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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穿越做妻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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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0: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寄秋 - 穿越做妻奴

與你相守一生 就是我這趟旅程的意義

鬼面上︰暴躁好色小王爺墜馬後頓悟了,
專情于沖喜小妾,日日把小妾留在房中寵愛。
現實是︰小王爺遭來自大明的茶商魂魄附身,腿斷無事可做,
只能宅在房里欺負沖喜小妾,而除了他誰也不準踫他家小妾……
誰說三妻四妾是人生樂事了?
望著眼前這群濃妝艷抹的「糯米團子」,他只想嘆息,
想當初他在大明時,一向潔身自好,
但經歷一場地震後,他的魂魄居然跑到唐代,
附到個墜馬腿斷又昏迷的好色暴躁小王爺身上,
還一張開眼就看到妝畫得跟女鬼一樣的新小妾……
幸好,雖然她和其他妻妾一樣,身材都圓潤得像顆糯米團,
可至少她伶俐單純,不像其他人只會爭寵吵鬧,
只是這些日子觀察下來,他發現她的順從完全是裝的,
看她敢怒不敢言的幫他捶腿、伺候他,他就更想欺負她……
欸,等等,依她大他兩倍的體型,要扶起他應該很輕易,
怎麼才扶他走幾步就喘吁吁,連天熱都不肯脫衣……
原來,她的胖是多穿衣物裝出來的,連那張臉都是故意畫的,
這下可有趣了,這女人刻意扮丑扮胖究竟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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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0:5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兒呀!兒呀!我的兒呀!你怎麼這麼狠心,忍心留下為你愁白頭發的爹娘,一個人走得那麼急,不及弱冠便撒手人寰,叫我倆以後要依靠誰呀!誰來照料我們,為我們送終……」

    白幡隨風在陰雨綿綿的空中飄晃,隨手一揚,紙錢滿天飛舞,雨絲與飛揚的紙錢相互交錯,悲涼蕭瑟得令人落淚。

    春日山頭卻幾無人煙,新砌的墓碑刻著早逝亡魂之名,八人抬楠木大棺在管家打扮的男子照看下緩緩下葬,一杯黃土覆蓋其上。

    死的是一名富有茶商之獨子,茶商年過四十才和妻子生下這個孩子,夫妻倆極為寵愛,幾乎是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了他,甚至是一整座茶山,只為這得來不易的兒子。

    只是兒子天生體弱,先天帶著心絞痛毛病,每逢氣候變化或情緒波動過大時便會心痛不己,遍尋名醫也無法改善,十八歲這年終于熬不過去了,心疾復發,死于心愛的茶園中。

    迸有訓,子先死為不孝,父母不送葬,故而兩位頭發花白的夫妻只到了山腳下,兩夫妻交握的手握得死緊,一臉絕望地望向無情的蒼天。

    「我的瑯兒呀!娘好舍不得,你在割娘的心頭肉呀!回來呀!我的兒,娘的乖兒子,娘的下半輩子還指望你」

    「好了,玉娘,別哭了,你就算哭瞎了雙目也喚不回我們的哪兒,讓他走得安心吧,別再為我們牽掛,就當我們跟他無緣。」老天爺忒殘忍,給了他們希望卻又冷酷地奪走,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太令人痛苦。

    「誰說無緣來著,他在我肚子里待足了十個月才肯出生,我們為他請最好的先生教他讀書,用最好的藥滋補身子,把他從瘦弱的小娃兒養成人品出眾的好兒郎,咱們所耗費的心血豈能是假。」

    男子感慨的抹淚,神色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命運由不得咱們做主,再怎麼心痛也得忍著,誰叫咱們斗不過天。」

    「嗚——嗚——老爺,人家說好人有好報,我們這些年來鋪路造橋、廣施米糧、冬施棉襖,為什麼善無善報,到頭來連個兒子也保不住,老了孤寂無依,我不服氣呀!」為何做好事的人得不到善果,積善人家成了笑話!

    「玉娘,休胡言。」是他兒福薄,得早早去佛祖座下修行。

    「老天爺就是不長眼,硬生生拆散我們母子倆,祂讓我老無所依,我又何必顧及他人無衣無食,若老天爺不還我一個兒子,我再也不開倉布施、以濟人饑……」

    女子聲淚俱下的喊著。

    突地,一陣鳥鳴聲由林子里傳出,鳥兒成群飛出,地震動了一下,夫婦倆心頭同時咯了一聲,微慌的互望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向林鳥飛出的樹林,交握的手握緊。

    兩人看了眼對方,老夫老妻心意相通,光是一個眼神便知曉對方在想什麼。

    「去看看吧!」

    在幾名家僕的陪同下,他們走向林子深處,不知為何有些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

    驀地,兩人的眼楮忽地瞠大,直直地盯著不遠處周圍長滿雜草的大圓石,平如桌面的石頭上躺了一名衣著怪異的男子,容貌竟有七分神似他們已逝的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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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唐朝

    東風徐來,時值草長鶯飛、花團錦簇的季節,牡丹艷極一時,叫群芳羞報低垂,俯首稱之花中之王。

    身著彩衣的蝶兒飛舞于花叢間,斑爛色彩與托紫嫣紅花色相混合,看不出是蝶戀花香,抑或是花艷留蝶,只知一片宜人春色。

    屋詹下樓息著鳥雀數只,或餃泥築巢,或叮食喂雛,在忙忙碌碌後稍作歇息,靜待起風時再捕蟲喂食幼鳥,哺育下一代。

    早春三月還帶著微涼的風,乍暖還寒,單衣擋不住料峭的涼風,下人穿梭廊下,清掃昨夜落下的晚霜。

    早晨應該是寧靜的,佛堂里傳來的裊裊清香沁入心脾,不輕不重的誦經聲洗滌度化萬物俗心。

    但是,在季府最富麗的院落里,忽地傳出一道長長的尖銳喊叫,似憤怒又似不甘,驚走了鳥雀,也讓老夫人握著佛珠的手頓了一下,差點忘了佛經念到哪一章。

    「我不嫁,不嫁不嫁,死也不嫁那個妻妾成群、脾氣暴躁的小王爺,誰來說情也不成,我嫁豬嫁狗也不委屈為妾,你們誰逼我我就死給誰看。」一名體型……呃,豐映的艷妝美女手持金剪,尖角那一端抵著喉頭,一副尋死的樣子。

    「哎呀!我的兒,快把剪刀放下,別把娘嚇壞了,你是娘的小心肝呀!若有個三長兩短,不是要娘哭斷腸嗎,你听話,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同樣體態豐滿的婦人一臉焦急,臉上堆滿的肥肉將一雙杏色大眸給擠小了。

    「不放不放,一放我的一生就毀了,你們不要再逼我,我絕對不會如你們的願。」女子看似死意甚堅,實則不過是裝模作樣,她手握的剪子離自己很遠,唯恐一不小心劃破了令人垂誕欲滴的白嫩肌膚。

    「有話好好說,何必跟娘賭氣,好歹是聖恩正濃的王爺府,雖然只是一名小妾,但是你若抓住小王爺的心,那王爺府不就盡在你手掌之中?」日後穿金戴銀,出入僕婢成群,風光一世。

    生性驕縱的季府大小姐滿臉怒色,活似母夜叉,「娘根本是推我去死,一點也不疼女兒,還說我是你的心頭肉,全京城有哪個人不曉得小王爺生性好色,性情殘暴,對女人更不懂得憐香惜玉,只知一味地凌虐,強搶民女之事更是時有所聞,你要我嫁給這種人,不是逼我去死嗎?我現在死了,總比我下半輩子生不如死好。」

    季老爺氣得抖著手指吼,「胡說什麼,王爺看中你是你的福氣,有多少人巴不得飛上枝頭當鳳凰,一朝顯榮蔭父母,你卻在這尋死覓活的,知不知道爹的飛黃騰達就指望你了。」盼王爺能把他的七品官位往上一提,撈個府尹做做。

    「可是爹呀!你有沒有想過女兒的將來,如今的小王爺只剩下半口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等著閻王收命,若是女兒一嫁過去就斷氣了,不就是入門寡婦……」

    榮華富貴沒撈著反而賠上一生幸福,叫她如何甘願。

    季曉蘭向來心高氣傲驕蠻成性,腴碩的身姿豐潤多嬌,媚眼輕拋式是風情萬種,加上精于妝扮,以當代的眼光來說堪稱美艷。

    她也是妄想攀高枝的,心里想著念著是嫁戶好人家,非達官貴人還入不了她的眼,挑挑選選蹉跎到了十八歲,只盼著飛入朱門大戶,過著養尊處優的奢華日子。

    听聞要嫁入王爺府本該叫她喜上眉梢,如今卻抵死不從,而她抵死不嫁並非不甘為妾,或嫌棄小王爺的性好漁色,而是听聞前些日子小王爺意外墜馬,傷了腦子,大半個月過去仍不見清醒,恐有性命之危。

    她這嫁過去可不是好命的去享福,而是王爺听信算命師的話說要沖喜,她比較倒霉被挑上,將以妾室身分抬進王爺府當個沖喜小妾。

    如果小王爺能因此蘇醒倒還無所謂,她本來就想攀附高門,如此既得良緣又博得好名聲,王爺府上下都不敢看輕她,連王妃都不敢給她臉色看。

    可是從王府里傳出的話兒卻是小王爺將不久于人世,一日日虛弱下去,差不多也到時候了,想活命比水底撈月還難,她一入王爺府別說富貴了,恐怕還得陪葬。

    以她的個性哪肯讓自己受委屈,她不嫁則矣,要嫁嘛,一定非人中龍鳳不可,豈能讓一個快死了的皇親國戚誤了她的一生。

    所以她口中的不嫁是矯情,若是小王爺一如往常的健健康康,她肯定第一個鑽進小轎,沒有排場、沒有名分也無妨,做個通房也笑得如燦爛桃花。

    季老爺怒斥,「你給我住嘴,由得你胡言亂語嗎?對小王爺不敬的話語若傳到有心人耳中,你爹這顆腦袋還保不保得住!你實在是太任性了,都被你娘給寵壞了。」寵出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不曉得為爹親分憂解勞。

    「爹……」季曉蘭圓如十五月的臉兒滿是忿色。

    季老爺氣憤地一拂袖,「夫人,你好好的跟她講清楚、說明白,這門親她肯也好,不肯也罷,橫豎都得嫁,這天賜的福分敢往門外推,我先打死她再說。」

    一說完,他轉身離開女兒的閨房,讓妻子勸告女兒,嫁入王爺府是勢在必行,由不得她耍脾氣,這個難得的機會錯過可惜,他還想借著女兒扶搖直上,平步青若雲。

    把女兒養大了就是要她榮父蔭母,嬌寵了十幾年也該回報父母,一盡為人子女的孝心。

    「是的,老爺,我們的女兒不會讓你失望的。」一送走丈夫,季夫人回身勸慰女兒,「你呀!就忍一忍,也許情況不如想象中的差,說不定會有轉機,宮里的太醫個個妙手回春,還怕拉不回小王爺的命嗎?」

    「哼!就怕神仙難救無命人,外頭傳得沸沸揚揚,大伙兒都說只剩一口氣吊著,娘,你和爹怎能狠心逼迫女兒,你心里就不會不痛、不舍嗎?」她忿然地丟下剪子,圓臉上猶帶三分對爹娘的不滿。

    季夫人耐心又勸,「傳聞不一定為真,何況你是王爺親口指名的,他日若真有個萬一,王爺府也不好薄待于你,照樣吃香喝辣,穿著綾羅綢鍛。」女人一生求的不就是衣食無虞,其他的就別貪了,丈夫專一的疼愛是奢求,把府中大權掌握在手中才能萬無一失。

    對于妻妾間的明爭暗斗,季夫人是多有體悟,季老爺雖是地方上的七品小宮,可是在妻妾方面,跟小王爺一比也是不遑多讓,除了正妻一名另納了三房妾室,其余沒名分的姬妾也有數名,最年輕的房里人甚至比女兒年幼,才十五、六歲。

    雖然也會嫉妒,容不下其他女人,但季夫人仍是以夫為天的婦道人家,既然阻止不了丈夫納寵,那就只能忍耐,把後院的狐狸精管好,不出一丁點禍事。

    不過她表面上是賢妻,背地里卻也手段盡出,光看季府的子嗣不旺,僅有嫡生的二子一女,庶出的女兒一個,就可知她花了多少心思。

    唯一的庶女是意外,因為季老爺對三夫人寵過一時也就忘了,隨即又被某個花魁奪去了心神,季夫人為了對付外頭的女人分身乏術,所以沒人注意「綾香院」的三夫人有了身孕,直到顯了肚子,快六個月,那時季老爺才淡了對花魁的喜愛,季夫人也將視線拉回自家後院,這才發現府里又要添人口了。

    「為什麼是我,爹可不是只有我一個女兒,你叫那個賤種去嫁呀!天大的福氣我讓賢,由她去享。」季曉蘭忽地眯眼,似想到能令自個兒舒心的好計。

    「呸、呸、呸!那賤人生的女兒哪及得上我女兒的干分之一,瞧那弱不禁風的樣子,一副短命相,哪有福分一沾貴氣,你可別糊涂了,把自身的富貴拱手讓人。」一提到她心里那個殺千刀的賤貨,季夫人和善的臉色變得猙獰,一點也不願提起那讓人不快的存在。

    即使已經失寵了,不再擁有如花美貌,三夫人林宛娘仍是季夫人心頭一根卻除之而後快的毒刺,當初,林宛娘入門時讓她與丈夫大吵了一架,丈夫大半年沒進她房門一步,一心寵著農戶出身的新歡,兩人恩愛有加,讓她又妒又恨,幾乎咬斷牙。

    唐朝的審美觀以有豐滿身材為美女,季夫人為了搶回丈夫,她給林宛娘準備的飲食以清淡居多,即使有魚有肉也以少油為主,佐以消食去抽膩的清茶,再加上她背地里的打壓,不到一年光景,林宛娘居然瘦了一大圈,雖然仍有些肉,卻不見昔日的映嫩,連嫩如豆腐的水嫩臉蛋也瘦成鵝蛋臉,尖了下巴。

    這一瘦就成了「丑人」,季老爺自是不喜愛,沒多久也就冷落她了。

    心里有了主意的季曉蘭收起張狂,眼中多了絲算計。她揚起笑,「娘,女兒也曉得不能平白便宜那賤種,再怎麼說我也是府里的嫡女,總不好讓個上不了台面的庶女爬到我頭上,那日後我還得向她行禮。」

    一听女兒想通了,季夫人也笑開了,「就是嘛!早這麼想就不會讓爹娘那麼為你操心,你想想,要不是小王爺出了這事兒,這等好事哪輪得到你頭上,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搶著嫁入王爺府。」

    「是,是女兒一時腦子發悟了沒考慮周詳,讓爹娘煩心了,娘放心,蘭兒是明白人,不會再讓你和爹憂心了。」她嘴上安撫著母親,心里卻不以為然,想要她嫁個離死不遠的人,下輩子再說。

    季夫人含笑直點頭,「嗯!想開了就好,不枉我們一片苦心,再過三天就是你的好日子,娘得為你操辦嫁妝,絕不讓你丟臉,即使進了富麗堂皇的王爺府也能抬得起頭見人。」

    「娘,你辛苦了,蘭兒不孝,未能在你面前盡一絲孝道。」季曉蘭拚命思忖,該怎麼做才能一勞永逸呢?守寡的日子她一天也過不下去。

    「好,娘只要看著你好就不辛苦,瞧瞧,眼窩處都有陰影了,趁這幾天多休息休息,把氣色養好,讓大家瞧瞧季府嬌養的美人兒。」

    「是的,娘,女兒就等著出閣。」

    季曉蘭內心已有打算,一樣是送出門,小轎里坐的是誰又有什麼關系︰

    季夫人前腳一走,裝乖巧的季曉蘭立即恢復本性,神色高傲的一撇臉,露出不屑的驕縱樣,打量起屋里的擺設。

    她先看看一子剛做好的新衣,又瞧瞧梳妝台琳瑯滿目的首飾,鳳尾金釵、東珠簪、玳瑁步搖和銀花鈿,視線復又落在裝滿銀錢的鎏金雕花楠木盒,這些東西夠她花用一陣子,等那件事了結……

    「秋濃、秋霜,把這些收拾,不可落下一丁點。」每一樣都是她的心愛之物,缺一不可。

    「小姐,你要把所有的飾品、衣裳都帶到王爺府嗎?不留一些等回府省親時用?」

    被點名的兩個丫鬟偷偷相覷一眼,其中一人不由得問道,覺得小姐的表情有點古怪,好像太過開心了,明明之前還為這樁婚事又吵又鬧的不是嗎?

    問歸問,兩名容貌清秀的丫鬟同時手腳極其伶俐地收著華服和珠釵寶石。

    「小姐的事豈是由得你們這些下人插嘴的,手腳麻利點,少說話、多做事,弄壞了一支釵一支簪,賣了你們也賠不起。」一群笨手笨腳的下人,讓人看了火大。

    「是的,小姐。」習慣了小姐的謾罵,丫鬟們只是乖乖應聲,手上的事並未落下。

    「秋香、秋色,你們兩個跟我走一趟綾香院,我得好好地跟妹妹說說話,以後再見的機會可就不多了。」還好府里有個庶出的賤種,不然她可就慘了。

    「綾香院?」

    「妹妹?!」

    不只秋香、秋色驚訝不已,就連彎身收拾的秋濃、秋霜也驚得抬頭,四人神情如出一轍的錯愕,似乎不相信耳中听見了什麼。

    自從她們伺候大小姐以來,大小姐向來輕慢庶出的二小姐,別說姊姊情深、互有往來了,就連二小姐屋里想添一盞燈、多要幾塊布裁衣都要大夫人點頭才可以,二小姐地位低落得不像一位主子,大小姐怎會突然有此怪異表現?

    那一聲「妹妹」喊得她們背脊發涼,總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以大小姐的為人,只會給人苦頭吃,哪有可能眉開眼笑、一臉歡喜地尋她壓根看不入眼的人閑聊。

    不過她們也是懂眼色的人,知曉府里大夫人和大小姐才是主子,說的話才夠分量,其他姨娘就算再得寵也壓不過八人花轎抬進門的元配夫人,不該問的話她們一句也不敢開口,只能暗暗納悶在心。

    「還不走,杵著當柱子嗎?要我一人打上十板子才肯動腳是不是?」季曉蘭眉一揚,厲聲喝斥。

    「是的,小姐,奴婢這就動了。」秋香、秋色趕緊拉開門,必恭必敬地跟在小姐後頭。

    「喔!拿兩根釵子來,我拿去送妹妹。」反正那丫頭也只能在這時快活了,再過幾日便要陷入水深火熱,就當是餞別禮吧。

    走到門口的季曉蘭忽然停下腳步一轉頭,命人取來她已不喜歡的珠釵,當下讓服侍她多年的丫鬟們為之驚愕,目瞪口呆的掉了下巴,久久回不了神。

    大小姐她莫非是撞邪了,尚未嫁入王爺府沖喜便先被小王爺的煞氣沖煞到,否則怎會對厭惡到骨子里的庶妹起了友好之心?

    匪夷所思啊。

    呼、呼呼——呼嗯,好好累,好沉重,好……呼……呼……

    痛!

    穿腦一般的疼痛倏地佔據了蕭墨竹僅剩的意識,仍處在黑暗中的他感覺到身體無比沉重,想動動不了,想出聲喊人,喉嚨卻猶如有火在燒灼似的發不出聲音。

    他全身都在痛,無一處不疼得厲害,仿佛由高崖墜落,四肢脫離,身首分家,摔個粉身碎骨。

    這是怎麼回事,他死了嗎?

    一幕昏迷前見到的影像讓他慢慢回想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本來在書房里核算各地送回來的帳本,忽感口渴而令小廝去燒水烹茶。

    可突然間天搖地動,整個房子都在搖動,器物傾倒,他知道是地牛翻身了,連忙起身要往屋外奔。

    但是算了一天的帳坐得太久了,乍然起身後竟動不了,雙腿似針刺般的酸麻,僅僅眨眼間,牆面裂開,他看見頭頂的橫梁倒了下來,直直地往他壓來,磚瓦紛紛落下,滿天星斗是他最後見到的景象。

    然後,他便不省人事了。

    「還會痛,應該是被救了吧……」他傷得很重嗎?為什麼渾身乏力、動彈不得,像被重重繩索束縛住?

    蕭墨竹不自覺的自言自語,他努力的掙扎爬行,良久,一抹搖晃不己的光亮出現在眼前,他心中有一個念頭,他一定要牢牢抓住那道光……

    似走了很久,用盡了全身力氣,喘息聲微弱的響起,平躺在床上的男子手指頭動了一下,接著是眼皮掀了掀張開,男子猜測眼前微微亮光是燭火的光芒,兩根大大的紅燭驅逐了一室陰暗。

    那是囍字嗎?

    隱隱約約,他看見個紅字,但他的視線十分模糊,如霧里看花般不甚清晰,眼中所見之物皆只有模糊輪廓,大約能猜到是何物卻不明確,可四周景物陌生得叫人感到詭異。

    這絕對不是他的屋子,他敢肯定。

    那麼,這又是何處呢?難道是在陰曹地府,此處是他爹娘燒給他的陰宅?

    不容他多想,貼著百子並蒂蓮纏枝花紋窗花的門被推開,蕭墨竹努力睜大眼想看個仔細。

    一座……不,是一個龐大的人嗎?被幾個嘻嘻哈哈,身著紅裳的搖晃身影推了進來,口中笑嚷著什麼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嗯?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如墜五里霧中,想著為何那個很大的東西朝他走來,一身的紅刺眼萬分,心中有著莫名的慌亂,好像從這一刻起,他的命運已不由得他掌握,有什麼重大的事正在發生︰

    蕭墨竹竭力想看清楚,可是身體的疲累又叫他昏昏欲睡,他撐著不入睡,只是眼皮仍逐漸垂下,眼底留存的是一抹張狂的紅影……

    「夫人,你坐到小王爺的胳膊了,快移開。」

    「我……我不是故意的,紅巾遮面我沒瞧見……」沒把人壓死吧!一雙帶了點心慌的瑩亮杏目在巾帕下偷覷,見錦被下的胸膛仍有淺弱起伏才暗吁了一口氣。

    小王爺?夫人?

