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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衣 -【爺的二手王妃(完美皇子進化論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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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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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 01:52: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夏衣 - 爺的二手王妃(完美皇子進化論之三)

現在的她,真的再也笑不出來──
只因成親當天就領旨出征的新郎,還來不及和她洞房,便一去長達三年,
好不容易傳來勝利的消息,她的丈夫卻帶著新娶的妻兒班師回朝,
這已夠讓她欲哭無淚了!
而她悉心侍奉的公婆也對她大小眼,硬逼她接受夫納妾的事實,別做妒婦,
這教她情何以堪?
所以現在的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
只是她無處可去,就只能躲進無人的花叢裡,誰知──
她的腳下不知踩中了什麼「東西」,而那「東西」一動,嚇得她當場摔倒在地,
之後她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從此可能會變得很坎坷,
誰教那「東西」不是別人,正是──
傳說中能無事生非、小事化大,興風作浪的高手三皇子!
她她她……是有預料到扯上他絕對沒好事,卻從未料想過,
堂堂皇子竟會瘋狂到將她和他的名節一起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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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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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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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 01:53:2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本來,這是一件喜事──在成親當天,領到皇命出征打仗的新郎,離開了來不及洞房的新娘,奉旨前往邊疆,一去三年,書信漸少。
  
  董飛霞憂愁了三年、擔心了三年、煎熬了三年,好不容易勝利的消息傳來、好不容易戰後的佈置妥當、好不容易大軍班師回朝,她的丈夫終於平安歸來,階晉升,闔家歡喜。

  她也該高興才是。

  她確實高興過,在她一無所知的時候。
  
  如果她的丈夫回來時沒帶著另一個女人和剛滿週歲的孩子一起回來,她一定會開心到作夢也歡笑。

  可是……

  「飛霞,娘知道妳不高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妳要懂事點,笑一笑,別垂頭喪氣的,會讓人嘲笑妳沒風度。」母親坐到董飛霞身邊握住她的手,悄聲勸告她的同時,目光盯著熱鬧的大廳仔細梭巡,擔心周圍的賓客們會注意到她們母女不自然的神色。
  
  董飛霞低頭不語──丈夫征戰歸來,不僅娶了妻,連孩子都生出來了,她強忍著不哭已是萬分艱難,又怎麼做得到強顏歡笑?
  
  然而她所悲哀的事,對夫家來說,卻是喜事。
  
  夫家的每一個人都在與宴請的賓客們談笑風生,慶祝她的丈夫順利回家,還娶了個地位頗高的女子,連孩子都有了,這不值得歡樂嗎?

  至少表面上,大家都為此而高興。

  董飛霞的雙親也被邀請上門作客,此時此刻,他們也笑得很快樂,同樣口口聲聲為她的夫家祝賀。

  董飛霞受過嚴格的教育,知道自己該大方、得體、寬容,該和所有人一起歡笑,但她做不到!

  「娘……」再抬頭,看著四周喜氣洋洋的景象,董飛霞眼底一片冰涼。「對不起,女兒笑不出來。」

  丈夫回來後,和那個女人住在一起,他們緊閉的房中不時傳出孩童的哭笑聲;而她這個原配只能獨自居住,待在死寂三年的寢室,聽著不屬於她的一家和樂之聲。
  
  何其可悲?

  一時間,她在夫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變得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人,以前疼愛她的公婆也因為孩子的關係疏遠她,反而去親近那個女人。

  偏偏那還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身分比她更高貴的公主。

  「對不起,娘,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董飛霞哀求的望著母親,希望家人能在她最痛苦無助之時幫她一把。

  「那又能怎樣?」母親心疼她,卻也無可奈何。

  「我想回家……」

  「別說什麼傻話了!」母親趕緊瞪她一眼,隨即又笑著四下打量是否有人在觀察她們。「妳已經嫁進劉家,再苦、再難也得撐下去,他就算這次不帶人回來,早晚也會納妾,男人都是這樣,妳得習慣。」

  董飛霞閉上眼,起身離開座位。「對不起。」

  母親試圖挽留,又怕動作太大會惹來關注,以致攔不住董飛霞;眼看女兒偽裝平靜的僵硬容顏顯現出淒然之色,落寞的避開人群走出大廳,當娘的除了偷偷心疼、暗暗嘆氣外,別無辦法。

  大廳外,走過曲折的迴廊,連家中僕人都不敢接近的董飛霞腳步凌亂,找不到方向。

  她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藏,獨自排解心中的痛楚,卻發現這個家裡沒有一處是她可以用來安心「療傷」的,彷彿到處都有眼睛在注視著她的言行舉止,把她放聲大哭一場的勇氣也剝奪。

  此時,前方有幾道身影走來,交談聲清晰可聞——

  「劉兄真有福氣,那位公主雖是蒙古來的,相貌倒比京城裡的女子更有風情,董家那姑娘也生得秀美動人,他豔福不淺啊!」

  「我看未必,齊人之福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你看董家姑娘等了劉兄三年,據說還沒洞房,好不容易把丈夫盼回來,丈夫卻在外面又娶又生的,連兒子都為她準備好了,她能不鬧事嗎?」

  董飛霞面色慘白,發現步步逼近的人群正是丈夫的友人;深怕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被瞧見,她心慌意亂,越過走廊邊的圍欄,選了花草最茂密的花叢,低下身子就要將自己藏起。

  無意間,腳下不知踩中了什麼東西,那東西一動,嚇得她摔倒在地。

  董飛霞驚慌的坐起身,一抬頭,驚見一名男子正坐在花叢邊,手裡還拿著一隻鞋……鞋子似乎有些破損。

  她急忙掩住嘴,吞下慌亂與摔倒後造成的疼痛,圓瞠的眸子對上了那名男子閃亮的眸光。

  三皇子應治撥了撥胸前的長髮,劍眉星目,外表極為俊朗。他放下鞋子,看了看被董飛霞踩到的手背,像是在評估什麼似的。

  另一側,路過走廊的人仍在蜚短流長,講個沒完,花叢邊那些細微的聲響並未引起他們的注意。

  應治不發一語,等人群走遠了,目光一動,正視董飛霞的臉,隨即認出了她的身分,玩味的打量著她眼眶的淚水,壞笑道——

  「妳就是那個苦等三年被丈夫爬牆,還沒洞房就先當後娘的董家姑娘?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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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 01:53: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惡名遠揚的三皇子在眾人眼中,簡直比瘟疫還要可怕,就連至高無上的皇帝見了這個兒子,也是能閃多遠就躲多遠。

  唯恐天下不亂是他的本性,有他在的地方必定雞犬不寧,而他幾次在朝堂之上掀起的腥風血雨,更令人為他居然能生存在這世間感到膽戰心驚。

  董飛霞瞧見三皇子那張臉的瞬間就嚇呆了,甚至無力阻止壓抑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看看!」面對董飛霞淚眼矇矓的可憐模樣,應治並未展現出憐香惜玉的高雅品德,反倒是舉起手,將印了個模糊鞋印的手掌放到董飛霞眼前,提醒她,「踩到爺了。」

  「對、對不起……」董飛霞忙不迭賠禮,帶著哭聲的破碎嗓音,緊張無助的脆弱表情,悲慘得足以教聞者傷心、見者悲泣。

  可應治卻板著俊臉,沒好氣道:「爺無緣無故讓妳踩髒了手都沒哭,妳哭啥?」

  「不……不是……」她胡亂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力道一分分加強,整張臉被她摩擦得紅通通的,無奈眼淚怎麼都止不住,愈擦臉愈濕。

  此時,走廊上又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董飛霞趕緊屏住呼吸,茫然的看著應治,不知身為客人的他怎會坐在花叢邊?

  明知她該馬上轉移陣地,然而全身的力氣似乎消失殆盡,她連站起身的力量都沒有。

  「去哪裡找少夫人呀?」

  走廊上,丫鬟們的交談聲飄來,落到茂密的花叢邊。
  
  「客人這麼多,她這個時候是跑哪去了?」

  「一定是心裡不舒服,躲起來,眼不見為淨。」

  「聽說少爺帶公主回來,當天晚上少夫人哭了一整夜,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呢!少爺也有點無情了,回來至今都沒去找過少夫人,一直和那位公主住在一起;少夫人等他那麼多年,等到這種下場,實在太可憐了!」

  董飛霞低頭,淚水益加洶湧,聽著丫鬟們的腳步聲漸漸離去,四周再度陷入沉寂,她萬般隱忍的細碎哽咽與哀鳴才慢慢的從唇縫中洩漏出來。

  「王寶釧等薛平貴等了十八年,妳才等三年,又是衣食無憂,有什麼可難過的?」一句淡淡的風涼話從耳邊經過。

  董飛霞抬眼,透過矇矓的眼波,仍清楚的看見應治臉上的嘲弄之色,她很想回嘴,大喊一聲——與你無關,但她的教養不允許她做出失禮的事。

  於是她只能辛苦的撐起顫巍巍的身子,邁步離開這個危險的皇子,然而她才走出一步,後方忽有一股力道襲來,擊中她的腳踝,害她狼狽的跌回地上。

  董飛霞吃驚的回頭一看——

  應治正慢條斯理的收回偷襲的腳,對上她含慍的目光也毫不在意,反而舉起被她無意踩過的手掌,彷彿是在說:一人一腳才公平。

  董飛霞羞怒交加,「我已經道歉了!」

  「道歉有用,還要官府做什麼?」應治像在趕蒼蠅似的,朝她揮了揮手,「無知的女人。」

  這麼討厭的男人怎會來家裡作客呢?董飛霞遭受到連番打擊的心原本就已經瀕臨破碎邊緣,如今再被應治這麼一羞辱,她更加的崩潰!

  一張嘴咬出血絲,忍無可忍的她當著外人的面,再次掩面痛哭。

  應治眉心微蹙,破天荒的反省起自己的行為是不是稍微有點不恰當?他用著施予恩惠的口吻問:「除了哭,妳不會別的嗎?」

  董飛霞哭出聲音,不再掩飾她的悲傷和委屈──心愛的丈夫背叛了她,她沒辦法;高貴的皇子欺辱她,她也無能為力。

  除了哭泣,她不知道有誰能幫助她脫離困境?

  「喂,妳再這麼哭下去,若是被別人瞧見了,會以為是爺欺負了妳。」應治不是沒見過處境悽慘的人,比她更倒楣的這世上也多的是,可他對於弱者還是有一點同情心的,尤其是這麼無能的女人。

  「嗚——」她愈哭愈大聲。

  傷心成這樣,絕對是丈夫移情別戀害的,剛好這事被他遇見了,他若冷眼旁觀不幫她,豈不是顯得他太冷酷無情了?

  應治心弦一動,「不然妳說說想怎樣,爺大發慈悲幫妳一把,如何?」

  這人怎麼還不滾——董飛霞難以忍受他的騷擾,瞪了應治一眼,這是她所能做的最無禮的事了。

  在應治看來,她這一記火辣辣的目光卻是充滿了渴求,是那麼的熱烈、富有朝氣,猶如枯萎的花朵在剎那間恢復生機、重新綻放、光芒四溢……種種表現都意味著對他個人能力的認可和期許。

  這個女人需要他伸出援手來拯救──應治點點頭,虛榮心得到了滿足,滿足感又開啟了一道使命,使他躊躇滿志。


  於是應治拍拍董飛霞的肩膀,很有魄力道:「瞧妳這麼可憐,難得爺今天有空閒,就為妳做主,擺平了這事。」

  「什麼?」董飛霞因他莫名其妙的態度感到驚詫不已,一時竟忘了哭泣。

  應治轉身看向一旁,不知看見了什麼,他的臉色變得更加傲慢。

  董飛霞回過神,順著他的視線一看,走廊邊不知何時出現了好幾個下人,像是被她的哭聲給引來的,正戒慎的打量著她與應治。

  「少夫人……」一個小丫鬟走向董飛霞,臉上驚疑不定,想靠近董飛霞,又不敢接近應治。

  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孤男寡女的躲在花叢邊做什麼呢?

  董飛霞愣住了,竟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化解此刻詭異的氣氛,眼看著服侍自己的小丫鬟腳跟一轉,飛也似的跑開了,她仍是說不出一字半句。

  這真是禍不單行!

  丈夫移情別戀,她找個地方哭都不行,還遇上個落井下石的傲慢皇子,現在又被下人見到她與傲慢皇子站在一起……

  出嫁的婦人和未成親的男子私下相處,哪怕只有一時半刻也會遭人非議,因為她與應治不是親戚。

  董飛霞開始覺得頭痛比心痛更強烈了,看看下人們的臉色,她無法確定人家是不是誤會了她與應治有什麼瓜葛?

  「你們看見了?」這時,一道傲慢的質問聲從她的耳邊掠過。

  董飛霞傻傻的抬頭,望著發問的應治。

  他一動,高大的身影立即將她擋在後方,阻隔了眾人刺探的目光。

  下人們面對傲慢的三皇子,話都不敢回一句,紛紛搖頭,逃難般的作鳥獸散。

  董飛霞聽著紛亂的腳步聲,心思隨之紊亂,暈頭轉向的不曉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去面對婆家的人,當個賢慧體貼的好媳婦……她不願意;但若逃避,她又能逃到何處去?

  應治回頭打量她淚痕漸乾的臉蛋,玩味道:「不哭了?」

  他那種紈絝子弟用來調戲良家婦女的口吻,讓董飛霞忍不住皺起秀眉。「你……」思索著她該說什麼話來回應?

  應治高傲的瞥她一眼,取出一把摺扇慢慢打開,在胸前瀟灑的搧了兩下,糾正道:「三爺。」

  一股檀香之氣撲鼻而來,董飛霞看著價值不菲的扇子,眼中一片茫然。

  「叫三爺!」握著扇子的手動了一下,像是想敲她,最後又忍住了。

  「……三爺。」她知道應治在皇子中排行第三,她聽說過他是無事生非、小事化大,興風作浪的高手。

  與這種危險人物待在一起不太安全,董飛霞正想找藉口離開,走廊另一頭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她望了過去,驚見貼身小丫鬟居然急急忙忙的將公婆和丈夫都請來了。

  董飛霞傾身,剛要走過去,卻又見到丈夫身後亦步亦趨的女子——那個身分高貴的蒙古公主。

  霎時,她不由自主的退縮,回到應治的身後。

  她還是沒辦法面對那位高貴的公主──即使她也是明媒正娶的,即使對方比她晚進門,即使她和丈夫之間擁有青梅竹馬最純真的愛戀,可那個女人出現了,她所擁有美好的一切也如夢醒後隨之破滅。

  「三爺,您也來了。」

  「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三爺怎麼不到裡面坐呢?」

  應治冷漠的看著殷勤招呼他的人,手中的扇子指向董飛霞,「爺來找她。」

  什麼?!董飛霞聞言震驚了,張大眼睛,四下梭巡,除了應治,每個人都呆住了。

  她的丈夫劉順堯首先清醒過來,客氣的問應治,「三爺和內人相識嗎?」

  「你不在家的時候。」應治故意說得模稜兩可、曖昧不清。

  董飛霞顧不得失禮,扯住應治的衣袖,希望他能閉嘴。

  應治回頭,不耐煩道:「別急,我在解決了,站一邊看著,少插嘴。」

  他的態度雖然不太好,但說話的語氣卻很隨意——像是對待「自己人」那樣的隨意。

  當下,劉家一家大小的面色全變了。

  一道道猜疑的眼光打在董飛霞身上,看得她頭皮發麻;瞧見丈夫身後的女子有點驚訝又幸災樂禍的樣子,她又感到麻木,像是萬念俱灰似的,忽然就不在乎別人用什麼眼光看她了。
 
  反正她已失去雙親的支持、丈夫的愛、公婆的心……她還有什麼可在意的?

  「今天,你們看見了也好,省得爺再找機會跟你們說明。」應治神色自然,牽起董飛霞的手,大方的告訴劉家眾人,「沒錯,就如你們親眼所見,她和爺在一起,很久了。」

  「什麼?!」第一個喊出聲的人反倒是蒙古公主,她吃驚的望著董飛霞,眼中閃閃發亮。

  劉順堯鐵青著臉,看看新、舊兩位妻子,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三爺……您、您說的是什麼話啊?」劉家兩老簡直是難以置信──董飛霞這些年都與他們在一起,哪會有空閒的時間去偷人?

  若說今天剛好和上門作客的三皇子發生什麼違背禮教的事,那有可能;但像三皇子所說的,暗中來往很久了,絕對不可能!

  「人話,聽不懂嗎?」應治手一抬,攬住董飛霞的腰。

  董飛霞如遭雷擊,火力十足的有如五雷轟頂,轟得她嘴唇發顫,久久吐不出半個字。

  她是有預料到扯上應治會沒好事,卻萬萬沒料到,堂堂皇子會瘋狂到將兩人的名節一起敗壞。

  「三爺,別忘了您的身分,做出愧對皇族,有損帝王顏面之事!」劉順堯總算是找回了聲音。

  「你不就是忘了為人夫婿的身分,在外面拈花惹草,兒子都帶回來給正妻當禮物了,果然沒有愧對家族,這方面爺真不如你,去打仗還能打出妻兒,若是每個士兵都像你這樣,下回開戰,全國男子肯定各個都爭著上戰場去為國爭光。」應治損人不帶髒字,還做出自嘆不如的樣子,一手依然在搖著扇子。

  氣氛忽然冷凝起來,劉家人尷尬得再次失聲。

  突然,噗哧一聲,不知是誰沒輕沒重的居然笑了出來,眾人循聲一看——

  董飛霞靜立在應治身旁,一手掩嘴,可眉目間卻盈滿了笑意。

  她為了丈夫歸來後所發生的一切,傷痛得心都快碎了,怎麼想也不能理解,明明是去保衛國土的丈夫,怎麼就保衛到與別的女人生兒子去了?

  她以為這件事是她一生中永遠無法釋懷的傷痛,然而經應治嘲弄的口吻一說,她又覺得這整件事簡直是荒唐、可笑到了極點。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劉順堯怒視著董飛霞。「妳不守婦道,爬牆偷人?」

  董飛霞完全不解釋,含笑凝視著她的丈夫,在他氣憤的眼裡,她找不到往日的情意。

  「妳……賤婦,沒想到妳是這種人!」得不到解釋的劉順堯將妻子的沉默視為默認,怒火高漲。

  蒙古公主趕緊安撫他,「別氣了,你還有我。」

  董飛霞聞言,忍不住又笑了。

  這一次,連公婆都沉下臉,一起聲討董飛霞,「笑什麼?發生這種事,妳不解釋,還有臉笑?妳沒廉恥了嗎?快把事情說清楚啊!」

  董飛霞不得不笑──只因她已沒眼淚可流了。

  董家地位比劉家高貴,想娶她的青年才俊多得是,不乏優秀過劉順堯的,但她與丈夫從小認識,以為彼此情深意重,不會變卦。

  她拒絕了許多比他更好的男人嫁進劉家,她勤儉的侍奉公婆,為他管理家業,三年來的思念與心血,換來的卻是今天這樣不堪的結果。

  她不想解釋,尤其不想在高貴的蒙古公主面前替自己辯白。

  三年來對公婆盡心盡力的服侍,根本比不過一個「公主媳婦」這樣的身分,還有那「公主生的孫子」更是劉家上下最珍貴的寶貝。

  在這樣的婆家,她還有什麼好爭取、好在意的呢?

  「各位火氣別這麼大,此事不難解決。」等劉家人開罵了,應治又開始發話,扇子這下指向劉順堯,「你出去玩了三年,玩出妻兒,本來就是你的不對。」

  「三爺!下官出征是保衛國土,並不是在玩樂;與公主相知相愛,那是偶然,並非下官有意在外尋花問柳。但是您和內人暗通款曲卻是不可饒恕的姦淫大罪,下官絕不能容忍這種醜事在家裡發生!」

  應治輕聲一笑,看待螞蟻似的看了劉順堯一眼,語調輕飄飄道:「都說了這事好解決,用不著小題大作;聽爺的話,你們友好離緣,到官府記錄一下,分開之後男再婚、女再嫁也各不相干,這不是很簡單嗎?」

  「妄想!」劉順堯怒瞪著眼前的姦夫淫婦,氣到不在乎應治的身分是不是能得罪的,更不去思考董飛霞的人品是否值得信賴,一心只想狠狠懲治這對背著他偷情的狗男女,他絕不輕易干休!

  「離了之後,讓公主當正室,你不願意嗎?」應治的視線轉向劉順堯身後的女子,話一出口,眾人頓時又沉默了。

  劉順堯臉上閃過的動搖之色,將董飛霞心中殘存的最後一點愛戀徹底的摧毀,於是她忍不住再次笑了。

  她笑得那麼絕望,秀麗的容顏顯露出淒厲的美,應治低眼凝視董飛霞,無意間竟看入迷了,別不開眼。

  忽然,他覺得他能理解這陌生女子的感受,她的傷心、她的悲痛、她的失望……

  那些情緒在這一刻全都湧進了應治的體內,讓他無法繼續高高在上的評估她,而是切切實實的為她而動容。

  「夠了,不許笑!」劉順堯朝董飛霞怒吼。

  應治趕緊收回自己迷亂的心神。

  「董飛霞,我真是看錯人了!」劉順堯只覺得激動不已。

  一個出征打仗的男人,回家時帶了妻兒,讓髮妻顏面無存,劉順堯原本是感到有點理虧的,但董飛霞出牆與應治偷情的醜事,恰好抵銷了他的那點虧欠。

  如今,他與高貴美麗的蒙古公主戀情正熱,捨不得讓對方受委屈,趁此機會休了董飛霞,將正妻的身分給予公主,不僅能討公主開心,讓兒子未來的地位更有保障,說不定對兩國的邦交也有助益。

  一下子,劉順堯就做好了決定。

  「我們草原上的人最直率、最坦白,假如你們真心相愛,我也會真誠的祝福你們。」蒙古公主適時插了一句話,笑得特別明媚。

  這不是變相支持董飛霞與應治偷情嗎?劉家人各個臉色難看的望著說話不看場合的蒙古公主,卻礙於公主的身分不好反駁。

  劉順堯看了看兩個妻子,一顆心徹底偏向新人。

  「飛霞,最後給妳一次機會,妳說清楚為什麼要做出如此齷齪、下流之事,若是情有可原,妳可以解釋……」劉順堯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原配還是有感情的,只是如今他有了更愛的人,不得不犧牲董飛霞。

  況且男人有多少個女人都是正常的,而女人絕對不該背叛她的男人!

