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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映徽 -【頑奴戲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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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6 00:05: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朱映徽 - 頑奴戲主

由于臨時出了些狀況,柳杏兒奉爹爹的命前往蘇州,
此番前去本是欲送上生辰賀禮給爹爹的好友延伯父,
怎料延伯父外出做生意耽擱了,得生辰後才能趕回,
就在這時,延伯父的兒子延子律返家了!
他不但沒認出她,還誤以為她是府里新來的奴僕,
哼,這家伙小時候總愛逗弄她,惹得她氣呼呼的,
既然他沒認出她來,她決定捉弄他,報報當年之仇!

延子律沒想到,這年頭奴婢的膽子竟比天還高,
這個新來的丫鬟根本不將他這個主子放在眼里,
看來他得好好調教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才行,
不過跟她斗著斗著,他怎麼有種愈來愈熟悉的感覺,
嘖!她不就是當年那個住在隔壁的俏女娃柳杏兒嗎?
想不到八年沒見,這妮子竟然扮起奴婢想戲弄他?
好,他就陪她玩玩,看誰輸誰贏,他可從沒輸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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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6 00:06:2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貴州近郊

春日融融,徐徐的微風拂過山林的綠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倘若順着林間的一條石子小徑往前走,約莫一刻多鐘之後,會來到一處更加茂密蓊郁的林子。

在這之中,有棵大樹長得特別高聳雄偉,那巨大粗壯的樹幹,即便是大人也需要約三個人手拉着手,才能圍住它一圈。

乍看之下,這棵巨樹除了生得特別壯觀之外,似乎和其他的林木并沒有什麽不同,但若是擡起頭仔細一望,就會發現上頭竟然搭建了一間小屋子。

暖暖的日陽下,一張臉孔從樹屋探了出來,那是個約莫十五歲的少年,有着一張眉目清朗、五官端正的俊俏臉孔。

此刻,他正眉目含笑地往下望去。

樹下,有個粉嫩嬌俏的女娃兒,盡管才十歲的她仍未脫稚氣,但是從那細致的眉眼、白皙的肌膚,不難想象她将來必定會出落成一個沉魚落雁的美人兒。

“小杏兒,你真的覺得你爬得上來?不要勉強啊!”延子律的神情和語氣都帶着笑意。

樹下的柳杏兒雙手插腰,對他俯視的目光很不服氣。

這延子律就住在她家隔壁,兩家已經當了十多年的鄰居,而兩人的爹更是無話不說的拜把好兄弟。

由于彼此都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再加上爹爹之間的好交情,因此他們自幼便玩在一塊兒——更正确一點來說,是她自幼就常被他戲耍、玩弄!

今日,延子律說有個驚喜要給她看,便帶她來到這裏。

當她看見樹上的那間小屋,不禁發出贊嘆的驚呼,想不到他竟然這麽厲害,一個人搭建了這間樹屋。

她興奮地想立刻上去瞧瞧,就見學過些武功的他動作利落,轉眼間已爬了上去,留她一個人在樹下幹瞪眼。

可惡!她也想上去看看呀!

“誰說我爬不上去的?少瞧不起人!”柳杏兒大聲嚷嚷道。

她打算仿效他剛才的動作攀爬上去,無奈她的個頭嬌小,力氣也不大,努力了老半天還是上不去。

不斷的失敗,讓她有些氣惱,腦中閃過放棄的念頭,但是一想到樹上的家夥肯定正等着取笑她,她就怎麽也不願意認輸。

“嘿唷——”

她奮力一跳,雙手終于抓住了長得較低矮的樹枝,嬌小輕盈的身子騰空離地,然而不論她的兩條腿怎麽踢、怎麽蹬,努力了許久還是爬不上去。

“我可以的……一定可以……哇啊——”

柳杏兒一個手滑,身子摔了下來,小屁股率先着地。雖然跌在草地上并沒有讓她摔傷,但撞這麽一下也挺疼的哪!

“嗚嗚……”

她蹙着眉頭爬起來,小手揉着發疼的屁屁。

“小杏兒,沒事吧?”

聽見上頭傳來忍笑的聲音,柳杏兒羞惱地擡起頭,想要狠狠瞪那個幸災樂禍的家夥一眼,卻見某個東西從樹屋上被抛了下來,就垂在她的眼前。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道長長的、用麻繩編綁而成的梯子。

“瞧,這可是我特別為了你做的,感動吧?”延子律笑問。

“感動個頭啦!”柳杏兒更氣惱了。”既然做了這個東西,為什麽不早一點拿出來?”

他擺明了就是故意要看她出糗嘛!可惡!

“我瞧你這麽認真地想靠自己的本事爬上來,當然得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呀!要是太早拿出梯子,豈不是将你給瞧扁了嗎?”

柳杏兒哼了聲,将臉蛋撇到一旁去。哼,反正不管她說什麽,他總是有辦法替自己狡辯!

“好了,快點上來吧!”延子律笑着輕催。

柳杏兒咬着唇,猶豫了一會兒。

雖然心裏氣他,但卻敵不過那股想上樹屋去瞧瞧的欲望,于是她抓住了繩梯,小心地爬了上去。

一進入樹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立刻亮了起來。

雖然樹屋裏相當簡陋,只有兩張小椅子,但是能夠搭建出這樣的小房子還是讓她佩服不已。

“怎麽樣?很厲害吧?”延子律環顧四周,相當滿意自己悄悄努力了好幾日的成果。

柳杏兒鼓着腮幫子,故意不答腔。

雖然她的心裏着實佩服他的本事,但可不想讓他更得意,于是便裝出還沒氣消的模樣。

延子律見她這神情,忍不住伸手輕捏了下她的粉頰。

“好啦!別再這樣氣嘟嘟的了。”

“讨厭啦!我的臉都要被你捏腫了!”

“誰讓你的臉蛋圓滾滾的,實在可愛極了。”

延子律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将她的臉蛋當成面團似的揉弄,惹來柳杏兒一陣尖叫。

“還在生氣啊?好嘛,剛才害你跌疼了屁股是我不對,為了賠罪,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那彷佛真藏了什麽寶貝的語氣,立刻挑起柳杏兒的好奇心。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怎麽會騙你?”

延子律走向角落,柳杏兒這才發現那兒擱了盆花,而他不知道從那盆花上取了什麽,藏在手裏。

“來,把手伸出來。”延子律說道。

柳杏兒有些遲疑地望着他,那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透着一絲防備。

“你不會又想戲弄我吧?”

“當然不是,快點,把手伸出來。”

柳杏兒又猶豫了會兒,才依言伸出手。

在她那攤開的小小掌心上,有一顆暗紅色的痣,那顆痣雖然不大,但是在雪白的掌心上卻十分顯眼。

延子律輕抓着她攤開的手掌,将藏在自己另一只手裏的東西輕輕擱上了她柔嫩的掌心。

柳杏兒定睛一看,立刻驚恐地瞪大眼,那是一只毛蟲!

“瞧!它很特別吧?你看它的顏色格外的——”

“哇啊——不要啊——”

柳杏兒尖叫一聲,燙着似的扔開手中的毛蟲,吓得淚眼汪汪。由于太過驚慌,她被自己的腳步絆倒,當場摔個四腳朝天。

“嗚……好痛……好痛……”

見她似乎爬不起來,延子律的臉色一變,匆忙将毛蟲送回那盆花之後,趕到她的身邊。

“怎麽了?小杏兒,你沒事吧?”他關心地問,神情擔憂中透着一絲疑惑。

這會兒她雖然跌了個四腳朝天,但是比起剛才在樹下跌的那一跤,應該輕上許多呀!

“我的腳……好疼……”

“腳?腳踝嗎?該不是扭到了吧?我幫你瞧瞧。”

延子律握住她的腳踝輕輕轉動,她立刻痛得發出慘叫。

“真的扭傷了,真糟。”延子律皺起眉頭。

“都是你啦!嗚嗚……”柳杏兒哭喪着臉,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延子律愧疚地道歉。

他昨日就發現了這只顏色亮麗的毛蟲,它雖然是蟲子,但模樣并不醜惡,再加上她一向愛極了缤紛美麗的蝶兒,因此他以為她不會害怕,畢竟她所喜愛的蝶兒就是從毛蟲蛻變而成的。

剛才他一進樹屋,便立刻瞧瞧它是否還在,為的就是想要給她一個驚喜,不料結果卻是有驚無喜。

“我幫你推拿一下,會讓你的腳複原快一點。可能會有點疼,你先忍着點。”延子律說道。

一聽他這麽說,柳杏兒害怕極了。

“不……不要……”

她慌慌張張地想要閃躲,但是一來腳被他牢牢握住,二來他也不給她半點掙紮的時間,就迅如閃電地下手。

“啊——”

在她發出痛呼聲的同時,淚水也自眼眶迸出。

“好疼,嗚嗚……”

那淚眼汪汪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延子律輕輕抱住她,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子律哥最讨厭了……每次都欺負人……嗚嗚……子律哥是壞蛋……”她開口指控,委屈的眼淚滴滴答答的掉個不停。

“是,我是壞蛋。”延子律輕嘆。

雖然他總是愛鬧她,但那是因為這個粉嫩的俏娃兒實在太可愛了,他才會忍不住去逗弄,然而害她受傷或是将她給惹哭,絕非他的本意呀!

“是我的錯,我背你回去吧!”

延子律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趴上他的背。

柳杏兒一點兒也不想趴在這個害她受傷的大壞蛋背上,可偏偏這會兒腳扭傷了,別說是要自己一路走回去,她甚至連要離開這間樹屋都是問題。

盡管心裏嘔得要命,但她卻很清楚自己非靠他不可了。

小小的身軀不情不願地伏在他的背上,任由他将她帶下樹屋。想着自己受到的委屈,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你呀!輕得像根羽毛似的,平常有沒有在吃東西呀?”延子律開口,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柳杏兒聞言忿忿地回嘴道:”我真後悔沒吃得像頭母豬,這會兒好壓扁你!”

“你要是從現在開始努力的話,或許還有機會。”

“哼,你等着吧!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壓扁你的!”柳杏兒随口說着氣話,而她光顧着和他鬥嘴,忘了哭泣。

“是嗎?就不知道我得等上幾年了?”

“不會太久的!我發誓!”

“呵,好,我等你,不管幾年也等。”

延子律的嗓音帶着濃濃的笑意,在和煦的日陽下,他背着可愛的小人兒,一步一步地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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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八年後

陣陣悅耳的鳥啼聲,為美好的一日揭開序幕。

柳杏兒在被窩裏翻了個身,緩緩地睜開眼眸。

逐漸蘇醒過來之後,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和煦的晨光映照在她那張仍帶着幾分嬌慵的臉蛋上。

兩個月後将滿十八歲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有着一張五官精致的容顏,眉如遠山,眸橫秋水,肌膚白皙似雪,是個清靈嬌美的俏人兒。

然而此刻,她那對細致的柳眉因為想起了剛剛的夢而輕輕蹙起,甚至就連紅唇也微微噘起。

雖然對于夢中的情景已經有些模糊,但她卻很清楚自己夢中那個俊俏的身影是什麽人。

“真是的,怎麽會夢見那個家夥呢?”她自言自語地咕哝了聲,随即搖頭輕笑了起來。

想起當年那個老是愛逗弄、戲耍她的人,她已不像孩童時心裏總是又氣又嘔,反而有股淡淡的懷念湧上心頭。畢竟,她已經很久沒見到延子律了。

“算算,都已經過了八年了呢……”

小時候,她的想法很單純,一心認為他們兩家會一直比鄰而居下去,永遠也不會改變,但事實上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八年前,延伯父一家搬遷到蘇州去經商,做起了布疋買賣,而他們柳家則繼續留在貴州經營古書鋪。

漫長的八年之中,延家起了不小的變化,其中最重大的事件,就是延伯母在三年前染病去世。

除去這件不幸的變故,聽爹說,延家在蘇州發展得很好,這幾年已成為當地赫赫有名的富商。

至于他們柳家,這八年來仍過着一如往常的日子,生活沒有什麽太大改變,仍然只是不愁吃穿卻也稱不上富裕的小商賈。

對于兩家如今懸殊的家境,他們倒是一點兒也不嫉妒,一來因為天性知足,二來因為彼此之間有着深厚真誠的情誼,眼看至交好友有這麽好的發展,爹娘由衷地為他們感到高興。

其實過去延伯父曾經不止一次邀請爹爹前去一塊兒合作生意,只是因為爹娘的個性較為保守,沒有太大的野心,再加上對于老家有着舍不下的情感,所以便婉拒了延伯父的好意,繼續留在貴州。

“蘇州不知道是個怎麽樣的地方?”柳杏兒偏着腦袋想象了下,美眸閃動着期待的光芒。

半個月後,就是延伯父的五十大壽了。一個多月前延伯父捎來請帖,邀請他們一家前去參加生辰壽宴。

既然是這麽一個值得慶賀的大日子,再加上延伯父熱忱的邀約,他們當然不能缺席。

為此,爹不但承諾屆時必定會舉家前往祝賀,還已精心備妥了一份禮物,打算到時和老友好好一聚。

“聽說江南的景致美如詩畫,真想快一點去見識見識!”柳杏兒難掩興奮地低語,迫不及待地想立即動身。

除了對于江南的湖光山色充滿期待之外,她也很想要見見多年不見的延伯父一家人。

八年不見,延伯父肯定變了不少吧!還有延子律……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麽模樣?

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浮上腦海。

坦白說,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當時她又只是個十歲大的女孩兒,延子律的臉孔早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他是個人人都說俊俏出色的大哥哥,個頭比她高出許多。

算一算,他今年也已二十三歲了,身形應該更加高大挺拔吧?就不知道他的性情有沒有改變?

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總是被他耍着玩兒,柳杏兒的俏臉上就流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雖然她知道延子律從來不會惡意欺負、傷害她,但應該沒有人喜歡被人耍得團團轉、惹得哇哇叫吧!

“希望他別再動不動就欺負人了。”柳杏兒由衷地期盼着。

早膳過後,柳杏兒一邊幫忙收拾碗盤,一邊問道:“爹、娘,咱們是等會兒就啓程前往蘇州吧?我包袱都收拾好了呢!”

柳天佑聞言皺起眉頭,神情有些煩惱。

“唉,關于這件事,爹正要跟你說呢!”

柳杏兒一愣,疑惑地問:“怎麽了?”

“鋪子裏出了點狀況,昨晚爹在察看藏書的時候,發現許多古書遭到蟲蛀,情況不太妙啊!”

柳杏兒發出一聲驚呼,甚至還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天啊!怎麽會這樣?”

古書若是遭到蟲蛀,那可就沒了價值,這對經營古書鋪的他們來說,可是相當嚴重的損害,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我和你娘得花點時間好好地整理、清點,若是放置不管,情況肯定會愈來愈糟糕的。”柳天佑和妻子呂翠鳳互望一眼,都不禁嘆了口氣。

由于柳家的古書鋪是小本經營,所以并沒有雇用夥計,平時都是柳氏夫婦親自打理的。

“那……得要多久時間?”

柳天佑聳了聳肩,滿臉無奈。

“目前還不确定情況到底有多嚴重,所以究竟要花多久時間來清點、搬移、整理,爹的心裏也沒個準兒,但恐怕不是兩、三天就能解決的事,就怕會耽誤了你延伯父的生辰啊!”

“那該怎麽辦才好?”柳杏兒擔憂地蹙起眉頭。

蟲蛀的問題非得要徹底解決不可,否則鋪子裏的古書全要遭殃,但他們已答應了延伯父會前去祝壽,倘若沒辦法在延伯父五十大壽的生辰宴之前趕到蘇州,除了失約之外,也會掃了延伯父的興呀!

“我一早跟你娘商量過,看來,也只能讓你先動身前往蘇州了。”

“我自己先去?!”柳杏兒驚訝極了。

“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呂翠鳳說道:”就讓小桃陪着你一塊兒去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呂翠鳳口中的小桃,是這幾年在家中幫忙的丫頭,年紀跟柳杏兒相當,做事十分勤快機伶。

“你和小桃就帶着賀禮先啓程吧!”柳天佑說道:“就算爹娘趕不及在延伯父的生辰之日抵達,至少你能先送上賀禮,也不算失禮。”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柳杏兒輕嘆口氣,心裏有一些失望。

本來她還滿心期待一家人一塊兒開開心心地飽覽沿路風光呢!現在少了爹娘同行,游興頓時減少許多。

“咱們會盡快把事情處理好,趕去跟你會合的。”柳天佑開口保證。

“我知道了,那杏兒就和小桃先行動身,若是見到了延伯父,杏兒也會幫爹娘捎上問候的。”

“還有你子律哥,別忘了也要問候他啊!”呂翠鳳提醒。

“說到子律,經過這些年,他肯定已經成了個俊挺不凡的公子了。”柳天佑笑道,對于至交好友之子很是欣賞。

“呵,是呀!子律和杏兒從小是青梅竹馬,八年不見,肯定有很多話能聊……欸,子律不是聽說還沒有成親嗎?杏兒也到了芳華正盛的年紀,說不定這趟除了祝壽之外,還能促成一段良緣哪!”呂翠鳳笑呵呵地說。

柳杏兒一聽立刻蹙起眉心,露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娘,您就饒了我吧!”

開什麽玩笑,誰要跟一個總是戲耍自己的人在一起?又不是腦子壞了!

她才不想跟延子律締結什麽良緣呢!只希望經過幾年,他別再像當初一樣老是愛逗弄她,那就謝天謝地了!

蘇州

柳杏兒在小桃的陪伴下,一路來到蘇州。

進了城之後,她立刻向人打聽延家的位置,依照一名熱心小販的指示,來到城東一幢偌大的府邸外。

“就是這兒了吧?哇,真是壯觀呢!”柳杏兒發出贊嘆的輕呼。

當年,比鄰而居的兩家人,住屋的規模大小差不多,然而如今的延家已不可同日而語,住的府邸瞧起來真是氣派極了。

雖然她早就從爹口中得知延家已是蘇州知名的富商,但是直到此刻站在這麽一幢宏偉華麗的府邸外,才終于有了真實感呢!

“小桃,咱們過去吧!”

柳杏兒揚着一抹輕笑,打算上前時,正好看見開敞的大門內,有一名頭發灰白的老人正對一名奴仆吩咐些什麽,那奴仆領命後立刻轉身離開。

望着那名年約五十多歲的老人家,一股熟悉的感覺驀地湧上心頭。

柳杏兒盯着他瞧,不一會兒就認出了對方的身分。這個面容和善的老人家,就是延家的總管祥伯!