    似醒非醒的蕭墨竹耳中傳來恍若過去常出現在夢中女子的軟嫩嗓音,微帶一絲清甜,如回甘的君山茶。

    「夫人安心的靜坐一會,待會便會有喜娘來告訴你該做什麼,切勿有失禮的舉止。」不同于榻上女子喜氣的穿著,說話的姑娘身上穿的是粉色衣裙,腰上系了一只縷刻喜鵲的翠玉玉佩。

    「嗯,我曉得了,多謝你的照顧……」她以喜服袖子遮掩,小手輕壓小腹,想要壓下饑餓感受。

    「夫人不必對奴婢道謝,奴婢是來伺候你的。」侍女中規中矩地將雙手交迭置于身前行了個禮。

    「你叫什麼名字?」原來她也有丫鬟服侍啊,幸好有人幫忙,她不必一個人暗自摸索。

    「奴婢綠袖。」回話聲音不高不低,雖說恭敬卻不難听出淡漠的疏離,似乎不與人特別親近。

    「只有你一個人來服侍嗎?還是有其他人?」人多口雜,萬一有人發現她不是……緊張起來的季曉歌忍不住緊抓著她這輩子原本沒辦法穿上的綾羅嫁衣,有著鳳穿牡丹繡紋的裙面被她抓出好幾個皺折,她察覺了不由得心疼的無平,卻又一抓,顯得不夠瑩白的手微微發顫。

    「按規矩是有四名婢子隨侍在側,但是世子妃近日身子微恙而抽不出空為夫人安排,等世子妃養好身子後便會派人來。」綠袖面色不改,聲音依舊冷漠。

    謗本是在給她下馬威嘛!真當她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明白嗎?不過,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好事,季曉歌思忖了下,又撫了撫肚子,開口道︰「我一早起床梳洗至今尚未進食,有些餓了,可以先吃點東西嗎?」

    唉!嫁給準南王府小王爺做妾室,听起來風光,實際上卻是苦不堪言的差事。

    京城里誰不曉得小王爺楚天仰是性好美色的浪蕩子,常仗著自個兒的身分欺壓良民,斷人手腳、要人命是常有的事,十足的惡霸作風。

    而不管他再壞,也沒人敢動他,誰叫他是老王爺唯一的嫡生獨子,楚家先祖曾與太宗皇帝打下天下,世襲王爺爵位,其母更是出身世族大家,乃當年長孫皇後母家之直系子孫,與當今太子李瑛算是表兄弟。

    不過此時的他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自從不慎墜馬後他便再也沒醒過來,焦急萬分的王爺夫婦延請了各地名醫來救治卻仍不見起色,眼看著寶貝兒子的小命就要沒了,王爺心焦,病急亂投醫,听信一游方道士之言。

    那道士說了,以沖喜方式解厄,五月初五午時出生的女子為佳,以為良緣,定能一舉破煞,救回小王爺一命。

    王爺派人四處找合適的女子,而季曉蘭便是五月初五生,雖說她出生那一年是閏五月,常理來說是六月生才是,可王爺夫婦急了,顧不得許多,只要稍微符合便決定迎入府中,片刻也不肯多作等待。

    因此從媒人說媒到下聘,到一路隱晦的乘小轎入門,才花短短七天,這期間季府上下忙得腳不沾地,既歡喜能攀上準南王爺這棵大樹,又憂心只是一場美夢,萬一小王爺沒救了,便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好處沒撈著反倒賠了一個掌上明珠。

    原本今日該嫁入王爺府是季府長女季曉蘭,可她不知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在昨兒夜里逃了,留下這個般頭的爛攤子令人頭痛不已。

    在這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由她這個庶女代嫁,暫時隱瞞過去,等把人找回來再說。

    所以說她是假的,不是艷名遠播的季大小姐。

    骯中饑蟲咕嚕咕嚕叫的季曉歌揚唇苦笑。

    「夫人是官家千金,想必是極懂規矩的,一點點不適還請你忍一忍,等一會兒有人來代掀喜帖後方可進食。」

    對方的意思很明確,她要守王府的規矩,不得妄自行動。

    「那什麼時候才能完成最後的儀式?」可她餓得慌,于腳因久未進食而虛軟無力。

    「奴婢不知。」綠袖恭敬地垂首回答。

    最好是不知道,分明是想餓死她!季曉歌暗自咬了咬牙,嘸了口唾液止饑,暗嘆一聲道︰「好吧!你先下去,我再等等好了,不差這一時半刻。」

    「是的,夫人,奴婢先告退,若有需要輕喚一聲即可,奴婢就在門邊候著。」

    她是新夫人的侍女,不能離開太遠。

    門邊候著?季曉歌抿抿唇。

    這是監視她,怕她趁隙逃走,還是擔心她謀害快要一命嗚呼的小王爺,才要守著?讓人防賊似的盯著真不好受。

    耳朵听著腳步聲漸遠,一听見門板闔上的聲響,體型龐大的季曉歌用著異于尋常的輕快動作跳下床,飛快地沖向擺滿糕點、干果的桌子,縴柔十指化為搶食的鳥爪,一把抓起桂花糕、蓮藉凍往嘴里塞,不忘灌茶水以防噎著。

    她活似餓了很久,狼吞虎咽的一味抓東西吃,好像吃了這餐就沒有下餐,不吃飽一點就成了餓死鬼。

    其實也不能怪季曉歌有此舉動,前一天她才因為替母親出府抓藥而誤了午膳,以為到了晚膳時可以大吃一頓,雖然綾香院的伙食不比前堂豐盛,可起碼有飯有菜,魚、肉略差,但能入口。

    誰知正巧遇著季曉蘭留書逃婚,還帶走了兩名丫鬟,府里上下亂成一團,誰還有心思用膳,廚房自然也不開伙。

    而她一早又倒霉的被抓去涂涂抹抹,一口水都還沒喝就被趕鴨子上架的套上喜服,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就被塞入一頂轎子里送進王爺府。

    「呼!真好吃,王府廚子的手藝真不是蓋的,這糕餅做得香軟可口,一點也不膩……」改天她和廚子學一手,做些爽口的甜糕孝敬娘親。

    吃得正開心的季曉歌嫌喜帕礙事,隨于將它扯下放在一旁,一口接一口的享用美味糕點,喜孜孜地想著怎麼藏一些留到明天再吃。

    一入侯門深似海,她不曉得今日過後還有沒有命在,妻妾的爭斗往往會要人命,光看她大娘的行事作風便知一二,她不指望世子妃和其他女人會給她好臉色看,不弄死她就屬萬幸了。

    居安當思危,所以她才想多吃一些囤積體力,再藏起食物有備無患,失節事小,餓死事大,人只要活著就什麼都有可能。

    「水……」一道虛弱的沙啞嗓音似蚊蚋般輕揚。

    「嗯,是該喝點水,不然喉頭太干了,吞不下去……」

    季曉歌渾然不知有雙黑瞳愕然的盯著她後背,兀自喝著貢茶,一口接一口飲得十分舒心,雙眼微微眯起。

    啊!舒服多了,果然是深受皇恩的準南王府,連茶水都比一般尋常人家的甘甜,即使放涼了也無澀味。

    喝著喝著,她把兩杯並放的黃澄色液體也一口飲入,微辣的酒香沖上鼻間,她暗喊了一聲槽,毫無酒量的她眼前出現迭影。

    她把交杯酒當茶給喝了,腦子里一片混沌。

    「給我水……我要水……」再度揚起的聲音幾不可聞。

    「水……咦!誰要喝水?」搖搖晃晃地起身,她兩眼迷蒙環顧寬敞的新房,紅燭爆了個燈花,讓她微驚了一下。

    「水……」

    打了個激靈,她低頭看向楊上听說即將去當閻王女婿的男子,不意迎上一雙微帶血絲的眸子。「呃,是你要喝水?」

    身子困乏的蕭墨竹看不清眼前晃動的「物品」,困難的點頭。「水,給我水,我喉嚨很干……」

    「喔!你等一等,我馬上倒水。」酒氣上腦,她有些迷糊了,一時沒想到喊她的人是誰,手忙腳亂地把酒當水,將人稍稍扶起讓他抬頭便要硬灌。

    若是平常她不會如此慌張行事,可是誤飲了酒之後,以往的伶俐變成遲頓,腦中的想法也單純了,只依著身體本能做事。

    不過也算是誤打誤撞,那口酒一下肚,薄酒的辛辣刺激令他眼底茫然一消,霎時清明,困惑但有神的睜大原本混濁不堪的眼。

    「你……你是誰?」如果不是沒力氣,他會為眼前所見之物……呃,人……倒抽一口寒氣,這體型也大得太嚇人。

    「我是曉歌……喔!不是不是,我說錯了,是曉蘭,是小王爺你今日剛納的妾。」她連忙措住嘴,慌亂的連忙改口。

    她還沒醉得太過分,尚留三分神智,小心翼翼地看著臉色蒼白得像鬼的男子。

    「小王爺?」她在說誰?

    蕭墨竹的眼神有幾分驚慌有幾分困惑,但他來不及細看屋里的擺設,一陣濃得令人作嘔的脂粉味便撲鼻而來,他痛苦地伸手一推,想讓散發可怕香氣的女人離自己遠一些。

    驀地,他感覺一絲怪異,手心觸到的東西似乎特別柔軟……呃,他的手似乎,好像,大概放錯地方了。

    「啊——你這登徒子!」季曉歌想都沒想地兩手一推,把吃她豆腐的登徒子推得遠遠的。

    可是她剛一推就後悔了,神情驚慌地忙去探看被她推倒在床的小王爺,心虛的干笑。

    這一來一往,季曉歌總算不是背對燈火,叫人看不清臉龐,可看清她面容的下一瞬,蕭墨竹就後悔了——

    「你……你……鬼呀!」兩眼一翻,他又昏過去了,像是見了極恐怖的事物,人都昏厥了嘴角仍微微抽擂。

    「什麼鬼,哪里有鬼,真是活見鬼了……」季曉歌把酒杯拿回桌上放好,口中念念有詞,不料一回身,當下也嚇得「花容失色」。

    一面打磨得十分光亮的銅鏡照出夜叉嘴臉,眼眉泛綠黑鼻孔,血盆大口胭脂臉,方才大吃大喝弄花了妝容,自個兒摘下喜帕又把珠釵發飾弄得亂七八糟,一頭青絲凌亂不堪,活似瘋婆子一般。

    別說旁人了,光是她自己看都嚇個半死,活脫脫像是個陰魂不散的女鬼,初初醒來的小王爺怎不嚇得魂飛魄散,一醒轉不久又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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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2: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說我是誰?」

    「準南王府的小王爺。」

    「小王爺?」

    「是呀,你是王爺的獨生子,你不記得這回事了嗎?」

    「……現在是哪個朝代?」

    「大唐呀。」

    唐……唐朝?!

    看著那張抹得五顏六色的大花臉,臃腫到令人發指的「豐滿」身材,差點又要昏厥的蕭墨竹簡直無法相信所听見的事實。

    這是何人所開的無聊玩笑,未免太愚蠢了,是想看看他是否會因莫名其妙的變故而驚慌嗎?還是另有所圖?

    是與他搶生意的東街陳記老板,或是鋪貨未成惱羞成怒的周少東家,抑或是三度為愛女提親而讓他以事業未成拒婚的張員外?

    他們皆是度量狹小的小人,生性狡猜又愛使手段,由不得別人說不,三番兩次找理由鬧事,妄想瓜分屬于蕭記茶行的利潤,只是礙于他的阻止而始終無法達成目的。

    所以才想出這種伎倆,把他帶到這陌生的地方囚禁,好趁機並吞他家茶行?

    他蕭家世代為茶商,對買茶賣茶有獨到眼光,生意手腕可稱高明,獲利讓不少同行眼紅。

    而他從父親手中接下茶行後,生意是蒸蒸日上,茶貨幾乎供不應求。

    在被橫梁砸暈前,他都還是個茶商,怎會一醒來就成了個小王爺?而且在唐朝……有點可笑了吧?他明明是大明朝子民,又怎會處于早已消失的朝代,這讓人如何接受?

    蕭墨竹很想冷靜地分析此時狀況,可是他抬頭所見盡是華麗到近乎奢侈的家具,緊檀木鐘花月洞大床、七彩琉璃宮燈、碧玉珍珠十三扇畫屏、一大塊漢白玉雕成的三足鳥獸幾案、大得出奇的姚黃牡丹花插在手繪透光瓷瓶里。

    這一切不是一般世家子弟所負擔得起的,每一樣擺設的物品皆價值不菲,更別提那株艷得眩目的紅珊瑚,即使大明皇宮也不一定有。

    他……他真的死了嗎?才會魂魄飛越近千年,來到唐朝?

    乍醒的蕭墨竹有些無所適從,他需要冷靜一下,仔細想想發生在他身上的古怪事,以及接下來該如何面對。

    只是,那張大花臉突然在面前放大叫他倒吸口氣,背脊一陣發寒,要不是他經商多年早練壯了膽子,見到這張臉不慌也嚇個半死,真是慘不忍睹的……妝容。

    「你是我……呃,剛納進門的小妾?」這小王爺是瘋了嗎?居然娶這麼嚇人的女子。

    「是的,小王爺,妾身是季府小姐。」季曉歌咧開涂得可怕的大嘴,刻意咯咯笑,假意邀寵。

    她是代嫁女,可不是真的想嫁給不學無術、性好漁色的小王爺,故意扮丑才能不討小王爺歡心,最好能因此被趕出府,不至于老死王府,沒了將來。

    「雖然妾身是為了替王爺沖喜而被納入府中,但妾身也對小王爺仰慕已久,能嫁給小王爺是妾身畢生的榮幸,若能得小王爺多加憐寵,便是矣!」她作勢要貼近他,一只手「不小心」壓住他墜馬後骨裂的左肩。

    痛得抽氣的蕭墨竹再一次虛弱地躺回床上,肩傷引發的疼痛蔓延全身。「你……把手拿開……」

    「什麼,小王爺要妾身替你寬衣嗎?妾身樂于效勞。」她故作沒听清楚,一張色彩繽紛的「艷容」靠得他極近,一副色女急欲硬上弓的花痴樣。

    「住住手,不許踫踫我。」天呀!怎會有這等不知羞恥的女子,硬要往男子身上撲。

    「喔,小王爺是要妾身踫你是吧!咯咯哎呀!死相,洞房花燭夜該做的事妾身早已迫不及待了。」她縴細手指放在自己不見腰身的肥肚上,似乎要拉開系衣的紅線腰帶。

    洞房花燭夜?

    蕭墨竹一瞧見那兩手不能環抱的粗腰,再想到床第之事,想象一團圓乎乎的糯米團子壓在自個兒身上,他冷不防打了個哆嗦,面色白得毫無血色。

    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大概是驚嚇出的少許蠻力吧,他居然伸臂一擋,把即將壓住他的龐然大物給推離一臂之外,以保清白。

    沒錯,蕭墨竹仍是未嘗**的童男之身,年屆二十四仍未娶妻,也從不涉及煙花之地,血氣方剛的年紀卻不曾有過旖旎情事,非常潔身自好。

    除了他一心放在茶行生意上,也是因為打他十五、六歲起便常常作一個夢,夢中有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含情脈脈對著他笑,雖說是夢,卻也勾動他平靜心湖,不自覺的只在乎夢里的她,放棄在他身邊對他示好的美麗女子。

    縱使現在的他魂魄居于閱女無數、視女人為玩物的小王爺楚天仰身上,他仍排斥其他女人。

    「咳咳……給我倒杯水來,是水,不是酒。」蕭墨竹特別強調是水,以他現在的狀況不宜飲酒,得忌。

    她把大嘴一噘,拋出個嚇死人的媚眼,「小王爺好生冷漠,妾身堂堂艷名遠播的大美人投懷送抱你竟不為所動,真是不識情趣吶!枉費妾身為救小王爺一命而甘願獻身,讓小王爺得以清醒,這功勞可比天還大。」

    季曉歌嘴上嗔怪著,心里卻暗吁了口氣,看來把自己畫成大花臉確實有用,連好色的小王爺都受不了。

    他又打了個冷顫,盡量不看她的血盆大口,徑自接過她手上的水一飲而盡,舒緩喉間的干澀。「我躺了多久?」

    順勢接過茶杯,她笑眯眸子往他床頭邊一坐,親昵的貼過去,「小王爺躺了大半個月了,一直昏迷不醒,讓王爺王妃心急如焚,想著法子救你,妾身這才有機會服侍小王爺。」

    靶覺一只冰涼的小于撫上手背,順著單衣袖口往上直摸,他的臉色更白了。

    「你……你坐遠點,我呼吸不順。」

    她一臉泣然欲泣,襯上眼角描繪的淚滴花紋更顯驚悚,「小王爺不喜妾身伺候嗎……」

    僵著身,他必須很用力才能推開往肩上靠的黑色頭顱。「不是,只是我身上有傷,你壓到我了,還有,以後私底下我們以你、我稱呼,不用再小王爺來,妾身去的叫。」

    一小撮不听話的發絲滑過指間,令蕭墨竹頗為意外的一怔,她一頭青絲竟如此光滑柔細,恍若高貴的絲綢,細滑得難以置信。

    如果不看那張臉和龐大身軀,他想他會喜歡這柔如細絲的烏亮黑發。

    對他的反應感到匪夷所思,季曉歌不禁開口,「小王爺……你傷到腦子了嗎?要不要請太醫來診脈?」這話一問出口她就慌了,小王爺想怎樣哪是她能管的,居然還問他腦子有沒有事,這不是討打嗎?

    正當她戰戰兢兢的就要認錯時,卻听小王爺只淡淡說了句「不必,沒事」,這令她更心驚,他向來暴躁的脾氣哪去了,怎會和善得令人不安?

    季曉歌的笑撐不下去了,俗艷粉妝下的清亮水眸藏著戒慎恐懼,怕這是暴風雨來襲前的短暫寧靜。

    很有自覺的,她悄悄地挪了位置,離男人約三臂的距離。即使小王爺傷重多半無余力傷人,可她還是要以防萬一,人的本性不會說變就變,小心點總沒錯。

    看她不經意流露出的戒備眼神,他突然很想笑。「我傷成這樣還能對你做什麼事,你退得太遠了吧!」

    雖然她大膽的行徑令他倒足冒口,可看久了倒覺那雙眸子出奇清澈,像澄淨湖水,令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嚇,還是別看太久,那張臉……他不想惡夢連連呀!

    她干笑,勉強又往前跨了一步。「小王爺你暈了一夜,如今好不容易醒來,妾身不,我是想天快亮了,你清醒一事我該找人去知會王爺王妃,讓他們放心,你就再歇一會兒吧。」

    他想了一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季曉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大概是寅卯交接時分,府里的下人應該都起床了,準備伺候主子們。」

    「你跟我說說小王爺是什麼樣的人,以及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雖然腦袋不疼了,可有些事我真的有點記不得了。」他打算以墜馬傷到腦為由,從她口中探知目前的處境。

    「啊?你問我呀!」她為難地搔搔耳,干咳兩聲。「我剛進門不到一天,哪曉得府里的事情,你問錯人了,要不我幫你喚綠袖,她是王府侍女……」

    她真的是一無所知呀!準南王府對她而言跟皇宮內院沒兩樣,只能遠遠看著,閑人莫近,她也從沒想過要了解。

    要不是被逼著上花轎,代替逃婚的大姊嫁人,她和王府是八竿子打不著邊,也不會特意去打探王府的消息,畢竟王府非尋常人家能高攀的,而她這庶女也從未有非分之想,只想安心度日,守著多病的娘親,不爭一時風光。

    不過,關于小王爺的傳聞她不必打听也確實听過不少,可是她能說嗎?又不是嫌命太長,不想活了,稍有腦子的人都曉得三緘其口,別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反正她只要牢牢記住一件事——盡快讓小王爺嫌棄她、冷落她,視她為無物,這樣她才能避開妻妾之爭,好多活幾年。

    說不定還有遣送出府的一天,畢竟以她的姿色……咳,只是差強人意,眾美環繞的小王爺會看上她才有鬼,她逃出去的機會非常大。

    「等……等等,不用了,我再躺躺也許就想起來了,你讓人別來吵我。」蕭墨竹連忙喚住正要往外的……「大只」妾,他非小王爺一事不宜讓太多人知情,在情況末明之下,多留點神是必須的,以防有心人的算計。

    「可是世子妃和其他姊姊們會前來關心呢,憑我一人之力擋不住她們呀。」

    她們個個來頭不小,非將門之後便是高官閨女,一根手指頭就足以捏死她。她是新人,絕對不能讓她們以為她有爭寵之心,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朱門深院的女人整治情敵的手段可是狠得很。

    「什麼世子妃和其他姊姊們?」忍著一身疼痛的蕭墨竹剛一躺好,又被她的話嚇得兩眼瞠大。

    「你的妻妾們呀!世子妃出身長孫家,是長孫皇後娘家那個長孫家,雖隔了好幾代,但她可是嫡長孫女,還有四位側妃也一樣是官官世家的千金,父兄皆在朝為官,且均為三品以上的大官。」她上轎子前可是被提醒了一番,哪些人不能得罪。

    而除了世子妃,以威武將軍之女曹側妃身分最尊貴,其次是尚書大人之女、吏部大官家的、太子太傅的佷女等,皆是不可得罪的貴人,對她而言。

    聞言,他面色微微一變。「小王爺他……呃!我是說我到底娶了幾位妻妾?」

    雖說小王爺地位尊貴,但了不起三妻四妾,最多不過十來個,總不能超過皇帝,有三百六院、七十二位嬪妃,佳麗無數吧?

    「有名分的有十人,我是第十個,其余的通房、侍寢,還有搶來的有四、五十人吧!」以她所知大略是這個數,只多不少。

    「什……什麼,還有搶來的……」六六十多個女人呀!那個色欲燻心的yin蟲怎麼還沒精盡人亡?

    乍听小王爺的「私產」如此之大,蕭墨竹咋舌之余不免對身體原主生出厭惡。

    仗著身分欺男霸女,做盡叫人唾棄的下流事,這小王爺還不如死了好,省得更多的良家女子受其欺辱。

    「不不不,是我說快了,姊姊們個個是心甘情願伴君左右,絕無強一過之事,王府是何等高貴人家,誰不巴望著跳進來,當一朵知情識趣的解語花。」要命,她又說錯話了!若是惹怒喜怒無常的小王爺,她的項上人頭就要不保了。

    見她神色慌張的就要下跪求饒,他忽生憐憫之心,溫和的說︰「我沒怪罪你的意思,用不著恐慌,我只是頭很痛,臉色才有些難看。」

    她的……「龐大」不是她的錯,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唐朝美女以豐滿為美,她這樣的身材應該算是秀色可餐的佳人吧!只不過他還是看得心驚膽戰呀!要是她熱情的往他身上一倒,一心服侍仰慕已久的小王爺,那他薄稿似的身軀會不會被她壓得比紙還薄?