  他已決定拋棄不守婦道的董飛霞,不過表面上的工夫還得做一做,顯示他的明理和寬大,再證實拋棄她不是他的錯。

  「妳說話啊!」逼著董飛霞開口,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反駁她可能說出口的解釋,並該如何加重她的罪行。

  董飛霞抬眼,眼中清澈,看著丈夫的手臂被公主挽住,與公婆站成一線,他們是密不可分的家庭,一家四口是那麼的和諧,完全沒有她插足的餘地。

  她又低下頭看著腳尖,認清了自己在他們的陣線之外。

  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她無話可說。

  「飛霞?」公婆也出聲,催促著要她表態。
 
  董飛霞依然保持沉默──

  從小一起長大的丈夫,沒為她說話;三年來朝夕相處的公婆,沒為她解釋;難道認識這麼久,他們還不了解她的為人嗎?

  她明白只要自己開口解釋,宣誓、哭泣、懇求,為自己的清白做保證,劉家人也許會相信她,但她已沒有這種力氣。「我們離了吧……」

  心如死灰,董飛霞甚至不再看向丈夫,逐漸冰冷的目光掃過依偎著劉順堯的女子和臉色不佳的公婆,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現在只想找個無人的角落,徹底拋開大家閨秀的束縛和賢淑婦女的枷鎖,對著冷清清的牆壁大哭、大鬧一場,也好過在刺人的目光下逼迫自己堅強。

  喜事變醜事!

  劉家宴請賓客,慶祝兒子從戰場上平安歸來,還娶了高貴的蒙古公主,又添了個孫兒,本是喜上加喜,是難得的好事。

  誰知眾人沒慶祝夠,也沒高興完,竟發現了——劉家規規矩矩的媳婦和史上最難纏的三皇子有姦情!

  這驚天動地的變故,差點嚇死了前來作客的官員們。
  
  其中,感到最驚駭的人,就是董飛霞的雙親了!

  一聽到消息就趕到案發當場,親耳聽到女兒要與劉順堯離緣,董家夫婦大感震撼、疑惑,甚至難以相信,顧不得與破口大罵的劉家人爭吵,夫婦倆忙不迭拉過女兒,帶回家盤問──

  「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妳和三皇子怎麼可能扯上關係?」

  「老爺,我們自己的女兒,您還不了解嗎?飛霞這麼乖巧懂事,怎會紅杏出牆呢?肯定是劉家人想扶正那個蒙古來的公主,故意誣陷我們的乖女兒,想把她踢出家門,讓那個番邦蠻女當正室啊!」

  「沒錯,就是這樣!」董父認定了妻子的說法,心中只覺得忿忿不平,還遷怒董飛霞,「早就告訴過妳劉家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妳偏偏要嫁給劉順堯,結果呢?妳看看,今天不但被辜負,還讓人誣陷,妳真是讓我們董家丟臉啊!」

  董飛霞麻木的任由父親責罵,載著一家三口的馬車迅速駛回董家。

  「老爺,出了這種事,您就別責怪女兒了,她遇人不淑也不全是她的錯,要怪就該怪劉順堯那小子太絕情!」

  「沒錯,就是這樣!這事絕不能這麼算了!」
  
  「算了。」董飛霞臉色蒼白,語調虛弱。

  董父見她的模樣十分可憐,心裡也很難受,怒火更加高漲,「不行!欺負我女兒,就是欺負我!」

  董母眼眶泛紅,握著女兒的手悲傷道:「妳這麼乖,就算劉家小子再娶多少個妻妾,妳也不會計較的,他怎能那麼狠心的誣陷妳,一點往日情分都不顧及,好歹我們兩家以前還是鄰居……」

  董飛霞心煩意亂,不想聽父母再說起往日情懷,疲倦的解釋道:「他沒有誣陷我,是三皇子胡說八道,讓他誤會了。」

  父母倆聞言愣了愣,又想起那個不該存在,偏偏又不容忽略的三皇子。

  「那煞星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呀!我們和三皇子又沒什麼來往,他怎會來招惹妳?」

  父母倆追問不休,董飛霞出於無奈,只得將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

  她也不明白,應治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說,三皇子才是罪魁禍首?」聽了女兒的說明,董父若有所思。

  董母的想法更多,「說不定他是看女兒委屈,想替她出頭,結果劉家人借題發揮,瞧見有機會栽贓就順水推舟,誣陷飛霞。」

  「沒錯,就是這樣!誰不知道我們女兒又賢慧、又有禮,怎麼可能去跟沒見過幾次面的三皇子偷情?更何況她出嫁後很少出門,要怎麼偷人?劉家人心裡肯定清楚,卻為了討好番邦蠻女,故意犧牲飛霞的名節,無恥!」

  「我可憐的女兒,出了這種事,今後要怎麼辦啊?」

  董家夫婦愈說愈憤怒,對劉順堯這個女婿,他們其實並不滿意。

  尤其是董父,身為皇上寵信的朝廷大臣,兼任多職,官階之高、權勢之大,根本不是劉家能比的。

  無奈女兒對劉順堯情有獨鍾,兩家又曾是鄰居,身分、地位雖有差別,但也差得不算太懸殊。

  為了滿足女兒的願望,董家夫婦只好委屈自己,和他們看不上眼的劉家當親家。

  沒想到劉家小子卻不珍惜,打仗回來還帶了妻兒,彷彿在說——娶你們女兒算什麼,連公主都能娶到手!

  這大大的掃了董家的顏面,但男人多妻、多妾又沒錯,董家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忍下這口氣,裝得很明理。

  可是三皇子一插手,這下平地起波瀾,小事化大了。

  董家想忍下這口氣已是不可能!

  片刻後,馬車抵達董家大門。

  「妳們先進去,我去討個公道!」董父讓妻子、女兒下馬車,自己則坐著不動。

  「老爺,您要去哪裡?」

  「進宮,找能做主的人出面,這事絕不能隨便處理!」

  董飛霞一聽,不禁心生焦慮。「爹,您想怎麼做呢?」

  「爹這就是要去請示萬歲,看皇上要讓三皇子怎麼做、讓劉家怎麼做!」

  「爹,別這樣……」

  「事關妳一生的幸福,和我們家的名節,爹不得不這樣!」

  「爹,等一下,我們再商量商量……爹!」董飛霞忙不迭的阻止,奈何鐵了心的父親完全不聽任何勸告,話也不說就將她推開,關上馬車大門,一聲令下,馬車轟然駛向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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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天白日,滿腹冤屈。

  應治被召進宮痛罵了一頓,看著父皇義憤填膺的樣子,他完全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說他破壞董飛霞的名節?

  他明明是幫她脫離苦海!

  待在劉家,她除了找地方躲避,一個人哭泣,還有什麼能力擺脫困境?

  既然她活得那麼痛苦,他出手相助,給她一個離開劉家的機會,不僅她要感激他百年難得一次的大好心,全天下的人都該讚譽他仁慈有善心才對。

  為何做了好事的他,還要被罵?

  「你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嗎?」皇上一看兒子毫無悔改之意,不禁怒火中燒,又責罵他一頓才道:「回去認真反省,在你知道錯誤以前,不許出門!」

  「兒臣……」應治不認同,抓住最後的機會欲做辯解。

  可,每一次他想解釋,剛開口就被父皇打斷話語,這次也不例外。

  「滾!」皇命如山,不可推翻。

  應治目光陰沈的凝視父皇,隨即接下命令,「遵旨。」

  「你這是做什麼?」皇上見他說完話之後居然就蹲在地上,做出一個動作,彷彿真要滾出宮去,皇上旺盛的怒火立即又升高了三丈,趕緊罵道:「混帳!起來!走出去!」

  「兒臣……繼續遵旨。」應治站起身子,揮揮衣袖,姿態調整得十分瀟灑,把氣得跳腳的父皇拋到腦後,他散步似的悠然離開。

  走出宮時,不意外的發現母親就「埋伏」在半路上等候著他,應治轉眼看了看,周圍沒幾個宮人,而他的母親「榮妃」打扮得雍容華貴,面對著扶疏的花草像在觀賞景色似的,見他走來也不關心。

  「母親。」應治主動上前問好。

  榮妃冷淡的瞥他一眼,馬上轉身往別的地方走去,彷彿不想見到他。

  陪在榮妃身側的宮女忙不迭的朝應治使眼色。

  應治眼波流轉,思索了片刻,跟上榮妃的腳步,幾個拐彎,走進湖畔無人的涼亭內。

  「皇上怎麼說?」榮妃坐到石椅上,手一揮,身邊的宮女各自退開。

  「沒頭沒腦的罵了孩兒一頓。」應治坐到身邊母親。

  「這下你高興了?」

  「孩兒深感遺憾。」父皇對他有偏見,這不是他的錯。

  「你還嘴硬!」榮妃目光如刀,狠狠的刮了應治一下。「也不想想董家在朝廷的地位,隨意招惹人家女兒,還壞人姻緣,鬧出這樣的醜事,你讓我這個當娘的如何處置?」

  「董家人怎麼說?」沒想到自己遭人恩將仇報,應治有點不高興。

  榮妃沒好氣道:「不只董家有意見,劉家也不滿意,一個個說了要你負責……你父皇倒還沒說該如何解決,估計會趁這個機會好好教訓你一頓。」

  「我真是命苦,生隻猴子也勝過生你這個禍害,從小到大就知道惹事生非,你就不懂『安分』兩個字怎麼寫嗎?」

  「母親──」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我不想聽你說!」完全不給兒子辯解的機會,榮妃拍桌子,艱難的保持住雍容華貴的氣度,低聲道:「警告你,最近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不要再到處興風作浪,算娘求你了!」

  應治趁母親停頓的空檔,要求道:「其實您可以讓孩兒自己解決董、劉兩家人的不滿。」

  「閉嘴!」榮妃抓狂的吼了一聲。

  站在涼亭外的宮女紛紛退得更遠一些,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你除了火上加油,你還會什麼?你活到現在做過什麼好事了?就說說你的親事吧!給你安排了丞相家的閨女,又漂亮、又賢慧,丞相還是三朝元老,地位尊貴,這麼好的親事,你的兄弟們誰不羨慕,可你呢?」

  「我並沒有拒絕……」

  「對,你說你不認識人家閨女,要親自去上門了解一下,結果被你一了解,本來還不肯離職的老丞相,隔天就上朝告老還鄉,要舉家遷移離開京城,哭著不願跟你當親戚,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需要娘再提醒你曾經做過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嗎?」數落起兒子劣跡斑斑的豐功偉業,榮妃差點吐血。

  本朝崇尚武力,皇上好戰,應治卻故意和眾人作對似的,不斷提倡文化教育,每次有騷動、戰爭,他這個受過帝王教導的皇子自己不出征就算了,還總是集結文臣反對開戰,惹得全民怨憤。

  若說他不喜歡動武,是身體虛弱什麼的,也還情有可原,偏偏他自幼習武,身體強壯得不得了,武藝還是皇子中最頂尖的。

  說他生性淡薄,不喜歡與人爭鬥,所以他推行文治,反對武力,這樣也算說得過去,但他惹事生非的行為又與他的主張完全不符。

  去年的狩獵大會上,皇上手癢,與幾位武藝強悍的降領比試身手,贏得極為風光,所有人都在拍馬屁誇讚皇上的騎射天下第一,只有應治像是故意搗亂似的,笑著說──

  「父皇,請讓兒臣也來試一試。」

  接著從騎術、射箭、劍術……各方面的功夫一次次當著眾人的面打敗他偉大的父皇,害得皇上一邊欣慰大笑、一邊臉色鐵青,回宮後病了好幾天才恢復。

  「一想起你的所作所為,娘就恨不得將你蓋布袋痛打一頓,再丟進河裡去餵魚,我怎會命這麼苦?」榮妃搖頭苦嘆。

  兒子最擅長的事就是捉人痛腳、落井下石,召集文臣興風作浪──今天舉報大皇子不軌,明天舉證二皇子犯錯,後天檢舉哪個官員有問題……把朝廷搞得烏煙瘴氣之餘,順便將兄弟臣子們得罪得乾乾淨淨。

  他手下倒有許多文臣忠心耿耿,可惜文臣在朝中沒地位──最大的作用就是惹皇上不快被拖出去砍了。

  於是應治成了全國最惹人厭的存在,每個人見了他,無不聞風而逃,深怕說錯話、做錯事被他記下來當做呈堂證供,拿上朝去小題大作。

  人見人愛,難。

  人見人逃,更難!

  榮妃滿腹心酸,鄭重的警告兒子,「回去之後什麼都別做、什麼人都別見,也不要再說什麼,娘求你了,當幾天木頭人吧!」

  福,總是無雙;禍,也一定不單行。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問董飛霞,最令她傷心、難過的事是什麼?她的回答一定是,青梅竹馬的劉順堯移情別戀。

  然而此時此刻,再問她同樣的問題,她的答案卻是──

  皇上賜婚,讓她嫁予三皇子應治!

  那個男人是出了名的燙手山芋,從皇親國戚到販夫走卒,各個驗了他就像是驚弓之鳥般,無不落荒而逃。

  那天在劉家,要不是她太傷心,顧不得避諱,在看見他的第一眼,用爬的她也要爬離他遠遠的……

  「這樣的結果也好。」相對於董飛霞備受打擊的絕望面孔,董母卻顯得頗為自在,並不認為女兒「轉嫁」給應治是件慘事。

  「雖然三皇子是討人厭了一點,但飛霞甩了劉家小子,改跟一位皇子當夫妻,我們也比較有面子。」董父自我安慰,順便安慰女兒。

  他去宮裡哭訴了一番,還是有點收穫的,儘管結果不是那麼讓人滿意。

  「這聖旨也會送到劉家吧?」董母想起劉家人就心煩。

  皇上下了聖旨,宣稱董飛霞與劉順堯婚姻是錯誤,幸好兩人沒洞房;劉順堯邂逅了蒙古公主,喜結良緣,而董飛霞也遇見了應治應,各自發展──

  可惜有名無實的婚姻給兩對有情人造成了不少困擾,於是皇上被他們的真情所感動,決定出手為他們糾正錯誤,使得有情人終成眷屬。

  「當然會了,這是大事,不用多久,天下人都會曉得。」董父捻鬚,看向呆若木雞的女兒。「飛霞啊!委屈妳了,為了顧全大家的面子,皇上讓蒙古蠻女當劉順堯的正室,解除妳與那小子的婚姻,改嫁給三皇子,這麼做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妳既能離開劉家那個見風轉舵、無情無義的破地方,也能保住名聲;只是三皇子比較難伺候……唉!妳要節哀。」

  「老爺您說的是什麼話。」董母趕緊扯了丈夫一把,隨即想起治應的為人,也忍不住深深嘆氣,偷偷勸自己也要節哀一下。

  「爹、娘……」董飛霞因突如其來的「噩耗」心力交瘁,沒心情再為自己失敗的婚姻難過了。

  比起劉順堯的移情別戀,她現在更擔心的是,逃離了在劉家的困境後,難道還要跳進更危險的災難當中嗎?

  她自己也清楚,為了保住面子、守住名譽,許多看來荒唐、可笑的事,只要能裝得不丟臉,就必須咬牙去做,強顏歡笑撐到底。

  可是只為了表面好看、不損顏面,這種虛無的東西就要她犧牲一輩子的幸福,在她看來是非常愚蠢的事。

  「女兒不能不嫁嗎?」董飛霞憂傷的望著雙親。

  答案不出她所料,是爹、娘的輪流轟炸──

  「妳的名節都被三皇子弄臭了,不嫁他,妳這輩子還能怎麼辦?」

  「娘曉得三皇子是……嗯,那個可怕了一點,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呀!」

  「聖旨都下來了,妳要違抗皇命嗎?」

  「傻女兒,不要折磨自己了,娘保證,嫁誰都比劉家小子好,妳從小到大那麼愛護他,最後他還不是喜歡上番邦來的蠻女,讓妳三年的癡心等待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妳不必委曲求全,隨他去和蠻女鬼混;妳跟皇子走出他家大門,替妳自己出一口氣!哼!他娶個公主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女兒還能再嫁給皇子呢!」

  「老爺說得太好了!」董母一臉「深得我心」的表情。

  董飛霞記得,雙親當初聽說三皇子攪局,連累她遭到劉家羞辱時,還曾義憤填膺的大聲咒罵三皇子──那些沒有重複的精彩辭彙簡直令她聽得嘆為觀止。

  然而一接到聖旨,知道皇上會安排三皇子娶她後,雙親馬上改變態度,不再鄙視他們一直很嫌棄的三皇子。

  這麼現實和虛榮的心態,實在不可取!

  「女兒啊!聽爹的話,當皇子妃也比較配得上妳的身分,讓劉家小子見鬼去吧!等三皇子封了王,妳就是王妃,劉家人再見到妳都必須給妳低頭、行大禮,妳想想,這多有面子啊?」

  「而且妳跟三皇子在一起也不用服侍公婆!妳對劉順堯的父母那麼孝順,結果那個番邦蠻女生了個兒子給他們,劉家人就一個個無視妳的存在;今後妳成了王妃,愛怎樣就怎樣,三皇子和他全家都相處不好,妳嫁過去不用看任何人臉色,多自在啊!」

  雙親一唱一和的,威脅利誘、安慰勸說,告訴她嫁給一個皇子的好處。

  以董家的背景地位,是有資格讓董飛霞成為皇子妃的,但本朝的皇子們若不是自小訂了親,就是生性挑剔得不肯輕易娶正室,所以權貴之家的未婚姑娘們即使有本錢當皇子妃,也得先看人家皇子願不願意。

  當初,董飛霞待嫁時,就沒有一個皇子對她表示出追求之意。

  因此,拋開三皇子的人品不說,董飛霞與劉家決裂後還能當上皇子妃,對董家來說,確實是件喜事。

  應治再糟也是個皇子,比官階不高的劉家人,又尊貴、又重要得多。

  「飛霞,妳最喜歡的人傷透了妳的心,妳說,今後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還會更讓妳難過嗎?」董母見女兒鬱鬱寡歡,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董飛霞聞言震住,娘親的話有如致命一擊,重創了她的自尊和信念。「是啊……」她低頭呢喃。

  改嫁給三皇子又怎樣?

  她還會再傷心嗎?

  不!三皇子對她根本不重要,她也不會為應治哭到眼睛紅腫、寢食難安,反正和最喜歡的那個決裂了,今後與任何人在一起又有什麼分別?

  董飛霞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

  生平第一次不聽話,是堅持自己所愛,決心要嫁劉順堯,拒絕雙親替她物色的更出色的青年才俊。

  第二次不聽話是她不夠賢慧大方,無法寬容的看待丈夫和另一個女人恩愛,並體貼的給予他們支持與鼓勵。

  董飛霞苦澀的笑了,回顧生平少有的兩次叛逆,最終導致自己招惹上三皇子應治,那個酷愛惹事生非的爺,製造出她人生中最大的麻煩。

  她得解決這個麻煩……所以她還是聽話,別再違背雙親的意思,免得接到更悲慘的打擊……董飛霞努力說服自己。

  可是不行啊──應治那個人,是聽傳聞就讓人覺得無法與他相處的禍害,她實在說服不了自己順從皇命,去跟全國危害力最強的燙手山芋當夫妻!

  皇子們成人之後通常會賜封爵位,分撥人口給他們建立府邸,並位他們設置官位,給予他們對內臨政,對外領兵的機會和待遇。

  隨後通過皇子們的表現,皇上會為每個兒子將來的發展做出最適當的安排,最受信賴的皇子當然能一直留在京城,佔據權力的中心;而那些不討喜的,就早早封王封地,被「發配」出去。

  三皇子確實是眾皇子之中最惹人嫌的一個,但他卻不是第一個被趕出京城的皇子;甚至當許多有人緣,風評也不錯的皇子都離開京城後,他還是照樣置身在朝廷的重心,繼續興風作浪並屹立不搖。

  喜貴作為三皇子的貼身侍從,深感不幸的同時,經常會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命苦了,尤其是主子不高興的時候,奴才的日子就更難過……

  「三爺。」小心翼翼走進書房,喜貴偷偷觀察主子的臉色。

  「爺不想見到你這個禍害。」應治丟出一本書,正巧砸中喜貴。

  那天就是因為喜貴在出門前沒檢查他的裝束,讓他穿了一雙有瑕疵的鞋,導致他發現鞋子有破損時,人已在劉家的走廊,臨時也換不到新鞋。

  應治遷怒道:「要不是為了等你拿鞋子,爺就不會坐到花叢邊,也不會遇見董家那個悲情的小媳婦,更不會被逼婚!」

  「……是奴才的錯,奴才罪該萬死啊!三爺大人大量,饒恕奴才吧!」喜貴高聲大喊,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知道錯了還不快滾,爺這幾天不想見到你!」

  「謝主隆恩!」可以選擇話,他天天都不想見到三爺。「可是董家那個悲情的小媳婦上門拜訪,說想見見爺。」

  「什麼?」應治丟下手中還沒畫完圖案的扇面和筆。「她來做什麼?」

  「說是有要事要和三爺商談。」喜貴擦著冷汗。

  應治起身走到屏風後,換了套衣裳才道:「帶她進來。」

  他和董飛霞並不熟悉,但是皇家的孩子與官家子女間偶爾會有往來,他們會在固定場合玩樂,就算不認識,見了面也會有旁人介紹,記住對方的身分。

  他一直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然而真正注意到她,卻是因為她丈夫移情別戀──那件事娛樂了全京城的人,更成為百姓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沒有人會同情她的遭遇,原本他也一樣……

  沒想到無意中遇見了失魂落魄的她,看見她哭泣,哭得那麼傷心,他居然會萌生憐憫之意,想幫她一次。

  更沒想到,做好事的下場竟是賠上他自己的終身!

