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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 -【大瘟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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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夢 - 大瘟神

她呀最怕麻煩了,目睹殺手死在面前,
沒二話,倒頭一暈,裝死,
她深信自己演技一流,為什麼還是被這個俊美書生識破,
而且一定是她眼花,否則她怎麼覺得他一直在勾引她?
後來她才明白,他就是娘說的那種“深藏不露的狗”,
瞧她自從被他纏上後,沒過過一天平靜的日子,
先是莫名其妙的成為名震江湖的殺手“月殺”的接頭人,
繼之又淪為江湖第一美人眼紅的情敵,
明明她出江湖只是為了找個老實可靠的相公向爹娘交代啊,
不行她一定要甩掉這個禍水美男,
不然,平淡是福的生活絕對會離她很遠很遠,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她居然因為他的另眼相待被謠傳是個舉世大美人,
天曉得,她貌比無鹽,根本就沒易容,
結果沒人信不打緊,還倒霉的被惡名昭彰的淫賊給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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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12: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雲層很低,天氣悶熱得讓人煩躁。

  青石板路上一輛馬車悠悠蕩蕩的馳來,在雨中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走到近前,就會發現馬車並沒有人駕駛,而是任由馬兒自主擇路,這讓路人不由得目露驚異。

  馬車最終在一家客棧前停下,一隻手掀開車簾,另一隻手撐開一柄油傘,車裡的人這才鑽出馬車。

  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可他仍是撐傘才走過來,這說明他是很小心謹慎的人。

  「客官,您是用膳還是住店?小店有美酒佳餚,上等客房,任您選擇。」小二熱心的上前招呼。

  「一間上房,再準備幾碟小菜,一碗米飯,一壺清茶。」隨著話音一錠白銀落到櫃檯之上。

  「客官是要在大堂吃還是回房吃?」

  「就在這兒吃吧。」

  「好的,您等等,飯菜馬上送上。」小二轉身離開。

  他的聲音很溫潤,但卻渾身隱隱散發著一種疏離冷淡,即使眉眼俊秀也讓人不敢太過留戀,這也是掌櫃只匆匆看了眼便專心埋首賬冊的原因。

  雨天,行人稀少,客棧大堂內也只有幾個散客各自坐著。

  風霽雲坐在臨街的窗邊,一邊欣賞著雨景,一邊等著自己的飯菜。

  連日陰雨綿綿,讓這江南的小鎮益發的煙水矇矓。

  突然遠遠的行來一人,確切的說是行來一頭馱著人的毛驢。

  那女子側坐在驢背上,撐著把繪有青竹圖案的江南油傘,裙襬在風中微揚,雖看不清其面目,卻讓人覺得此時她必定心情愉悅。

  能於雨中執傘乘驢優遊而行,必不是尋常女子。風霽雲眼底劃過一抹光亮。

  毛驢沒有意外的在客棧外停下,女子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

  當她收起油傘時,風霽雲終於看清她的長相,普普通通的一個少女,說她普通,不只是指她的穿著,更指她的相貌,完完全全毫無特色,走入人群就會像水流入海,無影無蹤。

  「一壺茶水,一盤饅頭,一碗紅燒肉,再來一間上房。」平淡如水的音質,如同她的人。

  風霽雲微微的揚起嘴角。一個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少女,如果不是這個雨天,如果不是他此刻無所事事,必定不會看她半眼。

  然而,他卻看了,所以他被這難得的閒情取悅了。

  從踏入客棧的那一瞬間,許吟秋就知道有人在看自己,所以她藉著落坐若無其事的掃過大堂,然後她知道是那個靠坐在窗邊的書生。

  單薄瘦削的身材,一襲青衣,面如冠玉,目似寒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目光不期然撞到一起,她朝他微微一笑,他面無表情的移開目光。

  許吟秋不以為意,提過小二送上的茶壺給自己斟茶。像她這樣的平凡人,注定是要被人忽視的,她早就習慣了。

  感覺到腳上的濕氣,她不禁皺了皺眉。不該在雨天撐傘騎驢的,到底還是濕了鞋子。想了想,她走到櫃檯前,對掌櫃吩咐,「請差人幫我燒桶熱水,一會飯後抬到我房裡去。」

  盼著等會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許吟秋開開心心的吃完飯,拎著包袱跟小二回房,在轉彎處,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他正在喝茶,飯已吃完,卻似乎沒有回房的打算。

  這是個氣質特別的男人,有些冷又不會太冷。

  抿抿唇,她輕輕的笑了。人家說江南最美的,是煙雨之中執傘迤邐而行的窈窕淑女,可她覺得煙雨之中的臨窗美男也賞心悅目得很。

  「客官,這間房就是您的。」

  跟著小二進了房間,她隨手將包袱扔上床,然後在桌邊坐下。

  「把洗澡水送進來吧。」

  「客官稍等,馬上就替您送來。」

  「行,你快著點。」她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不久,熱水被送了進來。

  許吟秋關緊門窗,轉到屏風後開始脫衣服,剛將外裙脫去,再要脫中衣時,眼神驀地一變,眉微挑,目光射向屋頂—有人!

  採花賊?

  她馬上自行否定。是哪個不長眼的要來采她這朵花啊,應該只是路過的江湖人吧。又側耳聽了一會,確定已經離去,她這才繼續脫衣服。

  剛將身子完全浸進熱水,就又聽到房上有動靜,她的眼睛立時瞇了起來。

  又來一個,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大雨天的,怎麼都不待在屋裡,盡往別人的屋頂上跑呢?

  她閉著眼睛數了數,一會工夫,這屋頂上至少已經竄過去八個人了,而且有兩個還留了下來。

  他們想幹什麼?她可正在泡澡呢。

  頭靠在浴桶邊上,她狀似假寐,實則打量著屋瓦是否有被揭開的跡象。

  來的肯定不是採花賊,沒這麼成群結隊集體犯案的,那麼就是這家客棧裡住了他們要找的人,會是誰呢?

  好奇心人皆有之,許吟秋雖不想無辜捲入江湖紛爭,但是在自己心裡琢磨一下還是可以的。

  水漸漸有些涼,她不得不起身,可想到房頂上還有兩個「餐風露宿」的傢伙在,她就忍不住皺緊眉頭。

  最後,實在不想泡出風寒來,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拽了件外衣裹身竄到床上。

  直到隱身在床帳內,她才鬆了口氣。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不曉得黃歷上是不是寫著忌沐浴?

  盤腿坐在床上,她雙手托腮,思索著這些高手的目的。

  春天的江南,是否也是多事的江湖呢?

  凝神聽著屋外的動靜,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訝異。

  他們的目標是個高手中的高手,她有點想瞧瞧這個人了。

  當房門被一股大力從外面撞開,許吟秋端坐在床上,文風未動,只是隔著床帳瞧著那個一身青衣倒臥在血泊中的男子。

  殺手!

  青衣樓的黃羽,能動用到黃羽這個級別的絕對不容人小覷。

  許吟秋盯著青衣人的黃色腰帶深思著。這是一淌渾水,她還是暈了吧。

  於是,她往後一仰倒在床上—嚇暈了。

  雨下了一夜,雨水也沖刷了一切。

  早晨推開窗子朝外看去時,清新怡然,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幅畫,就連昨兒夜裡的動靜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站在窗前默默的沉思一會,許吟秋轉身拿起包袱拉開房門。

  兩個人同時踏出房門,不約而同抬頭看去,都怔了下。

  原來她住在自己對面。

  他竟然還沒有離開客棧!

  青裳已換做白衣,益發襯得人如美玉,丰采翩然。

  昨晚,他掀開床帳看到她嚇昏在床,今晨卻不見她有絲毫異色。風霽雲的目光閃了閃。看來,是他小看她了。

  她是真沒料到有人會在跟人火並後還選擇繼續留下來。他就不怕青衣樓的殺手去而復返?或許,他是藝高人膽大吧。這樣一想,許吟秋也就覺得順理成章了。

  然後她驚異的看到他衝著她笑了笑,眼睛不由得眨了幾眨。美男子衝著自己笑啊!她的心情頓時飛揚起來。

  「姑娘,早。」

  「早。」她有些呆呆的回應。

  他朝她點個頭,逕自轉身走人。

  許吟秋略帶迷惑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伸手按按鼓噪不休的胸口,定了定神,對自己說,鎮定、鎮定,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張長得過分好看的臉皮罷了,她能適應的。

  吸口氣再慢慢吐出,她腳步輕快的走下樓。

  咦?他怎麼還在店裡?

  許吟秋看著倚在櫃檯前像是準備結帳,又像已經給了銀子等掌櫃找錢的男人。

  「姑娘要結帳?」

  這不是廢話嗎?她都背著包袱下來了,不走還會留下啊。

  「掌櫃,結帳。」她沒理他,掏出銀子遞給掌櫃。

  「這是找您的錢,客官請收好。」掌櫃遞給她些碎銀。

  她將錢放進腰間的錢袋,又拉緊束口。她從來都不會像那些財大氣粗的江湖豪客一樣,朝著店家大手一揮說一句「不用找了」,雖然那很過癮,但是太浪費。

  抬腳出了客棧,毛驢已經被小二牽到門口,她直接走過去牽了。

  當看到風霽雲跳上那輛馬車的駕駛座時,她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真的是有錢就是爺,人家一個男人駕著一輛馬車,能遮風能擋雨;她一個弱女子卻只能騎著一頭瘦弱的毛驢,遇到颳風下雨就淒慘無比。

  無數次想違背誓言去發財致富,可事到臨頭又總是強壓下去。

  她還是太有良心了。許吟秋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著毛驢,毛驢不耐煩的拿蹄子刨地,似乎還用眼白對著她,這讓她更哀傷。

  連一頭毛驢都在鄙視她了……

  風霽雲又看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覺的揚起。這個姑娘有點意思!手中馬鞭一揚,馬兒撒開四蹄朝前路奔去。

  果然,她還是長得太過不起眼了,如果換成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恐怕就不會是這樣分道揚鑣的下場。至少,以前她看了無數才子佳人的結識戲碼,每次她都只能是一個看戲的路人。

  算了算了,傷春悲秋真是太不適合她了。許吟秋在心裡安慰著自己,收拾起心情跳上驢背,繼續自己的旅途。

  出了小鎮,有兩條路,她猶豫了下便選了右邊的,因為她想到男左女右。

  她似乎被麻煩纏上了。

  看著面前這個有些肥胖的男人,許吟秋無奈極了。

  她真的不認識什麼月殺,可為什麼最近找上她的人都拜託她替月殺接生意呢?

  月殺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殺手之一,據說跟青衣樓似乎不太對盤,常常明目張膽的挑戰青衣樓的威信,搶了不只一門生意。最可恨的是,他搶的那幾門生意都是用極低的價錢成交的,讓青衣樓面子裡子都受損。

  而青衣樓是武林中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樓內殺手按赤、橙、黃、綠、青、藍、紫分為七級,最低階為紫衣殺手,江湖稱之為紫羽。上次,她在客棧見到的就是名列前三的黃羽殺手。

  據說,以往想委託月殺都只能透過飛鶯閣名下的武林萬事通萬先生接洽,但接與不接還要看月殺當下的心情。

  但,近來萬事通放話江湖,月殺的接頭人換了,而且月殺說了,只要是這個人接的委託,他照單全收。所以,許吟秋開始莫名其妙的被人捧著大把的金銀找上門來。

  除了知道月殺是個殺手,她根本連他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怎麼替他接下委託,再找到他本人?

  「您一定是找錯人了。」她極其誠懇的向人解釋。

  「姑娘騎驢。」

  「嗯……」她要不要一會就把驢賣了,似乎月殺的那個接頭人喜歡騎著驢到處晃,這種會讓她陷入危險的坐騎還是換了的好。

  「姑娘很平凡。」

  「……」她要不要去易個容?一想到要在自己的臉上作文章,她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姑娘姓許。」

  看來改名換姓也是誓在必行,為什麼她什麼壞事也沒做,卻要這樣委曲求全?尤其,為什麼月殺會知道她姓許?許吟秋的背上莫名的出了層冷汗。她行走江湖這麼久,從來沒有顯露武功,除了住店打尖,也從未向人通報過姓名,對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姑娘,我家老爺為官清廉,可惜卻遭奸人所害,小人受夫人所托,變賣家產就是為了替老爺報仇。」

  「申雪冤屈似乎該是官府的責任。」她忍不住指出。

  「若非官官相護,我家夫人也不會出此下策。」

  「可是,這跟我實在沒有關係啊。」許吟秋苦著臉說。

  「只要姑娘接了這門生意,我家老爺的血海深仇就得報。」

  「我根本不認識月殺。」她無奈極了。

  「許姑娘……」肥胖男子咚地跪倒在地。

  頭一下大了起來。

  「你快起來。」

  「姑娘不答應,小人就不起來。」

  「我根本不可能答應呀。」他要她如何去找一個自己根本就不認識的人啊,這分明是強她所難嘛。

  「那小人就跪死在這裡。」

  許吟秋很頭疼。這個固執的胖子已經纏了她半個月,每次她甩掉他不久,他就很快的又找來,讓她很好奇他究竟怎麼辦到的。

  「你為什麼那麼肯定我就是月殺的接頭人?」她決定問個明白。

  「姑娘所有的特徵都跟那個人很像。」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只千百。」

  「姑娘知道為什麼小人每次都能這麼快又找到姑娘嗎?」咬咬牙,他決定說出那件事。

  「為什麼?」

  「因為每次失了姑娘行蹤後,很快就有人指示小人可以在哪裡再找到您。」

  她終於明白了,看來那個暗中指示他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個裝神弄鬼的月殺。只是,既然他人就在暗處,為什麼不肯自己接了這門生意呢?

  「其實,我是真的不認識月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惹到那個月殺了,這樣玩她。「不過,我倒覺得那個三番五次指示你的人,可能就是你要找的正主兒,所以下次你直接向他委託就好了。」

  「姑娘就當可憐可憐陳氏一門孤寡,接了這門生意吧。」他開始磕頭,每一下都重重有聲。

  許吟秋閃到左,他就磕到左,她閃到右,他就磕到右,直到他磕得滿面鮮血,她無計可施了。「我、我答應你。」她也想一走了之,可是,總有幾縷勁風攔阻了她,她再笨也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躲不掉了。

  「多謝姑娘。」

  接過那一大袋金銀,許吟秋的心情跟手上的金銀一樣的沉重。那個人不出面,她又要如何將這東西給他?

  「我雖然接了你的生意,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那個人,所以我不確定你家老爺的仇幾時才能報。」

  「只要姑娘接下生意,我家老爺的仇便得報,我們並不會介意時間快慢。」

  「那好吧。」

  「小人告退。」

  「哦。」

  目送這個纏了自己半個月的忠僕離開,許吟秋心思千回百轉。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先賣驢,再易容,然後換名字?如果那個暗中阻止她離開的人真是月殺,她做那些還有意義嗎?沒有意義的事她還需要做嗎?

  答案就是,沒必要。

  所以,許吟秋還是騎著那頭毛驢,繼續慢悠悠的走在青石板路上。

  今年的江南,果然是個多事的江湖啊。

  找人是件很辛苦的差事,尤其是找個素未謀面,僅有江湖傳言的人。

  許吟秋已經奔波了一個月,她甚至有種錯覺,那個叫月殺的人似乎在跟她捉迷藏。

  往往她剛找到蛛絲馬跡,他又消失個無影無蹤。

  她的心火已經積壓到一定程度,她暗暗發誓,再沒結果,她就自己去了結了那個什麼狗屁國舅,將那筆酬金收入囊中,反正她也一向不富裕。

  突然天上響起一記悶雷,嚇了她一跳,急忙抬頭看天,不知何時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已經陰雲密佈,此時雷聲遠遠而來,眼看就是一場疾雨。

  真倒霉!

  環顧四周,她看到前方不遠有一座小廟,急忙拍驢奔去。

  雨來得太快,她來不及奔到小廟,便被傾盆大雨澆成落湯雞,天地也在剎那間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好疾的一場暴雨!

  這是座破舊的山神廟,好在尚可遮風擋雨,許吟秋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第二人,這才拿出乾淨衣服,放心的開始換上。

  一道閃電劃過,將昏暗的大殿照亮,她看到門口的人,而那個人也看到她。

  全身已然濕透,幾綹濕發貼在他的臉側,即使狼狽不堪,仍舊不減美色,更甚者,比他衣冠楚楚之時多了點性感的魅惑。

  她站在供桌旁,裡褲已穿妥,上身只有抹胸,露出大片的肌膚,中衣尚拿在手中來不及穿上。似乎被他這個突然闖進的人嚇到,震驚的望著他。

  順著他的目光,她如夢初醒的發現自己的狀況,急忙將中衣穿妥。

  「我與姑娘真是有緣。」他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沉默。

  「這種緣分不要也罷。」兩次與他有關時她都碰上窘境,上次客棧沐浴被他招來的殺手嚇到,這次卻在衣裳不整時被他撞見,這是怎樣的一種孽緣啊。

  風霽雲沒說什麼,抬腳走進大殿,看著她手忙腳亂的穿外裳、系羅裙。

  他不是君子,這種時候,但凡是君子都會背過身去非視勿視,他卻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穿衣。害她的心怦怦亂跳,手也有些不聽使喚。心中自我厭棄不已,為什麼她對美色的抵抗力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兒?

  換好衣服後,許吟秋找來一些乾草和掉落的破舊窗欞門扇,在大殿中央攏起一堆火。

  此時,風霽雲也已脫掉濕衣,神色自若的拿到火前烘烤。

  許吟秋忍不住偷偷看他。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他就這樣僅著一件貼身短褲在她面前烘烤濕衣,是不是很過分呢?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身材很好,肌理勻稱有力,骨架不顯魁梧,恰到好處的寬窄合宜……

  真要命!這是赤裸裸的誘惑啊。許吟秋有些懊喪的輕咬著拇指,試圖用疼痛喚回理智。

  風霽雲在心中輕輕的笑著。她果然是個特別的女人,通常女人碰到這種情形,不是羞得不敢抬頭就是看直了眼,而她只是有些懊惱的神情閃過,然後就專心地咬著手指瞪著火堆發呆。

  木頭在火中發出嗶剝聲,火光映紅兩個人的臉。

  殿外大雨仍在不停的從空中倒下,遠外甚至傳來山石滾落的巨響。

  這場暴雨使得這座位於半山腰的小廟在風中飄搖起來,讓人非常擔心它能否在這場暴雨下倖存。

  許吟秋從包袱中摸出一個饅頭,想了想,又摸出一個,「給你。」

  風霽雲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過去。

  這個男人實在很過分,她送他吃的,他竟然連聲「謝謝」也懶得說,哼!

  難道美女跟非美女的差別就這樣大嗎?如果她是一個美女的話,剛剛找柴生火的事說什麼也不會落到她的頭上,這個男人更不會沒品到不把她當女人看,就這樣坦蕩蕩的幾近赤裸的面對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

  啊……她越想就越火大。

  他的衣服終於烘乾了。看著他穿衣,許吟秋有種荒謬的錯覺,這個男人是在挑逗她!

  他穿衣的動作慢而優雅,藍色的長袍纏綿的覆上他的身體,一點點將他的肌膚遮起,就連他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勾人起來,唇角似乎微微的向上揚起,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

  難道穿衣是這樣一件讓他心情愉悅的事嗎?

  風霽雲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麼的撩人,所以當他看到她憤憤不平中帶著迷戀的眼神時,又送了她一記勾魂的微笑。

  他看上去真的好可口,讓她好想撲上去咬一口。當下她狠狠的將手中剩下的饅頭全部塞進嘴裡,使勁的嚼著。

  她的反應徹底取悅了他,他臉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緩緩綻放,發出致命的吸引力。

  許吟秋伸手撫上心口,阻止它太過激動而跳出胸腔。美男子的笑太過誘人,她覺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

  美色惑人,美色惑人啊……

  山神廟中突然響起一聲慘叫,狂風暴雨很快就將一切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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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著左食指被包紮成一根直直的木棍,許吟秋的眼眶中蓄滿淚水。為了阻止自己沉迷美色之中,她咬了自己的手指,卻一時用力過猛,竟然就咬破皮了。

  血當場就冒了出來,在她還在發呆時,美男子已經快速的反應過來,幫她上藥止血,然後又小心的包紮傷口。

  她沒臉見人了啊,她怎麼可以這樣丟臉?

  許吟秋萬分沮喪的將頭埋在雙膝中,拒絕抬頭去面對那個男人。

  「不會留下疤痕的。」

  「哦。」她才不擔心這個,她只是覺得好丟臉。

  「在下風霽雲,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為什麼他一定要在這種尷尬的時候表示友好呢?

  她不情不願的抬起頭,輕飄飄的報上名字,「許吟秋。」

  這實在是個美麗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多少有點對不起這個名字。風霽雲的眸底閃過一絲笑意。

  「這雨什麼時候會停啊?」看著外面密實的雨簾,許吟秋忍不住歎氣。

  風霽雲沒說話,只是拾了兩塊木頭扔進火中,火焰頓時大了起來。

  這人的話少得很,也是啦,兩人說起來也只是萍水相逢,話自然也不可能多。許吟秋摸摸肚皮,決定還是再吃個饅頭。要不,兩人這麼默默無言的對坐,感覺真古怪。

  啃了兩口,她又想起包袱裡還有一包滷牛肉,於是,又摸了出來。

  殿外是瓢潑大雨,殿內飄散著淡淡的牛肉香。

  風霽雲覺得自己的肚子快要咕嚕叫了。一個饅頭他本來就吃不飽,她現在還拿著食物在他面前勾引他,實在過分。

  就在他猶豫著是否要開口跟她討點東西吃時,她已經將吃剩的滷牛肉重新包起來塞進包袱,順手又拿出一件大氅。

  「妳做什麼?」

  「睡覺。」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火堆邊清理出一塊地方,並拿一旁的乾草鋪了一層,然後往上一躺,大氅一蓋,閉眼睡覺。

  這也太快了吧……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他以為她只是藉著睡覺避開兩人之間的尷尬,卻不料沒多久就傳來她規律均勻的呼息。她還真是放心,就在他這樣一個算是陌生的男人面前也敢睡著。

  看了她一會,風霽雲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朝殿外看了一眼。

  雨仍在下,風從敞開的殿門吹了進來,他擔憂的看了已經睡熟的人,嘴角又勾了起來。看樣子,她是個習慣了飄泊的人,準備得很充分,那件大氅是秋冬季節才會用的,在這初夏時分蓋在身上會顯得很厚重,但在這種天氣裡卻正合適。

  又抬頭看了眼進風的門口,他起身坐到她身邊盤腿打坐,恰恰替她擋住不斷襲來的夜風。

  一夜好眠的許吟秋一覺醒來,下意識的先朝門外看去。

  雨依舊下著,但已是纏纏綿綿的陰雨,不再是昨日那種嚇人的暴雨,天也依舊陰沉沉的。

  很糟糕的天氣!