記憶中,祥伯有着一頭黑發,如今發色卻已轉為灰白,不過那慈祥和善的面容還是一點兒也沒有改變。

柳杏兒綻開一抹欣喜的笑容,快步走過去,小桃見狀也立刻跟上。

“祥伯!”

聽見這聲嬌脆的叫喊,祥伯轉過身來。

一看見眼前這兩個年輕姑娘,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惑。

“兩位姑娘是?”祥伯客氣地開口詢問,只覺得其中這名沖着他燦笑的橘衣姑娘讓他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但另一個綠衣姑娘則是完全陌生。

柳杏兒聞言鼓着腮幫子,佯裝不依地埋怨道:“祥伯怎麽把我給忘了?我是杏兒呀!”

“杏兒小姐?啊!是了,是杏兒小姐!”祥伯立刻露出滿臉驚喜的笑容。“幾年不見,杏兒小姐已經成了個标致的俏姑娘了!”

“祥伯過獎了。對了,祥伯,這是小桃,這幾年來,小桃不但是家裏的好幫手,也是我的好姐妹呢!”

“小桃見過祥伯。”

祥伯朝小桃點了點頭,接着又問柳杏兒。”怎麽沒瞧見柳老爺和夫人呢?”

剛才他就是只瞧見這兩個姑娘,沒看見柳氏夫婦,才會沒有第一時間想到她就是柳杏兒。

“因為古書鋪出了點狀況,爹娘得留下來處理,怕會耽誤了延伯父的生辰,所以才讓我先過來。只要一處理好,爹娘就會立刻趕過來的。”

“原來如此,那還真巧哪!咱們老爺也因為生意上的事,臨時出了趟門,估計要到生辰後才能趕回來。”

“啊?真的嗎?”柳杏兒有些訝異。

“是啊,不過老爺出門前有交代過了,一定要好生招待你們一家人,幾間廂房都已經幫你們打理好了呢!”

“那子律哥呢?他也跟着伯父一塊兒出門去了嗎?”

“不,少爺并沒有同行,事實上,近三年來,老爺逐漸将家中生意交給少爺管理,這會兒老爺出門,店鋪的生意更是全靠少爺打理。”祥伯笑了笑,忍不住贊道:“說起少爺,他可真是好本事哪!”

“喔?怎麽說?”柳杏兒好奇地問。

“剛才不是說了近三年來,少爺逐步接手店鋪的生意嗎?自少爺接手後,布莊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哪!若不是有咱們少爺的好本事,今日的延家恐怕也不會有如此的局面了。”一提起樣樣出色的少爺,祥伯的神情和語氣就充滿了驕傲。

“原來如此。”柳杏兒點了點頭,心裏升起一絲欽佩之情。

還記得當年才十多歲的他,就已經彷佛什麽事都難不倒似的,像是他光憑一己之力,就能搭蓋出一間有模有樣的小樹屋,真是讓她佩服極了。

正因為他這麽好本事,才讓她明明總是被他逗弄得哇哇叫,卻還是禁不住誘惑,一次次地跟在他的後頭,因為她的心裏很清楚,只要跟着子律哥,就會有許多有趣好玩兒的事情。

“今兒個一早少爺去布行巡視,估計過一會兒就會回來了吧!”祥伯說道。

“聽起來子律哥挺忙的,這樣的話,他應該沒法兒還像以前那樣,總是欺負我了吧!”柳杏兒輕笑道。

“呵,少爺是見杏兒小姐太可愛了,才會忍不住去逗弄杏兒小姐的。”

聽見祥伯的話,柳杏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自己也知道延子律不會刻意傷害她,所以也從沒有真的打從心底憎惡過他,事實上,這麽久沒見面了,她還挺期待再看到他呢!

“這趟見面,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反整回來,替自己報仇。”她半開玩笑地說,還故意裝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樣,只是那神情一點兒也不可怕,反而增添了幾許古靈精怪的俏皮味兒。

祥伯被她生動的表情給逗笑了,笑吟吟地道:“呵呵,倘若有那個機會的話,祥伯也會暗中幫助你的。”

“真的嗎?”

“當然了,呵呵。”祥伯笑得更開懷了。

雖然這樣擺明了就是胳膊往外彎,但是誰讓這個可愛的娃兒從小就讓人打從心底喜愛呢?

況且,若只是開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相信少爺也不會真的生氣的。

就在祥伯打算領着柳杏兒和小桃進屋時,正好越過她們的肩頭,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說人人到哪!少爺回來了!”

柳杏兒聞言轉過身去,一抹颀長的白色身影立刻映入眼簾。

她的腦中才剛想着他變得更加高大挺拔了,一擡起頭,就瞧見一張令她不自覺看得失神的臉孔。

八年的時間,他已從一個俊俏的少年,成為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不但更加俊朗出衆,眉宇之間更是透露出神采飛揚的自信與魅力。

上天可真是厚待他哪!擁有這麽出色的外貌,恐怕任何一個姑娘瞧了,都要忍不住芳心怦動……

咦?等等!她現在心跳得這麽快是怎麽回事?

柳杏兒一察覺自己胸口的鼓動,不禁驚愕極了。

不不不,她怎麽可能會對延子律怦然心動?這是不可能的事!

她現在之所以會心跳加快,肯定只是……只是因為怕他會突然出手,像以前那樣将她的臉蛋當面團似的亂揉一氣,絕對只是這樣!

就在柳杏兒的心情因為乍見延子律而陷入混亂的時候,延子律瞥了總管身旁的兩個陌生姑娘一眼。

她們并非家中的奴仆,而從衣着打扮來看也不像是前來拜訪的千金小姐,雖然那名身穿橘衣的姑娘瞧起來有些眼熟,但或許只是曾在路上擦肩而過吧!

“少爺,這兩位是——”

“是新來的丫鬟吧?”延子律說道。

幾日前,家中有一對姐妹丫鬟回老家去奔喪,祥伯曾提過這幾天會再找兩個丫鬟進府來做事,應該就是她們了吧!

“呃?她們——”

祥伯正要否認,柳杏兒卻忽然搶着答道:“是啊!少爺,奴婢是新來的,我叫小杏,她叫小桃。”她語氣恭敬,還狀似謙卑地垂着頭。

小桃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說,但也只能跟着她一塊兒恭敬地行了個禮。

延子律點了點頭,說道:“你們該做的事情,祥伯會好好教導你們的。”

因為還有一些賬冊要看,延子律沒有再多說什麽,也沒再多看她們一眼,便邁開步伐往書房走去。

祥伯才剛從柳杏兒那番令他錯愕的話回過神來,就見延子律已經走遠了。

“杏兒小姐,這……”

“只是跟子律哥開個玩笑嘛!誰叫他沒認出我來。”柳杏兒噘起了唇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什麽嘛!就算沒有祥伯事先告知他回來了,她肯定也能一眼就認出他,但是他卻以為她是新來的丫鬟?真是太無情無義了!

難道說,經過了八年,他早已将她忘得一幹二淨了?

盡管她也不是成天惦記着他,但從沒忘記過他這個人,但他卻似乎對她半點印象也沒有,這筆“新仇”加上“舊恨”,他欠她的可多了呢!

既然他沒認出她,她索性順着他的誤會假扮成丫鬟,找機會戲弄戲弄他,好讓他知道她已經長大,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他随意逗弄而無法反抗的女娃兒了。

當延子律得知真相,發現原來他被她給耍騙了的時候,俊臉上的表情肯定會精彩萬分。

柳杏兒彎起嘴角,愈想就愈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祥伯,您剛不是說了,若有機會的話,會幫我的嗎?那就別向子律哥說出我的真實身分,好嗎?”

“這……可是……”祥伯一臉為難。

“好嘛~~祥伯,您不也知道小時候我被他戲弄得有多慘嗎?只是暫時保密而已,等子律哥最後發現真相時,我會說是我纏着請您保密,不會連累您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拜托嘛!”

被她那雙盈滿懇求的美麗眼眸注視着,再加上這樣帶點撒嬌語氣的嬌言軟語,有誰能夠抗拒得了?

祥伯無奈地搖頭笑道:“好、好,祥伯答應你就是了。”

他相信天性善良的杏兒小姐不會做得太過分,也相信少爺不會只因為一點無傷大雅的玩笑就大發雷霆,便也暫時由得她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

柳杏兒開心極了,只要一想着自己終于能夠乘機“報複”延子律,她就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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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柳杏兒和小桃在延家住了下來,由于她們并非真的奴婢,而是家中的貴客,因此祥伯并沒有指派任何差事給她。

只是為了怕穿幫,柳杏兒叮囑小桃別跟在她的身邊,讓小桃去幫其他丫鬟做一些簡單的活兒。

就在她想着自己也該做些什麽,讓自己更像個丫鬟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孩子的笑聲。

“咦?是有娃兒們在玩耍嗎?”

她一向很喜歡小孩子,一聽見那開心的笑聲,忍不住想要過去瞧瞧。

“那笑聲聽起來像是女娃兒呢,女娃兒好,粉粉嫩嫩的最可愛了!”

柳杏兒一邊笑着猜測,一邊循聲走了過去,就在她走向庭院時,意外地看見了延子律。

他高大颀長的身影,就伫立在一棵花樹下。

當柳杏兒一看見他,目光立刻被牢牢吸引住,彷佛看不見其他景物似的,只能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午後的日陽灑落在他身上,讓一身白衣的他更添些許尊貴的氣息,他那輪廓分明的俊臉正噙着一絲淺笑,而那微笑讓他俊朗的臉更是充滿了魅力。

不知道怔怔地望着他多久後,柳杏兒才猛地回過神。

一意識到自己竟然失神地凝視他,柳杏兒不禁困惑地蹙起眉頭。

“怪了,我這是怎麽了?”

只不過是看着他而已,為什麽先前會克制不住地心跳加快,這會兒又不知不覺地看到出神?

這……肯定是因為他們兩人已八年不見,他在外貌上有了一些改變,所以她才會忍不住多瞧幾眼吧?

柳杏兒很快地替自己的失常找了個合理的借口,匆匆将視線從他的俊臉移開,這時才終于注意到他身邊的一個嬌小身影。

她果然沒猜錯,那是個女娃兒,而且她約莫半個時辰前才見過那孩子,那是竈房裏一位老嬷嬷的孫女,名叫小翠,今年七歲。

延子律抱起小翠,将嬌小的身子舉得高高的。

小翠發出驚呼,随即開心地格格笑個不停。

“好好玩!我飛起來了!好棒啊!”

延子律感染了小翠的興奮與雀躍,也笑了出來。

那低沉渾厚的笑聲,一下又一下地撞在柳杏兒的胸口,在她的心裏掀起一陣異樣的感覺。那騷動是如此的強烈,讓她想忽視也難。

柳杏兒別開臉,不再看向花樹下的身影,她甚至還忍不住噘起紅唇,一個人生起了悶氣。

除了氣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之外,她更氣延子律。

他對待別的小女孩就那麽好,俊臉上滿是溫柔親切的神情,為什麽偏偏就愛欺負她?

仔細回想起來,當年他對待其他鄰家的小女孩,也是相當和善,獨獨喜歡耍弄她,彷佛不将她逗得氣呼呼的,他就渾身不對勁似的。

為什麽?他就這麽瞧她不順眼?

一股郁悶之氣梗在胸口,讓柳杏兒感到很不舒坦。

可惡!真是氣死人了!

她握緊了拳頭,美眸閃動着決心。

她一定要把握這次假扮奴婢的機會,好好地回報多年前的“積怨”,替自己出一口氣不可!

将近一個時辰後,延子律在書房翻看一些書冊。

當他看得正專心之際,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就見走進來的是今日才剛入府的那名橘衣丫鬟。

“少爺,奴婢給您送雞湯來了。”

柳杏兒端着一盅熱騰騰的雞湯過來,擱在他的桌上。

“少爺趁熱喝吧!”

延子律點點頭,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後,立刻皺起眉頭。

“這裏頭加了人參?”

柳杏兒眨了眨眼,用着無辜的聲音問道:“是啊!裏頭加了一些人參,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聽見回答,延子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我不吃人參,竈房大娘應該很清楚的。”

“哎呀!”柳杏兒輕呼了聲,忙說道:“竈房的大娘在忙,所以奴婢自告奮勇幫忙炖雞湯。奴婢初來延府,不知道少爺的忌諱,還請少爺原諒。”她垂着頭,看起來像是在忏悔,但其實只是為了掩住自己暗暗得意的表情。

竈房大娘确實有提醒過別在雞湯裏添加人參,而就算大娘不說,她也早就知道延子律的體質和人參天生就不對盤。

她還記得有一回延子律跟着伯父、伯母來到家中作客時,不小心誤喝下一碗添加許多人參的雞湯,結果那天晚上他不斷地跑茅廁,狼狽極了。

剛才她故意在雞湯中加了些人參,就是想讓他和茅廁再度培養一下感情。

延子律嘆了口氣,既然這個丫鬟是剛來的,還不清楚他的忌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幸好他只喝了一小口,應該不會有什麽狀況。

延子律沒打算追究這件事,卻聽見她自言自語似的開口——

“人參是萬藥之王,能夠養氣補身、滋補元氣,少爺看起來神采奕奕、自信從容,什麽都難不倒的樣子,怎麽會害怕人參呢?難道只是虛有其表……啊,奴婢什麽都沒說!”她像是驚覺自己失言似的,連忙掩住自己的嘴。

聽了她的話,延子律不禁挑起眉梢。

這丫鬟是少根筋嗎?明明口沒遮攔,還敢說自己“什麽都沒說”?

盡管被懷疑虛有其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看她一臉知錯地掩着嘴、低着頭,他縱使有些不悅也按捺了下來。

算了,跟個小女子有什麽好計較的?

延子律籲了口氣,淡淡地命道:“撤下吧!”

柳杏兒可沒打算這麽輕易撤退,再怎麽說,她也費了一番功夫才炖了這碗雞湯,若是只被嘗一口就撤下,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她狀似煩惱地說:“那這碗雞湯該怎麽辦?總不能倒掉呀!浪費糧食可是要遭天譴的,萬一有什麽不測……啊,奴婢什麽都沒說!”

又是“什麽都沒說”?

延子律睨着她,濃眉再度皺起。

倘若不是她的神情看起來無辜,他真忍不住要懷疑她是故意沖着他來的……不過話說回來,她那眨着眼眸的神情,怎麽讓他覺得挺眼熟的?

剛才在大門口時,僅僅是随意看了她一眼,就隐約覺得有種熟悉感,但因為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沒有多想,甚至也沒好好地端詳她的臉。

這會兒仔細一瞧,發現她有着一張嬌美絕倫的臉蛋,而當他盯着她那精致的五官時,心裏那種熟悉的感覺就愈來愈強烈了。

過去他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她嗎?既然她是祥伯找來的新丫鬟,那麽應該是蘇州當地人,他是在什麽情況下見過她的?

望着她那張似曾相識的嬌俏容顏,延子律心底的困惑加深,而當他還在思索之際,柳杏兒又開口勸道——

“還是請少爺喝下吧!人參雞湯對身體很好的。”

“不了,不需要。”延子律斷然拒絕。

“為什麽?少爺是堂堂的男子漢,該不會真的連人參都不敢吃吧?”柳杏兒裝出一副單純無辜的表情,想激他喝下。

“這跟敢不敢無關——”延子律的反駁說一半忽然打住。

真是的,這種瑣事有什麽好争論?他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要忙哪!

“總之,往後別再送上加了人參的任何東西過來就是了,至于這碗雞湯,你喝掉便是。”

“什麽?人參雞湯這麽珍貴,奴婢哪敢喝了它?”

延子律的黑眸一眯,感覺額角的青筋隐隐跳動。

他說一句,她就回一句,哪裏像是不敢了?真不知道一向辦事嚴謹可靠的祥伯,這回究竟是從哪兒找來這個丫鬟?

說話有些口沒遮攔也就罷了,偏偏還伶牙俐齒地說些似乎挺有道理卻又能輕易惹惱人的話,盡管流露出一臉無辜的神情,卻對他這個主子不太敬畏。

真要挑剔起來,她還真是個不合格的丫鬟。

延子律被惹得有些不快,但他實在不想為了這種瑣碎小事浪費心神和口舌。

“随便你要怎麽處理這碗雞湯,總之撤下吧!”

聽出他的語氣帶着趕人的意味,柳杏兒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要是真将他給惹得抓狂,屆時倒黴的可是她自己。

“是,奴婢這就撤下。”

柳杏兒端着雞湯退了出去,當她一離開書房,俏臉便再也按捺不住地露出愉悅的笑容。

記憶中,她從沒見過他發脾氣的模樣,更別說是對奴仆大動肝火,所以她才敢以區區一名奴婢的身分去挑惹他。

盡管她沒有如願地讓他多跑幾趟茅廁,但在口頭上占了不少便宜,見他那被惹得不快又隐忍着沒發作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隔日午後,延子律在巡視過布莊之後,再度來到書房。

正當他打算寫些書信的時候,就見昨日那個新丫鬟又來了。

“少爺,總管讓奴婢來伺候您。”

“我不需要貼身丫鬟,你去做別的差事吧!”延子律說道。

盡管這幾年家境變得富裕,府裏的奴仆衆多,但他并不習慣走到哪兒都有人随侍在側,況且若有什麽事情由他自己親自來做會更快、更利落一些,因此他一向都沒有貼身丫鬟跟着。

“總管說少爺近日事務繁忙,在老爺回府之前,要奴婢跟在少爺的身邊好生地照料伺候。”柳杏兒以恭敬的語氣答道。

她從祥伯那兒聽說了延子律并沒有貼身丫鬟,便立刻自告奮勇地前來。

盡管她一時之間想不到還有什麽可以捉弄他的好主意,但是只要能夠跟在他的身邊,還怕找不到好機會嗎?

“這……”延子律皺了皺眉。

其實他真的不需要什麽貼身丫鬟的伺候,不過想到這也是祥伯的一番好意,便也沒再反對。

“好吧,那你就……幫我磨墨吧!”

讓她在一旁安靜地磨墨,總不會還少根筋地說些口沒遮攔的話吧?