  應治對於妻子有著別夢幻和唯美的要求,這也是他至今未成親的原因,他太挑剔了,這世上配得上他的女人也太少了,至少他到現在仍未遇到。

  父皇要他娶董飛霞,他是抗拒的,無奈聖旨已公佈,他不能不遵從,否則他將會引發一場劇烈的混亂。

  這麼一想,不安分的天性又讓他蠢蠢欲動了──大鬧一場似乎也不錯,只是那個悲情的小媳婦會受傷。

  向來只管閒事,不管如何收場的應治為難了,一想到自己若不娶董飛霞,和劉家鬧翻了的她下場會更淒涼,他就有點於心不忍。

  他不禁感嘆,如果沒見過她哭泣就好了,這樣他就不會在想到她處境艱難的同時,腦子裡浮現出她淚眼朦朧的模樣。

  然而更令他念念不忘的是她絕望的笑容,那模樣深深銘刻在他的腦海,讓他一回想就覺得心有點疼。

  光線明亮的書房內,清風從窗外飄進來。

  「三爺。」董飛霞在喜貴的帶領下,走進書房。

  應治回過神,喜貴退到門外,應治眼中只剩下衣著素雅的董飛霞。

  她未施粉黛,清秀的臉上有些憂鬱的神色,拘謹的態度則顯得單純而脆弱。

  應治看著她,不知是屋內陽光太溫暖,還是她所在的角度太耀眼的關係,居然又感受到看入迷的滋味,心窩無端的怦然不已。

  他突然發覺,董飛霞的相貌還是可以的,儘管離他的要求仍有點差距,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有話就說。」應治取出一把扇子,走到窗台邊,側著身,將他最完美的身影展現出來。

  「冒昧前來打擾……」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打斷董飛霞的廢話,充滿親和力的語調又不失禮,應治打開扇子搧了搧,風度翩翩。

  「那……關於聖旨……」董飛霞硬著頭皮提醒應治,對於事情的關鍵點,她希望他能表明自己的意見和看法。

  「嗯?」應治不看她侷促的模樣,單單聽她的語調起伏就能感受到她的不安與緊張,應治不禁感嘆自己的超凡魅力肯定擾亂了她的心。

  「您有什麼想法嗎?」董飛霞調整紊亂的氣息,力持鎮定。
 
  以三皇子傳說中的人品,以及每一個接近他的人都沒好下場的事蹟,她真的很想轉身就跑,然而擋在眼前的災難,強迫她必須勇敢面對這個危險人物。

  「妳是擔心爺不肯娶妳嗎?」應治反問,臉色高傲。

  他心想,他是如此的高貴不凡,董飛霞一定會覺得配不上他,很害怕被他拒絕。

  他憐憫的轉眼審視這個畏畏縮縮的可憐女子,心都變得柔軟了。

  「妳也算識相,的確,要讓爺和妳成親是委屈了爺,是有損爺的身分、地位,不過妳都這麼慘了,爺再拒絕成親,妳的人生豈不就變得更加黑暗了嗎?」這麼說著,應治開始覺得,偶爾聽從父母安排也沒什麼。

  反正董飛霞的年紀和他差不多,相貌也長得不錯,而且與劉順堯又不曾洞房,還是個性情軟弱,容易擺佈的人,娶回家當花瓶,放著也不會壞。

  他娶她,似乎真的不吃虧。「爺的心腸就是柔軟,見不得人受苦受難,這次算妳走運,放心吧!爺不會見死不救的。」

  董飛霞愣愣的看了應治片刻,完全看不懂在他高傲的容顏下究竟隱含了什麼想法,她思索了半天才明白他說了一堆廢話的意思──他要娶她!

  當下,董飛霞震驚了。

  應治決定娶她,還有什麼事能比這個更令她恐懼的?

  「三爺是認真的嗎?這種事壞敗壞您的名聲……畢竟我嫁過一次!」雖然應治本來的名聲就不好聽,董飛霞還是希望他能珍惜他所剩無幾的聲譽。

  「無知,妳翻翻史書去,看看武則天、楊玉環之類的是怎麼嫁父又嫁子?有個冠冕堂皇的名義,要改嫁多少次都容易。」

  可是那種女人的風評都不怎麼樣……衛道人士礙於皇家顏面,表面上不敢反對,私底下在民間散播傳聞,說得要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董飛霞是個知禮守節的女子,若非太在乎劉順堯、太過傷心,她不會失去理智,讓應治掀起風浪,毀了她的婚姻。

  哪知道一時痛苦難忍,豁出去與丈夫決裂,不但沒為她帶來解脫,反倒帶來了更大的麻煩。

  早知如此,她當時是不是忍氣吞聲待在劉家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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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

  即使會有更多困擾,她還是認為離開劉順堯比較好──丈夫歸來後,她嘗試過接受那樣不堪的局面,但每次她想接近劉順堯,公主都會試圖妨礙她與丈夫相處,更教她難過的是,劉順堯心心已經偏向對方。

  她的婚姻無法挽救,況且他們還有個兒子,她在劉家受到的冷落令她難堪到極點,加上丈夫的疏遠,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她實在難以忍受。

  她不後悔離開劉家!

  可她已經為了此事精疲力盡,完全沒力氣再和三皇子攪和了。

  「三爺。」董飛霞收拾心緒,看向應治佇立在窗前的身影。

  他的身後是陽光下開得嬌豔的鮮花,襯托著一身華服的他顯得優美如畫。

  這男人身分高貴,長得也十分英俊,比劉順堯更好看,就算品性糟糕,但他擁有的權勢足以彌補他所有的缺點。

  然而,即便如此,董飛霞還是不願意再成親,至少現在,她做不到。「我……自認高攀不起三爺,無奈皇命難違,卻聽說三爺有的是本事,要讓皇上收回成命對三爺而言並不難,因而前來麻煩三爺幫幫忙。」

  「妳不想嫁我?」應治在董飛霞含蓄的話語中發現了重點。「還要我去解決皇上的旨意?就像是租了地的農民,不交租金,還要地主自己去交稅!」

  「這……」是那個意思沒錯,但怎麼被他比喻一下,情況就變得很不堪,她的心思好像就有點齷齪了?「三爺應該也不想娶我。」

  「爺想不想,與妳無關。」應治不高興了。「重要的是,爺沒拒絕妳,妳竟然反過來說妳不要?!妳以為妳有這個權利嗎?」

  董飛霞啞然,她好像弄巧成拙了,是她的措辭不慎,惹怒了應治嗎?「三爺。」她用逐漸乾澀的嗓音表示,「您知道我倆之間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應治反問。

  董飛霞整個人都混亂了──在正常情況下,一對毫無交情的男女被迫成親,絕對不是喜事,他們雙方應該都會不樂意,都會想方設法推卻這門親事。

  正常人都會這麼做,所以她找上應治尋找解決之道,她自認沒做錯,為什麼應治反倒生氣了?

  難道他就這麼不正常?

  「我們……我們又不喜歡對方。」董飛霞面有難色。

  應治一聽,心裡更是不舒服──知道董飛霞是來商量怎麼抗旨的,他已經感到很不愉快了;此刻見她態度這般抗拒,他的不滿又更加深了。

  難得他看她還算順眼,想要娶她,結果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居然想不嫁?

  「妳還喜歡劉順堯?」應治認為自己比劉順堯優秀千萬倍,不管是外表,或是內在,劉順堯根本不能與他相提並論。

  可是董飛霞願意嫁給劉順堯,甚至獨守空閨,伺候劉家兩老長達三年,現在卻跑上門來說不願意嫁給他──她的行為已經嚴重的傷害到他的尊嚴了!

  「這與他人無關。」董飛霞還想解釋,卻在見了應治的模樣突然心生怯意,支吾半晌說不出話來。

  應治很火大,英俊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柔軟的笑意,與他眼中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厲正好形成明顯的對比。

  平時遇到這麼不識相的人,他絕對會心狠手辣的折磨一番,讓對方知道他三爺的厲害;但偏偏董飛霞只是個弱女子,不是那些與他在朝廷明槍暗箭、針鋒相對的政敵,他一時也想不到該如何懲治她?

  「……三爺,我出來一趟並不容易。」董飛霞鼓起一生的勇氣,強迫自己要堅持下去。

  她難得找到機會,隱瞞雙親,讓ㄚ鬟做掩護,出門拜訪應治,她不想失望而歸。「請您高抬貴手,讓皇上收回成命吧?」

  應治「呵呵」的笑出聲,手中扇子搖得飛快;董飛霞表現得愈不想嫁給他,就愈令他覺得受傷,也愈不想如她所願!

  這種逆反的心態一直潛藏在他的幸情之中,不過從沒像現在這麼強烈,不斷在膨脹。

  此時此刻,董飛霞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的清晰放大,嚴重的影響到他的理性。

  這女人嫁過一次了,全心全意為那個男人付出,結果癡心遭到辜負,處境一下子尷尬得像個笑話。

  這樣一個有「瑕疵」的女人,他苑地娶她就算是她三生有幸,她應該馬上跪到祖宗牌位前感謝祖先保佑才是,但她毫無感激之意,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聲明不要他──態度還那麼的堅決!

  最可恨的是,面對他的時候,她沒有絲毫動搖,彷彿他完全沒有吸引她的魅力,這實在是不可寬恕啊!

  從來只會拒絕人,不能忍受被拒絕的應治,當下做出決定──他夢中的女人可以慢慢找,但這不識抬舉的女人必須懲治一番!「妳說得難聽了,好像爺非要娶妳不可,妳出門前照過鏡子嗎?妳是眼睛壞了,沒瞧清楚自己是什麼貨色嗎?」

  董飛霞目瞪口呆,完全沒料到應治會突然發難,出口就是尖酸刻薄的攻擊。

  「三從四德妳不會,過河拆橋的本事倒是一流的;要甩掉劉順堯時就黏著爺,裝委屈小媳婦的模樣,讓爺為妳出頭,還一字不吭,壞人全讓爺做了,如今跟劉家斷了來往,責任全到了爺的頭上,妳又來讓爺高抬貴手,不要與妳再有牽連!哈,這麼卑鄙的事,妳好意思說,爺還不好意思做。」

  「三爺……」董飛霞性情溫和,很少與人爭執,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被痛罵一頓,應治的數落令她的眼眶登時就紅了起來。「您在說什麼呀?我並沒有害您的意思,當初是您自己說了一番謊言,使得我婆家人誤解了您和我的關係!」

  這一切錯誤的開端,分明是應治造成的。

  「是先婆家,董姑娘,妳已經不是劉夫人了;況且當時,我是在幫妳擺脫困境,直到今天妳還沒來說聲謝,真是沒教養!」

  董飛霞呼吸凌亂,腦子亂烘烘的,「您是在幫我嗎?是在害我吧!外面人人都說我紅杏出牆、不守婦道啊!」

  「妳當時不也十分配合,現在達到目的就來雞蛋裡面挑骨頭,找爺的麻煩!妳以為爺是開客棧的,包吃包、睡包、乾淨,還包周圍的人都誇獎妳有眼光挑選了個好店家嗎?」應治咄咄逼人,一看董飛霞滿面通紅、呼吸急促,他就大有成就感,噼哩啪啦的出口不留情,對她施行狂轟爛炸般的言語攻擊。

  他可是十幾位有官職的皇子們當中,唯一一個文官,平時最愛做的就是抓人把柄,大肆批判,在朝廷上對每一個看不順眼的人口誅筆伐;想跟他吵架,董飛霞絕對不是對手!

  「如今事情鬧大了,妳就想抽身,把爛攤子都留給爺獨自承擔,妳有沒有羞恥之心啊?」

  「您──您──」比起應治滔滔不絕的質問、責罵,董飛霞擠了老半天也擠不出一句稍有火力的應答,最終她崩潰的問:「您當初為什麼要插手呢?」

  應治冷冷的瞥她一眼,略轉過身,面向窗外,輕搖摺扇,側影完美;等他擺夠了姿態,才語調清朗的表示,「助人為樂、與人為善,是正義之舉,是爺與生俱來的高尚情操!」

  董飛霞淚盈於睫,對於應治令人聞風喪膽的能力有了最深刻的體驗,這種男人,打死她也不能嫁啊!「我又沒求您出手幫忙。」

  應治嗤笑,「妳跑到爺面前掉眼淚,不就是故意示弱給爺看,想博取爺的同情嗎?劉家那麼大,妳哪裡不去,偏偏要到爺身邊!」

  這女人真是可惡至極,打動了他的惻隱之心,害他為她感到心疼,現在居然不認帳,她不曉得三爺可是很少做好事的嗎?

  第一次為她付出就遭到這樣的回報,應治絕對不會放過董飛霞的!

  「我當時難過,一個人傷心時根本顧不得身邊的一切!」董飛霞的情緒有些激動,她很少這麼失控──活了這麼大,她從沒像此刻這樣激動過。

  她開始恨自己一時鬼迷心竅,讓應治幫了忙;她雖不後悔離開劉家,但與應治有了交集還真是一件悽慘無比的悲劇!

  「是,妳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曉得,妳只需要哭一哭,壞事爺便都為妳做了,是爺的不對,妳想要的就是這個嗎?」應治眼帶譏嘲,見董飛霞被他說到掉淚後,勝利的感覺倏地消減,當下煩躁起來,「看!又哭了,就只會哭!」

  「我……」董飛霞忙不迭抽出手帕擦眼淚。

  應治蹙眉,突然感覺到自己像個欺負弱女子的惡霸,看董飛霞邊哭邊顫抖的樣子,猜想她下一步會怎麼做?

  他不希望她哭著轉身跑走,又不曉得留下她是要做什麼?

  「別哭了!」他忍不住叫道,心底很氣她太卑鄙,又拿眼淚來對付他,卻也氣自己怎麼偏偏對她的淚水這麼有感覺,讓他狠不下心無視她的悲傷。

  「您、您……」被他這麼一吼,董飛霞更是淚流滿面。

  他俯身,感到煩躁到了極點,乾脆湊到她面前,為一邊流淚、一邊壓抑哭泣聲的董飛霞配音,「嗚嗚嗚!」

  「請別這樣!」董飛霞生氣了,身為良家婦女的她也失控到極限。

  應治聳聳肩,語重心長道:「那天爺就是為了讓妳別這樣,才會犧牲名節,找機會讓妳離開劉家,妳真的到現在還不肯道謝嗎?」

  「嗚──」董飛霞放聲大哭,她實在沒辦法再冷靜對待應治了。「我承認那天我也錯了,我不該默然的讓你為我出頭,但我們不能再繼續錯下去,必須為當時的衝動負責,彌補接下來可能出現的錯誤!」

  應治下巴微抬,展現他迷人的面部線條,「爺做的事,從來沒有錯。」

  「……」董飛霞這下連哭都不會了。

  應治仍不干休,高傲的眼神透露著不容抗拒的決意,無情的給予她致命的一擊。「違抗皇命乃是欺君之罪,妳自己找死,但別怪爺沒提醒──你們董家那麼多人還要活,更要有面子的活!」

  春天到了。

  但董飛霞看到的卻不是欣欣向榮的美景,而是持續不斷的陰雨天──與她近來的心情完全一致的天氣,使得她的情緒更加低落。

  在和應治商談失敗,遭受各種打擊的她回家後生了一場小病。

  ㄚ鬟又說漏了嘴,讓雙親知道她出門去找過應治,問清了她抗旨的意圖,不僅罵了她一頓,還將她關在家中嚴加看管,不許踏出家門半步。

  她就像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鳥,失去了自由,無法觸碰外面的天地,只知道她的親事正在火速辦理當中。

  董飛霞有些絕望了──第一次出嫁,以為自己會幸福一輩子,哪曉得事與願違,居然要嫁第二次:而這回,她有預感,她會痛苦一輩子的。

  應治這個人就算外貌強過劉順堯,身分、地位也更高貴,但性子卻是糟到了極點,尤其經過上次「商談」未果的體驗,讓董飛霞深刻感受到鼎鼎有名的三皇子有多麼難搞,她根本無法理解那個男人。

  他就像一顆會動的高大巨石,擋在你的路上,挪不動、砸不開,你要是換條路走,他還會轉過來──繼續擋你的路!

  這種人就是在噩夢中才會出現的……她真為自己的將來感到煩惱。

  「飛霞。」董母興高采烈的走進門,手裡捧著一盒物品。「日子選好了,就在下月初三;妳看看,這些心買的首飾,喜歡嗎?」

  董飛霞只覺得渾身無力,眼見母親連嫁衣都替她準備好了,她又有了哭泣的衝動。

  「娘,三皇子真的要娶我嗎?」她還是不肯相信事實,真希望有人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幻覺。

  「是啊!他也在籌備婚事了,皇上有旨意,讓他在成親之前都不用上朝。」董母最近說起應治,總是面帶笑容。「他這次倒是學會做人了,有送口信過來問候我們,還邀請妳爹去他府上作客,妳爹說他似乎變得討喜了一點。」

  董飛霞則是難以想像應治討喜的模樣。

  各種自私、霸道、冷酷的人,她都見過,可像應治那麼難纏的卻絕無僅有,而可悲的是,那個獨特的男子就要成為她的丈夫。

  「飛霞,忘了劉家小子吧!」董母摸摸女兒憂愁的臉。「別再為不值得妳愛的男人而愁眉苦臉了。」

  董飛霞搖頭,母親想錯了,她現在沒時間去想劉順堯,她會愁眉苦臉都是因為應治!

  「三皇子出身高貴,他的脾氣確實不怎麼好,也不像劉順堯那般老實、懂事,但最終那個老實、懂事的男人也沒讓妳滿意啊!也許風評不佳的三皇子反而會是個好夫婿。」

  「我與此人連話都談不來……」

  「成親後,慢慢來,雖然他的性子是古怪了一些,卻十分有才,據說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妳平時就喜歡下棋、聽曲子,今後不妨多向他討教,事事投其所好,體貼、關心他,聽他的話,妳這麼溫柔賢淑,他一定會喜歡上妳的。」

  董飛霞低頭不語,她並不期待應治的愛。

  母親雖然疼她,卻是有限度的,凡事以顏面為重,不會因為愛她就縱容她做出一些失禮的事,與應治的親事,她是嫁定了。

  再說當時,若非應治出手,只怕她就要在劉家傷心一輩子,而她的父母也不會插手的。

  可都說有得有失,為什麼她失去丈夫之後,連最後的安寧都沒有了──回想起應治那高傲的神態,董飛霞完全不認為自己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相反的,那個難纏的皇子一定會讓她失去更多。

  三皇子一向是眾所矚目的關鍵人物,比起皇上、后妃、太子,應治的一言一行反而更令人關注,因為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混亂!

  連他的親事,也引發了相當嚴重的混亂!

  在他成親當日,一大早,京城裡的百姓就自動自發守在董家門外,大排長龍看熱鬧;甚至有些外省人士,是在聽了消息之後,特地組織團隊上京,圍觀應治娶妻。

  一大群男女老少將城中重要道路堵塞得水洩不通,使得迎親隊伍耗費多時才通過短短的道路,進到喜氣洋洋的王府。

  數日前,又一道聖旨宣告三皇子受封為「誠王」的同時,皇上也賜予了他一座華美的府邸做為王府。

  如今擁有王位的應治,地位更加高貴了。

  董飛霞嫁過去之後,直接成了王妃,這是最令董家高興的一件事。

  而在這段日子裡,劉順堯從未找過董飛霞,聽下人說,劉家也舉辦了多次宴會,慶祝蒙古公主成為劉順堯的正室,蒙古的使者也對此表示歡喜。

  連城裡的百姓都為此事而歡樂,編造了不少關於他們的美好傳說;而董飛霞在這段故事裡,反而成為多餘的點綴。

  她離開劉家,嫁給應治反倒是皆大歡喜,是人人樂見的;至於她為劉家付出過的一切,則是無人在意。

  花轎進到王府,董飛霞抹了抹眼角邊的淚珠,不再多想,認命的迎接她苦難生活的開端……

  過火盆、掀蓋頭,喝酒吃麵……拜了堂;第二次成親,該做的事董飛霞都很熟悉了。

  整個過程中她一直低著頭,不看應治的臉,聽到周圍的人祝賀歡笑似乎也很勉強,她更是麻木得如同木偶。

  忙到傍晚,應治就與她回到洞房休息了。

  應治母親家的人雖多,但跟他相處得好的卻沒幾個,更別說董家的親戚,敢鬧他洞房的不是還沒出生,就是早已死了。

  因此,這場如同鬧劇般的婚禮能夠早早結束,董飛霞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妳看起來不太高興。」回到房中,應治首先做的事便是照鏡子。

  忙碌了大半天後,見到自己的精神、氣色都很好,應治滿意的笑了,目光移向董飛霞。

  她不慎與他四目相對,今天第一次正視應治的臉,他眼中難以理解的愉悅光芒令她不由得忐忑了起來。

  董飛霞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自己還在夢境裡掙扎,眼前佈置得鮮豔的新房、英俊的新郎,和恍惚的自己都像是另一個天地的景象,不受她控制,甚至讓她無法預測下一瞬間會發生什麼事。

  「妳有什麼不高興的就說出來,讓爺高興高興。」應治散開一頭烏髮,撥弄髮絲的動作有種無法形容的風騷。

  新娘打扮的董飛霞端坐在新床上,一手抓著衣襟、一手抓著床單,偶爾用無辜的眼神偷看應治。

  她的不安,他全看在眼裡,並且感到十分喜歡。

  沒錯,她就是要有這種緊張的表現,對他誠惶誠恐的,彷彿他的一言一行都非常重要似的!

  應治高傲的走向董飛霞,當著她的面寬衣解帶。

  「您……」想問他有什麼意圖,但他的動作已明顯展現出他的心思,董飛霞慌亂的縮到床角,不知如何阻止應治靠近。

  「躲什麼?我是妳名正言順的丈夫。」應治欺身上前,展開的雙手按在她的兩腿左右,將她整個人限制在手臂之間。

  她的畏懼和抗拒全浮現在臉上,將她包裝得像一道難關,引誘著應治去突破,徹底征服!