  這樣的天氣不適合遠行,可繼續待在這座山神廟中也不是個好主意。

  「妳有事要辦?」他狀似無意的問。

  她轉頭就看到他優雅的坐在對面,「沒有。」

  「妳在皺眉。」

  「這樣的天氣你高興得起來嗎?」她沒好氣的說。出門在外的人只怕最討厭這樣的天氣了。

  風霽雲笑了笑,沒回答。

  「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才會停,我身上可沒帶多少乾糧。」她有些擔心道。

  「妳是要繼續上路?」

  許吟秋想了想,「也沒什麼不可以,翻過前面的山應該會有城鎮。」

  「外面在下雨。」他提醒她,「而妳沒有傘。」

  這確實是個問題,即使用輕功,等她趕到下個城鎮也一定會全身淋透透。許吟秋苦惱的看著外面,「真是見鬼的天氣,早知道會這樣,我就在前一個小鎮多買些乾糧備著。」

  「妳至少比我要好。」

  她看了看他,不得不承認,「是呀,比你要好。」比起他什麼都沒帶,她的情況確實好太多了。

  「我到外面打點獵物。」

  「你確定?」

  「我是男人,總不好讓姑娘做這種事情吧。」

  他總算肯正視兩人的先天差異了。想到這個,許吟秋忍不住輕輕撇了撇嘴。

  「暫時還不用,我包裹裡還有些乾糧。」

  「麻煩姑娘了。」他順著她的梯子下,老實說,這種天氣他並不想出去沐雨。

  「公子行走江湖聽說過月殺嗎?」她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很多餘,只要是行走江湖的人很難有不知道月殺的,可她還是得這麼問。

  「妳要找他?」

  「對。」

  「殺人?」他微微挑眉,表情帶了幾許興味。

  「我沒錢買兇殺人。」有錢她也不用這麼做,她還沒有仇家。

  「那為什麼找他?」

  「受人所托。」

  「哦?」

  「這事說起來話長。」簡直就是無妄之災,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風霽雲突然仔細的打量她,然後一臉若有所悟的表情,「難道姑娘就是近來江湖傳言中月殺的接頭人?」

  「最近我果然很有名。」她苦笑著自我調侃。

  「出名不好嗎?」

  「這種名還是不出的好。」人生在世,平凡才是福,尤其是像她這樣毫無雄心壯志的人。「不知道江湖上有誰見過月殺的真面目。」她似在自言自語。

  「你為什麼不從青衣樓下手?」

  「一個已經讓我這麼頭疼了。」許吟秋忍不住歎了口氣,「青衣樓可是有一大群呢。」跑到一大群殺手中?光想就覺得很恐怖。

  「你不知道最瞭解一個人的,永遠是他的仇家嗎?」他忍不住微笑起來。

  「這個我當然知道啊。」她苦惱的撓了撓頭,「可是,我也不能因為這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人,就跑到殺手窩裡去吧?而且,我一點都不認為他的仇人會好心的替我解惑。」

  「這是最快的辦法。」

  「最快的辦法並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娘說過,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你看什麼?」他有些訝異的看著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我突然發現,你今天跟我講了好多話喔。」

  「我並不是啞巴。」

  許吟秋托腮沉吟。他的確不是啞巴,可是他給她的印象一直主是寡言少語的酷樣。一個寡言少語的人突然變得活多起來,實在不是件正常的事。而爹說過,違反常理的事,往往都是有問題的。

  也許,違反常理的事並非只有這一件……微垂眼瞼,她開始推敲。她遇到過的人事中,這幾個月只有他跟殺手有過關聯,並且是跟青衣樓的殺手。後來出現的月殺接頭人事件,會不會跟他有關係呢?

  可是,這樣翩翩如玉的俊美書生有可能是殺手嗎?

  許吟秋腦中心思電轉,臉上卻沒有一絲表露,她朝他微微一笑,「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事實。」

  她非常的牙尖嘴利,這個認知讓風霽雲忍不住想笑。

  「很高興我們兩個有共同的認識。」

  他跟她說話的口氣會不會太過親暱了?許吟秋帶了點困惑的看他,「我們並不是很熟,對吧?」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是一見如故的,而朋友都是從陌生人開始的。」他四兩撥千斤的說。

  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她總是有種很怪異的感覺,讓她很不踏實。

  「我覺得姑娘會是個很好的朋友,難道——」他故意拖長了音,「姑娘覺得在下不是個能結交的朋友?」

  看他的表情似乎有點受傷,許吟秋忙說:「不是,當然不是,公子一看就是一個好人。」雖然她現在心裡很懷疑了。

  「那我們現在就是朋友了。」他理所當然的接下去。

  嘎?還可以這樣的哦?許吟秋覺得自己又受了一次教育。

  於是,她誠懇的點頭,「嗯,我想,現在我們真的是朋友了。」好吧,行走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朋友多了路好走,為了以後,她就認了這個朋友。

  他朝她伸出手。

  她猶豫了下,然後不太確定的慢慢伸出右手。

  風霽雲毫不猶豫的用力握住,笑得顛倒眾生地道:「合作愉快。」

  突然之間,許吟秋明白自己被人設計了。她的改名每次住店時均會登記,而他一定是上次她在櫃檯結賬時,看到她的名字,所有的事情前後一連貫,馬上厘得清了。

  他竟然就是那個慫恿別人前來找她的月殺!

  果然,壞人的臉上永遠不會寫著字!如果被爹知道她在明知眼前人有問題的情況下,還沒防備的被人騙了去,大概會有好一頓排骨吃了。

  馬車外艷陽高照,人聲鼎沸,應該已經到市集了。

  可是,許吟秋並沒有下車的打算,她的心情很不好。

  雖然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不過,她的心情似乎還停留在那一個雨勢纏綿的陰天。

  雨停之後,他們在一個小鎮分手,他很霸道地要走她的毛驢,然後自作主張的替她雇了輛馬車。

  那筆讓她煩惱了一段時日的酬金,她終於交給正主兒——風霽雲,卻也被他設計成了合作夥伴,她一點也不想當個殺手的接頭人,真的!

  爹知道會剝了她皮的,娘的話,估計也不會太高興,他們是退出江湖的人,並不希望跟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的。

  忍不住在心裡歎氣。明明她什麼也沒做,至今她還是想不明白風霽雲為什麼會找她當夥伴,難道她長得很適合做這一行嗎?

  許吟秋伸手掀開車簾一角朝外看去,街道兩旁小販高聲叫賣著,吸引著行人駐足。看上去一些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停車。」

  車伕應聲拉住韁繩。

  馬車在一家酒樓前停下,許吟秋從車上跳了下來,轉身對車伕吩咐,「我就到這裡,這是車錢。」

  「謝謝姑娘。」車伕歡喜的收下錢,「那小的離開了。」

  「嗯。」她笑著目送車伕離開,然後定定心,收回目光,轉身往街道另一頭走去。

  酒樓並不是她的目的地,那樣奢華的地方不適合她。

  街角的盡頭是家小麵館,她毫不猶豫的走進去。

  「一碗陽春麵。」簡單又能填飽肚子,很實惠。

  「好的,一碗陽春麵。」小二朝裡面高喊一聲。

  點好麵食,許吟秋拖腮想著自己的心事。

  一路行來,聽說姑蘇慕容世家的三小姐要比武招親,有不少的江湖才俊都被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稱的慕容小姐吸引了去。

  名門少俠、翩翩佳公子齊眾一堂,傳言是這樣說的。她過去湊個熱鬧也好,或許老天保佑,就讓她撿個乘龍佳婿拐回家。

  說起來著實可恥,她行走江湖的目的不是為了揚名立萬,也不是為了結交五湖四海的朋友,而是為了找丈夫。

  爹娘是很開明的,他們不會以父母之命約束她,只希望她嫁個自己喜歡的人,像他們一樣恩恩愛愛的生活,所以就在她十五及笄那年,迫不及待的把她給踢出家門。美其名讓她闖蕩江湖,實則是嫌她妨礙了他們過兩人世界。

  切,真以為她不知道嗎?

  出門時,爹再三耳提面命,美男子是不可靠的,一定要找個忠厚老實的,例如像他一樣。她點頭,表示自己會照做。

  然後,娘將她拉到一邊,要她千萬記住一句俗話「咬人的狗不會叫」,依舊是拿爹做了例證。她還是點頭,說自己會小心。

  例證的下面反而都是同一個人,這讓她無語了很久。

  「姑娘,你的面。」

  「謝謝。」

  面上桌之後,她開始專心的吃麵,暫時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一邊去。

  「一碗陽春麵。」

  當這道濕潤的聲音傳入耳中時,她嘴裡正吸著一條面,瞬間便岔了氣,嗆咳起來。

  她絕對聽錯了,夢魘啊!

  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下,濕潤乾淨的聲音近在咫尺,「小心點。」

  許吟秋絕望的扭頭,沒有意外的看到那張清俊的臉,她捂著胸口幾乎都想呻吟了。為什麼她才剛趕走那個他雇來的車伕,他本人便出現了?

  「別來無恙?」他衝著她露出一抹淺笑,故意忽視她難看的臉色。他是那麼容易讓人甩掉的嗎?她還真是天真。

  「咳……」她咳得滿面通紅,眼眶含淚,欲罷不能。

  「你太激動了。」他輕歎一聲伸手拍上她的背,幫她順氣。

  她怎麼可能不激動?

  無禮她眼神的控訴,他雲淡風輕地道:「我在城外碰到那個車伕,知道你在這裡,所以便尋了來。」

  世上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嗎?打死她都不信,那個車伕一定是他的眼線,她怎麼會笨得沒想到。

  讀懂她眼中的訊息,他狀似感慨的表示,「就是這麼巧。」

  許吟秋終於平復了咳嗽,瞪著眉眼帶笑的男人。

  「找我什麼事?」她又沒再替他接生意,他不應該來找她啊。再說了,他上次的買賣完成了,這麼快就找來?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

  「也不是。」她就是覺得怪怪的,自從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合作夥伴後,她就像被貓盯上的耗子,成天疑神疑鬼的。

  「那就沒問題了。」

  可是,她有問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所以只能悶在心裡。

  「客官,您的面。」小二將熱騰騰的面端上。

  風霽雲又看了她一眼,微微揚了揚唇線,好心地替她解了疑惑,「我有事情辦完了。」然後抽出一雙筷子開始吃麵。

  許吟秋低頭看看自己的碗,只剩下幾根菜葉,幾口湯,而且她的胃口也被他的再現破壞殆盡,所以她將麵碗向前一推,轉過頭招呼小二,「夥計,結賬。」惹不起,她躲起來總成吧。

  「連我的一起結。」

  她有些僵硬的轉身,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說得理所當然,正泰然自若埋頭吃麵的男人。

  「客官,一共兩文錢。」

  許吟秋無奈的又多掏出一文錢,交給小二。

  「等我吃完。」

  她起身動作為之一滯,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我們一起好嗎?」他是殺手啊,不是應該保持著高度神秘,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嗎?何況,她現在還是他殺人生意的接頭人!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揚。這真是一句好有歧義的話。

  「有什麼不好?」他雲淡風輕的反問。

  偏偏她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許吟秋恨恨的銀牙暗咬。

  很快風霽雲吃完了面,很自然的朝她伸手,「帕子。」

  她將手帕遞過去時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為什麼要這麼聽話?然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有人擦完嘴,順手將帕子揣進袖中。

  「走吧。」說完,他率先起身走出麵館。

  許吟秋呆了呆,這才如夢初醒的跟了出去。

  姑蘇城最近很熱鬧,江湖第一美人比武招親何等大事,前來共襄盛舉者猶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

  同時,這也讓姑蘇城內的客棧一夕爆滿,到處都是武林人士的蹤影,除卻大多數的青年老俊,名門子弟外,還有為數不少的中老年俠客,他們之中大都是以長輩的身份前來,也有純粹前來看戲,更有甚者準備親身上陣。

  許吟秋伸手抹了抹額際的虛汗。她實在無法想像當慕容三小姐看到那些中老年俠客在比武擂台上時的心情,至少她自己渾身冒冷汗。

  「你在想什麼?」表情真是有夠豐富的。

  「沒什麼。」她換只手支撐下頷,看著不遠處的茶博士唾沫橫飛的說著野史秘聞。

  「晚上住哪兒?」

  「問我幹麼,你也有長腦。」她又不是他的隨身管家兼丫環,為什麼要管他的三餐加住宿?尤其花的錢全是她的。

  「地方是有,怕你不肯去。」

  「你不是我,怎麼就知道我不肯去?」

  「你確定?」

  張口就要回答「確定」,但是她及時閉上嘴巴,有些防備地打量著那張俊美的臉皮。

  「你瞧,你不確定是吧?」他馬上用事實來證實自己的觀點。

  這讓許吟秋十分的鬱悶,卻又無法反駁他。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自己會找地方。」最後,她決定還是採取最保險的法子——隔離。

  「身為朋友,我豈能只顧自己。」

  「我不介意,一點都不。」她以最真摯的表情面對他,語氣誠懇的聲明。她是多麼的想乾脆告訴他,最好兩人從此不相忘於江湖,就當從來不認識彼此。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可她越是想離他遠遠的,他就越想抓她在身邊。像她這樣有趣的女子,可不多見,他就當奇貨可居先收著了。

  況且,他看得出,她並不怕他所承認的殺手身份,卻又似有所顧忌,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她如此?

  「朋友之間何必如此客氣。」

  「真的不用。」她繼續婉拒,實在不想跟他糾纏在一起。

  「那我還是跟著你吧。」

  嘎?不是吧,那她豈不是還要負擔他的開銷。

  「客棧都滿了,你還能有什麼地方?」

  「不用露宿街頭,而且不花銀子。」

  還有這樣的好事?她從小就不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有也多半是有問題的。

  「你不信?」她的眼神還真坦白。

  「不是。」她說得很心虛。

  「眼見為憑,跟我去就知道了。」

  「哦。」他擺明不讓她跑,她跑不掉就認了,他總不能吃了她。

  「那我們走吧。」

  許吟秋無奈地跟著他離開茶樓。

  一路上她想過無數的地方,就是沒想到他說的可以免費食宿的地方,竟會是這裡——慕容山莊!

  「你認識慕容家的人?」看著匾額上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她迅速收起自己的驚訝,盡量用若無其事的口吻問。

  「嗯。」他氣定神閒。

  江湖果然處處有黑幕,一個殺手竟然跟名聞江湖的武林世家有關聯。難怪娘總對她說,不要相信什麼正人君子,否則下一記得也許就被人給賣了。

  「你在胡想什麼呢?」

  「哪有。」

  「你的眼睛早出賣你了。」

  八成在詐她。

  「風公子,您總算來了,我家大少爺一直惦著您呢。」

  兩人站在慕容山莊前交談,早有眼尖的人認出相貌出尖的風霽雲,而進莊稟報總管出來迎客。

  「不好意思,前來叨擾了。」

  看著風霽雲像變臉一樣恢復成最初認識時的那副冷淡表情,許吟秋撇了撇嘴,心下頗不以為然。

  「這位是?」總管有些遲疑的看著她。

  「在下表妹。」

  許吟秋身形一個趔趄差一點兒跌倒。表妹!她幾時多了一個表哥的?

  風霽雲忽地伸手牽起她的手,這個動作讓總管和她都瞬間一怔。

  「走吧。」他衝著她挑了下眉,手上有了點力。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手廢掉,所以她十分合作的露出一抹笑靨,「好啊,表哥。」只有她知道那聲「表哥」是咬著牙喊出來的。

  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手上握得更緊。

  她都這麼合作了,他還下這麼重的手,太過分了。「我手疼。」她小聲抱怨。

  他馬上收斂了力道,卻沒有放開她的手。

  許吟秋只能在慕容山莊上下種種複雜的目光下,萬般無奈的被人拉了進來。

  誰來把她的清白還給她,她本來還想在這裡釣個夫婿的啊!欲哭無淚。

  「風兄,可總算把你給盼來了……」從正廳快步迎出的紫衣男子,在看到兩人牽著的手時楞住了。

  「慕容兄,好久不見了。」風霽雲冷淡而有禮的回應。

  許吟秋馬上趁著他鬆手時,將自己的手縮進袖中,並且不著痕跡的後退幾步,跟某人隔開距離。

  風霽雲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沒說什麼。

  「風兄,這位姑娘是?」

  「我表妹,許吟秋。」

  完了,連名字都被報出來了,以後想否認就難了。她在心中哀嚎。

  「許姑娘,好。」

  「慕容公子,好。」她一點都不好,簡直糟透了。

  眼前這個慕容公子,眉眼風雅,俊秀濕潤,透出一股世家子弟的良好修養與氣質。跟風霽雲那種隱隱透出來的疏離冷淡有很大的不同,這樣男子才是最佳的丈夫人選。

  可是,這樣好的人選出現了,她卻成了別人身份曖昧的表妹……

  「風兄,以前都沒聽你說過?」慕容劍飛不無懷疑的問。

  那是因為他根本沒有表妹!許吟秋在心裡恨恨的回答。

  「私事罷了。」

  一看他冷淡的表情,慕容劍飛就知道他並不想多談,儘管滿腹疑問,也只得暫時按捺下來。

  「表哥,我餓了。」

  他回眸看她,眼中閃過濃濃的笑意,意味深長地道:「哦,餓了?」

  「是呀。」她迎上他的目光,不閃不避。

  慕容劍飛連忙開口,「這個好辦,來人,送些點心上來。」

  這人真沒眼色,都不曉得讓她下去吃嗎?

  風霽雲暗笑在心,什麼也不表示,冷眼旁觀。

  「不能吃點飯嗎?」她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慕容劍飛右手虛握在嘴邊,輕聲咳了下,將胸中的笑意壓下去,用力點頭。

  「可以,當然可以。」頓了下,他續道:「可是,馬上就到晚膳的時間,在下想跟風兄與姑娘一道吃個便飯。還是姑娘不肯賞這個臉?」

  「表哥。」她撲到他身邊,扯住他的袖子,用眼神警告他最好配合一點,「人家好餓。」

  「一起吃吧。」他這麼說。

  很好!他果然很夠膽,這樣挑釁她的忍耐力。

  眼瞼微垂,她輕輕的說了聲,「好。」這筆賬她記在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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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1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晚膳的時候,許吟秋看到傳言中的江湖第一美人慕容三小姐——慕容嫣蓉。

  那是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麗女子,如果說她是花,那百花盡失顏色;如果說她似月,那月華絕代。簡直增一分則肥,減一分顯瘦,纖細合度,婉約優雅。

  即使同樣身為女人,她也忍不住看直了眼。

  手突然被人握住,她不禁轉頭看向身邊的人,用目光無聲的詢問。

  「表妹,這是慕容三小姐。慕容姑娘,這是在下表妹,許吟秋。」風霽雲簡潔的為兩人做介紹。

  「慕容姑娘好。」她禮貌的問候,同時想不著痕跡的從他手裡抽回自己的手,未果。

  「風大哥,你好久不曾來慕容家了,嫣蓉還以為是自己哪裡惹風大哥不高興了呢。」

  她知道自己長得普通平凡,可是這樣被人忽視……許吟秋覺得自己心裡有些不舒服。這慕容三小姐真的沒有看到她對著言笑晏晏的人手裡,緊緊的抓著另一個女子的手嗎?而且這手的主人還很禮貌的向她問好。

  「許姑娘,請坐。」慕容劍飛在一旁打圓場。

  「咦,風大哥,我以前一直沒聽說你有表妹啊?」

  看吧,大家都懷疑你話的真實性。許吟秋有些幸災樂禍的掃過去一眼。

  「沒人問。」風霽雲冷淡的回答。

  許吟秋心頭湧上一股笑意。哈,可憐的慕容小姐。

  慕容嫣蓉微怔,臉上的笑意不減,彷彿此時此刻才看到她一般,親親熱熱地對她說道:「吟秋妹妹,咱們一塊坐。」說著便要挽著她的手臂到另一邊坐下。

  風霽雲拉住許吟秋的手臂,淡淡地朝主位的慕容家主點了個頭,「我與表妹坐一起就好。」然後不容拒絕的將試圖藉機脫身的人,用力的按坐到身邊的位子上。

  慕容劍飛眸光閃了閃,最終什麼也沒說。

  許吟秋心中苦笑不已。她再笨也看出來,這位慕容三小姐很不喜歡她,至於原因,自然與身邊的這個男人脫不了關係。

  她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果然!

  一行人剛在飯桌前坐定,慕容嫣蓉就笑吟吟地夾了一筷菜到風霽雲的碟中。

  「風大哥,你嘗嘗,這是我親手做的。」

  「多謝慕容姑娘。」他淡漠的說,然後泰然自若的將自己的碟子與許吟秋的交換。

  許吟秋朝他睞去一眼,在收到他眼中的情緒後,明智的保持沉默。

  爹說過,男女之事最難解,遇到的時候,最好就是保持沉默。

  「風大哥——」慕容嫣蓉的表情浮上委屈,眼眶中迅速聚集一層水霧。本就美麗的她,此時看起來益發的楚楚動人。

  只可惜,偏偏最該動心的那個不為所動。

  「蓉兒,風兄素來不喜吃筍,你莫要為難人。」慕容劍飛適時的插話。

  「那風大哥嘗嘗這個……」慕容嫣蓉慇勤的又夾了幾樣菜。

  這次,風霽雲慢慢的吃了下去。

  慕容嫣蓉臉上的笑還來不及完全展開,就再次黯淡下去,因為,他將同樣的菜色夾進假表妹的碗裡,並用難得一見的輕柔語氣說:「你嘗嘗,味道不錯。」

  許吟秋硬著頭皮吃下去。

  那真是一頓食不知味的晚膳,雖然十分的豐盛,可是她卻吃得很辛苦。

  今夜無月,但繁星滿天。有風,但不大,徐徐清風拂面,讓人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愉悅起來。

  四下無人,萬籟俱寂,是脫身的好時候。

  許吟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的躍上屋頂,她知道有一點冒險,現下山莊不乏頂尖高手,她很有可能被人發現。可是她不得不冒險,一頓飯吃下來,她鬧明白一件事,風霽雲是抓她來當擋箭牌的,要擋的就是要比武招親的慕容嫣蓉。

  風華絕代的大美人,舉手投足風情無限,簡直就是生來毀滅男人的理智的。

  兩人坐在一起,根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佛家說,壞人姻緣,三世不得超生!她沒有入地獄的打算。況且幫某人當擋箭牌,對她也沒啥好處,萬一她將來的丈夫誤會了,那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所以權衡得失,她決定割捨這江湖青年才俊齊聚一堂的難得機會,逃之夭夭。

  身若輕煙掠過屋宇無數,眼看就要出了慕容山莊。

  夜色迷濛之中,一人白衣如雪臨風立於慕容山莊正門屋頂上,宛如謫落凡塵的仙人。

  「今夜不適合賞月。」他濕潤的音質隨夜風輕輕飄來。

  許吟秋抬頭看看頭上的繁星,無聲的歎了口氣,就在屋頂上坐了下來,有氣無力地道:「是呀,不知表哥是在些賞什麼呢?」話中不乏嘲諷之意。

  「我與人有約。」他發出一聲輕笑,「沒想到卻遇到同好之人。」

  到底是哪個缺德鬼沒事約他半夜出遊?否則她怎麼可能這麼背,被逮個正著!

