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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隔日午後,當小廝跑進來告訴他洛琳來了的時候,正在清算帳目的慕天不由自主地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也好,這下他不願意見到的人一下子都來齊了。
「你們主人都要喊我一聲姑奶奶,你們這些狗奴才敢攔我!」由遠及近的喧鬧聲,昭示著那有著文雅名字的年輕寡婦,未曾改變過自己蠻橫的性格。
「碰」的一聲,他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慕天揮了揮手示意小廝不用阻攔,女子雖是一身守寡的素色衣衫,卻都是上好的綢緞,髮髻間插著一支紫金步搖,神態步履間皆透著毫不掩飾的傲慢,她大步邁入書房,逕自挑了一張書案旁的紫檀椅坐下。
「怎麼,好歹我也是你以前的主子,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嗎?尉遲莊主!」少婦刻意強調了最後的四個字,不加掩飾的譏諷口氣,昭示她此行的目的,需要讓他想起前半句的那個事實才能想到。
「有什麼事情嗎,董夫人?」然而慕天並沒有顯露出任何的不快,只是低下頭繼續查看著手中的帳目。
「料事如種的尉遲莊主,居然會不知道小女子的目的?」洛琳同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黑衣的男子,他或許真的是冰做的吧!他身上散發出的溫度比初識的時候又降低了幾分,然而卻也更加的耀眼了。
「劈叭劈叭」的算珠聲音,總是那樣的乾脆而冷酷。
「兩千兩。」而同樣冷靜而乾脆的還有尉遲慕天的回答,有一瞬間,洛琳甚至沒能在那樣刻板的韻律中,分辨出那是在對她說話,而男人冷漠的態度一下子挑起了女人的怒火。
「你當我是要飯的嗎?」她猛然傾身一把奪過慕天身前的帳冊,毫無顧慮地扔向了空中「別忘了,要不是我娘的錢,你現在還是個賣草蓆的窮鬼呢!」
「或許……」終於,那個男人抬眼看向了她,在他的眼中,洛琳並沒有如願地看到憤怒的火焰,然而那種深不見底的黑色,卻似乎更能將人灼傷,「或許是董夫人你忘記了,你娘親當年交給我的舖子,三年前我早已加倍奉還給你和董家姑爺了。」
男子的回答讓女人一時啞口無言,可是「兩千兩」並不是她此行的目標。
「還我?」她抬手把絲帕咬在了嘴邊,說話間淚水滴落了下來,她再怎麼說也是大商賈家的小姐,知道該怎麼樣為自己爭取最好的籌碼。
「你還我再多又有什麼用呢?當年若不是你無視我的情誼,我又怎麼會嫁給那個短命鬼、吃喝嫖賭的敗家子呢?現在尉遲莊主你發達了還不肯放過我的夫家!董家如今風雨飄搖,要是哪天真的垮了,我這孤兒寡母的要怎麼過活啊!」
慕天冷冷地看著女人的出色的表演,「董夫人是千金小姐,尉遲當時只是個小伙計,自然不敢高攀。」
「不敢高攀?」洛琳依然含著淚的眼微微瞇起,燃起了一絲陰險,「那怎麼就敢高攀我的娘親了呢?」
「五千兩全國現兌銀票。」慕天的臉色絲毫未變,雖然仍心存不甘,但是洛琳對自己的努力結果相當滿意。
「有一個條件。」慕天的話暫時打斷了她的沾沾自喜,「離開濟陽,越遠越好,馬上。」洛琳眼中的喜色盡斂,站起身撞開了貴重的紫檀椅。
「你以為我還會回來找你?」走到門口時,她冷冷地回頭說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不過是我娘養過的、不肯給我的寵物罷了。」
是的,他不想見的人都來了,雨蓮的到來讓他想起了自己失去的美好,而洛琳則讓他憶起了自己曾經的醜陋,直至今日的醜陋。
書房外的迴廊裡,雨蓮緊張地絞著衣服的下擺,她依然有一些頭暈,她知道自己該多臥床幾天,但是……但是她心裡有放不下的事情,再柔軟的床都好像是針氈一般。
早晨,慕雲來看過她了,才幾頓的豐衣足食已讓他的臉色紅潤了不少,乾瘦的身體也似乎胖了幾分,照料她的奶娘慈眉善目,一看就讓人覺得安心。
現在小少爺有了一個新家了!她欣喜的想到,老爺在天之靈終於可以瞑目了,可是她呢?自己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已經有新的人照顧小少爺了,她還有必要留在這裡嗎?或者說,她有理由留在這裡嗎?