  「請別這樣!」董飛霞心急如焚,閃避著應治的觸碰。

  和劉順堯成親卻來不及圓房,讓她對男女之事十分介意,現在要她馬上跟應治同床共枕、恩恩愛愛,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妳太客氣了,妳可以大聲喊非禮的。」

  他嘲弄的聲音飄落在她臉上,她不敢抬頭,只覺得渾身燥熱。

  「劉順堯當真沒碰過妳嗎?」應治手只靈活的剝落她的衣裳。

  董飛霞手推卻,無奈整個人比他小了一圈,用盡力氣也不能將他推遠一點,反而被他逐漸壓迫,倒在床舖上。

  她的氣息紊亂了,新房像是起了火,眼前紅光一片,而應治壞笑的俊臉使他像極了危害人間的妖魔,有著迷人的外表和惡毒的心腸。

  「三爺……」轉眼間,董飛霞被剝光了,她害羞的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熱淚盈眶,「我不喜歡您。」

  應治笑臉一凝,眼神立刻冷了幾分,整個人也變得難受了起來,但他馬上控制住這莫名其妙的感傷,俊臉隨即又笑得更親切,「我也一樣,我的王妃。」

  在這世上,能與自己喜歡的人成親,並被對方所愛,如此幸運的事太難又太少了;通常都是不相識的男女,在雙親的擺佈下湊成雙,勉強過日子。

  應治貴為皇子,本以為自己和平凡人會不一樣,一定會找個完美的女子,她必須美得如詩如畫,又精靈可愛;但很顯的,董飛霞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可結果,只因不甘心自己被她拒絕,他還是聽了雙親的話,娶了她。

  此刻又因她一句排斥的話,他感到更加的不甘心,便放肆的佔有了她。

  他對自己說,他心裡不舒服,他只是氣憤她的決絕,他對她並未心動!

  衣裳掉落一地,激情如火般燃燒,不斷的蔓延……

  新娘無力抵抗,閉著眼哭了,她細細的哽咽,神色可憐。

  應治有開始感到難受了,這讓他更是不由得生氣,氣董飛霞對他的影響太強烈。

  他狠下心,益發賣力的擺弄身下柔軟的嬌軀,野蠻掠奪、激烈索取,讓她尖叫,哭得更悽慘。

  親吻逗弄她時,他故意問:「劉順堯強,還是爺厲害?」

  她的嘴唇發顫,話說不完全;他故意湊過去,含住吮吸,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擾。

  在可憐的人兒即將崩潰時,應治故意停頓,讓她以為就要結束而稍微放鬆身子後,他又惡劣的強加攻勢,繼續猛烈的進犯她的身心,用火熱的肌膚之親和無禮的言詞讓她深刻的記住,誰才是擁有她的人!

  渾身疼痛的醒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董飛霞立即察覺到身子被迫移動,以為應治又要蹂躪她,董飛霞嚇得不敢動彈。

  哪知身子竟逐漸滑落,摔在鋪了紅毯的地板上。

  她吃痛,忍住驚呼,抽了一口氣,張開眼睛一看,天還沒亮,房中的燭火熄滅了不少,只剩餘幾盞燈仍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摔得清醒過來的董飛霞抬頭打量,只見大床上,應治的腿微微移動,而他仍在熟睡,顯然是無意將她踢下床的。

  霎時間,董飛霞又有了大哭一場的衝動。

  她的喉嚨已經沙啞,眼皮也紅腫著,經過應治無情的「摧殘」之後,她的身體像塊破布似的薄弱。

  結果始作俑者不僅沒有憐惜,還踢她下床,就算他不是存心的,她依然無法釋懷。

  於是好脾氣的董飛霞透過應治,學會了怨恨!

  兩次成親,對洞房花燭夜有過各種幻想,卻想不到最終她得到的竟是這種悲慘的下場。

  董飛霞困難的爬起身,見到應治攤開手腳,佔據整張床的昂藏身軀。

  瞬間她馬上放棄了回到床上的念頭,撿起掉在地上的衣袍,她慢慢挪動到牆邊的躺椅上,抱著痠疼的身子,有點想哭。

  臉兒皺成一團,偏偏擠不出淚來,也許淚水都已流盡了。

  身子已疲憊到超越了極限,她努力想睡,沉甸甸的腦海卻始終靜不下來──應治的親吻、擁抱、觸摸猶如烙印,讓她至今身心仍是火燙不已。

  這一次,她是真的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名副其實的屬於應治。

  他不像劉順堯會體貼、關心人;他說話總是夾槍帶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還自以為是……總之他的缺點數不完。

  這樣的丈夫真教她擔憂,這第二次的婚姻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她沒有心力再去愛人,也不想再付出情意,更害怕又一次被辜負……不管應治怎麼想,她告訴自己都要冷漠對待、不再動情,這樣她就不會再傷心。

  即使他的吻會亂了她的心神,即使他的擁抱會令她感到溫暖,即使他的觸摸會影響她的意識,她也要堅守心防,不再向人開放。

  「不喜歡……我不喜歡他……不喜歡……不會喜歡……」一遍遍說給自己聽,這樣好像她就不會害怕了。

  她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疲倦的人兒終於在深夜裡穩穩的睡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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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 01:54: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早晨醒來,應治發現董飛霞不在身邊,嚇了一跳,以為她在夜裡拖著「殘破」的身軀逃跑了,所以他忙不迭起身尋找。

  沒想到卻在躺椅上見到抱著一堆衣裳,蜷縮成一團的新娘。

  春天的夜裡冰涼,她也許是冷了、也許是累了,熟睡的臉並不平靜,眉頭還微微皺著,顯示出她的不舒服。

  暖暖的陽光透過窗,罩上她秀麗的臉,應治不知不覺的蹲坐在躺椅邊凝視著董飛霞的睡顏。

  昨晚他失控了,盡情的欺負她,雖然她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也有她獨特的優點,足以吸引他燃起情慾。

  可惜她的性情不夠活潑,他又不喜歡太文靜的姑娘……

  應治忍不住刮了董飛霞的鼻子一下,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害他氣了好幾天,他一定要每晚都拿她的身子來做補償。

  好在,佔有她的感覺是那麼美好,美好到減少了他的不愉快,可是他仍希望她只身子令他滿意,性情能更開朗些會更完美。

  他想要自己的妻子是個能和他一起歡聲大笑、到處嬉鬧的女子,可是董飛霞似乎不是這種豪爽的女人。

  傳聞中的她,可是名門淑女的典範……

  「嗚!」被應治的動作驚醒,臉色不佳的新娘睜開眼。

  「別在這裡睡!」應治站起來,抱起董飛霞走回床上,低頭時看見她緊緊閉著雙眼,再瞄了自己的赤身露體一眼,他不由得笑說:「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見到爺偉岸不凡的體魄,妳快張開眼多看一些。」

  董飛霞此時不僅希望自己暫時失明,更希望應治說話時,她耳聾了。

  「妳的脾氣還真不小,夜裡不乖乖待在床上,看來爺伺候得還不夠盡力,讓妳有力氣趁爺休息時做些多餘的事。」認定董飛霞的不理不睬是在鬧彆扭,應治小小的反省了一下,昨晚的他似乎太賣力了,一定嚇得她不輕。

  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他這麼有能力──這就是傳說中的天賦異稟,他的妻子因此恐懼而做出些什麼不好的舉動,他是會諒解的,誰教他天賦異稟嘛!

  董飛霞嘴角抽搐了兩下,忍著一肚子氣不爆發。

  「妳的父母還到處誇獎妳溫柔、賢淑,看來劉順堯移情別戀也是有原因的。」

  董飛霞聽到忍無可忍,語調硬邦邦回道:「我是在夜裡被您踢下床的!」

  應治怔了怔,過了片刻否認,「不可能吧!」

  「不然我放著舒適的大床不躺,跑去睡躺椅做什麼?」

  「哦……」應治又愣了一下,接著很隨意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這也是我的疑問。」董飛霞打斷他的廢話。

  應治無所謂道:「以後注意一點。」

  他這是在叫她注意嗎?! 董飛霞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脾氣絕對不壞的,卻不知為何,只要跟應治在一起,就很容易變得激動!

  「妳再睡一會兒,中午和我進宮見太后、皇上、皇后……等等等亂七八糟的人」應治為她蓋上被子。

  至於是誰踢誰下床的事,他選擇爽快的遺忘。

  「不必等到中午了。」董飛霞已經被他害得心煩意亂,哪有辦法再睡覺?

  「聽話,這是為妳好,也不想想妳昨晚累了一夜。」

  「那是誰害我這麼累的?」董飛霞忍不住叫了起來。

  「嘖!」應治注視她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陌生了。「不要大喊大叫的,妳這脾氣根本不像別人說的溫和、賢慧。」

  他的口吻是嘲弄的,心裡卻很期待她的脾氣能更激烈一點──他喜歡張揚的女孩,就像他本人這樣生動、鮮明,有特色。

  「三爺,求求您安靜一點!」董飛霞抬起飽含熱淚的雙眼。「您不囉唆,我也不必有回應!」

  應治的好心情忽然又變不好了。「妳這是在嫌我吵了?」

  董飛霞學乖了,話也不說,直接拉被子蓋住臉,龜縮不動。

  應治生氣了,正要走出門興風作浪,發洩發洩心裡的不愉快,可走到門邊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身子──雖然他的體格完美無比,但他非常珍惜自己,一般人是沒資格看他的,於是他只能穿戴整齊,剝奪閒雜人等觀賞他的機會。

  打扮完了,照照鏡子,看著自己英俊的臉,他的心情又變得愉快了,走回床邊,拉了拉被子。「既然妳不肯休息,我們現在就進宮去。」

  董飛霞聞言,深深的呼吸了幾下,慢慢的坐起身,不經意瞥見應治已穿好衣裳,她低聲問:「我的衣裳不知放哪了,可否幫我叫ㄚ鬟過來服侍?」

  應治出聲一喊,門外立即有了動靜。

  一轉眼,兩個小ㄚ鬟捧了許多新衣和首飾進門。

  董飛霞見應治還坐在床邊不動,小聲提醒他,「你能否迴避一下?」

  他嘲笑的看著她,「妳有什麼是我沒看過的?」

  董飛霞發現進門的ㄚ鬟們正在偷笑,禁不住瞪著應治,面對他,她怎麼都拿不出人人稱讚的好脾氣。

  昨晚睡覺時還決定要冷漠對待他的,結果他一開口,她就崩潰了,董飛霞真不知該怪自己定力不夠,還是該怪應治擾亂人心的功力太強?

  愛面子、假正經……應治在心裡數落著董飛霞的缺點,卻也必須給她面子,畢竟她是他的王妃,今後要為他管理王府的雜務,在下人面前,他得為她保留尊嚴,樹立威信才是。

  屋外,陽光燦爛。

  新婚第一天,應治以為自己會被不如意的親事和不完美的新娘壞了心情,都做好了要憂鬱一段日子的準備,可現在,望著王府內優雅的景致,他竟覺得身心舒暢,甚至有點開心。

  雖然董飛霞是有許多讓他不滿的地方,但他並不討厭她。

  特別是經歷了昨夜,她在他懷中無助的任他帶領,共赴情慾巔峰,她的每一個反應都讓他滿意到不計較她的缺點。

  只是她心裡惦記著劉順堯,這令他有些介意;而他也一直忘不了她口口聲聲說不嫁他、不喜歡他的忤逆言語,他娶她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教訓她的不識抬舉。

  應治嘴角上揚──寵妻是一回事,調教王妃又是另一回事,互不妨礙,他可以一起進行。

  而他也已經準備好全套招式,他的王妃就等著慢慢享受吧!

  開門聲微微響起,應治轉過身,只見董飛霞穿著水藍色衣裳,略施粉黛,漫步走來的身影恰似開在河中的清雅蓮花,搖曳生姿。

  她半低著頭,神態順從嫻靜,雖沒驚人的美,卻有著難得的高雅,讓人看了感覺如同一陣清風拂面,舒適無比。

  應治看得心神迷亂,凝視了她許久才收回視線,一顆心柔暖而愉悅,不由自主掌心向上,伸向董飛霞。

  她疑惑的看他一眼。

  「手!」他有點不耐煩的提醒她趕快握住。

  董飛霞搖頭,看看左右,示意有下人在場,她要莊重。

  應治不屑的睨她一眼,甩甩衣袖,獨自走向等候多時的馬車。

  「妳不要這麼矯揉造作。」進了車廂,都還沒坐好,他就開始數落尾隨在後的董飛霞。「坦誠一點,人生在世就是要活得自在,總是顧忌別人的眼光,妳不累,爺看了都替妳煩;連下人都要顧慮,妳當主子還有意思嗎?」

  「在外人面前,您該顧慮身分,言行舉止必須符合您的地位……」

  應治聽她反過頭來數落他的不是,一雙高傲的眼睛頓時閃過驚訝的神采。

  他認真打量起董飛霞的臉色,她沉靜的坐在對面,姿態端正,不笑不嗔的臉猶如雕像,看來高貴又淡定,不過他還是從她交握的雙手及緊繃肩頭,察覺出她的侷促。

  「我娶妳的事傳出去後,各種關於妳的傳聞忽然就多了起來。」託他的福,她也當了一次知名人物,受到公眾熱烈的討論。「總歸來說,外界對於妳的說法都是一致的,沒有分歧,認為妳是個溫和賢淑又文雅的女子。」

  董飛霞戒慎的望著應治,她確實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於是她點了頭。

  「妳還真自傲。」應治又開始挑她毛病了。

  「……我沒有。」這不是她自傲,而是她從小所受到的教育一直嚴格要求她必須知書達禮,她也努力去做了。

  「可惜裝模作樣的功力不夠,就拿稱呼來說,妳要謙卑一點,自稱賤妾,不要滿口我我我的,真沒禮貌,這點小事就顯現出妳的教養不夠了。」

  董飛霞別開臉不看他,並要求自己別忘了昨晚的決心──她要冷漠的對待他,她不要受到他的影響,她要堅守心防,不要被他控制。

  「妳自己看看,跟人說話,故意轉過臉不看對方,有沒禮貌了。」

  董飛霞就快堅持不下去了,她相信不管是誰面對應治,三言兩語之間都會火冒三丈的。

  「爺坦誠的告訴妳,爺最厭煩那些假惺惺的人,面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以後別跟爺玩這套。」

  「賤妾沒有!」董飛霞冷冷回道。

  應治嘲笑,「妳要是真像傳聞所說的那麼賢淑,當時也就不會離開劉家了。」

  挖她尚未癒合的傷疤,就這麼有趣嗎?「王爺,想必您從沒全心全意的喜歡過一個人。」

  應治臉上嘲弄的笑意頓時凝固了。

  董飛霞冷冷的瞪他,「如果有,您就會明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妳是在告訴爺,妳有多麼的狠心決絕嗎?」

  「不,賤妾是在告訴您,留不住的人,最好放手讓他走,否則最痛苦的人只會是自己。」說完了,董飛霞閉上眼睛。

  應治一愣,她這是在暗示他該放她走嗎?

  她都跟他拜了堂、圓了房,還想離開他嗎?

  應治像是吃錯藥似的,心裡什麼滋味都有,盯了董飛霞好半晌,稿子裡飄過各式各樣的想法,最終凝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

  他是不會該放她走的!

  他抬起手,手指撫過董飛霞的臉頰,決心變得無限壯大起來。「爺會讓妳忘了劉順堯。」

  他話語中的掠奪意味使她心慌的張開眼,對上他神采奕奕的眸光,董飛霞渾身感到不自在極了,連閃避他的觸摸都忘了,任由他的手指移到她的唇上輕薄。

  「忘了一件事!」應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出聲叫住下人。

  馬車一停,隨行的ㄚ鬟走到車窗外,應治掀起窗簾吩咐道:「快回去,將王妃的落紅取來。」

  董飛霞聽了大驚失色,「您要做什麼?」

  應治放下窗簾,看她緊張的模樣,笑了。「帶去給長輩看,妳又不是第一次成親,還不知道這種習俗嗎?」

  他說得好像她經驗豐富似的,董飛霞又羞又怒,準備用來對付應治的冷靜自律幾乎潰散成沙。

  「別擰手指了,手絹給妳。」他取出一條薰過香的手絹,丟到她纏成一團的手上。

  董飛霞拿起來看看,做工精緻修美,她實在下不了手,心裡又覺得奇怪──很少有男子會攜帶手絹的,應治的一些喜好還真是異於常人。

  一轉眼,ㄚ鬟取回了代表新娘貞節的證物,鄭重的放進盒子裡交給應治。

  馬車繼續朝皇宮前進,應治看著盒子,又看看倍感害羞的董飛霞,眼神意味深長,心情又愉悅了。

  董飛霞暗暗發誓,他要是當面將她的落紅拿出來取笑她的話,她就再也不管什麼禮貌教養、冷靜自律的,非要直接撲上去跟他拼命不可。

  幸好應治一路若有所思,沒再說些惹人怨恨的話,只是用一種深沉又有點曖昧的目光凝視著她,讓她感到煩躁不已,但還是忍耐得下去。

  無論如何,她都成了他的人了,除了認命之外,她也想不出自己該做什麼;而認命之後,死了心,什麼就都看開了。

  她突然發現,這樣活下去也不是壞事。

  如今的她不必煩惱家人會擔心,不用害怕婆家會不喜歡她,甚至當應治移情別戀……她也不會傷心──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原來也不是太可怕,反而還輕鬆了許多。

  她不自覺的看了應治一眼,告訴自己,就去當一個規規矩矩的妻子,端莊體面的王妃吧!

  她不會給他丟臉,但她的愛戀──很抱歉,她給不了他!

  進了宮,下了馬車,見過皇上、太后,皇后……董飛霞溫順的陪在應治身邊,看他在長輩面前也沒表現得恭敬一點,隨意得好像他才是皇宮裡的主人,她不禁在心中為他嘆氣。

  短短聊了幾句,他的長輩顯然也不想跟他相處太久,不到片刻就打發他們離開;董飛霞倒是收了不少禮物,頗有收穫。

  接著兩人跟在應治的母親身邊,前往榮妃居住的宮殿,半路上,遠遠見到一人漫步走來,榮妃自覺的要讓路。

  應治停在路中央動也不動,看著前方的人,出聲招呼,「前面那不是九弟嗎?九──」

  他的聲音一出,立刻引起前方那人的注意。

  霎時間,就見那人前進的步伐僵在半空,身體以驚人的姿勢敏捷扭轉,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溜煙般消失無蹤。

  「──弟。」當應治「九弟」兩字剛說完的同時,前方已不見人影了。

  榮妃腳步一挪,重新佔據路道。

  董飛霞看了應治一眼,徹底明白了三爺讓人聞風喪膽的傳聞不只是個誇大其詞的傳說。

  一行人回到宮中,榮妃遣退了侍從,只留下新婚夫婦與她面面相覷。

  「這給您檢驗。」應治把裝有落紅的盒子放到桌上。

  董飛霞見狀,羞怯的瞪了應治一眼──這種東西,動作隱蔽的交過去就是了,幹嘛這麼光明正大的傳遞,他以為是在送書畫作品嗎?

  榮妃見多識廣,一看就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確定媳婦是純潔的,她高興的朝董飛霞笑了笑。

  董飛霞不由得心驚肉跳,開始害怕她的落紅會不會就這樣傳遍整個皇宮,就像書畫作品般讓人瀏覽、鑑賞。

  「飛霞,這是送妳的。」榮妃察覺到媳婦的情緒起伏不定,取出許多準備好的禮物交給董飛霞。「應治的性子妳也了解到了,凡事多關照他一些,券他三思而後行,盡量少惹事。」

  她哪有奔事影響應治的言行舉止啊?董飛霞暗自苦嘆,仔細一看,榮妃柔媚的臉與應治英俊的容顏並不相似,真看不出是母子。

  「怎麼了?」榮妃見媳婦直盯著自己瞧,笑著拍拍董飛霞的肩。

  董飛霞覺得不好意思,搖搖頭,可心思全顯露在臉上。

  榮妃一看就猜中了幾分,「應治長得不像皇上,也不像我,宮裡的人都說,他更像先帝。」

  先帝是應治的爺爺──一個聲譽不佳的皇帝,和自己的弟媳私通,最後還將人收進宮獨寵。

  榮妃看著兒子與媳婦,覺得感慨萬千,心想應治連娶妻也像先帝那樣,娶了個嫁過一次的女人,不知會不會也獨寵董飛霞呢?

  先帝雖有政績,卻也有驚人之舉,比如挖已逝朝臣的墳,拉死人出來鞭屍;愛妃死後便放下政事,跑去出家當和尚……

  這些事,同為性情中人的應治多半也做得出來。

  榮妃不禁嘆氣,兒子有才能,她娘家也有勢力,為應治爭奪皇位是很有希望的;但就因為應治太像先帝,所以她不用爭取也知道應治是不可能坐上龍椅的──

  從朝廷官員到民間百姓,不會想要第二個太有個性的皇帝!

  「他這種性子,早晚是要離開的。」榮妃哀怨的瞥了兒子一眼

  應治已封王,性情又不是安分的,遲早會被皇上封一塊地,打發出京城。

  「今後可別再惹事了,好好珍惜在京城的日子。」

  「離不開。」應治攤開扇子搧了搧。「許多政務非我不可,我若是走了,文官們無人管制,一些重要典籍史書的編寫修飾也需要我處理。」

  他的兄弟們不是忙著勾心鬥角,就是一幫只會使用蠻力的武夫,朝廷很缺他這樣有學識、有才華的皇子。

  董飛霞瞥見他驕傲的臉色,忍不住想笑──他得意自滿的樣子真的很可笑,給她悲痛的新婚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妳那是什麼表情?」應治時不時注意著董飛霞的反應。

  董飛霞趕緊低頭不語。

  「好了,該說的話都說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應治,你沒事少出門。」榮妃看兒子是愈看愈心煩,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夫妻倆帶著豐厚的禮品,走出榮妃的宮殿。

  「在外人面前不要這麼死氣沈沈,別人會以為爺虐待妳。」命令下人走遠一點,應治一有機會就教訓他的王妃。

  「……賤妾學不來爺的性格」不管他多難纏,董飛霞在心裡重複她給自己定下的原則──對付應治要冷漠、冷漠,再冷漠。

  「爺現在多少能感受到劉順堯和妳在一起時的想法了。」

  他輕描淡寫的說法,輕易就激起了她的怒火擊碎了她的冷漠,這下董飛霞也顧不得什麼原則了。「他是離開賤妾時才移情別戀的,爺多半也能理解男人見異思遷的感受。」

  應治的嘴角上揚──比起她溫順的模樣,他更喜歡她針鋒相對的態度,他太清楚用什麼話題能激怒董飛霞,讓她失去冷靜,得到他要的反應。

  可話題總繞著劉順堯打轉,他也很反感,然而除此之外,他又不曉得還有什麼能讓她失去控制,不再死氣沈沈?