  「誰啊?」她要抽他一頓解恨。

  他一晃身來到她的身邊,學她一樣坐了下來。

  「慕容劍飛。」

  「啊……」她完全無法理解。

  「看看我們兩個誰能以最短的時間從寒山寺回到慕容山莊。」

  真無聊!她打從心裡鄙夷他們這種無聊之舉,比出高低又如何,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穿啊。

  「不問我結果嗎?」

  「我沒看到慕容大少爺。」話音未落,已見一條人影眨眼間來到近前,她繼續道:「現在看到了。」

  「咦,風兄,許姑娘也在啊。」

  「慕容公子。」她點頭為禮,實在很難做出歡喜的表情,因為差一點她就能走掉了。

  「你輸了。」

  「風兄的輕功小弟甘拜下風。」說著,他的目光又落到許吟秋的身上,「許姑娘這時間還不睡嗎?」

  鳳霽雲微微蹙了下眉。他不喜歡有別人關注她,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東西遭到他人的覬覦。

  她真想說「關你何事」,但是她不能,只好咕噥了聲,「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

  「原來如此,夜已深了,姑娘還是早點歇息吧。」

  鳳霽雲的心裡更不舒服了。慕容劍飛是不是太熱心了點?

  「回去吧。」他抓住她的手起身。

  許吟秋被迫跟他一起站起。

  「姑娘還拿著包袱?」慕容劍飛眼尖的看到她手上提著包袱,開始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鳳霽雲心中暗叫著「糟」,面上不動聲色,「這是她的習慣。」

  「你才有這種鬼習慣。」她忍無可忍了。

  「表妹。」無奈的輕喚。

  許吟秋覺得背脊一陣發寒,情不自禁想退開,可惜手被他拽得緊緊的。

  「我說過了,不用介意慕容姑娘的。」

  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他竟然會隔空點穴,失策啊!這下誤會大了。

  慕容劍飛悄然。原來是小女兒心思,在吃醋鬧脾氣啊!看風兄以從未見過的柔軟表情對她講話,他想小妹是沒什麼機會了。

  許吟秋心急之下,隨手將包袱進風霽雲砸過去。

  他輕而易舉地接下,表情淡淡的道:「不要氣了。」

  她能不氣嗎?她還想找個如意郎君呢,今天這事要是被多嘴的人傳出去,她還找個屁。而她相信慕容大少爺出於對某人的朋友情義,一定會廣為宣傳的。

  眼下不是藏招的時候,她決定豁出去了。腳下微擰,身子右側的同時,手肘向上撞。整個人看似倚進風霽雲的懷中,實則攻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順勢往後移,卻也讓她脫出自己的掌握。

  許吟秋快速解開自己受制的容顏,鬼魅般的往旁飄移一丈有餘,一臉嚴肅道:「風霽雲,做人不可以太過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哦。」他不為所動。

  她直接轉向慕容劍飛,「慕容公子,我不是他表妹,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令妹與他的事大有可為,而我今夜本來是要不辭而別的,只不過,不巧碰到你們深夜比試輕巧,以致脫不了身。」口氣無不扼腕。

  慕容劍飛一臉興味的看向風霽雲,等著他解釋。

  「你想要什麼樣的關係?」他氣定神閒的負手而立,口吻甚是輕鬆寫意,彷彿只要她說得出,他便辦得到。

  不祥的感覺更濃了,許吟秋全神戒備。她還沒有嗖絕頂高手過過招,也不知道自己的實力是否撐得過,但事到臨頭,沒得選擇,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我們沒有關係最好。」她真心實意的說。

  「慕容。」他朝旁觀的人做了個手勢。

  慕容劍飛馬上心領神會做出反應,與他配合一左一右朝她攻了過去。

  許吟秋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情形,所以她一時不察陷入兩大高手的夾擊之中,很快便重新落入同一個人的懷裡,又被點了穴,不得動彈。

  「卑鄙。」這是她此時唯一能想到的詞。

  慕容劍飛摸摸鼻子,裝做仰望星空的樣子,不看她。

  「什麼樣的關係能留下你?」

  這種表情、語氣……見鬼了,要不是太有自知之明,她都要以為他真的對她有意思了。「慕容姑娘是個大美人,你們真的滿配的。」不喜歡人家就明說啊,幹麼非拉她進來淌渾水!

  只不過,她的話聽在慕容劍飛的耳中卻有了另一番解讀。果然還是在跟風兄鬧脾氣,女人一旦任性起來,還真是可以黑白顛倒,是非不分。

  他就說嘛,以風兄這樣冷傲清高的性子,怎麼可能只為了拒絕參加三妹的舞台比武就隨便拿個姑娘當擋箭牌。經過今晚,他僅有的一點懷疑也煙消雲散了,這個姑娘確實有趣,連他都忍不住感興趣了。

  「嗯?」輕輕淺淺的一記鼻音,卻傳達了極其危險的訊號。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表哥,我不該耍性子的。」不是她沒骨氣,從小她就被教導不能力敵時,一定要懂得智取;該識時務的時候,骨氣就一定要拋到九霄雲外去,就當從來沒有那東西。

  「乖。」風霽雲滿意的拍拍她的肩。

  她好想哭,可是有些話還是要說:「可以解開我的穴道了嗎?」

  他沒理她,抬頭看向好友,「我送她回房。」

  「早些安歇,我們明天見。」

  「好。」

  兩個男人互相道別,然後其中一個抱著一個姑娘離開,順手也帶走那只包袱。

  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一定就是她現在的情形。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房後,既沒解開她的穴道,也沒離開。

  可想而知,慕容山莊的下人在她的房裡看到他時是何種情形的表情了!許吟秋一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就忍不住抱頭呻吟。

  「許姑娘,風兄呢?」

  「我又沒在他脖子上拴了鏈子,怎麼會知道!」

  慕容劍飛沒想到她會這麼嗆,怔了下,倒也沒放在心上,「只怕不用拴,風兄的心都在你身上。」

  許吟秋的臉瞬間就紅透了,又羞又惱地瞪了他一眼,「慕容公子——」

  「如何?」他笑得一臉促狹。

  「你怎麼可以胡說八道?」

  「在下只是實話實說。」

  「哪裡是實話了?」

  「你們不是都同房了?」他故做驚訝的問。

  他根本就是故意取笑她的!「那又如何?我們行得正、坐得直,無事不可對人言。」

  「那你又何必惱羞成怒呢?」他輕鬆的反擊回去。

  「喂,你……」也太沒風度了吧,有這麼對一個姑娘家趕盡殺絕的嗎?

  「慕容。」濕潤的音質中透出淡淡的威脅。

  「風兄,我正找你呢,有人送來上等的茶葉,等會來花園一起品茗吧。」又低下頭,笑嘻嘻地對許吟秋道:「護花使者來了,在下這惹人嫌的就先告辭了。」說完,乾脆的轉身離開。

  她看都不向身後看一眼,起身逕自朝迴廊的另一頭走去。

  「秋兒。」

  許吟秋頓時石化,然後慢慢僵硬的轉身,一臉驚恐的瞪著他,手指向他,指尖發顫語不成句。

  「誰……誰……誰准你這麼喊的?」她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從小到大,除了臭丫頭、笨丫頭、傻丫頭,從來沒有人用這麼「溫柔」且正常的名字喚過她。

  風霽雲雙手環胸,狀極悠然的靠在迴廊柱上,「想喊就喊了。」她這副受到驚嚇的樣子看在眼裡,竟讓他想笑。

  「不准喊。」

  「為什麼?」

  「光聽你喊這麼一聲,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就都冒出來了,這要喊多了,我準得脫毛症。」

  「習慣就好了。」

  「鬼才要習慣。」

  「你父母喊你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你就慢慢習慣好了。」這樣看來「秋兒」倒是他一個人的稱呼了,這感覺不賴。

  「我呸,我憑什麼要我習慣啊?」

  「你認為憑什麼就憑什麼吧。」風霽雲一副「隨你便」的口氣,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這算什麼?

  許吟秋站在迴廊上乾瞪眼。就算她人是笨了點,也長得不漂亮,可是,她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他怎麼能這樣對她這個待嫁的黃花大閨女……

  等等,待嫁?

  這幾天被風霽雲給氣的,差點都忘了她還有件正經事要忙,她可是為了這個最終極目的才冒著生命危險出來闖江湖的。不行,她得四處逛一逛,說不定真能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想到這裡,她也朝慕容劍飛與風霽雲先後離開的方向走去。

  江湖少俠們,等著她喂。

  只不過,現實總是殘酷的,美夢就是用來幻滅的。

  很快,許吟秋就嘗到美夢幻滅的滋味。

  所謂眾星拱月,說的可不就是慕容三小姐此時的境遇嗎?就見一群世家公子、名門少爺、江湖遊俠如同蜜蜂一般,圍在慕容嫣蓉這朵傾國牡丹的身邊。

  一雙雙色迷迷的眼睛上上下下滴溜溜打轉,像是恨不能用眼睛剝光佳人。

  抖了抖身上豎起的寒毛,蹲在一棵大樹上偷覷的許吟秋,突然無比慶幸自己沒跟親娘長成一樣。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否則,要是遇到像今天這樣的情形,她一個衝動,搞不好就朝江湖魔女的黑道上走去了。

  眼睛突然瞥到一道身影,不由得眨了眨。他好像朝這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難道他知道她在這裡?

  從她一進花園,風霽雲就一直在注意她,當然知道她就在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看熱鬧,胸臆間湧上淡淡的笑意。她呀……彷彿總是能自得其樂。

  「鳳兄,看到她了?」慕容劍飛半側過身,壓低聲音打趣著。

  「……」慕容是不是太過注意她了?

  「風兄。」

  「嗯。」風霽雲有些心不在焉的應聲。

  「許姑娘又跟你鬧脾氣啦?」他太好奇了,但剛才沒膽留下來偷聽。

  「慕容。」他微微斂了下神情。

  「明白、明白,我喝茶。」慕容劍飛馬上識趣的拿起來茶盞做掩飾。

  風霽雲的目光不知不覺又瞥向那棵樹,在綠葉掩映中,一戴粉色的裙帶隨風飄揚。正當他準備收回目光時,又看到一雙繡花鞋從綠葉中露出來。

  許吟秋在樹權上蹲了一會,然後乾脆的坐了下去,往後靠在樹幹上,兩隻腳一前一後的搖晃。其實,如果不是被人當成擋箭牌使,住在慕容山莊還是挺舒服的。

  閉上眼睛,嗅著樹葉的清香,感受著微風拂面的溫柔,她慢慢勾起嘴角,心裡終於有了主意。

  擋箭牌是吧,也就是說,等慕容嫣蓉的擂台招親有了結果,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所以這些天她只要盡量不在眾人面前露臉,等事情結束後,找個地方避幾個月風頭,然後就可以繼續自己的江湖行。

  那好,她就勉為其難再忍耐幾天……

  「秋兒。」

  她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更懶得應聲。

  「下來吧。」

  「做什麼?」

  「下來。」

  「我在這兒待著挺好的。」微風吹著,樹蔭罩著,多愜意啊。

  「下來。」

  先在心裡歎了口氣,她這才不情不願的撥開樹枝朝下看了眼,果然底下的人一臉冷淡,眼中卻帶著笑。

  「到底幹麼了?」

  風霽雲抬頭看她,一句不說。

  好了,她知道了,就會威脅她。

  許吟秋往下一跳,卻跳進他懷裡。四目相對,一怔忡,一含笑。

  「你做什麼?」

  「接你。」

  「我不會摔到的。」她有些呆呆的。

  「我知道。」

  「那你還伸手?」

  「你說呢?」他朝她眨了下眼。

  眾目睽睽之下,她跳進他的懷裡,怎麼看都曖昧至極,一切盡在不言中——她曝光了!

  許吟秋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她千小心、萬提防,卻一次又一次被這奸人給設計。

  長長的歎了口氣,她從他的懷中退開,默默轉身就走。

  看她這樣,風霽雲微微一怔。

  「江湖險惡啊。」

  他聽到她小聲咕噥,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笑意。

  「為什麼我要換這身衣服?」許吟秋指著床上那套錦繡絲織羅裙問。

  「挺好看。」他就事論事。

  「又不是我擺擂台,穿這麼漂亮做什麼?」

  風霽雲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說:「不喜歡漂亮衣服?」

  「不是,」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我就是感覺很奇怪。」

  「想太多。」

  「做人還是多想點好。」她就是對他想太少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是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當然。」她非常肯定。

  「真的不試試看?」

  「我最近不打算出房門,不用穿這麼漂亮。」她要修身養性,遠離是非。

  「不出去看熱鬧了?」他不死心的再問。

  「不去。」她總算看明白了,這姑蘇慕容家就是個是非之地。

  「慕容小姐可是很想請你到時候跟她坐在一起看比武的。」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神情很是高深莫測。

  「用我這片綠葉襯托她那朵紅花嗎?」她嗤之以鼻,「真是多此一舉。」

  「鮮花太多,綠葉反而更突出。」他笑得意味深長。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免費給人看猴戲嗎?我又不傻。」

  他笑起來,整個人都柔軟溫暖起來,勾魂攝魄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完了,又來了。

  許吟秋強迫自己將目光移開,不停地對自己說,這是美男計,一定要提防,否則就萬劫不復。不都說習慣成自然嗎?為什麼她都跟他在一起久了,還是不能習慣他的笑容,每遇必慌,而且時間越久就越慌,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在看什麼?」他帶笑的聲音近在咫尺。

  「這紗帳真漂亮。」她一本正經的說。

  「看得真仔細。」聲音滿溢笑意。

  「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

  「我可以轉過身去。」

  她終於看向他,「喂,你真的這樣不把我當女人嗎?」她忍不住氣惱。

  「這話怎麼說?」

  「就算我不漂亮,也不能否認我是女人的事實,對不對?」她捺著性子跟他講道理。

  「對。」這一點他絕對贊同。

  「那為什麼你跟我在一起時,從來也不避諱男女之防,這不是忽視我的性別是什麼?」

  風霽雲深深望了她一眼,用食指點了點額際,口氣含了一咪咪的歎氣說:「果然是我的忽視。」向來對女人敬而遠之的他,主動再三招惹她,這本來就是違反常理的事,而他竟然忽視了。

  「現在知道還不晚,」她吁了口氣,「那就請你出去吧。」

  「這跟我出不出去有什麼關係?」他不恥下問。

  「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我要換衣服,你當然應該迴避。」她理所當然的說。

  她是如此的想趕他出去,他如果一直不肯賞臉走出去,說不定她真的會惱羞成怒踹他出去。嗯,這種可能性非常之高。這麼一想,風霽雲決定識時務的出去站一站。

  一見他出去,許吟秋馬上關門落栓。

  呼呼,總算是走了,他一直賴在這兒,害她想午睡都不能。

  躺在床上眼睛還沒完全閉上,就聽到他在外面說:「衣服換好了嗎?」

  許吟秋恨得暗自咬牙,用力閉上眼,沒好氣地朝外面道:「我要睡午覺。」

  外面頓時安靜下來。

  她不想管他是不是已經離開,直接翻身面朝牆壁睡覺。

  「風兄,你在這裡做什麼?」

  突大的男聲插入。

  「看景聽風。」

  「這裡的風景很好?」慕容劍飛的聲音難掩笑意與調侃。

  「嗯。」

  「許姑娘呢?」

  「睡覺。」

  「所以你被趕出來了?」這次慕容劍飛的口氣帶了點幸災樂禍。

  「……」

  「這幾日不見許姑娘出門,是不是病了?」

  「沒有。」

  「那就好。」

  「你來找她?」

  慕容劍飛微微停頓了下,旋即她聽到他毫不掩飾的笑聲,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她有種被人揶揄了的感覺。

  事實上,有這種感覺的還有風霽雲。

  「慕容。」

  「明白、明白,我這就離開。」伴隨慕容劍飛離開的還有克制的笑聲。

  扭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風霽雲勾了勾唇線,然後繼續坐在迴廊的欄杆上看天際風雲變化。

  夏日的午後難得的寧靜悠閒。

  事情變成今天這樣,他始料不及,原本只是因她有趣想拽在身邊打發閒暇、消除無聊,可是時間一久,心思卻漸漸變了,等到他越來越討厭慕容對她的關切時,他已經無法再欺瞞自己——心已動,情暗生。

  星眸半掩,感受著帶著熱氣的夏風拂面而過,風霽雲的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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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熱鬧非常。

  姑蘇城因為慕容嫣蓉的比武招親而多了很多的江湖人,放眼望去持刀佩劍的身影絡繹不絕。

  許吟秋拿著一支冰糖葫蘆坐在茶樓的屋簷下,邊吃邊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路人。

  明天就是比武擂台正式開始的日子,今天還有人風塵僕僕的從遠方趕來,美人的號召力果然不同凡響。

  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粗布衣裙,許吟秋眉眼俱彎。這樣的衣著才配她平凡的相貌,若真穿了那織羅裙才真是惹眼,哪裡還能安穩的坐在這裡不引人側目。

  在慕容山莊待得越久,她就越覺得平凡就是福。

  今天,她是趁著風霽雲被慕容劍飛拉去商量事情,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來,跑到城裡看廟會。

  江湖人群取,自然也帶著各方消息,而她聽到一個讓她十分詫異的事,那個什麼狗屁國鼻被殺死了,死亡時間卻是在風霽雲說事情辦完後的第二天。

  事情明顯透露著詭異,她對他月殺的身份開始質疑。

  可是,如果他不是月殺,沒有收到訂金的月殺又為什麼會出手?

  最後,她確定一件事,風霽雲必定跟月殺有關係,至於是何種關係,她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決定不追究。

  江湖有太多的秘密,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一記得她有些後悔沒把包袱帶出來,也想咬咬牙就這樣跑掉算了,思前後想,終究覺得沒把握,只能放棄。

  等到她在市集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不由得暗自慶幸自己沒有付諸行動。

  趕緊把最後一顆山楂咬掉,將竹籤一扔,起身就走。

  一條人影與她擦肩而過,她右手疾伸將人抓住。

  「姑娘你做什麼?」

  「你說呢?」她笑咪咪地看著他。

  「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快放手。」

  「錢還我。」

  「什麼?」那人臉色大變。

  「還我。」許吟秋很在耐心的重複一遍。

  「姑娘說笑了。」那人強自鎮定。

  「別跟我打哈哈,姑娘我眼睛沒瞎。」她依舊淡淡的說。

  「光天化日之下,姑娘這般不莊重,豈不惹人笑話?」

  「說得是,許姑娘,你還是快快放手吧。」

  熟悉的調笑聲傳入耳中,許吟秋先在心裡歎息一聲。

  「錢袋還來,我就放手。」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

  「我不知道姑娘說什麼?」

  眾人眼前寒光忽閃,直到一道長劍鞘聲傳來,眼前一幕讓路人驚呼。

  那人身上的衣服被劍氣劃得千瘡百孔,原本藏在身上的東西也落於塵埃。

  一隻骨節均稱的大手撿起那只繡著楓葉的錢袋,遞到許吟秋的面前。

  「原本你只要還我銀錢兩下相安,如今說不得你就要去衙門走一趟了。」她看著那個人微笑。

  那人面色慘白地看著疾步走來的捕頭。

  如今武林人士雲集姑蘇地界,官府也加派了人手四下巡邏,一見有大的動靜便會過來查問。

  將錢袋重新繫於腰間,她這才轉頭笑道:「謝謝了,表哥。」

  「風兄這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慕容劍飛一點都不認為能在第一時間就抓住賊的人沒有辦法自己解決,而好友的出手多少有那麼一點掩護的意思,至於掩護什麼,他想那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默契了。

  「她是應該謝我。」這是鳳霽雲的答案。

  許吟秋撇撇嘴,沒有反駁。她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她不能出手,而他必然是看出她的心思才當機立斷出手幫她。

  「走吧。」風霽雲當先負手而行。

  「去哪兒?」她一邊問,一邊邁步跟上。

  「你原本要去哪兒?」

  「幹什麼?」她馬上一臉防備的看他。

  「你該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他不無打趣的說,神情卻仍是淡漠的。

  「胡說八道。」他們兩個有什麼關係?她做什麼都不會對不起他。

  「就是、就是,許姑娘能做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慕容劍飛在一旁幫腔。

  「能做的很多。」將來更多!後半句他在心裡補齊。

  「這話聽起來真令人遐想。」慕容劍飛一臉嚮往的說。

  「真邪惡。」許吟秋咬牙。

  「明明是風兄的話惹人想入非非。」他撇清。

  「所謂物以類聚。」她嗤之以鼻。

  「你現在跟我們一起。」風霽云云淡風輕的做總結。

  「你……」

  「哈哈。」慕容劍飛笑得格外大聲。

  三條人影隨著笑聲漸行漸遠。

  一覺醒來會發生什麼事?

  誰也不知道,許吟秋一樣不知道,但她還是被慕容山莊前所未有的凝重氣氛給嚇了一跳。她不過是起晚了而已,到底錯過了什麼?

  「出什麼事了?」她湊到風霽雲身邊小聲問。

  他側目掃了她一眼,亦小聲道:「你要幫忙嗎?」

  「不要。」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一口拒絕。

  「那何必知道。」

  於是,許吟秋被他氣到了,只能恨恨地踩著他在陽光下的影子洩憤。

  慕容劍飛風狀從一旁蹭過來,「我可以告訴你發生什麼事。」

  「我現在不想知道了。」她悶悶的說。

  「不要這麼厚此薄彼,其實我跟風兄誰說都一樣。」

  「你越這麼想告訴我,我就越覺得這件事情不能聽。」

  風霽雲倚在廊柱上狀似閉目養神,實則豎著耳朵聽他們講話。

  慕容劍飛不死心,再接再厲地道:「這件事你不聽真的會後悔哦。」

  「我聽了才會後悔。」他這麼不遺餘力的想讓她聽,其中一定有古怪。

  「這可是近二十年江湖中最有看頭的事哦。」慕容劍飛繼續引誘。

  許吟秋忍不住雙手環胸,蹙眉抿唇看他。

  「你不要這麼看我,以本公子的人品,還會騙你不成。」

  「居心叵測。」她輕輕地吐出四字真言。

  「我只不過想告訴你一件事罷了,你卻把我當成洪水猛獸,好人難為啊。」慕容劍飛做感慨狀。

  許吟秋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江湖近二十年中最有看頭的事,又能讓慕容山莊如此戒備,只怕這件事比洪水猛獸還要嚇人吧。」

  慕容劍飛目光一閃,心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目光瞥向一旁閉目養神的好友,羨慕之情油然而生。

  「姑娘果真冰雪聰明,一語道破真相。」他用笑聲掩飾自己的心緒起伏。已經遲了,朋友妻不可戲。

  「原來你一直把我當傻子啊。」她小有抱怨。

  「在下不敢。」

  「秋兒。」風霽雲緩緩睜開了眼。

  「你改變主意,也想對我講了?」她訝異。

  「你要幫忙嗎?」

  「不要。」答案一如方才。

  「那我何必。」

  許吟秋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他怎麼可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戲耍她?