    此時的蕭墨竹忘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既然唐代多是豐滿美女,那麼他後院那些美人兒又是如何呢?小王爺挑的當然是花一般的極品,貌若……

    牡丹,碩大形的。

    「你不會又要昏過去吧!快躺好,我幫你把被蓋好,千萬別傷勢未愈又著涼,我可擔不起王爺、王妃的責罰。」她當他是傷重的人照顧,一條天青色錦被蓋得扎扎實實,一點風也透不進。

    沉重的傷勢讓他體力不濟,躺著躺著還真有些倦了。

    「你你叫什麼名字?」

    「喔,我叫季曉歌啊!不對不對,是季曉蘭,不過我娘我叫曉曉,那是我的小名。」她忍著哈欠打起精神。

    「嗯,曉曉,我記住了……」他聲音越來越輕,仿佛自遠方飄來,漸無。

    他來到唐朝第一個見到的胖女人,他想自己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忘記她,那張像打翻染料的大花臉叫人印象深刻。

    「爺,你終于醒過來了,眉兒天天以淚洗面,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日也哭、夜也哭的哭得兩眼腫得像核桃,爺可要多心疼妾身呀!」

    「爺,你好狠的心吶!這一睡就把玉潔的心給睡碎了,妾身是日夜為你焚香祈求,盼老天爺能開開眼,早日將我們昔日的恩愛還回來呢。」

    「爺,奴家是月如,你看我都瘦了一大圈,這些日子奴家茹素拜佛,天天往香火鼎盛的佛寺跪求,求菩薩保佑你平安……」

    「你們都滾遠點,爺一醒來最想見的人是我,一個也別擋著,我才是他的心頭肉、掌中寶,是我虔誠向上蒼祈求,折了三十年壽才喚醒小王爺……」一道驕蠻女音響起,曹玉罄領著侍女排開眾人要擠到床畔。

    「你憑什麼要我們讓你?我們這里哪一個不是爺的心肝、手心上捧著的人兒?我們對小王爺的關心和愛意可沒輸你半分。」

    「就是嘛!平時仗著威武將軍之女作威作福,對我們頤使氣指的,還老霸著爺不讓我們接近,你這人太可恨了,爺呀!你要替姊妹們做主,不能再任由她囂張,爬到你頭上撒野……」

    「你!你們反了呀!我是四側妃之首,說話的分量比你們重,誰敢不听從我的話……」

    一聲冷哼硬生生的打斷了曹玉罄的驕傲言詞。「你是四側妃之首又如何,地位再高能高過世子妃嗎?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德行。」

    「你……」曹玉罄氣得俏臉發白,其余幾人見狀更是落井下石。

    躺在床上的蕭墨竹卻是瞪大眼,怔怔的望著圍在身邊的眾女人。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有寧可死了的想法?

    是錯覺?稍早,太醫來診治,告知他不只左肩骨裂,腿骨也斷裂,近日難以行走,得再靜養數日方可下床,而且後腦勺確實有傷,似有血塊凝結,須佐以藥物及針炙才會日漸消散,所以他看到的「花團錦簇」絕對是撞傷腦子造成的,再躺躺就不見了。

    可是鶯聲燕語不斷在耳邊回蕩,在在提醒他不是錯覺。不看外表光听輕軟嗓音的確是人生一件美事,那黃鶯出谷般的嬌嗓令人骨頭酥軟,欲罷不能想听下去,只是……

    這一團團會走動的糯米圈子是什麼東西呀?!不會全是小王爺的妻妾們吧!

    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胖,身材一個比一個壯觀,濃妝艷抹的,裹在一層層輕紗薄綱里,胸前碩大到驚人的兩只玉兔呼之欲出,雖說肌膚看來吹彈可破,甚是銷魂,可盯著直往他貼近的雪白雙峰,蕭墨竹沒有身在溫柔鄉的歡愉,他好不容易有點血色的臉反倒白了幾分,面露慌張的躲開一只只想落到他身上的巨掌。

    他可以不要這份殊榮嗎?這些比他體型兩倍大,甚至是三、四倍的女子他消受不了呀!

    「夠了,沒瞧見小王爺身子骨不適,額頭冷汗直冒嗎?一個個哭哭啼啼、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府里的規矩全踩在腳下了嗎?」

    一聲嬌斥喝止了吵雜的女子們,房內頓時少了令耳朵嗡嗡叫的穿腦魔音。

    解脫了嗎?能清靜一會兒了吧。

    蕭墨竹正慶幸身邊的雜音一下子消失了,撫在身上的手全縮了回去,一群花枝招展、濃香四溢的女人從床邊退開,可見到走向自己的女子時,他又喉頭鎖緊,眼中微露難以置信的驚嘆。

    那是一名裝扮華麗的女子,她氣質雍容華貴,搖曳生姿,緋色福字石榴裙裹住她妖嬈身軀,媚眼生波,俏鼻小巧可人,小嘴紅得艷人。

    除了圓了些,明顯有個雙下巴,說實在的,沒人敢說她不是美人,如果她腰上再減十斤肉,面上的肉再少一些,要說傾城傾國都不為過。

    「妾身曉蘭,拜見世子妃。」被眾多佳麗擠到一邊的季曉歌扶了扶被擠歪的發旱,依禮向長孫儀鳳請安。

    長孫儀鳳目光泠冷一瞥,並未命她起身,曳地長裙隨步履翩然劃過她眼前。

    「藥呢?怎麼沒伺候周全,想讓小王爺多受折騰嗎?」

    哇!這麼快就端起世子妃的架子給她下馬威啦,季曉歌內心苦笑,表面上仍恭敬的垂眸應道︰「啟稟世子妃,妾身才剛服侍完小王爺用藥,藥碗還擱在茶幾上,沒敢失了本分。」

    「哦,知道你自己本分是什麼就好,記著是小王爺福星高照、吉人天相,老天爺不忍他受苦,才令他能平安度過此關,今日小王爺得以醒轉並非你一人功勞,不過是湊巧罷了,別多作他想,把自個兒抬高了。」

    長孫儀鳳雖沒直接說什麼威嚇人的言語,可一字一句處處透著壓迫意味,警告剛入門的小妾勿有妄想,別以沖喜之功邀寵,有她在的一天,休想有出頭日,謹記著做小伏低少生心思,往後在府里的日子才會好過些。

    本性良善的季曉歌不算太笨,听出她話里的威脅和妒意,趕忙伏低身子再三叩首,裝出畏畏縮縮、膽小怕事的模樣。

    「是的,世子妃,妾身不敢居功,是小王爺福澤綿長,還有世子妃貴氣,這才轉危為安,度過這一次凶險,小王爺和世子妃鴻福齊天。」希望這馬屁拍得好,別給她找麻煩。

    屏著氣,季曉歌跪了好一會兒,微涼的嗓音才冷冷地揚起。

    「起來吧,地上涼,別把腿跪出毛病來。」

    「謝世子妃恩德。」她提著心,不敢一下子起身,慢慢地往後挪了幾步才緩緩扶按著膝蓋站起,蝶首始終是低垂著,恭順得像個听話的小妾。

    做人不能一下子顯露本事,做出頭鳥的人死得快,也容易成為別人圍剿的對象,韜光養晦是在這種豪門大戶生存最基本的法則,行事盡量低調再低調,示人以弱,人家想絆她一腳也找不到機會。

    王府可不是施粥布糧的善堂,能在里頭生存絕非簡單人物,毫無背景的季曉歌有自知之明,庶出的她不過是頂替嫡女出閣,若是在王府里出了事,她爹和大娘不可能為她出頭,頂多做做樣子替她收尸,再多就是奢望了。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暫時當個應聲蟲,等眾人「關切」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這樣她才有喘息的余地。

    「一旁待著,別走遠了,待會還有事交代你。」神色高傲的長孫儀鳳輕輕一哼,未將卑賤的小妾放在眼里,只當可有可無的擺設。

    「是的,世子妃。」她規矩的退到向來和世子妃面和心不和的曹側妃身旁,讓她圓潤的身軀擋住自己。

    她無權無勢,避開點比較妥當,不去搶那個鋒頭就不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除之後快。

    在季府里不受重視的日子令季曉歌能隨遇而安,明白要活得自在就得不與人爭強斗勝,不管把她丟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像株野草,即使風吹雨打也能堅韌生存。

    長孫儀鳳坐到榻上,關切的問︰「夫君的腿骨還疼嗎?太醫怎麼說的,還要喝多久的藥,幾時才能下地行走?」他這一受傷,把府里上下都折騰到不行。

    「別踫。」他低喝。

    長孫儀鳳伸了一半手僵在半空中,臉色明顯不悅,「夫君身子這般矜貴嗎?連我也踫不得。」

    蕭墨竹盯著那只分量明顯不輕的手,小心移開自己傷得不輕的腳。「它疼著,少踫為妙,我不想當個殘廢。」

    一听他的解釋,她帶著慍怒的面容笑逐顏開。「夫君別給驚著了,我有分寸,不會踫著你的傷處,只是你這些日子傷勢過重少有親近,這才想關心你,增添夫妻感情。」

    曹玉罄望著這一幕,嘲諷的笑道︰「人老珠黃了還增添什麼感情,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快三十歲的老太婆還矯情。」早就失寵了還擺什麼架子,真當長孫家的榮華能保佑她一生不成。

    「放肆,曹玉罄,本世子妃在此,豈能讓你不管規矩的造次!」長孫儀鳳冷眸掃去,怒喝一聲。這女人竟敢說出她最難堪的痛處,她絕饒不了她。

    曹側妃揚揚戴著鴿卵般大的寶石戒指的手冷笑。「眾所皆知的事還怕人說嗎?你比爺大五歲可不是秘密,你是因表姊弟聯姻親上加親,才坐穩了世子妃位置。」

    長孫儀鳳的娘親正是王爺楚宏海的胞妹,嫁入長孫家為正房,生下一子二女,長孫儀鳳便是嫡長女,出身極貴。

    當年她是入宮太子妃人選之一,但鬧出與宮中侍衛有染、德行有失的傳聞而失去入主中宮的資格,發還原鄉另行婚配。

    因為名節有污遲遲竟不到好姻緣,芳華一再蹉跎,使家中二老為她的婚事愁白了發。她二十二歲那年,特意到舅舅家散心時,正巧年方十七的表弟楚天仰與友狎妓游湖,喝得醉醺醺才回府,一見艷麗無雙的表姊,誤以為是妓坊姑娘而強拉入房。

    一番翻雲覆雨後,酒醒的楚天仰驚覺睡了親表姊,但想想剛好他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便將此事稟明雙親,擇日下聘迎娶,這才有兩府喜事。

    唐代民風開放,雖說長孫儀鳳在外名聲不佳,不過看在兩家的交情上,還是迎為正室,八人大轎抬進府,給足了長孫家的面子,她也因母舅的維護而坐穩正室之位,無人能攫其鋒芒。

    曹玉罄是少數的例外,因她的娘家勢力並不弱,同樣擁有在朝廷中呼風喚雨的本事,因此她氣勢相當足,不時地挑弄兩下,把壓在她上頭的長孫儀鳳氣到跳腳。

    「姊姊這聲放肆妹妹可擔不起,誰不曉得爺有三、四年沒進你的房了,生不出孩子的老女人就認命點,別跟妹妹們爭了,王府的香火還得靠我們幾人延續呢!」

    一說完,她咯咯笑得張狂。

    「曹玉罄,你真能得意嗎?別忘了你也入府三年了,如今你的肚皮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在嘲笑別人之前先反省自個兒,等你生得出來再來笑話別人。」

    長孫儀鳳表情不變,說出口的話卻尖銳無比,曹玉罄想生也要看她允不允許,嫡子未出生前,她絕不容許有人先她一步身懷六甲!

    其實當初可是她色誘表弟春風一度,讓自己坐上世子妃的位置,而為了她的地位,她可是知道不少避子的方子,悄悄動了手腳,讓除了她以外的女人無法順利受孕,妻妾甚多的楚天仰才至今一兒半女也無。

    只要沒有孩子,誰也不能越過她,她生不出來也不讓別人生,就算準南王府因此斷了香火她也不會有一丁點愧疚,她一樣能霸著現今的地位,無人能動搖。

    「長孫儀鳳你……」曹玉罄漲紅臉,氣憤地指著她鼻頭欲開罵。

    「杖笞二十,你想試試嗎?」王府的規矩可不是她定的,但拿來壓曹玉罄的氣焰正好。

    「你……」

    女人的爭斗最叫人厭煩,因傷又頭疼起來的蕭墨竹不耐煩地喝道︰「全都給我出去,一個也不準留下!」

    再吵下去,他的頭要被這群女人吵爆了。

    見他發怒了,長孫儀鳳這才想起小王爺不高興就取物砸人的壞脾氣,面色微懼地挪移坐在床邊的身子。「夫君別惱,我馬上讓她們離開。」

    「包括你。」他橫眉泠瞪,沒心情跟這些女人周旋下去。

    她頓了頓,壓下心中的些微惱意,勸道︰「還要有個知心的人在身邊照顧,你現在手腳不便,要是磕踫到了,我可要揪心了。」

    他想了一下,的確,他傷腿疼胳膊的,有些事他確實做不了。「就她吧!反正她看得順眼。」

    在一堆搔首弄姿的女人當中,他隨手一指正在打哈欠的季曉歌。她不只跟旁人一樣圓,妝容還丑得叫人不敢領教,可是不知怎的,他就感覺她比其他女人順眼得多。

    「她?!」刀子似的眼神一丟,長孫儀鳳瞪著尚未察覺的季曉歌。

    「我要誰來伺候也要你允許?」他其實是頭痛欲裂聲音才稍微低沉,可听在眾妻妾耳中卻是發怒的前兆。

    長孫儀鳳咬了咬牙,將妒色藏得深。「看她笨手笨腳的,長得也不甚討喜,才想要換一個,但既然你開口了就留著吧!」一回身,她朝方回神的季曉歌露出令人背脊生寒的笑。「看來你也有幾分能耐,從現在起好生照料著小王爺,要是稍有差池,拿你的命來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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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2: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運氣背到乖乖站著不說話也會遭殃,明明她已經退得很後頭了,甚至還有個大盾牌擋著,正竊喜可以不必以沖喜小妾身分待在屋里,能和大家「同進同出」的退出,不用再擔負小王爺傷勢好壞的責任,她就要當只快樂飛翔的鳥兒了。

    孰料,這位小王爺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一指指向她,讓眾人好不容易移開的視線又落在她身上,讓她感覺無數把妒恨的眼刀直往她心窩上插。

    老天爺呀!這分明是整人嘛!她現在最不需要的是引人注目,萬一讓人發覺她是頂替入府,不是真正的季曉蘭,那她哪還活得成呀!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她。

    包可怕的是女人的嫉妒,不管是明刀暗箭,她這小小的庶女怎麼躲得掉?這邊丟來一句冷嘲熱諷,那邊布了刀山劍海,她得練就一雙火眼金楮,不然一個不留神就利刀穿胸,成了血人兒了。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像是轉了性一般,她伺候他的這些天,一天之中大半天沒見他開口吭過一聲,也沒對她頤使氣指,暴躁的脾氣也沒發作過,徑自安靜地捧著一本又一本的書看著。

    除了翻書的聲音外,一整天靜得叫人發慌,連想打個噴嚏都覺得罪大惡極。

    時光靜好,春陽半暖。

    若能來個午後雷陣雨也不錯,至少轟隆雷聲能添點聲響,不至于讓人有悶到快發霉的感覺。

    季曉歌倚窗托腮,一手拿起幾上茶杯挪到嘴旁,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除了按時喂藥和伺候三餐外,她真的沒什麼事好做,鎮日無所事事,像個游魂一般……

    「你喝的是我的茶。」

    突地一道溫潤男嗓傳入耳中,失神中的季曉歌怔了一下,托著臆幫子的手一滑,抹著厚粉的額頭因驚慌而撞上窗懦,痛得她不清醒都不行,差點飆淚。

    「這茶以岩茶為主,再加上紫蘇、木香、夜苓、甘草、先活、白術等混合而成,功能是調胃健脾、生津潤肺和解毒,對風寒及醉酒也有極大益處。」是一種藥茶,身虛體弱者飲用為佳,能使身體較不易生病和增強自然治愈的能力。

    對茶的種類和茶性一竅不通,她干笑著裝傻,「我不是有意的,不小心拿錯了,小王爺……你……不會生氣吧?」

    最最令她覺得奇怪的地方就是小王爺性情驟變這回事,明明在傳聞中他是張狂跋扈的脾性,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地視人命如草芥,稍有不如意便是怒罵毆打,從不留情。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傳聞有誤,總知貼身服侍多日後,她以為的怒責痛罵,甚至拳腳相向的狀況全沒發生,這人反而和善得有點詭異,日子平靜得叫人不安心。

    她被搞糊涂了,心下既慌亂且不安,更加戰戰兢兢防著他,就怕他什麼時候生氣,拿她當貓見戲弄。

    「喝茶的用意是靜心,心平自然氣和,你近來氣色不佳,眼眶下方有浮腫暗影,宜飲安神茶使己容光煥發。」蕭墨竹溫和的說,不著痕跡的觀察她。她似乎很怕他,不時避得他遠遠的,以防賊似的眼神盯緊他的一舉一動。

    在明朝時蕭墨竹做得是茶葉的生意,除了對每一種茶都知之甚詳,信手拈來便是一番茶經外,更是走南闖北鍛煉出一雙利眼,能很快洞悉周遭人、事、物,精明銳利的能一眼看透別人的想法。

    雖然她一臉厚厚的濃妝,他仍可看出她心口不一。

    畢竟從他自這具小王爺身軀醒來後她是他第一個見到的唐朝人,而且是和他相處最多的人,他難免會留點心,多注意一二。

    所以他發現她並非他一開始以為的有心攀高枝的女人,不只是她小心翼翼的閃躲舉動,那雙過于干淨的眼也騙不了人,他相信他若如小王爺本尊那般好色,對女人來者不拒,她大概逃得比誰都快。

    想起第一晚瞧見的大花臉,他以為見鬼而昏過去,蕭墨竹心里不禁好笑,一個身材壯觀到令人忽視不了的大活人,他怎會眼拙地自己嚇自己,沒用的嚇出窩囊樣。

    其實多看幾眼,她的五官還算端正,就算少了一層層的脂粉應該也能入眼,不至于嚇人,使人惡夢連連。

    只是那足足有他兩倍大的身材唉,他光看就覺得辛苦,她拖著那圓滾滾的身體走路不喘嗎?

    「我很好,氣力足,別看我瘦,伺候小王爺的力氣還是有的,扶你到處走動也游刃有余,絕不會摔著你的矜貴身子。」她回答的很謹慎,不時用眼角余光偷瞄,心頭暗暗咕噥,她臉都上了一層厚粉,連她娘都認不出來是親生女兒,他哪只眼看見她眼下有陰影。

    還不是小王爺那些女人給她下絆子,私底下動了些手腳要她知分寸、守本分,別妄想她不該得的寵愛,害她吃不好、睡不好,時時擔心有人要害她。

    吃得少,又不敢睡得太沉,還得防著某人恢復yin魔的本性,她內心有如被水火煎熬,其中苦楚不足為外人道,短短幾天已瘦了一小圈。

    「你瘦……」他不禁噴出一口茶,臉色乍青乍紅地盯著她非常圓潤的身形,養得白胖的豬能瘦到哪去?

    季曉歌以為他真看出她瘦了,還忙補上一句,「我會努力加餐飯,頓頓肥魚油雞,把少去的肉補回來……」

    「不不不,不用了,你這樣就很好,不要再胖了,人吃得太……豐足對身子骨不好,容易生病。」他笑得驚慌,直揮手阻止她打算增肥的考慮。

    相反地,他希望她瘦些好,腰身不及盈握,如明朝江南女子般飄逸,如柳條般娜。

    她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你真的不認為我太瘦?曹側妃和高姨娘的艷色無邊一向為你所喜愛,她們是府里最得寵的兩位。」曾經,她不厚道地在心底補上一句。

    小王爺從昏睡中醒來後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平時總愛俏婢美妾環伺在側、左擁右抱的風流作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喜靜,身邊不留過多的人打擾,有人上門關心也一一將人請走,即便是王爺、王妃亦然,他們來探過幾囝便由著小王爺,只要兒子能日漸康復,什麼都依他,更遑論是整日來爭寵的妻妾們,他照樣下逐客令,以靜養為由,不許她們再靠近半步。

    所以除了送茶水的小廝,以及上膳的婢女和治傷的大夫,整個「天泓院」就是季曉歌一個小王爺名義上的女人,再無別的美妾嬌娘,給予溫柔的撫慰。

    艷色無邊果然是無邊呀!那身子實是太、寬、了。他清了清喉嚨道︰

    「以後她們再來你盡管擋在門口,就說是我的意思。」

    唐朝女子的奔放他無福消受,而那兩手抱不住的寬度他更冷汗直冒,唯恐泰山崩于前將他壓得不成人樣,好不容易回魂又被擠得一命歸陰。

    「可是她們比我早入門,是你的愛妃愛妾……」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別找她呀!他嫌她樹敵還不夠多嗎?非要把她往刀口推。

    看出她眼底的不願委屈,蕭墨竹有一絲不忍心,但是以他目前的狀態,還真非她來擋不可,只好拖累她了。

    「你就說,要想我早點好就不要一天到晚來擾我休養,我在養傷期間嚴戒女色,誰想讓我好不了、傷勢加重,就來得殷勤,看我好了以後怎麼整治人。」

    「這麼說好嗎?我怕會被抽筋剝皮。」丟進熱鍋里熬成肉湯。

    季曉歌縮了縮頸子,冷不防抖了一下,想到自己可能體無完膚的死狀,內心不禁小小的埋怨性情大變的小王爺,將她推到風尖浪頭對他有什麼好處,他的一時平靜是用她的血淚換來的。

    「有我在,誰敢動你一把寒毛。」蕭墨竹回想自己從眾人言談中拼湊出的小王爺形象,以楚天仰冷厲的語氣說道,眼中透著一絲銳利光芒。

    她不敢太早放心,不由得苦著臉訴苦,「要是你不在呢?我根本是人家站板上的一塊魚肉,任其宰割。得罪人的苦差事可不可以換人做?我怕自個兒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差沒把「怕死」兩個字放在話語中,她暗示著她此時四面楚歌的處境,她的完好無缺不是有人手下留情,而是她自己躲得快,沒給別人下手的機會。

    當然,小王爺的「庇護」也是主因之一,只要少出天泓院就不會遇上嫉妒得牙癢癢的女人,她的危機也相對地少了一些。

    只是天泓院再大也大不過王府外頭,天天關在這小院子里面對一個話少得可憐的傷患,她想沒病也會憋出病來。

    「你在向我撒嬌?」黑瞳意味深長地一睨,他瞧著她猛地一僵的神情,頓感頂著他人身分過日子也沒那麼無趣,至少有只小豬好逗樂。

    其實他想過回去自己的時代,年歲漸長的雙親需要他奉養,但是行動受制的他還無法離床太遠,處處要人幫忙,得再靜養大半個月看看情況,不能操之過急。

    他如今只能試著去適應,從這個小妾和下人口中旁敲側擊這具軀殼原主的種種過往,盡快去認識,融入與「他」有關的事物,不讓人察覺他是冒牌貨。

    為了不讓人看出一絲絲異樣,所以他避免與府內家眷多有往來,以免心細者有所質疑,畢竟他不是正牌小王爺,有些事非他所能掌控的,盡量少見人就少一分曝露的可能性。

    蕭墨竹並不曉得他和眼前擁腫的女子有同樣的遭遇,身不由己成為另一個人,只是他比較幸運魂魄附在小王爺身上,得以高高在上以勢凌人,令底下的人畏懼,不敢違逆他一言一語。

    表情僵硬的季曉歌說不出話來,嘴角抽動得厲害。「我……我……」

    她是不是太放松了,多日來的閑散讓她忘了面前的人是誰,居然跟天借膽,當他的面小小埋怨一番。

    「曉曉,你過來。」他放下手上關于種茶、制茶葉的書冊,長指朝她一勾。

    听到溫潤的低喚聲,季曉歌卻背上寒毛豎起。「有……有什麼事,你要喝茶嗎?」她不上前反後退,臉上帶著隨時想逃的防備。

    「你好像很怕我?」他似在笑,眼神卻嚴厲無此,仿佛撩牙外露的灰狼。

    「哪……哪有,我對你的戀慕深厚至極,巴不得時時刻刻粘在一塊,你往東我跟你往東,你往西我也緊粘在後,只想長伴君側。」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氣呵成,好似說慢了會先吐一地。