“是。”

柳杏兒應了聲,乖乖地走到桌邊,一邊磨墨,一邊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距離延伯父的生辰還有五日,屆時她一定得恢複自己的真實身分,總不能連延伯父也騙,而這就表示她只剩下五天的時間可以”對付”延子律了。

她得快點想想還有什麽好主意,畢竟昨日她雖然鬧了他一回,但也只是口頭占些上風而已,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嘛!

要是白白當了幾天的丫鬟,又沒有半點”作為”,屆時豈不是要反過來被他取笑嗎?

不不不,她可不想要落得那樣的下場呢!

柳杏兒一邊苦思有什麽妙計,目光不經意落在延子律的側臉,就見他正認真地在寫着書信。

那張端正的臉孔,瞧起來既熟悉又有點陌生,那輪廓仍有着當年那個俊俏少年的影子,卻更加的成熟、俊朗。

此刻他專注的神情,讓他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魅力,柳杏兒看着、看着,心口再度掀起陣陣怦動……

“怎麽了?”

突然響起的低沉嗓音,驀地打斷了柳杏兒的思緒。

“有什麽問題嗎?”延子律又問了聲。

剛才他發現她磨墨的動作停了下來,擡頭一看,就見她正盯着自己,思緒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柳杏兒猛地回過神,一對上他的黑眸,胸口的怦跳霎時更加狂亂了。

“沒……沒什麽……”

她趕緊低下頭,恢複磨墨的動作,然而胸口的鼓動卻久久無法平複。

怪了!她真的太不對勁了!

自從來到延家之後,心跳因為他而變得狂亂,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明明小時候總是三天兩頭地跟着他到處跑,明明當年兩人總是玩鬧在一塊兒,為什麽這回再度相見,她卻沒法兒和他自然地相處?

僅僅只是目光的交會,就讓她心跳加快、思緒紛亂,這教她怎麽有辦法好好地思考該如何整他呀?

柳杏兒輕咬着唇兒,有些氣自己。她在心裏大聲命令自己收斂心神、專心地磨墨,否則可是會露出馬腳,被延子律瞧出端倪的。

就在她全神貫注地磨墨時,延子律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黑眸閃動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不會有錯的,對她的那種熟悉感,不可能只是錯覺。

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見過她,而且不只是擦身而過,否則怎麽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你原本住在哪裏?家中是做什麽的?家裏除了你還有些什麽人?怎麽會來這裏當丫鬟?”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呃?”柳杏兒心一驚,随口胡謅道:“奴……奴婢家住城南,家裏只有一個老奶奶,因為家貧,所以來當丫鬟幫忙掙錢。”

延子律思索了下,實在想不到自己和這丫鬟有什麽交集之處。

他皺了皺眉,索性直接問:“過去我是不是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嗄?”柳杏兒心虛得手中的墨條差點掉了。

他會這麽問,肯定是心裏起了懷疑吧?這可怎麽辦才好?

要是才第二天就被他識破身分,豈不是太遜了嗎?況且若是他自己認出她來,那可一點兒也不好玩。

她可還想瞧見當他意外地得知真相時,臉上驚愕的表情,那她屆時還能乘機取笑調侃他幾句呢!

不行不行,現在一定得想辦法搪塞過去才可以!

“奴婢過去常幫人跑腿,也常……常經過延家的布莊附近,或許因此少爺見過奴婢幾次吧!”柳杏兒假裝認真地低頭磨墨,就怕被他瞧見自己心虛的表情,心裏暗暗祈禱他別再問下去了。

“這樣嗎?嗯……或許吧……”延子律低語。

即使他心裏隐約覺得不光只是這樣的原因,但也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的可能,再說這丫鬟也沒有必要騙他。

“沒事,繼續吧!我只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得似曾相識罷了。”

這番話聽得柳杏兒暗暗冒冷汗,有種不久就會被認出的危機感。她一定得搶在他認出她之前好好整他一番,但是能怎麽做呢?

柳杏兒斂着眉,陷入苦思,一個不留神,手中的墨條不慎滑落,啪的一聲摔在硯臺上。

“呀!”

在她的驚呼聲中,墨汁驀地噴起,不偏不倚地濺上了延子律的俊臉!

柳杏兒愕然瞪大了眼,就連延子律也因為這個出乎預料的意外而怔住。

“天啊!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幫少爺擦拭幹淨!”柳杏兒一邊低呼,一邊拿出手絹替他擦拭,心裏卻暗笑不已。

嘿嘿!這就叫天意!連老天爺都幫她懲罰他呢!

“我自己來就行了,下次小心點就好。”延子律的俊臉流露出一絲無奈。

他知道她并非惡意,因此也沒打算責怪,或許她才剛進府當奴婢,許多事情還不熟練吧。

“不,這是奴婢的錯,還是讓奴婢幫少爺擦幹淨吧!”柳杏兒堅持幫他擦拭,美眸悄悄掠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她擦是擦了,卻刻意以墨漬在他的臉上抹出兩撇胡子。

那張俊朗不凡的臉孔上,霎時多了兩撇逗趣的翹胡子,那模樣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天啊!怎麽辦?看着這樣的臉孔,她好想笑啊!

柳杏兒很努力地憋住,忍得她好痛苦,懷疑自己的腸子都快打結了。

一察覺自己就快要按捺不住臉上的笑意,她只好匆匆地轉身背對着延子律。

“對……對不起……少爺……”她努力擠出道歉,為了怕聲音洩漏出笑意,簡短的一句話她說得斷斷續續的。

見她連一句道歉都說得畏畏縮縮,肩頭還微微地顫動,延子律以為她自責又害怕得快哭了。

想到剛才她說自己家貧,所以來當丫鬟為家裏掙錢,此時大概是害怕因為這樣的意外而被他怒趕出府吧?

延子律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要是她再繼續待在書房裏,只怕真要抽抽噎噎地哭起來了。

“算了,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你先下去吧。”

“是。”

柳杏兒松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書房,就怕自己再多待一會兒,真要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在她離開之後,延子律輕籲一口氣,腦中浮現剛才她背對着他,纖細的肩膀輕輕顫動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她似乎特別的寬容。

即便自己并不是一個愛對奴仆擺架子的嚴厲主子,但若是換成其他奴仆在他的面前屢次犯錯,他至少也會正色地訓誡幾句,但他卻一再地原諒她,對她的過錯毫不追究。

為什麽會如此?只因為她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嗎?

延子律懷着一絲疑惑,走到窗邊想透透氣。

才剛輕推開窗子,就在不遠處的回廊邊看見剛才那個丫鬟的身影,而她……正捧着肚子在笑?!

延子律詫異地怔住,愕然盯着她的臉。

倘若不是那笑容太燦爛,他真要懷疑自己眼花了。

但……這是怎麽一回事?

剛才她不是還因為那個意外而害怕自責嗎?難道說……剛才她肩頭的顫動不是因為怕得掉眼淚,而是在憋笑?!

回想起昨日她口沒遮攔說的那些話,再看着此刻她那太過燦爛的笑容,延子律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鐵青。

好家夥,看來她這個丫鬟完全沒将他這個主子的威嚴放在眼裏!

一想到自己剛才還擔心她會自責地掉眼淚,一股惱怒的情緒就湧上延子律的胸口。

他的眉頭皺得死緊,本想将她揪回書房,好好斥問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也不知道為什麽,當他的目光再度落在她的臉上時,目光就被那燦爛的笑靥牢牢吸引住,不僅視線無法移開,就連胸腔中那股不快的情緒也霎時消失了大半。

日陽下,那嬌美的笑靥彷佛散發着光暈,讓她顯得如此耀眼迷人,這令他的胸口驀地掀起一陣騷動。

當延子律猶在怔忡間,她已走遠。

“……算了。”

延子律嘆了口氣,打消了将她逮回來的念頭。

比起訓斥她,此刻更讓他想弄清楚的,是對她那股愈來愈強烈的熟悉感究竟所為何來?

只是曾在街上和她幾度擦身而過嗎?

不,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那麽簡單。

但,他究竟是在什麽時候見過那麽一張燦爛如花的笑顏?

既然她是祥伯找來的丫鬟,那身分來歷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但他真的不記得自己曾和她在城裏的某處有過任何交集呀!

懷着無法厘清的疑惑,延子律不經意地低下頭,瞥見自己白色的衣袍也沾上了一些墨漬。

想到剛才那捧腹而笑的身影,他不禁再度皺起眉頭。

就在延子律離開書房、打算返回寝房更衣時,一名從旁經過的奴仆原本要向他恭敬行禮,卻突然滿臉錯愕地愣住了。

“少……少爺?”

“怎麽了?有事嗎?”

“不……那個……少爺的……的臉……”

“我的臉怎麽了嗎?”延子律疑惑地問。

“呃……那個……”奴仆支支吾吾的,彷佛有什麽難言之隐。“少爺的臉上……好像沾了些髒污……”

沾了些髒污?應該是剛才的墨漬沒有完全擦幹淨吧!

“我知道了。”延子律點點頭,并不怎麽在意。

進入寝房之後,他走到銅鏡前,打算瞧瞧究竟是哪裏還沒有擦拭幹淨,不料一看卻錯愕地愣住了。

在他的臉上,憑空多出了兩撇胡子!

他伸手一抹,是未幹的墨漬。

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一定是那個丫鬟的傑作!剛才她會捧腹大笑,想必就是這個原因吧?

好哇!竟然敢對他這個主子惡作劇?那丫鬟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吧?要是他不好好地展現一下主子的威儀,豈不是真要讓她給瞧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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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盡管在延子律的俊臉上抹出兩撇胡子,讓柳杏兒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但她很快就感到後悔了。

這麽做雖然可以逞一時之快,卻極有可能替自己惹來麻煩,畢竟他不可能一直沒發現,也不可能不知道那是她做的。

那兩撇胡子,很明顯是惡作劇,而那并不是她裝無辜地說沒擦幹淨,就能夠輕易搪塞過去的呀!

瞧,她才剛感到擔心,果然很快就嘗到了苦果。

延子律差人叫她過去,要她這個貼身丫鬟好生地伺候。

他雖然沒有追問那兩撇胡子的事情,卻将她這個丫鬟使喚得很徹底。

一會兒要她去沏一壺熱茶來,一會兒要她去柴房傳幾句話,一會兒又要她到馬房去瞧瞧他的愛駒是否已喂食了,甚至還要她去瞧瞧他寝房的窗子是否忘了關上再來回報!

盡管那些都不是什麽勞累的差事,但他肯定是故意要整她,明明可以一起交代的事情,偏偏要分許多次來吩咐,讓她必須來回地奔走。

在這半個多時辰之中,她簡直像是在這幢偌大的府邸裏不斷地逛大街似的,幾乎每個角落都去過,簡直快被搞得暈頭轉向了。

“啓禀少爺,已經将您的話傳給竈房大娘了。”柳杏兒很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咬牙切齒。

“嗯,很好。趁此機會,讓你在府裏多走動走動,也好盡快熟悉府裏的一切。”延子律開口道。

虧他還有臉這麽說,明明就是故意惡整她嘛!

“多謝少爺的苦心。”柳杏兒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加倍整回來才甘心。

“你能夠明白就好。對了,剛才我忘了讓你将一份清單交給祥伯,你再跑一趟吧!”

忘了?他根本就是刻意忘了吧?

柳杏兒咬了咬唇,滿肚子怒氣。她發現假扮奴仆不如預期中有趣,不但沒有什麽能夠戲弄他的好機會,反而因為這樣的身分,得被他使喚來、使喚去的。

這簡直就是自己送上來讓他耍着玩嘛!可惡!

她對于自己佯裝丫鬟的舉動感到後悔了,但是如果現在大聲宣布自己的身分,只會讓他嘲笑自己蠢笨吧?

這下子可真是騎虎難下,倘若她沒辦法在延伯父返家,或是她爹娘趕抵蘇州之前替自己扳回一城,恐怕真要落得被他取笑的下場了!

真是不甘心啊……

延子律原本是刻意要讓她明白,一個丫鬟的本分就該好好地做事、聽從主子的差遣,不過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使喚,這丫鬟非但沒有變得更加恭謹謙順,那張俏臉上反而浮現愈來愈叛逆的神情。

本來她還勉強隐忍住,但是這回她那雙美麗的眼眸閃動着明顯的怒氣,那張俏臉更是藏不住心事,将她的情緒全洩漏出來了。

啧,這麽一個性情不恭順的姑娘,根本就不是當丫鬟的料嘛!

不過話說回來……此刻她那氣鼓鼓的粉頰,還有那雙因為生氣而顯得更加晶燦的眼眸,不知為何比起先前她燦爛的笑靥讓他更感到熟悉……

延子律的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當他正要仔細思索的時候,一只嬌小柔嫩的手掌忽然伸到眼前。

“少爺不是說有份清單要交給祥伯嗎?那就拿來呀!”因為心裏太嘔了,柳杏兒的語氣忘了要佯裝恭敬。

延子律一愣,她此刻的神情和口氣,讓他想起了一個多年不見的女孩兒,怔忡間,望着她攤在眼前的手掌,低垂的眼眸忽地閃過一抹精光。

呵!好家夥,原來是她,他的小杏兒呀!一絲笑意悄然浮現在延子律的嘴角。

這妮子絕對沒料到,她掌心那顆殷紅的痣,暴露了她的真實身分。

“少爺?”柳杏兒蹙眉喚了聲,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沉默了下來。

“抱歉,要你做這麽多事情,是我不好。”

“嗄?”柳杏兒呆住。

他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意外極了,思緒霎時有些打結。

現在這是什麽情況?他幹麽要向她道歉?

延子律擡起頭,黑眸定定地望着她,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笑意。

他知道這回爹的生辰宴邀了柳伯父一家人前來,而他們也應允一定會舉家前來赴約。對于八年不見的她,他的心中充滿了期待。

不過,盡管知道她即将前來,但由于一直認定她會與她的家人一塊兒同行,而在大門口見着她時,她身邊卻只有另一個陌生的姑娘,所以他才會壓根兒沒有想到她就是小杏兒,誤以為她們是新來的丫鬟。

由于祥伯并未對他說出實情,因此盡管他被心中那股強烈的熟悉感給搞得困惑不已,也沒想到她根本就是個假丫鬟。

想來,肯定是這妮子要祥伯保密的吧?

過去在貴州時,祥伯可說是看着這妮子長大的,對這個可愛的丫頭寵愛有加,肯定是禁不住她的軟語央求,才答應幫她保守秘密!

這麽一來,昨日她送來那碗加了人參的雞湯、刻意說了那些狀似無心卻令人氣惱的話,還有今日他臉上的兩撇胡子,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想不到八年不見,再次相逢,這妮子送給他的見面禮竟是這樣的惡作劇,假裝奴婢來戲弄他?

就說嘛!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膽大包天、不将主子放在眼裏的丫鬟,原來她根本就是個冒牌貨。

呵!既然這妮子有這等閑情逸致,他就陪她玩玩,看看最後誰輸誰贏,他可是從小都沒輸過哪!

“剛才讓你來回奔走,應該累了吧?過來這邊坐着。”

延子律将思緒還陷入混亂的柳杏兒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含笑地望着她。

在發現她的身分前,盡管心裏對于那份似曾相識的感覺感到困惑,盡管先前在大門口遇上時,就知道她是個嬌美的姑娘,但也沒有一直盯着她猛瞧,畢竟以目光去騷擾一個丫鬟,可不是他的嗜好。

可是這會兒,他忍不住要好好地瞧瞧她。

八年的時光,她果然出落成一個嬌麗無雙的美人兒,然而那細致的五官、漂亮的眉眼,仔細一瞧都還有着些許當年的影子。

都怪他一開始就被她捏造出來的身分給誤導了,才會直到現在才認出她來。

“這……少爺……那個……”柳杏兒的思緒愈來愈混亂,就連話也沒辦法好好地說。

為什麽他要向她道歉?這會兒還讓她坐下?這跟他先前不斷使喚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是突然間吃錯藥了嗎?

在他的盯視下,一種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難道他認出她了?應該……不會吧?她應該沒做出什麽自曝身分的事情呀!

“少爺剛才不是說……有份清單要奴婢交給總管嗎?”她開口問道,盡管剛才還對他的差遣氣得牙癢癢的,這會兒她卻只想拿了清單快點落跑。

“那個不重要。”

“不重要?!”柳杏兒的嗓音不自覺地提高。

“是啊,其實剛才我吩咐的那些差事也不重要。”

聽見他的話,柳杏兒的美眸忍不住冒火。

那些事情通通不重要,他卻反複地使喚她,果然就是故意整她嘛!可惡!這家夥不論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都同樣惡劣!

見她生氣了,延子律反而揚起嘴角。

呵!他的小杏兒還是和當年一樣,只要稍微撩撥逗弄一下,就會露出這樣氣呼呼的表情。

她肯定不知道吧?不知道她生動的表情有多麽可愛,不知道她那雙燦燦發亮的眼眸有多麽美麗。

柳杏兒原本還生着悶氣,但是一瞥見他俊臉上的笑容、一對上他深邃的目光,整個人不但像是被燙着似的匆匆移開視線,心跳也立刻亂了節奏。

他……他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變得古古怪怪的?而她更怪,只不過是看見他的眼神和笑容,怎麽就讓她整個人如此心慌意亂?

由于心情太過混亂,讓柳杏兒只想要趕緊逃開,好讓自己紛亂的心緒可以快一點恢複平靜。

“既然那些事情不重要,那奴婢先退下了。”

匆匆扔下這句話之後,柳杏兒就要落跑,卻因為太過倉促,不小心被桌腳絆了下,當場跌了一跤。

“哇啊——”她狼狽地趴在地上,真是糗極了。

延子律的濃眉一皺,立刻關心地來到她身邊。

“你沒事吧?”

“沒……我想沒事吧……”

柳杏兒想要站起來,腳踝卻傳來一陣疼痛,讓她蹙眉發出一聲痛呼。

踉跄的身子眼看又要跌倒,卻正好撞進延子律的胸膛。

他灼熱陽剛的氣息,讓柳杏兒的呼息一窒,一顆芳心再度狂亂地怦跳,而她身上淡淡的芬芳香氣,也讓延子律的心神一蕩。

這一刻,他們忽然都強烈地意識到,彼此早已不是當年青梅竹馬的男孩和女孩,而是成熟的男人與女人了。

延子律先收斂心神,打破沉默。

“小心點,受傷了嗎?”他扶着她,黑眸盈滿了關心。

對他來說,此刻最要緊的是她的傷勢,而不是先弄清楚為什麽他的胸口會忽然像被撩撥了似的,掀起陣陣騷動。

“我……我沒事……”

柳杏兒逞強地站起來,但才剛邁開一步,立刻疼得皺起眉頭。

“我看你的腳肯定扭傷了,快點坐下來吧!”延子律不由分說地将她再度塞回座椅上。

眼看他蹲了下來,握住她的腳踝,柳杏兒不禁發出驚慌的低呼。

“你……你要做什麽?”