  慕容劍飛忍不住在一旁竊笑,難得看見好友調侃人。

  「慕容。」風霽雲募地收斂了神情,「這事我不想讓秋兒涉險。」

  「哦。」見好友神色轉變,一時拿不準他的用意,只得含糊的應了一聲。

  「激將法對我沒用。」許吟秋在一邊涼涼的說。

  風霽雲回眸看她,「多想了。」

  「是嗎?」她忍不住輕輕的哼了聲。

  「你能幫什麼?」他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打量她。

  「我什麼事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自己能否幫上忙。」

  「那你是要聽嗎?」風霽雲興味的揚眉。

  「不要。」毫不猶豫的一口回絕。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得搖了搖頭,竟然一點機會也不給他們,拒絕得有夠乾脆有力。

  「許姑娘。」慕容劍飛清了清喉嚨。

  「為什麼一定要找我?」

  「你怎麼肯定我們找你幫忙?」他實在不解,尤其他確定他們一直沒有露出這種企圖。

  「很簡單,從我到這裡,就沒有看到一個丫環及僕從。」一路行來,整個慕容山莊氣氛又那麼的怪異,她多少得要留點心。「這件事想來你們並不希望讓其他人知道。」

  「慕容,你迴避一下,由我來跟她談吧。」

  照兩人這種談話方式,恐怕到天黑也談不出個結果,而且他也實在不喜歡看他們這樣鬥嘴下去。

  慕容劍飛狐疑的看了好友一眼,點點頭,「好吧,那就麻煩你了。」腳跟一旋走人。

  「你有什麼話非得私下對我說?」她的感覺很不好,有慕容大少在,他也許還有所顧忌。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就不大好說了。

  「聽說過擷花帖嗎?」

  許吟秋心中一驚,面上不露聲色,聳聳肩,搖頭,「沒有。」

  「三十年前這擷花帖搞得整個江湖談帖變色,後來在二十年前突然銷聲匿跡,但昨晚擷花帖卻突然出現在慕容山莊。」

  「哦。」她興致缺缺。

  「你不好奇誰接了這帖子嗎?」

  「好奇有好處嗎?」她反問。

  他聞言輕笑,「沒有。」

  「那我何必好奇。」

  他從廊柱上直起身子,舉目遠眺,語氣輕悠,「擷花帖的對象只有美人。」

  「還好,還好。」那就表示絕對不會有她的份。

  「果然還好。」他也忍不住笑彎眉眼,至少她是永遠不會被列入其中的,單就外貌而言。

  「慕容山莊的美人不少,而美人之中的美人非三小姐莫屬,看來是三小姐雀屏中選了。」

  「這跟你們找我幫忙有什麼關係?我不認為自己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我尚未開口,你怎知幫不上忙?」

  「等你說出來,我再拒絕豈不是已太晚?」她毫不掩飾嘲諷之意。

  「對我的怨念真重。」她越是防他,他越是愛逗她,看她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嬌嗔模樣,他就忍不住笑意盈胸。「不過,這個忙你真的不能推辭。」

  「為什麼?」

  「擷花帖的主人是三十年前武林中出了名的採花大盜景蘭成,此人不但武功奇高,且精易容,善使毒,令人防不勝防。」

  「哦。」那也不關她的事。

  「現在要保證慕容嫣蓉的安全,只能讓人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雖然有不少人搶著做這件事……」

  「當然要搶了,這麼一個親近美女的機會,不搶才是傻子,」頓了下,她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他,「你應該是三小姐心中的不二人選吧。」

  美女英雄終究會兜到一起,只是多少讓她有點不爽。難道長得平凡一點就連被人注意的權利也沒有嗎?

  「我話又還沒說完。」風霽雲為之失笑,「雖然他們都搶著做,可是畢竟男女有別,我們考慮還是找個女子比較妥當。」

  許吟秋點點頭。確實如此。

  「這個女子的武功不能太弱,人也要足夠機靈。」

  她忍不住悄悄往後退,彷彿已經看到陰謀的大網向她張開。

  風霽雲一伸手就拉住她,口氣極為輕描淡寫地道:「而將所有人篩選一遍後,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用這樣抬舉我,其實小女子只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罷了。」該謙卑的時候,她從來不驕傲。

  「這也是三小姐的意思。」

  許吟秋眉頭皺緊,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怎麼了?」

  「我跟她不熟。」而且她又那麼不喜歡她,卻偏偏要她去保護她,這是件十分詭異且不合理的事。

  「嗯。」慕容嫣蓉的這個決定他也是很吃驚,心裡也有疑惑,但他選擇靜觀其變。

  「她如何確定我的武功就足堪此任?」直覺告訴她這其中有問題。

  「她是慕容的妹妹。」慕容知道的,她就一定會知道。

  「我想也是如此。」可是心頭那股強烈的不安仍在。

  看她秀眉深鎖,滿面憂心的模樣,風霽雲心中一軟,拍拍她的肩說:「你若真不想插手,那就算了。」

  他本意也不想她牽扯進來,只是顧忌慕容的另一個提議才向她說明。他實在不想成為慕容嫣蓉的護花使者,那會讓他不太容易脫離她的糾纏。

  沉吟片刻,許吟秋試探地說:「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既然那人精通易容之術,你們何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哦。」他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也將一個人易容成三小姐的樣子就好了。」

  「魚目混珠?」

  「不可以嗎?」

  「你懂易容嗎?」

  「不懂。」說這話時,她低下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擷花帖既已送到,那就表示景蘭成必定就在姑蘇,這時找人幫著易容,萬一來的是他如何是好?」

  「果然是麻煩事,英雄向來喜歡救美人,現在姑蘇的少年英雄一大群,想來也輪不到我這種不具物操心吧?」她攤開兩手,做無力狀。

  風霽雲在心裡輕歎。說到底,她就是不想淌進這淌渾水裡!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已經知道她的心性,不求揚名立萬,但求平安無事。

  不過……他微微劍眉。既然不想引人注意,她為什麼還要趕到已成為江湖矚目之地的姑蘇城?

  「沒事了吧?」一看他沉默不語,許吟秋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開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暫時沒了。」

  「啊……」什麼叫暫時?

  風霽雲看著她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踹開,門扉猶在微微顫抖。

  「怎麼了?」風霽雲不溫不火地聲音自屏風後傳出。

  「我是來告訴你一聲,本姑娘不奉陪了,馬上就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

  「在那之前先把門替我關上。」

  「做什麼?」

  「我正在洗澡。」聲音很無奈。

  砰砰兩聲門關了又開,緊接著又傳來一道懊惱的嘟囔聲,「你要多久?」

  「很快,在房裡等我。」

  「好吧。」有氣無力的應聲。

  聽到屏風後傳來擦水聲,許吟秋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隱隱泛疼。他竟然還悠閒的繼續洗……

  「我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原因。」

  「你別裝蒜,你敢說這件事沒有你的份嗎?」她忍不住怒氣上湧。

  「說來聽聽。」

  「我今天在外邊聽說,慕容山莊除了慕容嫣蓉,還有一個絕世大美人。」

  「是嗎?」

  「聽說這個美人是個叫風霽雲的表妹。」

  許吟秋只聞嘩啦一聲響,一道身影從屏風後一閃而出,她下意識的閉眼。

  「你出來幹什麼啊?」她會長針眼,一定會的,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她肯定自己有看到某人大片裸露的胸肌。

  「怕什麼?」

  低沉的笑聲傳入耳中,她感覺他人近在咫尺,這下更是不敢睜眼,手足無措地道:「你先把衣服穿好了。」

  他慢條斯理的拉好衣襟,繫好衣帶,伸手握住她的。

  「你做什麼?」她的心一抽,臉上的溫度急速上升。

  「我們坐著說。」

  「不要。」她不知道他穿好衣服沒有,說什麼都不敢睜眼。一個沒穿衣服的美男子是很容易讓人衝動的!

  風霽雲不理她,只管牽著她的手往床榻走。

  「你到底要幹什麼?」被按坐在床榻上,許吟秋惶惶不安,一顆心猶如小鹿亂撞。

  「好了,睜開眼吧。」

  她緩緩睜眼,看到他衣裳整齊的站在面前,只是一頭長髮仍舊淌著水珠。

  以前只道出水芙蓉是用來形容女子的,現在她覺得用來形容眼前這個雅致脫俗的男人也是挺適合的。未束髮的他少了平日的冷漠疏離,多了幾分撩人的性感,讓她的一顆心再次不受控制的狂跳。

  跟這個男人相處得再久些,她距離對人的修為也就為期不遠了。許吟秋有些不捨的移開目光,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朝他撲過去。

  因為她移開目光,也就錯過風霽雲別有深意的笑容。他很滿意自己對她的影響力,她似乎越來越容易被他所誘惑,這是個好現象。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比武擂台已經開始,他要幫著慕容看護慕容嫣蓉不能時常盯著她,倒是給了她不少機會。好在,慕容有派人跟著她,不至於讓她突然就跑了。

  「今天。」

  「哪裡聽來的消息?」

  「酒肆茶樓,消息滿天飛。」這謠言擺明會害死她。

  「我倒沒聽聞。」

  「除了慕容山莊,外面都傳遍了。」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她討厭被人這樣利用。

  「謠言畢竟是謠言。」

  「所謂眾口鑠金,三人成虎。」

  「還有什麼?」他面色微沉。

  「聽說風大少怕表妹容貌太過令人驚艷,引來不必要的紛爭,便讓她易容成一個平凡女子。」

  「難不成真的易了容?」他似笑非笑的看她。

  「如假包換,保證原貌。」她最討厭在臉上作文章了,胭脂水粉她向來敬而遠之,更遑論那些易容的東西。

  「那你怕什麼?」

  「我怕萬一那個什麼景蘭成的信以為真擄了我去,最後惱羞成怒給我一刀,我豈不是冤死?」

  「你會乖乖地讓他砍?」他一臉懷疑的睨著她。

  「前提是我能打得過人家。」她從來不自大,事關小命時會更加謹慎,絕不冒險。

  「看來,我不必再費神保護慕容嫣蓉了。」

  「什麼意思?」

  「我若不護著你,豈不是告訴別人那是謠言。」

  「呃?」他什麼意思?

  「從現在開始,我們便食同桌,寢同榻吧。」風霽雲笑著說出自己的決定。

  「為什麼?」她尖叫。

  「保護表妹你呀。」他無比愜意的說。

  「你保護慕容三小姐的時候也沒這樣啊。」

  「她又不是你。」只有你才是我必須保護的人。

  她寧願不要這種差別待遇,感覺好恐怖。

  「你老實說,這謠言到底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這只是把她暴露在危險中,他斷不會如此做。

  「可為什麼我感覺你對事情的發展樂觀其成?」她的直覺不會錯。

  「這我不否認。」遠離慕容嫣蓉的確是值得慶幸的事,他一點都不想讓她有機會纏上他。

  「我真笨,直接走人就可以,還傻得來找你理倫。」好像自從認識他之後,她就一直吃癟,真讓她不爽到極點。

  因為你在意我!不過小妮子還尚未想透,他當然不能宣之於口。

  他輕笑一聲,道:「因為我是你表哥嘛。」就讓這傻丫頭慢慢發掘她自己真正的情感吧,這個過程想必也很有意思。

  許吟秋覺得再容忍下去只會讓某人越來越猖狂,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撲了上去,貨真價實的送了他腹部三拳。

  風霽雲老老實實地受了她三拳,最後一把摟住她,兩人一不小心就滾到身後的床榻上——

  正在兩人拉扯不清時,向來出現不合時宜的慕容劍飛不負眾望的又出現了,當場便石化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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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粉紅色,帶著淡淡的桃花香,上面有水印花紋,帖上無字,帖內也只有片桃花瓣,這便是天下聞名的擷花帖!

  含著江南般的詩情畫意,帶著風流浪子的獵艷溫存,若只是看帖,怕也會讓收的人暗生春情。

  可惜,這是如假包換,讓江湖人聞之色變的擷花帖。

  這已是慕容山莊收到的第二張擷花帖,這回出現在許吟秋的床上。

  「不是吧,來真的!」許吟秋用手裡的長竹竿挑起那張帖子一臉鬱悶的自語。

  「當時,你在哪兒?」慕容劍飛十分好奇。上次小妹的帖子夜半時分出現在她的枕畔,至今想來猶讓人不寒而慄。

  許吟秋充耳不聞,專心的撥弄著帖子皺自己的眉。她來姑蘇只是想混水摸魚撿個丈夫回去,為什麼會捲入這樣一場風波當中呢?

  「她在翻牆。」風霽雲代為回答。

  慕容劍飛扶了扶下巴,努力鎮定,「翻牆?」是他聽錯了吧。

  「這樣危險的地方,留下來的才是笨蛋吧。」她不再裝聾作啞。

  「風兄?」慕容劍飛轉而詢問好友。

  風霽雲神情極為正經嚴肅,淡淡地道:「我看著她翻牆。」

  慕容劍飛身形晃了下,覺得自己連說話都有些困難,「所以你們跟景蘭成錯開了?」這是怎樣的一種陰錯陽差啊,恐怕就連來下帖的景蘭成都無語問蒼天。

  「這是老天的惡作劇!」如果正主兒看到她一定不會留下這什麼擷花帖的。

  「他竟然能在慕容山莊來去自如。」慕容劍飛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蹲在牆頭時,有看到一條人影飛過,」頓了下,許吟秋接著說:「表哥拉我回來時,我又瞧見一條人影從房頂上掠過。」

  「沒錯。」他證實她的說法。

  「也就是說,你們看到他了?」慕容劍飛有些激動。

  「可惜今晚月暗無光,身影很快很模糊,毫無幫助。」許吟秋毫不留情的打破他的希冀。「慕容山莊看來已經不安全了。」她感慨地道。

  所有慕容家在場的人都感覺面上無光。

  「秋兒。」風霽雲提醒她適可而止。

  「許姑娘,他當時是從哪裡過來?又往哪裡而去?」慕容劍飛重新收拾心情,不輕言放棄。

  被她一問,許吟秋蹙緊眉頭,看了風霽雲一眼,撇了撇嘴,「不知道,我沒注意。」她當時又不知道那人是景蘭成,要是知道,她肯定二話不說,死活拽了風霽雲都要離開。

  「風兄?」慕容劍飛把最後的希望放到好友身上。

  「我只關心她的行蹤。」差一點就讓她從眼皮子底下跑掉了,他哪還有心去注意閒雜人等。

  慕容劍飛對好友這般的坦承不諱無言極了。

  「夜很深了,我也困了,有話明天再說吧。」她忍不住掩口打了個呵欠。

  「慕容,明天吧。」風霽雲如是說。

  「好吧,你們小心。」慕容劍飛無奈的點頭。

  「安啦,今晚下過帖子,絕對一夜好盧。」反倒是眾人擔心的許吟秋一臉的無所謂。

  「睡哪兒?」

  「屋頂。」反正天氣也熱,不會著涼。

  風霽雲眼中閃過激賞。這倒真是個好辦法。

  慕容劍飛豁然開朗,雙掌一拍,「妙哉。」把自己完全暴露,反而是最好的保護。

  吹一口氣,輕紗輕揚,回落到臉上有些癢癢的。

  一襲淡紫色織錦輕帛紗裙,面上蒙著一層白紗,坐在窗前托腮側坐的許吟秋有些鬱鬱寡歡。

  她沒辦法快樂,自從收到那擷花帖她就被迫蒙了面紗,穿起輕薄飄逸的錦繡羅裙,頭上更是挽了時下流行的髻,插了不少的珠寶銀釵,手上也戴了對綴滿小小銀鈴鎏金鐲,腰間甚至還掛了串鈴鐺作響的銀鈴。

  「唉。」長長歎了口氣,她現在就像一個活動的人形鈴鐺,走哪兒都響,毫無隱私可言。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有此待遇的非她一人,還有慕容三小姐作陪。

  到底是誰想出這個餿主意的?

  如果只是成為一個活動鈴鐺,她還不會這麼鬱悶,自從她接到擷花帖後,某個風姓男子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貼到她身上,撕到撕不下來。她好歹也是一個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這下算沒什麼可讓人打聽了了。

  賴上他,要他負責?

  許吟秋馬上搖頭否定。他可是一個美男子,通常男人長得太漂亮,桃花就會開得非常旺盛,難不成要她扛把斧頭天天去砍桃花玩?光只是想像,她就先手軟了。

  好鬱悶啊……為什麼他不能是像爹一樣的平凡長相呢?

  目光從窗外轉到房內,看到那個倚在床欄上閉目養神的人。許吟秋忍不住撫額呻吟。就算牢頭長得再帥,坐牢也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

  「怎麼了?」風霽雲閉著眼沒有睜開。

  「我覺得你是故意的。」明知道他越是緊張她,景蘭成越會將注意力轉到她的身上。就連慕容山莊也有意無意的替她加派了高手守衛,明顯是想轉嫁危機。

  沒錯,他是故意的,與其去保護慕容嫣蓉,他寧可守在她的身邊。況且這件事透著古怪,他雖有疑心但缺少證據,索性順水推舟,靜觀其變。

  一個沉寂快二十年的人突然之間冒了出來,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並且是在武林人士雲集的姑蘇城。就算景蘭成是出了名的張狂,但這般不智的行為,實在不該是一個老江湖該有的。

  許吟秋不想知道他心裡在盤算什麼,她只是討厭這樣被人利用。尤其是禁錮了她的自由!這讓她越來越煩躁。

  風霽雲看出她的煩躁,卻不露聲色。太過淡定從容的她,總讓他有種無法捉摸的不安。

  「為什麼我一定要蒙上這塊紗巾?」

  「好看。」

  「假象。」

  「對。」要的就是那種霧裡看花,花更美的假象,而她著錦衣,蒙輕紗,身段窈窕,只露一雙剪水秋眸在外,遠遠看去分明就是一絕代佳人亭亭玉立在窗前。

  這幾日他每每看多了,就忍不住心猿意馬,有些把持不住,只好閉目養神,四大皆空。

  「我真的不能出去嗎?」她不死心的問。

  「還不能。」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啊?」許吟秋煩躁的走來走去。跟這樣一個秀色可餐的男人整日綁在一起,她又不是柳下惠。

  「不知道。」

  「慕容小姐的招親擂台還沒有結果嗎?」

  「嗯。」如今眾人的心神都被擷花帖擾亂,對擂台比武反倒沒有先前那麼熱中。畢竟無論誰奪魁,都不敢保證能憑一己之力護得美人周全。

  「萬一有人勝出,而景蘭成又來抓到,其他人還會留下幫忙嗎?」她真的很好奇。

  風霽雲唇線上揚,笑道:「一語中的,值得玩味啊。」這也正是目前許多人的心結。

  她看他就是揣著明白當糊塗,擺明隔岸觀火,事不關己。慕容大少真是誤交損友,大不幸也。

  「你下來。」

  「嗯?」他微微挑眉。

  「我要睡一會。」

  「床很大。」他一逕的雲淡風輕,就好像在說「天氣很好一樣」。

  「下來。」咬牙。

  「一起睡。」聲音帶了點笑意。

  「風霽雲。」咬牙切齒。

  「我不介意。」他聲明。

  「我介意。」拳頭握緊。

  「你沒洗澡?」他跑下床時多嘴問了句。

  「滾!」

  「姑娘家,要斯文些。」

  一隻枕頭飛了過去。

  他伸手接住,跳上窗台,將枕頭往身後一塞,繼續閉目養神。

  許吟秋氣呼呼的上床躺下。

  房裡又恢復了寧靜。

  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景蘭成無疑是個聰明人,所以他在眾人把注意力都轉移到許吟秋身上時,在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趁黑擄走慕容嫣蓉,這對慕容山莊無疑是件奇恥大辱。

  許吟秋聽到這個消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去一身華服,放下高挽的髮髻,將那些珍珠翡翠珠寶首飾全都拿了下來——當然鈴鐺更是不會忘記的,雖然聲音很悅耳,但實在是敬謝不敏。

  「你真的不過去看看?」她換好衣服從慶帳內鑽出來。沒辦法,風霽雲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半步,她只能躲到床上去換了。

  「我這時過去於事無補。」

  「做為慕容大少的朋友,這個時候你至少應該跟他站在一起。」她認真的說。

  「慕容嫣蓉已經被人擄了去,若我這時去跟慕容站在一起,那誰來保證你的安全?」

  許吟秋沉默了。的確,眼下慕容山莊群情激動,一片混亂,人如同撒網一般派了出去,沒有人在意她這個小人物,若是景蘭成去而復返,她的安全確實堪慮。即使不是天生麗質的美人,落入惡名昭彰的淫賊手中,身為女子總是不幸。

  「我不會讓你出差錯。」他保證。

  「你說景蘭成會不會易容成你的樣子來騙我?」她突發奇想。

  「沒機會。」他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萬事無絕對,老虎也有打盹時,萬一呢?」她執意要一個答案。

  「你會不會認不出?」她反問。

  「不知道。」事情沒有發生,她不敢肯定。

  「那就不要想。」如果真有那一天,認得出、認不出,都只能說明一件事——她在乎他。如果景蘭成騙過她,說明她對自己沒有防備;如果騙不過,那說明她已經對自己的瞭解容不下一點瑕庇。

  「不想不表示事情不會發生啊。」許吟秋有些沮喪。重重保護之下,來人仍將慕容嫣蓉擄走,這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別胡思亂想。」

  她怎麼可能不胡思亂想?那個人是景蘭成啊,她爹的遺憾,她娘的頭號敵人,一個叮囑如果遇到想方設法除掉,一個警告遇到有多遠閃多遠。

  她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做那件事,為什麼她會是那樣一對始終站在對立立場的夫妻的女兒啊……可是,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送上門來,若不替爹了結這個遺憾,多少有失孝道。

  而娘那般的憎惡那人,要她遠避,無非是為了她的安全,那如果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她插手的話應該就沒關係吧。

  「你到底在煩惱什麼?」他的手撫上她的眉間,替她撫平打結的眉頭。他不喜歡看到她憂愁的樣子,讓他的心也跟著揪緊。

  她抓下他的手,有氣無力地道:「我也不想啊。」她討厭麻煩,可是景蘭成這個麻煩卻恰恰跟爹娘都有所牽扯。

  「如果困的話就睡吧,我守著你。」風霽雲不由自主放柔聲音,試圖消減她的憂慮。

  她是得好好睡一覺,這些日子精神繃得緊緊的,今天慕容嫣蓉出了事,下一個就輪到她了。雖然她名不副實,但她收到擷花帖是事實,江湖人捨命不捨名,即使景蘭成知道她是無鹽女也肯定會向她出手。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爬上床,風霽雲不禁搖頭。她心裡一定有事。

  淡淡的桃花香瀰漫在空氣中,有點甜甜的,讓人彷彿看到明媚的春天,漫天飄的都是粉紅色的花雨。

  桃花?擷花帖!她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伸手一摸,額頭全是冷汗。

  用力吸了下,果然是桃花香,腦中驀地一驚。桃花已飄香,擷花郎自是隨香就到。她的手心不自覺的攥出了汗,伸手摸到腰間的香囊,掏出一個小紙包,指間輕碾,一股梨花香擴散開來。

  桌畔突然有重特倒地的聲音,許吟秋臉色一變。看來他中了桃花酥。

  中了桃花酥全身無力,口不能言,是當年景蘭成行走江湖的成名迷藥,令人防不勝防。

  房裡只有他們兩人,這迷藥是如何下的?有人接近房間三丈之內,風霽雲必定有所察覺,不可能被人從門外施放迷藥。那麼,她的目光落到閃爍著燈花的蠟燭上,一定是在它上面做了手腳。

  接著,很快就會有人來擄她走,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許吟秋在剎那間做了決定,心反而平靜下來,她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靜候那人的到來。

  很快,她就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兩個人,她眸光微變。

  床賬掀開的同時,一片黑布蒙了下來,她被人包進黑布中,扛在肩頭出了房。

  聽著耳畔呼呼風聲,她知道自己正被帶離慕容山莊,還好他們只是擄人,並沒有對無法反抗的風霽雲下手。有那麼一瞬間她決定,萬一他們對他下手,她寧可失了這次機會也要出手一搏。

  窗縫吹進的夜風熄滅了燭火,風霽雲靜靜的倒在地上。

  天快亮的時候,慕容山莊熱鬧起來,因為慕容嫣蓉被找到了。然後興匆匆來跟好友報告的慕容劍飛,就發現了倒地在上昏迷不醒的他。

  「你是說令妹找到了?」風霽雲的神情很平靜。

  「是,我們當時急著找人,沒能發現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小綠一直在朝我們使眼色。」見好友如此,慕容劍飛反而擔憂的蹙緊眉。越是平靜,代表他越是壓抑著滔天的憤怒。

  「噢。」風霽雲仍然是淡淡的,沒有人能看出他平靜的表相埋藏著怎樣的滔天巨浪。

  「三妹自幼便跟人學過易容之術,這次她私下跟貼身丫鬟對調了身份,我們都不知道,否則也不會在昨天失了方寸讓人有機可趁,擄走了許姑娘。」慕容劍飛一臉愧疚。

  即使如此,一晚上慕容山莊連丟兩人依舊是不可辯駁的事實,很是面上無光。

  「她中的桃花酥剛剛失了藥效?」桃花酥據說無解,藥效維持四、五個時辰,慕容嫣蓉按時間算來剛剛夠。

  風霽雲一臉深思地走到床邊,剛剛在迷迷糊糊之際他有聞到一股香味。掀開床帳,一股淡淡的梨花香粉味瀰漫。這味道應該是她的,可是,她向來不用香粉……

  「風兄——」慕容劍飛有些不解的看著好友的將桌上的蠟燭揣入袖中。

  「我去找人。」話音未落,他人已消失在未明的天色裡。

  不久之後,他的身影出現在姑蘇城一家賣胭脂水粉的小店前,他買了一盒梨花味的香粉,然後轉身出店,找了家客棧投宿。

  將客棧的房間門窗緊閉,他拿出袖內的蠟燭點燃,桃花香很快逸出,在他感覺到體力流失之際,勉力打開香粉盒,灑了一桌的梨花香粉。

  梨花香味與桃花香在空氣中交融,而他原本有些脫力的身子竟奇跡的恢復。

  風霽雲眼睛一亮。原來如此!