她不過是慕天以前的丫鬟,一個下人,或許他們是一同長大的,或許他們曾經兩小無猜,或許他們有過海誓山盟,但是這一切都已是十年前的過往,這一切的過往都不足以成為一個讓她留下的埋由,更何況,現在的慕天讓她有些害怕……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吱」地打開了,屋內走出一錦衣玉飾的年輕女子,同她撞了個正著。
「抱歉。」雨蓮謙卑地低下頭,忍住不去揣測她的身分。
洛琳厭惡地拂了拂肩膀扭頭離去,然而沒走幾步又突然停下了腳步,「那是誰?」她問一旁的小廝。
在這富奢的慕天山莊之中,只有最下等的奴僕是著布衣的,但粗使丫鬟又怎麼會有機會受主人召見呢?
「這個。」洛琳取出一兩碎銀。
「那位是雨蓮姑娘,聽說是莊主老家的人。」小廝將碎銀藏在腰間小聲答道。
「老家?」洛琳冷哼一聲,「尉遲慕天原來也是人生父母養的!」
「雨蓮姑娘,莊主可以見你了。」這邊小廝已為雨蓮通報,她原本以為要等很久,沒想到、慕天立刻就同意見她。
雨蓮謝過,跟隨小廝步入書房,她要見的人正坐在書房另一端的書案後,一隻手打著算盤,一手翻著帳簿,雙眼始終沒有抬起來過。
待身後的房門板上,女子輕移蓮步略微走近,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身體好些了嗎?」尉遲慕天突然問道,算珠「劈啪」的聲音並未停止。
「已無大礙。」站到書桌的前面,雨蓮回答道。
慕天沒有接話,他的心思似乎更專注於這些繁複的數字上面,雨蓮咬了咬下唇,決定由自己先開口:「既然小少爺已安全送到,我身體也已安康,我想我……該就此告辭。」
算珠的聲音戛然而止,屋內安靜得令人窒息,那雙午夜般漆黑卻清澈的眸子終於與她相對,雨蓮卻依然難以解讀。
「你準備去什麼地方?」彷彿過了無數個冬夏,慕天才開口。
「我……」她要去什麼地方呢?她已經沒有親人了,曾經稱之為「家」的山莊,現在也已經荒廢了,而自己因為當年的固執也不再有任何的朋友。
「我想找一處寺院出家修行。」或許,現在正是時候履行當年許下的誓言。
「出家?」慕天瞇起了眼睛,看來延龍是對的,她是一個寡婦,所以沒有可以依靠的男人,但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肯乖乖的留在適裡,卻還要投靠什麼該死的寺院?
「你就此六根清淨了,這小野種就留給我一個人操心?」
她怎麼能放下心!雨蓮心中徹底冷了下來,原來慕天對慕雲的恨意從來都沒有減退過,他從來就沒有把他當成一個親人看待,既然這樣,那他為什麼還要收留這個孩子?