“你的腳扭傷了,不處理不行。”延子律理所當然地說。

“不!不要!”

柳杏兒拼命地搖頭,慌忙想縮回自己的腳,卻被他牢牢地握住。

她咬着唇兒,美眸閃動着懼怕的光芒。

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經幫扭傷的她治療,盡管隔了那麽多年,但她還記得當時她疼得猛掉眼淚,那種經歷她可不想再來一遍!

“我……我沒事的,不需要處理,我只要小心一點走路就行了,你什麽都不用做,真的!”

她那緊張的語氣、驚慌的神情,讓延子律的心一緊,湧上一股憐惜之情,同時也憶起了當年的情景。

他知道她很怕痛,一點兒痛楚就能讓她淚眼汪汪,不過腳踝扭傷若是不及時處理,只會讓她吃更多的苦頭啊!

“忍着點,長痛不如短痛呀!”

“不要!我才不要,你別……啊——”

柳杏兒發出痛楚的驚呼,不敢相信他竟然趁着她說話松懈了防備的時候,出手推拿她的腳踝!

猛然襲來的痛楚,讓她的淚水立刻在眼眶中打轉,眼睫一眨,一顆豆大般的晶瑩淚水就這麽滾落。

瞧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延子律的胸口再度一緊。

“好了,別擔心,你的扭傷很快就能恢複了。”他一邊低聲輕哄,一邊想也不想地擡起手臂為她拭淚。

當延子律一察覺自己的舉動,不禁微微一愣,修長的手指停在她的粉頰上,指尖還沾染着濕意。

以前他不是不曾做過同樣的舉動,但這樣的動作如今做起來,卻彷佛多了幾分親昵,讓氣氛忽然間變得暧昧許多。

他為她拭淚的舉動,讓柳杏兒驚詫得忘了哭泣,而他那修長指尖的溫熱觸感,讓她的臉頰也跟着染上了躁意。

她輕輕挌開他的手,結結巴巴地說:“既……既然已經處理好……那我……呃……奴婢先退下了……”

“小心一點,雖然我已經幫你初步處理過,但若是同樣的地方再碰傷,恐怕會更嚴重。”

聽着他的叮咛,柳杏兒的胸口一熱,甚至就連臉頰都隐隐發燙。

太怪了!真的是怪透了!為什麽他們之間的氣氛,會變得如此古怪?

柳杏兒的心緒亂紛紛,低着頭說:“多謝少爺的關心,奴婢會小心的,那……奴婢先退下了。”

“嗯,你今兒個什麽也別做了,就好好歇着吧!”

“是。”

柳杏兒無暇去想他為什麽忽然對她如此關心,一心只想要快點從這個讓她心緒大亂的男人身邊逃開。

為了怕再度跌傷,她沒忘了要小心翼翼地走,只不過雖然沒有回頭,她卻感覺彷佛有道目光盯着她的身影。

撲通、撲通……胸口的怦動是如此的猛烈,她幾乎都可以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了。

搞什麽嘛!她為什麽會這樣?真希望自己的心別再莫名其妙地跳個不停了!

柳杏兒在內心大聲喊叫,拼命想讓自己恢複正常,然而驀地浮上腦海的俊朗身影,卻輕易地毀了她的努力,讓她的心再度怦動不已……

盡管被弄得淚眼汪汪、疼痛不堪,但柳杏兒也不得不承認,延子律确實挺有本事的。

她的腳踝在他的推拿以及充分的休息之後,恢複得很快,隔天便能夠毫無顧忌地正常走動了。

只不過,回想起昨日發生的種種,她對于自己當初決定假扮丫鬟一事再度感到後悔。

她決定改變策略,盡量避免和延子律打照面,等到延伯父或是她爹娘前來,屆時再說出她的身分,讓他大吃一驚,這樣勉強也能算是戲弄到他了吧?

可惜的是,她雖然打定了這樣的主意,卻無法如願,因為隔日午後她就再度被喚到書房去了。

當柳杏兒踏着心不甘、情不願的步伐來到書房時,就見延子律已坐在一張紫檀木桌後,專注地看着手中的書冊。

說起來,他這個延家少爺還真是忙碌,每日一定會去巡視布莊,對于任何的細節都不馬虎,而回府之後又會立刻進書房處理一些事務,肯定很辛苦吧?

先前祥伯曾說過,他在三年前就逐漸接手家業,還讓延家的生意蒸蒸日上,真的很不簡單……

咦?等、等等!她這會兒是在欽佩個什麽勁兒?那種為他感到驕傲的心情又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柳杏兒的心情有些混亂的時候,延子律一看見她前來,便放下手中的書冊,黑眸的深處閃過一絲笑意。

既然知道了她是小杏兒、知道了她要假扮丫鬟戲弄他,那麽他就大方地給她多點接近他的機會,至于她能不能戲耍成功,那就得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了,呵!

“來了?那就幫我磨墨吧!”

“磨……磨墨?”

一聽見那兩個字,柳杏兒就不禁想到自己在他臉上抹出兩撇胡子的事情。她霎時心虛不已,忍不住小心地觑着他的臉色。

說起來,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提起她在他臉上搞怪的那件事,這是為什麽?

他不可能沒發現,而發現之後為什麽連提都沒提?難道是他每日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像這種不重要的瑣碎小事并沒有放在心上,還是壓根兒已經忘了?這……不太可能吧?

柳杏兒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心不在焉地開始磨墨。

“你的手得拿穩一些,才不會又把墨條給弄掉了。”延子律低聲提醒。

“嗄?”又……又弄掉?

他果然沒忘記那件事!那他到底為什麽不向她興師問罪呢?

照理說,一名丫鬟做出這樣犯上的事情,就算不趕出府,至少也該嚴詞訓斥一番才對呀!

他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麽?心裏到底有什麽盤算?她真是一點兒也猜不出來,而這種捉摸不透、難以預期的感覺,讓柳杏兒的心忐忑不已。

現在她該怎麽辦?是不是向他開口道個歉會比較好?

倘若是一名真正的丫鬟,在這種時候應該是要誠惶誠恐地道歉,說自己當時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那麽做吧?

但……他會相信嗎?他可不是個随便就能唬咔過去的笨蛋呀……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勁嗎?”

正當柳杏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聽見驀地響起的聲音,不僅吓得她肩頭一縮,手也一松,墨條再度“啪”的一聲摔在硯臺上。

這一回,她自己低垂的臉蛋首當其沖,被濺上了墨汁。

“瞧,我就說不小心的話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吧!”延子律的嗓音透着濃濃的笑意。“我來幫你擦幹淨吧!”

柳杏兒一聽,連忙搖頭。

“不不,奴婢自己來就行了,怎麽能讓少爺做這種事呢?”她匆匆取出手絹,卻立刻被他給奪走。

“是我突然出聲吓着了你,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既然是我的錯,當然得由我來善後。”延子律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為了幫她擦拭髒污,他上前一步,兩個人因此靠得很近,他陽剛的氣息宛如一張網,籠罩住嬌小的她。

這沒什麽的,又沒怎樣——柳杏兒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當年他們兩個人成天玩在一塊兒,像這樣靠得很近的情況根本就是家常便飯,完全沒有什麽好在意的。

然而盡管一再地提醒自己別在意,偏偏她卻強烈地意識到他的貼近、他的氣息,甚至就連他輕輕擦拭自己臉蛋的舉動,也能讓她的心跳無法控制地加快。

異樣的感覺在胸口翻湧,讓柳杏兒不自覺地屏住呼息,心慌意亂了起來。

延子律低頭一瞥,就見她的俏頰染上了迷人的緋紅,而那不知所措的神情,讓他的胸口掀起一陣騷動。

八年的時間,他可愛的小杏兒已經成了個美麗又迷人的姑娘,讓人心動、讓人想要憐愛,讓他不只想要像當年那樣逗弄她,更想要進一步地親近她……

很顯然,這回再次相逢,他們之間有些什麽改變了,他對她不再只是像當初哥哥對妹妹似的喜愛,還多了些其他更強烈的感覺。

他的眼底掠過溫柔的笑意,繼續為她擦拭墨漬,其中一滴就剛好位在她的唇畔,他在為她擦拭時,有意無意地,拇指輕輕地摩挲過她柔潤的唇瓣。

見她因為他的舉動不知所措地輕顫了下,臉上的紅暈驀地加深,延子律眼底的笑意更濃,目光也變得更灼熱一些。

看來,不光只是他意識到彼此之間已不再是當年的男孩和女孩,就連她也清楚地意識到了呢!

“好了。你的衣裳也濺上了墨漬,快回房去換一件吧!”

“是……那……奴婢告退。”

柳杏兒直到這時才如夢初醒,從讓她心慌意亂的氣息中回過神。一對上他那帶着笑意的黑眸,她就胸口發燙、心跳紛亂,最後簡直像是逃難似地飛奔離開書房。

一回到寝房,就見小桃正在床邊整理衣物。

這幾日,小桃雖然偶爾也會幫忙其他奴仆做些輕松的差事,其實大多時候都是在房裏——延家為貴客準備的廂房。

雖然祥伯答應暫時不揭穿她假丫鬟的身分,但是對于她提出想要住在下人房的要求卻是堅決反對,說什麽也不肯答應讓她如此委屈。

由于無法說服祥伯,再加上心想延子律每日有許多事情要忙,應該不會去注意到家中新來的兩個丫鬟住在哪間房裏,所以她也沒有堅持,在祥伯的安排下,和小桃一塊兒住進這間寬敞舒适的廂房。

為了避免身分提前被揭穿,她還特地提醒小桃進出時要小心謹慎一點兒,因此截至目前為止,其他奴仆們還以為她們只是聽從祥伯的吩咐進屋來整理。

一瞧見她進房,小桃先是傻眼,随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了?你在笑什麽?”柳杏兒神色不太自然地問。

為什麽小桃一看見她就笑?該不是她臉紅心跳的模樣太明顯了吧?

“小姐……你……你的臉怎麽……”小桃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的臉?她的臉有什麽古怪嗎?

見小桃笑成這樣,柳杏兒的心裏驀地浮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快步奔到銅鏡前,赫然看見自己的臉上憑空出現兩撇胡子,就和她先前在延子律臉上留下的一模一樣!

“這……這是……”

毫無疑問的,這是延子律的傑作,完全是為了報複她先前的惡作劇!

“可惡!”柳杏兒氣得猛跳腳,一想到自己剛才在他為她擦拭時臉紅心跳、心慌意亂的反應,她真覺得嘔極了!

延子律那個壞胚子!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愛戲弄人的死性恐怕這輩子永遠也改不了!

柳杏兒一邊氣悶,一邊在心裏懊惱地罵着延子律,完全忘了是自己先在他的臉上搞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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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隔日,用完午膳後,柳杏兒本打算躲回房間去,卻在經過庭園角落的蓮花池時,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她望着美麗的池子,那池水是如此的平靜,正好與她的心緒相反。

昨日延子律在她臉上留下那兩撇胡子,固然讓她氣得跳腳,但是在氣消之後,想到他們簡直像兩個乳臭未幹的小鬼一樣,做着孩子氣到極點的舉動,就忍不住一個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然而,在她揩去眼角笑出的淚水之後,一想到自己與延子律再度見面,她種種臉紅心跳的怪異反應,她的心情又陷入混亂之中。

雖說是為了要替自己扳回一城,所以她不斷地苦思該如何整延子律,但這幾天她想起他的次數未免太過頻繁了些。

倘若光是想起他還不打緊,問題是每次一想起他,她的心跳就莫名地加快,就連想要将他那張俊臉從腦海中驅逐都辦不到。

說不定這趟除了祝壽之外,還能促成一段良緣哪!

娘的話驀地閃過腦海,讓柳杏兒的雙頰瞬間染上紅暈。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柳杏兒撫着自己發燙的臉頰,拼命地搖頭。

她和延子律……怎麽可能呢?

她拒絕承認自己對延子律動了心,偏偏又沒辦法給自己找出一個合理的原因,只能逃避似的不再去想了。

延子律才剛返回家中,在經過庭院時,就瞥見了池畔的人兒。

他的眼底閃動着溫柔的笑意,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伫立在原地靜靜地凝望她美麗的身影。

自從知道她就是小杏兒之後,她的身影就奇異地占據了他的腦海,甚至就連去巡視布莊時,也總是不經意地想起她。

想着她生氣時晶亮的眸子,想着她惡作劇得逞後燦爛的笑靥,想着她腳扭傷時淚眼汪汪的可憐模樣……

她的一颦一笑,讓他像着了魔似的一再反複回想,像是怎麽也不會膩似的,他甚至還因為想早一點見到她,比平常更快結束了每日的例行巡視,返回府裏。

那種心中惦挂着某個人的感覺,過去從來不曾發生過,但他覺得那種感覺還不壞,甚至可以說是好極了。

就不知道她究竟還想假扮奴婢多久?其實他很想快點揭穿她的身分,好讓他可以不用再以主子與奴婢的身分和她相處。

只不過,他也不想壞了她的玩興,畢竟如果她還想假扮丫鬟,他卻揭穿她,肯定會讓她覺得羞惱甚至不開心吧!

既然這會兒她扮丫鬟扮得這麽起勁,他還是暫時由着她去好了,反正最遲等爹的生辰一到,她也一定得恢複真正的身分了。

在那之前……要不要佯裝讓她戲弄成功呢?這樣她應該會開心吧?

但……他又忍不住想看當她發現原來他早就認出她來時,俏臉上會是什麽樣的表情,肯定是瞪大了眼、氣鼓着粉頰,滿臉不服氣但又可愛透了的表情吧?

延子律還沒拿定主意該不該找個機會佯裝認出她,不如就看着辦吧!

這會兒,她在做什麽呢?一直盯着蓮花池若有所思的模樣,該不是正在想着該怎麽捉弄他吧?

延子律噙着一抹微笑,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池子裏有什麽嗎?讓你看得這麽入迷?”

柳杏兒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連忙拉回心思。

“沒什麽,那個……奴婢正要去竈房幫忙。”

她想要開溜,但延子律卻一個箭步擋住了她的路。

“你不是說,祥伯派你來當我的貼身丫鬟嗎?”

“呃,是呀!但——”

延子律打斷她的話,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用去做什麽竈房的活兒了。”他可舍不得她為了捉弄他,而真去做些勞累的粗活兒。

柳杏兒輕蹙着眉頭,努力想着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脫身。

瞧!他只不過是伫立在眼前,她的心就開始不受控制地怦跳了,她最好還是與他保持距離,而且愈遠愈好。

“你說你叫小杏?杏花的杏?”延子律佯裝随意地開口。

“呃……是……是啊……”

“真的嗎?我以前認識一個女孩兒,她也叫這個名字呢!”

柳杏兒一陣心驚,連忙低下頭,就怕被他瞧見自己心虛的表情。

當時她沒有多想就脫口自稱自己名叫小杏,早知道那個時候應該編造一個與她完全無關的名字才是。

“這……這只是個很普通的名字,奴婢也認識其他幾個名字裏有‘杏’字的姑娘呢!”

“是嗎?不過我仔細一瞧,你倒是跟我認識的那個杏兒有幾分相似呢!”

這番話讓柳杏兒吓得一顆心差點蹦出胸口,而他俯低的俊顏和望向她的黑眸,更是讓她不自覺地屏住呼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怎麽辦?他就要認出她了嗎?

要不要趁他現在尚未認出她,立刻哈哈大笑地指着他的鼻子,說他終于也被她戲耍過一回呢?

如果這麽做,應該會比較好吧?況且這麽一來,她也不需要繼續在他的面前假扮丫鬟了。

對!索性就這麽辦好了!

正當柳杏兒暗暗吸了口氣,打算要依計行事地說出真相時,延子律卻又徑自說了下去——

“幾日之後,你就會見到我說的那個姑娘了,她會和她家人一同前來。說起來,我已經有八年沒見到她了,如今她應該出落成一個嬌美可愛的姑娘了吧!”

欸?

柳杏兒眨了眨眼,有些訝異地偷偷觑了他一眼。

他會這麽說,表示他不但沒認出她,而且還對她沒有半點懷疑?

柳杏兒輕咬了咬唇,心情有些複雜。

盡管暗暗松了一口氣,但是對于到了這樣的地步他竟然還沒認出她來,她的心裏有些莫名的失落。

看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還真是淡得可憐啊!

哼!算了算了!反正祝壽完之後,她就會和爹娘返回貴州,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或許又是八年之後吧!

要是再過八年,屆時他應該早已娶妻生子,也不可能還會再有逗弄戲耍她的閑工夫了吧?

當這個思緒閃過腦海時,柳杏兒的心驀地一揪,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寞感忽然襲上心頭。

糟了,為什麽她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一察覺自己的眼眶當真變得有些濕熱,柳杏兒的心情不禁陷入一陣慌亂。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在他的面前掉眼淚呀!她最好快點從這裏離開,躲回寝房,好好地平複一下情緒。

“少爺剛回府,肯定累了,奴婢去沏壺茶過來。”雖然她才不是真心想要去沏什麽茶,但這會兒只要有能夠逃離的理由,不管什麽都好了!

“不用了,我沒要喝茶。”

延子律伸手想攔住她,而柳杏兒故意佯裝沒瞧見他的阻止,匆忙要離開,卻為了閃躲他伸出的手,腳步一滑,失去了平衡。

還來不及發出尖叫,她整個人已撲通一聲摔進蓮花池裏!

“喔!不!”柳杏兒驚恐地在池中掙紮,這池子比她預期的還深,嬌小的她壓根兒踩不到底。

天啊!她不谙水性,不會泅水呀!

不過一轉眼的時間,她的身軀已完全被池水淹沒,雙腿也因為驚慌地拼命踢蹬,反而被池底的長草牢牢糾纏住。

老天,她不會就這樣冤死在池裏吧?

“杏兒!”