  秋兒,我竟又被你騙過去了。你何止早就聽聞景蘭成之名,連他獨門迷藥你都知曉解方,你的來歷真是讓我好奇了。

  將關閉的窗戶打開,散盡一室香氣。

  看著遠方,他吐出一口氣,開始有些替擄走許吟秋的人擔心了。

  慕容山莊他是不會回去了,昨晚的事情已經讓他肯定莊裡有內鬼,他要看看,接下來的戲對方打算怎麼唱下去。

  當黑布打開的時候,許吟秋只看到一個慕容的普通僕役。她記得當時擄她的明明是兩個人。

  「姑娘,我並沒有惡意,只是委屈你一些日子罷了。」

  是嗎?落到一個惡名昭彰的淫賊手中,怕不是委屈這麼簡單,連名節都會賠上的,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委屈。

  「安全起見,在下要點姑娘的穴道,請勿見怪。」

  淫賊做到如此程度也是種風度了。許吟秋忍不住勾了勾唇線。

  他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嘴角的淺笑,卻在下一刻發現形勢逆轉。

  看著軟軟倒地的人,許吟秋笑得如春風拂面,「不好意思啊,本姑娘從小就特別龐大迷香這類的東西,不巧得很,閣下偏偏犯了這個忌諱。」

  「你——」

  「還不巧得很,雖然我很討厭迷香,但我很喜歡用迷香。」她一本正經的補充說明,「尤其是對向我用迷香的人,更不會手下留情。」

  「你人明明中了桃花酥。」

  「如果你真是景蘭成的話,不應該如此健忘的。」她仍舊淡淡的笑著。

  驀地想起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眼神陡變,「千面神仙手是你什麼人?」

  許吟秋十分含蓄的笑了笑,「家母對當年之事一直耿耿於懷,囑咐小女若他日行走江湖偶遇前輩,一定要替她討回顏面。」感謝當年那一樹梨花,否則有沒有今日的她都是未知數,這也是後來母親發覺梨花香是桃花酥解藥的關鍵所在。

  景蘭成的目光黯淡下來。當年唯一一次的失手,讓那美如芝蘭的少女如精靈一般逃脫,給他留下永遠無法抹滅的記憶。

  「我並不想理會慕容家的事,可你們腦筋動到我的頭上,我便不能容忍了。」

  「你想怎麼做?」

  「前輩說呢?」她眉眼俱彎,一副可愛的模樣。

  景蘭成的心頓時沉到谷底。當年的千面神仙手來無影去無蹤,偷遍天下如入無人之地。他一時被她美色所惑朝她下手,她逃脫後幾番戲耍於他,讓他丟盡顏面,幾次險些讓名滿天下的第一神捕緝拿歸案。

  如果眼前的少女真是她的女兒,再不濟也會繼承她三分手段,依他看來,何只三分,她幾乎算是青出於籃而勝於籃。

  「聽家母說,前輩也算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晚輩真的很好奇呢。」

  她一邊說,一邊俐落的動手,很快就去除他臉上的易容。

  「果然是一表人才。」丰神俊秀不減當年,皮相看起來頂多三十歲左右,駐顏有術。看完他的真面目,她甜甜一笑,「不知道我是易容成前輩會有什麼樣的際遇?」

  景蘭成臉色大變,神情閃過慌亂,「不可以。」

  「這樣看來,前輩與慕容山莊關係實在可疑喔。」她的臉在笑,眼神卻冰冷異常。名門世家暗地裡的齷齪事從來都不會少,果然!

  「讓我想想啊,據說現今的慕容夫人當年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笑得一臉曖昧,「而前輩又藏身在姑蘇,莫非與此有關?」她不喜招惹麻煩,卻不表示她懼怕麻煩,更不表示她是一個良善可欺之人。

  景蘭成的臉瞬間蒼白。這少女如此的敏銳,言詞又如此的尖刻,如果被她知道自己與慕容家的關係,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沒有查清她的背景來歷貿然下手,果然是失策。

  「你究竟想怎樣?」

  「那要看前輩是否合作了。」

  「你說。」他只稍微猶豫便做出決定,他無法預測她成他去探知幕後真相的後果,只好把危害降到最低。

  「前輩真是配合。」

  「好說。」

  「那便先從你與慕容嫣蓉的關係說起吧。」她雲淡風輕的投下一顆炸彈。前兩日她看到的慕容嫣蓉,分明是別人易容過的。

  「即使易容術可以將一個人的外貌改變,但是像慕容嫣蓉那般清澈中含著妖嬈的眼神卻是別人學不來的。而當時陪在慕容小姐身邊的那個丫鬟看著風霽雲流露出的神彩,分明是屬於正牌三小姐的。

  她不點破是不想節外生枝,可是,現在她想問個明白了。

  景蘭成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她從何得知?

  「家母可是千面神仙手。」許吟秋淡定而從容,「常年把玩易容藥物之人總會有些不為人知的竅門。」而他藏身在慕容山莊多年,慕容嫣蓉意外的習有易容術,現在又巧合的發生擷花帖的事,這就不能不說明某些事。

  景蘭成一聲長歎。這次翻船,他冤,卻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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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慕容三小姐一場驚魂,白玉不曾染瑕疵。

  風霽雲表妹被劫,怒離慕容山莊。

  姑蘇慕容家真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非不斷。

  但這兩件事很快變被淹沒在更為引人注目的事件中。

  現在姑蘇,不,整個江湖都在流傳著慕容夫人與景蘭成二十年來的感情糾葛,還有關於慕容莊主是否被人戴綠帽的種種揣測。

  慕容嫣蓉精易容,師父是景蘭成,擷花帖一事乃是這對師徒聯手策劃。

  據說慕容三小姐因為不滿其父為她舉辦的比武招親,故而心生反叛之意,又因愛慕之人不肯參與比武,威脅利誘均不得之後,遂心一橫拿擷花帖作文章,更一不作、二不休,擄了名作客慕容家的無辜少女增加談判籌碼,該女子至今下落不明。

  自家女兒做出這樣的事,讓慕容家名聲掃地,比武招親不得不狼狽收場,慕容家主親自登台向天下英雄道歉,才勉強壓下沸騰的人群。

  最近,姑蘇茶樓生意炎熱得一塌糊塗。

  慕容山莊卻籠罩在一片陰沉的氣氛中,所有人都謹言慎行,唯恐一個不好招來禍事。

  他們三小姐似乎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

  近來,只要有人想要關於慕容家的消息,就能從武林中最負盛名的消息來源地——飛鶯閣得到,且價錢便宜得令人咋舌。

  一拳下去砰的一聲,桌上的茶壺、茶杯均為之顫抖,桌子也有分崩離析的危機。

  「風霽雲!」慕容劍飛失去一貫的溫文瀟灑,一臉的陰鷙,又目噴火。

  捧著一杯茶慢慢啜飲的風霽雲波瀾不驚,連眼睫毛都沒眨一下。

  「這到底見鬼的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輕描淡寫的一句。

  「你會不知道?你身為飛鶯閣少主,你會不知道?」

  「買賣買賣,有買自然就有賣。」風霽雲心平氣和得很。

  「飛鶯閣的消息向來千金難買。」

  「有人拿消息換。」

  「誰?」他追問。

  「規矩。」

  慕容劍飛為之一怔。是的,為交易人保密身份是飛鶯閣的規矩。

  「換的消息很值錢嗎?」

  「嗯。」

  「這裡面真的沒有你自己的私心作祟?」慕容劍飛很懷疑。他很清楚三妹這次做得太過分,她千不該萬不該動許吟秋的主意,並導致對方至今下落不明。

  風霽雲一笑置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果然有。」慕容劍飛死心了。如果連賣消息的人都有心放縱,他還有什麼話好說。「不能停止嗎?」

  「人呢。」他不動聲色的反問。

  慕容劍飛臉色一黯。是了,這就是問題關鍵所在,他們慕容山莊把許吟秋給弄丟了。最後,他不怕死地說:「你也找不到嗎?」

  果然,一見好友的目光瞬間幻化成凌厲的刀劍,他就知道自己戳中死穴了。

  「這就是我寸不離守著她的原因。」字字咬牙切齒。

  「噢。」虎鬚捋不得,捋了就要倒大楣,慕容家此時真的不能再招惹是非了。

  「我要見景蘭成。」

  「啊……」

  「一定。」他強調。

  「他被關在慕容家禁地,除了我爹,誰也進不去。」

  「人是怎麼失蹤的?」

  「他不肯說。」慕容劍飛無力極了。他們比他更想知道,如果他們能從景蘭成嘴裡知道答案,就不會讓情形變成今天的樣子。

  「不肯說?」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慕容劍飛不是很確定的說。

  「什麼?」

  「或許許姑娘也是個易容高手。」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呀,也許這正是被他忽視的地方。

  易容!那她能輕易探出景蘭成與慕容家的關係也就順理成章了。如果再壞心一點,易容潛入慕容山莊,是能上演多幕好戲。

  說不定這就是最近慕容山莊有太多是非的原因。

  一想通這點,風霽雲就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心情飛揚起來。

  「老朋友,別這麼幸災樂禍。」慕容劍飛滿腹的怨憤。就算慕容家有錯在先,但是把他們攪得雞犬不寧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我要借住貴府,有問題嗎?」

  「有。」慕容劍飛毫不猶豫的拒絕,「她應該已經離開了。」他這尊瘟神在此時住到自己家裡,三妹如果不是為了他,也不會惹出這許多是非來。

  當初,以為只要拐他來姑蘇,讓他上擂台比武就成,誰料到他會找來個「表妹」同行,並讓所有事情都脫離軌道發展。

  「哦?」他實在不希望這是事實,她如果真的離開了,他又要到哪裡去找她?

  「我爹昨天從禁地回來臉色難得輕鬆,而且對我們說,接下來只要解決前面的麻煩就好了。」意思是再也不會有山莊的秘密外洩,讓他們忙得焦頭爛額的去收拾殘局。麻煩要停止了,至於父親為何有此信心,他沒敢問。

  風霽雲優美的眉形蹙起,刻薄的唇瓣輕抿,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沉吟不語。

  「風兄。」其實他一直很想換個稱呼,可是好友只接受這個稱呼,真是無力。「你為什麼不借飛鶯閣力量找找呢?」

  風霽雲掃了他一眼,繼續把玩手中茶杯。不是不曾想過,只是怕她逃得更遠。她似乎討厭一切麻煩,她所追求的只是平凡幸福的生活。

  「風兄——」給他個反應好不好?這個朋友沒什麼不好,就是大部分時候讓他一個人唱獨腳戲。

  「我也該離開姑蘇了。」

  「也許她還在。」

  「不會。」只要做完要做的事,她一定會走。

  「你和許姑娘……」真的相愛嗎?慕容劍飛不由得暗自生疑。任他怎麼看都只像是好友一頭熱。

  風霽雲星目寒光一閃,週身立時釋放出令人卻步的無形威壓,「怎樣?」

  還不想死,慕容劍飛馬上一臉誠懇的說:「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哼。」算你識相。

  閒看雲起雲落,兼欣賞城門口絡繹不絕的來往行人。

  以一個代寫書信的落魄書生身份而言,許吟秋無疑是悠閒的。

  她面前桌上除了筆墨紙硯,還有一壺清茶、一隻茶杯,一碟花生米,就算說她在賞景看人也不過分。

  可其實她心中正鬱悶不已。

  姑蘇的事鬧得太大,她不得已只能離開。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這實在是陰錯陽差下的結果,一意孤行的慕容嫣蓉應該為這件事負上大半的責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她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只是,短期之內,她是不用妄想回家見爹了,被訓斥一頓是在所難免,只怕連皮都得繃緊讓人修理才是最可怕的。

  姑蘇不能待,她便轉道來了揚州,碰上盤纏所剩不多,只好重操舊業,在城門邊擺了攤子代人寫信。

  突然,許吟秋的目光一閃,下意識的低下頭。

  他怎麼會來揚州?

  但來不及想更多,就被一片驚呼聲引得側目。

  一匹失控的馬正朝她這邊狂奔而來,所經之處人人閃避,亂作一團。

  老天實在非常喜歡惡作劇!

  原本他根本不會注意到她,現在因為這匹發狂亂奔的馬,他的目光理所當然的被吸引過來,所以在對上他驚喜又意味深長的目光時,她抿了抿唇,不太甘願的打了聲招呼,「真巧。」

  「是呀,真巧。」

  「謝謝。」

  風霽雲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馬韁,微微一笑,「現在看來倒像是我多此一舉了。」沒有他,她一樣可以避開的。

  雖然她可以避開,但為了不引人注目,必定會避得狼狽萬分,說到底他仍是幫了她。

  「你看起來似乎並不高興。」他饒有興味的揚眉。

  「我應該高興嗎?」她反問。他代表的就是麻煩,慕容山莊的事如果不是因為他,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天曉得再跟他扯上關係還會惹出什麼天災人禍。

  「對不起,對不起,這馬不知道怎麼受了驚,幸好沒惹出大亂子來。」驚馬的主人也趕了過來,直衝著窮酸書生打扮的許吟秋賠禮。

  「不礙事,您的馬還您。」她從風霽雲的手中牽過馬還給他。

  「多謝這位大俠。」驚馬主人不忘朝出手消災的人道謝。

  風霽雲淡淡地道:「不必。」

  「給兩位添麻煩了。」驚馬主人一邊道歉一邊趕緊牽了馬走掉。

  目送那一人一馬離開,許吟秋坐回桌後,不太想跟風霽雲講話。一想到慕容嫣蓉,她就莫名的很火大。

  「這麼不想看到我?」他無視她的冷面跟過去,繼續剛才被人打斷的話題。

  「你說呢?」她去淡風輕的反問。

  「沒能保護好你是我的錯,你要生氣也是應該的。」

  「我早就說過,人總有力所不及的事。」她的口氣益發的淡然。

  他立刻覺得自己被鄙視了,她的話可以理解為「我從來不認為你能保護我」。

  「咳……你脫險後,怎麼不來找我?」趕緊轉移話題。

  「找你做什麼?」好再被你拉入下一個麻煩裡嗎?她才不要。

  風霽雲又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怔愣之後,他再接再厲的轉移話題,「慕容嫣蓉的比武招親最後無疾而終。」

  「聽說了。」她低頭研墨,繼續冷場。

  「她似乎在找你。」看樣子她應該是做了什麼讓慕容嫣蓉怒不可遏卻又無法向人說明的事。也許慕容說得對,她也擅長易容,說不定曾易容成幕容嫣蓉在山莊裡做了什麼。

  「意料中事。」

  「你看來似乎沒有要躲她意思。」他對此不無疑惑。

  「做錯事的人不是我,憑什麼我要躲?」她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她拿易容惹事,她回以易容,公平得很,只是……許吟秋眼中閃過懊惱,聽到那件秘密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有道理。」他欣然點頭。

  「你要光顧我的生意嗎?」她很隨意問。

  風霽雲不由得又怔了下,「你為什麼要在這裡幫人代寫書信?」

  「賺錢。」

  「賺錢?」他忍不住微微提高音量。

  「盤纏不多了,所以要想法子賺錢。」她不厭其煩的解釋清楚。

  他無語片刻,實在是他行走江湖這麼久從沒遇過她這樣的人。

  「你的表情很值得玩味啊。」她微微勾起唇線,眼神帶了點笑意。

  「江湖人不拘小節。」偶爾「劫富濟貧」一下是也很平常的,像她這樣自食其力的已經不多了。

  「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做人是很有原則的。」說這話句時,許吟秋心中亦十分的無奈。要不是為了家訓,她真的很希望能像尋常江湖客一樣快意江湖。

  「你一天能寫幾封?」桌旁的招牌上寫著「一封十文」,就不知她一天能賺多少。

  「看老天的意思了。」她一逕的輕鬆愜意,任他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落魄之人該有的神情。「今天我還沒開張,不如你照顧一下?」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

  「好啊。」

  他答應得如此爽快,許吟秋反而有些不安,「你要寫給誰?」她杏眸半闔,將自己的心思遮掩起來。

  他看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一字一字地吐出來,「我表妹。」

  她手中的笑一顫,墨汁滴落鋪好的信箋上暈成一攤黑漬。揚起的杏眸上泛著惱意,盈潤的唇瓣下意識的輕抿。

  「你——」不要太過分!

  「我和表妹分離許久甚是想念,趁著今日借你之手一訴相思之苦也是好的。」

  「你——」在玩火。

  完全無視面前人眼中噴出的滔滔怒焰,他逕自往下說:「表妹生愚兄之氣已多時,未知此時可釋懷。如若仍胸中憤然,兄自當負荊請罪於妹面前,打罵由卿,處罰隨意……」

  「風—霽—雲—」一字一字從牙齒縫裡迸出來。

  「落款不用寫全名,只寫一字『雲』即可。」

  俗話說得好,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而她忍夠了。

  「我不做你生意了。」

  「原諒我這麼難嗎?」他輕歎。

  許吟秋不解的看著他。

  「沒能保護好你……」

  「那是意外。」所以她不怪他,況且她也有萬全準備,也不必怪他。

  「可你在生氣。」他指出事實。

  呃……她是生氣,她氣那個慕容嫣蓉,看到他就想到她,她如何不生氣?他就是罪魁禍首,標準的「男顏禍水」。爹說的沒錯,美男子是可靠的!

  「怎樣才肯原諒我?」他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不是生他的氣,嚴格說來也不能算不生他的氣,她只是因為慕容嫣蓉而生他的氣,但又好像不只是這樣,她的思緒有些混亂……

  「秋兒……」

  「我穿男裝。」她本能的提醒他,然後繼續整理自己的心情。那她到底是在生他的氣,還是沒生他的氣呢?

  風霽雲仔細打量她。她看起來似乎真的不是在生他的氣,更像是透過他在生另一個人的氣。心思一轉,他明白了,唇線不自覺的上揚。原來如此!

  她在吃醋!

  「快到中午了,收起攤子,我們吃飯去。」

  「飯錢你出嗎?」她隨口一問。

  「食宿全包,如何?」他笑言。

  「敬謝不敏。」既然不想跟他太牽扯不清,還是遠離為妙。況且,有他在身邊,對她擇婿是很大的挑戰,她會忍不住將別人跟他做比較。

  這種情況必須得到改善,否則她極有可能嫁不出去。

  「你在躲我。」

  「對。」她直接承認。

  「……」他以為她至少會掩飾一下的,只可惜她有時坦率得讓人尷尬。

  「你已經確定我沒事了,所以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就好。」他會找她,應該只是想確認一下她的安全而已。這麼說服著自己,心卻因為這個想法而有些失落。在那一瞬間,她對自己過於平凡的外貌感到有些遺憾。

  「真絕情。」

  「你可以說得更過分一點。」

  「我明明說的是事實。」明明對他有意,甚至默許他的親暱稱呼,也很少避諱他的親暱舉止,卻總是立場堅定的要跟他保持距離,她都不會覺得自相矛盾嗎?

  許吟秋心裡很糾結。理智一直提醒她這人是個麻煩,情感上在再次看到他時卻又是開心的,感覺就像有兩個小人在她的腦中互相拉扯,讓她在中間搖擺不定。

  「煩!」

  「你在傷我的心。」

  「花心的男人也會傷心?」她很順嘴的說了句,然後一臉錯愕,有些不解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風霽雲心中好笑,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戲譫之色。惱羞成怒的女人有時是很可怕的。於是,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道:「我自認品格操守是值得人信服的。」

  「那一定不包括我。」對他的人品完全沒信心,當初是誰騙她成為合夥人的?

  「你真的確定不去吃飯?」

  「我很確定自己不想跟你一道去吃飯。」

  「那好吧。」

  什麼意思?她困惑的看著他。

  「我叫酒樓把飯菜送過來好了。」

  那像什麼話?她現在可是落魄幫人代寫書信的窮秀才,他叫來一桌子酒菜擺上桌,她還怎麼做生意?

  「其實,我也不介意偶爾讓人請個一、兩頓。」

  「那我們走吧。」他笑如春花綻放,讓人眼前一亮。

  許吟秋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亂跳。她的自制力似乎越來越差了呢,真不是個好現象。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夜黑風高,投宿客棧還要小心飛來橫禍。

  又見黃羽殺手!

  只是,這一次他們是衝著她而來。

  坐在桌上,輕啃著指甲,許吟秋一臉思索狀,完全無視面前打得一片激烈的場面。

  做人真的可以這麼過分喔!