雨蓮咬著牙說:「他是你弟弟,如果他是野種的話,那麼你也是。」
慕天挑了挑眉毛,他幾乎都要忘記了,雨蓮並非全然是好脾氣的,當觸及到原則性的問題時,她也會顯露出自己牙尖嘴利的一面;同樣是不敬的話語,洛琳為的只是侮辱他、讓他難堪,但是雨蓮卻是為了袒護自己身後的弟弟。
這個孩子雖非她所生,但在雨蓮心目中的地位,恐怕已經超過自己了吧!這個認識讓慕天感到有一些的嫉妒,同時又替她不值。
「你得留下來。」慕天直截了當命令:「你要留下來照顧他。」
雨蓮迷惑地眨眨眼,「可是慕天已經有奶娘……」
「奶娘會照顧他的起居,她歸你管轄。」慕天打斷了她的話,「以後那小子要讀書識字,要娶妻生子都歸你管,明白了嗎?」
雨蓮抿緊了唇,這所有的安排,分明就是想和自己的弟弟劃清界限!他或許願意提供錢財,但是他不願意提供精力和感情!不,她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你才是他的哥哥,我想不該由我……」
「你要留下來照料他,否則他跟著你走。」慕天的口氣非常的平靜,然而話語間分明是赤裸的威脅。
「可是你已經同意收留他了,你怎麼能出爾反爾?」雨蓮不禁提高了嗓音。
「收留他的前提,是有你會照顧他。」
雨蓮直愣愣地看著慕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用小少爺來威脅她。
等一下,威脅她?威脅她又能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她不過是個丫鬟,她的生死都能被捏在他這種人的手中,尉遲慕天只是單純的不想理睬自己的兄弟,強迫她留下只為能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罷了,他也知道她不可能不留下來,因為她沒有能力撫養一個孩子,而且她也不會讓慕雲放棄這裡良好的物質條件,這一點,雨蓮知道慕天早就算計好了,
她好恨!她好恨現在的慕天居然這麼攻於心計,她好恨他對自己的同胞手足竟吝嗇到哪怕一丁點關心,她好恨自己別無選擇,「好,我留下。」
慕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變化,「今天晚些時候,秦管家會來找你的,以後有什麼事情也可以找他,他會給你和那小子想要的一切。」
那他會給慕雲你的關懷嗎?不會的,因為這個你也不會給。
算珠「劈啪」的諠譁再一次響起,雨蓮怨中帶怒的看了慕天一眼,安靜地向門口走去。
直到書房的門再一次被關上之後,慕天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帳簿剛才早就給洛琳撒得亂七八糟了,他這是打著哪門子的算盤!他讓雨蓮更加相信他就是惡魔本人,或許從此之後他會被痛恨、被厭惡。
可是,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嗎?他留住了雨蓮,雨蓮不用再忍饑挨餓了,在他的保護下,雨蓮的後半生將會衣食無憂。
或許,雨蓮會恨他,但是……她至少不用再受苦了。
尉遲慕天一直都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如同他曾經許諾過的那樣,他給了慕雲一切。
寬敞舒適的院落,除了奶娘之外,還有五個丫鬟和兩個小廝可供差遣,在管家的推薦下,城裡最好的私塾先生被聘來當他的老師,雨蓮明白,如果對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麼怨言的話,那就是貪得無厭了。
然而也如同慕天曾經表態過的那樣,他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他似乎因為慕雲,在自己的山莊裡構築了一個獨立而封閉的城池,而他本人則游離於城牆之外,不肯踏入半步,以一種絕對乾脆的方式達到了無視的目的。