延子律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他立即想也不想地躍入池裏,很快地泅至她的身邊,一把摟住她的身子。

柳杏兒勉強睜開眼,瞧見了他的身影。

他有力的手臂正環住她,讓她感到有種安全、放心的感覺,不再那麽的驚慌恐懼,但卻忍不住生起氣來。

雖說是她自己不小心跌進池子裏的,但若不是他出手要攔阻她,她也不會狼狽地摔進池子裏,喝了好幾口水,難受得簡直像是快要死掉般。

延子律很快地扯斷纏住她的池底長草之後,摟着她破水而出。

他将她輕輕地擱在池邊,見她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彷佛像具沒有生命的搪瓷娃娃,他的胸口狠狠揪緊。

“杏兒!醒醒!快醒醒!”延子律焦慮地叫喚。

柳杏兒知道自己獲救了,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氣。由于整個人還很難受,她仍閉着眼,心想靜靜地躺一會兒應該會舒服一些,想不到耳畔卻不斷傳來延子律焦急的吼叫聲。

怎麽了?不是都已經救起了她,他為什麽還這麽激動?啊……難道見她尚未睜開眼睛,他以為她因溺水昏了過去?

就在柳杏兒打算睜開眼睛,告訴他自己沒事的時候,忽然有個主意閃進腦子裏。

對了,不如就讓他先焦急一會兒,她再突然睜開眼睛吓他一跳,接着一把将他推入池子裏,然後站在池邊取笑他一番,最後再順勢說出自己的身分吧!

柳杏兒愈想愈覺得這樣的計劃真是不錯,就連剛才摔進池子裏的意外,也變得不那麽令她氣惱了。

正當她在心裏暗暗盤算着睜開眼的時機時,忽然感到唇上傳來一陣溫熱。

咦?咦?這……這是什麽?

疑惑之際,感覺有股溫熱的氣吹進她的唇裏,那讓她霎時又驚又羞。

等等!難道……難道他是在……

柳杏兒驀地睜開雙眼,赫然看見一張貼靠得極近的俊臉,她幾乎都可以細數他的眼睫了。

他、他、他……他竟然真的唇貼着唇,正渡氣給她!

唇上傳來溫軟的觸感,讓柳杏兒的雙頰燙紅,腦中一片空白。

一察覺她有了動靜,延子律擡頭一看,見她已經睜開雙眼,他的神情明顯地松了口氣。

“謝天謝地,幸好你醒來了!”

他一把将她摟進懷中,力道大得幾乎快将她揉進他的身體裏。

“你……”

柳杏兒被摟得幾乎快不能喘息,就連說話都有些困難。

她的臉蛋正好貼在他的胸膛,耳邊傳來怦通、怦通的心音,聽起來是如此的劇烈、強勁,這全都是因為她嗎?

一想到他是真心擔憂她的安危,原先心裏的氣惱霎時煙消雲散。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忘了自己應該要快點從他的懷裏掙脫,就這麽像只乖順的貓兒,靜靜地偎在他的懷裏。

屬于他的陽剛氣息将她包圍起來,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知覺,讓她只能感受他的溫熱、他的氣息,還有她和他同樣強烈的心跳……

有那麽一瞬間,她的腦中甚至還閃過“若是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這樣的念頭。

“還好你沒事,剛才我差點以為你有什麽三長兩短。”延子律籲了口氣,見她似乎沒什麽大礙,他才終于放下心來。

一想到方才她昏迷不醒的模樣,胸口那股彷佛被烈火焚燒的焦灼感,到現在仍未完全退去。

不想失去她、不能失去她——這是剛才他腦中唯一的念頭。

“我……我沒事了,只是受了點驚吓而已……”柳杏兒低聲說道。

一想到他竟然因為自己的安危而如此焦慮擔憂,她的心底就湧上絲絲感動,讓她的胸口熱熱暖暖的。

“沒事就好。”

延子律低頭望着她,見有一绺濕發垂在她的頰邊,他擡起手,輕輕為她将發絲拂到耳後。

如此親昵的動作,他做起來卻是那般的自然,彷佛這麽做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似的,卻讓柳杏兒的雙頰染上了一層紅暈。

那緋紅的臉頰、嬌羞的神情,讓延子律的胸口一熱,目光也變得更灼熱了。

彷佛感受到他的注視,柳杏兒擡起頭,視線立刻與他對上。

他那深邃專注的目光,讓她的芳心怦動、思緒混亂,什麽都沒法兒想,只能這麽一瞬也不瞬地與他相望。

目光交纏間,他們的眼裏只剩下彼此的存在,原本想說的話以及周遭的一切,全都被忽略、遺忘了。

他們就這麽凝望着彼此,直到一陣風拂來,讓柳杏兒打了個冷顫。

“冷嗎?你得快點換衣裳才行,瞧,你都濕透——”延子律的視線不經意往下一瞥,說到一半的話突然頓住了。

柳杏兒疑惑地順着他的目光往下一望,霎時羞紅了臉。

由于跌進池裏渾身濕透的緣故,衣裳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忠實地勾勒出她胸前渾圓飽滿的曲線。

柳杏兒的雙頰瞬間燒紅,匆忙轉身背對着他,卻意外地發現不遠處的回廊下站着兩名丫鬟,可能是被剛才她落水的騷動給引過來的。

見她們像是想前來幫忙,又不确定該不該靠近的遲疑神色,該不是瞧見剛才延子律“吻”了她又抱着她,怕會打擾了他們吧?

這麽一想,她原本紅燙的雙頰更是熱得快冒煙了。

“我……我……奴婢回房去換衣裳,少爺也……也快點去更衣吧!”結結巴巴地扔下這幾句話之後,她便頭也不回地匆忙跑開。

延子律目送着她,直到瞧不見她的身影,才收回那灼熱的視線。

當柳杏兒逃難似的奔進房裏,立刻惹來小桃一陣驚呼。

“天啊!出了什麽事?”

小桃錯愕地看着渾身濕漉漉的她,趕緊去取幹淨的衣裳。

“沒什麽,只是不小心跌進池子裏。”

“喏,衣裳來了,快點換掉吧!要是染上風寒可不好。”小桃一邊動作利落地協助她更衣,一邊疑惑地問:“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跌進池子裏?”

“還不都是延子律害的,全是他的錯!你說他是不是惡劣透了?”柳杏兒刻意以氣呼呼的語氣來掩飾自己劇烈動搖的內心。

“是、是。”小桃順着她的話附和了聲,又忍不住問:“不過小姐不是不谙水性嗎?跌進池子之後是怎麽上來的?”

“這個嘛……算他還有點良心,跳下池子來救我。”

想到他有力的手臂、想到他寬闊的胸膛、想到他凝視的目光,柳杏兒的身子就熱了起來,就連心跳也開始變快了。

她別開臉,暗暗希望小桃別發現她臉紅心跳的模樣。

“真的嗎?這麽一來,子律少爺可說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小姐豈不是要以身相許了?”小桃輕笑地說。

“什麽以身相許?你在說什麽呀!”柳杏兒尴尬地輕嚷。

“呵!救命之恩可是大如天,即便是以身相許也不為過啊!”小桃還在嘻嘻哈哈地随口開玩笑。“說不定子律少爺喜歡上了小姐,所以一見小姐落水,才會奮不顧身地跳下池子救人呢!”

“才不是那樣!那只是……只是因為當時情況危急,他才會那麽做,跟喜不喜歡無關的。”

柳杏兒開口反駁,卻驀地想起她“昏迷”時那焦灼擔憂的呼喊、想起她睜開眼之後他明顯松了一口氣的反應。

她的胸口驀地漲滿一股暖意,但她故意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就怕小桃又要胡說八道地說些更羞人的話來。

“再說了,他以為我真的是個丫鬟,怎麽可能會喜歡我?”

話一說出口,柳杏兒忍不住暗暗心想——在延子律的眼裏,她應該只是一名新來的丫鬟吧!那……為什麽他會對一名丫鬟流露出那麽強烈的在乎,彷佛真的害怕失去她似的?

“怎麽不可能?少爺就不能喜歡上丫鬟嗎?”

小桃的話讓柳杏兒的心跳亂了節奏,臉紅地否認道:“別、別再胡說了,他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一個丫鬟?他會那麽做,只是……只是……單純為了救人罷了,不管誰掉進池子裏,他都會去救的,他就是那樣的個性。”

是啊!從小他就十分樂于助人,即使今日跌進池子裏的人不是她,他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只是……倘若對象不是她,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以唇渡氣嗎?

當這個問題一浮上心頭,柳杏兒的腦中就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剛才的“親吻”,她不自覺地擡起手,以指尖輕輕觸碰自己的唇,那上頭彷佛還殘存着他唇片溫熱的觸感……

看見她的舉動,以及雙頰染上的一片緋紅,小桃的眼珠子一轉,興奮地輕呼:“哇!子律少爺該不是除了撈小姐上岸之外,還以唇渡氣來救小姐吧?”

“嗄?”柳杏兒吓了一大跳,雖然匆忙放下自己的手,卻掩飾不了自己早已羞紅的雙頰。

真是的!在這種時候,真希望小桃別猜得這麽準,那讓她簡直想要挖個地洞躲藏起來!

“呵,我瞧小姐這般嬌羞,肯定是很喜歡子律少爺吧?要是子律少爺也喜歡小姐,那不就是兩情相悅了嗎?哇!這可真是太好了!”

“夠了,你別再瞎說了!”柳杏兒羞惱地跺了跺腳。“他才沒有喜歡我,只是很單純的為了救我罷了,其他什麽都沒有,別再胡亂猜測了!”

“好、好,不說了。”小桃這回乖乖閉上了嘴,因為要是再繼續這個話題,恐怕有人的俏臉就要燙得冒煙啦!

小桃笑了笑,抱起濕透的衣裳走出寝房。

當寝房裏只剩下柳杏兒一個人後,她撫着發燙的雙頰,思緒不受控制地飛到延子律的身上。

她喜歡他?這……這有可能嗎?

她不讨厭延子律,這一點是可以确定的,但……喜歡?她真的喜歡他嗎?

盡管柳杏兒很想要大聲否認,可心裏卻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若不是喜歡他,那自己只要一待在他身邊就會臉紅心跳的反應是所為何來?

若不是喜歡他,他的身影又為什麽滿滿地占據她的心,讓她總在不經意的時候想着他?

除了對他動了心之外,她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怎麽會這樣?這下子我該怎麽面對他才好?”她捂住自己發燙的臉,卻控制不住自己狂亂怦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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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延子律,讓柳杏兒陷入極度的困擾之中。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和态度來面對他,甚至就連想要說出自己的身分,都變得躊躇不已。

他至今仍不知道她是誰,卻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即使以唇渡氣還能說是只為了救人,但那之後的擁抱和熾熱的凝視可沒辦法以同樣的理由來解釋。

真是像小桃說的,他真的喜歡上了“小杏”,所以才會那樣嗎?

倘若他喜歡上了她假扮的丫鬟,将來他若得知了她的真正身分,知道“小杏”只是她為了戲耍他而假扮的,那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會不會生氣甚至是失望?

心中的煩惱愈來愈多,對于自己假扮丫鬟一事,她不禁感到後悔萬分。

“早知道就不這麽做了,真是一點兒也不好玩……”

若是一開始她就向延子律說出自己的身分,那麽現在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之中了。

柳杏兒嘆了口氣,踏着遲疑的步伐走進書房。

“少爺有什麽吩咐?”她低着頭,刻意避開與延子律目光交會。

倘若不是他差人喚她過來,她真想躲起來不見他,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才好。

“喏,這是給你的。”

給她的?他要給她什麽?

柳杏兒疑惑地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見桌上擱了一只碗,裏頭不知道盛了什麽東西。

“那是什麽?”

她走過去一看,眉頭立刻一蹙。

“這是姜湯?”

“沒錯。”延子律點了點頭。“你剛跌進池子,渾身濕透,還吹了點風,要是染上風寒就不好了。快點喝碗姜湯,祛祛寒吧!”

還記得她的身子雖然健康,從沒聽她生過什麽嚴重的大病,但卻非常容易染上風寒。

幾年前的某一日,他們兩人跑進林子玩耍時,突然下起了雨,只好冒雨跑回家,哪知才不過淋了不到兩刻鐘的雨,他一點事也沒有,她卻因此染上風寒,在床上躺了幾天。

盡管總是細心調養個幾日就能夠痊愈,但不管怎麽樣,染了病就是難受,他可不想她受那樣的苦。

柳杏兒盯着姜湯,表情有些僵硬,美眸流露出抗拒的光芒。

雖然她知道姜湯對身體有益,對于預防風寒确實挺好的,但她可一點兒也不想喝這種東西,她最讨厭姜湯的味道了!

“這……少爺剛才也濕透了,這碗姜湯,還是少爺喝吧!”

“我要喝還怕沒有嗎?這碗是給你的。”

柳杏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推拒道:“真的不用了,奴婢真的沒事,方才已很快地更衣,不會染上風寒的。”

“即使如此,還是喝了它吧!這是我特地讓竈房為你準備的。”

聽他這麽說,柳杏兒的心底泛起一陣暖意,但想到姜湯的味道,她就又立刻皺起了小臉。

“……可以不喝嗎?”柳杏兒的語氣帶了點不自覺的求饒意味。

見她這個表情,延子律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呵!他可沒忘了她有多讨厭姜湯的味道,記得她總是抱怨姜湯的味道又嗆又辣、難以入喉。

但盡管明知道她讨厭,他還是得讓她喝下去才行,這可是為了她好,絕不是故意要惡整、戲弄她。

“不行,你非喝不可。”

柳杏兒緊抿着唇,像是還想要抗拒。

“需要我喂你嗎?”延子律故意這麽問。

喂……喂她?!

柳杏兒一驚,雙頰染上淡淡的緋紅。

“不用了!”她連忙搖頭,就怕他真的付諸實行。

眼看他如此堅持,看來她是沒辦法避掉了。

柳杏兒只好捧起那碗姜湯,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一口氣将姜湯灌入口中。勉強喝完之後,她放下碗,難受地輕喘着氣。

由于剛才喝得太快,有些湯液從她的唇角流下。

“瞧你,像個孩子似的。”

延子律輕笑了聲,走上前去,直接以指尖為她抹去唇角的湯汁。

如此親昵的舉動,讓柳杏兒一僵,不自覺地屏住呼息。

一擡起眼,看見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她的雙頰驀地脹紅,而他指尖的觸碰,讓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蹦跳出胸口。

延子律已為她抹去湯汁,指尖卻眷戀地停在她的唇邊。

剛才在蓮花池畔雖說是為了救她,他才會不假思索地以唇渡氣給她,但當時她雙唇柔嫩的觸感,他可沒忘記。

此刻望着她那嫣潤的紅唇,他的目光變得灼熱,心裏湧上一股沖動,想要好好地品嘗她的滋味。

柳杏兒察覺了他的注視,感受到兩人之間忽然變得火熱的氣氛,不由得心慌意亂起來。

心緒的緊張讓她有點口幹舌燥,不自覺地伸舌潤了潤唇。

延子律的目光驀地更深濃了,她那粉嫩的舌尖像是世上最強烈的誘惑,他難以抗拒。

他的指尖離開她的唇畔,改而挑起她的下巴,俊顏緩緩地俯低。

隐約察覺出他的意圖,柳杏兒的心如擂鼓,甚至忘了呼息。

雖然腦中曾經閃過應該要阻止他的念頭,但卻因為思緒太過混亂而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心慌無措間,他的唇已覆下,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

那灼熱的氣息和柔軟的觸感,讓她意亂情迷,但她很努力地保持理智,在他還想更進一步親吻的時候,連忙伸出雙手抵住他的胸口。

她別開臉,俏頰早已一片紅燙。

“少爺……別……請別這樣戲弄我……”

“為什麽說是戲弄?”延子律皺起眉頭,他可不是那種會随意調戲姑娘的風流胚子啊!

“奴婢只不過是個下人……少爺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對我……假若不是因為喜歡……就請不要這麽做……”

延子律深深凝望着她,黑眸盈滿溫柔。

“我會這麽做,自然是因為喜歡你。不論你是什麽身分,就算你此刻是一名丫鬟,或是之後不當丫鬟了,我都喜歡。”他輕撫着她的臉,真希望她能快一點結束扮演丫鬟的游戲。

柳杏兒的思緒混亂,聽不出他這番話有什麽暗示意味,事實上,當他說出“喜歡你”這三個字時,她就沒辦法正常思考了,後頭他又說了些什麽,她根本就沒有聽進耳裏。

“你說你……喜歡我?”

“當然。”延子律注視着她,拇指輕輕摩挲她的唇瓣,低沉嗓音在此刻顯得格外醇厚誘人。“我想這麽做,是因為喜歡你,絕對不是為了戲弄你。”

柳杏兒本想說些什麽,但她還來不及吐出半個字,紅唇就再度被吻住,因為欲言而微啓的唇,更是給了他火熱的舌順勢探入的機會。

當她感覺到他熱燙的舌在她的口中探索、糾纏時,思緒變得更加混亂,而且渾身發軟,沒辦法好好站立了。

延子律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将她摟在懷中。

她甜蜜的滋味,讓他難以克制地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察覺懷中的人兒幾乎快喘不過氣,他才打算要松開她的唇時,耳畔卻傳來了祥伯的聲音——

“少爺,關于老爺的生辰宴——啊!”

聽見祥伯的聲音,柳杏兒驀地從意亂情迷中驚醒。她的雙頰瞬間燙紅,羞得恨不得挖個洞将自己埋起來。

“奴……奴婢已經喝、喝完姜湯,先退下了。”

匆匆扔下這句話之後,她沒敢看向延子律和一臉錯愕的祥伯,紅着臉、低着頭,奔出了寝房,一路逃回寝房。

幸好小桃這會兒不在房裏,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此刻的情況。

她躺上床,拉起被子遮住紅燙的臉,腦中不斷地回想剛才的吻,想着他的唇舌如何溫存地吮吻她,還有他說喜歡她時那低醇如酒的嗓音……

愈想她的雙頰就愈熱,就連身子也彷佛被抽光了力氣,簡直就像染上了嚴重的風寒似的……

夜色漸深,柳杏兒在沐浴過後,随便找了個借口,一個人溜出寝房。

小桃實在太機靈、太會察言觀色了,肯定會輕易看穿她的心緒又繞着延子律打轉。

為了怕被取笑,她才溜了出來,一個人在偌大的庭院裏漫不經心地走着。

盡管拂面的夜風沁涼如水,但是回想起今日的事情,她臉上那股躁熱就怎麽也消退不了。

一想到她和延子律親吻的情景竟然被祥伯撞見了,她就羞得恨不得挖個洞将自己埋起來,實在沒臉見人了。

“真是的,這樣要我怎麽面對祥伯嘛……”她咬了咬唇,滿心羞澀。

我會這麽做,自然是因為喜歡你……

想着延子律的話,湧上心頭的甜蜜取代了羞意,讓她眼角眉梢都帶着笑,但沒多久那抹笑意又隐沒了。

盡管他說了喜歡她,但那是對“小杏”這個丫鬟說的呀!倘若她不再是個丫鬟,那他……還會喜歡她嗎?