  打鬥中的風霽雲幾乎都後悔幫她出頭了,現在他跟人在她面前打得如火如荼,她卻像無事人一樣在旁邊看風景。

  彷彿理清所有的思緒,她放下輕啃的手指,在桌上盤膝坐正,清了清喉嚨,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我有個問題想請問一下你們。」

  「他們是殺手。」風霽雲忍不住提醒她,他們才不會回答任何問題。

  「如果我要請你們殺人,該找誰聯繫?」她置若罔聞,繼續說。

  刀光劍影在剎那間停滯了下,在這種嚴肅時候說這話實在讓人錯愕。

  「秋兒。」風霽雲無奈又好笑。

  「回答不了也沒關係,」她非常的大度,「你們繼續,我作壁上觀。」

  哪有這樣的事,明明她才是人家的目標好不好,他只是英雄救美罷了,雖然這個美人並不太感激他。

  「反正,他也算是青衣樓的目標嘛,你們就先解決他好了,我不急,可以慢慢等。」她記得他跟青衣樓的糾葛似乎尚未結束,即使他不是月殺。

  雲淡風輕的口吻有時卻非常有挑釁的效果,而青衣樓的人確定自己被挑釁了。

  風霽雲非常自覺的跳出戰圈,他認為既然敢挑戰就要有應戰的打算。

  不過,許吟秋跑得更快,幾乎眨眼就從敞開的窗戶飛了出去,臨去來了句,「好像有過路的夜行人,我去打個招呼。」

  房裡的人盡皆無語。

  刺殺的主角跑掉了,殺手自然不可能留下來陪風霽雲吃宵夜。

  如果不是房內損毀的桌椅與門窗證明,連他都要認為剛才應該什麼也沒發生。

  夏日的夜風帶著悶熱的氣息從敞開的窗口灌入,桌上的燭火在風中搖曳不定,而房間原本的住客卻猶如黃鶴一去不復返。

  風霽雲真實性就在她的床上躺下,被衾上仍殘留著她身上的淡淡香味。自從發生慕容山莊事件後,身上總帶著一股淡雅的梨花香,想來她是有所警覺的。

  殺手?

  他眼睛微瞇。以她與世無爭的性子,真要讓人有除之而後快的動機,思來想去最有可能便是慕容嫣蓉的事,她應該也想到了,否則就不會有請殺手的戲譫之言。

  「你還在這裡?」帶些訝異的聲音從窗邊傳來。

  風霽雲微微一笑,「你還回來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今晚他們應該不會再來這家客棧,所以我有什麼理由付了錢不住店呢?」

  「哦。」

  「這是我的房間。」她站到床前,打量著絲毫沒有起身打算的男人。

  「我知道。」

  「可你現在躺在我的床上。」

  「我替你看門。」

  許吟秋下意識的吐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跟他計較,計較就上了他的當,「現在我回來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萬一他們去而復返呢?我不介意留下來幫你護衛。」

  她扯了扯嘴角,「但我介意有男人深夜留宿我的房間。」

  「秋兒。」他低聲喚她。

  愣了下,他柔軟清雅的嗓音在昏暗的房內透出幾絲誘惑,讓她的心在瞬間漏跳了數拍。

  「什麼事?」不自覺的,她的聲音也柔軟起來。

  「你不需要提防我的。」他夢囈般的輕語,伸手將她拉倒在床上,壓在自己的身上。

  不需要?許吟秋嘴角抽了抽。她一個恍神人就被他拉到床上,誰敢不提防啊。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抱你。」他回答得理直氣壯且正大光明,彷彿她問了個多麼滑稽的問題般。

  「你是我什麼人?」被他摟得緊緊的無法掙脫,她索性放棄掙扎,心平氣和地問。

  「說朋友太過生分。」他模稜兩可的回答。

  許吟秋挑了挑眉,抿抿唇「難道我們有比朋友還要好嗎?」話一出唇,心裡突然湧上一股忐忑不安的期望。

  「你不是我表妹嗎?」他笑。

  「這種假話用來騙外人吧。」她跟他絕對沒有十八等親以內的關係。雖然這樣想,可心卻在剎那間跌至谷底。

  「哦。」外人啊。他暗笑。她分明就沒把自己當「外人」嘛。

  「放我起來。」

  風霽雲明白幾事該適可而止,萬一惹得某人翻臉就麻煩了,所以他乖乖放手。

  「請吧。」許吟秋拉開房門,對他做出請的手勢。

  「真的不用我留下來?」臨出門前,他不死心的又問一遍。

  她的回答是用力關上門。

  真絕情,也真遲鈍!站在門外,他無聲搖頭。這丫頭為什麼就是不開竅呢?難道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還是他當初那個表親的爛借口讓不移的相信……沒錯,應該就是這個原因。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感覺還真是糟透了!

  許吟秋背靠在門上,伸用按在胸口,望天翻個白眼。她到底是怎麼了啊?最近心跳失控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再這樣下去,她可能就真要去看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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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14: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被人追殺是什麼感覺?

  許吟秋現在深切的體會到這種緊張、刺激、窮途末路的感覺。

  只不過,她身邊的某人似乎對這個遊戲非常的樂在其中,整個人都帶了種神采飛揚的興奮。

  「你是不是不正常?」她實在忍不住質疑。

  風霽雲斜倚在一棵大樹上,聽到她沒頭沒腦的問話,連眼睫毛都沒顫一下,只是發出一個單音節的「哦?」

  「哪有人像你這樣,被追殺還很快樂的?」正常人都不會是這種反應好不好。

  「不是殺你的嗎?」他一臉的無辜。

  「好像順帶也有針對你。」這門生意青衣樓十分的划算,一石二鳥,他又說什麼都不肯跟她分道揚鑣各自避禍,搞得兩人目標有些明顯。「稍加化妝如何?」

  「不要。」

  「這樣子實在太過招搖了。」根本就像是對青衣樓的挑釁。

  「我們又沒做錯事。」他借用她的說詞。

  呃……她對此保留看法,她自己是沒有,但他就不敢保證了。

  「你的表情真傷人。」

  「你到底為什麼會被青衣樓追殺?」她很好奇。

  「你師承何人?」她總是小心謹慎,顯露出來的武功路數讓人無跡可循,也讓他頗傷腦筋。現在他只知道她擅長易容,可是江湖上擅長易容的人不少,要想知道她師出何門並不容易。

  「你問這個做什麼?」許吟秋馬上一臉防備。

  「好奇。」

  「無可奉告。」

  「我的回答也是一樣。」

  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太過分了!

  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風霽雲笑開了嘴。

  「你不要太過分哦。」許吟秋這下更加火大。

  「我哪有。」他笑說。

  「你還在笑。」她控訴。

  他無奈的攤開雙手,「我也不想笑啊,可是你的表情這麼好玩……」不要太為難人嘛。

  「再笑我就生氣了哦。」她杏目圓瞪,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充滿警告意味。

  不料,風霽雲回以她更加響亮的笑聲。

  「喂—」是可忍,孰不可忍,許吟秋直接用行動直接表達自己的心情,揮手就是一掌。

  他輕巧的閃身避過,跳到一旁的大樹上,連連擺手,「我不笑了,不笑了。」這丫頭出手還真狠,這一掌不及余各能文分也肛分勁道。

  「我們接下來到底要去哪裡?」她站在樹下看他。

  「我以為你有目的地。」她一臉無辜的說。

  「我沒有目的地。」她之所以出來行走江湖,為的就是找丈夫,完全是漫無目的的到處走,如果遇到良人,那她的江湖之行也便隨之結束。

  聞言,風霽雲微微挑眉。沒企圖、沒野心,連目的地也沒有,她到底為什麼行走江湖?這讓他更加懷疑她當初會到姑蘇居心。

  她不是愛熱鬧的人,那麼她到姑蘇一定有目的。他有種直覺,自己十分不喜歡她的那個目的,這也讓他更想搞清楚她當時的上的是什麼?

  許吟秋目光閃了閃。他在想什麼?這個男人大部份的時候都透著一種高深莫測的氣質,讓人很難從他的臉上找到絲毫端倪。

  「既然你沒有目的地,那就跟著我走好了。」

  「你要到哪裡去?」

  「佛曰不可說。」

  「你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跟你走?」

  「難道一直以來,你不是都這樣跟我走的嗎?」

  她真的很想用暴力打掉他自信滿滿的笑容,但最後她還是忍了下去。沒關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她退隱江湖時,一口氣回報他就好。

  「表情真耐人尋味。」他從樹上一躍而下,走到她身邊。

  「彼此彼此。」她皮笑肉不笑的回應。

  「快中午了,我去打些獵物烤來吃。」

  「嗯。」

  看著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一片樹林之中,許吟秋的表情很是掙扎。現在是個落跑的好機會,也是她一直鼓吹要走深山老林的最終用意。

  「我到底是怎麼招惹上他的啊?」她喃喃自語,一臉的挫敗。

  最終,她撿夠生火的柴禾後,走到一棵大樹下抱膝坐下,等他獵食回來。

  不久,風霽雲就拎著兩隻兔子回來了,看到她,他笑道:「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她心裡一驚,淡定自惹的問:「我為什麼要走?」

  「難道你建議走山路不是為了藉機擺脫我嗎?」他好不訝異的說。

  許吟秋掀了掀嘴角:心中恨恨不已。他果然早有防備,幸好自己沒衝動行事!嘴上卻反問:「我為什麼要擺脫你?」

  風霽雲睨她一眼,拎著手中的兔子到溪邊清理。

  他什麼意思嘛,用那種眼神看她?

  「說得也是,可你也不是第一次想擺脫我了,我時至今日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聲音從溪邊傳來。

  不明白才有鬼!她不屑的撇嘴,暗自腹誹。像他這樣沒有麻煩就努力製造麻煩的人,跟他一起就代表無盡的麻煩,正常人都會避而遠之的好不好。

  「你真的不過來幫忙啊?」

  「你不是可以搞定的嗎?」她絕對不要再送上門去被人吃豆腐。

  「我只是不喜歡看你這樣隔岸觀火的神情。」他一本正經的說。

  她哪有?

  「我生火。」她打定主意不靠近溪邊,上次被他陰到,整個人撲進小潭裡,身上的夏衫被水浸透……憶起當日情景,她整個人像被火燒到,恨不得徒手挖個坑鑽進去。

  風霽雲垂首瞭然地一笑。自從上次之後,她非常忌諱跟他同時待在水邊。若不是她總是對他提防再三,他也不想使出小人手段,她越是防備,他就越想動手腳。

  青衣樓厲害!

  誰說飛鶯閣的消息最靈通?明明是青衣樓才對。

  他們已經在深山老林逃亡多日,行蹤無人得見,可他們還是找上門來。

  「這真是陰魂不散呢。」許吟秋看著圍上來的一群青衣殺手由衷感慨。

  「你很值錢。」風霽雲非常肯定。

  「這種時候打擊同伴是很不道德的。」她睨他一眼,不是十分認真的說。

  「每次都把敵人留給同伴的人又道德到哪裡去?」他雲淡風輕的問。

  「所謂能者多勞,表哥武功蓋世,身手敏捷,只好凡事擔待些了。」她從容自若的應對。

  牙尖嘴利!風霽雲暗自哂笑。

  許吟秋像往常一樣,殺手一逼近,身形便如鬼魅般飄移開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觀戰。這次來的全是青羽,他一人絕對沒問題。

  不過……秀眉微微蹙起。這幾次青衣樓所派出的殺手甚是詭異,從紫羽到黃羽等,卻又從未有超出黃羽的級別出現……感覺有點車輪戰的意味,用人海戰術來不斷消耗他們的精力,讓他們長時間疲於奔命應付,最後再給予致命一擊——真毒!

  當她察覺不對勁為時已晚,一道鮮血從風霽雲的左肩噴出,他忍不住發出一記悶哼,她的心也為之一緊。

  不是青羽!絕對不是!那個被風霽雲一劍挑開衣袖的人,手臂上露出的明明是黃羽的標聲。難怪她覺得今天的青衣殺手戰鬥力很強悍,原來如此!

  沒想到青衣樓也會做掛羊頭賣狗肉的事,讓黃羽級別的殺手穿著青羽衣裳混淆視聽。

  一道銀光瞬間從她的指間射了出去,只聞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眾殺手攻擊受阻。

  被擊落的暗器落地,卻是尋常的繡花針。

  風霽雲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大為歎氣。就連暗器都沒有明顯標誌,她的師門隱藏得真是太好了。

  左肩的傷處微微發麻,他立時明白對方刀上抹了毒,一邊閃躲眾人的進玫,一邊運指如飛封了左肩幾處穴道以阻止毒血攻心。

  三柄長劍迎面飛刺,兩柄短刀由下盤攻來,前後左右俱是刀槍劍戟,風霽雲今日嘗到雙拳難抵四手之滋味……

  那些人是完全當她死人哦。一個飛身直撲,兩條軟索子半空中自她袖中飛出,只聞嘩啦啦、砰砰一陣亂響,長的短的直的彎的諸般兵器統統受阻,甚至有不少被捲上了天。

  「刀上有毒。」

  「什麼?」她臉色一變,翻指間已多了一粒赤色藥丸,「吞下去。」

  眾殺手再次圍過來。

  許吟秋有些惱怒的蹙眉,「真是逼聖人抓狂。」她原本打定主意絕不沾染江湖血腥的,可是就像娘說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看到他受傷的剎那間,她殺心驟起。

  「秋兒——」他感到她身上透出的殺意,目光落在她手中兩條幾近透明的軟索上,驀然一驚。

  他想到記載《奇兵譜》中有關玄天如意索的描述,那是一代神匠司徒意凡晚年嘔心瀝血打鑄而成的最後一件作品。最顯著的標誌就是幾近透明,隨心如意。困熔了劍師的魂魄,會自己認主,若是無緣,得之亦無用。

  在風霽雲心思飛轉之際,許吟秋的身形已如穿花蝶影,兩條軟索在她手中飛舞盤旋,煞是好看。

  當空氣中飄散桃花香時,他眼神微變,眾殺手身形跟膾、招式遲緩,他恍然,連他自己都軟倒在地,只好苦笑,「慕容姑娘,你的易容術真的很厲害。」沒想到她竟然把景蘭成的桃花酥也弄到手。

  能使出桃花酥的人,除了景蘭成本人,就只有他的傳人慕容嫣蓉了。

  眾殺手眼神齊變。

  「好說。」雖然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讓殺手誤會她是慕容嫣蓉,但許吟秋仍然選擇笑著應承下來。

  「秋兒呢?」

  「那你得問她自己。」

  「唉……」

  她伸手抓住他的腰帶將他提起,衝著癱倒在地的殺手們嫣然一笑,「恕不奉陪了。」然後飛身而去。

  風拂過樹梢,帶起一片沙沙聲,人已行蹤杳然。

  整條手臂已經變成紫黑,就連他的臉色都有些青暗,看來這毒即使封穴也無法阻止擴散。

  看著她越皺越緊的眉頭,風霽雲反而一臉的雲淡風輕,「你還有五天時間幫我找大夫。」讓他們誤以為她是慕容嫣蓉應該可以迷惑一下青衣樓,但時間長了,紙終究包不住火。

  「你以為是大夫就能解這個毒嗎?」

  「那你就想辦法延長我毒發的時間。」他還是淡淡的口吻。

  「喂,中毒的人是你耶,為什麼你這麼事不關己,我卻要在這裡急得跳腳?」

  「問得好。」她垂首低語,嘴角的笑益發歡暢。

  咬咬唇,她在他身後盤腿坐下,「我幫你運功逼毒。」

  「要不白浪費力氣,現在我以內力暫時壓製毒性,再加上你手中的丹藥,應該可以撐一段時間。」他們還在被追殺中,如果她消耗內力助他,再遇上青衣樓的人只怕就吉凶難料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顧慮,可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她就心亂如麻,她好怕會失去他,這種恐懼緊緊的攫住她的心,幾乎令她無法呼吸。原來,一直想避開這個男人,是怕會愛上他,可是已經愛上了怎麼辦?

  「我撐得住,不要哭。」

  她哪裡有哭……伸手往臉上一抹。濕漉一片,果然是哭了!

  真是後知後覺的人。風霽雲心中暗笑。

  臉悄悄泛上一層紅暈,她略顯尷尬的背過身去,「剛剛有沙子吹進眼裡了。」

  他厚道的沒有指明這山洞裡根本不可能有沙子吹進眼裡,已經確定她的心意就沒必要再讓她惱羞成怒了。

  「要我幫你吹一下嗎?」

  「已經隨眼淚流出來了,不用。」她用手拍著自己滾燙的雙頰,命令自己馬上冷靜下來,否則要怎麼轉身面對他。

  「是玄天如意索嗎?」他輕問。

  許吟秋愣了下,沒想到他竟然認得出,「你見過?」師父明明說過,這世上見過如意索的人很少啊。

  「聽人描述過。」他這麼回答她。

  「哦。」

  「你怎麼會有桃花酥?」明白她不想針對如意索多說什麼,他適時轉開話題。

  「跟慕容三小姐借的。」她終於壓制了燥熱的面皮,轉身面對他。

  「她這麼大方?」他笑:心知只怕是順手牽羊,多半是她易容在慕容山莊搗亂時趁機弄來的。

  「情勢比人強時,就只好低頭了。」她倒也不多加掩飾。

  「你總是讓我驚訝。」

  你卻總是讓我無措。她心裡暗自咬牙。

  「嘔……」猩紅中帶黑的血灑落塵埃,風霽雲的臉色越加青灰,嘴角那抹殘留的暗黑更讓人觸目驚心。

  「風霽雲!」她驚惶的扶住他:心臟為之一緊,幾乎無法呼吸。

  「嘔……」他一張嘴又是一口血。

  「風霽雲——」她越加心驚,聲音無法遏制的帶著顫抖。

  這毒,比他想像的更厲害,更歹毒!竟然越壓抑,越反撲得厲害……

  「看來你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明明就是你的……」她本能的反駁,眼淚毫無徵兆的奪眶而出。

  「咳……現在能救我的……咳……就只有你了……」

  「你不要說話,先護住心脈要緊,否則就算我能找到救你的名師良藥,你也沒命活下去。」

  「嘴巴……真毒……」

  「再毒也沒你身上中的毒毒。」

  「……」

  「把這些全部吃下去。」許吟秋從懷裡掏出一隻瓷瓶,倒出十幾顆赤色藥丸遞給他。

  「都給我,你怎麼辦?」

  「現在快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一邊淚流滿面,一邊卻咬牙切齒,彷彿跟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她還真是個矛盾的女人。

  「吞掉。」她的語氣毫無商量餘地。

  風霽雲決定還是別激怒眼前這頭母老虎為好,現在他明顯處於「弱勢」,只好示弱。

  「一口氣吃這麼多顆肯定很補,萬一我流鼻血,你可千萬別誤會。」最後他忍不住提前聲明一下。

  許吟秋直接一腳踹了過去,讓他五體投地冷靜一下。

  「我是傷患。」

  「欠扁的傷患。」

  「流鼻血了。」他難掩訝異,「原來你真的給我吃大補丸。」

  許吟秋頓時羞憤交加,這個男人——

  馬蹄落在青石板上發出睫嚏的清脆聲響,一輛馬車在夜霧之中緩緩駛進,最後停在小鎮唯一尚未打烊的小店前。

  昏黃的燈光下,值夜的小二倚在櫃檯邊昏昏欲睡。

  「店家,一間上房。」

  「啊……哦,一間上房。」小二驀地從半夢半醒間轉醒,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個淺笑淡然的青衫少婦。

  「幫我扶一下我家相公好嗎?」

  和顏悅色讓人有種沐春風感覺的女子這麼問,任誰都會說聲「好」。

  掀開車簾的瞬間,小二不禁朝少婦掃去一眼。車內男子臉色臘黃,雙眸無神,一看便是久病在床之人。這樣一個和善的女子,丈夫卻是個癆病鬼,世事多無奈!「

  「相公,慢點。」

  「咳……」

  這是幫忙扶持,但小二明顯感到那男子幾乎把全身重量都加到自己妻子身上,讓人不禁替那柔弱的女子擔憂。

  「小二哥,麻煩你替我打盆熱水來,再弄些清淡的飯共送進房裡。」將丈夫扶著在床上躺好,她轉身向小二吩咐。

  「好的。」小二轉身離開,出門時順手替他們帶上房門。

  房內只剩下夫妻兩人,丈夫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妻子走到窗前推開窗子,遙望天際晦暗不明的星子。

  「娘子,為夫渴了。」聲音清潤如泉水,絲毫不見病弱氣短。

  「哼。」恬淡如菊的少婦冷哼一聲,文風不動,任由夜風拂面。

  「秋兒,我是病人。」他再次端出傷患的身份。

  許吟秋的手悄悄握成拳,然後又慢慢鬆開,轉身走到桌前替他倒了杯茶水。

  「水。」

  他接過手,猶豫了下,這才開口道:「夫妻同房外人才不會疑心。」

  「我沒想跟你同房。」

  「咳……你要照顧我啊……」

  她沉默不言,心裡恨恨地想,就不要讓她碰到慕容嫣蓉,否則她一定打到她連慕容夫人都認不出來。

  「又在想什麼?」

  「想揍人。」她咬牙瞪他。

  「我的命可是你好不容易保下的……」你不會想做白工吧?他用眼神將後面的話補充完整。

  她當然不想,可是這路行來,她忍到快內傷。

  正當房內氣氛趨於緊繃的時候,小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客官,您要的熱水小的拿來了。」

  「進來吧。」

  「飯菜一會就好,勞煩夫人稍等。」

  「不急。」

  「那有事再叫小的。」

  「好。」

  看著房門重新關上,風霽雲感慨良多,「你在人前,永遠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可是門一關,你就原形畢露,變臉如同翻書,這是不是你們女人的專利?」

  「聽起來你閱盡千帆。」

  他被她微瞇的杏眸中射出的冷光取悅了,「吃虧上當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並不值得宣揚。」

  「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

  「身體髮膚授之父母,理當愛惜,牡丹再美總美不過自己的生命。」他頓了一頓,發出一聲輕笑,「況且你又算不上牡丹。」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你怎麼不讓牡丹延你的命?」

  「所以我才說美麗其實作用不大,你剛剛好。」

  許吟秋將布浸入熱水中,然後快速撈出,直接蓋到他臉上,聲音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連日奔波,奴家幫相公淨面。」

  被熱巾敷面的人只是悶笑在心,他當然也聽到小二的腳步聲,況且這一路行來被她這樣「關懷」也不是頭一遭,他習慣了。

  「客官,你們的飯菜好了。」

  「端進來吧。」

  小二進門將飯菜擺上桌。

  「麻煩小二哥了。」

  「夫人客氣了。」

  等小二離開,許吟秋端起湯碗聞了聞,然後將一粒藥丸溶於湯中。

  「大補湯。」風霽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些日子她偶爾會失蹤一段時間,而他服食的各類湯藥中不乏解毒延命的聖品,有些甚至是名門名派的獨門療傷保命聖藥。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可是他知道她費盡心機,也飽經風險,而她的來歷他也隱約猜到一點,只需最後的確認。

  「補你個頭。」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要不是用這些解毒聖品拖著,現在她已經可以給他辦奠祭了。

  「如果不是補湯,怎麼我最近總是氣血翻騰;心緒不穩,常有衝動的慾望?」

  許吟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他一定要這樣隱晦地挑逗她嗎?