    要不是季曉蘭逃婚,她才不會嫁她壓根看不起生性浪蕩的紈褲子弟,別說是做妾了,就算是以正室之禮相迎她也絕不點頭,寧可剃了發當尼姑也不當yin魔妻。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還不來伺候,我的腿疼得很,用你的手給我揉揉。」傷口正在愈合生肉,難免有不適的騷癢感和些許疼痛,甚是難耐。

    「可是大夫說了你的傷處不可踫觸,骨頭要長齊不容易,一定要萬分小心,絕對不能有別的想法。」她勉強走了兩步便停住,琉璃珠子似的杏色眼兒瞧著他兩腿間。

    「你認為我想做什麼?」他低著嗓音,眸光深遠得如同兩盞幽燭。

    季曉歌笑僵了面,臉上粉妝直落,「節制呀!小王爺,來日方長,不要急于一時而毀了終身,曉曉是你的人,你還怕我溜了不成。」

    是不是妝不夠濃,涂得太薄,要不要再上點胭脂把雙頰抹得血艷,才能讓這小王爺徹底對她沒了興趣?她特別添購的水粉用得快,她怕再不補貨就要露出馬腳了。

    「扶我到窗邊,我要曬曬日頭。」明明不是他中意的縴柔佳人,可是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逗弄她、看她慌得手足無措,他的心情莫名地感到愉悅。

    一個自以為偽裝得成功卻破綻百出的笨女人,為他無事可做的枯燥日子平添不少樂趣,也讓大半時間躺在床上的他少了度日如年的苦悶。

    「嘎!你要曬太陽?」她為難地蹙了蹙眉,衡量自個兒的氣力能不能撐起他。

    「還楞著干什麼,要我過去請你嗎?」他假意沉下臉,十分不快她的遲疑。

    「是,就來了。」咬著牙,她在心里打氣,相信自己一定行,清減許多的小王爺能重到哪去。

    吐了一口大氣的季曉歌揉揉胳膊,把吃奶的力氣全使出來,一臂伸向小王爺的背後將他扶坐床沿,再小心避開他的傷腿讓兩腿落地,先試著踩穩,再慢慢的移動,讓他扶在自己身上站直身子。

    陡地加諸身上的重量讓她差點踉蹌跌倒,快被折成兩半的腰背死命地撐著,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如同下田的老牛般,慢到讓人嘆氣。

    「你好像沒我想象的豐映……」

    不對勁。

    她發白的臉色,額頭微冒的汗珠,氣喘如牛的呼吸聲,以及手臂橫過的肩膀非但沒有以為的肉感反而似乎有些硌手,體力似乎比久未下床的他還不濟。

    不過短短的幾步路,她竟然走得艱辛,不時停下來喘兩口氣佯裝對他腿腳不便的體貼,再一副豁出去的模樣攙扶他不算輕的身子。

    但是以她的壯碩體型理應輕松自如的扶起他才是,這點重量對她而言不算什麼,頂多是她一半體重,可實際上卻非如此,她粉妝厚濃雖看不出真實的膚色,可是硬撐的表情騙不了人,她確實很吃力,尤其在他刻意偏向她,將全身重量壓向她時。

    若有所思的蕭墨竹在行進間不著痕跡地摸向她腰腹,故意施加力道,但感受到的並非腰肉的軟嫩,而是松松垮垮的。

    她的肥胖是假的。

    這個驚人念頭如閃電般襲向他腦門,為了確定腦中所想無誤,他下狠手用力一拍,而神色專注的女子仍一無所覺,賣力的扶著他朝窗邊軟榻靠近。

    驀地,他了悟的唇角微勾,以完好的腳使力減輕她的負擔,兩人的行走也明顯快了些。

    「氣候微涼,把紅泥小火爐搬到我腳邊,用熱氣取暖。」他將腿伸直,極意地躺偎進軟枕墊高的背靠。

    「什麼,你會冷?!」她都滿身大汗,悶熱得快出疹子了。

    他故意做出虛弱的樣子,「你沒瞧見我一身傷嗎?後腦勺還有個腫包未消,我失了不少血,體弱畏寒,這手腳你摸摸還是涼的。」

    蕭墨竹神色自若地伸出稍嫌瘦弱的大手,楚她有些走神時握住小手。縴細如蔥的指頭,手心暖而不厚,分明非肥胖者所有。

    這娘子可真是會騙人呀!稈自個兒裝扮得圓圓滾滾,活似個福娃,她不累嗎?

    繼而一想,濃妝艷抹的大花臉也有鬼吧?去掉這一層厚厚的粉,她又是何種長相呢?是清靈、是慧點、還是普通容顏,叫人有些期待啊。

    「我幫你拿床被子來,蓋上錦被就不冷了。」她得意的亮了眼眸,倏地抽手,不等他出聲便自行抱來雲紋鴛鴦被,仔仔細細地從頸下包得扎實。

    這叫自作聰明,搬石頭砸腳,他笑得自嘲。「我是來感受春日的暖意,懶洋洋的日光曬在臉上才舒坦,你這床被子一蓋,我還曬什麼日頭。」

    「這是為了你的身子著想,傷勢好不容易稍有起色就該好生調理,不能著了涼而惡化,要是有個萬一,我可承受不起。」他體虛就偎暖些,一床被子不夠再加一床,她打死也不添炭生火,熱著自己。

    瞧她說得振振有詞、理直氣壯,蕭墨竹這才打量她粉飾過火的臉蛋,眼底不自覺浮出笑意。「我覺得身體好多了,頭疼的情況也改善不少,你若讓我捂出汗,風邪入身,說不定明兒個又要一病不起了。」

    她看了看他不算太糟的臉色把頭一搖。「蓋著較安心,春天乍暖還寒,為了日後腿骨不留下一到陰雨天就酸痛的毛病,還是少吹點風為妙。」

    見她固執地像顆頑石,他話鋒一轉,談起了她的妝容,「你伺候我好些天了,我還沒見過你素顏的模樣甚感遺憾,哪天我來替你畫眉如何?」

    「我……我哪好勞煩小王爺親自動手,不就是勾點香粉,抹上胭脂,別把你的貴手弄髒了。」她眼神閃爍的退了一步,不讓他揚起的手踫到厚厚的粉。

    這也是她最苦惱的事,每天要等到小王爺入睡了才能摸黑洗去一臉鉛華,又得趕在他起床前對鏡上妝,把臉涂得五顏六色好符合季曉蘭在外流傳的艷名,一刻也不能松懈。

    所以她睡得不多,腰上的肉又少了一寸,眼眶底下的黑影日漸明顯,逼得她得上更多的粉掩蓋,免得叫人看穿她是難以入目的無鹽女。

    「你是我新入門的小妾,閨房之樂樂趣無窮,我會一一帶你領會筒中滋味……」慌張了吧!果然是生澀的小青梅,稍一挑撥逗弄就亂了心神,坐立難安。

    蕭墨竹越看她越有趣,忍不住出言調戲,看她在投懷送抱和給他一巴掌之間掙扎,笑比哭難看地揚高血色大口,他就想笑。

    「人……人家也迫不及待想成為你的人,可是,巫太醫一再殷切叮囑用藥期間不可行房,得等到傷勢穩定後才可,人家……呃,等著你……」季曉歌覺得她背上衣衫全濕了,冷汗直流。

    瞧她口是心非的硬擠出「誘人」笑容,他差點失笑。

    「不會讓你等太久,我也想快點擁著你入眠,共赴雲雨……」他裝出小王爺的色相,一把握住她來不及避開的柔荑,假意要撫上她的白嫩雪峰,營造出好色、不錯放一人的急色樣。

    看得出她很害怕,著急地想著法子要掙脫他的魔掌,他不只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緊,一施力將人拉入懷中,讓她尖叫著跌坐他大腿上,他俯下頭,欲吻鮮艷紅唇……

    「屬下蒙希義,有事求見小王爺。」一道渾厚聲音從屋外穿透入祠,打斷了蕭墨竹的好事。

    「進來。」眸光閃了閃,一抹淺淡冷意一閃而過。

    蕭墨竹神色未變地玩弄近在咫尺的女子衣衫腰帶,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梨花白薄紗羅衫,似要當著手下的面召幸頗得他憐愛的新寵。

    而身形高大、膚色黝黑的蒙希義一踏入屋內,看到的便是擁女尋歡、荒yin無道的主子,他眉頭很輕很輕地擰了一下,隨即風過水無痕的回歸淡漠,好像這是見慣的場面,不足為奇。

    「長話短說,你瞧得出小王很忙,沒什麼心思听你太多廢話。」蕭墨竹笑著,但笑意不及眼底,顯得冷淡。

    听說此人是小王爺的貼身侍衛及心腹,替小王爺做過不少喪盡天良的齷齪事,而在臥床期間他出現得最為頻繁,應該是最熟知小王爺的人。

    他屈膝一跪,面容冷肅的說︰「害小王爺受傷的「疾風」屬下已處理了,日後不會讓小王爺再受一絲傷害。」

    「蒙侍衛,我要你查的是小王為何墜馬,不是殺匹馬交差,你有確切執行小王的指令嗎?」他認為,小王爺會墜馬,原因絕非單純的馬匹失控。

    試問王府的馬何其精良,有專人照料著,身為王府的主子,其坐騎更是萬中選一的良駒,怎會無故將騎了它多年的主子摔下馬背,使其身受重傷?

    其中必有緣故,並非偶然,而蒙侍衛是最貼近小王爺的人,身手亦是不凡,為什麼事情發生的瞬間未能及時援救,反令小王爺傷重瀕死?

    對準南王府的一切,蕭墨竹是全然陌生的,但他有眼楮看、有耳朵听,不輕易相信他人,即使是忠心耿耿的下屬也留有三分提防。

    人心難測,誰也不曉得暗中捅向你的刀是出自誰的手。

    「敢稟小王爺,當日入林子狩獵時,因不慎一箭射穿了黃蜂窩,整窩黃蜂傾巢而出,受到驚嚇的疾風反應不及揚蹄一踢,沒抓緊韁繩的小王爺往後一仰,才會重重落地。」

    他似笑非笑的院向屬下,「別當小王不記得就誆語滿篇,有人瞧見馬腹上有血,又當何論?」

    蕭墨竹以腦子有傷而忘了不少過往,有些似有記憶,有些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半真半假的套出小王爺的生平和平時行事作風,模仿著來掩人耳目。

    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瞞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最親近的幾人,往往能從不經意的言談中看出端倪,繼而探究疑點。

    蒙希義便是其一,他有敏銳的觀察力和過人的行動力,讓蕭墨竹不得不防,才先聲奪人的扣上護主不力罪行,暫時隔開。

    「那人看走了眼,把落葉當成血跡了。」他面不改色的說道,絲毫不見心慌。

    「那小王再問問你,為什麼小王身上沒有蜂蜜的痕跡,黃蜂若是馬兒受驚的原因,照理來說小王也不可避免,難道它們蟄人還看對象不成?」他話中有著諷意,輕嘲黃蜂一說漏洞百出,難以取信人。

    「因為屬下及時趕到,在蜂群贅傷小王爺前以濃煙薰之,將其驅離。」他說得有條不紊,字字分明。

    「哦!那你之前在哪里呢?」他笑問,伸指輕鞠一綹烏亮青絲放在鼻間嗅聞。

    「屬下在拾回小王爺打中的母獐。」蒙希義有問必答,毫不含糊。

    他輕笑地撫著美人下頭,以鼻蹭著她嫩白耳肉,感受季曉歌在他懷中僵硬了。

    「看來是我多疑了,以為你是害我落馬的原凶。」

    蒙希義的眉毛輕顫了一下,幾不可察。「屬下的命是小王爺的,不敢有二心。」

    「起來吧,地上涼,別給跪疼了。」他看也不看跪著的侍衛,戴著玉扳指的手輕輕一揮。

    「謝小王爺。」他起身,身形筆直,宛如立松。

    「曉曉見過了吧,小王的新寵,看在她盡心服侍小王多日,你說該賞她什麼?」蕭墨竹狀似隨意的提起。

    「小王爺手握王府大半權力,府內財物任憑取用,想賞什麼何需費心,吩咐一聲便會送到夫人手上。」提到王府財庫,他眸子微眯,閃過一抹暗芒。

    「嗯,我心中有數了,你先下去。」他故作不耐煩地揮退最得力的心腹。

    「是。」走到門邊,蒙希義驀地回過頭,丟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小王爺是左撇子。」

    蕭墨竹撫摸佳人的右于頓住,深不可測的黑眸抬高斜腕,「聰明人通常活不長。」

    修長身影末再停頓,挺胸迎向外頭的明媚春光。

    須臾。

    一陣朗笑聲由胸腔中發出。

    「曉曉,每個人都有秘密,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秘密?」藏得太深無人可分享心事,那是人間最悲慘的事。

    蝶翼般的羽睫輕輕一顫,僵著臉回話,「曉曉暫時失聰,听不見你說什麼。」

    她才不要听見鬼的秘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為死人開不了口,這點小見識她還是有的,不上他的當。

    「那你的秘密是什麼,說給我听。」他聲音低柔,充滿誘惑性。

    季曉歌笑得很假,咧開一張嚇死人不償命的大嘴。「曉曉沒有秘密。」

    「那如果有朝一日被我逮個正著呢?你說我該怎麼罰你?」他收回慣用的右手,改用左手撥弄她烏黑發絲。

    「罰我給你捶背捏腳,繡朵水舞清蓮。」她拿手的是女紅,能獨力繡出百鳥朝鳳。

    蕭墨竹看了她一會兒,臉色突地微微泛白。「你壓到我的傷口了,非常痛。」

    「啊?」她盯著他不明所以。

    又不是她主動的,是他強拉她往腿上跌,死也要當個風流鬼,怪得了誰。

    「還不打算下去嗎?坐得太舒服了吧!」才覺得她有些聰明,有時候又真的有點遲頓,話說得這麼明還一臉困惑。

    她羞赧的飛快跳下男人大腿,還強作從容地福身詢問︰「你……還能動嗎?」

    「曉曉,你太好色了,連傷患也不放過,霸王硬上弓。」他揉著發麻的腿肚,小心的移動傷腿。

    「我好色?!」她指著自己粉裂的鼻頭,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過我心胸寬大,原諒你的冒犯,以後要記得矜持點,別太性急。」他眸心微縮,為她臉上不斷龜裂落下的細白粉未感到驚駭。

    「你……」

    「我乏了,扶我回床上休息。」應付一個居心叵測的心腹還是太費神了,他現在的體力無法負荷。

    她由眼皮底下惡狠狠的瞪他。

    「對了,曉曉,那張軟榻你躺過小了,晚上就和我一塊睡床,相信這是你最大的期盼吧?我滿足你微小的希冀。」你嚇過我一回,也該換我嚇嚇你。

    目瞪口呆的季曉歌已經忘了她還有舌頭,太口色水眸睜得又大又圓,好像不敢相信這般無賴的話是由高高在上的小王爺說出的,他變得也未免太多了,與她听來的楚天仰差之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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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3: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是夜。

    月兒半隱,微風輕掠,吹動樹葉發出沙沙聲。

    重影相迭,月光照出樓閣剪影,郁郁蒼木高聳入雲,無人的深夜只有蟲鳴蛙叫聲。

    一道巨影鬼鬼祟祟的,小腦袋瓜子探頭探腦的從天泓院正屋走出,躡手躡腳地貼著雕花欄桿往後院小屋走去。

    說是小屋其實也不小,足足有平常百姓家二進院大小,屋里擺設不多,但奇木巨石不少,以半隱秘的方式圍出一方冒著熱氣的池子。

    這是一個引進地下熱泉的池子,長年水溫不變,微燙,但不灼傷皮膚,適合身體微恙,長期風濕或筋骨有損的人浸泡,一日半刻身心舒暢。

    抱著一迭衣物的身影十分謹慎,她先放下成堆的衣服挽起袖子,和身軀不符的縴細藕臂伸入水中試試水溫,滿意的露出足以將人融化的甜笑,雙手插在嘴邊呼出一團白色一霧氣。

    「哇!看來真享受,泡起來一定很舒服,好些一天沒好好淨身沐浴了,臭汗水味連自己也受不了,再多的香粉也壓不住……」

    像是受不住溫熱池水的召喚,來者又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影走動,見周遭靜謐得只剩下自己興奮萬分的呼吸聲,白玉一般的蔥指伸向牡丹玉扣腰帶,熟念地解開打了幾個繁復的花結。

    艷紫色外衣落地,里頭又是一件桃紅色木樟花紋的織錦長樓,厚厚的裹著朱紅色對襟襦裙,然後底下還是一件又一件的厚衣,連脫了四五件才見單衣下忽隱忽現的縴細腰身。

    原來抱來的衣裳不是拿來清洗的,而是要替換的,光看兩迭差不多高的杉裙,可以想象穿的人有多辛苦,整天穿得厚實,難怪走得蹣跚。

    不過這一脫就輕松多了,女子身輕如燕,蓮足輕快,嘩啦一聲滑進令人驚嘆的溫泉里,如凝脂般的肌膚帶上粉紅色,黑發如瀑飄散白霧中,好不舒坦。

    水氣洗去臉上的濃妝,一點一點蒸洗出清妍秀麗的面容,她不是艷驚四方的絕色,卻有小家碧玉的柔美,清雅動人的如同珍珠。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王府傳聞里近來最得寵的新寵妾,她形影不離地伺候大傷初愈的小王爺,頗得他喜愛,小王爺在哪里,哪里就瞧得見她圓潤如珠的身影。

    但那份圓潤全是裝的,事實上季曉歌這個代嫁小妾是世人眼中的丑女人,因為她一點也不胖,而且瘦得兩只大手就能圈住細腰,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值得贊許的盈潤。

    季曉歌對此十分沮喪,她一直很努力的把自己多養出幾斤肉來,至少別是這種手不能抬、肩不能挑的瘦弱身材,可是不論她吃下多少,這不中用的身子就是不見生肉,還越養越瘦。

    她想,她大概是與娘親相似,親娘會失寵也是因為養不胖,不為父親所喜愛,原本娘親還有幾分腴潤,但在生下她不久後迅速消瘦,變得弱不禁風。

    所以她們母子倆在季府的地位每況愈下,夫人、小姐只是虛名,連下人都看不起她們,常常背地里嘲笑,吃冷飯冷菜是常有的事。

    因此她才養出堅毅、圓滑的性情,只為不讓積郁成疾的娘吃苦。

    「太奢侈了,王府里居然有溫泉,這要多大的福分才享受得到呀!這些不知民間疾苦的皇親國戚實在太奢靡了……」

    沒想過自己也是靡爛的一員,季曉歌歡快的拍著水,瑩玉般的嬌桐在池子里游來游去,嬌嫩肌膚在溫水中洗滌後更顯瑩亮,白瓷般光滑與月光輝映。

    再抬眸一看,屋頂中心讓山做了華美的五彩琉璃,讓看似不起眼的小屋裝點得盛為華麗。

    仰著頭,她頸部以下泡在溫泉里,背後靠得是不扎人、打磨過的白色圓石,多日來不敢睡得太沉的疲累頓時襲來,眼皮感到沉重,她舒服的輕唱一聲,側過身抱住形狀似猴的池石,微微打盹。

    太累了,她睡得很熟,渾然不知有道一腳輕、一腳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男子推門而入,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池畔躺了個luo身美女,他逗弄的心思忽起,掏起一捧水灑上她微露的雪背。

    「嗯!桂吵,我還沒睡夠給我一盤桂花糕。」她夢見在季府小院,娘親手里拿著剛蒸好的糕,她嘴饋的喊餓。

    「桂花糕沒有,有個小王爺,你要不要?」食指輕柔地搔著粉嫩小臉。

    「小王爺?」一提到害她成為箭靶的冤家,季曉歌眉頭一皺,小嘴兒一嗽得高高的,泄忿般的說起夢話。「他怎麼不去死呀!從馬背上摔下來還能撿回一條好狗命,福大命大投對胎,他上輩子不知是燒了多少好香討好閻王老爺……」

    「的確是福大命大,出世是來享福的,不過你運氣也不差,嫁入王府享受盤華富貴,下半輩子有享不完的福氣。」他笑著玩起那如烏雲的發絲。

    「什……什麼運氣不差,根本是被逼的,王府要迎娶的是我大……大姊曉蘭,我是季曉歌,不是大小姐,大姊怕嫁過來會受虐,還有可能當寡婦,所以逃了……」她根本是倒霉。

    「季曉歌?」原來她跟他一樣也是冒牌貨,正主兒不知所蹤。

    蕭墨竹打從借用這具身體醒來,便一直不安的想身體的原主魂魄若回來了,他該如何自處?但是過了大半個月,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寄住的身子並無異樣,他才稍稍的安心,暫時先當這具軀殼的主人,日後再尋求解決之道。

    只是午夜夢回時,他老想著回去原來的時代,他的爹娘尚在,家里的茶葉生意要打點,山上的茶園也得顧,新茶要初春前采集,還有夢中令他心頭一熱的姑娘看著緊閉眼眸,似在沉睡的側臉,他的心莫名的咚的重重跳了一下,隱隱有些發熱,眼前脂粉盡卸的主府小妾竟與夢里女子如此相似,他真想扳過她的細肩、抬起她的臉看個周全,是不是魂縈夢牽的那張臉。

    但他什麼也沒做,心口柔軟地塌了一角,把她柔媚睡顏放入心中,繼續若無其事的把玩那青絲。

    似乎被騷擾得不舒服,她動動身子嘀嘀咕咕,「對,我是爹爹不愛的季曉歌,一個替身,我也不想嫁給好色重欲的小王爺,他是個視人命為草芥的大壞蛋,可是我不嫁全府遭殃,不過最近的他……」

    說了幾句,她總算發現不對,咦?怎麼有男人的聲音,而且好似……小王爺?

