︰「我這岳丈與小舅也算厚臉皮了,在京城沒有房子,隔三差五就來打秋風。」

其實他最想抱怨的是衣家父子總能奪走衣向華大部分的注意力,讓他變成一個怨夫。

尤其衣雲深最近開始教錦琨,隱隱有把錦琨教成自己小師弟的意思,而他來侯府的理由如此正當,錦晟與胡氏自然非常歡迎。

紅杏此時又出聲,打斷了他的月復誹。「客人不只這些,還有一個特別的客人,他來了之後,先頭來的何大人和衣大人,還有侯爺,全去陪了那個客人。」

「是誰?」這回錦琛意外了,他想不出有誰一次能叫得動這三個重臣,就算是他外公鎮國公親臨也不可能。

紅杏偏頭想了一想。「我不知道,要不世子你去問問?」

顯然她的身分還沒有高到可以知道貴客的身分,不過這個答案也真是夠傻的了。

見到人就知是誰了,還問個頭?

錦琛深深一嘆,「紅杏,我真替你的聰明才智感到著急啊!」

紅杏聞言,居然開心地笑了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覺得我有聰明才智,世子你真有眼光!」

錦琛扶額,怎麼覺得更著急了?

早知當初買下這丫頭轉手就該賣了,偏偏衣向華疼愛她,留她到現在不說,還親自替她尋了婚事,嫁給府里的管事,光明正大的留下繼續服侍衣向華。

他也不問了,換上常服後,自個兒到正廳去看。然而他一腳都還沒踏入門檻,先看清了廳里的人,險些沒摔個大馬趴。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坐在主位上抱著他兒子玩的那個尊貴男子,應是當今聖上無疑,旁邊衣雲深與錦晟在與他聊天,態度倒是放松,何大人則自己坐在另一邊,喜孜孜的抱著一個盆景邊模邊笑,衣向淳則是乖巧地坐在一旁,看著皇帝的眼神都像放著光。

錦琛不由退了一步,默默的又飄了出來。

好好一個安陸侯府,被這群加起來都快兩百歲的大人霸佔,不時的來蹭吃蹭喝蹭他兒子,弄得像專門供養老人孤兒的養濟院一樣,搞得他有廳不敢進,著實令人哭笑不得。

于是他把心一橫,直接找到了灶房。

胡氏正在灶房里對著廚娘吩咐指點,衣向華正在挑菜,抬起頭恰好與他對上眼。

錦琛朝她招招手,用口形無聲地道︰出來。

衣向華笑了起來,放下手上工作,沒有驚動胡氏便出了灶房,隨即被錦琛拉到暗處,一記熱吻當頭落下。

好不容易勉強安撫了久曠之心,錦琛依戀地摟著香軟的嬌妻說道︰「娘子,我好想你。」

衣向華輕笑一聲。「不是天天見嗎?」

「那不一樣。」他看著她的眼,不掩欲念。「我好久沒親近你了。」

瞧這男人把這麼羞人的事說得理所當然,衣向華著實忍俊不禁,卻又不忍潑他冷水。

說真的,其實她也有些想他了。

「可是今日家里有客,只怕沒有機會,明日你要上朝,可不能太晚就寢……」衣向華也依依不舍地抓著他的衣襟把玩。

錦琛被她撩得心猿意馬。「要不咱們偷溜吧?」

「偷溜?」衣向華睜大了眼,皇帝都來了還能偷溜?這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了。

「是啊!你是女眷本就不必陪客,至于我嘛,就當我沒回來,我帶你偷偷出府。」他壞心眼地笑了起來。

衣向華被他說得意動,于是兩人偷偷模模地沿著圍牆走到前院,又找了紅杏讓她引開門口侍衛,接著兩人大搖大擺的走出侯府,邊走還邊偷笑……

「錦大人!好久不見了!咱們兄弟幾人,特地來找你喝酒啊!」

錦琛與衣向華同時停步,怔愣地看著出現在大門口的秦放、德叔、高天進及余不凡幾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堵門了。

明明是來蹭飯吃還說得那麼好听,錦琛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微微扯了扯唇角,指指身後。「你們進去吧,今日正好有宴席,便宜你們了。」

秦放挑了挑眉。「你不和我們一起進去?」

「我有事……」

錦琛的話才開了個頭,後頭突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了出來——

「他自然要一起進來的,他今日要陪朕喝酒。」

如果說剛才錦琛夫妻只是嚇了一跳,那現在就是嚇得半死。

兩人渾身僵硬,不自然地慢慢回頭,果然看到皇帝就站在身後,他身邊還站著錦晟、衣雲深及何大人,四大巨頭別有深意地朝著夫妻倆笑著。

胡氏默默的不知從哪里出來,牽走了衣向華。

衣向華臨走前給了錦琛一記自求多福的眼神,在心里暗道︰相公,我精神上支持你。

明明都升到三品官了,為什麼他還是最小的啊?

錦琛深吸了口氣,頓時生出了一種日後定然要努力向上的感慨,然而眼神一對上四巨頭隨便一個,又慫了。

「微臣參見陛下,父親安好,岳丈大人安好,見過何大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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