  「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許。」她硬邦邦的說。

  「其實,」他刻意地頓了頓,「我不介意。」

  許吟秋的臉瞬間爆紅,慌亂的低頭將手中的湯一飲而盡。

  「唉,你補什麼啊!」他歎氣。

  她氣結,羞憤交加,雙手握拳,惡狠狠的說:「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用手把你的嘴撕爛?」

  「我比較喜歡另一種懲罰的方式。」他一本正經的建議。

  「什麼?」她呆呆的問。

  「用你的嘴咬我。」他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羞到極便是面色鐵青,她幾個大步走到床邊,伸手攫住他的下巴,拿出一隻小瓷瓶就往他嘴裡倒。

  他笑著任她灌,手悄悄摟上她的腰。「給我喝什麼?」

  「毒藥。」她恨恨的咬牙。

  「謀殺親夫。」他恍然。

  「為民除害。」她反唇相譏。

  「能不能把我臉上的皮揭下去?」他很不喜歡現在這個癆病鬼的形象,每每旁人看到時,都對她流露出同情的神情,這讓他很受傷。

  她衝著他嫣然一笑,輕輕吐出兩個字,「不能。」

  「長得太帥真的不是我的錯。」他誠懇的說。

  「可是能引來殺手就是你的錯。」她比他更誠懇。

  「他們也在追殺你。」他堅決不要背這個黑鍋。

  「可是你的臉明顯太過招搖。」她理由充足。

  「那你就確定自己的臉不會出問題?」

  許吟秋笑,「平凡有時就是最好的保護色。」

  雖然想反駁,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道理,像她這樣毫無特色的外貌,即使是飛鶯閣的人要查,也是頭疼的一件事。尤其她又精通易容術,艱難度可想而知。

  「你最近招惹了不少人。」

  「我不是個喜歡打麻煩的人。」

  「卻也不是一個怕麻煩的人。」風霽雲接口道。必要的時候她不惜以身犯險,這也讓他隱隱不安。

  「我餓了,先吃飯。」她岔開了話題,並拉開她環繞在她腰際的魔爪。

  他苦笑,也藉機整理自己的思緒。事情始終是要解決的,這次青衣樓害他差點小命不保,若不回敬,當真要讓人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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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15: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月光從窗隙射入房中,風霽雲靜靜的躺在床上。

  她又出去「借」東西了……想到許吟秋,他的眼神不自覺溫柔起來。

  嘴硬心軟、口是心非的丫頭!為了救他,她已經不在乎是否會暴露師門而招來麻煩,即使不說出口,他又怎會不明白她一番心意,明明是最怕麻煩的人吶……

  耳際一聲輕響,一隻手拉開窗戶,一條黑影跳進來,雙腳一落地便單膝跪地,垂首行禮,「屬下參見少主。」

  「傳消息給青衣樓主,讓他適可而止。」

  「是。」

  「慕容嫣蓉現在在哪裡?」

  「鳳城簫家。」

  「繼續盯著她。」

  「是。」黑衣蒙面人猶豫了下,「少主,您中的毒真的沒事嗎?」

  「這是某個人要擔心的事,你不必操心。」

  「是。」

  「沒事就退下吧。」

  「屬下告退。」

  黑衣人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的離去。

  不久,窗欞又是一聲輕響,一身玄衣的許吟秋跳了進來,落地的瞬間,身子有些踉蹌,旋即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血。

  「秋兒!」風霽雲大驚失色,立即從床上翻身坐起。她怎麼會受傷了?根據消息,這個地方並沒有太過棘手的武林人士啊。

  「沒、事……」她就勢坐倒在地,雙掌在胸前交錯,閉目打坐。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翻滾的內息已經平息,抬袖將嘴角的血痕擦掉,慢慢站起。

  「碰到什麼人了?」

  「沒事。」她垂下眼瞼,避開他的目光。

  「你知道我想聽的並不是這個答案。」

  「我能給的就只有這個答案。」

  「我們之間真的需要如此生分嗎?」

  「你又何嘗沒有對我隱瞞。」她不問不代表她沒懷疑,更不代表她對這些日子或隱或現在他們周圍的人毫無察覺,只不過因為那些人毫無殺氣,她便權當不知罷了。

  「……」果然是沒瞞過她。

  許吟秋不再理他,逕自到一旁的軟榻上打坐休息。

  風霽雲看著她,心念轉動。彼此都太過保留,是否就是他們的關係始終沒辦法再進一步的原因?要是這樣的話,他真的不在意對她全部坦白的,先前也是顧忌她會害怕麻煩,他才閉口不說的嘛。

  「有傷在身,就不要胡思亂想。」

  他看著她笑了。這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秋兒,我……」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今晚的衝擊有點大,她不想讓自己更加的混亂。

  「這話讓我很傷心。」

  她懶得理他,她知道他對自己是不一樣的,但她不太喜歡他對自己這樣無賴加無恥。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如果與外人不同的待遇是這個的話,她還比較喜歡那個對人冷淡有禮的風霽雲,至少她不會在頭疼之餘又不忍下手扁他。

  他受傷中毒之後,她終於釐清自己的心思,可是卻越加煩躁。愛上這樣一個天生帶麻煩的男人,簡直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大大違背了她十八年來的處世信條。難怪她本能的抗拒接受這個事實,只是事實終究是事實。

  在她因他受傷而揪心不已,恨不能以身代替時,一切就已經無法挽回。她讓爹娘同時失望了,風霽雲相貌俊美,與爹所說的美男子皆不可靠相悖。初遇時,他冷漠孤清,結果卻像娘說的那樣,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許吟秋難得的對自己的未來憂慮了下。

  老實說,跟爹娘一比,青衣樓根本就不算什麼,真正恐怖是那對夫妻啊。

  「你真的不想跟我說一下今天碰到的人嗎?」他打斷她的沉思,不喜歡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彷彿遺忘了週遭的一切。

  「說了你也幫不了我。」

  「你看不起我。」

  「你現在的情形,我很難看得起你。」她實話實說,半點也不顧忌當事人的心情。

  「我很受傷。」

  「嗯,你確實有傷在身。」

  「秋兒。」他抗議。她這是往傷患的傷口插刀,他不過就是不小心中了招罷了。

  「事實勝於雄辯。」

  於是,風霽雲噤聲了。她對他漸漸撤下防備很好,但是這樣毒舌很不好!非常不好!

  「你知道青衣樓在什麼地方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月光很柔和,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於是在氣氛很好的情況下,他非常老實的點頭,「知道啊。」

  「那我們就去青衣樓吧。」

  他沒有以為她開玩笑,事實上,秋兒很少會開玩笑。

  「為什麼要去青衣樓?」

  「他們應該有解藥。」

  「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去呢?」他對此十分好奇。

  「因為當時我認為比起自己找解藥,去青衣樓要解藥更麻煩。」

  「現在呢?」與那天她受傷有關嗎?

  「現在我發現去青衣樓也不是那麼麻煩了。」相對的。

  「你那天到底遇到誰?」他鍥而不捨的再次追問。

  她一如既往,再次忽視。

  這個江湖有太多秘密!

  「其實,我是飛鶯閣的少主。」他還是選擇主動交代。

  許吟秋楞了下,眨了眨眼,然後衝著他慢慢露出一抹淺笑,他頓時有種怪異的預感。

  「嗯,這個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我平時沒事時也客串一下青鳥。」

  飛鶯閣之所以消息來源迅速且準確,是因為旗下有數之不盡的青鳥,除了閣中自身培養的青鳥外,還有些零散的江湖青鳥,他們大都販賣一些秘聞換取銀兩。

  「你們付給青鳥的酬金很令人心動的。」

  「那也要你的消息有價值。」

  「太有價值的消息往往都不容易弄到手,所以我也只偶爾客串,通常我還是喜歡老老實實的擺攤寫信。」這麼說的時候她笑得很滿足。

  她始終還是堅守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做人信條,只不過,最近為了他拆了東牆補西牆,到底還是把六扇門的那個人驚動了。唉,那個人真是的,明明她都用他們需要的東西跟他們換了嘛,怎麼還是去報官了呢?

  「慕容山莊的內幕消息是你賣的。」他終於弄清了一件事。

  「是呀。」她笑得無辜而淡然。

  「難怪那麼便宜。」當時他就很想結交一下這位盟友,沒想到卻會是她。

  「消息的價值在於它能為我帶來多大的效果,雖然錢不太多,但我報復的目的達到就好。」她一臉的無所謂。她很少被人激怒的,至少行走江湖這幾年是第一次被人激怒到爆發。

  「慕容夫人真的與景蘭成有染?」這應該是她被人追殺最有可能的原因。

  她用一種非常怪異的眼神看著他,「慕容大少是你朋友。」她忍不住提醒他。

  「我只是好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

  「無可奉告。」那是江湖隱秘啊隱秘,她還想活到壽終正寢。

  「我不會說出去的。」他保證的舉手做發誓狀。

  許吟秋斜眼看他,神秘兮兮的湊近,「可惜你是飛鶯閣的少主。」江湖最大情報組織的接班人,可信度太低。

  他發現她越來越惡劣,有恃無恐的對他做盡一切挑釁之事,然後若無其事的拍拍屁股閃人。

  他一伸手就抓回又要溜掉的人,她不及提防就被拉倒,不小心壓在他的傷處,然後他就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看,疼了吧。」她說話的口氣著實刺激到他。

  「是你撞的啊。」太沒良心了。

  「誰叫你拽我。」她理直氣壯。

  「你真的很想氣到我毒發身亡嗎?」他咬牙切齒的問。

  「那我也不用這麼煩惱了。」她一副不勝惋惜的口吻。

  「今天晚上你就跟我一起睡吧。」他發狠。

  「你太陰險了,」她大叫,「竟然想過毒給我。」

  風霽雲頓時失聲,覺得自己似乎上了一艘賊船,並且現在想退票已經太晚了。

  「你這些想法都哪裡來的?」他有些頭痛。

  「做什麼?」

  「我想拜見一下灌輸你這些想法的高人。」如果有可能就把對方扁成豬頭,簡直是在給他製造無形的災難嘛。

  「師父不會想見你的。」

  「為什麼?」

  「她討厭長得好看的男人,尤其是你這樣不純良的。」

  很好!說他不純良,他一定會不純良給她看的。

  「你最近找來的這些靈丹妙藥很好用啊。」

  「還好吧。」她戒備地看著他,不明白話題怎麼就轉到這兒來了。

  「你什麼時候調查好這些的?」她總不至於神機妙算到他有一天會中毒,就提前查清別人家裡有啥靈丹妙藥吧。

  「我喜歡到處找寶貝,就算不能拿,看看也是好的。」這算是遺傳吧,所以處處留心的人想找東西時,就特別容易。

  「不愧是千面神仙手的徒弟。」他笑,語氣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

  「她是我娘喔。」這次她沒再瞞他。

  風霽雲臉上的笑僵了下。猜錯了,有點丟臉。

  「前輩是個美人。」最後,他只好這樣說。

  許吟秋馬上賞給他兩記冷光。

  「我的意思是你長得不像前輩。」

  冷光強度加大。

  「我喜歡你跟長相沒關係的。」

  「哼。」算他勉強過關。

  「真的要去青衣樓?」趕緊轉移到安全話題。

  「嗯,我要去換解藥。」

  「換?」他狐疑。

  「拿什麼換?」

  「你。」

  風霽雲再一次失聲,瞪著某個表情無辜的人。

  「你認為這樣不好嗎?」

  「我中了毒,而你拿我去換解藥?」他無法理解她的邏輯。

  「我是很想拿自己去換,可惜我不是美人。」

  這就是報復啊,赤裸裸的。

  「天色不早了,我們睡吧,明天還要趕路。」他決定認輸,男人遇到女人,為虎添翼像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青衣樓主有什麼重要的寶貝嗎?」

  風霽雲目光灼灼的望向她。他終於知道她要幹什麼了,不愧是千面神仙手的女兒,居然能想到偷青衣樓主的東西再跟他交換解藥。

  「或者他最想要什麼東西?」她換個說法。

  「你可以選擇打敗他,逼他交出解藥。」他似真還假的建議。

  「其實我不喜歡跟人打架,能和平解決的話,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明明就是打死都不想顯露師門的托詞。

  「睡吧。」

  「我要睡地鋪。」她想跑。

  「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娘說過,男人的話不可信,尤其是滿腹心計的男人。」當時的例證毫無意外的,還是她的爹親大人。

  「……」他回頭要調出閣中千面神仙手的所有卷宗,好好研究一下這未來的岳母大人到底是什麼樣的脾性。

  午後的陽光炎炎,熾熱的灑落在大地上。

  此時官道上行人稀少,他們的馬車停在離官道不遠的一處樹林前,獨享這一方的寧靜。尤其,身邊有佳人相伴,縱是苦寒之地,也會變得春暖花開。

  不久前,一隻灰色信鴿落到風霽雲的手上,現在他手上拿的便是從鴿子腳上取下的一小卷紙。

  許吟秋靠坐在車門上,微微的瞇著眼,彷彿已經睡著。

  風霽去知道她沒睡,嘴角輕揚,湊到門邊,與她比肩靠坐在一起。

  「你真的不好奇嗎?」

  享受著微風拂面的清爽,她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他轉過頭,她的臉近在咫尺,隱有梨花香沁入鼻翼,心中不禁一蕩,情不自禁湊過去在她頰畔一吻。

  許吟秋身子一僵,卻沒有閃避,只是悄悄酡紅了雙頰。

  風霽雲愜意的望著天空飄浮的白雲說:「信上說,前幾日六扇門總捕頭曾秘密在夏江鎮出現。」

  她抿了抿唇辦,沒有睜眼。「你想說什麼?」

  「是他打傷你的吧。」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果然不愧是飛鶯閣的少主。」

  他從她輕描淡寫的口氣中聽出不快,不由得輕笑一聲,「在生氣?」

  「哼。」

  「據說令慈跟現任六扇門總捕頭的師兄失蹤有關,所以他才會找上你吧。」

  「你想說什麼?」

  「你如此忌憚於他,是否有某些原因?」總捕頭一出現,她就馬上停止「借」物行動,其中絕對大有文章。

  「風霽雲,」她驀地睜眼,雙手握緊,「再私下調查我,我真的會翻臉。」

  「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傷了你。」他一臉無辜。

  「很好的理由。」聲音似乎還帶了一點笑。

  「你要告訴我了嗎?」

  「青衣樓主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許吟秋目光灼灼的瞪著他。好啊,要攤牌,大家一起攤,她一直忍著不問是不想打探別人的隱私,現在她決定光明正大的出來。

  「有點複雜。」風霽雲伸手揉著太陽穴。她竟然會反將一軍。

  看樣子確實是挺複雜。她無聲的表示贊同。

  等了半天,他看到她仍舊一臉興致勃勃的看著他,知道沒辦法搪塞過去,只好說道:「非敵非友,可敵可友。」

  說了等於沒說。

  許吟秋撇撇嘴,轉頭繼續閉目養神,當他不存在。

  「你真的打不過那位六扇門的總捕頭,還是有別的原因?」他不死心的問。

  「他是個經驗老道的捕頭,而我是個欠缺經驗的賊。」想了想,她這麼回答。

  「瞭解。」

  「偏偏不巧的是,這位大捕頭跟我家的關係有一點點的複雜,所以我只好避而遠之。」

  他跟青衣樓主關係複雜。所以,她跟簫大捕頭的關係也複雜。

  好,很好,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答案。

  「你真的很想知道我跟青衣樓的糾葛?」

  許吟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本能的就要拒絕,「不用……」

  他的食指輕輕的點在她的唇上,笑著搖頭,「我既然決定說了,你又怎麼能不聽呢?」指腹摩挲著她柔軟的紅唇,他整個人朝她緩緩靠過去,以唇代替了粗礪的指腹。

  許吟秋的臉頓時緋紅一片,一時忘了反應,任他一點一點的加深這個吻,更囂張的撬開她的貝齒鑽進去與她的舌嬉戲糾纏。

  不知何時,兩人已經移進車廂內,垂落的車簾遮擋一部分的光線,車廂內半明半暗,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的手滑過她的豐盈,一路向下蜿蜒,最終停在那處迷人的幽谷前,像蛇一般滑了進去。

  她的手猛地一緊,狠狠地掐進他光裸的肩頭,人也在瞬間回神,本能的夾緊雙腿,「停、停下……」

  「秋兒……」他充滿情慾的看著她,聲音沙啞低沉中透著誘惑,「我要你。」這種時候喊停,會要他的命。

  「不行!」她察覺到他的手指竟然開始抽插,陌生的疼痛刺激著她的敏感,帶給她求知的恐懼,本能的開始推拒他。

  看出她的恐懼,風霽雲萬般無奈的抽離手指,滿臉的失落,「秋兒……」她可知他那裡疼得都要爆炸了,這樣讓他強行壓制太殘忍了。

  「你起來。」

  「再等一會。」他將頭埋在她肩頸處,努力平息著體內躁動的氣血。

  女性的直覺讓她乖乖地任他壓著沒反抗,等著他恢復平穩的呼吸。

  當他一離開自己的身子,許吟秋就以最快的速度縮到車廂一角,手指發顫的整理自己被剝得七零八落的衣物。

  他們明明是在說些挺嚴肅的事,怎麼會突然間就演變到現在這個局面呢?這男人太無恥了,怎麼能用這種方式轉移話題?想到這裡,許吟秋恨恨的瞪過去。

  不料,正撞上風霽雲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整個人歪倚在車廂上,完全沒有整理自己。

  束起的長髮因為剛才的情動而散落幾繒在頰畔,敞開的衣襟露出他平滑而又結實的胸肌,平日總是斯文俊雅的人,此時卻有了幾分頹廢性感,更加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妖孽啊!

  許吟秋紅著臉別開眼,恨不得就地挖個坑鑽進去。他那赤裸裸的目光讓她有種已經被人剝光的感覺。

  車廂內太過曖昧的氣氛讓她很無措,下意識的咬住下唇,掙扎著釐清楚思路。

  「你跟青衣樓到底有什麼糾葛?」說話吧,無論說什麼都比這種無聲的曖昧好。

  風霽雲發出一聲輕笑,「這個我可是只打算告訴我娘子的喔。」

  「讓你說就說,廢話那麼多。」他剛才差一點就跟她把所有夫妻該做的事做全了,現在才來事後告知太惡劣了。

  「你過來讓我抱,我就告訴你。」

  她羞惱的瞪他。這個太得寸進尺了。

  風霽雲舉起雙手,一臉的笑意,「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做。」

  許吟秋內心掙扎著。便宜都被佔盡了,她卻還沒能知道應該知道的內幕,這也虧太大了。咬咬牙,她慢吞吞地朝他移過去。

  瞧她那慢動作,看不過去的風霽雲索性一伸手將她抓進懷裡,摟緊她,將下頷抵在她有肩窩處,舒服的發出一聲喟歎,低垂的眼瞼斂去他眸底的一道精光。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快說。」她不安的催促他。

  「這就告訴你。」

  寧靜的午後,在無人經過的軍道樹林前,他用一種平淡的語調講述了飛鶯閣與青衣樓恩怨的糾葛。

  話說,二十多年前飛鶯閣的閣主娶了上一代青衣樓主愛慕的女子為妻,而導致三人半生的糾葛。

  最後奪愛不成的青衣樓主便執著的將心願寄予後輩身上,可惜雙方生的都是兒子,於是風霽雲與這一代的青衣樓主便開始他們頗富戲劇性的恩怨。

  許吟秋雖然想過風霽雲跟月殺的關係很密切,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青衣樓主竟然就是傳聞中的月殺,那個屢屢跟青衣樓過不去的神秘殺手。

  黑幕!這樣看來,那個傳言的產生根本就跟風霽雲存心整人有著莫大的關係。

  唉!誰叫上一代的青衣樓主哪來的失心瘋,竟指定他當月殺的接頭人,所接的生意不可不從……

  互為因果,又互相掣肘。

  就如風霽雲向她說的那樣,他們的關係很複雜。

  聽完這段故事,許吟秋很不厚道的笑倒在某人懷裡。

  看著笑得毫不掩飾的人兒,風霽雲的眼裡只有滿溢的寵愛。秋兒拋卻了淡定的外衣,其實是個很調皮的女子。

  「秋兒,做為交換,你是不是也該把自己的家人介紹一下呢?」他低頭輕咬在她粉嫩的耳垂上。

  她瑟縮了下,「你不是有在查?」

  「我更希望能聽你親口講。」

  「我爹跟我娘是出了名的死對頭。」她這樣說。

  風霽雲面露訝異,「二十年前突然失蹤的天下第一神捕!」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首。

  「嗯。」她輕輕的點頭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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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15: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官賊是對立的,許吟秋的爹娘也是對立的,即使他們成了親。

  而做為這對官與賊共同的女兒,她從小接受的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教育,好在她承受力較之一般人強韌許多。

  因為父親曾是天下第一神捕,是六扇門中至今為止最為傳奇的人物,所以她的追蹤術盡得其親傳,且擅長驗屍偵破。

  同樣的,母親曾是天下有名的神偷,所以,練就她的輕功獨步天下,取人錢物猶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只是也由於這對官與賊的夫妻觀念的不同,在她出師後為官為賊的問題上僵持不下,甚至一次又一次吵架到上演全武行。

  「最後結果呢?」風霽雲對這個話題非常的感興趣。

  許吟秋吐出一口氣,抿抿唇,帶著幾許無奈與挫敗,「最後,我師父說,實在不行,不如就讓我隨她回山修行去吧。」

  他的表情為之一僵。幾乎都忘了她言談之間,曾經一再表露是有師父的。

  「修行?」她的師父是出家人?

  想到師父,許吟秋的臉上掠過一線淡淡的憂鬱。

  風霽雲伸手接緊她,無聲的給她撫慰。

  隨著她的心念轉動,盤在她手臂上的玄天如意索輕輕的落到她的手心,「你認得它的。」

  「司徒意凡最後打造的神器。」他的神情不由得流露敬畏。

  「兵者,凶器也。所以以打造神兵利器聞名的司徒家,其實世世代代遭受著詛咒,每一代皆有一人需捨身出家修行以減輕家庭罪孽,而我師父就是這一代的修行者。」

  風霽雲為之震動。原來輝煌的身後是如此的悲傷。

  振作了下精神,許吟秋笑了笑,清脆的笑聲驅散那隱隱飄浮的沉悶憂傷,「不說這個了,說說你身上的毒吧,你說青衣樓會不會給你解藥?」

  「你說呢?」

  她笑道:「你與他自幼便糾纏不清,於情於理他都應該不會希望你這般輕易的死去吧。」然後臉色驀地一冷,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咬牙不已,「你心裡其實一直有底的吧,卻仍然看著我為你急得團團轉。」這人太惡劣了!