  他不禁憂傷起來,更加強了奪取她整顆心的心意!「妳就不能多花些心思去抓住男人的心嗎?」

  「一個人如果對你沒有心,再怎麼爭取都沒用。」

  「照妳這麼說,妳永遠都不可能愛上我了嗎?」

  董飛霞一聽,當下呆住。

  兩人還未走出皇宮,停步在風景秀麗的湖邊,在周圍走動的宮人都很識相的避到遠處去。

  應治一本正經,低頭觀察著董飛霞困惑的臉。

  她有太多缺點,他永遠挑不完,可她對劉順堯傻到可笑的那分情卻讓他羨慕了,即使他不想承認他的羨慕。

  在生長的皇宮裡,他見過太多女人為男人多多情而傷心、痛苦,因此而引發的爭鬥其實比戰爭還血腥,但他沒見過像董飛霞這樣被辜負後選擇退讓,毫不怨恨的女人。

  他在嘴巴上嘲笑著她的癡傻,心裡卻挺欣賞她的做法,然而她要是能遺忘劉順堯,把心交給他,他會更欣賞。

  「三爺……您究竟是為什麼要娶我?」董飛霞為難的低頭,如果應治要她付出愛戀,那她只能向他道歉。

  「給所有人一個交代,因為我的正義之舉,害得妳、我名譽受損。」

  董飛霞苦笑,「所以您並不喜歡我?」

  「對。」他只是意氣用事,氣她找上門表明了不肯嫁給他,他才會想跟她作對,火速將她給娶進門。

  「您若後悔了,日後可以找個理由休了我。」董飛霞不再自稱賤妾了。

  如果應治不想玩了,那她願意走,在離開劉家的那一天,她已拋下了對將來的期望,認定了自己不會再幸福了。

  即使她有想過好好當他的王妃,但……若他厭倦了她的話,她也不會不離開,早已做好決定的董飛霞突然沒來由的感到難過。

  「這麼笨人欺負,妳不會不甘心嗎?」應治又生氣了,氣她總想著要離開他,成親才一天,她已想好了他將來會後悔、會拋棄她,他氣惱道:「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軟弱?」

  他不高興的樣子又使董飛霞發笑,笑過後似有領悟,向他分析道:「您看,我讓您這麼看不順眼,您遲早會厭惡我厭惡到恨不得我沒活在這世上。」

  「不!」他強硬道:「爺會把妳調教到脫胎換骨,讓爺心滿意足為止。」

  董飛霞被他的話語震住了,應治的心思太難理解,他說了半天的廢話,到底是想表達什麼意思呀?「您究竟要我怎麼做?」

  應治不假思索,用命令的口吻要求,「把妳給劉順堯的感情統統收回,然後死心塌地的愛我!」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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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 01:55: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們明明不相愛,湊合著當掛名夫妻就好了,隨便他要妻妾成群、尋花問柳,如何縱情,她都可以不管。

  何必非要為難她,強迫她再次付出真情?

  董飛霞覺得很苦惱,新婚的應治休假在家,不用上朝,有充足的時間來找她麻煩。

  每天他都會帶她出門,買書畫、看珍奇、聽戲曲,他最愛騎馬在熱鬧的大街上狂奔,引得路人紛紛含怨而視,敢怒不敢言。

  每晚他都會不辭辛勞的用情慾的力量來馴服她,在那個時候,她總能感覺到彼此結合時的激情,引發出超越個人力量所能控制的瘋狂。

  伴隨著彷彿快要死去的迷亂與錯覺,他會逼迫她說出羞人的話語,但一覺過後,兩人都會有默契選擇遺忘夜裡的激狂。

  他們都明白,身體上的契合不代表什麼,她也明顯的感覺到應治所要的,比這更多更多。

  董飛霞不知所措,她希望與應治保持疏離而淡漠的夫妻關係,結果不管是表面上,還是私底下,他都會用無形的繩索像捆貓兒、狗兒似的,將她牢牢的繫在他掌心,逼迫她習慣,給予他回應,甚至喜歡上他的安排。

  這麼「折磨」她,很有趣嗎?

  她實在不明白,應治為何非要她動情去愛他?

  「王妃,爺要彈琴了,請您過去。」ㄚ鬟走到房外,小聲提醒坐在窗台邊發呆的董飛霞。

  她回過神,看著一旁桌上還沒吃完的早膳,心中哀嘆不已,故意慢吞吞的走到應治的琴房。

  早已焚香沐浴的他,正閉目沉思,穿著一身白袍,披散著略微潮濕的長髮,清雅的姿態就像個世外高人。

  一聽到董飛霞的腳步聲,應治張開眼,手指向前方一個座位,「坐。」

  董飛霞乖乖聽從吩咐,對於這個每天都要洗澡,洗澡要一個時辰,早晚要換四套衣裳,連髮都要專門保養,打扮起來比女人還細緻的丈夫……通常她除了默默遠觀外,實在也找不到任何感想。

  應治等她坐下了,修長的手指一動,開始演奏,又是一首哀怨憂傷的曲子。

  董飛霞的嘴角微微抽搐──本以為應治很可恨,跟他一起生活一定很痛苦,如今真的和他在一起,痛苦是有感受到,但他卻不是從早到晚都是可恨的,更多時候她能從他行為中發現到取悅自己的快樂。

  這個男人,有著太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愛好。

  一曲完畢,應治特意看了董飛霞一眼,等不到她的稱讚,他的臉色變得陰沉了一點。「妳沒有什麼表示嗎?」

  明知他是在等誇獎,向來好脾氣的董飛霞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讓他滿足,故意裝傻道:「什麼?呀!爺的曲子彈完了嗎?」

  「妳有沒有認真在聽?」

  「有,您彈了什麼?」

  應治瞪她,隨即召來下人,「去準備準備,爺要帶王妃出門!」

  今天又要去哪裡?董飛霞看著下人們領命而去,不禁有些遲疑──榮妃曾勸說應治要少出門,少惹事,他最近是沒惹事,卻總是愛往外跑。

  同樣是在京城長大的,礙於禮教,董飛霞很少有機會外出;可嫁給應治的這些日子裡,她不時陪他出去閒逛,這竟讓她覺得從小居住的城市比自己所知道的還要寬廣,擁有許多豐富迷人的事蹟,值得品味。

  許多她沒見過的景觀事物,在應治的帶領下,她都能逐一感受,這算是嫁給他之後她得到的最大的好處。

  唯一麻煩的是,他太高調了!

  每次外出總要搞得人盡皆知,害她只能戰戰兢兢的,時刻都不敢放鬆,深怕他又惹出什麼麻煩來殃及自己。

  「過來。」應治走出琴房,帶著董飛霞回到寢室,吩咐她,「給爺換套衣裳。」

  董飛霞馬上喚ㄚ鬟進門。

  「出去!」把剛踏進門的ㄚ鬟趕走,應治握住她的手,要求道:「妳來。」

  他的態度強勢,英俊的臉上不須多餘的表情,只要靜靜的看著一個人,他與生俱來的傲氣就足以懾服對方。

  董飛霞低頭,力持鎮定,調整好心緒,默默為應治解下腰帶。

  輕輕的一拉一扯,褪下他的衣裳,不料他讓白袍掩蓋的身軀竟未著寸縷,脫開外衣,迎面而來的就是男性強健結實的赤裸體魄。

  她不由得退開一步,心慌慌的,即使與他同床共枕,度過了好幾個激情迷亂的夜晚,在注視他赤裸身軀及灼熱視線時,她還是會感到羞恥。

  「怕什麼?」應治壞笑,手臂摟住她的腰,將她攬進懷中,不讓她後退。

  董飛霞被迫前傾的身子不受控制,額頭猛地撞上他的胸膛,聽著他快意的笑,胸膛微微起伏,她忽然有種被浪蕩公子調戲的感覺。

  「請別這樣。」她雖然多嫁了一次,但與前夫還來不及親熱就分別了,她從未與男人如此親密過,應治撩撥人的目光和手段都會讓她臉紅心跳,不能自己。

  這不是因為喜歡他,她再三告訴自己,她是不會喜歡上這個男人的,但作為他的妻子,她的身體已經臣服於他。

  「去左邊櫃子第三個抽屜,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應治忽然放開她。

  董飛霞回過神,看不出他心思,聽他的話找到了幾本書,作者叫「春夜夢中人」,不知寫了些什麼?

  應治等她捧著書走回來,接著道:「有空多看看,學學故事裡的女人說話,用詞、造句盡量豐富、生動一點,不要總是『請別這樣,嗚嗚嗚』之類的,言語乏味的女人很不討喜,明白嗎?」

  董飛霞麻木的看著他,很想捲起書敲他頭,無奈他太高了,她就算踮起腳尖也摸不到他的頭頂。

  「爺跟妳說話,妳要回答;不跟妳說話,妳也要主動找話題,要熱情一點,不要總是裝啞巴,死氣沈沈的女人很不討喜,明白嗎?」

  董飛霞看著他喋喋不休的嘴,又想到自己可以把手中的東西砸向他高傲的臉,但是目光觸及到他的雙唇的一瞬間,她不由得再度心弦大亂,突然自己嘴唇也發熱了起來。

  腦海裡全是被他親吻過的滋味,他霸道的索取,直到現在還令她每次看著他的雙唇時,就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好了,繼續。」教訓完畢,應治攤開手,等她繼續為他穿衣裳。

  一切貼身事物,應治都不喜歡讓下人經手,盡量自己動手;如今娶了董飛霞,就想盡量奴役她。

  她不是不喜歡他嗎?他就喜歡讓她每時每刻都與他在一起,衣食住行樣樣離不開他,看她為難、無奈、一臉挫敗,他就覺得好開心,如同得到勝利般。

  長期下來,不管她喜不喜歡,起碼他會讓她習慣他的!

  他有的是時間,在她心裡佔據一個位置,再慢慢擴大他的地盤,這輩子他們就慢慢磨吧!

  「鞋要換嗎?」幸好他有穿褻褲,免除她的尷尬,董飛霞屏息,為應治穿上衣服。

  「當然,右邊櫃子裡有新鞋,去拿,扇子也拿新的過來。」

  董飛霞又轉過身,拉開他的櫃子。

  一格一格,許多東西排列整齊被收藏著,她忽然想到她在這個房間裡是沒有櫃子的,她要的東西必須吩咐ㄚ鬟去拿,不過她並不在意,身為女人,她的物品從小到打加起來也不如應治在屋子裡存放得多。

  由此可見,他有多愛打扮。

  「順便給妳自己也拿一把扇子。」應治大方的追加一句話。

  「謝謝,但不用了。」

  據說三爺的扇子是一年四季不離手的,即使處在狂風暴雨的天氣,他也能若無其事的搖扇搖得很瀟灑。

  她是很敬佩,卻不想成為跟他一樣「傳奇」的人物。

  春天到了盡頭,日子逐漸炎熱起來,路上行人的衣裳也變得單薄。

  誠王府的馬車駛上了香山,山路上開滿粉白柔嫩的杏花,如繁星般動人。

  董飛霞拉起窗簾,清風吹拂、花香流溢,幽雅宜人的山野景觀令她的心思開朗、神情舒展,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頭別探出車窗。」殺風景的聲音傳來。

  董飛霞轉頭看了看對她任何一個舉動都有意見的應治,也許是香山魅力無限,置身在令人愉悅的美景當中,應治看來也不像平時那樣難纏。

  他正在檢查雙手指甲修剪得夠不夠美觀,視線一轉,見董飛霞眺望遠方,臉上有著平日少見的神采,於是問道:「又不是沒帶妳出門,妳興奮什麼?」

  「那不一樣。」這幾天總是跟著應治出入戲園子、古玩店,和京城頗有知名度的各色飯館,雖然長了不少見識,卻不是她喜歡的消遣。

  他的愛好,和她很不一樣。

  「賤妾更喜歡遊山玩水,觀賞景色。」

  她是在向他提出要求嗎?應治放下手指,把董飛霞拉到懷中,再慢條斯理的拉上窗簾,將她鐘情的美景全都遮蔽住。「允許妳不必自稱賤妾,至於妳的喜好,爺想知道的時候自然會問妳,門問的時候妳不要太主動,太主動的女人是不討喜的。」

  董飛霞難得的好心情徹底消失,意志也迅速變得消沉。

  應治覺得似乎欺負她欺負得太過頭了,撫慰似的親了她一下,「妳以前難道從沒來過香山嗎?」

  董飛霞捂著被他親到的臉,有點彆扭,心潮起伏不定,半晌後才穩住心神回道:「以前來過一次,是秋天的時候跟娘親到山上寺廟,拜佛求平安。」

  「秋天滿山楓葉正紅,景色美到豔麗絕倫……」應治一副很博學的樣子,評論起香山的風景。

  董飛霞等他說完,故意不發一語。

  應治看她的表情,感到自己被潑了冷水,不滿的教訓道:「妳應該邊鼓掌,邊說──爺好有見識。」

  董飛霞故作冷淡的臉扭曲了一下,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是敗給他了,對這男人,她恐怕永遠做不到冷漠對待。

  應治狠狠的瞪著董飛霞。

  她趕緊抿抿唇,憋住笑意,轉了個話題,「爺今天上山也是要去寺廟嗎?」

  這話一問,應治的目光流轉,像是有什麼秘密似的,對她賣起關子。「妳很快就知道了。」

  馬車駛向山林中,接近一處清澈的湖水邊,周圍有著零零散散的幾個遊人。

  應治掀開窗簾,對外看了看,看到某個地方,臉色微變,吩咐董飛霞,「下去吧!我們到湖邊坐坐。」

  董飛霞順著應治的視線看向窗外,臉色也變了。

  只見在湖邊樹廕下,她的前夫劉順堯就在那裡,正與蒙古公主親暱的並坐在毛毯上談笑風生。

  周圍還有劉家的下人服侍,場面看起來是那麼的融洽、美滿。

  「妳的氣息亂了。」應治仔細打量著她的表情變化,很想知道她內心所有的想法。

  「你早知道他在這裡,還故意帶我來的嗎?」董飛霞匪夷所思的盯著應治。

  這一刻,對他的困惑讓她忽略了前夫的存在。

  「妳喜歡爺的安排嗎?」應治反問,完全不否認她的說法。

  「為什麼要這麼做?」這男人實在是惡劣難以想像的地步。

  「對妳的懲罰。」又或者是他想要一次次試探她的反應、尋找答案;除非確定她已不在乎劉順堯了,否則他無法平靜。

  「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了?」董飛霞只覺得驚奇不已。

  「妳不肯嫁給我,妳不喜歡我!」

  「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沒想到他還在記恨?

  「不然妳以為爺娶妳做什麼?既然妳喜歡劉順堯,很好,爺有空就帶妳看他和蒙古女人親熱,再看妳還能怎麼喜歡下去?」他壞笑。

  「……三爺,拜託您快點長大吧!」董飛霞不再浪費力氣與應治講理,自顧自的下了馬車。

  她這是在諷刺他幼稚嗎?應治追了下去,威脅的看她一眼,隨即牽起她的手,快步往劉順堯所在的方向走去。

  董飛霞見狀,用力掙脫手腕想擺脫他,然而他握得更緊,不讓他臨陣脫逃。

  「人生何處不相逢呀──」爽朗一笑,應治在劉家人發現到他的同時先開了口,隨即關注著董飛霞的反應,見她低頭不看劉順堯,不知為何,他竟感到有點開心。

  「三爺……」劉順堯很尷尬,望著董飛霞,不再說話。

  「王爺和王妃也來香山遊玩嗎?」蒙古公主倒是熱情的向他們打招呼,人也更貼近劉順堯一點。

  「你們還坐著?」唯恐天下不亂的應治安分了好幾天,這下不想安分了。「知道王爺和王妃來了,一個個傻愣愣的發什麼呆?還不快快行禮!」

  董飛霞真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她趕緊別開眼,假裝什麼人都沒看見。

  面對前夫,她應該覺得悲傷、痛苦才是,然而此時,因為應治在她身邊緊握著她的手,她反而有種丟臉的感覺;那強烈羞恥感掩蓋了多餘的情緒,讓她實在沒空再為前夫感傷。

  「王妃,人家在跟妳行禮,賞臉看對方一眼嘛!」應治語調柔和的呼喚她。

  成親至今,他還是第一次用那麼溫柔的嗓音和她說話。

  董飛霞身子微微顫抖了兩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方便和應治爭吵,只能無奈的硬起頭皮正視前方,勉強的朝劉順堯和蒙古公主笑了一下。

  劉順堯張了張嘴,似乎想和她說什麼,最終還是沈默了;董飛霞看著對方,不知不覺放鬆了緊繃的身軀。

  自從離開劉家後,好些日子不見前夫,原以為再見面只會是種折磨,然而眼下她平靜的面對前夫,也不覺得有什麼痛苦。

  她還是好好的,雖然有點難過,但不像自己以為的會痛苦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董飛霞不自覺的低下頭,打量著自己被應治握得愈來愈緊的手,心情不禁沉重了。

  說到折磨,和這男人手牽手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壓力反倒比較大,那是一種超越肉體凌虐、心靈摧殘的重大苦難,董飛霞突然很想甩手逃開。

  「本王能與愛妃廝守,還真多虧了你們兩個一個不守夫道、一個自甘墮落,勾引有婦之夫。」應治的笑聲刺耳響起。「做得好,你們說說,要什麼謝禮?」

  董飛霞的頭低得就快點到地上了,在她聽應治說完瘋話後,只覺得四周鴉雀無聲,不知眾人正用什麼眼光來看待她和應治,她忍不住扯扯應治的手,示意他快點離開。

  「愛妃有什麼意見?」應治又壞心眼的逼她表態。

  董飛霞好想哭,從「賤妾」一下子升到「愛妃」這個階級,還真不是她這種正常女子承受得的。

  她完全不敢抬頭看眾人的表情,小聲告訴應治,「不如我們回去認真思索一番,走吧!」

  「愛妃急什麼?我們不是還要到廟裡拜佛,祈求神明保佑妳順順利利生個小世子給爺繼承香火嗎?呵呵呵。」

  你夠了吧!這樣胡言亂語很好玩嗎?董飛霞終於知道那些被逼瘋了的人在崩潰的前一刻有什麼樣的感受了!

  治聽不到她心中的吶喊,兀自望著劉順堯,帶著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敵意,再度挑起戰火。「將來你的孩子若是日子過得不好,看在愛妃的面子上,可以來為爺的世子打雜什麼的……」

  「三爺!」劉順堯受不了應治沒完沒了的挑釁,「您不要欺人太甚!」

  「你太多疑、多慮,爺忙得很,哪有空閒欺負你。」

  「夠了!不要再說了!」董飛霞忍到極限,突然爆發了,她狠狠的踩了應治一腳,奮力甩開他的手,跑回馬車上。

  原本她與劉順堯之間是對方理虧,可經過應治的屢次胡鬧,反而讓她覺得是自己理虧,甚至在劉順堯面前抬不起頭;此時此刻,董飛霞能原諒劉順堯的辜負,反而無法原諒應治惹是生非。

  這男人若不是出身高貴,不被雷劈死,也會被人用亂棒打死的!

  片刻後,應治回到馬車上,臉色也不太好。「妳剛才那是什麼態度?居然在外人面前對自己的丈夫動手動腳、惡言相向,妳的婦德學到哪裡去了?」

  董飛霞握緊雙頭,深呼吸,拉緊窗簾,目不轉睛的瞪著應治。「王爺,做人惹人嫌並不完全是您的錯,但明知自己惹人嫌,還非要出門到處闖禍讓人討厭,那就是您的不對了!」

  「哈?欺負妳的心上人,妳心疼了嗎?」他的語調有點酸,醋味橫生。

  「見鬼的心上人!」什麼教養,統統去死吧!跟應治在一起,董飛霞寧願自己是個沒教養的野人!「我已經離開他了,決心忘了他,您不要有事沒事就在我面前提起他,還帶我來見他,存心讓我難堪!」

  應治被董飛霞大聲咆哮的模樣嚇住了,一個京城有名的溫順女子居然失控得快要歇斯底里──他覺得很有成就感。「妳可以叫得更大聲一點,最好讓馬車外的人都聽見。」

  「啊──」董飛霞尖叫,氣得渾身發抖、兩眼通紅。「您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向您認錯,我不該不喜歡您、不該不想嫁給您,可以了嗎?」

  應治按住她的手臂,「太遲了,爺的心已經有了陰影。」

  董飛霞瞪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陰森起來。

  剛想釋放所有野性,當一回潑婦,卻又發現雙手被早有先見之明的應治控制住了,罵人她不精通,打鬧她又失了先機,無計可施的董飛霞撇撇嘴,正要放聲大哭,應治又搶先開口──

  「嗚嗚嗚~~~」

  他的聲音一出,董飛霞立即傻了,完全的失去反應,不能動了。

  隨後,應治好整以暇道:「除了這個,妳還會什麼?」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你在我面前,我卻毒打不了你──於是董飛霞當下瘋了!她慢慢的張開嘴,而應治則是不解的微微瞇起眼。

  她拋開人性,頭一伸,咬他!

  「耶?住口!住口!」下巴被咬到的應治手忙腳亂,若是換成別人,他早就揮拳而上,偏偏對自己的妻子,他怎麼也不能下手啊!