這一個早被警告過的事實,依然讓雨蓮有些失望,因為她依然期望慕雲能有一個溫暖的家,這個孩子幾乎從出生之後,就沒有享受過真正的家庭溫暖,剛剛懂事時夫人就攜款潛逃,山莊敗落時,所有人都仇視他,甚至對他惡言相向,再之後是老莊主的辭世,而如今,他唯一的親人,那個應該能成為他的支柱的人,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卻拒絕提供任何感情。
對於一個成長中的男孩子來說,一個成年男性的引導是相當重要的,雨蓮一度真的非常擔心只有她陪伴在左右的慕雲,性格是否會不夠健全,然而,幸好有一個人適時地出現,替代了慕天「哥哥」的位置。
「高一點,還能再高一點嗎?」看著牽著風箏,慕雲一臉興奮的問身邊高瘦的男子,坐在一旁的雨蓮看到此情此景,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尹延龍,這個本來只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卻常常會不請自來的陪慕雲玩耍,他爽朗而詼諧的性格,改變了慕雲原本的內斂與害羞,讓他展現了一般男孩該有的活潑好動,這個俊秀飄逸的男子,是雨蓮所知慕天唯一的朋友,但是她實在無法想像這麼兩個性格迴異的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當然可以。」尹延龍手把手地教他,「稍微放一點線,像這樣!小心,手不能打滑。」
慕雲點點頭,專著地望著天上魚形的風箏。
「慕雲,你自己玩一會兒行嗎?」尹延龍摸摸慕雲的頭,「龍大哥要先歇一歇,這把老骨頭了!」
雨蓮倒了一杯茶,遞向走來的尹延龍,「尹公子,今天又辛苦您了。」
「哪裡,是我要慕雲陪著我玩的,真是好久都沒有這麼開懷盡興了。」尹延龍微笑著坐到她的對面,拉長脖子看向雨蓮手中的活計,「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我在做鞋子。」雨蓮一邊回答,一邊將手中納到一半的鞋底遞給他看。
尹延龍一看覺得有些奇怪,這雙鞋並非是女子的花色也不是孩童的尺寸,「這是……做給慕天的?」
雨蓮點點頭,「我想謝謝他給了小少爺這麼優裕的生活,但是我又沒別的什麼,可以……」
「欺,這有什麼可在意的!」尹延龍聳聳肩,「這是他做哥哥的職責,何況他這麼有錢,這點花銷,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尹延龍的話讓雨蓮垂下了眼簾,她何曾不知道這麼大的一份產業之中,多養活兩個人是多麼簡單的事情,當年老莊主收留她和爹爹的時候,也是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更可貴的是老莊主真的關心她,關心她這麼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女孩,然而慕天……
「怎麼?大嫂可是還缺了什麼?」見她的臉色喑沉了下來、尹延龍貼心地問道。
「不!當然不是。」雨蓮連忙搖搖頭,卻還是微微皺起了眉頭,「我只是在想尹公子所說的做哥哥的職責,其實我寧可慕天……莊主少破費一些金錢,而願意抽一點時間陪陪小少爺。」
尹延龍沉默了一會兒,雨蓮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讓他有些為難,連忙又說:「當然,我知道莊主很忙。」
「給他一點時間吧。」尹延龍微微一笑,「你我都知道他是一個倔強的人,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想通的。」雨蓮點點頭,但是憂慮依然沒有離開她的雙眼。
「哎呀!龍大哥!」正在此時,一旁的慕雲焦急的嚷道。
「怎麼了?」兩個大人同時往慕雲的方向看去。