    一陣哆嗦,季曉歌突地驚醒,她隱約感覺有個人蹲在池邊看她,但她遲遲不敢抬頭,直接裝死。

    「他是大壞蛋,然後呢?我正洗耳恭听。」蕭墨竹覺得好笑,又有些憐惜,瞧她怕的,賞心悅目的小臉蛋都發白了。

    「呃,其實小王爺一點也不壞,他英明神武,風采過人,生性多情又憐香惜玉,是我大唐女子傾心的好兒郎,無不以得此夫為殊榮。」抬眼偷瞄,瞧他表情似笑非笑,她忍不住心慌。天哪!她慘了,真是砍人腦袋如砍草的小王爺。

    楚天仰是武人之後,亦有功名在身,因此大小征戰少不了他一份,生性殘暴的他設了不少胡虜,立了不少戰功。

    而又有世襲準南王之位,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士地房舍多不可數,討好他的官吏更是投其所好的把美人佳麗送進府。

    王爺早就不當家了,常偕同王妃和數名貌美側妃到城外別院小住,要不是兒子重傷的消息傳至,只怕此時已下了江南,在處處垂柳、煙雨蒙蒙的揚州游玩,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快活日子。

    「曉曉,這是你的真心話嗎?還是邀寵獻媚的手段?」他手指往下滑,撥開披肩長發撫上粉色美背,引發季曉歌短促顫栗。

    「當……當然是肺肺之言,不敢有半句違心,你的寵幸是曉曉無比光榮。」她說著違心之論,發顫的身子悄悄地往下沉,只露出頭顱。

    有誰比她更清楚浸在池子里的身子是赤luo的?她怎麼也不肯讓人窺得半分。

    「如果我現在就想要你呢?溫泉洗過的雪肌光滑如玉,讓人心癢難耐,好想狠狠蹂躪一番。」他邊說大手邊撫向她玉顏。

    她一听,不由得大驚,臉色寫滿驚慌,連忙以雙手護著前胸。「太醫說……」

    「太醫年老了,只會說些得體的官話,我自個兒的身體我會不曉得嗎?一夜御三女仍游刃有余,便宜你了,我的好曉曉。」他作勢要抓住她雙肩往上提,好一展男兒雄風。

    眼看男子大掌幾乎要觸及自己,季曉歌心一慌沉身一避,游到池子另一端低著頭,卻又怕他發怒,笑著說︰「你……你別心急嘛……人家遲早是你的人,總要讓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承你的寵愛。」

    呸呸呸,虧她之前還覺得這人轉性了,雖說有時愛口頭上說些無賴話,但實際上也未真的對她動手動腳,一派君子風範,令她覺得他變成這樣還不錯……哪知這色鬼先前根本是裝的嘛!傷都尚未完全痊愈,就不安分了,果然是惡習難改,看到女人就非要向進嘴里才甘心。

    若是他曉得她不是美人,還是頂替他人的丑女,她不相信他會有好胃口,饑不擇食的連她也吞。

    月兒彎彎,明澈柔和,透過琉璃窗灑下暈黃光華,淡淡月光照著池水波光粼粼,玲瓏玉胴若隱若現,美若不染塵俗的月下仙子。

    季曉歌猶不自知大半春光已落入男人眼中,美得叫人動心,兀自遮掩的撥起水花,不讓人瞧見她「非常丑」的瘦腰細腿,和「不堪入目」的縴細身板。

    「在我眼中你已經夠美了,不需要多余的裝扮,美人如畫,不飲也醉人,上來,讓我好好瞧瞧你。」蕭墨竹直起身,受傷的腿明顯較便不上力,有些伸不直,半曲著。

    畢竟臥床多時,兩腳不常走動自是肌肉萎縮了些,日夜按摩後是稍有起色,加上傷口愈合得以下床練走,他現在不用人扶也能走上一段路,只是不能過快,身體慢慢的在復原中。

    她干笑,眼露防備。「人……人家怕羞,你轉過身,我不想讓你看見我臉紅、難為情的模樣。」這會兒抱起衣服沖回房里落鎖著衣應該來得及吧!她兩條好腿豈會跑不過一個瘤子。

    等小王爺拖著殘腿慢吞吞地走至,她身上的杉裙已一件一件穿回去,回復原先的豐潤,不過妝容肯定是來不及,她只好勻上水粉再點艷雙唇,白臉加血唇準嚇得他倒退三步,她不信面對一張鬼臉他還有興致撲來。

    可惜她腦子的盤算沒一件如願,眼前的冤家氣定神閑的坐到池畔石上,笑意盈滿眼眸的等著欣賞美人出浴圖。

    「何必害羞,早看晚看都是我的人,還能少只胳膊多條腿嗎?你口口聲聲的心願今夜就能達成了。」看你還能裝到幾時。

    「我……我……」她咬著牙,裝出羞臊模樣,可心底不知罵了他多少句,著急地想著脫身之道。

    「曉曉,你還要猶豫嗎?難不成是在邀我下池共浴?」其實除了逗弄她之外,蕭墨竹也有一些期待,夢里遍尋不著的女子是否是她?讓他不用再苦苦追尋……可惜月色朦朧,長發半覆面,叫人看不清她妍美秀顏。

    「不不要下池,你腿骨不便,池邊生苔易滑,干萬別貪一時之快,我……呃,很快就到你身邊……」她說的是一回事,做的卻是另一回事,身子還泡在池子里,毫無離池跡象。

    嘴角輕揚,清潤笑聲滿溢一室。「要是沒有侍寢決心就不必勉強,看你為難我也不舍,不過,曉曉呀,你要用什麼回報我?」

    听到前半句,季曉歌怔了一下,不太相信他會輕易放過她,必有所圖,果然下一句就听見他跟她討回報。「你是小王爺吶!要什麼奇珍異寶沒有,妾身身家貧乏得很,拿不出象樣的珍寶,只能讓你失望了。」

    「那可未必,我的要求對你來說並不難。」他以指搓了搓下巴,神色帶著戲謔。「體諒我連作多目的惡夢,明日起,不,從此刻起不準再畫可怕的妝容,淡抹胭脂做你自己即可。」

    「什……什麼?!」她錯愕地睜大眼,難以置信。

    季曉歌太驚訝了,冷不防抬起脂粉末施的水嫩嬌顏,見到那月光輝灑下映出三分秀妍的面孔,溫泉池旁的蕭墨竹驟然握緊手心,黑眸眯起,喜色溢于眼中。

    真的是她,與他在夢里互訴衷情的人兒?!

    沒人看出他的激動和亢奮,平靜如水的面龐下情緒早已波濤洶涌,他極力按捺不驚嚇佳人,但唇角上揚久久。

    原來夢中人在唐朝,難怪他會來到這年代,會在一無所察的情況下對她情愫暗生。

    「滾開,你這個不知哪來的丑女人也敢踫本王,污穢的髒手還不自行砍去,別讓本王發怒。」

    「你……你怎麼了,我只是扶你一下……」他居然凶她,怒目相視?!

    猛地被推開,跌坐在地的季曉歌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她背部和大腿都疼得厲害,身上僅披著一件單衣,神色茫然地看著一臉怒容的男人。

    前一刻,她因泡了太久的溫泉而在起身時一陣暈眩,差點溺水,小王爺見狀奮不顧身的沖向池邊一把將她撈起,百般憐情的安撫,話語柔情得令人芳、心微顫。

    誰知他傷腿無力一個打滑,整個人往後滑倒,一聲重響撞到頭,眼一閉短暫的昏厥過去。

    她匆匆披上衣扶起他,見後腦流血,才想呼聲救人,小王爺已幽幽醒來,扶著撞傷的頭低咒不己,她連忙問他有沒有事,可是他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只不領情還沖著她大喊大叫,還用最傷人的字句辱罵她,好像她是天底下最卑賤的女子、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蟲,踫了他會污了他的身體,全身腥臭難聞。

    她做錯了什麼,為何他前後的變化這麼大?一下子輕憐蜜意的在她耳邊低喃,一下子又滿臉嫌惡,巴不得她離他越遠越好,兩樣不同的性情叫人無所適從。

    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性,在瞧清楚她的瘦弱身軀,頓生反感,他驚覺被騙而怒不可遏,毫不遲疑地推開令他厭惡的丑女……

    「我楚天仰是堂堂的大男人,何需你一個賤人相扶!」他試圖移動,卻發現令人驚恐的事。「我……我的腿為什麼沒力氣,你做了什麼,對我下藥是不是?!」

    他厲聲咆哮,兩眼赤紅,一把椅住她頸項,狠狠地扼緊。

    「我……我沒有,不……不是我……你從馬背上摔下來,腿斷了……」她快不能喘氣了,誰來救救她……季曉歌開始害怕,張大嘴想吸氣。

    「我的腿斷了,從馬背上摔下來……」楚天仰的眼神出現困惑,似乎在回想事情經過。

    「……放……放開我,我……我沒有害你……你忘了我是曉曉嗎?」他的臉色好可怕,像要設了她似的。

    「曉曉……」眼眸慢慢退去血紅,狂暴的表情趨向平靜,似睡了一覺醒來,蕭墨竹眨動有些模糊的眼,腦子里殘留一些凶殘影像。

    「你真想殺……殺了我……」是她太天真了嗎?以為避開了妻妾爭寵便能逃過一劫,沒想到最大的劫數是來自喜怒無常的小王爺。

    「殺了你?咦!我的手怎會掐住你脖子?!」倏地一驚,他趕忙松開手,查看她頸肩勒出五指印的腫痕。

    季曉歌余悸猶存地拉攏衣襟退縮著遠離他,眼露驚慌,身子不住發顫,「你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

    看她如驚弓之鳥避得遠遠的,他心中自責又心疼,雖想走近安撫,卻又怕令她更害怕,只得站在原地說︰「剛剛的一瞬間我的確毫無記憶,魂魄像是離開了身體……」

    離開了身體?!

    蕭墨竹驀地一震,身形微晃,他撫著抽痛的腿讓自己冷靜,試圖厘清眼前的一團亂。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適才突如其來的凶性是小王爺的本性,在他撞到頭昏過去的同時,身體的原主回魂了,適時清醒。

    若是他推測的沒錯,楚天仰恐怕並未死去,他的靈魂仍留在這具身體內,只是不知因何緣故遲遲未能醒來,而被他這外來的魂魄侵入體內,形成二魂共用一具軀體的現狀。

    而現在小王爺要清醒了嗎?繼續張揚跋扈、強搶民女、魚肉百姓,讓人怨聲載道?

    那他呢?該何去何從?離了體的一抹孤魂何處是歸處?以小王爺的為人,若發現他的存在,絕不可能允許他寄居體內,必定會想盡胳法除掉他。

    「離魂?」世上真有這種事嗎?他剛才的模樣分明是傳聞中的小王爺形象,脾氣暴躁,凶殘成性,但現在,他眼中流露的不舍歉疚卻又是那般真實,而這不是小王爺會有的樣子。

    「曉曉,我……」見她不信,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他心口像被刀割了一下,疼痛難當,決心把一切說開,「如果我說我不是楚天仰,你相信嗎?」

    他不是楚天仰,那他是誰?季曉歌一怔,不明就里。

    想了好幾天的季曉歌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蕭墨竹的話,天底下哪有這般荒謬的事,明明是被寵壞的小王爺,皇後最疼的親外甥,他的身體里怎會多住了一個人呢?

    或者該說是鬼吧,沒有形體的魂魄跟死了沒兩樣,是什麼樣的因緣際會才會發生這種事?

    他說他不是這時代的人,唐朝亡于百年後,而後是五代十國,之後由宋太祖平亂建國,歷經近三百二十年的歲月後蒙古人入主中原,忽必烈為元朝開國史祖,最後朱元璋起義,建立了他所處的朝代,日月為明,大明朝。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國勢強大的大唐怎會亡國,升平盛世國富兵強,百姓安居樂業,賢明君主統御天下,縱有幾只害蟲也難以動搖國之根本,大唐不可能毀于一旦。

    可是她嘴上說不信,心里卻有幾分搖崗不定,畢竟沒有人能平空想象出這些事物,煞有其事的描述,不見停頓一氣呵成,好像一本史書裝在腦子里,信手拈來便可侃侃而談。

    可恨的是他故事總說得不清不楚,話到精采處便停下,語重心長的說不便透露太多,以免歷史產生混亂,令正史受到影響。

    「什麼嘛!我像是三姑六婆,會到處與人東家長、西家短嗎?不說就不說,當我希罕呀!」改天灌醉他,看他肚里能藏多少本話本。

    「還沒想開嗎?一個人咕咕嚷嚷的在偷罵我什麼壞話。」一只指甲修得整齊的手由後往前一環,抱住兩手可量的小蠻腰。

    「小氣。」她輕哼一聲,有些瞥扭的動動身子。

    知道現在的「小王爺」身體里裝的是另一個魂魄,季曉歌也就對他沒那般抗拒,本來就存在些許好感更不再刻意壓抑,見他知識淵博又溫和可親,好感更是一日增生,言行也大方自然許多。

    輕笑聲由頭頂傳來。「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不知道才不會犯無心之過,有些事其說出口只會招來殺頭大罪,甚至是滅門之禍。」

    「不一定是招禍,若能事先防範,大唐國運會更好,世世代代家有積糧、路不拾遺,後代子弟免于戰亂、顛沛之苦。」若他真是來自幾百年後,那就能減少不必要的戰爭,使百姓過得更安康,不受戰火波及。

    蕭墨竹笑著擰她小巧耳朵。「如今的大唐正處盛世,是名揚四海的決澳大國,各邦臣服,年年進貢,聲威震八方,這種話有幾人會听?就算不會被當成妖言惑眾,誰又肯為尚未發生的事疲于奔命?」

    「可是你是小王爺,又與太子交好,在他耳邊進言兩句總听得進去,這是為他日後繼承大唐著想。」先穩固根基就不會有往後的動搖。

    「你以為太子李瑛就能登上皇位?」

    「你是說即位的人不是太子?」她美眸圓瞠,怎麼可能,系出正統卻非九龍天于?!

    「噓!小聲點,別讓別人听見,你活得夠久就會知曉了。」可那時陪在她身邊的人還會是他嗎?蕭墨竹有些黯然,情緒低落。

    「說不定我明天就被你掐死了,一堆白骨丟在亂葬崗。」差點送命的經歷,令她想起來就害怕,忍不住說起氣話。

    「曉曉,不許你詛咒自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管用什麼方式,他會全力保住她。

    「哪有萬無一失的,要是小王爺又清醒呢?他不一拳打死我這個礙眼的丑女才怪。」雖是氣話,卻也包含了她的不安,蕭墨竹對她真的很好,她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她太瘦了,不是男子眼中的美女,蕭墨竹會喜歡她多久?

    「誰說你丑來著,你雖非傾城傾國的絕世艷姬,可是在我眼里你是唯一的青蓮,種在我心深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有了她,他再無所求。

    「就是你,那一夜你對著我大叫丑女人,還一臉嫌棄的樣子,我是不美呀,可你憑什麼羞辱人,我又不是故意瘦成這樣。」瘦得像個骷髏,她自個兒照鏡子也自慚形穢。

    聞言,他哭笑不得。「瘦得好,瘦得好,千萬別胖成曹側妃那樣,我們那朝代以弱柳為美,不興肥胖,你瘦得剛剛好,正是我所喜愛的。」

    「你騙人,除了我以外,你哪個妻妾不是珠圓玉潤,個個美若天仙。」就她瘦巴巴的,活像一具干尸。

    「美若天仙?」一想到一整群跑出來地恐怕就會動的王府妻妾,他忍不住苦笑,這艷福他可享不起。「她們可不是我的妻妾,那是楚天仰的喜好,與我無關,我們看女人的眼光絕對不同,天差地別。」

    不是他歧視胖子,而是每個朝代的審美觀不盡相同,就像有人愛牡丹國色天香的艷麗,有人采菊東籬下,一畦黃菊便已知足,有人獨戀蘭的清雅,日夜嬌養著,花開百色,各花入各人眼。

    為了說服她,讓她覺得自己不丑,多點自信,蕭墨竹以已知的美人為例,讓季曉歌曉得她也有她獨特的嬌美。

    「古有妲己、褒姒、一代皇後衛子夫、翩翩掌中舞的趙飛燕、出塞西域的王昭君、洛水女神甄氏,她們誰不是體態縴縴,縴腰細肩惹人憐,令君主為之沉迷。」

    「這……」似乎有幾分道理。

    「據我所知,只有大唐認為女人豐映為美,唐之後的宋朝也偏愛縴瘦佳人,他們不以胖為美,女子過于臃腫反而難以找到婆家,有娜身姿的你是文人雅士眼中的美人,會願意為你作詩作畫。」

    季曉歌僵硬的身子有些許放松,不再有意無意地格開他的手,怕他發現她骨瘦如柴。「原來我不丑,還堪入目。」

    「不是丑,是美,盈盈杏眸,櫻桃小口,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有渾然天成的嬌媚,誰說你不美來著,分明是九尾妖狐來投胎,把我迷得團團轉。」他笑著點她鼻頭,貪看她橫眉輕嗔的嬌態。

    她羞赧地撫撫發,淺笑道︰「瞧你說得天花亂墜,把我捧得像朵花似,就你眼光差得令人嫌,路邊野草也當成寶。」

    她真的不丑嗎?被他說得和仙子一樣有著美麗容貌。

    「曉曉,你一定要牢牢記著,若是我又對你不假顏色謾罵怒喝,你有多遠躲多遠,不可靠近我半步。」看著她留下淡淡指痕的雪頸,他心里有說不出的悔恨。

    「你是怕楚天仰又會傷害我。」說起來她也怕,可是明明是同一個人,叫她如何分辨。

    「在找到辦法讓我不必再待在這具身子也能活下去前,我會盡量壓制他,不讓他太快奪回身體,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我們還是得做最壞的打算。」天意難測,難保哪一天他會離開,成為看不見、摸不著的無主孤魂。

    她一驚,臉色倉皇的抓住他的手,「你是說你會離開我?」

    蕭墨竹面色沉郁擁她入懷,「不論天涯海角,我總會回來找你,你等我。」

    「可你會變成什麼模樣,我認不出你怎麼辦?」還有,她是王府小妾,想走也走不了,除非季曉蘭回心轉意,與她交換。

    「我會去找你,然後……」他留下關鍵字以為憑據,以免她認錯。

    「小王爺,世子妃有請,說要商討王府春宴一事。」安靜得讓人感覺不到存在感的綠袖忽地走到院中,在距離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在她後頭跟了四名十四、五歲的小丫囊。

    在季曉歌得到小王爺的專寵後,即使她地位低微,妒意橫生的世子妃還是不得不多添十來個丫頭伺候著,以綠袖為一等丫頭管著底下的丫寰。

    只不過人多口雜,容易走漏風聲,為免兩個冒牌貨的事被揭穿,蕭墨竹僅留下四個看起來還算乖巧的,其他全讓管事帶走。

    雖然天泓院的僕人不多,但在他這段日子的和善態度下,原本畏懼他的僕從們也較敢接近他,偶爾的交談,讓他明白了楚天仰當日的墜馬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人的操控。

    楚天仰的貼身侍衛兼心腹蒙希義騙了他,被殺的馬匹在腰腹間有處刀傷,是匕首或是暗器尚未查明,只知馬兒是吃痛而發狂的高舉起前蹄,讓馬背上的小王爺狠摔在地。

    可是他一直有個疑問,即便馬兒失控,有作戰經驗的小王爺怎會如此輕易落馬,人在危急時會緊抓馬首,精配的馬鞍該有防止下滑的作用,讓他避開致命危機。

    「告訴她,不用問我,她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不出席。」春宴無非是吃吃喝喝,任人品頭論足,說些言不及義的風花雪月。

    他不是楚天仰,沒興趣與那些妻妾官員應酬,他寧可把時間拿來陪曉曉。

    「往年都是由小王爺坐主位,招待許久不見的親朋好友,如今小王爺重傷初愈,不少人會前來關心探望,不可怠慢。」綠袖本分的轉述世子妃的叮囑。

    蕭墨竹狀似漫不經心的撫摸愛妾小手,淺笑吩咐,「我這身子還沒好全呢,禁不起累,叫她小事自個兒做主就好,用不著事事要我操煩……」

    天色晴朗,雲淡風輕,正是出游的好日子,悶了這麼久也該到外頭走動走動了,看看記載中的大唐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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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啊!我、我不行了……饒了我吧……」

    紗帳里春潮未歇,翻浪千丈復跌落,鶯聲嬌啼酥麻人心,溫柔鄉是英雄埋骨處。

    垂落的石榴紅紗帳內,兩條赤/luo/luo的身影如難舍難分的鴛鴦熱切交纏,雪白大腿勾著精實腰身不住往上迎合,欲/仙/欲/死的快活叫人欲罷不能。

    一個翻身,口喊不行的嬌艷女子跨坐男子腰上,香汗淋灕的扭腰擺臀,白嫩豐盈上下擺動,口中的喘氣聲也越來越快。

    像是永不知饜足一般,兩人一次又一次的交/歡。

    一聲男子的低咆驟起,精華盡出,yin靡氣味彌漫一室,虛軟嬌軀才覆下。

    「嗯,有點沉……」壓得他的腰有些下沉,幾乎要折了骨頭。

    幸好他是習武之人,有武功傍身,否則此等分量的美人兒也難以消受。

    「啐!死相,說什麼渾話,若非你床第間的表現頗佳,我會看中你嗎?」她玉指往他精壯胸口一劃,眼泛春波。

    男子笑聲沉厚,倏地抓住她調皮的手,「屬下也不敢妄想高攀夫人你呀!你是王府最得寵的美人兒,連多看一眼都是一種褻潰。」

    「什麼最得寵的美人兒,你存心酸我是不是,自從那賤人入府後,我這人人吹捧的寵妃就不再受寵了。」一想到這些日子備受冷落的情況,曹玉罄咬牙切齒的從男人身上退開,翻了個身側躺,以錦被蓋住腰腿,仍曝露大片春光,令人心猿意轆轆。

    他一手撫上她雪嫩大腿,探向私密之處。「誰敢搶了你的鋒頭,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曹側妃一瞪眼,這王府的天就要翻了。」

    她芙蓉面上驟生惱意,一掌拍開他的手,「你會不曉得哪個人搶了我的鋒頭嗎?還不是你那個好主子專寵那個姓季的臭女人,把王府里搞得天翻地覆,沒一個得他歡心。」

    不就是個丑女人,一張大花臉,徒負艷賽桃李的艷名,她一入王府沒多久小王爺就醒了,不只小王爺要那女人留下照顧,還樂得王爺、王妃像臉上開了朵花,直呼是天賜的福星,吩咐她穿的用的全比照側妃等級,不許有所輕慢,一定要當活菩薩供著,連長孫儀鳳都忍氣吞聲,不敢得罪。

    本以為留下季曉蘭不過是圖一時新鮮,興頭過了就會丟到一旁不聞不問,小王爺的脾性她最清楚不過了,貪鮮好色,攪和個幾天也就沒味了,不會對哪個女人生了情分、動了心,就連她自己也抓不住小王爺的心,但至少留在她床上的時間比別人都多。

    可沒想到她做不到的事竟有人搶得先機,季曉蘭不知使了什麼媚術把小王爺迷得團團轉,一個人獨佔了所有寵愛,讓其他人獨守空房,等不到那沒天良的夫婿。

    說來可惡又可恨,季曉蘭只是小小七品宮的女兒,怎能和她這二品大官千金相提並論,霸著大家的男人不放,是何居心?難不成想爬上正妃的位置?