  應治趕緊掐住董飛霞的脖子,想強行將人拉開,手一用勁,感覺到她的身子吃痛因而發抖,他頓時失去力氣,住手了。

  算了,讓她咬一下也不會死,他覺得她不會咬劉順堯,這麼說在這方面他取勝了……應治安慰著自己。

  痛楚時強時弱,應治心想,自己一定是被她咬破了皮,卻因不忍心傷她,他無意識的鬆開手放她自由,等待她進一步的攻擊。

  然而董飛霞只是咬著他不放,嬌小的身子趴在他身上,動也不動。

  應治不由得摸摸她的頭髮,像是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獵物,有節奏的從她的頭頂一直輕撫到她的背和腰。

  漸漸的,她鬆開嘴,彆扭的推開他,坐到另一邊。

  應治仔細一看,董飛霞雙眼發紅,委屈無比的模樣像隻無辜的小兔子,可憐又可愛,惹得他心癢癢的,讓他好想對她做壞壞的事。

  「氣消了嗎?」他摸摸下巴,果然破皮了。

  董飛霞將頭轉到極限,不理他。

  他實在很擔心她會把頭給扭斷,不由分說的把她再次摟到懷裡。「輪到我了。」

  董飛霞驚呼,下巴被他抬了起來,迫使他迎接應治明亮的目光,她忽然感到暈眩,冷不防嘴唇被他含住了。

  她都那麼生氣了,他還要輕薄她……董飛霞反守為攻,咬住應治的嘴唇再度發難,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不料應治不為所動,舌尖一探,攪開她的嘴,竟反過來咬她的舌頭。

  雖未被他咬傷,卻還是令董飛霞痛得眼睛發酸,眼眶又是一片淚霧矇矓,顧不得再與他對抗了。

  應治卻沒停止,輕輕吮吸著被他咬過的濕潤小舌,舔到她不再疼痛。

  她不自覺的鬆軟下身子,癱在他的懷裡;與他吵鬧過後,疲憊如巨浪般襲來,衝擊著她的身心,董飛霞累到無力抗拒他的肆意挑逗和逐漸狂野的需索。

  手指一抬,撫上他的臂膀,在他的帶動下,配合他的節奏,雙唇緊貼,舌尖調皮的嬉戲著。

  他在她的耳邊輕聲笑了,喜歡她純真的反應,不管她嘴巴上說多少次不愛他,至少她的身體是喜歡他的,而他相信自己優秀的手段絕對能一步步收服她的心。

  「嘖,想不到妳如此野蠻,還咬人。」吻到懷中人而軟化如一攤水,應治終於滿足的放她一馬。

  一手抱著董飛霞,一手找來鏡子照照下巴,頓時他悲憤了。「出寫了!妳讓爺還怎麼出門?」

  董飛霞懶得理他,閉目養神,比起應治惡劣的性格,他的懷抱溫暖得讓人著迷,除了她以外,董飛霞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忍受應治糟糕透頂的脾氣。

  「說話,爺在等妳道歉。」

  「……」

  「妳以為妳可以在咬了爺之後,默不作聲的裝死人,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董飛霞捏著拳頭捶他的胸膛,「閉嘴!」

  應治沈默了好一會兒,才發起牢騷,「妳居然敢打我,對自己夫君這麼無禮……」

  她乾脆奪過他手上的鏡子,往他的腦袋敲下去。

  「……」應治徹底的沈默了。

  董飛霞也傻了,趕快丟開凶器,默不作聲的裝死人,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可心裡卻有聲音在逼問自己,她怎麼愈來愈粗魯了呢?

  她的教養、她的禮儀,難道都被應治磨滅得絲毫不剩了嗎?

  一雙手按住了她的肩頭,讓她嚇了一跳。「您、您要做什麼?」防備盯著應治。

  他壞笑,「妳的膽子愈來愈大了。」

  他會報復的,看他的臉色,董飛霞就知道自己的處境危險了。「您要打我嗎?」她不安了,害怕他會動手。

  應治怒道:「我是那種男人嗎?打妻子這種齷齪事我始終是反對的,強烈的鄙視!」

  董飛霞才剛鬆了一口氣,又聽他道──

  「要打也要打別人的妻子,怎麼能打自己的呢?」他還義正詞嚴呢!

  而董飛霞只感覺自己就快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應治的目光流轉,低聲道:「不過爺忽然想到,我們還沒在馬車上試過。」

  「試……試什麼?」她倍感艱辛的問。

  應治臉上的笑突然變得十分邪惡──丈夫不能打妻子,但妻子打丈夫還是要付出代價才行!

  過了半晌,馬車內傳出新的一輪騷擾──

  驚呼、叫罵、拉扯、糾纏過後,最終化為曖昧的喘息,讓周圍無意間聽見了的人都感到很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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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馬車離開湖畔,駛入香客眾多的寺廟。

  王府的下人經過稟告,又靜靜等了一會兒,應治才慢慢帶著董飛霞出來。

  兩人面沉如水,臉上都有傷痕,尤其是應治下巴的牙印齒痕極為明顯,董飛霞紅腫的雙眼和嘴唇也十分惹人矚目。

  夫妻倆並不交談,各自臉朝一邊,走進廟宇內,籠罩在他們身旁的獨特氣氛使得他倆不必亮出身分,也不用下人開道,四周的人群就會主動為他們讓路,自覺的離這對夫妻遠一點。

  董飛霞察覺到外人注視她的眼神,帶著避諱之意,莫名的難為情起來,立即加快腳步與應治拉開距離。

  他迅速追上,拉住她的手。

  她甩了幾次,被黏得死死的,只能百般無奈,讓他握得牢牢的,心中哀嘆──從她與這瘟疫似的男人在一起,在外人眼裡他倆猶如一體,成為同一種災難的象徵,她一生的清白算是徹底毀了。

  王府的下人們跟在兩人身後,一邊偷看主子的動靜,一邊交換感慨的眼神──怎麼兩位主子好像吵了架的小孩子,正在鬧彆扭?

  若是王爺一個人,怎麼發脾氣都正常,但王妃平時是個挺正常的人,柔順溫和極了,與王爺根本不是同一種人,現在居然也跟王爺一起鬧彆扭,這太不正常了,想想……世間真是無奇不有啊!

  「看看妳都咬什麼地方,爺的臉全被妳丟光了。」進了寺廟,應治趁四下人少時,抓住每一次空間,責備力持鎮定的董飛霞。

  「你可以躲在馬車裡,不要出來見人。」這樣全天下的人也會安心喜悅的。

  「我們早早離開不就得了,妳非要來這寺廟做什麼?」應治今天出門就是專門來招惹劉順堯給她看的,可惜還沒把人羞辱夠就被董飛霞破壞,計畫不能圓滿達成,他覺得很寂寞。

  什麼山色景觀,他壓根不想欣賞,看風景還不如把妻子帶回家關在房裡大肆調教,用他強壯的身體來馴服她,讓她嬌羞不已,露出動人的神情,絕對比什麼花草山水賞心悅目多了……應治想著想著,心動極了。

  她還是在親熱時最乖、最可愛。

  「放手!」董飛霞甩開他,剛進寺廟,應治就想拉她走,他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什麼啊?「我要拜佛。」

  既然她還守在王妃這個位置上,就得盡責,但她對應治是無可奈何的,根本不曉得該怎麼做他的王妃才能讓彼此滿意。

  轉念一想,她不如祈求神明施展神力,讓應治變得稍微懂事一點,更像一個人!

  如此一來,全天下的人都會滿意。

  「拜什麼佛?有需要,拜我就能靈驗,求佛還要燒香,求我只要一句話,捨近求遠,妳真是愚不可及。」應治很不耐煩。

  「閉嘴!」他怎麼這麼囉唆?

  董飛霞一吼,卻見周圍幾個香客驚訝的看向她。

  應治也見到了,忙跟對方說:「看什麼?沒見過悍婦?」

  董飛霞只覺得欲哭無淚,聽說這裡的符滿靈驗的,她現在就去求一道,回家燒給應治喝喝看。

  「快點啊!爺的時間寶貴。」不耐煩的應治又催了她一聲,敏捷的神思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只見他的眼睛一亮,低聲問她,「妳來求神拜佛,該不是真想趕緊給我生個小世子吧?」

  董飛霞一聽,如被雷劈,低下頭傻傻的看著自己的肚子,心亂如麻。

  通常若身子沒問題,女子成親後,三、五個月之內多半會懷上孩子。董飛霞無助的看了看應治,頓時百感交集,不知該期待,還是該恐懼?

  他的孩子,他們共同的骨肉……她的心感到騷動不已。

  佛堂內的香客有意無意的注視著他們夫妻倆──在外人眼中,這對衣著華歷、相貌俊美的夫妻十分的匹配。

  夫妻倆默默相望,不約而同想起彼此的未來,他們會有後代,他們的現狀也會改變,等到兩人都白了頭的那天,不知彼此是否還會看對方不順眼──一個總想逃避,一個總想欺負人?

  「您怎麼知道是男孩,說不定是女孩……」董飛霞無意識的說,說完了大感羞澀,想收回去卻又晚了一步。

  應治已經思索著生男、生女的可能,便發表感想,「多個小郡主也不錯,但男孩要好一點,我那些女子不宜的收藏都可以留給他。」

  董飛霞無語,她可不想生一個和應治一樣的孩子,那絕對是更大的災難,會危害全世間的。

  「這裡閒雜人等太多了。」應治叫下人開始驅逐香客,清場子。

  「別這樣。」董飛霞忙不迭的阻止他,一邊向無辜的香客賠禮,一邊小聲罵他,「佛祖面前,眾生是平等的,您別鬧事啊!」

  「妳真麻煩……」被她的小手揪著,他莫名的感到滿足;妹她充滿懇求的目光凝望著,他莫名的覺得高興。

  於是他嘴上說麻煩,人卻黏著她不放。

  「麻煩的是您啊!」董飛霞跳腳。

  「小聲點,妳時不時大喊大叫的,太無禮了。」應治拍拍她的肩膀感嘆,「娶妳還不到一個月呢!這就原形畢露了,真該讓那些誇獎妳溫柔、賢淑的人蘭看看妳的真面目。」

  董飛霞眼前一黑,強忍著沒暈倒。

  二話不說,她拿著香,離他遠一點,跪坐在蒲團上,誠心的哀求神明賜予應治更多人性,不要再讓他胡攪蠻纏、惹是生非了。

  她自認性情真是和善的,對任何人都可以禮讓,對許多事都能包容,問題是應治太難纏,讓她連稍微尊敬他一點點都做不到。

  每次看他胡鬧,她就想咆哮,把她學到禮教全都拋掉,狠狠的與他爭吵。

  什麼冷靜平和、什麼溫柔體貼,遇上他,她全部用不上!

  仰望著佛像,董飛霞欲哭無淚,有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會變得如此暴躁,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近墨者黑嗎?

  「好了沒有啊?」受到冷落的王爺又惹人嫌了。「跪拜沒用啦!多添點香油錢吧!」

  「您閉嘴!」

  「……神明看妳這麼兇,也都嚇跑了。」

  董飛霞不假思索的拿起蒲團丟向應治,應治身體一閃,蒲團砸中無辜的香客。

  一個跟著母親前來拜拜小姑娘嚇到了,大聲哭訴,「娘啊……嗚嗚,那個姨姨好兇喔!」

  「別哭、別哭,快求佛保佑妳以後不會變成這樣。」

  應治打開扇子,遮住嘴,大笑起來。

  董飛霞無地自容──

  滿天神佛啊!她對人生已失去希望了,只有一個渺小的願望需要借助神明的力量,麻煩祢們有空讓這個叫應治的男人乖一點,可以嗎?

  下午,起了風,陽光被濃雲覆蓋,氣候逐漸轉涼。

  王府的馬車離開香山,回到鬧市。

  「冷嗎?」應治見董飛霞不時瑟縮著,本能的關心她,「去附近的店舖隨便買件披風給妳吧?」

  他難得的體貼令她有些意外,語調柔和道:「沒必要,快到家了。」

  「我說要就要。」應治直接叫人停下馬車,為董飛霞買披風。

  董飛霞輕嘆,如此霸道的體貼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人前人後,他都是這麼的強橫任性,不過夫妻倆私下相處,因為沒有外人會看見,董飛霞比較不覺得丟臉,多半能容忍應治各種離譜的言行。

  只是她也不確定自己能忍到幾時?

  她的好脾氣讓他影響得太徹底,每次和他爭吵總覺得他還津津有味,一邊數落她,一邊眉開眼笑,難道他喜歡逗她發怒嗎?

  「想什麼這麼憂愁?」應治受不了她的沉寂。

  董飛霞搖頭,他不滿的再三逼問,非要她說出個答案。

  「我在想您的為人處事,據說是所有皇子裡頭最──」

  「嗯?」挑起眉,應治等她說出最重要的辭彙。

  董飛霞猶豫了一下,含蓄道:「最不讓人喜歡的。」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完美。」應治很謙虛的取出扇子,打開,很瀟灑的搖起來。

  「……您樹敵應該不少吧?雖然您身分高貴,如果仇家太多,聯合起來對付您,想必您也會很難過。」

  應治搖搖手指,一臉莫測高深樣,「爺的仇家都不是對手。」

  「榮妃也許管不住您,可皇上難道也不管您嗎?」董飛霞心情沉重,驚覺自己以前從未正視到的大問題。

  她最大麻煩的恐怕不是和應治成親,而是應治的「仇家」會遷怒於她,即使不會對她造成危害,平白無故被人怨恨也是很倒楣的。

  「皇上……」應治放下扇子,笑意消退了一點。「若非他默許,妳以為我怎麼能夠時常上奏摺,今天檢舉官員的過失,明天揭發皇族人犯錯?」

  董飛霞聽得訝異,集中注意打量應治略有變化的神色。

  「總是需要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我的兄弟們都不想做壞人,可皇上需要一個壞人時常為他清掃一些敗類,於是這個吃力不討好的重擔就落在妳家王爺肩上了。」應治攤手。

  「您這麼多年做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都是皇上指派給您的任務?」董飛霞震驚了,看著應治的眼神立刻不一樣了。

  應治感覺到了她內心的震撼,知道自己高大威猛的光輝身影已經撼動了她心魂,他舉重若輕的搖頭,「這些事不需要他老人家點明,我們心照不宣。」

  董飛霞疑惑的審視他片刻,飽含期望的問:「那麼您的本性呢?」

  她期望他溫和一笑,告訴她其實他那些令人討厭的言行都是偽裝,其實他的本性和善,再不然跟正常人一樣平凡也好,就是不要那麼特別!

  「妳對爺的性情有什麼疑問?」應治又搖起他的扇子,神態高傲。

  董飛霞看了他一會兒,別開眼,放棄她天真的妄想──這男人生性就是如此獨特,根本不需要偽裝,她除了含淚承受,別無辦法。

  「三爺,東西買好了。」下人敲著馬車門,送來新買的披風。

  應治取到手,檢查了一遍,滿意後才遞給董飛霞,「來,先披上。」

  他英俊的臉上含著淡淡的笑意,不惹事時看來是這麼無害,董飛霞不禁又有了妄想,妄想應治永遠這麼無害就好了。

  這樣一來,即使兩人不相愛,她想彼此也一定能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

  「妳沒有表示嗎?」應治等她披上披風後,撩起窗簾,仔細打量她。

  「……多謝王爺。」

  應治聽得不是很滿意,湊過去親了董飛霞一下,唇舌不客氣的癡纏著,直到她氣喘吁吁才滿意的放手。

  「爺對妳的好要記在心上,時刻感恩;道謝也要鄭重一點,這麼敷衍是不討喜的。」他又開始說教了。

  董飛霞分不出他無休止的教訓是不是故意在欺負她呢?

  「賤妾明白了。」一時氣不過,她笑著回嘴,「多謝指教,下次再來。」

  應治挑了挑眉,盯著董飛霞那張藏不住心思的臉,感到有趣了。

  他終於知道這女人不是傳聞中的那麼文雅賢淑,她不僅會大吼大叫與他作對,還會咬人呢!雖然野蠻了一點,但他就是喜歡活潑的姑娘,一點也不介意她和他唱反調。

  至於董飛霞的性格為什麼與外界傳言的相差那麼多,三爺是絕對不會檢討自己的言行是不是欺負她欺負得太厲害,讓她不得不奮力超越極限來與他抗爭。

  「沒問題,爺會盯緊妳。」不用下次,他現在就來。

  董飛霞的嘴角微微抽搐,轉頭看向窗外。

  鬧市中,馬車行走得很緩慢。

  她見到一家店舖旁,有對小夫妻似乎在爭吵,周圍有不少人圍觀,指指點點的,看著潑辣的婦女揪著丈夫的耳朵罵,丈夫又氣又急又無奈的叫喊,還有旁人的搖頭驚嘆,董飛霞不由得想笑。

  再轉頭看著仍在數落她的應治,她忽然有了一種必須自立自強的念頭.。

  如果她的丈夫是一般男人,她確實可以含淚承受一切,但應治並不是一般的男人,對他一味的忍讓只會讓她的日子過得更悲慘。

  她不想再抱著息事寧人,得過且過的怯弱想法跟他一起生活了。

  什麼冷靜自律,對他毫無意義,她得下決心改變自己。

  在香山上的湖水邊,劉順堯與蒙古公主有說有笑的愉悅表情,一幕幕掠過董飛霞的腦海,她不禁怨自己太愚蠢──別人能過得那麼愉快,為什麼她要和應治過得這麼難過呢?

  「妳想什麼?」應治一怔,發覺她的神色有變,像是剛睡醒的人,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董飛霞一笑微微,決心振作起來,對自己好一點,不再委屈,勇敢的對抗應治,不再強迫自己去忍耐。「爺,像您這麼囉唆的男人也是不討喜的,麻煩您安靜一點,不要整天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您不累,賤妾還為您感到辛苦呢!」

  「……」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非說不可嗎?來人啊!停車,給王爺買茶水去,省得他口渴。」

  馬車一路輾轉,終於回到王府。

  榮妃派人傳話,要應治進宮一趟,董飛霞本想跟去,應治見她已很疲累,不讓她同行。

  「下次再去吧!母親找我可能有什麼正經事要談,妳去也沒用。」他不容置疑,轉身就走。

  董飛霞也確實沒力氣再出門,於是乖乖回房休息。

  「王妃。」過了片刻,喜貴送吃的進門,稟告道:「爺走之前吩咐給您送點心,並交代晚飯他若趕不及回來,您就自己先用。」

  董飛霞很意外,總覺得應治惹人嫌,想不到他也有細心的一面,看著放到架子上的新買的披風,她沒來由的心情舒適了回來。

  其實應治也不是那麼無可救藥的,她捫心自問,和他在一起,真有那麼痛苦嗎?

  想了想,似乎也沒那麼嚴重,只是麻煩很多;她嚮往寧靜的生活,而應治不是個安分的人,如此而已。

  至於兩人不相愛,這倒好解決,全天下一起生活的夫妻也沒多少個是因為相愛才成親的……

  思緒到此,董飛霞忽然感到渾身不適,一顆心悶悶的,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按住胸口,腦海中滿滿都是應治的喜怒神色──

  他囉唆、愛教訓人,總是擺出惹人嫌的臉色;可他並未強制要求她必須順從,像個傀儡般拋棄自己的意識,他會一次次煩人的說教,然而即使她依然故我,他也不會採取有意義的行動,逼她去改變。

  這,其實算是一種縱容吧?

  董飛霞悶悶的心窩,莫名泛起了絲絲甜意。

  她為劉順堯想冰封起自己的心,但應治卻讓她冷靜不下來,他的一言一行剝開了她被禮教束縛多年的外殼,顯露出一個陌生卻自在的自己。

  董飛霞開始喜歡上現在會大喊大叫、動手動腳的自己,但這個她只有和應治私下相處時才會出現……彷彿只屬於他!

  她沒來由的感到難為情,身心只覺得燥熱。

  「喜貴,你過來一下。」董飛霞心血來潮,叫回離開的小奴才。

  「王妃還有什麼吩咐?」喜貴笑嘻嘻的轉身跑回來。

  「你伺候王爺許多年了吧?」她想了解一下應治,以後也好做足準備,對付他源源不絕的煩人行徑。

  「是啊!」喜貴自認是應治的得力奴才,對主子的一切知之甚詳。

  董飛霞親切的詢問了他一些話,打聽了許多關於應治的情況,隨後又道:「你是否曉得王爺以前有過婚約,最後為何解除了?」

  應治在娶她之前,曾訂過一次親,結果婚約沒多久就解除了,對方也舉家遷移,離開京城,董飛霞很好奇這其中的經過。

  「哦……」喜貴小心謹慎道:「奴才說了,王妃可別告訴王爺。」

  「當然,你放心,我和王爺不是一個陣營的。」董飛霞取了點銀子塞給喜貴,她深信整個王府,絕無一人半鬼是跟應治同一個陣營的。

  「當初王爺的未婚妻是自己跑來求王爺別娶她的。」

  「什麼?」董飛霞又驚又氣──怎麼同樣的事,別人做了,應治就退婚;她來做,應治不但非她不娶,成親之後還天天記恨,找她麻煩?「以王爺的性子,為何沒跟對方糾纏不清呢?」

  「那姑娘是個聰明人。」喜貴伸出大姆指,「來之前,據說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見到爺,就是一跪、二哭、三自卑,拼命誇獎王爺是如何高貴不凡,不是她那種凡塵俗女能匹配的,誇到王爺心花怒放,就答應想辦法退婚不娶她了。」

  於是後來,應治上門欺負了那姑娘一家好幾口,逼得當家自己跑去求皇上,寧可辭掉職務返回故鄉,也不肯再跟應治有來往……

  董飛霞聽喜貴詳細說明之後,大感挫敗──原來她輸得並不冤,拒絕應要有治那麼多步驟,她都省略了,沒有下跪、沒有哭泣,沒有鄙視自己,更沒讚譽他……難怪他會不滿了。

  兵法說得沒錯,知己知彼才能戰無不勝,董飛霞不禁為當初的自己感到悲哀;留下喜貴,她又問了許多事才讓人離開。

  她現在才知道,王府裡只有她一個女主人,應治沒多餘的侍妾。

  以前當然有人送他美人暖床,但被他當作賄賂的證據,早朝時上報後,就沒人敢再私下送他「禮物」了。

  連榮妃想派人伺候他,都得先看他的臉色,問他意見。

  應治很風騷、愛打扮;喜歡附庸風雅,但又很挑剔,不肯隨便親近別人;他與兄弟、親戚不親密,連可以玩樂的朋友都沒有……

  董飛霞在了解他之後,忽然覺得他那人也滿可連的──一個皇子活到無人喜歡的地步,真是有點不幸。

  可他偏偏還那麼的高傲,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讓她又覺得他也滿值得敬佩的。

  趁著他不在家,耳邊清靜,董飛霞找出他送的幾本書翻開來看,決定再多了解他一點。

  為什麼他會收藏這個「春夜夢中人」的作品,並交代她要學習故事中的女子呢?