「風箏,風箏飛走了!」
「飛走了?」尹延龍站起身,轉頭觀察脫了線的風箏飄落的方向,匆然,一抹精光閃過眼眸,「飛得好啊!」
「臨安周圍的優質貨源已經被我們控制,董家現在進貨的成本提高了三成,他們正在打聽隆盛錢莊的信譽,看來是打算籌錢周轉。」
「他們不會知道我就是隆盛幕後的主人吧?」慕天總是喜歡坐在院子裡明亮的日光下,一邊看書,一邊聽管家匯報大小事務,他看得書籍很雜,有奇聞異志亦有古代兵法。
「不會,隆盛易主的事情,連分號的掌櫃都不知道。」
尉遲暮天點點頭,他是商場上最執著的獵人,他從來不會給任何一個對手生路,即使對手已經知難而退、轉戰他處,他也一定會不遺餘力地乘勝追擊,一直到對方再無翻身之日。
他知道自己的行徑很殘忍,決非君子所為,也注定被人所記恨,然而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要想生存下去,就只能踩著敵人的屍體向上爬。
「洛琳離開濟陽了嗎?」他想起了那個女人的事情。
「董夫人最近正在整理行裝,只是……」管家微微一頓,壓低了聲音,「董夫人似乎對雨蓮姑娘的事情有些興趣,聽說在到處打聽她和小少爺的事情。」
「這個女人一向如此。」慕天不屑地冷哼了一下,但是心中卻難免一緊,他的對手從來都不曾鬆懈,不依不饒地,總在等待他露出破綻,而他最不願意的就是讓雨蓮成為他們手上的一枚棋子。
「我怕董夫人會把這些事情告訴董家的……」
一陣微風吹來,從半空之中飄飄蕩蕩地落下一隻風箏,正巧就落在了秦管家的腦袋上,「哎呀!這是什麼?」
年過半百的老人家,頭上頂著鮮紅色的「鯉魚」,可不是總能見到的情景,一貫不苟言笑的慕天也不禁抽動了一下嘴角。
「哪來的風箏啊?真是的。」秦管家表情難堪地,把鯉魚風箏從頭頂上拿了下來。
是啊,慕天山莊怎麼會有人放風箏呢?莊裡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深知主人的性格,從來都不敢隨意嬉戲打鬧,何況放風箏是孩子才會玩的遊戲。
孩子……慕天瞇起眼睛,他還真的都快忘記現在山莊裡還多了一個小孩的事實,「這是南苑丟的風箏吧。」
「哦,原來是小少爺。」秦管家識相地就此打住,莊主曾經說過,南苑的事物都不必向他呈報,看來主人並不喜歡這個突如其來的弟弟。
「那麼關西米行斷糧的問題解決了嗎?」翻過一頁書,慕天繼續把注意力放到生意上來了,但是主僕兩人的對話,沒能進行多久又再一次被打斷了。
「哎呀呀!秦管家,原來風箏是被你老人家撿到了呀。」慕天抬起頭,只見尹延龍牽著怯生生的慕雲正向他走來,他不悅的皺起眉,看來今天的不速之客還是兩個人。
「尹公子、小少爺,原來是你們在放風箏啊。」秦管家笑嘻嘻地將紅鯉魚遞還給慕雲。
「你就那麼閒嗎?還有時間玩小孩子的遊戲。」慕天的心裡有一種被好友出賣的感覺。
「我是慕雲的龍大哥嘛,大哥就是要陪這孩子玩耍的嘛。」尹延龍嬉皮笑臉地說,兩眼卻始終意味深長的看著慕天,「你說是不是啊,秦管家……」
秦管家當然也聽出他話中有話,尷尬的瞟了一眼主人,陪笑不答。
「莊主,午膳已經擺好了。」丫鬟從屋裡走出柬稟報。
「吃飯啦!太棒了!」尹延龍一聽立刻拉起慕雲就往屋裡走,「春柳,多添兩副碗筷!」
無辜的春柳看看自說自話的客人,再看看自己臉色不佳的主人,慕天朝她點點頭,起身也向屋裡走去。
「哇!真是好豐盛的菜色啊!」圓桌前,尹延龍絲毫不顧身為客人的禮貌,已經拿起碗筷開動起來,「慕雲,有蝦子,新鮮的海蝦很美味的哦!」慕雲搖了搖頭,只是撥了幾粒碗中的米飯。
「怎麼,不喜歡啊?」尹延龍假裝板起了面孔,「好孩子不應該挑食的哦!」
慕雲又搖了搖頭,「不是,我吃蝦會發紅點。」
他可不會忘記小時候那次難耐的經歷,那時爹爹還在牢裡,正是日子最困苦的時候,難得蓮姊姊買了半斤活蝦想給他嘗鮮,可他才吃了幾個之後,就長了一身又腫又癢的疹子。
「嗯?這是什麼怪病啊?」尹延龍咕噥道,把剝好的蝦扔進了自己的嘴裡,「慕天,找個大夫給看看吧!」