    「別惱別惱,氣壞了身子骨可沒人心疼,我不是代替主子來陪你了,讓你深閨不寂寞。」男子的臉掛滿諂媚的笑,但眼底如冰霜般冷漠。

    「呸!你是哪根蔥、哪根蒜呀!能跟小王爺比嗎?他是我下半輩子的依靠,你靠得住幾分。」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他也敢說嘴。

    黝黑的方正大臉浮出一抹冷笑。「很快就不是你的依靠了,瞧主子對新寵的疼愛和憐惜,你們哪一個有她的一半?新夫人對主子吹吹枕邊風後,不知有幾個人會痛哭失聲。」

    「哼!我跟了他幾年,一向得他寵愛,難不成他還能斷情絕意,翻臉無情地把我趕出王府。」光她爹那一關就過不了,她是皇上御賜,名正言順抬進府的側妃,地位僅次于世族大家出身的長孫儀鳳。

    「今非昔比,你敢確定主子對你還有一丁點留戀?」女人總愛自欺欺人,以為美貌決定一切,將明擺著的事實視若無睹。

    「這……」抿了抿唇,她染紅的指甲緊揪覆身的錦被一角。

    「還有,曹側妃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嗎?自從主子從昏迷中醒來以後,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既不暴躁也不好色,言談舉止還透著一股書卷味,謙恭有禮。」

    一下子變得太多必有內情。

    曹玉罄眉頭輕蹙,面露憂慮。「听你這麼一提確實怪異,向來喜愛美色的小王爺怎會屈就一名丑女,還捧在手心當寶似的?以前這樣的女人他連一眼也懶得多看,甚至命人帶遠點,免得令他惡心。」

    而且,哪有人一轉性連口味也變了,原本嗜辣的他只進清淡膳食,討厭魚蝦蟹卻命廚房上清蒸石斑、白煮蝦和清炖花蟹,每餐吃得歡喜不留殘羹,讓掌廚的大廚嘖嘖稱奇。

    再者後院的女人全是他一眼瞧中帶進府的,斷無道理連她們也拒見,才去探望他一回,他便下令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準踏進天泓院一步,連長孫儀鳳也不例外。

    一連串的古怪都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傷到腦子會令人這般性情大變嗎?把天生風流種變成專情男兒,不愛嬌花艷色,獨寵路旁野車。

    「我們都是他最親近的人,他雖說他記憶遺失是腦傷導致,可是……我是說可是,你不懷疑他已不是小王爺,而是邪靈入侵嗎?一個人再怎麼變也不可能忘了平常的小動作,總有蛛絲馬跡可尋,在他身上我感覺不到絲毫小王爺昔日的影子。」

    那是個完全陌生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透著一抹生意人的精明。

    「蒙希義,你也認為他不同了?」原來不只是她感到不對勁,他亦有相同想法。

    赤luo著上身的男人不是別人,他正是小王爺最信任的心腹,貼身保護小王爺十年,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你會這麼說,想必是看出來主子變了,他不再是以前趾高氣揚、盛氣凌人的準南王府小王爺,他會溫潤的笑,彎下腰和下人攀談,更不可思議的是隨口能說出一番茶經,只喝烈酒的他居然分得出廬山茶醇香甘潤,君山銀針香氣高爽,滋味甘醇,齊雲山的瓜片翠綠有尖,香氣清高,湯色清澈……」

    楚天仰以武見長,要他上戰場能以一敵十,刀刀見血,性情剛猛的他是真正的武將,殺人比探囊取物還容易。

    但是飲茶是文人雅致,武人不屑,小王爺打出生沒飲過幾回茶,嫌苦,不夠辣喉,朝廷文官若請他過府品茗,他第一個喊頭痛,怎麼也不肯受邀赴宴。

    對茶一無所知的武夫,幾時如儒生般文雅,就算他向人請益,把茶的種類滋味倒背如流,也無法脫口說得流暢,仿佛長年浸yin茶香中。

    「不是我危言聳听,你真要好好地想一想,若那人並非小王爺,你能依靠的人就沒了,你得給自己找條出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蒙希義暗中挑撥,煽動她要適時自保。

    「他是小王爺,我的夫君,我能怎麼做,找個道士驅邪嗎?」她一下子沒了主意,六神無主。

    「這是下下策,萬一被他發現我們私底下的勾當呢?到時他將我們一軍,我有武技在身不愁無處謀生,但是你是王府側妃,他若存心拘著你,你還能逃得出去嗎?」

    曹玉醫被他說得心亂如麻,殷紅唇瓣咬出淡淡血絲。

    他假意關懷的說︰「听說你在得寵時,小王爺為了討你歡心而將不少房產交給你打理。」

    「是有這件事,小王爺名下的土地和鋪面全經我的手租出去,光是一個月的租金就足以養活一城百姓半年。」這一點她頗為沾沾自喜,自詡生財有道。

    蒙希義在內心冷笑了聲,王府的租金誰敢賴,就算賠本也得繳足銀兩,小老百姓哪敢跟當官的斗,她不過是沾王府的光才能賺錢,實則一無是處,若是換作稍有生意頭腦的商賈,這些一資產足以翻好幾倍,而非只收死錢。

    「所以你要開始為自己打算打算了,若是小王爺一直專寵天泓院的新主子,或是哪天小王爺心血來潮叫你搬到廟里為他祈福,你一生的富貴也就沒了。」他說得隱晦,沒點明是要她落發為尼。

    大唐立朝以來,遣送了不少宮妃到寺廟里,有的犯了錯、有的自請出宮、有的為當朝皇上不喜,也有開罪皇後被秘密送出宮的,都被安置在佛門清淨增,從此常伴青燈。

    王爺側室若不得丈夫喜愛,送走幾個算是常事,縱使皇命在身,人家夫妻的家務事皇上管得著嗎?隨便編個理由照樣得離府千里,老死不得見親人。

    「你的意思是?」她眼神多了陰狠,痛恨獨佔小王爺的賤人。

    蒙希義背過身著衣,不讓人瞧見他臉上的恨意。「既然東西都在你手中了,何必跟他客氣,這是你應得的,收下來當私房錢。」

    「可是那些房產地契都是小王爺的名字,沒有他的金印我也動不了。」他以為她不想撈點油水嗎?可現成的銀子就那此一了她頂多抽點花紅,再多帳面上也難看。

    「你是指他隨身攜帶的印章嗎?」純金打造,下方上圓,虎身盤鋸,瓖兩顆瑪瑙,圓頂內置寶石,且有機關,要由上頭往下按壓才會浮出字體。

    「對,連我也踫不得,好幾回我想借來看一眼都慘遭喝斥,不許我過問太多。」連她都防,實在是多疑,世上能得他信任的人恐怕不多。

    曹玉罄睨了睨下了床的男人,心中暗生鄙夷,侍衛終究是侍衛,出身不好的下等人,跟了小王爺多年仍得不到他全心信賴,依然低賤的任人踐踏。

    要不是小王爺許久未踏進她的院落,讓她倍感寂寞,她也不會親近小小的侍衛。

    「我會想辦法為你弄來,你盡快改上你的名字,日後總有個保障。」這個笨女人也只有這點本事,爭風吃醋她在行,旁的事蠢笨如牛。

    「為什麼背著你的主子幫我?」她需要理由,沒人會平白無故對另一個人好。

    蒙希義轉身上了床,對著她白嫩胸脯一吻,「你美得令我神魂顛倒,變成只會為你相思的傻子,你迷住我了,我舍不得你受委屈。」

    因為翠兒,他在心里說道。

    楊翠兒,他青梅竹馬的小情人,兩人約好了等她十六歲便成親,他會親上楊家提親,送上令人稱羨的聘禮,兩人和和美美地做對恩愛的小夫妻。

    可是就在她生辰前夕,楚天仰瞧中她的美色,竟硬逼著她行苟且之事,在離楊家不遠的小樹林強行玷污,完事後還嫌她不夠勁,叫她多找幾個男人練練床技,他過段日子再來找她。

    當晚慘遭凌辱的她便懸梁自盡了,那時她身上穿著親手縫制的紅嫁衣,蓋著喜帕懸掛橫梁下,手里握著生死相許的訂親玉佩。

    他得知翠兒死訊,查出一切後他怒極了,卻無力為她報仇,只能將悲痛藏在心中,忍住奪眶的淚水將她草草掩埋,受辱的女子名節有損,是不能入祠堂的。

    小王爺的墜馬是他為復仇精心設計的圈套,他對想擁有一張虎皮的小王爺佯稱有山民瞧見三頭白老虎,誘他往預先布置好陷阱的深林策馬疾馳。

    他將隨行的其他人引開,尾隨小王爺身後,趁他騎馬觸動陷阱時,從背後偷襲。

    那把長三寸的短刃原本該插進楚天仰背心,誰知他察覺風勢,身一偏策馬狂奔,刀身傷馬而沒傷了他,不過楚天仰也因此墜馬。

    可惜被他誘開的侍衛忽地趕至,他不得不緩下殺他的行動,假裝救主不及而怒斬良駒,合力搶救奄奄一息的主子。

    然而,明明只剩下一口氣的人居然命大不死又活過來,看楚天仰一日日的康復,身邊照樣有無數的美人牽掛,他心里的恨意也越來越深。

    他決定如果殺不死楚天仰就奪走他的一切,女人、名譽、財富,總有一樣是楚天仰留不住的,只要能讓楚天仰悔不當初的,他將全部奪走。

    他的翠兒不該死不瞑目,原本她會是最美麗的新娘子,和他執手走到白頭。

    眼中淚光浮動的蒙希義悄悄握緊拳頭,刻在骨子里的恨讓他全身充滿憤怒。

    「確有其事?」

    「是的。」

    「確定是他?」

    「是他,我沒看錯。」那人化成灰她也認得。

    「好吧,你下去了,謹慎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蕭墨竹點點頭,果然和那家伙脫不了關系,他識人的眼光從未出錯,第一眼便能看出此人可不可信任。

    「是的,主子。」綠袖一福身,恭順地退出。

     世上沒有收買不了的人,只要用對方法,一個人的忠心便會輕易易主,譬如以一根救命的百年人參,讓某人的手足得以續命。

    一等丫頭綠袖原本是長孫儀鳳安排在季府千金身邊的眼線,她的任務是監控回報季府千金的行動,或讓人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視得寵的程度而論。

    季曉歌是對人不設防的人,尤其是一開始幫她良多的綠袖,她視為自己人,沒防她。

    然而蕭墨竹察覺到她有不尋常的舉動,而對他來說,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幫叭手,從旁探知她有一重病幼弟急需人施援手,便出手相幫以換人心,用一根人參換取她的效忠。

    而她也不負所托,利用她在府里的人脈查探他想知曉的秘事,誤打誤撞地發現蒙侍衛和曹側妃的奸情,也讓他知道他的防心不是多余,蒙希義確實有二心,重用不得。

    「我听見你在和人說話,是綠袖嗎?」內室走出一位盛裝美人,半挽的墜馬髻插了鳳簪蝶釵,橫插一根金步搖,垂墜的流蘇綴著數顆珍珠,額前是紅寶石垂飾。

    回頭一看,蕭墨竹差點噴笑。「我的好曉曉,你怎麼又穿得圓滾滾,我不是說過不介意你的縴細,瘦才是我眼中的美。」

    「我總要為你充場面,不能讓你受眾人側目,在你背後指指點點,說你墜馬後變傻了,腦子怪怪的,看人的眼光慘不忍睹。」她勒了勒腰帶,讓上身顯得豐盈,呼之欲出。

    「何必在意別人的閑言閑語,自己過得開心就好,旁人的喜惡影響不了我們。」他執起縴縴玉手,取笑她的多此一舉。

    「怎會毫無關連,你是眾所皆知淮南王府的小王爺,一舉一動和王府息息相關,若不想引起別人過多的注目就不能與眾不同,你攜美眷出游是風流事,不可能像尋常人一般單純的走走逛逛。」要是讓人看出他不是真的小王爺,他們兩人的下場會很慘。

    楚天仰的好色全京城人皆知情,他身邊有女人不稀奇,若是長得不美才是怪事,難免引人議論。

    為了他們兩個好,適度的「打扮」是必要的。

    他贊許的點頭。「還是你想得透徹,沒像我一樣糊涂。」

    有些事一時半刻還真改不過來,他熟知的風俗習慣在這里行不通,別人眼里的美女必須豐滿,對縴弱如柳的女子是抱持憐憫心態,感嘆她們不自愛,放任自己消瘦。

    他若直接帶以真面目示人的曉曉出門,只怕別人的眼神會令她不舒服。

    「那是當然了!我腦子里裝的是智慧,想得比你深遠,在大唐我混得比你開,听我的準沒錯。」她得意地揚起下巴,好不神氣。

    「你呀!禁不起贊,才搬個梯子就往上爬,猴精轉世不成,一爬就爬上天了。」話中有著寵溺的蕭墨竹一貫的笑,伸手取走她額上的菊金鈿。

    她想佯裝惱怒,睦他一句她若是猴精還不是他慣出來的,可沒料到她不是慣擺臉色的人,未語先笑,「你就順我一回,難得出府,我可沒讓你丟臉,你看我這妝不嚇人吧!」

    淡抹翠眉緋櫻唇,晶瑩白嫩的玉顏只淡淡勾了些粉和胭脂,不是濃艷的妝容,卻帶了點飄逸脫俗,讓白淨素顏多了靈點清折。

    比較起當日入府的大花臉,這才是她原本的清麗面容,讓人一瞧舒服多了,賞心悅目,不若先前驚悚,見過的人十個有八個大喊「哎喲!娘親呀」然後嚇得奪門而出。

    「我的曉曉素著臉也是清秀佳人,煙波綠水中的一株出水芙蓉。」叫他百看不厭,心湖蕩漾。

    「呿!就愛捧著我,也不知偷吃了幾斤蜜,盡說膩死人的甜言蜜語。」但對她而言十分受用,麗顏笑開了,恍若盛放的桃花。

    他輕撫她細滑手背,眼波含情,「不及你玉津香甜,甜入心坎。」

    「什麼玉津……」

    俊臉貼了過來,神情微惑的縴柔佳人很快就知道他話中之意,唇舌交纏的濃情讓兩人都有點醉了,舍不得放開彼此。

    一吻畢,紅霞滿頰,僅剩輕淺的低喘。

    「真想要了你,曉曉。」他忽然覺得出府是個蠢主意,兩個人待在屋里有更有趣的事好做。

    譬如吃吃小嘴,摸摸柳腰,啃兩口香肩,大掌放肆的攀上雪峰,滿足對她的渴望。

    他是男子,也有欲望,面對心愛女子不可能完全不動念,可是他此時寄居于楚天仰的身體,而非以蕭墨竹的身分擁有她,在他尚未尋求到解決之道前,他不會真要了她。

    「不許再說,我臉紅了。」季曉歌羞紅了臉,臉埋在他懷中,遲遲不敢抬頭。

    「好了,不逗你了,再磨蹭下去,咱們就真的走不成。」他笑著拉她往後院走,避開人聲鼎沸的正門。

    像做賊似的,兩人兩手相握,表情帶了一絲孩子般的頑皮,偷偷摸摸悄然無聲的從後門溜出,只帶兩名侍衛和兩名老實的丫鬟,駕車的車夫也是府里人。

    馬車刻意避過王府前的大街,可是由被風掀起的車簾子縫隙,季曉歌仍不經意的瞄見一輛又一輛的華美馬車停在門口,車上貴客魚貫而出,來訪的公子千金衣飾華美,看來出身皆不凡。

    「我們趁著春宴開始前偷溜好嗎?世子妃怕要不高興了,她費了不少心思在里頭。」就為了博夫君一豆,重拾往日夫妻舊情,只可惜,現在小王爺體內的不是真的小王爺。

    季曉歌由眼角余光偷覷他,她至今仍有些無法相信,猶如置身在雲端,既驚喜又惶恐,平凡如她怎會有人真心疼惜,愛若至寶地捧在手心,讓她日日如嘗了蜜,止不住的嘴角想上揚,想笑。

    這一切像夢一般叫人沉淪,但又怕醒得太快,抓在手里的一切真是她所能擁有的嗎?想到逃跑的季曉蘭,她就覺得自己此時滿心的歡愉是借來的,不知哪一天又得還回去。

    「玩得開心最重要,不要想著與己無關的事,當初她命人來請示時我已一口回絕,但她仍一意孤行用我的名義發帖子,那就由她自行收場干!」他說得冷淡,不帶半絲情分。

    長孫儀鳳的心思他清楚得很,除了想贏得丈夫注意與她重續夫妻情外,不就是想藉由他的出席鞏固正妃的位置,以此在其他側妃、小妾面前立威,表明她還是無可取代的正妃,小王爺的元配,所有人還得巴結她,看她臉色做事。

    而春宴與家宴相同,王府里只有有正妃和側妃們才得以參加,小妾連邊邊都挨不著,只能待在自己的小院子看別人歌舞升平,吃著冷掉的飯菜等待天黑。

    她此舉無疑是在打壓天泓院的新寵,告誡甫入門的小妾不要得意忘形,再怎麼受寵也是卑賤的妾,無論如何也爬不到她頭上去。

    包甚者,趁此機會向府外的人宣示,她依然是王府的掌權者,小王爺不可棄的枕邊人,他在女色上再荒唐也得敬她三分,給予世子妃的敬重和尊榮,不會失了她娘家長孫家的顏面。

    想當然耳,他不可能配合她,任由她自以為掌控了全局,當別人是三歲小兒耍弄。

    第一,他不是真正的小王爺,頂多算是過客,不用給世子妃面子,她愛鬧由她鬧,自己種下的因別指望他收拾結果,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第二,她想欺壓誰都成,想整治楚天仰的女人他也不在意,但是他蕭墨竹的心上人她踫不得,她膽敢將心計用到曉曉身上,他同樣會還以顏色。

    第三,他並非好揉捏的軟椅子,酒色這一招不足以對付他,她不夠格和他斗。

    「你不出現真的不打緊嗎?我看有不少官員特意來拜會你,想知道你的傷勢如何。」她剛看到她爹了,捧著人高的大禮向管事哈腰誕笑。

    她爹這是賣女求榮,若當時嫁得是嫡長女,恐怕他的架子會高些,不是他向人行禮,而是別人彎腰,仗著小王爺岳父身分作威作福。

    可惜季曉蘭跑了,代嫁的是她這個不起眼的庶女,她爹不指望她得寵,只盼著別惹出事兒,讓他這七品小官做得安穩,別給摘官丟職。

    他此番上門一是禮數,二來是探探口風,不論嫡女或庶女,一入王府就攸關他的官位,他得打探清楚了,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是看小王爺死了沒吧?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見她面露憂色,蕭墨竹緩了緩語氣,「應邀而來的官員不過懷著僥幸心態,若是小王爺並無大礙,那麼巴結點總沒錯,反之,禮多人不怪,王府都發帖了,不來成嗎?走一趟觀望觀望也好。」

    「唉!當官真辛苦。」官大怕管,官小怕升不了宮,一入仕途煩惱多。

    听見嘆息聲,他為之失笑,「所以我這傷重未愈的小王爺最清閑了,啥事不理,全丟給底下人處理,麻煩事不沾身。」

    「唔,好意思說「傷重未愈」,走路走得比我還快,哪看得出腿斷過的樣子,要不是看過你氣若游絲的模樣,真要以為被你騙了。」一能下床練走,他好得出人意料的快,沒幾個月就能行動自如。

    他大笑地擁住裝胖的嬌人兒。「這具身子練過武,加上年輕力壯,自然好得快。」

    「噢,熱,你別抱著我,坐過去一點,給點空間讓我涼快涼快。」快入夏了,氣候,由微涼轉熱了。

    蕭墨竹低下頭,唇瓣滑過她面頰,貼近耳朵,「誰叫你要穿上這麼多衣服,再過一陣子更熱,我看你怎麼辦。」

    恐怕連門都不出了。

    她瞪著他,小嘴微一嗽。「少取笑我,我也不願意呀!可是你是京城里的名人,走到哪里人家都認得出你,不然我下次自己出府,你別跟了。」

    她一個人還輕松些,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布裙荊釵穿得樸素些,往人群一躲也就不顯眼。

    「好好好,別跟我生氣了,一切都依你,大不了我下回扮個老頭子,頭發白、胡子白、彎腰駝背,你這老婆子就扶著我慢慢走。」他半開玩笑半討饒,逗得她又羞又窘,嬌嗔連連。

    老夫老妻走在路上的確不引人注目,年紀一大把,是胖是瘦已經不重要了,別人看的是鶼鰈情深,只會為老人家的感情甚篤會心一笑。

    所以人的皮相不用看得太重,到頭來是一堆白骨,只要兩情堅定,再大的難關也能一起度過。

    「別說胡話,有人看著……」季曉歌滿臉通紅地推推老愛捉弄她的男人,杏目嗔瞪他。

    馬車一角坐著兩個梳監目的綠杉丫鬟,她們想裝出若無其事的正經樣,可是听到主子的對話又忍不住括著唇偏僻夭。

    倒是侍衛們沒什麼表情,目不斜視的盯著車窗外,以防有人對王子不利。

    「香芹、素心,你們听見什麼、看到什麼了嗎?」蕭墨竹旁若無人的輕咬素白小指,一指拂向她耳後,輕撓。

    「奴婢什麼也沒看見、沒听到。」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你……你們這兩個叛主的小丫頭,真忘了是在誰身邊伺候了。」她才是她們的主子,管她們死活。

    「可是我們領的是小王爺發的月銀呀。」香芹小聲地點出令人傷心的事實。

    她一听,兩顆杏色眼瞳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好呀!吃里扒外的香芹,我今日非要好好修理你……」

    「哎呀!不要呀!夫人……咯咯……奴婢怕癢……咯咯咯……不要……好癢好癢奴婢求饒了,再也不敢了……咯……夫人開恩……」笑不停的香芹東躲西閃,逃避十指的攻擊。

    看著馬車內的嬉鬧情景,蕭墨竹的眼底盛滿笑意,他伸臂攬住與丫鬟鬧著玩的人兒,取出烏木梳子為她理理微亂發絲,柔情萬分得叫人羨慕。

    驀地,一陣抽痛幾乎令蕭墨竹眼前一黑,他繃著臉,咬緊牙關,等待劇烈疼痛過去,不讓人發現他頭痛又犯了。

    楚天仰要回來了吧,他的時間不多了,得盡快做好安排,他的曉曉不能留在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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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3: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哇!好漂亮的紙鳶,瞧它畫得多精致,就像活生生的蝴蝶,一定能飛得又高又遠……」季曉歌一臉神往,她從沒擁有過自己的紙鳶,只能看著姊姊在院子里玩得開心。

    「喜歡就買下。」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蕭墨竹一使眼色,身後的侍衛立即掏銀付帳。

    「真的嗎?」她驚喜的瞪大水眸。

    他笑著輕點她鼻頭。「一點小錢還舍不得嗎?能博得佳人一笑,再多也值得。」

    「可是我已經買了不少東西,快拿不動了。」她好像是來散財的,花錢如流水,看中什麼就買什麼,闊氣的「小王爺」毫不手軟。

    「這就由後頭的那兩個費心,你皺哪門子眉頭,我寵我的女人天經地義,你盡管放心,多添一根簪子、兩匹布,王府也不會哭窮。」九牛一毛而己,金山銀山還堆著呢!十輩子她也花不完。

    走在後面的香芹、素心越走越慢,汗流淚背地直喘氣,她們倆雙手提著大包小更的東西,連手臂上也掛著東西,全是夫人隨手一買的小玩意,還有小王爺送給夫人的珠釵寶簪,林林總總的東西重得手臂直打顫,快舉不起來。