  「呀……」這書,愈看愈不對勁,一開始就是女人怎麼和男人打情罵俏,接下來居然有赤裸裸的情慾描寫。

  董飛霞看得面紅耳赤,好半晌才意識到這是本淫穢書籍啊!

  她羞恥的將書丟在地上,瞪了好一會兒,見四下無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撿起來──躲到角落邊偷偷的看下去。

  一邊告訴自己,她一點都不想看,這是為了知己知彼,知己知彼!

  結果看到最後,她又疑惑了,應治要她學淫書裡的女子幹嘛?發騷嗎?那個可惡的男人!

  晚飯過後,應治姍姍回來。

  董飛霞見他向來高傲的臉上有了些嚴肅的神色,心知他在宮中可能出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怎麼了?」她不自覺的關心他。

  「皇上準備趕我走了。」應治脫下衣裳,叫人準備浴桶。

  董飛霞大為吃驚,「聖旨下了嗎?」

  應治喜怒不形於色,淡漠道:「還沒,只是準備,據說正在研究哪個地方適合我,母親推測,大概會把給我的封地定在南方。」

  董飛霞在驚訝過後,略有感傷──從小生長在京城的她,不是很想離開,但應治早晚得走,除非他爭奪皇位,否則下一個皇帝是不會容忍得下他的。「您當初不說還有事務要處理,不會這麼快走嗎?」

  「這些日子我沒上朝,許多事皇上已分派別人效勞了;而且他想讓我離開也不會那麼快,有些政務若接手的人做得不好,估計還是要我解決完了,他才會踢我走人。」

  董飛霞看不出應治是否難過,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在她看來,所有離開家的孩子都不會快樂,所以她走上前輕聲勸道:「離開也不見得是件壞事,您別太失落,封了地同樣有許多事讓您管,而且不在天子腳下,反而更自由。」

  她說著,自己也點頭認可。

  應治在京城本就不受歡迎,去別的地方說不定情況會改善……雖然她知道這只是妄想,畢竟有他在的地方,不管天南地北,一定都是災難不斷。

  「妳在為爺擔憂嗎?」應治上身脫了精光,正要脫褲子,低下目光凝視董飛霞,臉上的嚴肅表情被盎然的趣味所取代。

  董飛霞愣了愣,一顆心亂了起來,呼吸也不穩定了,在他的目光纏繞之下,渾身肌膚一點點泛起紅光。

  這時,下人搬了足以容納三人的寬大浴桶進來。

  熱水混冷水,逐一倒入桶中。

  下人離去後,緊閉的房間熱氣氤氳。

  應治除去最後的蔽體之物,大大方方的袒露出健美的身軀,留意董飛霞的反應,當她赧顏的轉過身時,拉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逃離。「一起洗。」

  「……不用了。」身子被他從身後環抱住,她無法掙脫。

  他細心的為她束起長髮,舉止輕柔。

  董飛霞渾身發顫,心亂如麻,稍微用力反抗就感覺到他加倍使勁的禁錮,她的力氣在反覆掙扎中一點點流失。

  應治低頭,嘴唇觸碰到她發燙的臉,「不喜乾淨,今晚不跟妳睡。」

  董飛霞一聽,當下沒好氣,羞澀全失,恨恨的抱怨,「反正最後還是會被您踢下床,不睡在一起更安全。」

  應治愕然,隨即道:「別這麼記仇,才兩、三次而已。」

  「而已?」同床共枕這麼多夜,他惡罷的行為略有好轉,她被踢下床的次數也有減少,但他睡覺的習性太糟糕,不時一腳壓來、一手揮下,她很受傷啊!

  「下次我再踢妳,妳也踢回來不就得了,別再斤斤計較了。」應治寬容道,在她不注意間為她寬衣解帶。

  「等一等……」董飛霞上下失守,忙亂不已。

  在霧氣迷濛的房中,她慌亂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懂得閃躲、不會抗拒,兩三下就被他脫到一絲不掛。

  她覺得難為情到了極點,趕緊蹲在地上環抱住自己赤裸的身軀;應治壞笑著,雙手從她的腋窩一提,將她提進浴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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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冷熱適中的溫水,一下子包圍了董飛霞的身軀。

  她忙不迭的將半張臉潛入水中,眼睛盯著水面,手腳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樣子好像一隻紅通通的小蝦。

  應治見狀,笑不可遏,憐愛之情從心底一點點升騰,感染了他的情緒,使他英俊的臉上傲慢全不見了,只剩下滿滿的,他不理解的柔情。

  當董飛霞聽見應治了進浴桶,她的心跳愈來愈狂亂。

  親熱,真是一種促進夫妻情感的良方。

  對一個明明沒有感情的人,卻因為他的親吻、觸摸,肌膚緊貼著,她就會神魂顛倒,不受理智控制,心猿意馬……

  董飛霞有些瞧不起自己,那些應該是相愛的兩人才能感受到的歡樂,她居然從應治身上得到了。

  她掩住臉,忍不住唾罵自己。

  「別害羞了。」

  「我……不是害羞。」

  她的語調中有著困惑與為難,應治好奇的問:那妳是在想些什麼呢?」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不討厭和您親熱呢?」

  應治柔暖的眼神突然變得閃亮,「不討厭就是喜歡了?」

  「……」這人還真會自行解說呢!

  「爺這麼厲害,誰能不喜歡呢?哈哈!」有眼光啊!「妳總算沒白白長出一雙眼睛了。」

  「什麼啊?」董飛霞煩躁了。

  應治舨開她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打量她羞怯的樣子,心底有著說不出的喜歡。

  雖然她有很多缺點,但親熱時的害羞和生氣時的活潑,卻令他滿意到了極點,單單她這兩方面的優良表現,就可抵銷她那些缺陷。

  他親親董飛霞的臉,落下一個個的吻,從她的肩膀順著肌膚往下蔓延。

  她凌亂的呼吸、無力的嬌軀和迷亂的神色,都讓他心動。

  曾經想的都是她有欠教訓,如今想的卻是她像個寶藏,藏著許多吸引人的特點,需要他去挖掘。

  外人都以為她溫柔賢淑,只有他知道,丟掉溫柔賢淑的包裝後,她生動的一顰一笑才是最迷人的寶藏。

  發現到她的好,才會被吸引得更深,被吸引了才會想和她親熱,親熱時的滿領他愈來愈放不開懷裡的人兒。

  「爺比劉順堯好吧?」在激情巔峰,他不厭其煩的逼問。

  「……閉嘴!」

  「妳已經忘了他吧?」

  「你不提,誰會記得啊?」董飛霞沒好氣道。

  應治高興的笑,他會把那個男人的身影從她的心裡拔除掉,徹徹底底!

  激情過後,渾身乏力,董飛霞被神情愉悅的應治抱回床上。

  屋外,夜色已濃。

  他躺在她身旁,輕撫著她的臉,笑問:「要繼續,還是要休息?」

  董飛霞翻了一個白眼,閉眼假寐,下一瞬,身子又被他抱緊了。「我……不行了。」害怕精力充沛的他再胡鬧,董飛霞委屈的臉上有了哀求之意。

  她的反應似乎取悅了應治,使他英俊的臉上笑意更濃,「睡吧!」親了她一下,熄了滿室燈火,隨即擁著她入睡。

  在寂靜的房中,董飛霞聽著應治的氣息逐漸平穩下來;而她明明很累,卻感到睡不著,被他抱著,渾身依然火熱。

  在離開劉家後,她一直是冰冷的,感覺到的只有絕望的冰寒;可現在,她的身心慢慢回暖──應治的略奪與索取,打破了她身上的堅冰,點燃了火焰,使她再次燃燒,與他一起發熱。

  這個男人,帶給她翻天覆地的轉變。

  這些變化並未讓她多痛苦,相反的,幫助她淡化了過去所受到的傷害,此刻再回想劉順堯,她依然會有些不舒服,但再想想應治,那點不舒服就消失了。

  她不想深思應治在她的心中有多少分量,她害怕答案會令她難以承受,可她也不想軟弱的逃避他,逃避一個妻子對丈夫的責任。

  人生如此漫長,她必須盡量對自己更好,才能使自己過得更輕鬆、快樂;只是有應治在,誰能快樂得起來呢?

  這就是她必須負擔的責任,作為妻子,也有義務要擺平不安分的丈夫,對吧?「唉……」為什麼他就不能乖一點呢?

  「妳不睡,嘆什麼氣?難道是慾求不滿嗎?」

  「才沒有……不要胡說八道!」

  「妳自己聽聽妳的聲調如此高昂,說明妳還很有精神,哼哼!」

  「爺?你做什麼?別鬧了!快住手……嗚,我是真的累了!」

  晴天,豔陽高照。

  應治的假期快結束了,至今仍沒收到必須離京的旨意,在悠閒的日子裡,董飛霞陪他迎來假期的最後一天。

  早晨,他們回了董家一趟。

  雙親說董飛霞的氣色好了不少,她檢查了自己一番才發現居然長胖了!在應治身邊還能把身子養好,她不由得佩服起自己來。

  中午,夫妻倆進宮拜見各個長輩,聽了幾次教導,還遇上不少達官貴人,期間應治有幾次蓄意滋事,都被有所察覺的董飛霞搶先制止。

  她愈來愈懂得看應治的臉色──有時候他的眼睛一動,她就做知道他想做什麼!

  發現到這一點,董飛霞很無奈,也許對劉順堯她都沒那麼了解,可關於應治的一切,她不斷在認知、掌握,最終完全將他看透。

  「晚上帶妳去一個地方吃飯。」離開皇宮,應治故意不坐馬車,帶著董飛霞騎馬逛街。

  應治的騎術極好,上馬後不等董飛霞坐穩,立即策馬狂飆,嚇得她瑟縮在他懷裡,連話也不敢說一句。

  「別老躲在我的懷裡,抬頭看看四周;爺的騎術好的很,不會讓妳墜馬的。」橫衝直撞把路人也嚇得東躲西逃的應治,不贊同妻子在他懷裡當隻縮頭小烏龜,鼓勵她抬頭挺胸,與他一起迎接路人各種「強烈」的眼光。

  董飛霞微微抬頭,深感丟臉,盯著應治潔白的耳朵,忍不住手癢了,在衝動之下,揪了揪他耳垂。

  應治訝異的低頭看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令她忍俊不禁。

  「妳這是什麼意思?」被「欺負」的應治居然沒有不高興,甚至覺得頗有情趣。

  「要您乖一點!」

  「什麼話?妳才要乖呢!」他狂奔的速度不自覺的減緩了些許。

  笑過之後的董飛霞不再畏縮,在風馳電掣間,周圍的人群景物掠過眼簾,她抱著應治的腰,聽他的建議看看四周,下心裡的負擔之後,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別衝撞到人。」提醒應治更加小心。

  「爺怎會犯那麼低級的錯?」

  他的驕傲態度,害她又想揪他的耳朵了。

  董飛霞自己也不明白,眾人眼中乖巧的自己,怎麼遇上應治後會變得這麼「野蠻」,並且還滿喜歡這種變化的?

  因為應治,許多不能想像的事,她都去做了──

  離開辜負她的前夫,再嫁後努力的找回信念,和現任丈夫言語不合她敢極力抗爭……這些都是身為大家閨秀、良家婦女的董飛霞原本不該做的。

  可應治帶領她著體會拋開禮教的自由自在,她感受到其中的好處,對此著迷了,雖不確定這樣的轉變是壞、是好?她卻可以肯定,她非常喜歡這樣。

  在應治身邊,不必壓抑她的感覺,不必違背她的意願,董飛霞如飄浮在雲端,感到舒適極了。

  再給她一點時間,徹底拋開纏繞心裡的創傷,她相信自己能活得更快樂;董飛霞不由自主的雙臂用力,將應治抱得更緊一些。

  風中似乎響起了應治張揚的笑聲,她抬頭看,他的嘴巴並沒動,可他那張英俊的臉忽然變得好迷人。

  鬼使神差間,她忘了他的性子有多惡劣,死寂已久的心不受控制,據烈的跳動了起來。

  我不喜歡他……董飛霞趕緊低頭一遍遍說給自己聽,她才不會喜歡上這個難纏的傢伙!

  然而她的心跳違背了本意,悸動不已,一下下奪取了她說服自己的力氣,最後她只能沉碎似的依偎在他的懷裡。

  陽光逐漸西斜。

  抵達京城最有名的飯館門口,應治將坐騎丟給跑堂伙計,帶董飛霞繞過食客眾多的位置,上樓找單間。

  他雖威名遠揚,平常的百姓卻不知道他的身分,只有店小二見 氐著華麗,對待他的態度極為小心。「這個爺,今天生意好,樓上的單間房全沒了,只剩一個空桌,不過有屏風阻隔,和其他客人也是互相看不到了,您能否將就一下?」

  應治瞥了領路的店小二一眼,顯然很有意見。

  董飛霞一看就知他不滿,趕緊拍他的手,不讓他亂說話,又對店小二道:「可以的,你帶路。」

  應治玩味的打量起董飛霞。

  今天有好幾次他想發難,都被她打斷,她真是愈來愈大膽,然而她的主動干涉,以及緊張擔心的模樣十分有趣,吸引了他只顧著欣賞她的表現,為她的反應而著迷,顧不得惹是生非。

  這就是傳說中的美人計啊……應治對這新奇的體驗雖有準備,卻在她故技重施之時,仍覺得無法抵禦。

  夫妻倆走到飯館二樓靠窗的位置,四周都有屏風包圍,佈置得乾淨優雅。

  怪不得口碑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人太多,隔壁的談話聲都清晰可聞,,董飛霞邊想邊坐了下來。

  「真吵。」應治不耐煩隔壁一群大男人發出的嘈雜聲響。

  「您別鬧事。」董飛霞深怕應治又惹事,忙不迭拿起菜單放到他的手中催促,「快點菜!」

  「兩位吃些什麼?」店小二笑問,看應治的態度絕對是個不好伺候的人,沒想到文文靜靜的董飛霞一開口竟比應治還罷道。

  應治望著她,本想斥責她太無禮,又怕責備了以後她不無禮了,他又會感到失落;一邊為難,一邊打開菜單,剛要點幾個喜歡的菜,隔壁又是一陣鬨堂大笑,吵得他不能安靜就罷了,還說了些他不得不注意話──

  「劉兄前幾日去香山遇見三爺,你們可曉得?」

  「三爺那人就是個禍害,劉兄沒受罪吧?」

  這些話一傳過來,馬上讓夫妻倆為之傻眼。

  這麼巧,劉順堯也在這裡吃飯嗎?

  董飛霞第一反應是看向應治,冷不防發現他的目光如炬,也在注視她,彷彿那人怎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妻兩人的感想。

  發現自己這麼在意應治的感想,在目光交會的剎那,他們又同時低下頭假裝不在意,心裡紛紛萌發了不好意思的感覺。

  這時,隔壁一群人嬉笑聲平息,劉順堯的聲音終於響起──

  「以前聽說那個三爺最愛惹是生非,原本還不相信,總覺得皇家子弟的言行稍微過分了一點就會惹爭議,他多半是被誇大了危害性,如今,事情發生自己在身上才知道,這世上還真有個這麼不講道理的人,你不去惹他,他偏要找到你面前反過頭來數落你太老實。」


  「據說他與那個『王妃』挺恩愛的,時常出門玩樂?」

  「哼……」眾人都知道,應治的王妃跟他有過夫妻關係,劉順堯深感顏面無光,不禁怨起前妻,「寡廉鮮恥。」

  隔了厚實的屏風,劉順堯所說的每一句話仍清楚的傳到隔壁。

  董飛霞聽得蹙起眉,畢竟是她喜歡過的人,被這麼批評她還是會介意,倒不是傷心難過,只是感到很不舒服。

  她看向應治,食慾全失,很希望和他盡快離開。

  「兩位?」等不到點餐的店小二大為困惑。

  桌面上,應治按住董飛霞緊握成拳的手,她眼裡的乞求讓他感到少有的心疼,此刻的她一定很需要他的維護。

  使命感再次支配了應治,教唆著 必須有所行動──自己的妻子只有自己可以欺負,別人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一雙破鞋,人家喜歡穿就讓他去穿……」隔壁又是一陣譏笑、一陣議論。「劉兄也該感謝三爺出手,不然誰知道那個表面上文靜嫻雅的女人,品德居然是如此不堪呢?」

  董飛霞低下頭,好像被甩了一耳光似的難堪。

  應治立即起身,和遇到困難,感覺難看就想退避的董飛霞不同,沒事也要找事的他絕對不懂沈默與退縮。

  一腳踢開屏風,三爺冷傲不可一世的身影闖入隔壁。

  「什麼人?!」驚呼聲四起。

  董飛霞感到慌亂不已,店小二也惶恐的跑了過去。

  「三爺?」隔壁滿桌的人見到應治突然出現,各個嚇得面無血色。

  「什麼東西?滾遠點!爺隔壁的位置也是你們可以坐的嗎?」應治照例先取出扇子搧了搧。

  眾人嚇得面面相覷、冷汗涔涔。

  「方才,是誰說爺鞋子破了?」傲慢的眼神掃視在場的人。

  「您……您聽錯了吧?」

  在場的一個個忙不迭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如臨大敵、驚懼不已。

  「劉順堯,七品武官……」應治將所有人的身分背景詳細的數了一遍。

  眾人聽得頭皮發麻。

  人人都知,三爺最出色的就是告御狀──最近幾年倒台、抄家的禍事都是他一人手造成的……所以他才有了「唯恐天下不亂」的鼎鼎大名。

  「誰給你們的膽子,私下聚會羞辱皇親國戚?想欺君是嗎?」應治冷笑。

  一旁的店小二聽了,呆著不敢動了,顯然所有人的身分都惹不起!

  靜了片刻,有人開始做垂死掙扎,笑得很難聽的解釋,「三爺……您誤會了。」

  附和聲一下子起來,「是啊!屏風擋著,話說不清楚,您沒聽仔細也是有可能的,呵呵……」

  「爺不需要清楚,你們清楚就好。」應治冷笑化為邪笑。

  眾人見狀,心都快停止跳動了。

  正在此時,董飛霞走了過來。

  眾人又是一愣,在場的都是劉順堯的朋有友,都認識董飛霞,方才批評她的人全都張口結舌的成了啞巴。

  董飛霞見眾人嚇得膽戰心驚,不由得想要發笑。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她發現自己也不例外,被應治維護著,享受到狐假虎威的感覺,真是一種新鮮又有趣的體驗。

  當她看到劉順堯時,竟不覺得心痛,意識到自己現在更擔心應治鬧事,董飛霞忍不住苦笑。

  「見了王妃,還不行禮?」她冷下心腸、冷下臉,語調冰冷的打破沉寂。

  應治挑眉,看她氣勢十足的樣子,突然感到好驚豔──這種傲然的姿態很有他的風範,真不愧是他的女人,他愈看愈滿意。

  眾人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董飛霞行禮問候,只有劉順堯咬著牙,一動也不動。

  董飛霞感覺得到應治又因此而不高興了,只得沉下臉,「劉大人!你對皇上的兒媳婦有意見?」

  「……下官拜見王妃」劉順堯低頭,不得不認輸。

  「行了,沒事你們都滾吧!」學著應治的口吻,董飛霞抓住機會趕人。

  眾人聞言,立刻逃離似的四散開來。

  應治驚覺到被妻子擺了一道,剛要攔截,早有準備的董飛霞已牢牢的抱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追究下去。

  「王爺,別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她連拉帶拽的,用力纏住他不放。

  應治扯了扯嘴角,滿腹怨言,但又很喜歡被她糾纏住的感覺,捨不得擺脫她的拉扯。

  董飛霞這一出現,表面上是給那些人來了個下馬威,實際上卻是替對方解圍,分化他的注意力,讓那些傢伙有機會脫身。

  「妳真狡猾,是捨不得劉順堯嗎?」沒能大發神威的應治很不高興,尤其是逃遁的人當中有妻子的「前夫」,就令他更空虛失落了。

  「沒必要為了不相關的人生氣,壞了心情嘛!」董飛霞拖著他回到隔壁桌。

  「爺心情好著,看他們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就更快樂了!」

  別人的不幸,就是他的快樂……董飛霞不禁想翻白眼。

  「妳不跟我同仇敵愾也就算了,還色誘我,害我分心,我有說他們可以走了嗎?妳真不懂事,下次不許這樣!」

  他哪裡色誘他了?真是不可理喻!

  董飛霞壓抑住蠢蠢欲動的脾氣,試著和應治講理。「您過去一喊,已經嚇得他們臉色全變,日後他們絕對不敢再胡言亂語;行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別惹是生非了。」

  「妳能不能別這麼天真?今天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下次就換他們給妳臉色看了;我對付這種人的經驗多著,以後都不許插手我的事!」

  沒錯,他經驗豐富,所以全天下的人都對他聞風而喪膽,董飛霞可不想活得那麼傑出。

  「上菜,要這些。」董飛霞叫著呆呆不敢妄動的店小二。

  「我還沒點!」應治從她手上搶過菜單。

  「我以為你光發牢騷就飽了。」

  應治丟下菜單拍桌子!「妳對別人怎麼不伶牙俐齒、冷嘲熱諷,偏偏就跟我一個人較勁?」

  「因為你要和我相處一生,別人不需要!」不和他計較,她不就得一生都受他的氣嗎?