不确定的感覺讓她的心頭湧上許多不安,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來。

“唉……情況怎麽會變得如此複雜?”

柳杏兒輕嘆口氣,不經意地擡頭,這才發現延子律和祥伯正在不遠處的回廊下說話。

一看見他們,她就想起了親吻被撞見的事,雙頰驀地一熱。

由于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他們,她正想轉身溜掉,卻隐約聽見祥伯的話——

“少爺,關于府裏新來的丫鬟,其實……”

柳杏兒聞言瞪大了眼,暗暗倒抽一口氣。

祥伯他……該不是打算對延子律說出真相吧?!

正當柳杏兒心慌不已的時候,延子律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更加錯愕。

“我知道,她是小杏兒。”

咦?咦?他說什麽?

他……他知道她是誰?!這怎麽會呢?她是什麽時候露餡了?為什麽他一直沒有露出半點識破的跡象?

柳杏兒驚愕得僵立原處,思緒一片混亂。

祥伯聽了他的話,也詫異地愣了愣。

“原來少爺已經知道了。”祥伯笑了笑,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先前答應杏兒小姐要保守秘密,可是今日撞見少爺與她親吻的畫面,讓他不禁猶豫了起來,內心起了掙紮。

雖然這兩個相配的年輕人的感情發展,讓他感到高興,但卻很快地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倘若少爺一直不知道杏兒小姐的身分,還以為自己喜歡上的是一名新來的丫鬟,那情況恐怕會變得有點複雜。

為了避免一樁美好的情事變了調,他只好違背先前的約定,決定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少爺,但怎麽也想不到原來少爺早就認出來了。

“少爺,杏兒小姐這麽做沒有惡意的。”祥伯開口幫柳杏兒說好話,就怕少爺會對于被戲弄一事感到介懷。

“是嗎?”延子律輕笑了聲。“恐怕她打從一開始發現我沒認出她時,就打着要乘機假扮奴婢來戲弄我的主意吧?”

祥伯聞言,不禁再度感到佩服。

“原來,什麽事都瞞不過少爺。”

“那當然了,那妮子想跟我鬥,還早得很哪!”想着她一開始口沒遮攔的話,還有那兩撇惡作劇的胡子,延子律忍不住又是一笑。

“既然少爺都知道了,為什麽不揭穿真相,還讓杏兒小姐繼續假扮下去?”祥伯疑惑地問。

“呵!她想玩,我豈有不奉陪的道理?就陪她玩玩吧!”想起她可愛的俏臉和生動的表情,延子律的俊眸不禁閃動着溫柔的光芒。

從他那溫柔寵溺的表情,祥伯看得出少爺對杏兒小姐是真心喜愛,而杏兒小姐會接受少爺的親吻,肯定也是對少爺有情。

真是太好了!在他看來,他們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再相配不過了!

柳杏兒沒瞧見背對着她的延子律的神情,只聽見他帶着笑意的嗓音,那讓她不敢置信地僵住。

說什麽跟他鬥還早得很,說什麽陪她玩玩,他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嗎?

一種受傷的感覺重重地劃過心頭,柳杏兒彷佛被當頭澆了盆水,原本溫熱發燙的心,霎時冷透了。

原來,延子律早就發現了真相,早就知道她是誰。

原來,他只是佯裝不知道,只是将計就計地反過來戲弄她!

想着他的擁抱,想着他的親吻,想着他說喜歡她的那些話……原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全都只是為了戲弄她、看她的笑話?

一種尖銳的痛楚,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心。

當她為了他的擁抱、為了他的親吻而意亂情迷的時候,他的心裏肯定得意極了吧?

是不是當她臉紅心慌地從他身邊逃開之後,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光是想象他那得意洋洋的神情,柳杏兒就既心痛又憤怒。

“看來杏兒小姐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是少爺的對手呢!”祥伯笑了笑。

“呵!那還用說嗎?這一輩子,她也只有任我欺負的分兒了。”延子律語氣帶笑地說。

一輩子——這三個字在此刻顯得異常美妙。

一股堅定的信念湧上心頭,不光只是為爹祝壽的這幾日,他要将那個甜美可愛的人兒留在身邊一輩子。

他要好好地疼愛她、呵護她,當然還有——欺負她。

想着逗弄她時,她那粉撲撲的臉頰、晶燦燦的眼眸,想着她臉紅心跳、意亂情迷的嬌媚神情,他的胸口就熾熱不已。

“她呀,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遇上我,她也只能認栽了。”在說這話的時候,延子律的神情有着前所未有的認真。

祥伯感受到他的那份真心,由衷替他們感到高興。

“老爺就快回來了,柳老爺和夫人應該過幾日也會抵達蘇州,屆時兩位老爺肯定更有話聊了。”

“那是一定的,我已經等不及了。”延子律含笑地說。

柳杏兒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心痛、憤怒地轉身跑開,再也不想聽見他說出任何一句傷人的話了!

和祥伯聊完之後,延子律還想到書房去處理一些事務,好讓他明日能有多一些時間和他的小杏兒相處。

才剛經過回廊,就瞧見一個慌亂的身影,像是在四處尋找着什麽。

他定睛一看,認出那是随柳杏兒一塊兒來的丫頭。

“怎麽了?”

“少爺,小姐不見了!”小桃焦急地輕嚷,因為心裏太過擔憂,忘了她們這會兒還在假扮丫鬟。

延子律一聽,立刻變了臉色,濃眉也擔憂地皺起。

“什麽?怎麽會不見了?出了什麽事?”

“奴婢也不知道,約莫半個時辰前,奴婢見小姐的臉色不對勁,像是既生氣又傷心,問小姐發生了什麽事,結果小姐說……”

“她說什麽?”延子律連忙追問。

“說……呃……”小桃忽然吞吞吐吐了起來,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快說啊!”延子律焦急地叱喝。

“小姐說……她說‘延子律那個可惡的混賬,說什麽我一輩子只能任他欺負?休想!我再也不會被他耍着玩了!’……說了這樣的話。”小桃硬着頭皮轉述小姐的話。

延子律先是一愣,随即濃眉緊緊皺起。

糟糕!她聽見了他和祥伯的對話?該死!她肯定誤會了!

“小姐氣呼呼的,說她沒有辦法忍受繼續待在子律少爺的家中,就再度跑出寝房去。奴婢原本以為小姐只是到庭院去透透氣,可是卻一直沒看見小姐回來,剛才到處找也不見小姐的身影……都已經這麽晚了,小姐會上哪兒去?真是讓人擔心死了!”

延子律愈聽,濃眉就皺得愈緊。

他沉着臉,立刻把負責守門的奴仆找來。

“剛才這半個多時辰之內,有沒有瞧見杏兒……小杏?”他問道。

“回少爺,半個時辰前,她說總管有事找我,小的就前去找總管,可是總管卻說什麽事情也沒有,而當小的回來時,就沒再瞧見她了。”

延子律咬牙低咒了聲,她肯定是刻意支開門房,溜出去了。

還記得小時候,每回她生氣的時候,都會一個人跑到附近的林子裏躲起來,直到氣消了才願意回來,那已經成了她宣洩情緒的習慣。

在蘇州城外有一座山林,那是從貴州前來此處的必經之地,這會兒她極有可能躲到那兒去了。

“我這就去找她!”

延子律立刻奔到馬房,躍上馬背,一路追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要找到她,要向她解開所有的誤會,要親口告訴她——他是真心真意地喜愛她,絕對沒有半點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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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柳杏兒溜出延家之後,來到近郊的山林。

此刻她坐在一座土坡上,倚靠着一棵大樹,擡頭望向天際。

今晚的月兒正圓,夜空中還綴着點點星子,瞧起來美麗極了,然而此刻她不但沒有半點賞景的興致,甚至感到異常的寂寞孤單。

“好像……太沖動了……”她嘆口氣,頹然将臉蛋埋在雙膝中。

以前她總會在生氣、鬧別扭的時候一個人跑進林子裏,由于是自幼就常在裏頭四處玩耍的山林,對于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因此即便她一個女娃兒單獨闖進去也毫不畏懼。

可這裏畢竟是人生地不熟的蘇州哪!她這樣做似乎太危險了。

都怪她的情緒太氣憤激動,根本沒辦法冷靜,沖動之下就跑出來了。

“唉……”柳杏兒幽幽一嘆。

她知道跑出來并不能改變什麽,也知道自己還是得回去,但由于情緒太亂、太激動,要是不出來冷靜一下,她怎麽受得了?

可是即使這會兒她暫時離開了延家,也滿腦子都是延子律的身影。

回想起剛才聽見的那些話,她的胸口就泛起了難以遏抑的痛楚。

原來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在耍着她玩,可偏偏她卻蠢得對他動了真心!

太過分了!就算是想戲弄她,這樣的方式也未免惡劣過頭了!

“可惡的延子律!大混蛋!”

為了宣洩胸口那股猛烈的怒氣與疼痛,她忍不住對着月兒疊聲咒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熟悉的嗓音乍然響起,讓柳杏兒僵住。

“謝天謝地,我終于找到你了!”

柳杏兒驀地回頭,就見延子律正從馬背躍下,朝她走來。

他……他怎麽會到這裏來?

“你來這裏做什麽?!”她咬牙問道。

“當然是來找你的。杏兒,快跟我回去吧!”延子律望着她,心裏着實松了一口氣。

這片山林說大不大,但要找個刻意躲起來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他在經過這附近的時候,隐約聽見了咒罵聲,便立刻循聲而來。

“我才不要!你自己回去!”

“杏兒,聽我說,你剛才聽見的不是事實,你誤會了——”

“沒有什麽誤會!你別想再戲弄我了!我跟你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柳杏兒激動地嚷着,指尖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

她不會再相信他的話了!已經夠了!

什麽誤會?什麽不是事實?那一定只是他為了繼續戲弄她,才編造的謊話!

“杏兒,你先別激動,聽我把話說清楚,我真的——”

“夠了,我剛才已經聽得夠多,你什麽都不用再說了!隔了這麽多年,我還是只能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心裏很得意是吧?這樣玩弄人很有趣嗎?”柳杏兒激動地嚷着,淚水再度在眼眶中打轉。

明明他說了他只是順勢陪她玩玩,明明他說了她不是他的對手,明明他說了她一輩子都只有被他欺負的分!

那每一字、每一句,全都是他親口說的,難道還會有假?

她絕對不會再相信他了,絕對不會!

“如果像當年一樣,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戲弄也就罷了,可是這次你卻……卻……你怎麽能這麽做?怎麽能為了戲弄而故意撩撥別人的心,拿感情來開玩笑?實在太過分了!”

一想到自己完全被他耍弄在指掌之間,因為他的擁抱和親吻而意亂情迷,柳杏兒就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愚蠢可笑的人!

“看着我因為你的靠近而緊張、心跳加快、意亂情迷,讓我滿腦子都被你的身影給占據,這樣你很開心嗎?”她忿忿地嚷着,嗓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哽咽。

聽着這番“表白”,延子律的胸口霎時被一股感動的熱流給脹滿。

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她,目光火熱。

“是啊,我确實很開心。”他的嗓音溫柔極了。

能夠從她口中聽見她對他的情意,讓他如何能不開心?事實上,他開心得直想立刻将她擁入懷中,給她一個喘不過氣的吻。

聽見他的回答,柳杏兒誤會了他的意思,不禁更加氣憤。

就為了尋開心,讓她如此的心痛?這男人實在太可恨了!

“夠了!到此為止,我不會再繼續被你戲弄了!”

延子律一愣,連忙澄清道:“不,杏兒,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之所以會說開心,那是因為你的那些話,讓我更加确定了我們是兩情相悅,還有什麽比這更值得開心的?”

兩情相悅?

柳杏兒的心因為這四個字而怦然跳動,但是一想到他對祥伯說的那些話,熱燙的胸口就立刻冷卻下來。

他的話不能信!這一切全都只是謊言!

柳杏兒捂着耳朵,嚷道:“我說過,我不會再任你耍着玩了,你也不要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杏兒,你要怎麽樣才能相信我?”延子律神色無奈地皺着眉頭。

“我不會信的!我也不想再聽你說任何的話了!”柳杏兒轉過身,不想再看見他,那會讓她的心情沒辦法平靜下來。

“等等,杏兒,別動!別再過去了!”延子律大喊,語氣中帶着一絲焦急。

“你才是別再過來了!”

柳杏兒回頭瞪了他一眼,見他邁開步伐走過來,她一心只想逃開,卻因為夜色太黑,沒注意到腳邊的樹根,被重重地絆了一跤。

“不!杏兒!”

延子律的臉色一變,毫不遲疑地撲了過去,展臂摟住她。

由于這兒是土坡,摔倒的兩個人就這麽順着傾斜的地勢一連滾了好幾圈,才終于停下來。

延子律緊摟着她,絲毫不肯松手,兩人都急促地喘着氣。

“放手!你快點放手!”柳杏兒氣憤地嚷着。

“杏兒,別動!”延子律沉聲低喝。

兩人的身軀親昵地交疊,他灼熱的呼息就拂在耳畔,讓柳杏兒的身軀輕顫,心跳亂了節奏。

可惡!明明她很努力想要克制,卻偏偏還是控制不住臉紅心跳的反應,她真氣這樣不争氣的自己!

“你這是在做什麽?快點放開我!”

“杏兒,這兒再過去沒有路,要是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在蘇州住了八年之久,他雖然稱不上對這裏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但對于地形還是大致清楚的。

他記得這座土坡再過去一點就是山坳了,雖然并非懸崖峭壁,可若是從那樣距離的落差摔下去,就算不去掉半條命,恐怕也會摔斷手骨、腿骨。

聽了他的警告,有那麽一瞬間,柳杏兒的心中升起一絲忌憚,但一想到他素行不良,總愛戲弄她,這次肯定也只是騙人的。

“少騙人!又想編造謊言來唬咔人了!”

柳杏兒奮力推開他,才一起身就拔腿要跑。

“不!”

延子律驚吼一聲,再度朝她撲了過去。

他抓住她的手,一拉、一推,轉眼間将她的身子推倒在約莫一丈遠的地方,而他自己則因為這股強勁的力道,往反方向摔去!

正如他所說,再過去一點就沒有路了,他高大的身軀頓時摔了出去,盡管及時出手攀住了邊緣,但整個人就這麽懸吊在半空中,說有多驚險就有多驚險。

柳杏兒駭然驚呼,臉上的血色盡失,一顆心狠狠揪緊。

老天!他并沒有騙她,甚至為了救她,竟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了!

眼看他有危險,她渾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凝結了似的。

“子律哥……”

她站起身,想要奔過去救他,卻被延子律厲聲斥止。

“不!杏兒,站住,別過來!”

“可是……”

“聽話,這邊很危險,千萬別過來!”

“可是……可是你怎麽辦?”由于太過心慌,原本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克制不住地落下。

強烈的懊惱、後悔湧上心頭,她實在不該這麽氣憤激動,實在不該不相信他的話。她寧可自己再次被他戲弄,也不要他有任何意外啊!

現在……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驚慌得六神無主,但是一想到他正身處險境,她就緊咬着唇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要救他……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柳杏兒左右張望,在附近瞧見長長的藤蔓,想起小時候延子律曾利用它做了長長的秋千給她玩耍,還說它十分堅韌,就算坐上成年人也沒問題。

那麽,就用它吧!

柳杏兒立刻找來一條牢固的藤蔓,将一端繞綁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另一端則抛給延子律。

“子律哥,這樣可以嗎?”

“行了,這樣就足夠了。”

延子律順着藤蔓攀爬上來,一到安全的地方,柳杏兒就再也克制不住地撲進他的懷裏。

“讨厭!讨厭!你差點吓死我了!”

一想到萬一他真有什麽三長兩短……心中的恐懼讓她顫抖不已。

延子律摟着她微顫的身軀,感受到她心中的懼怕與不安,他不禁覺得窩心、感動極了。

“好了,沒事了,我這不是好端端的,一點事也沒有嗎?”他一邊輕聲低語,一邊溫柔地輕拍她的背。

在他的安撫下,柳杏兒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這才終于察覺到自己竟然對他投懷送抱!

她的俏臉一熱,羞得想要退開,但他卻不放手。

“杏兒,請你相信我好嗎?我對你的心意絕對是認真的。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那種會惡劣地玩弄女人感情的壞胚子嗎?”他一臉正色地問。

“這……”柳杏兒咬着唇兒。

盡管她很想大喊他就是那麽惡劣的人,卻怎麽也說不出違心之論。雖然從前時常被他耍弄得氣呼呼的,但是她的心裏從不曾懷疑他不是個好人。

事實上,過去他對她的種種戲耍,頂多只是情緒上的撩撥、逗弄,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她——不管是身體上的傷還是心裏的傷。

“杏兒,我是真心喜愛你。”延子律拉起她的手,将她的掌心緊貼在自己胸口。“相信我,這兒早已被你徹底的占據了。”

柳杏兒屏住氣息,感受到掌心下猛烈的跳動。

想到他誤以為她落水昏迷時焦慮的吼叫,想到剛才他奮不顧身的搭救,那些全都是出于本能的反應,倘若不是出于真心,他又怎麽能做到那樣的地步?

這麽一想,柳杏兒原已發誓不再相信他的決心就産生了劇烈的動搖,開始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能夠相信他。

“你說的都是真的?沒騙我?”她咬着唇兒問道。

“當然是真的,就算要我發毒誓我也不怕,因為我是真心愛你的啊!”

聽見他熱烈的表白,柳杏兒羞紅了臉。

“我……我有什麽好的?真的值得你愛?”

“當然值得,對我而言,你是這個世上唯一令我心動的姑娘,我怎麽能不愛上你?”