  風霽雲淡定的笑著,絲毫不以為意,「若非如此,秋兒,」他溫柔的輕喃,「你的真心要藏到何時?」

  許吟秋一楞。是呀,藏到何時?她一直在找丈夫,可卻從來不考慮一直圍著她轉的這只妖孽,因為她明白這樣的男子桃花太多,她本能的抗拒。

  「怎麼不說話了?」

  她笑了笑,自語般地道:「你說得對,大概會一直藏下去。」真心可以藏,卻騙不過自己,一遇他出事便再也無法自欺。

  「為什麼要藏呢?」他歎氣,實在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

  許吟秋定定地看著他,表情帶了些遲疑,最後咬了下牙,彷彿下了什麼決心樣,開口說:「其實,我從家裡出來,沒想過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這個他倒看出來了,她避麻煩如瘟疫,整個人韜光養晦得很。

  「我就想著找個稱心的丈夫,然後退隱。」

  風霽雲無語的看著她,嘴角直抽搐。她沒在江湖上闖出名號就敢嚷著退隱?這還真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只不過……神情驀地一斂,他盯著她,「你說,你是出來找丈夫的?」

  這個眼神有點危險,許吟秋本能的想退到安全地帶。

  他邪邪地勾起嘴角,牢牢將她困在懷中,「這便想跑了?」難怪他一直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原來她的動機真的很不單純。

  「我為什麼要跑?」她嘴硬。

  風霽雲擁著她,用一種悄然的口氣說:「難怪你這樣一個對麻煩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會去姑蘇,原來你是去看男人。」

  許吟秋歎了口氣,有幾分無奈的道:「看人者人恆看之,他們跑去看美人,順便讓我看一下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真是個好答案。

  「我不夠俊傑嗎?」

  她抬頭看他,一臉茫然。

  「為什麼你就沒考慮一下我?」

  「我爹和師父都說過,太過漂亮的男人很危險,我娘講陰險的男人更危險,而你兩者兼具,實在不是丈夫的最佳選擇。」即使到現在,她仍是這樣認為。

  「我陰險?」有人愀然色變。

  「你明明不是月殺,卻害人誤會我是月殺的接頭人,難道還不夠陰險?」

  他微微一笑,「當時你可是深信不疑。」

  「因為我想不到你有需要騙我的理由。」頓了下,她長歎一聲,「可是,爹說得對,有時候人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許你只是心血來潮。」

  「令尊果然高見。」

  「我們還要繼續往青衣樓去嗎?」

  「嗯,我已經讓人約了他。」

  「噢。」

  「你不問我什麼時候約的嗎?」

  「你身為飛鶯閣的少主,若連這點本事也沒有,那飛鶯閣也就不用再江湖上混下去了。」

  「除了解藥,還有你被人追殺一事——」

  「據說,青衣樓接下任務便是不死不休,讓他們自動放棄很難。」她截斷他的話,微微蹙起眉頭。

  「我不會讓人傷你的。」

  「人生在世,每天都有意外。」她實際的說。

  他大受打擊,「你為什麼一直不肯相信我?」

  許吟秋無奈的看著他,伸手拍拍他的肩,感慨地說:「第一次,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景蘭成動走了。」

  風霽雲的臉色一黑。

  可是,她尚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繼續說:「第二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中了毒,還得我出手助你。」

  有人的臉色由黑轉青。

  「在這樣的前提下,要我繼續相信你真的很難。」她總結。

  她就是專門生來打擊他的吧?

  他行走江湖以來出的幾次糗都被她看到了,且牢記在心,不時就拿出來加深他的印象,彷彿生怕他會忘記一樣。

  「我不過就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她格外的雲淡風輕。

  風霽雲閉了下眼,把一肚子的鬱悶壓下去,信誓旦旦的宣告,「不會再有下次。」

  她很不給面子的笑了下,「那我就拭目以待。」

  殺手是門很講信譽的職業。

  所以聽到青衣樓主拒絕終止對她的追殺時,許吟秋一點都不訝異。她早說過不可能,偏偏有人想試一下。

  不過,好在解藥是拿到手了,雖然是兩個男人打了一架後才拿到的。

  風霽雲對某人袖手旁觀的舉動十分的不滿,所以事後他質問:「你當時為什麼不出手?」

  「倚多為勝不是英雄好漢的行為。」她一本正經的回答他。

  「他可是派殺手追殺你的幕後主使者。」

  「所謂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他也不過是個生意人罷了。」一逕的滿不在乎。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我身上的毒傷?」

  許吟秋看了眼他憤憤的表情,撇了撇嘴,「那個人好像根本沒打算要你命。」卻也不是準備放他一馬,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真複雜啊。

  「你也見過他派殺手追殺過我。」

  她當然有看到,他們之間的孽緣就是從一次的邂逅開始的。這樣一想,當時她真的應該趁機下黑手的。嗯,她開始有點後悔了。

  「好像他們追殺你也不是很認真。」看起來很有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意思,甚至殺手的級別都沒超過黃羽以上,明顯是有人故意放水。

  風霽雲眼中閃過笑意,他當然知道其中的曲折,大都時候能留手他也不會下殺手,畢竟他們不過是上一代恩怨的受害者。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閃電,劃亮陰暗的天際,雨勢驟然加劇,一時水氣瀰漫無法辨識遠處的景物。

  此刻此景與他們在小廟相遇的情形很相似,下意識的,兩人對視了一眼。

  「幸好我們找到這間破廟避雨,否則就成落湯雞了。」許吟秋無比慶幸。

  風霽雲笑了笑,「淋濕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是嗎?」她不以為然。

  「將衣服烤乾也就是了。」

  她被他過於熾熱的目光盯著心跳加速。深山破廟,大雨攔路,孤男寡女……許吟秋不由自主地又憶起那日在車廂內發生的一幕,整個人都快燒起來。

  「我想知道慕容嫣蓉現在在什麼地方。」

  風霽雲走到她身邊,像她一樣將目光投向綿密的雨簾,「想釜底抽薪?」

  僱主取消交易,青衣樓即停止追殺,這個規矩許吟秋自然也是明白的。

  「是呀,總不能未來一直東躲西藏的生活啊。」她不喜歡整天易容來易容去,感覺很麻煩,更不喜歡跟人打打殺殺,因為她討厭血腥。

  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感覺她微有掙扎,便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慕容畢竟是我的好友。」

  「我明白。」漂亮男人果然是麻煩啊,瞧他惹來的這株爛桃花,真是要人命。

  「打算怎麼做?」

  「到時候再說吧。」她的口氣有些意興闌珊,這樣的事情從來不曾在她的計劃中,可是自從遇上他,她所有的計劃都變了樣。

  「什麼時候帶我去見你爹娘?」

  她渾身一震,扭著看他,卻見他低頭深情款款的看著她。

  風霽雲輕輕一笑,將她攬得更緊,「總該去拜見一下岳父岳母大人啊。」

  許吟秋沉默一會,然後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說:「現在不行。」

  「為什麼?」

  「他們是退隱之人,而我現在惹了一身的是非,不想這時打擾他們的平靜。」

  風霽雲也沉默了,她為了他才沾惹這一身的是非,內疚之情油然而生,默默的抱住她。

  有時候,話其實是多餘的。

  不期而至的大雨,在雨中飄搖瀕臨倒塌的破舊廟宇,兩個默默相擁的人,心貼得很近很近……

  「慕容山莊」四個耀眼的金字仍舊在陽光下發散著奪目的光輝。

  第二次來到這裡,心境卻截然不同,許吟秋不由得感歎世事無常。

  「風見、許姑娘,裡面請。」慕容劍飛依然是那般的濕潤優雅,跟在他身邊的老總管也仍舊是那麼的進退得當。

  「我想見慕容前輩。」風霽雲直接說出此行的目的。

  他楞了下,「家父——」

  「慕容。」

  慕容劍飛微微低下頭。眼飛鶯閣的少主說謊,果然不是明智之舉。

  許吟秋本來不想開口的,可是,看了眼前這對突然沉默不語的知交好友,她不得不出聲,「如果慕容少爺可以作主的話,我們也不是非見莊主不可。」

  「許姑娘——」他欲言又止。

  「慕容三小姐應該已經回莊了吧?」

  知道自己瞞不過他們,他索性保持沉默。

  許吟秋笑了笑,繼續說:「如果莊主真的不想見我的話,那讓慕容小姐來見也是一樣的。」

  「舍妹——」

  她直接打斷他的話,「慕容少爺,我上次既然可以把貴莊攪得雞犬不寧,這次同樣也辦得到。」

  慕容劍飛神情一斂,臉色微顯僵硬。

  彷彿沒看到他變臉一樣,許吟秋再道:「令尊與慕容小姐擔心什麼,我知他們也知,所以不要挑戰我所剩不多的耐心。」

  風霽雲轉頭看著身邊的人,頭一次見她露出這樣冰冷嚴肅的表情,就連眼神都像刀子一樣銳利,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她是真的被惹毛了,他確定。

  許吟秋確實很生氣,因為她突然成了門扇門通緝的要犯,而那些案子根本不是她犯下的。

  如今在江湖上知道她來歷的人不多,景蘭成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他擅長易容。而他的慕容的嫣蓉的嫌疑最大,再根據飛鶯閣的消息證實,幾乎可以確定是誰冒充她頻頻作案。

  慕容劍飛被她那目光盯得有些內疚起來。他並不是笨蛋,從他們來意不善的拜訪,就明白十之八九跟他們連番被殺手追殺有關,買兇的是誰已經呼之欲出。

  「你們跟我來。」他轉身當先往莊內走去。

  兩人默默的隨後跟上。

  三人到客廳坐下,下人奉上熱茶。

  不多時,總管去而復返,在慕容劍飛的耳邊一陣低語。

  「風兄,家父只想見你一個人。」

  風霽雲看了旁邊的人一眼,「秋兒——」

  「我等你回來。」許吟秋很果決的回答他。

  他這才轉向好友,「慕容,我們走吧。」

  客廳裡很快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那些僕役都站在廳外廊下聽喚。

  空氣裡飄浮著淡淡的茶香,枯坐許吟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回味悠長。

  頭很快有些暈眩,她心中暗叫一聲「糟」,不動聲色的將茶一飲而盡,袖中的絹帕濕了大半。

  等外面的人走進來時,她已經趴在小茶几上。

  「哼,你到底還是落到了我手裡。」

  許吟秋記得這個聲音,她想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甜美的聲音,以及它主人絕色的姝容。

  牆上油燈發出昏暗的光線,將屋子照得一片慘淡。

  一座精剛製成的籠子靜靜地置在房中央,裡面是一個委頓倒地的身影。

  慕容嫣蓉站在籠外,目光陰狠的盯著那個人,她將鐵勺伸進腳前冒著熱氣的紅色鐵水中舀了一勺,緩緩的倒在籠外的鎖孔,接著籠門周圍,她要讓她永遠都待在這座萬年寒鐵打造的籠裡。

  「許吟秋,今生你休想跟風大哥在一起。」惡狠狠的說完這句話,慕容嫣蓉將手中的鐵勺一扔,轉身離開密室。

  不知道過了多久,籠裡的人影動了,慢慢的坐了起來。

  她一直沒有陷入昏迷,那碗茶她只啜了一小口,其餘的都餵給袖裡的絹帕。

  江湖很險惡,所以趁早退隱才是明智的。

  雖然只是喝了一小口,可卻有些四肢綿軟,沒有十足把握,她不敢輕舉妄動。

  許吟秋臉上不由得泛上一抹苦笑。以為在慕容山莊他們不會動手,可是她顯然高估了某些人的胸襟。

  環顧一周,可以確定這裡應該是一間密室。靠牆有一張石床,旁邊有一張圓桌和兩張石凳,再加上關她的這座籠子,除此之外再無長物。

  最後,許吟秋的目光落到被鐵水澆實的籠門與鎖頭,忍不住苦笑出聲。這個慕容三小姐真的很恨她……

  這座籠子的柵欄觸手徹骨冰寒,不是尋常精鐵打製,恐怕要破壞也非一般兵器所能夠。

  也不知道風霽雲去見慕容莊主會有怎樣的遭遇?想到這個,許吟秋的臉上頓時閃過擔憂。

  應該不會有事吧,慕容大少是他的朋友,慕容嫣蓉又愛他入骨,怎麼想都應該不會有事的。

  百年修得同般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風霽雲與許吟秋這對璧人在慕容莊主的主婚下,喜結連理。

  紅燭高燒,洞房之內一片喜慶。

  褪去喧鬧的外衣,這夜如此的寧靜。

  一身紅蟒袍的風霽雲負手立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夜空,臉上不見一絲喜色。

  桌上的龍鳳喜燭突兀的爆了一個燈花,燭影微微有些打晃。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端坐在床頭的新娘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不幫我掀蓋頭嗎?」

  臨窗而立的人緩緩轉過身來,輕輕的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你是不是一直把別人都當傻子呢,慕容嫣蓉?」

  蒙著蓋頭的人身子一震,「你、你胡說什麼?我明明是許吟秋……」

  「你不是。」他冷冷的說。

  「我怎麼不是?」新娘掀開蓋頭,燈光下映出的臉,即使經過巧手打扮依舊看得出平凡的本質。

  「秋兒她人在哪裡?」

  「我就在你眼前。」

  風霽雲眼微瞇,「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我明明……」

  「我瞭解她每一寸肌膚。」

  慕容嫣蓉怒而揭去易容還原本來面目,「你們竟然已經發生苟且之事?」為什麼?那個女人到底哪一點值得男人動心?

  他自己不會跟她解釋,只是目光益發的冷了,「這與你無關。」

  「我們剛剛拜過天地。」

  「我娶的人是許吟秋,天下英雄作證。」他不疾不徐的說。

  「既然知道我不是她,為什麼還要娶我?」她不死心的追問。

  風霽雲厭惡的皺了皺眉,「她人在你手裡。」

  「哈哈……」慕容嫣蓉突然癲狂的大笑起來,「你既然知道她在我手裡,為什麼要點破呢?我隨時可以毀了她。」說到最後,她的一張臉變得猙獰扭曲,不復美麗。

  「你不能!」

  回答她的不是風霽雲,是另一個人。

  當看到大哥推門而入時,嫣蓉驚得坐倒在床上,「大哥——」

  慕容劍飛痛心疾首地看著最疼愛的妹妹。從小到大無論她做了什麼,他都替她遮掩、替她解決。可是,時至今日他開始覺得自己錯了,如此刁蠻任性,為了私慾不計後果的行徑,哪裡是他慕容家的家教?

  「我一直不願意相信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可是,你卻一再讓我失去信心,蓉兒,為什麼?」

  「大哥,我愛他呀。」慕容嫣蓉嘶吼著。從十二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風霽雲,她就愛上他,愛了這麼多年,可是他從來不正眼看她,究竟是為什麼?

  慕容劍飛鐵青著一張臉,硬聲道:「可他不愛你。」

  「不愛又如何?現在他愛的人在我手裡,他還不是得乖乖聽我的。」她的目光充滿怨毒。

  「這樣強求得來的會幸福嗎?」他痛心的看著為愛癲狂的妹妹。

  「就算不幸,至少他在我身邊。」慕容嫣蓉的臉上是瘋狂的執拗。

  「風兄,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風霽雲淡漠的再次轉向窗口,「你的家事你自己解決。」

  「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裡的。」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不需要你多事。」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這個假的?」慕容嫣蓉不解。

  慕容劍飛其實也不是很理解。如果風兄只是要揭穿妹妹,大可不必如此。

  背對著他們的風霽雲悄悄勾起唇角,「因為我娶的新娘叫許吟秋。」這消息會在第一時間傳遍江湖,讓某人賴都賴不掉。

  悄悄淌下幾滴冷汗,慕容劍飛始終認為好友跟許吟秋之間的情況很詭異。

  「我得不到你,她也不能得到你。」

  「蓉兒,你鬧夠了沒有?」驀地大喝一聲。

  慕容嫣蓉為之一怔。

  「風兄不跟你計較,但我們慕容家的人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先是買兇殺人,現在又冒名頂替,你還想做到什麼程度才肯罷手?」

  「慕容家的人?」她的神情突然變得瘋狂起來,「我也算是慕容家的人嗎?爹有當我是慕容家的人嗎?為什麼娘犯了錯,卻要我來承擔這個錯誤?為什麼她當年被人污辱時不以死明志?為什麼!」

  慕容劍飛石化當場,腦子裡嗡嗡一片。

  風霽雲心中為之驚訝。原來,這就是慕容嫣蓉非殺秋兒不可的原因。

  風從敞開的門窗灌入,在這夏夜之中,卻讓慕容劍飛覺得如墜冰窖。

  難怪爹明知三妹買兇殺人,卻不制止;難怪許姑娘被人追殺,卻始終淡定……

  許吟秋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很餓,餓得已經沒辦法靜氣寧神的打坐。

  風霽雲這傢伙怎麼還沒找來?她忍不住開始埋怨了。這次他要是讓她再失望,可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伸手捂著肚皮,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籠子柵欄的間距。再等兩天吧,也不是那麼餓,實在熬不住,再用最後的保命絕招吧。

  人餓的時候就會想要睡覺,睡著就沒那麼難受了,所以許吟秋努力放空腦袋,想盡快進入睡眠。

  就在她半夢半醒間,她聽到了腳步聲,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她很清楚來的不會是慕容嫣蓉,對方是想活活餓死她的。

  「秋兒——」當看到牽掛了幾天的人兒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嗨,風霽雲。」她有氣無力的說:「有吃的沒有?我快餓死了。」

  風霽雲很快就發現她現在是怎麼樣的情形,怒火從心底湧出。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慕容劍飛自然也看到了,他馬上轉身出去張羅吃的。沒想到三妹會把人關到慕容山莊的禁地來,如果不是風兄斬釘截鐵的說如果這裡也沒有的話,許姑娘就一定被毀屍滅跡了,他也不會下決心向父親懇求。

  慕容劍飛的動作很快,不久,就端來吃的。

  雖然餓了好幾天,可許吟秋秀氣的吃著,完全沒有狼吞虎嚥,以免噎著。

  「現在怎麼辦?」慕容劍飛看著眼前萬年寒鐵打造的籠子,蹙緊了眉頭。鎖頭被澆實,門也打不開了。

  「找能吹斷萬年寒鐵的東西來。」風霽雲毫不猶豫的說。

  「需要時間。」慕容劍飛很誠實的回答,口氣十分無奈。

  「要多久?」許吟秋好整以暇的坐在籠裡問。

  「不確定。」他實話回答。通常擁有絕世神兵的人都神龍見首不見尾,再說,就算找到人,人家肯不肯借還是個問題。

  「鳳霽雲,你怎麼說?」

  聞言他微微挑眉,雙手環胸,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太過悠閒了呢?」見到她無恙,他緊張的情緒一放鬆,自然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說過我不相信你。」

  「不只一次。」

  她搔了搔頭,抬眼看他,帶著點遲疑,「那你現在知道了,我很相信你。」

  「什麼意思?」他不明所以。

  然後,風霽雲和慕容劍飛就看到讓人吃驚的一幕,她的身骨在瞬間縮小,從容地從柵欄的間隙走出來,之後恢復正常狀態。

  慕容劍飛微微張大了嘴。

  風霽雲眼睛一亮,「縮骨術。」

  「你看,我很相信你,一直等你來救我。」餓得她前胸貼後背。

  他的臉色突然有些青黑,「如果我再晚兩天來,你是不是就又消失了?」

  許吟秋無可奈何的攤平雙手,「你瞧,機會我給你了啊,你真的希望人找到的是一具屍體?」

  下一瞬間,慕容劍飛就看到好友緊緊的把人攬進懷中,聲音帶著莫名的顫意,「不要給我這樣的機會,永遠不要。」

  「我知道了。」她的聲音淡淡的,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慕容劍飛突然露出一抹笑。這兩人的關係看起來似乎跟別的情侶不一樣,但這是他們獨有的相處之道。

  「慕容嫣蓉呢?」許吟秋問他。

  他的神情瞬間冷凍,低垂了眼瞼道:「關起來了。」

  「麻煩慕容大少將令妹盜取之物都物歸原主了吧。」她這麼說。

  慕容劍飛點頭。

  「我們走吧。」風霽雲攬了她的腰往外就走。

  「風兄——」

  「慕容,我們還是朋友。」他頭也不回。

  慕容劍飛露出釋然的笑。朋友啊!

  三個月後,在美麗的漓江邊,一座簡單的四合院裡張燈結綵,籌辦喜事。

  結果,當晚卻有一群青衣殺手湧入,一貫淡漠冷靜的新郎氣得破口大罵。

  「雲哥,喝口茶。」新娘在滿目瘡痍的喜堂裡找到一隻完好的茶壺,替准夫婿倒了杯茶。

  「簡直欺人太甚。」不算慕容山莊那次,第八次,這是他第八次成親了,而那個沒天良的青衣樓主竟然連著破壞了八次。

  「你不覺得奇怪嗎?」一身大紅嫁衣的許吟秋坐在喜堂裡唯一的椅子上一臉思考狀。

  「什麼?」

  「為什麼每次青衣樓的人都來得這麼巧。」

  一語驚醒夢中人,「難道閣中有內鬼。」

  於是,第八次被人打斷婚禮的某人,拉著准妻子風風火火的跑到飛鶯閣的分舵找人問話。

  「回少主,因為來人出的價碼實在很高,所以樓主同意屬下們出售消息。」

  風霽雲的臉色變了又變,兩排鋼牙幾乎咬斷。為了銀子,爹竟然這樣出賣他!

  「少夫人,再倒一杯嗎?」

  聽到那一問一答,旁邊就要燒起來的人驀地扭頭,然後就看到讓他額際青筋暴跳的一幕。

  他的准新娘淺笑著喝茶,分舵主狗腿的在一邊伺候著隨時續杯。

  他們的婚禮被人強行破壞八次,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秋兒,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我?」

  「沒有啊。」否則她何必嫁八次這麼麻煩。

  「你都不傷心。」

  「傷心什麼?」她一臉茫然。

  「我們的婚禮被人打斷八次,八次吶!」他忍不住拔高聲音。

  「還好啦。」

  還好?他開始揉太陽穴。

  「至少他們不是來殺人的。」

  「少夫人言之有理。」分舵主十足狗腿。

  「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成親啊?!」已經忍無可忍的人吼了出來。

  許吟秋難得沉吟了下,「大概等青衣樓主認為可以的時候吧。」

  「是我成親又不是他!」

  「可是,他現在不讓你成親啊。」

  「是我們!」

  「我沒關係。」

  她一臉無所謂的態度惹毛風霽雲,他一伸手將人撈進懷裡,就往分舵後院走。

  「你幹什麼?」

  「洞房。」咬牙切齒。

  捧著茶壺的分舵主眼睛倏地發光,然後嗖的一聲就不見了。

  不多時,分舵爆出一聲大吼,「都給我去死!」

  然後,一條紅色身影抱著另一個裹在被單中的身影跳上屋脊,很快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放我下來了。」

  兩人在一處密林停了下來。

  「秋兒。」

  「嗯?」她頭也不抬的整理自己散亂的衣物。

  「你看,月明風清。」

  「蚊蟲很多。」她伸手拍死一隻叮血的蚊子,將染血的手心展示給他看。

  於是,風霽雲滿腔的情意瞬間就灰飛煙滅了。這個不懂風情的丫頭……

  啪的一聲又拍死一隻,她蹙著眉頭打量四周,「我們找家客棧住吧。」

  「哦。」

  「一間上房就好。」她漫不經心的補充。

  原本無精打采的人瞬間精神煥發。

  「真的?」

  「你睡地板。」

  「秋兒。」她真是太擅長半人從天堂打下地獄了。

  「快走吧,我困了呢。」

  「那我背你。」

  她毫無異議的跳上他的背,在他平穩的飛奔中漸漸睡熟。

  次日清晨,在淡淡的晨曦中,風霽雲終於盼來讓他望眼欲穿的洞房小登科。

  青衣樓隔三差五的追殺仍在繼續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是個永遠無法平靜的所在。

  有人說,因為飛鶯閣的少主拐跑青衣樓主的心上人,所以青衣樓主才會如此不遺餘力的追殺他。

  也有人說,是因為風霽雲詛咒了青衣樓主,害他一直討不到妻子,所以青衣樓主才會無休無止的追殺他好不容易才娶到手的妻子。

  還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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