  應治聽到解釋,忽然笑了。「妳不跟我見外是好,但妳的脾氣要改,夫妻之間是要齊心協力、共同對外,妳怎麼能跟自己的丈夫鬧彆扭,爭吵不休呢?要的話,也是跟別人的丈夫吵鬧才行嘛!」

  董飛霞搖頭嘆氣,夾起一筷子涼菜塞進應治嘴裡。

  全天下脾氣最糟糕的人叫她改改脾氣,她還能說什麼?

  這頓飯吃得她屢屢有掀桌的衝動,吃到最後,還莫名領悟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意思──只有在應治身邊,她才能感受到巨大的災難,才能更加堅強的去面對,並在承受同時,不斷提升自己的修養與耐力,得到鍛鍊與成長。

  董飛霞頓悟了,擦擦嘴角,正視還在喋喋不休的應治,安慰自己和他在一起也不是沒好處的……

  應治吃到一半,隔壁又有新的客人到來。

  「哎呀,怎麼屏風都倒了?」見環境還位整理,新來的客人大嗓門一喊。

  應治不耐煩的轉頭,遷怒道:「滾遠點!」

  董飛霞雙手一扳,轉過他的頭,趕緊向別人陪笑道:「不好意思,他還沒睡醒,在說夢話呢!請別介意。」

  應治拍桌子,「堂堂一個王妃跟這種身分的人賠什麼禮啊?妳才沒睡醒,想想妳的的身分,別給爺丟臉!」

  「閉嘴!您才給我丟臉!」董飛霞忍無可忍,咆哮了。

  新來的客人急忙拉著店小二,要求換位置。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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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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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 01:56: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婚假結束,恢復職務。

  重新上朝的第一天,應治就有些心不在焉,和董飛霞的新婚生活太熱鬧了,他過得充足極了,就像玩瘋了的孩子,收不回心。

  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會想著她在做什麼?

  當她在面前的時候,他又會想了解她更多!

  這個女人給他帶來許多新奇,她本身也令他驚訝不已,可是他計畫著娶她回來調教,怎麼日漸相處下去,被調教的人──反倒成了他自己?

  應治愈想愈不對勁,自認是個心胸非常寬大的男人,但妻子的表現還是教他有點介意,覺得自己好像被佔了便宜!

  董飛霞不管是對下人,還是外人,都十分友好客氣,就算看到路邊的乞丐,她的眼神也是溫和的,但是對待他──她的丈夫,她偏偏非常不客氣!

  瞪啊、吼呀、咬的,總是張牙舞爪,毫不溫馴,雖然他喜歡活潑有個性的女子,卻也希望她能一視同仁,幹嘛她只對他特別啊?

  難道這是一種只能向親近之人宣洩的情感嗎?

  難道在她的心目中,他就這麼值得特殊對待嗎?

  應治很疑惑,發現自己非但沒欺負到董飛霞,反而讓她爬到頭上,一天比一天還有威脅……

  最糟糕的是,他竟然不討厭這樣的生活。

  難道他喜歡她,已經喜歡到失去理智了嗎?

  應治心驚不已,發現自己確實對董飛霞的一切都不討厭,就算每天重複一百遍她的缺點,在凝視她時心裡都是愉悅的,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也因此,他覺得鬱悶了。

  因為他感覺得到,董飛霞對他不是太癡心……

  應治當然不會懷疑自己的魅力,可他會懷疑董飛霞的判斷力,她沒他聰明,所以有可能不知道他的好。

  這種事本來就是應治無法忍受的,現在知道自己對她付出了不少心血,就更不能容忍了!

  早就決定要讓她死心塌地地愛上他,可他至今所收到的成效明顯還不夠,應治煩惱了,接下來要怎麼做呢?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替皇上發話。

  「臣有事稟告。」應治回過神,收拾心緒,不懷好意的看向一方。

  同在朝中的劉家人見了他的眼神,不禁面色大變。

  應治壞笑──在飯館裡,董飛霞放走了那群傢伙,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名單他都記下了,給他一個個等著吧!

  早朝時又引發了一場浩劫,應治心情愉悅,神清氣爽。

  離宮之前,榮妃派人傳話讓他去一趟。

  應治曉得榮妃在宮中的眼線眾多,想必是早朝時他的所作所為,已有人傳報給她知曉。

  果然如應治所料,一近到榮妃宮殿,質問聲就迎頭劈來──

  「你今天又惹出什麼事了?」

  「教訓幾個雜碎罷了,母親的消息可真靈通,但這些瑣事您就不用太牽掛,畢竟與政務有關,後宮還是不要干涉的好。」

  劉家和劉順堯的朋友,他是欺負定了!

  只要那群人裡有一個行差踏錯的,就給他等著吧,他會隨時讓人盤查,收集罪證給他們難看的。

  今天他先玩了一手,效果不錯。

  有本事他們全家都乖乖當好人,否則只要其中一人做了壞事、醜事,就看三爺他如何下手讓他們九族都倒楣吧!

  「你父皇決定,過兩天就頒旨讓你離開。」反正管不住兒子,榮妃死心了,放棄勸說,談起正事。「離開之前,你最好還是安分一點,把手上那些權勢與人手分給你那些有前途的弟弟,今後你不在京城也要留點關係在……」

  「曉得了。」皇上私下也有跟應治暗示過這些事。

  應治對京城並未很留戀,天大地大的,憑三爺他的本事,到哪裡都能過得很好。「我手上還有些事要移交、要處理,起碼還要待十天半個月才走,不著急。」

  「唉……」一旦兒前往封地,要再見就困難了,榮妃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感傷?「你和飛霞相處得如何?」

  母親的詢問使得應治沉思了許久,他說不出明確的答案,與董飛霞生活的日子,每一天他都有特殊的體會。

  許多從前沒品嘗過的酸甜滋味,他都透過她,得到了實實在在的認知。

  他長這麼大,很少去在意一個人,如今不僅在意董飛霞的想法,甚至還在意劉順堯那種東西的存在,應治為此感到十分煩躁。「女人,還是溫和、賢淑、文雅一點的好。」

  「以前給你找這樣的姑娘,你說沒個性,還不如抱一根木頭;現在有了飛霞,總算知道娶妻還是要娶沒個性的,日子才好過了?」

  「問題是,她太有個性了。」應治的意思是,董飛霞不夠溫和、賢淑、文雅啊!

  榮妃愣了愣,想明白了兒子的話後,目瞪口呆的問:「這麼乖巧的姑娘你還不滿意?你是要挑剔到什麼程度?」

  「乖巧啥啊?」乖巧給別人看,又不是對他乖巧,有用嗎?

  董飛霞對別人小心翼翼,對他就肆無忌憚,他是喜歡活潑的姑娘,卻不意味他喜歡受虐!「您別看她外表溫馴,就以為她本性如此,其實她野得很。」

  榮妃嗤之以鼻,跟兒子這種人在一起,樹木也會自焚引發森林大火。「你若是討厭她,以後另外找別的女人就是了,不過這世上要找個你喜歡的,估計比天下紅雨,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難。」

  「……也不是討厭她」應治有自己的困擾。

  董飛霞的脾氣再壞,他也不在乎,他知道她不會耍手段、玩心機,比起那些外表唯唯諾諾,暗地裡算計、陷害他的人來說,董飛霞已經好到值得嘉獎了。

  他不甘心的是,她對他不夠好,以及她對劉順堯的舊情!

  「怎麼?莫非你愛上她了?」榮妃驚訝的打量著兒子彆扭的神色,清楚的找尋到他重視董飛霞的痕跡。

  「什麼情情愛愛的,只有無知少女才在乎;我一個大好男兒,胸懷家國,不搞這一套!」應治拿出扇子,瀟灑的搧了搧。

  「這畫怎麼這麼眼熟?」榮妃發現扇面上畫了一個清秀佳人,定睛細看,這不就是董飛霞嘛!

  落款處還有應治的印記,精通丹青的他把董飛霞的柔和之美,描繪得十分傳神,榮妃要笑不笑的打量嘴硬的兒子。

  應治馬上收起扇子,不言不語──他的心事自己明白就好,沒有向家人傾訴的習慣。

  榮妃笑出聲來,「大好男兒,胸懷家國,也還有時間畫心上人的模樣。」

  應治感到沒面子,反駁道:「什麼心上人!只不過是整天和她在一起,難免會把她放在心裡。」

  「欲蓋彌彰!都整天在一起了,不膩、不煩,還要放在心裡,畫在扇子上隨身攜帶著,這不是喜歡上人家了,又是什麼?」

  「她是我的女人,不管喜不喜歡,我要對她怎樣就怎樣。」

  「你呀!要不是皇子,看看誰會嫁給你?」

  應治一聽,面色微變,突然想到董飛也是迫於無奈才嫁給他的……想著想著,他又不高興了。

  如果他不是皇子,她是不是真的不會嫁給他?

  那麼,現在呢?她是否開始覺得嫁給他是她的幸運?

  榮妃很了解兒子,見他神色變化就知道他的心事,嘆氣道:「董飛霞當初嫁給劉順堯,她父母是反對的,有比劉順堯更好的男子向董家示好過,可她認定了一個人,義無反顧的嫁到劉家,這說明了她不重視別人的身分、地位,比起權勢,她更重視一分真摯的情意。」

  「是,她喜歡劉順堯。」應治繼續生悶氣。

  「如果有人能受得了你這個脾氣,喜歡上你,就算你不是皇子也對你不離不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這個人;如果還沒有這樣的人,但你遇見了你喜歡的女子,就想辦法讓她成為這樣的人。」

  應治看向榮妃,忍了好久忍不住請教,「……用辦法什麼?」

  「女人一生只有一個夫婿,誰也不想被辜負,但歷來的傳統注定我們會受傷,即使丈夫變了心,有了其他人也不能說是背叛,只能接受安排。」

  「長此以往,當初對丈夫不管愛有多深,都會消磨乾淨,你要一個女人永遠愛你,就得全心全意對她、尊重她,對她好就像對你自己好。」榮妃目光惆悵,彷彿不是在對兒子說話,而是說給別人聽。

  「您希望我專寵她一個?」這毫無困難,應治也沒多餘的心情去關注別的女人。

  「不。」榮妃矛盾的笑了,當一個女人自己成為母親,也會要求兒子多妻多子,忘了自己當媳婦時所奢求的專一。「我無法給你任何建議,但希望你不要像全天下的男人那樣三心二意,對身邊每一個人都要關照,只要你誠心對他們好,他們也會真心為你賣命。」

  應治的確性情不佳,可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榮妃不可能真的討厭他。

  相反的,她多麼希望所有人都愛他,希望他有足以信賴的人陪伴,不會遭到背叛,永遠不要受傷……

  榮妃的眼眶一熱,轉過頭,不讓應治看見她熱淚盈眶。

  「兒子怎會和全天下的男子一樣呢?您難道不曉得兒子是何等的突出,平凡男子哪能與我相提並論?」

  「行了,走吧,走吧!見了你就心煩。」

  應治見母親看都不看他,似乎情緒不太好,雖不知母親是在煩什麼,自認很孝順的他只能選擇順從,默默的離開。

  一路思索母親的話,應治的心有點亂。

  從前他專心政事,只愛清掃政敵;成親後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他的妻子,朝政上的人事對他來說,竟漸漸的失去吸引力。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很在乎董飛霞也許誰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明白和董飛霞在一起時,他格外開心,每天都精神煥發,也對她格外的縱容。

  應治愈想愈覺得不平衡,他對董飛霞太好了,這分好已經完全違背了娶她的初衷。

  可她呢?是不是還喜歡著劉順堯?

  應治控制不住思緒胡亂遊走,重重疑慮包圍了他,令他感到很難受。

  他開始考慮要不要除掉劉順堯?但這麼做好像是在認輸,彷彿除了消滅她喜歡的人之外,他沒能力得到她的愛──

  他不屑如此!

  應治滿腹心事,回到王府後,看見前來迎接的喜貴那張忠厚老實的臉,問道:「你說,喜歡上爺容易嗎?」

  喜貴聞言,嘴巴大張到可以塞下一個碗。

  「什麼態度!」應治以冷厲眼神射了過去,往前走幾步又回頭問:「那你說,為什麼那麼多人不喜歡爺?」

  原來您還知道很多人討厭您啊──

  喜貴調整一下口型,雖然不曉得應治問這些話有什麼意義,卻深知該如何回答,趕緊道:「這個和天妒英才的道理是一樣的,尋常人等哪能理解三爺您的優異呢?您就是那鶴立雞群的鶴,可惜全天下九成的人都是雞,他們不喜歡您也是因為您太有為、太傑出了!」

  「嗯,說得很有道理,深得我心。」應治取出扇子搧了搧。「那你說說,王妃是鶴,還是雞?」

  喜貴如遭雷劈,恨死自己的學識有限,所知辭彙不夠充足,結巴了老半天,傻笑著回道:「王妃如此優雅不凡,不只是鶴,還是落入凡塵的鶴。」

  「你說話怎麼愈來愈噁心了?」

  誇獎您的時候,您怎麼不覺得噁心呢?喜貴艱難的維持傻笑的表情。

  「這麼說來,王妃是喜歡爺的了?她平時可有什麼舉止,讓你覺得她對爺十分重視?」

  「……」要找出董飛霞重視應治的情況已經很不容易了,應治還要他找出「十分」來,這有多麼難啊?

  喜貴低頭掩飾痛苦之色,忽然福至心靈,還真找到了線索。

  「王妃曾向奴才打聽過爺的喜好,態度『十分』積極呢!這絕對能證明王妃是『十分』重視爺的!」給您兩個十分,滿意了吧?

  應治滿意的笑了,想想自己的魅力果然不是董飛霞能抵擋的,就算她心裡有個劉順堯,只要長期待在他身邊,讓他的深情厚意滋潤,她的身心一定會慢慢轉向他臣服,為他而撼動,最終對他死心塌地,愛到極點!

  今天,他終於高興了。

  他這麼在乎她,又怎能容許她不愛他?

  「喜貴,這個賞你。」應治一高興,取出隨身佩戴的名貴配件丟給小奴才,「順便交代府裡的人,兩個時辰別來打擾,爺和王妃有事要做,會很忙。」

  「是……」喜貴聽他「有事要做」這幾個字的音咬得很重,再看他興致勃勃的風騷身影,猜也猜得出他會怎麼折騰董飛霞。

  收好賞賜,喜貴在心裡默默祈禱──王妃,您要多保重啊!

  應治這幾天不知是在發什麼情?

  明明事務繁忙,還總要找時間纏著她不放。

  夜裡連續不斷的激情,如火如荼,燒得她白天一個人的時候還會沉浸在于韻當中,羞澀赧顏。

  白天一邊做公務,一邊抱著她說話,三不五時對她吟唱一些他臨時創作的蹩腳情詩,害得她不停的羞澀赧顏。

  他無止盡的熱情,鬧得她哭笑不得,卻並不厭煩,因為她感覺得到,他是真誠的。

  自從決定對自己好一點,董飛霞也打開了心門,感受到許多以前沒發覺的細節,包括在應治那傲慢的態度下,其實也藏著一點可取之處。

  她不再固執的排斥他,她開始積極尋找他的好。

  夫妻的相處之道,有許多人教導過她,無非是要她順從再順從,不能置疑的順從自己的丈夫。

  可應治嘴巴上數落她,卻不會真的限制她的行為,強迫她順從。

  兩人在一起,她可以批評他、反對他,堅持自己的立場,這是以前的董飛霞不敢想像的。

  當初她喜歡劉順堯的時候,也會為對方受委屈,也曾勉強自己去迎合對方的想法。

  可對待應治,不必如此勉強。

  在應治身邊,她一旦有委屈,可以立即反擊,心裡的不愉快也會迅速消散,兩人漸漸的毫無芥蒂。

  她喜歡這樣的夫妻生活,一天比一天更有自信了。

  陽光明媚早晨,董飛霞的心也晴朗溫暖。

  她穿上衣裳,想著應治已經好幾天都沒踢她下床,臉上掛著不自覺的笑意,董飛霞推開窗,看著初夏花草生機盎然,她的身體也不自覺的發燙。

  「王妃,有客求見。」下人走到門邊稟告。

  「誰?」董飛霞十分訝異,嫁給應治這麼久,從來沒人主動來拜訪過,今天居然出現例外。

  下人說,來人自稱是蒙古公主。
  
  董飛霞聞言,更加驚奇!

  當初在劉家,她與蒙古公主就算住在一個屋簷下也很少見面,現在離開了,對方特地找上門來做什麼?

  她沒什麼話語對方聊的,但若不見對方,又顯得自己小氣了。

  「請她進來。」董飛霞一邊吩咐下人,一邊猜測對方的來意。

  過了一會兒,仍然穿著蒙古服飾的公主走了過來。

  「王妃。」公主外表豔麗,臉上永遠帶著開朗的笑。

  董飛霞平靜的接受對方的行禮,並禮貌的回禮,發現自己臉上也有著──發自內心的笑意。

  她是為自己開心,再見到這個女人,她的心情已十分平順,不會嫉妒、不會介意,更不用強顏歡笑。「有什麼事?」

  董飛霞和公主坐在寢室外間的圓桌旁,她與應治時常在這裡吃飯,想著這裡,董飛霞竟走神了……

  現在時間還早,不知今天要吩咐廚子換什麼菜色來滿足他挑剔的口味?或者由她自己動手?

  「王妃是否知道,劉家最近有麻煩了?」

  公主的詢問,喚回了董飛霞遊走在外的神思,她搖搖頭,這才明白了蒙古公主的來意,多半是需要她的幫助。

  無論是應治還是董家,在朝廷的權勢都比劉家強大,如果劉家有困難,看在過往的情分,董飛霞還是會伸出援手的。「出什麼事?」

  「家裡有人強佔了百姓的土地,據說還逼死了人,但這種事其實官宦家的人都做過,只不過手段不同……」

  董飛霞一聽逼死人,心中立刻萌生了退縮之意。

  蒙古公主以訴苦的口吻繼續道:「本來沒什麼,但誠王爺將事情鬧大了,上報給萬歲,結果事情就嚴重了,萬歲開始重視這方面的事,為了民心,說要嚴懲犯下罪行的人,首先就要殺雞儆猴,判家裡幾位牽涉此案件的長輩重刑,家中因此亂成一團。」

  「我不曉得。」聽到她家誠王在這件事上的作用,董飛霞的臉色一變再變。

  董家有權有勢卻不曾欺壓良民,從小她的雙親就教導她知書達禮、尊重他人,所以劉家犯下的錯事她並不認可,還真不想插手。

  「其實順堯的幾個朋友家也出了事,都是誠王扯出來的,這些事情可大小,能否請王妃說些好話讓誠王高抬貴手,放寬容些?」

  董飛霞看著公主眼中淨是懇求之色,想拒絕又開不了口。「國有國法,這些事,誠王也未必做得了主。」

  「不,聽說萬歲全權交給誠王處理了。」

  「……我不能請他放寬處理,畢竟他也要對受害的百姓負責,但是我會勸他法外留情,至於他會不會聽我的,我不能保證。」董飛霞心情矛盾,很後悔見了公主,可她的交養不容許她得罪外人,只能違背自己的心意,答應了給予援助。

  「您肯幫忙就好了,王爺一定會聽您的;順堯說,王爺之所以會扯出這些事,都是因為他和朋友在談論您時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正巧被王爺聽見了。」

  董飛霞張口結舌,有點不敢相信,心緒為此混亂。

  「您有這分雅量,不計較順堯和他朋友們的失言,真是太了不起了,怪不得王爺那麼愛您。」

  董飛霞差點被公主誇張的言詞給逗笑了──她和應治之間的糾纏連她自己都理不清,旁人憑什麼認定應治愛她愛到完全任她左右?

  「順堯其實也很關心您,他不方便來……」蒙古公主笑著說起丈夫的事,彷彿她的言行代表了劉順堯本人的心思。

  公主邊說邊觀察董飛霞的神色,帶著審視的眼光,像是要從董飛霞臉上找出一個答案──證實她是否還依戀劉順堯?

  那個男人是別人的丈夫,完全屬於眼前的女子,這麼想著,董飛霞經訝的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難過。「我過得很好,比在劉家好,代我向兩老問候一句。」

  她無意再與公主閒聊,委婉下了逐客令。

  她察覺得出公主不喜歡她,不管對方笑得多溫暖,也掩蓋不住眼底刺人的光芒,董飛霞不想虛情假意、浪費力氣。

  送走蒙古公主,她像是擺脫了天大的麻煩般,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彷彿徹底走出困境,心上的結在不知不覺間已完全解開了。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那段恩怨情纏,她終於毫不遺憾的放下了。

  劉家如何,他們夫妻怎麼了,她都不在意了;那些人,他們的事,完全與她無關了,董飛霞忽然高興得想哭。

  直到現在她才了解什麼是真正的自由,那是她的心不再被束縛,不用再為了不疼愛她的人而動搖。

  也許她該感謝應治的,當初若非他出手,也許今天她仍在劉家目睹丈夫與別人相愛,還要強忍淚水,在眾人面前笑出來。

  雖然離開時有痛苦,萬分艱難,但她熬過去了,如今雨過天青。

  她終於懂得什麼是放下,以及放下後的收穫……

  開心不已的董飛霞沒來由的想和別人分享此刻的愉悅,而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應治。

  他的傲慢、他的挑剔、他的囉唆、他的不講理是那麼惹人嫌,卻在她最悲傷的日子裡,用這些糟糕得足以讓她忘記悲傷的缺點,陪伴她度過最艱難的時光,慢慢的他取代劉順堯的一切,佔據了她的生活。

  現在,她從劉家的陰影中完全走出來了,下一步就是要擺脫應治的陰影,她已不會想著要離開他,她要學著對付他。

  遇到任何事都不會閃避的應治,讓她學會了不退縮,這些成長她準備在未來的日子裡用來好好對付他家王爺。

  董飛霞的嘴角上揚,笑靨柔美,猶如一朵受到晴光愛撫、微雨滋潤的鮮花,驕豔怒放。

  「喜貴。」她召喚下人。

  「王妃有什麼吩咐?」

  「去看看廚房裡有什麼王爺喜歡吃的東西,交代廚子,今天我來做飯,他們不用動手。」

  喜貴愣愣的領命而去。

  董飛霞心情舒暢的走出門,心裡開始數著應治回家的時間,她真想馬上就見到他。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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