「長大就會好的。」慕天冷冷地說。
「喂!」尹延龍拉長了臉,「這麼點錢都想省啊?你也太揠門了吧!」
「我小時候也長過。」他還是面無表情地說,執意不肯看坐在對面的孩子一眼。
「哦,原來如此!」尹延龍故意拉長了音調,意味深長地看了兩兄弟一眼,「這就是所謂的家族遺傳吧!」說著,他趁機搶走了慕天碗裡的魚肉。
「吃你自己碗裡的!」
「可是最肥美的魚肚都被你霸佔了嘛。」
「呵呵。」看到兩個大人的你來我往,一旁的慕雲開懷地笑了起來。
那純真的笑聲敲打著慕天的心牆,那一種顫動除了讓他感到不適之外,似乎還有什麼奇特的效果,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麼,而不知道的事情總讓他感到煩躁,慕天瞥了慕雲一眼,而單單隻是一眼,就已經足以讓年幼的孩童害怕得只顧低頭吃飯。
於是接下來的部分,又變成了尹延龍一個人唱獨角戲。
「龍大哥。」慕雲放下手中的碗,「我吃完了。」
「好孩子,沒剩飯,想出去玩嗎?」見慕雲點點頭,尹延龍拉長了脖子,「春柳!」
慕天房裡的丫鬟應聲走了出來。
「你帶小少爺出去玩一會兒吧。」
丫鬟點點頭,對慕雲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小男孩爬下椅子,蹦蹦跳跳地跟著她出了屋子。
「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啊!」尹延龍誇獎道。
「你為什麼帶他來這裡?」慕天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不滿地說。
「怎麼是我帶他來的呢?」尹延龍嬉皮笑臉地說:「是風箏帶我們來的。」
「那怎麼撿完了,還不走?」
「怎麼?我也不是第一天白吃你的飯,幹嘛不爽?」尹延龍游悠閒自在地剝了一隻蝦。
「你知道我的意思。」慕天瞇起了眼睛,「是不是雨蓮讓你帶他來的?」
「我自己想這麼做不可以嗎?」
「這不是你該管的閒事。」慕天冷著臉警告道。
尹延龍「嘖」了一聲,皺起了眉頭,「我說老兄啊,他是你弟弟又不是你仇人,幹嘛……」
「你回去告訴雨蓮,叫她別費這份心了。」一想到尹延龍和雨蓮日常有所接觸,慕天的心裡莫名更加煩躁了,真是討厭的小孩!
「要說你自己去說!」尹延龍不樂意地也耍起了少爺脾氣,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這個人啊,我本以為只是無趣,怎麼還這麼彆扭來著?」慕天不理睬他,只管自己吃飯。
「他只是一個孩子,他母親的錯與他有什麼相干?」尹延龍鍥而不捨地繼續往下說道:「他可沒欠你什麼,即使欠了又怎麼樣?你還要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嗎?」
「我已經給他提供了一切。」慕天並不認為自己有錯。
「對,除了親情。」尹延龍歎了一口氣,「你只把他當成一尊菩薩供著,可是他是有血有肉的,他流著同你一樣的血!」
慕天別開臉,親情,那一種曾經背叛了他的情感,現在又叫他如何付出?
延龍和雨蓮,他們都希望他能愛這個孩子,可是即使拋開那些恩怨,他幾乎就不認識這個所謂的弟弟,叫他又如何去愛呢?
「你不是一個無情的人,我知道的,慕天。」看著自己多年的老友,尹延龍誠懇地說。
慕天回望著他,黑眸彷彿更加深邃了幾分。
「莊主!」這個時候,春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莊主!莊主!不好了!」
慕天和廷龍都站起了身,「怎麼了?」
「小少爺……」春柳氣喘吁吁,臉都嚇白了,「他……他喘不過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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