他深情的語氣、認真的神情,一點一滴融化了柳杏兒心中的不安,也讓她不再有任何逃跑或抗拒的念頭,乖乖地偎在他的懷中。

感受到她的軟化,延子律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杏兒,在我爹的生辰過後,你可願意繼續留下來,當我的妻子?”

他這是在向她求親?!

柳杏兒的呼息一窒,一顆心霎時被甜蜜與喜悅給漲滿。

“你……你可要考慮清楚,倘若只是為了要戲弄我,付出一輩子的代價可劃不來唷!”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絕對是清楚地考慮過後才這麽說的。我是真心想娶你為妻,想要你永遠陪在我的身邊。杏兒,你可願意?”

他灼熱的目光,讓柳杏兒害羞極了。

“我……這種事情,得等我爹娘來,向他們禀告之後才算數呀!”

這番話等于是暗示她願意,就等他正式向她爹娘提親了。

延子律的心底湧上一陣狂喜與感動,将她摟得更緊了。

“杏兒,我真等不及想要讓你成為我的妻子了。”他深情低語,溫柔的親吻也落在她的眉心。

蕩漾在胸口的甜蜜,撫平了柳杏兒心中原先所有的疼痛與不安。

他們在美麗的月色下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後,延子律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道:“對了,既然都來這裏了,有個地方我一定要帶你去瞧瞧。”

“什麽地方?”柳杏兒好奇地問。

延子律的唇角一揚,賣起了關子。

“去了就知道,走吧!”

望着伸到自己眼前的大掌,柳杏兒毫不猶豫地交出自己的手,任由他牢牢地握住。

還記得小時候她總愛跟着他到處跑,心裏從來不擔心會發生什麽危險,此刻她也相信不論他要帶她去哪裏,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會是安全的。

“天啊!這……這是……”

柳杏兒伫立在一棵參天的巨樹下,仰首往上望,俏臉上滿是驚訝。

盡管月色朦胧,但還是能瞧見在粗壯的樹幹上有一間樹屋。

一股熟悉的感覺驀地湧上心頭,時間彷佛忽然回到多年前,他們都還住在貴州的時候。

“這也是你自己搭建的?”柳杏兒問。

“是啊!要不要上去瞧瞧?”

柳杏兒立刻興奮地點頭。

“當然要!不過……有沒有繩梯?”她想起了當年他明明做了繩梯,卻為了戲耍她而故意不說的事情。

“呵,當然有,你先在這裏等着。”

延子律先上了樹屋之後,将麻繩編成的梯子抛下來給她,柳杏兒立刻小心地爬了上去。

一進樹屋裏,延子律取出火折子,點燃了木桌上的燭火,柔和的光芒立刻映亮了四周。

“這裏像不像小時候我在林子裏搭建的那間樹屋?”延子律笑問。

“像!像極了!不過這間樹屋蓋得更好呢!”柳杏兒忍不住驚嘆。

還記得當年的那間樹屋相當簡陋,然而這裏不但有張木桌,地上還鋪着柔軟的獸皮,看起來舒适多了。

就在柳杏兒好奇地東張西望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雷聲,接着便聽見了滴滴答答的雨聲。

“糟糕,下雨了!”

“是啊!看來咱們得暫時在這兒避避雨了。還好這裏不會漏水,不用擔心會淋成落湯雞。”延子律笑道。

“呵,這兒真是挺不錯的。”柳杏兒在一張獸皮上坐了下來,問道:“你怎麽會想要搭建這間樹屋?”

“因為有一回我偶然來到這裏,覺得這兒和當年貴州近郊的林子挺像的,一想到當年曾經搭建樹屋,就忍不住在這裏也搭了一間。我偶爾會到這裏來,待在這裏,總會讓我不禁想起你。”延子律笑望着她。

盡管分隔八年,但是在他的心裏,可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個當年總被他逗弄得哇哇大叫的女孩兒。

“真的嗎?你不是幾乎将我給忘了嗎?”

“怎麽可能?你這麽可愛,我怎麽舍得忘掉?”

聽見他的話,柳杏兒的粉頰微微泛紅。

“舍不得忘掉,卻沒有立刻認出我來,還以為我是個丫鬟?”她刻意佯裝不悅地哼道。

“那是因為我一心認為你會和伯父、伯母一塊兒同行,誰知道你自己先來,還串通了祥伯,我才會一時被你給騙倒。不過你也很快就報複我啦!不但想害我跑茅廁,還在我臉上畫了兩撇胡子。”

想着自己先前幼稚的惡作劇,柳杏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笑靥燦爛如花,讓延子律舍不得移開目光。

一陣情生意動,讓他忍不住展開雙臂,将她擁入懷中。

“杏兒,真高興我們又見面了,這一次,我要将你永遠留在身邊,再也不與你分離。”

聽着他的話,柳杏兒的心底一甜,俏臉更熱。

她低垂着頭,不讓他瞧見她羞紅的臉。

外頭的雨不斷地打在樹葉上、屋頂上,發出了滴滴答答的聲響,像她此刻的心跳一樣狂亂。

延子律像是要窺探她的表情,低下頭望向她。見她雙頰緋紅、神色嬌羞,他情不自禁地擡起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

柳杏兒沒有任何抗拒,輕輕地閉上雙眼,承受着他溫柔的親吻,甚至在他的哄誘下為他分開紅唇,迎入他的舌瓣。

延子律捧着她的臉,愈吻愈深、愈吻愈沉醉。

柳杏兒渾身發燙,身子無力地滑倒在柔軟的獸皮上。延子律順勢輕覆上去,繼續纏綿地吻着她。

小小的樹屋裏,回蕩着兩人細微的喘息,甚至就連唾沫交纏的聲音也能聽見,讓氣氛變得更加火熱。

當他的吻游移到她細嫩的頸子,火熱的唇舌舔吮着那兒柔嫩的肌膚時,她的身子一顫,發出嬌媚的喘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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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6 00:0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小小的樹屋中,回蕩着兩人的喘息聲,已沒聽見外頭滴滴答答的聲響,這才發現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

延子律溫存地親吻她的唇,黑眸盈滿深情與愛憐。

“還好嗎?感覺怎麽樣?”

感覺怎麽樣?!這種羞人的問題,讓她怎麽回答嘛!

柳杏兒羞得滿臉通紅,不只沒有勇氣回答,甚至不敢與他那太過灼熱的視線交會。

“呵,我的小杏兒,你真是可愛。”

他情不自禁地親吻着她的頸子,那柔嫩的肌膚在他的吮吻下出現了淡淡的紅痕,彷佛他在她的身上烙下了專屬于他的印記。

太過親昵的氣氛,讓柳杏兒害羞極了。

她輕輕扭動身軀,想要從他的懷抱退開,卻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反而讓兩人的身軀親昵的摩挲,才剛平息的欲望輕易又被撩撥起來。

一察覺埋在自己體內的欲望忽然又變得堅硬灼熱,柳杏兒不禁驚異地瞪大了眼。

“你……你怎麽……”

“誰讓你這麽誘人?是你點的火,你得負責啊!”延子律在她的耳畔低語,見她敏感地顫抖,他不禁揚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由于顧慮到她才初嘗雲雨,怕太激烈的需索會讓她的身子負荷不了,于是這回他便放緩了力道和節奏。

溫存纏綿的律||動,讓柳杏兒的身子很快又熱了起來,情||欲之火一旦被點燃,什麽理智、害羞與矜持全都被抛到腦後。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伸出雙臂,緊緊攀附着他健碩的身軀,承受他的熱情與愛意,再度與他一同投身于這場情||欲風暴之中……

纏綿的雲雨過後,延子律讓柳杏兒在樹屋裏歇息了一會兒,才騎馬帶她返回延家。

下馬時,柳杏兒的雙腿一軟,身子有些搖晃。

“小心。”延子律眼捷手快地将她摟進懷中,半開玩笑地問:“你呀!怎麽好像很容易跌倒?”

“什麽嘛!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因為你——”柳杏兒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忽然頓住。

延子律的嘴角一揚,俊臉逼到她的眼前。

“因為我怎麽樣?”他低聲輕問。

“因為你……”柳杏兒的俏臉一陣燒紅。

倘若不是因為剛才的翻雲覆雨耗光了力氣,她又怎麽會雙腿發軟?但是這種羞人的話她怎麽說得出口嘛!

他肯定知道她心裏想說的是什麽,卻還故意這麽問,擺明了就是想讓她更加害羞嘛!

柳杏兒忍不住噘起唇兒,懊惱地瞪了他一眼。

“總而言之,都是你的錯!”

她那羞惱嬌嗔的表情實在可愛極了,讓延子律忍不住伸手親昵地拍了拍她紅撲撲的臉頰。

“是、是,都是我的錯,是我剛才在樹屋裏把你給累壞了吧?”

一提起樹屋,柳杏兒就不禁回想起剛才那些翻雲覆雨的畫面,想着他對她做的那些羞死人的舉動,她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知……知道就好……”

她那嫣紅的雙頰、嬌羞的神态,讓延子律的胸口一熱,他的大掌愛憐地輕撫着她的面頰,視線落在她柔潤的紅唇上。

一察覺他的目光,察覺他的俊顏緩緩地靠近,柳杏兒的心跳霎時亂了節奏,面紅耳赤地伸手遮住他的嘴。

“你……你別亂來呀!要是有人經過怎麽辦?”

雖然這會兒旁邊沒人,但難保不會有人正巧經過,要是像上次被祥伯撞見一樣,又被其他人瞧見他們親昵的舉動,那她還要不要做人哪?

延子律的黑眸帶笑,乘機吻了下掩着他唇片的掌心,惹得她又是一陣臉紅,慌忙收回手。

“是,我會等到沒有閑雜人等來打擾的時候,再做那些我想對你做個徹底的事情,這樣行了吧?”

他凝望她的目光太過火熱,唇邊的笑意帶着一絲邪氣,雖然沒有明說,但到底什麽是他想“做個徹底”的事情,已不言而喻。

柳杏兒羞極了,嗔惱地猛跺腳。

“好了!別再說了!”要是再聽他說這些羞死人的話,她怕自己的雙頰真要像着火似的燒起來了。

真是氣人,他壓根兒就是以逗弄她為樂,不把她逗得臉紅心跳、不知所措,就不肯罷休似的。

“好、好,不說了。”延子律就此打住,知道要是再鬧下去,她可真要惱羞成怒地翻臉了。

他将她送到廂房門口,說道:“時候不早,進房之後就趕緊歇着吧!”

“嗯,知道了。”

柳杏兒本要轉身進房,但望着延子律的俊臉,卻忽然有點舍不得。

真是怪了,明明他們就同住一個屋檐下,明日一早就能再見到了,她是在難舍難分個什麽勁兒呀?

像是看出她美眸中的不舍,延子律展開雙臂,将她輕擁入懷。

“倘若咱們已經成親就好了,那我這會兒就能直接将你帶回房裏了。”他一邊低語,一邊以下巴親昵地磨蹭她的發。

“你……你又在說些什麽呀!”柳杏兒臉紅地嗔怪。

剛才在樹屋裏,他們都已經翻雲覆雨過了,他難道還想……

“怎麽了?我說的只是抱着你入睡呀!還是你想——”

“我什麽都沒想!”柳杏兒慌忙打斷他的話。

延子律輕笑了聲,沒再逗弄她。他收攏手臂,将她擁得更緊一些。

柳杏兒的臉蛋貼在他的胸膛,靜靜地聽着他強勁的心音,感覺自己被一股幸福的暖意包圍起來。

正當氣氛溫存美好之際,房門突然被打開,小桃滿臉焦慮地走出來。

一看見他們相擁的身影,小桃錯愕地瞪大眼,當場呆若木雞地愣住了。

她原本擔憂着小姐的情況,想出來瞧瞧小姐究竟回來了沒有,想不到才一打開門就看見子律少爺和小姐親昵相擁的畫面。

“呃……奴婢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小桃回過神之後,迅速退回房裏,甚至還十分貼心地關上房門。

又……又被撞見了!

柳杏兒尴尬地從延子律的懷中退出,俏臉再度布滿紅暈。

相對于她的羞窘,延子律的态度顯得坦然多了。

既然他和她在不久的将來就會結為夫妻,那麽日後被下人瞧見他們舉止親昵也是難以避免的事,總不能還要他刻意與心愛的妻子保持距離吧?那不但做不到,而且也沒必要。

“好了,快點歇息吧!”

他低頭輕吻了下她的眉心,才轉身離開。

柳杏兒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已走遠,才轉身推門進房。

一進門,就瞧見小桃掩着嘴竊笑的模樣。

“什麽都不許問!”她臉紅地嚷道。

小桃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好、好,小桃不問,什麽都不問。”

從剛才他們親昵的相擁,還有這會兒小姐滿臉羞紅的神情,她就算不問,也能猜出大概發生了什麽事。

肯定是子律少爺追出去之後,找到了小姐,不但讓小姐消了氣,而且還互訴情衷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先前她就隐約感覺出子律少爺與小姐之間互有情意,這會兒他們有了順利美好的發展,她也感到高興極了。

“已經很晚了,小姐早點更衣就寝吧!”

“嗯。”

小桃上前幫忙更衣,卻意外地瞥見在她細白柔嫩的頸子上,出現了幾枚淡淡的紅痕。

想着那究竟是怎麽來的,小桃的臉蛋也不禁熱了起來。

“小姐……那個……”

“都說了什麽都不許問!”柳杏兒立刻開口制止,就怕小桃會說出什麽讓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話來。

“不,小桃只是要說……”

“說什麽?”柳杏兒臉紅地問,以眼神警告小桃不許亂說話。

瞧見她那神情,小桃差點忍不住再度噗哧地笑出聲。

小姐肯定不知道這樣的态度反而欲蓋彌彰,讓人更忍不住想象他們究竟在外頭做了些什麽?

肯定除了擁抱之外,還有更多更讓人害羞的事情吧?

“放心,小桃絕對不會問小姐今晚發生什麽事,小桃只是要提醒小姐,明日恐怕得在頸子上多撲些水粉。”

“嗄?為什麽?”柳杏兒疑惑地問。

“因為……小姐的頸子出現了幾枚紅痕,大概是被蟲子咬的吧!”小桃掩嘴竊笑。

“嗄?”紅……紅痕?!

柳杏兒心虛地伸手遮住自己的頸子,不用猜也知道那肯定是被延子律吮吻出來的痕跡。

“是……是啊!林子裏蟲子很多,真是讨厭。”柳杏兒尴尬地幹笑幾聲。“啊,真的已經好晚了,該就寝了!”

她趕緊躺上床,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燙紅的臉,卻無法克制地想起延子律親吻她頸子的情景,就連那種火熱酥麻的感受也被喚起,那讓她渾身發燙、心跳狂亂,根本沒法兒好好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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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26 00:09: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由于臨時又多了些事情耽擱,延明謙在自己五十大壽的兩日後,才終于返家。

一看見柳杏兒,他的臉上立刻揚起慈祥和善的笑容。

“杏兒,好久不見了,快讓伯父好好地瞧瞧!”他一邊打量她,一邊贊美地猛點頭。“幾年不見,杏兒已經變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了呢!”

“伯父過獎了,伯父才是瞧起來氣色紅潤、健壯硬朗,跟八年前相比沒有什麽改變呢!”

“呵呵!你的嘴太甜了,伯父老了許多啦!對了,你爹娘呢?剛聽祥伯說他們沒跟你一塊兒來?”

“是啊。”柳杏兒點點頭,解釋道:“因為家中的古書鋪出了一點狀況,他們處理好之後,就會立刻趕來,我想也應該快到了吧!”

“原來是這樣,真想快點見着你爹娘,和他們好好聚一聚。”

一回想起當年兩家人熱絡往來,親近得宛如一家人的情景,延明謙的神情就充滿了懷念。

“對了,這幾天子律有好好地招呼你、照顧你吧?還是他又故意把你惹得氣呼呼的?”延明謙笑問,他可沒忘了自己的兒子當年有多麽愛逗弄這個粉嫩可愛的俏娃兒。

“沒……沒有,子律哥很照顧我。”柳杏兒的俏臉微微泛紅。

今日一早延子律就去布莊巡視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因此延伯父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發展。

這種事,總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來開口吧?所以也只能等到延子律返家之後,再由他來禀告延伯父了。

“表姨父,這位姑娘就是您口中時常提起的柳家小姐嗎?”一個嬌脆的嗓音忽然響起。

柳杏兒一怔,剛才她沉浸在再度見到延伯父的雀躍之中,沒注意到伯父的身後還跟了個年輕的姑娘。

她仔細一瞧,就見對方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長相秀麗,穿着一身绫羅綢緞,發上還插着金步搖,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哎呀,光顧着和杏兒敘舊,忘了幫你們介紹了。”延明謙笑了笑,說道:“杏兒,這位姑娘小你一歲,名叫杜繡荷,是你子律哥的遠房表妹。她爹娘因事遠行,所以這幾日繡荷會在這裏作客。”就是因為臨時受到了托付,他繞過去接杜繡荷,才會耽擱了返家的時間。“繡荷,她就是伯父曾提過的柳家小姐,名叫杏兒,是子律青梅竹馬的童年玩伴,小時候他們成天玩在一塊兒呢!”

“繡荷小姐。”柳杏兒漾開笑容,熱絡地打招呼。

杜繡荷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她也揚起一抹微笑,但神情卻透出一絲驕氣,并不如柳杏兒那般友善親切。

柳杏兒不以為意,心想大戶人家的千金應該都格外的矜持吧。

“表姨父,繡荷有些疲累,想先行告退去歇息。”

“好、好,快去歇着吧!”

延明謙立刻命奴仆帶杜繡荷到廂房去休息。

當杜繡荷走遠後,延明謙笑着問:“杏兒,你覺得繡荷怎麽樣?”

“咦?”柳杏兒雖然不明白伯父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坦白說道:“繡荷小姐高貴優雅,看起來就是教養良好、端莊賢淑的千金小姐。”

“呵,伯父也這麽認為。那你覺得,她和你子律哥相配嗎?”

“呃?”柳杏兒一愣。

相配?伯父為什麽會這麽問?

難道……難道說……

延明謙笑道:“不瞞你說,我對繡荷那丫頭挺中意的,打算讓她當延家的媳婦兒呢!”

聽見這番話,柳杏兒的呼息一窒,感覺彷佛有人狠狠地打了她一棒。

她悄悄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然而指尖卻狠狠掐進了自己柔嫩的掌心。

“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嗎?”