    要不是其中一名侍衛看她們快撐不住了,趕緊把一些擱放到停在街口的馬車上,兩個丫鬟大概要蹲在路邊嚎陶大哭,直嚷著主子沒心沒肺。

    誰也不曉得蕭墨竹的用心,他這般花錢如流水,是借著出游的機會為季曉歌添購些珠寶財物,把這些貴重物品混雜在四處可見的便宜玩意見里面,掩人耳目。

    王府財庫里的金銀珠寶、玉石瓷器古玩皆編列在冊,少了幾樣一清查便知,想要變賣不容易,而且易引來麻煩,反成禍端。

    但一擲千金是楚天仰向來的作風,花在女人身上的銀兩更無節制,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外丟只求痛快,百姓們早習慣他的大手筆,他不花錢大家反而覺得奇怪。所以他利用眾人見怪不怪的心態為心上人準備財物,讓她多藏點積蓄,哪天楚天仰回來了,而季曉歌不得不離開,至少于邊還有點資產可用,不致以後的日子過得清苦,甚至三餐不繼,顛沛流離。

    金釵銀簪是最容易脫手的事物,也能換來最多的銀兩,女子有幾件飾物不算什麼,即便楚天仰容不下她也不會要她留下這些首飾,為難一個女人。

    他一心為她設想著、打算著以後,甚至準備買個房產什麼的讓她安身。

    季曉歌拉拉他衣袖,跟他咬耳朵。「可我心虛呀!這些全是王府的錢,我哪還得起。」看他又面不改色地買下價值不菲的羊脂白玉,她心口咚地跳了一下,感覺像在割肉一般。

    「瞧你就這點膽子,我是小王爺,王府的銀子我用不得嗎?你這小女人操什麼心,一切有我在,沒人敢追著你要錢。」到時人都走了,上哪兒追討。

    蕭墨竹用得不盡然是王府的錢,有不少想和小王爺結交的官員和商人私下送錢來,金銀珠寶也不在少數,他讓人收著並未報入小王爺的私帳,他不說又有幾人知情。

    他如今十分慶幸一睜眼就附魂在個小王爺身上,若是尋常人家或是乞丐,只怕早就傷重不治了,哪能控機撈點油水,預留後路。

    「不是真的……」

    即便聲如蚊鳴,他明了她的意思。「別擔心,自在些,及時行樂,你瞧這龍鳳鐲子多襯你的膚色,戴在腕間相得益彰。」

    他說著,一只全無雜色的翠玉龍鳳鐲滑上皓腕,大小適中,冰涼中透著暖色。

    「就你臉皮厚,愛花錢。」

    不著痕跡的,蕭墨竹成功地轉移她的不安,讓她暫時忘卻假王爺、假妾一事,笑逐顏開的瞧著腕上玉觸。

    「走吧!今日要去的地方還多著呢!湖里泛舟,江邊听潮吃魚蝦,上山拜佛,「晚風居」品茶,賞玩月色……」很多事他都想跟她一起做,可偏偏他的時間有限。

    蕭墨竹也有憂慮,他擔心自己的身體留在明朝壓在瓦碟下,萬一小王爺的魂魄能掌控本體,他一縷幽魂不知要去何方,再也無法與心愛女子相依相偎,更別提共度一生。

    眼前他只能做的事是先安置她,讓她無後顧之憂,至于他自己,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不過只要有一絲希望,他拚了命也會回到她身邊。

    「什麼,還要走,你的腿不痛嗎?」她快要累垮了,只差沒像老狗伸舌吐氣。

    有點酸痛,但他撐得住。「曉曉,你該練練體力,這樣不行,年紀輕輕就像老婆婆,過著幾年不就要人抬著走?」他笑容滿面的說完,大步的走了。

    「你說誰老了,可惡,你給我站住不準跑,我非捶你幾拳不可……」竟敢笑她老態龍鐘,力不從心。

    兩人逛了東市又到西市,誰能不喊一聲累,精神奕奕地逛下去。

    「一雙天足兩艘船,劃呀劃呀劃過街,郎在前頭走,妹在後頭喊……」他編起歌兒,打趣她腳大卻走不快。

    明朝是綁小腳的,少有人一雙大腳,除非是窮困人家的女兒,需要幫家里做事,否則家境尚可的百姓其閨女以纏足居多,不然嫁不到好人家。

    但是唐朝民風開放,女子也能像男人一樣策馬狂奔,開門做生意,當家做主,天生雙足不纏不綁,干起活來比男人還強。

    「你……你別跑……呼、呼、好喘,我不行……」為什麼他跑得比她快?前不久他還病懨懨的躺在床上,要她喂藥換衣啊。

    其實雙腳早已無力的蕭墨竹只是硬撐著,不讓她察覺他兩腿微微打顫,臉上堆笑的朝她走近。「曉曉,要不要我背你?」

    她瞪了一眼。「不用,我找張凳子休息休息,追你追得氣喘如牛。」

    不遠處有個算命攤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季曉歌拉著他,兩人就在攤前的四腳圓椅坐下,她用帕子拭去一頭的汗。

    「算命還是測字?」見生意上門,徐半仙拾著兩撇胡子,笑臉迎人。

    「算命。」

    「測字。」

    女人愛算命,相信命運注定。

    而男人不信命運,測個字解解疑惑,卻不當真。

    「兩位,是算命或測字?」一次兩筆生意,劃算,劃算,他呵呵呵直笑。

    季曉歌與蕭墨竹互看一眼,兩個人都沒算命的念頭,不過是腿酸貪個便利,借張椅子坐坐,可是算命師都開口詢問了,說不算又不好意思,不如光顧一下,反正不急著回府。

    「她算命,我測字。」蕭墨竹代為決定。

    「嗯,嗯!好,這位夫人請伸出你的右手,我先看你的手相。」面相嘛!有福氣的人,先苦後甘。

    「右手?」袖子輕扯,她露出往上翻的手心。

    搖頭又晃腦,除半仙一臉高深莫測的嗯了兩聲。「假時真來真亦假,以假換真良緣至,夫人嫁得妙呀!假做夫妻真姻緣,緣系三生石。」

    「什麼意思?」又是真,又是假的,听得她一頭霧水,沒一句听懂。

    他拾須解釋,「意思是說夫人凡事不用著急,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急也沒用,良緣天賜,你等著好夫君上門尋人。」

    「可……可是我已經嫁人了……」他到底會不會算,都喊她一聲夫人了,他要她嫁幾次。

    「真的為人婦了嗎?」他又是呵呵笑道,語帶玄機,說完,徐半仙轉而問蕭墨竹,「公子要測什麼字,請寫。」

    「假。」听出一些味道的蕭墨竹提筆一寫,字體蒼勁有力。

    「假……嗯!有意思,有意思,假字去人為閨月,草蓋頭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說的是有關思慕的人,而假字以人為伴,那就是公子身邊已有佳人相伴。」蘆葦花開在九月,雙宿雙棲。

    「若我問的是尋一物呢?形體似人。」他隱諱地問道,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回歸本體。

    「此字下方有個又,表示重生的意思,而且朝西,公子大可往西邊尋去,必有所獲。」人生能有幾回重來的機會,幸運,幸運。

    「何時?」他必須在那日來臨前將一切打點好,不能留下遺憾。

    徐半仙搖著頭,意味深長的笑腕。「公子當已有所覺,快了,快了。」

    「有多快?」忽地,他的頭又痛起來,他感覺到身體里有什麼在推擠他。

    「問天地,問鬼神,不如問己,借的總要還,老夫我只能點到為止,套句這一行的老話,天機不可泄漏。」

    他頓然明白的一點頭。「武大,給錢,我請先生喝茶。」

    侍衛之一的武大取出一綻銀子,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多謝了,先生。」蕭墨竹作揖。

    「慢走。」徐半仙胡子一翹一翹的,無風飄動。

    離開了算命攤子,一行人又到茶樓听人說書,瞌瞌瓜子喝喝茶,吃兩塊糕餅,賣花女背著小竹簍沿桌兜售,聞著花香,季曉歌買了兩束。

    接著又去看人耍雜枝,一個十一、二歲大的小姑娘頭頂好幾個碗,她腳板一掀一丟,一個碗又往上迭,喝采聲立起。

    銅板一丟往前走,走著走著,停在一間冷清的茶行前,門前連只麻雀也沒瞧著,拄額打盹的伙計也不招呼人,猶自夢周公去。

    「進去瞧瞧吧!」是普洱茶茶磚的香氣,放了有十年之久了吧!

    「咦!」這家沒客人的老店?滿臉困惑的季曉歌不明就里,但仍跟著帶路人走,她已被他帶著繞來繞去,繞得頭都暈了。

    「你覺得這間店鋪如何,買下來送你。」老了點,但地點不錯。

    她微怔。「買給我?」

    「稍加整修整修會是一間好店,店里有不少好茶葉,湖北的鶴峰,六安茶香味濃郁,亦可做藥茶使用。西山白露放得久了,生潮,白茶沖泡起來的茶色淺淡,有醒腦作用。君山銀針……」

    一入茶行,蕭墨竹就有了興致,光憑嗅覺便能聞出店里茶葉的種類,一一細數出處和其精妙處,說到一半還要伙計取出店內封存的茶葉,揉碎了放在鼻下輕嗅,以確定並未說錯。

    他說得越多,季曉歌听得越迷糊,抑揚頓挫的輕柔嗓音,令人昏昏欲睡,她差點站著睡著了,直到和店主相談甚歡的蕭墨竹把一杯熱茶送到于里,她飲了幾口才略微清醒。

    等到幾人走出店門口後,門可羅雀的茶行有了新行號「莫記茶行」,東家也換人了,莫字取「墨」之諧音,但店主是季曉歌。

    「這是……我的了?!」說不上高興還是錯愕,有些傻眼的季曉歌摸摸衣兜里蕭墨竹方才給她的房地契,腳步很不穩,暈頭轉向。

    「收好了,別讓人發覺了。」他牽起她的手,往飯館方向走去。

    「為什麼給我這個?」她猶在五里霧中。

    「未雨綢繆。」她得先有個落腳處,再尋他處,越來越頻繁的頭痛,讓他知道他時間快來不及了。

    「未雨綢繆?」她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他離她越來越遠了。

    明明就在身邊呀!手心握得緊緊的,為何有即將失去他的恐慌?

    「我在城外還買了一處莊子,記得去那里等我,回頭我把房地契一並給你。」

    狡兔三窟,有備無患。

    「你……」她連他的真名也喊不出口,因為他現在是「楚天仰」。

    「我餓了,去吃飯吧。曉曉也饑腸轆轆了吧?多吃點,養得白白胖胖,你就不用夏穿棉襖了,熱出一身汗……」

    他又是打趣又是溫柔低語,暫時被掃去不安的季曉歌紅著臉依偎在身側男人懷中,淺眉低笑內心盈滿甜蜜,在打情罵俏中與心愛男子攜手同行。

    誰也沒瞧見街頭的另一端走來一位衣衫檻樓的乞丐,以外形來看是名女子,但是瘦得不成人形,兩手骨架突出,似乎受了不少苦。

    她被嫌惡的路人推了一下跌倒在地,有些傻楞的盯著前方。

    無神的雙眼忽然睜大,灰敗臉色道出凌厲,妒恨地死盯眼前有說有笑的一對儷人。

    「開門,快開門,我是季曉蘭,季府千金,王爺命媒人下聘的沖喜小妾,我才是正牌小妾,里面那個是冒牌貨,里頭的人听見了沒,快給夫人我開門……」

    天還沒亮,準南王爺府前出現一名瘦得皮包骨的女子,她不讓人好睡的用力敲門,一大清早就想把所有人吵起來,好讓大家知道她才是該在這享福的女人。

    這個有天大膽子的「丑女」不是別人,正是成親前夕逃婚的季曉蘭,在外頭吃苦受難流浪了一大圈後,終于又回到當初逃離的京城。

    本來她想著以她的美貌和家世,何愁嫁不到好郎君,為何一定得把一生葬送在一個快死的好色小王爺身上,她不甘心,想要另覓良緣,找個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所以她逃了。

    頭幾天順順利利的,她帶著丫鬟秋濃、秋霜到蘇州一帶賞花,听說附近有座月老廟十分靈驗,因此她也去了,求問姻緣。

    誰知在下山途中竟過到攔路打劫的土匪,把她們身上的財物全搶走還企圖凌辱,是秋濃拚死相攔,她才和秋霜逃過一劫。

    可是身上沒有錢,主僕二人根本活不下去,變賣了僅剩的玉鐲和耳墜才勉強有飯吃,住最破爛的客棧。

    那時的季曉蘭還不想回京,她認為以她的美色定會令蘇州的世族子弟驚為天人,趨之若驚的捧金捧銀向她求親,到時她便能風風光光的大嫁,以令人稱羨的貴夫人身分回府省親。

    然而,雖真有大戶人家的公子對她示好,可對方愛的只是她的容貌,在一番哄騙得到她之後就沒了興致,居然想把她賣到秦樓楚館,當個提壺賣笑、送往迎來的妓女。

    這次她又逃了,犧牲另一名秋霜代替她被賣入青樓,而她換上丫鬟的衣服一路往京城走,錢沒了,人也消瘦了,昔日的艷名也成空,她過得比狗還不如。

    她最後跟著一群乞丐沿路乞討,一直討到京城,當她看到熟悉的城門時,當下痛哭失聲,丟下乞丐群往季府方向狂奔。

    但是她餓得慌,走不動,到了半途只能扶著牆走路,更受人鄙夷的被推得跌倒在地,就在此時,她抬起頭,不意瞧見她笑得春風滿面的庶妹,看得出她生活十分滋潤,眉如黛,太口眸含春,嬌羞無比的偎在小王爺懷里。

    季曉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震驚不已,一個早該死了的男人怎麼還在人世,還神情溫柔的望著樣樣不如她的季府丑女,呵護備至的把人疼惜在懷。

    她瞬間腦中只余一個念頭——那是她的男人,她的小王爺,出身低賤的季曉歌憑什麼竊佔,那是她的!她全要拿回來,誰也不能搶走屬于她的恩寵和富貴,所以,她上門索討了!

    「誰呀?一大早的吵吵鬧鬧,說什麼冒牌貨,不知道這是準南王爺府郎嗎?無事喧嘩先打三十大板,撒潑鬧事送官府嚴懲……」哪家潑辣小娘子,也敢到王府滋事。

    桔紅色朱門一拉開,門後走出一名二十歲左右門房,他一邊拉著沒系好的腰帶,一邊嘀嘀咕咕的罵人,十足王府下人的派頭,沒見到人先胡罵一通。

    打了個哈欠再定眼一瞧,他嚇出一身冷汗。哪來的瘋婆子呀?兩頰凹陷,兩眼通紅,顧骨突出下巴尖細,那嘴唇還有裂痕,身形嘛……

    哎呀!他的姥姥!這女人是餓了幾天,一件桃紅色衣衫披在身上松垮垮的,風一吹動還能看見比大腿細的腰呢!丑得嚇人。

    「你這沒眼色的奴才,敢對本小姐大呼小叫,瞧清楚了我是誰,我是季府大小姐季曉蘭,艷名遠播的「月照美人」,小王爺的妾室,還不趕快叫人來迎接我。」

    季曉蘭架子不小,一開口就以小王爺妾室自居,對人呼來喚去。

    「什麼?憑你這模樣也配自稱是我們夫人,你別笑死人了,小王爺的眼光高得很,怎會瞧上你這種貨色,趕緊滾遠點免得自取其辱。」她給他提鞋還差不多!一個像骷髏的丑女也敢妄想攀高門。

    「你死定了,你叫什麼名字,等小王爺親自迎我進門,我讓他剪了你舌根,打斷你一條腿,扔到街上行乞。」撂下狠話,歷經劫難仍無自知之明。她會被稱為「月照美人」指得是臉圓如月、肌膚光滑若凝脂。

    可是經歷數月的饑寒交迫,如今的她哪來的豐映?雙下巴只剩下一層浮皺的皮,兩頰凹陷,那邊消了這邊瘦,腴滿的身子變成一根干癟木頭,捏不出三兩肉,這還是美人嗎?

    難怪王府下人不相信她的說詞,任誰看了也難以置信,即使她回府一趟,換上修改後的新衣,又用擅長的化妝技巧畫出艷麗無雙的梅花妝,但在旁人看來還是不美,只是東施效顰。

    「我叫小三子,你盡管大聲嚷嚷,看誰會為你出頭。」小三子撈起掃把準備趕人。

    「好個奴才,竟敢以下犯上,我……」她絕對會讓他好看,叫他明白看走眼的下場。

    突地,一道男子喝斥聲傳來,令小三子閉嘴——

    「吵什麼吵?!萬一吵到了小王爺世子妃你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真是不知死活,若是擾了主子們清眠,掉了腦袋是常有的事。

    「巫管事,是這個瘋女人擅闖王府,瘋言瘋語地說她才是小王爺正寵著的蘭夫人。」小三于滿臉鄙夷之色。

    「再說一句不敬之語,我剪了你舌頭,我的的確確是季曉蘭,王府內的那個叫季曉歌,是小妾生的庶女,她是冒牌千金,是一個把我打暈,搶著上轎的丑女人。」她不說自己逃婚,反而編造謊言誣陷同父異母的庶妹。

    日光冷銳的巫管事上下看了她一眼,摸著下頓沉吟道︰「你有什麼憑證證明你是季府大小姐?」

    「你大可找季曉歌來對質,我不信她敢當著我的面否認我的身分。」她自信滿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其實季曉蘭回家後本是要找她爹娘來作證,將代嫁的妹妹換回來,畢竟她變化極大,連父母都差點認不出她,一再反復瞧了瞧才敢相認,貿然上門只怕無法成功。

    可是逃婚在前,冒名頂替在後,季老爺和季夫人怕李代桃僵之計被揭穿後,小王爺會怪罪他們,因此沒敢上門,龜縮在府里讓女兒自行去處理,表示他們一概不理。

    「哦,你等一下,我去請示世子妃。」這事他做不了主,得由主子出面。

    巫管事沒多耽擱的穿過前院回廊,由正廳入再轉向內室,將此事通報剛起床的主子,由她裁決。

    一會兒,門口的季曉蘭被領到正妃所處的「芳雲院」,梳洗完畢的長孫儀鳳用香湯漱口,之後一臉慵懶的斜倚美人惕,眼眸冷淡的一睇不懂規矩的女人。

    「你說你是季曉蘭?」聲音甜膩,微帶酥軟。

    「我是這麼說的,不要讓我一再重復。」季曉蘭一點也沒意識到自身處境,依然高傲,她急著見小王爺,好要回自己的榮華富貴,語氣非常不耐煩。

    長孫儀鳳雙眸微眯,冷喝一聲,「放肆!就算你真是季曉蘭,在本世子妃面前還是矮上一大截,還不給我跪下。」不知天高地厚。

    「你……」季曉蘭才剛吐出一個音,身後的巫管事便一腳踢向她腿窩,她砰一聲雙膝落地。

    「別當王府是你家後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偌大的王府里還沒人敢頂撞我,你學聰明點,不要讓我拿你去填井。」長孫儀鳳表情不變,眸里卻是嘲諷笑意。美人長這樣呀!是哪個瞎眼的人說的。

    人家是正妃,她是妾,這暗虧她暫時咽下了。「是,姊姊教訓的是,妹妹定會謹記在心。」季曉蘭暗暗咬牙。

    「姊姊?妹妹……」她柳眉一擰,面容不悅。「我還沒承認你呢!少喊得親熱,還有,尊卑要分明,你只是個妾,連側妃都稱不上,對我早晚要請安,見了我只能謙卑地喊聲「世子妃」,听清楚了沒?」

    「是的,姊……世子妃。」哼,先讓你得意,等小王爺迷戀我的時候,我讓你跪著求我。

    「唔,既然你才是季曉蘭,為何嫁入王府的人不是你,而這段時日你又去了哪里,怎會這節骨眼才出現?」雖有重重疑點,但她不介意她來鬧一鬧。

    以小王爺的好色,上門來討公道、求名分的女人不在少數,見多了,她也懶得處理,直接叫人拿錢打發了。

    不過一和天泓院的那女人扯上關系,她可沒法處之泰然,那獨佔夫婿太久的新寵,也該滅滅她威風了,該被人由雲端拉下來才是。

    「這事說來話長,小妹曉歌在府向來不得寵,個性古怪又陰沉,老喜歡舍我的東西,爹娘訓誡多次仍不改卑劣行徑,她見我得王爺青睞,竟死性不改,連嫁人這種事也來搶……」季曉蘭把自己塑造成凡事禮讓妹妹的悲情女子,說到傷心處還眼眶泛紅。

    「新婚前一日,妹妹將我打暈了丟上出城的馬車,我一醒來已在千里之外,身無分文又無依無靠,只得給人打雜才換來三餐溫飽,勉強橫得回京的路費。

    「我一回來就听說妹妹嫁人了,心想她太糊涂了,這等大事豈能由她胡來,為免她一錯再錯、誤人誤己,因此我才決定揭穿她。」

    其實她話中破綻百出,有諸多不合理,但是沒人在意她話里的真實性,是真是假不重要,長孫儀鳳要的是另一個女人的消失,那個人才是她心頭大患。

    「巫管事,走一趟天泓院,把那女人帶過來,別驚動小王爺。」她私下處置她,等小王爺趕來相護時,人早已香消玉殞了。

    她如意算盤打得精,一招借刀殺人就想除去刺入心口已久的毒刺。

    可惜她百般算計還差了點,身形裊裊的季曉歌是來了,她如今未再以厚衣裝胖,呈現最真實的自我,而和她一同出現的是形影不離的小王爺。

    「小王……夫君,你怎麼也來了?」長孫儀鳳吃驚得差點結巴,以眼神怪罪巫管事辦事不力。

    小王爺正在替夫人梳頭,他能私下傳話嗎?巫管事有口難言。

    「我不能來嗎?準南王府里有哪里我去不得。」看到一團肉在抖動,蕭墨竹先屏住一口氣,隨後有技巧的挪開視線,擁著心上人坐上做為主位的榻。

    兩人的親昵模樣讓人看得眼紅,長孫儀鳳和季曉蘭怨恨的是坐在小王爺懷里的季曉歌,她們嫉妒得口中咬出血腥味,巴不得用眼神就能殺人。

    「夫君言重了,妾身不過代為處理府里一件小事,何須勞動你大駕,時辰尚早,何不回屋歇息,我讓玉罄去伺候你。」她寧可讓側妃得次便宜,只要能斬斷他和那女人之間的孽緣便行。

    他輕哼,似笑非笑的說︰「什麼小事要我的曉曉陪你耍猴戲,你不曉得沒她陪著我無法睡個安穩覺,她是我的福星、我的保命符,你想連我的命也要了不成?」

    「妾身沒那個意思,夫君誤解了,實在是此事非同小可,非得她在場才能排解。」他其中了這女人的迷魂藥嗎?處處維護,叫人沒空子好鑽。

    「天大地大的事有小王的命重要嗎?是不是我沒死成你不高興,想要我一口氣上不來,直接去九泉之下見列祖列宗?」蕭墨竹冷笑。

    長孫儀鳳那點心思能瞞得了誰,無非是妻妾爭寵的把戲,想拿他的曉曉開刀。

    「妾身……」他重話一出,一時間長孫儀鳳找不出話反擊。

    季曉蘭看準了時機馬上插嘴,一臉她是一心一意為小王爺著想的神情,「小王爺的命當然重于一切,所以蘭兒不得不開口,她是假的季曉蘭,她的命格也是假的,她保不了你一世平安,唯有我才能令你長命百歲,福壽雙全。」