“還沒有,這只是伯父的想法,還沒正式提親呢!”

“那……子律哥知道這件事嗎?他也有打算要娶繡荷姑娘為妻?”柳杏兒忍不住又問,暗暗祈禱自己的嗓音聽起來不要太顫抖。

“以前我跟他提過這件事,他雖然沒有正面答複,但也沒有斷然拒絕,我想他應該不反對吧!”

“是……是嗎?”

柳杏兒咬了咬唇,心情紛亂不已。

照延伯父這麽說,他們父子聊及這樁婚事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她根本還沒到蘇州,還沒與子律哥再度相逢。

不管當時子律哥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既然現在他都親口說了要娶她為妻,那麽就表示他對杜繡荷并沒有那樣的意思吧?

盡管這麽一想,心中的那股疼痛就稍微舒緩了些,但是一想到延伯父對繡荷姑娘的中意,她的胸口仍像壓了塊沉甸甸的巨石般,難受極了。

倘若延伯父在得知她和子律哥的感情之後,仍期望繡荷姑娘當延家的媳婦,那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狠狠揪住柳杏兒的心,真希望能快點見到子律哥,真希望他能夠撫平她心中那股焦灼的不安……

午後,延子律返回家中,依照習慣地進書房去處理一些事務。

柳杏兒一聽說他回來了,便匆匆趕去見他。

“子律哥。”

她開口輕喚,快步來到他的身邊。

延子律一看見她,便立刻起身将她擁入懷中。

“怎麽了?這麽想我?”

他微笑地低下頭,想要親吻她的紅唇,想不到懷中的人兒卻伸出雙手推抵着他的胸膛,反抗他的親吻。

“不是的,你先等一下……”

不是?

延子律挑起眉梢,對于她的回答很不滿意。

他不管她那毫無作用的抵抗,低頭攫住了她的唇。

不管什麽事情,先等他好好地品嘗她甜蜜的滋味再說。

柳杏兒原本還想要抵抗,可是他灼熱的氣息很快就讓她意亂情迷,而探入口中糾纏的舌,也讓她什麽都沒法兒思考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麽,只能在他的撩撥下,不知不覺地攀着他的頸項,回應他的親吻。

她忘情的反應讓延子律滿意極了,唇舌熱烈地與她的丁香舌交纏,直到嘗夠了她的甜蜜,才終于松開了她。

他輕撫着被吮吻得嫣紅腫脹的唇兒,問道:“好吧,你急匆匆地跑過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嗎?”

有什麽事情要告訴他?是什麽事情啊?

柳杏兒的思緒仍有些混沌,她眨了眨氤氲的眸子,先是愣了一會兒,才驀地從意亂情迷中回過神。

真是的,她在做什麽呀?她可不是特地來找他親吻溫存的呀!

為了怕又被他“幹擾”得忘了自己要說的話,柳杏兒趕緊從他的懷中退開,唯有保持适當的距離才能夠好好地說話。

“我要說的是——”

柳杏兒才剛起了個頭,根本什麽重點都還沒提到,書房又來了個訪客。

“子律表哥。”杜繡荷朝他綻開微笑。

“荷妹。”延子律回以一抹淺笑。他對于她的出現有些意外,但并沒有多問,打算回頭再問問爹。

“啊,柳姑娘也在呀?”杜繡荷望了柳杏兒一眼。

柳杏兒有些尴尬,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心裏猶豫着要不要離開,但又忍不住想知道杜繡荷來找延子律做什麽。

杜繡荷沒有搭理柳杏兒,她邁開步伐來到延子律的身旁。

“子律表哥,前兩日表姨父暗示地問我如果往後一直待在延家如何,好像當真有意促成咱們的婚事呢!”

延子律微微一愣,說道:“你的年紀還小,要談論婚事還早,我爹應該只是邀你在生辰宴後多住幾日吧!”

記得約莫在兩年前,爹曾經在一次閑聊時,提及将來若是荷妹當延家的媳婦兒也挺好的。

那時荷妹才剛及笄,在他的眼裏根本還只是個小孩子,因此他只當爹是在開玩笑,從來沒想過會有那樣的可能性。

“我下個月就要滿十七,都已經能嫁人了。事實上,爹娘和表姨父在閑聊時都說咱們兩家門當戶對,十分相配呢!”杜繡荷說道。

聽了杜繡荷的話,柳杏兒的表情一僵。

只要一想到在那麽多人的眼中,延子律和杜繡荷都是天造地設般相配,她的心就難受極了。

會不會……其實她根本是多餘的存在?

延子律沒想到杜繡荷竟然會認真地看待這件事,他不禁皺起眉頭,神色嚴肅地望向杜繡荷。

“荷妹,抱歉,不論其他人怎麽想,我都不能同意這樁婚事。”

他那毫不遲疑的語氣,讓杜繡荷詫異地愣住。

“為什麽?難道我有什麽配不上子律表哥的地方?”她的語氣有些尖銳。

從小她就在爹娘的嬌生慣養中長大,早已習慣被人捧在手掌心中呵護,一向是要什麽有什麽,這會兒竟然會被子律表哥拒絕,讓她有種被打了一耳光似的難堪,實在無法理解,也難以接受!

“因為,我已經有意中人了。”延子律坦白地回答。

“意中人?誰?”杜繡荷望向一旁的柳杏兒,随口問道:“難不成是她?”

延子律毫不隐瞞地點頭道:“沒錯,就是杏兒。”

他望向柳杏兒,朝她微微一笑,那溫柔的眼神和微笑,安撫了柳杏兒原本動搖不安的心。

杜繡荷瞪着他們兩人,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子律表哥,你可要想清楚呀!她配得上你嗎?我聽說她家只是在經營一間小小的古書鋪,根本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賈而已。”

延子律不以為意地說:“那又如何?我要娶的又不是她家的店鋪。”

“這……可是……”杜繡荷咬了咬唇,還是難以接受事實。“我想子律表哥只是一時昏了頭,最好先冷靜下來,好好地想一想再說!”

像是怕聽見更明确堅決的拒絕,杜繡荷氣惱地跺了跺腳之後,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柳杏兒松了口氣,忍不住用酸溜溜的語氣學剛才杜繡荷說:“子律表哥,你可要好好地想一想啊!”

延子律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輕嘆道:“別挖苦我了,這種豔福,我可無福消受啊!”

他沒想到爹竟然會當真,也沒想到荷妹會真的想嫁給他,希望不要因此傷了兩家之間的和氣才好。

“好了,現在荷妹也走了,你剛才想說什麽?”

“已經不用說了。”

“喔?”延子律挑起眉梢,猜道:“剛才你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嗎?”

“是啊。”柳杏兒語氣有些悶悶地說:“稍早伯父問我覺得繡荷姑娘怎麽樣,與你相不相配,還說想讓她當延家的媳婦兒呢!”

“所以你心裏不安,就跑來找我了?”

柳杏兒噘起了唇兒,算是默認了他的問話。

延子律搖了搖頭,憐惜又無奈地輕嘆。

“傻瓜,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

“不是不相信,只是……聽伯父那麽說,心裏忽然覺得好不安……”

她真的能夠跟他在一起嗎?延伯父是如此中意繡荷姑娘,能夠接受媳婦人選換成她嗎?

見她緊蹙着眉頭,眼底仍帶着揮之不去的煩惱,延子律忽然走到門邊,将書房的門落了闩。

“咦?你要做什麽?”柳杏兒疑惑地問。

延子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邁開步伐,緩緩走向她。

他那太過專注灼熱的目光,和那宛如一頭豹子盯上了獵物似的神情,讓柳杏兒的心一顫。

他……他該不會想在這裏……

她的雙頰霎時紅燙似火,羞嚷道:“你……你可別亂來!現在是大白天的,而且這裏是書房……”

“放心,我已經上了闩,不會有人闖進來的。”

“可……可是……”

柳杏兒羞得想要逃跑,卻被他從身後摟進懷中。

“我瞧你心裏充滿不安,讓我給你一些信心。”

“哪有人用這種方法……”柳杏兒臉紅地抗議。

“當然有。”

延子律低下頭,溫存的吻落在她的耳畔,火熱的舌輕輕舔舐她柔嫩的耳垂,那宛如燒灼的感覺,讓柳杏兒情難自禁地發出喘息,身子也克制不住地輕顫。

只要一被他觸碰,她的身子就彷佛要融成了一灘水,根本別想要抗拒或是逃脫了。

延子律将她的身子扳轉過來,輕輕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的眼。

“杏兒,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不安,你只要牢牢地記住——我愛的是你,我想要的也只有你,這就夠了。”

他眼底的認真和深濃的情意,讓柳杏兒感動不已,在這一刻,她相信就算有任何的阻礙,他們也一定能夠共同克服的。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延子律微微一笑,低頭吻住她的唇。

柳杏兒閉上眼,心悅誠服地接受他的吻,還有他那開始在她的身軀上恣意游走探索的大掌……

傍晚時分,當柳杏兒和小桃在寝房裏閑聊之際,杜繡荷突然前來。

杜繡荷伫立在門口,沒打算進房,甚至還以向丫鬟吩咐似的高傲語氣,對柳杏兒說:“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來。”

小桃皺起眉頭,遲疑地望向柳杏兒。

“沒關系的,小桃,你就待在房裏吧!”

柳杏兒起身走出寝房,跟着杜繡荷來到蓮花池畔。

“繡荷小姐找我有什麽事?”

杜繡荷抿着唇,上下打量柳杏兒,眼底閃動着不服輸的光芒。

“你真覺得自己配得上子律表哥嗎?”

柳杏兒一僵,雖然她感覺得出繡荷小姐對她不太友善,甚至是懷着一絲敵意,但沒想到她竟會問得如此直接。

她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杜繡荷就已自顧自地說下去。

“在我看來,你和子律表哥根本就不相配!我相信在所有人的眼裏看起來也是如此。”

“不,你——”柳杏兒搖了搖頭。至少在延子律的眼中不是如此,而那才是最重要的啊!

杜繡荷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有些咄咄逼人地問:“你能帶給子律表哥什麽?你能對延家有什麽幫助?能夠帶來什麽益處?”

幫助?益處?

這些質問讓柳杏兒怔住,完全答不上來。她從來就沒想過這種問題,也不明白感情與益處能扯上什麽關系?

“我家在杭州也算得上是富商,和延家稱得上門當戶對。倘若我嫁進了延家,我能帶給子律表哥的,比起你來那真是多太多了!兩家的結合,不論是對聲勢或是財富都大有幫助,但是你呢?你能帶來些什麽?什麽也沒有吧?”

“我……”柳杏兒無法否認,畢竟杜繡荷說的的确是事實。真要說家世背景,如今的柳家根本遠比不上延家。

有那麽一剎那,柳杏兒的心裏産生了動搖,但是當延子律的身影浮現腦海時,她彷佛瞬間擁有了無限的勇氣和堅定的信心。

她挺直了背脊,坦然地面對杜繡荷。

“或許你說的沒錯,但那都是以一般人的眼光、一般人的想法去判斷的吧?”

“那又如何?”杜繡荷輕哼了聲。

柳杏兒直視着杜繡荷,正色地問:“你真的以為,子律哥是那種會為了得到某些好處,就勉強自己跟某個姑娘在一起的男人嗎?”

“呃?”

杜繡荷怔了怔,被她忽然變得堅定認真的氣勢給震懾住。

“你……你別以為這麽說就能蒙混過去!明明我們兩家才是相配的,你不過是想要攀附榮華富貴才會纏上子律表哥!”杜繡荷的心裏這麽堅信。

柳杏兒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門當戶對這種事情,根本不在子律哥的考慮之列。”

正是因為成了親之後,兩個人是要一輩子厮守在一起的,所以對象更必須是自己真心喜愛的人才行。

她家只是貴州的一個小商賈,這一點延子律比誰都清楚,但他還是說了愛她、說了想與她共度一生,那就表示他根本就不在乎什麽門當戶對的問題。

他愛的是她,不是那些沒有感情的財富權勢。

“你雖然是子律哥的表妹,但是你根本就不懂他。”柳杏兒說道。

心裏對延子律的深切愛意,以及對他真誠情感的信心,讓她在面對杜繡荷時,不再有半絲的遲疑與畏怯。

“你憑什麽這麽說我?你又懂他了?”杜繡荷不服氣地反問。

“我當然懂他。”柳杏兒毫不猶豫地說:“在我的心裏,他是一個有本事、有骨氣的人,他若是想要什麽,絕對會靠自己的真本事去贏取,而他也确實擁有那樣的能力。他絕對不會只為了省點事或是多占些便宜,而去選擇一個不是他真心喜愛的姑娘。”

“什……你說什麽……”

“事實上,你剛才的那些話對子律哥而言簡直是一種侮辱。他才不是那樣的人,他絕對不會為了貪圖兩家結合能獲得的利益而娶你的。他說過他愛我、要娶我為妻,而我也愛他,非他不嫁。”

“你……你……”

杜繡荷很想高傲地反駁,但是望着柳杏兒那堅定的眼神,她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兩個女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一陣朗笑聲忽然傳來。

“呵,果然還是我的小杏兒最了解我啊!”

延子律邁開步伐走了過來,彷佛沒瞧見一旁的杜繡荷似的,展開雙臂将柳杏兒擁入懷中。

柳杏兒因為他的舉動而俏頰發燙,一想到剛才她的話全被他給聽了去,頓時覺得羞窘極了。

“你怎麽可以偷聽別人說話!”她面紅耳赤地抗議。

延子律笑着喊冤。“我可沒刻意偷聽,只不過是正好經過,就聽見了你那番慷慨激昂的愛的表白啊!”

“你……你別胡說八道,誰……誰做了愛的表白?”

“不就是你嗎?杏兒,聽見你那麽說,我真的很高興。”

柳杏兒被他灼熱的視線盯得雙頰都快冒煙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又沒說什麽,我只不過是……把心裏想的事情說出來而已……”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加高興。”那表示她是真的懂他,并非只為了反駁杜繡荷才刻意那麽說的。

兩人的目光交纏,完全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杜繡荷蹙緊眉頭瞪着他們,刻意清了清喉嚨,打斷他們的凝視。

“我說,你們好歹注意一下這邊還有個人,別當我不存在行嗎?”她語氣不滿地說道。

延子律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彷佛在說她怎麽不識相點快點離開,好讓他們可以獨處似的。

“就是因為意識到你的存在,所以我才什麽也沒做。”不然,他早就忍不住親吻他心愛的小杏兒了。

柳杏兒一聽,立刻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說什麽呀!”

“我在說——”

“夠了夠了!什麽都別說了!”

柳杏兒輕嚷了聲,連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就怕他語不驚人死不休,說些更讓她羞窘的話來。

延子律輕笑了下,乘機輕吻她的掌心,惹得她的俏臉快要冒煙了。

“你們這樣旁若無人似的打情罵俏,對我這個遭到拒絕的人來說,未免太過殘酷了吧?”杜繡荷殺風景的聲音再度響起。

延子律這才終于松開了懷中的人兒,一臉正色地望着杜繡荷。

“荷妹,其實你一點也不愛我的,不是嗎?我可沒遲鈍到連你對我有沒有情意都感覺不出來。”

她對他分明就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暧昧情愫,就像他對她一樣。

杜繡荷咬着唇,沒辦法開口反駁。

沒錯,她對子律表哥并沒有什麽怦然心動的強烈情感,只是不可否認的,在她的眼中他是個樣樣出色、無可挑剔的男子,就連爹娘也很中意他這個女婿人選,因此她也理所當然地認為嫁給他會是樁理想的婚事。

說穿了,最讓她介意的并不是沒法兒與子律表哥成親,而是難以接受一向被捧在掌心寵愛、要什麽有什麽的她,竟然會被拒絕,而且還是輸給了一個她認為各方面條件都比不上自己的人——那讓她覺得面子挂不住,心裏不服氣!

不過,聽了剛才柳杏兒的那番話,再看見子律哥望着柳杏兒時,那溫柔得幾乎能掐出水的眼神,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這兩人之間堅定不移的濃烈情感。

杜繡荷的心底不期然地升起一絲羨慕與憧憬,她也好想知道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并且被對方所深愛,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唉,算了,既然子律表哥和柳杏兒之間愛得如此堅定,她再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只會讓自己更難堪,而一向驕傲的她,可不能容忍自己變得更加狼狽。

杜繡荷聳了聳肩,決定放棄,反正她本來也不是非子律表哥不嫁。

“子律表哥說得沒錯,我對你确實沒有男女之情,但不可否認的,我本來便認為咱們倆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很相配,就算不相愛,也能夠好好地共度一生。”

“那怎麽行?”柳杏兒忍不住插嘴道:“正因為要共度一生,所以才一定得找自己真心深愛的對象呀!”

杜繡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發現自己已不再像一開始時,那樣不喜歡這個身分地位都遠不如自己的姑娘了。

“我想我有點明白了,謝謝你。”

若不是因為剛才那些話,她想她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去思考那些她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柳杏兒有些詫異,沒想到杜繡荷竟然會向她道謝。

“呃……不……不客氣……”

“好了,我這個礙事的人這就離開,不打擾子律表哥了。”杜繡荷淡淡一笑,轉身離開。

柳杏兒還怔怔地望着杜繡荷的背影,忽然被擡起下巴,還沒反應過來,紅唇就被延子律給封住。

“唔?唔唔……”

她想要開口抗議,卻反而給了他吻得更深入的機會。

纏綿地擁吻了許久後,柳杏兒的俏頰早已紅燙一片。

“你、你幹麽突然……”

“不是‘突然’,剛才我不也說了嗎?正因為荷妹在一旁,所以我才什麽也沒做,既然她走了,那也沒什麽必要繼續忍耐了。”

柳杏兒羞惱地跺了跺腳。

“要是讓其他人瞧見怎麽辦?”

截至目前為止,他們親昵的舉止已經讓祥伯和小桃撞見了,她可不想天天上演這種戲碼給人看啊!

“多瞧幾次之後,總會習慣的。”延子律笑答。唉,看着她那雙頰緋紅、美眸晶亮的可愛模樣,他又想吻她了。

“你說什麽?!”

還想要抗議的唇,忽然又被他攫獲,而他灼熱的氣息,一如既往地立刻讓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反正就算抗議,他也總是不予理會;就算掙紮,也會被他輕易制服——柳杏兒為自己的沉溺找了個借口,随即閉上眼,乖順地承受他纏綿火熱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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