    「你?」他冷嗤。

    搔首弄姿的季曉蘭擺出自以為最嬌媚的神態,秋波橫送。「我是季曉蘭,小名蘭兒,真正的季曉蘭,與小王爺最匹配的良緣。」

    「你是指小王的醒來是巧合,她踫巧佔了個天時地利,你的八字才能鎮煞?」

    見她頻頻點頭,一副喜上眉梢的得意樣,蕭墨竹冷不防潑了她一桶冷水,「你當自己是神佛嗎?天底下哪來那麼多巧合,她一入門我便清醒這才是事實,她救了我一命,費心伺候我,不然你能看見活著的我?」

    「但是她騙婚是實情,她打暈了我嫁入王府,此等心腸惡毒之人怎能留下!」她嫉妒得咬牙切齒,強裝出的溫柔姿態已難維持。

    「是騙婚還是逃婚,你真當我不清楚嗎?何況木已成舟,我已認定她是我的女人,她是不是季曉蘭有何關系,我要的就是她。」曉曉那雙細胳膊能一棒子敲暈她?這天大的謊言她也說得出口。

    蕭墨竹表情益發陰沉,對季曉蘭感到不齒,為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平。

    「不對不對!」季曉蘭再也受不了的大嚷,露出真面目,跋扈至極的叫著,「你瞎了眼嗎?看不出我比她美,比她更艷麗,你該第一眼為我神魂顛倒,拜倒我石榴裙下,成為對我無二心的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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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被蕭墨竹拒絕,還狠狠羞辱一番的季曉蘭怒極了,惡狠狠瞪向一旁悶不吭聲的庶妹。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你搶走我的男人,搶走我的婚姻,搶走我後半輩子的依靠,明明是任人踐踏的野草,憑什麼受人疼寵?你為什麼不去死?我要你死……去死,去死……季曉歌……你死吧!你死了就一了百了……」喃喃自語,認為沒有季曉歌她才能獨佔小王爺的寵愛,奪回「月照美人」的艷名。

    原本跪著的她忽地跳起,沖向季曉歌的動作快得叫人措手不及,瘋了似的把她自扇上扯下,拖住季曉歌玉頸,雙手用力得連手背的青筋都浮起,一心置人于死地。

    沒料到她會這般瘋狂的長孫儀鳳暗暗竊喜,她假意要當和事佬拉開拍頸的手,實則以她的身軀擋住想救人的蕭墨竹。

    眼見著季曉歌臉色漸漸發紫,掙扎的兩手無力的垂下,就快要沒氣了,蕭墨竹突然頭痛欲裂發狂的大叫,捧著腦袋四處沖撞。

    也許是季曉歌命不該絕,這一撞居然把世子妃給撞開了,同時也撞倒拍人的季曉蘭,她手一松開,季曉歌漸呈紫黑色的臉迅速恢復正常,她重重咳了幾聲,大口喘氣。

    沒人發現此時的小王爺眼神混濁,蕭墨竹眼前一片模糊,他痛苦地閉上眼,任由頭痛奪去他的意識,朦朧中他看到一道白影掠過……

    再一睜眼,原本含情脈脈的黑瞳布滿不耐煩,神情由淡漠轉為譏誚,他像看一場鬧劇似的橫視所有人,視線落在季家姊妹身上,又看向長孫儀鳳。

    「住口,吵死人了,要打要殺給本王滾到外頭,少在我眼前礙眼,吵得我的頭痛死了……」他揉揉發疼的額頭,一臉暴戾。

    那兩名女人還真丑,他的正妃倒是嬌美如常。

    「夫君,你沒事吧,要不要請太醫過府瞧瞧?」他好像又回到受傷前的個性,張狂得不可一世。

    「瞧什麼瞧,看本王死了沒嗎?儀鳳,這兩個丑女人你打哪弄來的,未免丑得不象話,瞧她們瘦得只剩把骨頭,要拆下來敲鼓不成。」他一屋子的美人兒哪去了,他好久沒抱抱她們了。

    微愕的長孫儀鳳小心翼翼地問︰「你不記得她們是誰嗎?」

    「你要本王記得兩個丑女?」他胃口沒那麼好,連這種貨色也吞得下去。

    「她們……呃,正確說來是其中一個,是王爺听信術士之言為當初墜馬昏迷不醒的夫君納進門的沖喜小妾。」他最好忘個精光,別再想起令人痛恨不己的「曉曉」。

    「什麼,爹他老胡涂了,居然給本王找個丑八怪,他想嚇死本王呀!」他表情萬分嫌棄。瘦成這樣是家里不給飯吃嗎?養出兩個女鬼想嚇死街坊鄰居。

    「不是的,事實上有一位是小具艷名的美女,不過發生了一些事變憔悴了,才會看起來不合你眼緣。」

    「你說得是哪一個?」一說到美女,他兩眼發亮,興致勃勃。

    「這一位,她原本是要嫁給你的真千金。」長孫儀鳳指著季曉蘭,用心頗深。

    「原本?」他指住季曉蘭瘦出來的尖下巴,五指不輕的力道指出紅痕,仔細端詳,想象她胖起來是否真是美女。

    「因為她妹妹愛慕虛榮,搶著要嫁給夫君你,因此當日轎子抬進府的是另一人。」她把話多添了幾句。

    「所以她們都是我的小妾?」嚇!這麼丑的女人,她們怎麼不找塊豆腐撞死。

    「名義上來說,是的。」長孫儀鳳回答的很籠統,多有保留,不肯坦誠告知。

    「呿!長得這麼丑居然是本王的小妾,分明有謀害之嫌嘛!咕王一看胃口全失,沒了興致。」至少也挑個順眼的,別讓人瞧了生寒。

    「養養就白嫩豐美了,尤其是這位季府大小姐,相信艷名並非平空得來,只不過受了磨練才變瘦,多養些時日,準讓夫君愛不釋手。」長孫儀鳳表現得像個不妒忌的賢妃,極力推崇不斷獻媚嬌笑的季曉蘭。

    他搓了搓下巴,認真地想了了會,「好吧!找個地方安置她,七天內看不到她變美,我摘了季老頭烏紗帽,讓他當不了宮。」

    「是,妾身謹遵安排。」她又看了一眼安靜不語的季曉歌,內心想著也該她落魄了。「那她呢?」

    「她?」一句「趕出府」忽地梗在喉間,仿佛有只無形的手把他喉嚨拍得死緊,他頓了一下,改口,「王府不缺她一副碗筷,先留著吧!」

    蕭墨竹只是外來的魂魄,終究不是身體原主,在見到季曉歌遇險,自己卻無能為力時,引發一頭痛的宿疾,痛得幾乎昏厥的他無力掌控這具軀體,原主楚天仰便沖破蕭墨竹的壓制,接管一切。

    這時言詞毒辣、神色暴戾的小王爺是真正的楚天仰,他又再次從沉睡中醒來,雖然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存在,似乎有另一個人在影響他,可他心性太自負了,不自覺的漠視。

    「那她該住在哪里?」天泓院是不可能的,小王爺的院落豈容她霸佔。恭順的眼眸底閃過快意的惡毒。

    「從哪來就回哪兒去,虧你還是本王的正妃,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怎麼感覺好像很久沒有過軟玉溫香在懷?方清醒的楚天仰色心又起,打算到「芷蘭院」找他的美人見泄泄火。

    「咦?」什麼意思?

    「從哪來就回哪兒去……」不就是讓小賤人重白天泓院,小王爺還要留下這女人?!

    長孫儀鳳並不曉得楚天仰對屋里多了個丑女的事毫不知情,他的意思是隨便找個地方扔著,眼不見為淨,別來礙眼就好。

    只覺他一下子寵愛有加,一下子棄如敝屜,反反復復的態度叫她不好下手,躊躇不前。

    除去礙事的眼中釘固然重要,不過也不能觸怒脾氣暴躁的小王爺,即使他此刻不喜也有可能復寵,萬一她心一狠下毒手,他若一時興起來要人,她要拿什麼給他,反而遭他怨恨。

    「這種事不要來煩本王,自個兒做主便是,本王熱得很,要抱個……唔,怎麼頭有點暈……」誰在拉他,阻止他和美人兒們親熱……

    走到門邊的楚天仰忽地感到一陣昏眩,天旋地轉,身形虛晃了一下,幾乎站不住的他扶著門板,手指用力竟留下些許凹痕。

    須臾,他狀若無事的起身。

    楚天仰不,蕭墨竹目光清澈的回過頭,修長十指舒張,朝不知所措的縴弱佳人伸出臂膀。

    「曉曉,過來。」

    一聲曉曉粉碎了長孫儀鳳眼中的得意,她臉上蒙上一層陰鷙,同時也讓以為即將得寵的季曉蘭妒恨不己,她凶狠地瞪著那只伸向前方的手,一瞪沖上前想握住,她要這個男人。

    可是她伸直的細臂撲了空,反被狠狠的推到柱子旁,一跌,扭了腳,她眼眶含淚的一回眸,楚楚可憐,卻一眼瞧見一意攀附的小王爺滿眼不舍的抱起被她撞開的庶妹,滿腹的妒火瞬間燃燒。

    「小王爺,我是蘭兒呀!你心愛的小妾……」啊!好痛,他……他竟然踢她?!

    「滾,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一時情急他也忘了偽裝,未再自稱小王。

    不過還是明顯的區分出了不同,楚天仰囂張跋扈的以本王自居,早已不把老爹放在眼里,而蕭墨竹本是平民百姓,一介商賈,怎麼也裝不來那份張狂。

    「你……你叫我滾……」她備受打擊的捂住臉,不敢相信有人敢忽視她的美貌。季曉蘭很快的想到是因為她變瘦了,小王爺才沒被她迷倒,因此決定努力加餐飯,一日五膳……不,七膳,她要盡快把瘦掉的肉養回來,以圓潤身子令他迷戀。

    她只想著變胖,卻忽略了明擺在眼前的古怪,庶妹季曉歌不比她豐滿多少,一樣是弱不勝衣的模樣,為何小王爺獨把眼光留在妹妹身上,將她完全忽視。

    在她東想西想的時候,蕭墨竹已抱著心愛女子回到天泓院,他沒將她放下,反而將她摟在懷中,落坐到靠窗的美人扇。

    「曉曉,嚇著你了。」俯下身想吻住櫻桃小口,他忽地一頓,微泛酸意,這具身體屬于楚天仰,不是他的。

    明明是他在使用,卻莫名的感到嫉妒,好像另一個男人正在侵犯他的女人。

    搖著頭,季曉歌眼中淚光浮動,「你是不是快要走了?他要回來了……」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情深難掩的望著她。「要照顧好自己,好好保重,不要為了保全清白而做傻事,我只要你活著。」

    以楚天仰向來的風流天性,與一名得他獨寵的小妾日夜相處,情意纏綿,兩人之間怎麼可能沒有肌膚之親,早不知翻雲覆雨多少回。

    敖魂其身的蕭墨竹卻一直苦苦煎熬,始終未越雷池一步。

    只因他不能讓她的一生毀在好色小王爺手上,這是他不變的執著,也是他支撐著安排好一切,不讓體內小王爺蘇醒的理由之一。

    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他必須作最壞的打算,楚天仰的好色眾所皆知,難保他會一時欲念難過,對他眼中的「丑女」上下其手,繼而一逞獸欲。

    從大明朝來到唐朝,冥冥中似有無形的線在牽引,她在夢中向他招手,而他穿越數百年時光與她相會,相信他們之間擁有的緣分是誰也無法斬斷的。

    現在他什麼也不求,只求她平安,無論千山萬水,相隔幾千里,他若能再次回魂便會來尋她,與她相守,生生世世。

    「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你為什麼不能留下,我……我愛你……你不可以丟下我……」放下她一個人,她還能活得下去嗎?

    听見她哽咽的說出愛語,蕭墨竹心頭酸澀,一抹淚意浮現眼眶。「听我說,如果我三天內沒變回你所知的我,不要回頭,立即打包行李遠離王府,這里已經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它會毀了你。」

    「那你呢?真的不再出現?」她緊抓著他的手,一臉惶恐不安。

    「我把一房契地契藏在你縫的布娃娃里,走時記得要帶走,千萬別落下。」城外的莊子是用她的名字買的,準備的錢財己藏在莊里,夠她用上十年八載。

    「蕭墨竹,回答我,不要逃避我的問話。」為什麼不能讓她安心,給她一個等待的理由?人的心一空是多麼可怕,日復一日等著,就怕會絕望。

    鎖緊的眉忽地松開,他愴然一笑。「曉曉,這是你第一次喊我全名,怎麼听來如此悅耳,宛如黃鶯出谷。」

    「不許笑、不許笑,我都要哭了你還笑得出來,我……我舍不得你啊……」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地淚花滾落,順頰而流。

    心疼的吻去淚珠,他笑著嘆息,「你是我真心喜愛的姑娘,我的妻,不要為我哭泣了,我能從遙遠的大明朝來到這里,不是注定你我有緣嗎?老天爺不會那麼殘忍的拆散一對有情人。」他衷心期盼著。

    「真的嗎?」她淚眼婆娑,離別的淚水令她明媚水眸漾著動人流光。

    蕭墨竹很想肯定地告訴她「真的」,但是……

    「等我三年,我一定去找你,如果……」

    「沒有如果,我等你,一輩子等你,下輩子等你,下下輩子也等你,我會到你說的大明糾纏你、煩死你,讓你不得不履約,重回我身邊。」她括住他嘴巴,不讓他說出她不想听的話。

    糾纏他、煩死他?他恍然大悟的笑出聲,原來夢中的她是來討債的,討回他欠下的情。「好,我不怕你煩,你最好夜夜到我夢里來,讓我與你共纏綿。」

    「你……你還能說出取笑我的話,我快難過死了……」季曉歌紅著眼,不住的抹淚。

    「想著我們快在一起了就不難過,沒有假小王爺和假妾,只有其實的你我。」

    假字的下方有個又,表示重生的意思,朝西,公子大可往西邊尋去必有所獲。

    莫名地,他想起算命師的一番話。

    「原本的你長什麼模樣?」她只盯著他的眼,看進他眼眸深處,她要記住這雙眼底只有她的眸子。

    「方臉、大鼻、闊嘴、五短身材……哎呀!好凶的小娘子,居然拍你夫君。」

    他刻意逗她,不明講原本長相。

    世事難料,他怎知是否會回到原來的身體,或是魂寄他身,也或許從此天人永隔了,他講得太多也沒用。

    「我是認真的,你卻笑話我,你……你真是太可惡了。」她想不出罵人言語,撇過頭暗生悶氣。

    蕭墨竹笑了笑,捧起她的臉以指細細描繪。「我記得你就好,我心愛的曉曉,雖然我喜歡縴細佳人,可你不許瘦了半分,不然我會認不得你。

    「還有,屋里的暗櫃我放了一迭帳本和幾張紙,你臨走前放在小王爺書房慣用的幾案上,借了他身體好一陣子,也該有所回報,有那些東西至少他不會為難你,讓你走得順利。」

    「你做了什麼?」他這一提,她想起他這陣子似乎很忙,常常忙到半夜猶不熄燈。

    「抓幾只小蟲而已。」他但笑不語,眉間的惆悵卻凝結成丘。

    丙然,很快的,蕭墨竹又變回楚天仰,而楚天仰在愛妾房里準備大展雄風時,殊不知一踫到小妾的身子,又變回蕭墨竹,冷著臉離房。

    當晚,他輾轉難眠,不敢入睡,唯恐一覺醒來已魂魄離體,再也回不到小王爺的身體。

    這時,一道身著夜行衣的黑影潛入,他生怕驚醒睡在身側的人兒而不動聲色,靜靜觀察來者想要什麼。

    那人並未搜刮財物或取走價值不菲的古玩,而是行動敏捷的來到床前,一伸手探向他衣襟微敞的胸口,或者說是掛在胸前的金印。

    一開始蕭墨竹不知對方的來意,以為是來行刺小王爺的刺客,此時楚天仰的身體為他所用,自是損傷不得,故而出手一擋。

    黑衣人見狀回身一閃,再次攻向手無寸鐵的小王爺,本身不懂武學的蕭墨竹只能勉力抵擋,不讓他失手傷到身後的女子。

    看到他一心護著小妾無意對戰,黑衣人虛晃了一招,轉而攻擊剛被吵醒的季曉歌,蕭墨竹忙撲過去一擋,黃澄澄的光芒隨之劃過眼前。

    見到金印在前的黑衣人目光一凜,弓掌成爪向前一抓……

    可惜功虧一簣,就在快得手的一刻,受到驚嚇的季曉歌終于尖叫出聲,屋外巡邏的侍衛立即飛奔而至,紛紛拔劍相向,團向闖入者。

    為了逃脫,黑衣人把小王爺推開,沒個防備的蕭墨竹一倒撞向蓊翠屏風,當場頭破血流,暈了過去,自己則趁著一團混亂時由窗口一躍而出。

    小王爺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急壞了王爺夫婦和一干妻妾,在太醫夜以繼日的醫治下,以及所謂的福星季曉蘭寸步不離的陪伴下終于幽幽地醒來。

    只是再清醒過來的不再是對瘦女人感興趣的蕭墨竹,而是恢復好色本性的楚天仰,他左擁右抱嬌妾美人,夜夜眠花宿柳,讓久未逢甘霖的後院女人個個欣喜若狂。

    除了哭腫眼的季曉歌。

    「來來來,讓本王親一個,別閃別閃,這紅通通的小口多嬌艷呀……本主要好好憐惜一番……嗯!真甜,比沾了蜜還甜……」真不錯,軟嫩柔膩,令人愛不釋手,一掌攏不住的腴美正是他所愛。

    「哎呀,小王爺好壞,人家不來了,瞧你都咬痛人家了……」季曉蘭微嗔埋怨,卻把酥胸往前一靠,欲拒還迎。

    「呼呼,不疼不疼,你這小妖精,本王差點錯過人間極品,瞧瞧這一身雪映,本王渾身都熱了起來,無一處不燙。」楚天仰yin笑著抓起白嫩小手往下腹一覆。

    「人家……人家也熱呼呼的,想要小王爺的疼愛……」裙擺半掀的雪白大腿跨上他腰腹,時輕時重的磨蹭。

    「本王這就好好疼愛你……」他一口含住花蕊,重重一咬。

    「嗯……」季曉蘭逸出嬌吟。

    經過多日的進補,季曉蘭削瘦的身子漸漸豐腴,把失去的肉找回一大半,雖然不及以往豐潤,但已有大唐美女的風華,姿色撩人,令喜愛美人的楚天仰雙眼一亮,驚喜萬分。

    是不是處子之身他不在意,他只在乎銷不銷魂,他搶回來的女人不乏己為人婦、人母的美人兒,反正他見著貌美便搶,芙蓉帳里度春宵,哪聞夫嚎子啼。

    「愛你才讓你疼,你不是想要本王的疼愛,本王就給你……」他大掌揉捏映嫩椒乳,捏出好幾個紅印子。

    楚天仰在床第間是粗暴的,需索無度,他只知強取豪奪,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女人對于他不過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物品,他會凌虐、佔有、徹底的征服,讓女人只能溫馴如貓的在他身下乞求討饒。

    已經人事的季曉蘭在床事上頗合他胃口,所以他要她服侍了三天,除了偶爾召其他妾室同歡,幾乎是她獨佔了所有寵愛。

    「嗯……人家要的就是這樣的疼愛……」她媚笑著握上他的火熱。

    「好,本王給你……」

    突地听見婢女通報季曉歌到來,令正想提槍上陣的楚天仰頓了一下,神色不豫嘀咕,「本王沒叫她,她來干什麼?」

    「誰呀?」**高漲的季曉蘭並沒听清楚,微睜迷蒙雙眸,映白雙臂攀勾健壯頸背,緊貼令她嘗到極樂滋味的男人。

    「丑女。」他不屑的一哼。

    「丑女?!」她先是一惑,繼而一訝,「是蘭兒寡廉鮮恥的妹妹?」

    「這府里有比她更丑的女人嗎?讓本王一見就反胃。」人丑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出來嚇人。

    聞言,她咯咯發笑,拉起被褥半蓋著身子。「既然她來了肯定有事,不妨听听她想說什麼。」

    正得寵的季曉蘭想打落水狗,她以為霸佔住了小王爺便是佔上風,對曾經受寵的庶妹十分蔑視,欲以贏家姿態羞辱其妹。

    「美人兒的話本王听得,就依你。」楚天仰吩咐婢女讓季曉歌進來,自己將美人摟在懷里,又親又啃的不放過每一寸肌膚,他沒抬頭的向帳外開口,「有什麼事快說,別耽誤本王尋歡作樂。」

    方才在門外听著熟悉的聲音,說的卻是調情話語,如今又听兩人肆無忌憚的交纏,眼淚快奪眶而出的季曉歌抽了抽鼻,將眶里滾動的淚珠眨回去。「小王爺身體已無恙,又有福星佳人在懷,民女已無須長伴左右,懇請小王爺允許民女離府,以盡為人子女的孝道。」

    「你想離府?」他一揚眉,頗為意外。

    「是的。」即使心里知曉眼前人不是所愛的「他」,可是看著曾經朝夕相處過的男人與其他女人歡愛,她的心還是會難過,疼得很。

    他想都沒想的二憊。「走吧!走吧!省得本王看了也煩心。」

    「多謝小王爺的成全。」她一福身,不敢多作停留地轉身就走,怕自己把楚天仰當成「他」,留戀難舍。

    季曉歌悶著頭往前走,忍住回頭的沖動,她知道這一走便是永遠的離開了,再也看不到曾對她溫柔含笑的男人,「他」是她心底最深的懷念與眷戀。

    「真讓她走了?不會舍不得?」真可惜,她少了個可使喚的下女。

    楚天仰放聲大笑,腰下一沉貫穿她的濕潤。「別提掃興的丑女,有你這位絕色大美女,本王魂兒都飛了,快活似神仙……」

    yin聲浪語中,季曉歌的腳步越走越快,一步也不停頓,仿佛後頭有著惡鬼追逐,只要走得慢一些就會被吞噬。

    但是眼中的淚卻不停落下,抹也抹不完,她索性不理會,任由酸澀的淚水如雨落下,洗去她在王府的點點滴滴,希望一切將不復記憶,留在身後。

    只是,為什麼會這麼難?每跨出的一步像綁了大石般沉重,明明走得快,心卻疼得厲害,如同硬生生割下一塊肉,她的心不再完整。

    因為「他」嗎?因為她割舍了兩人的回憶?

    情牽三生的緣分不會落空吧,「他」真的會回來找她嗎?還是就此天涯海角,無法再聚首?

    季曉歌的心十分仿徨,對未知有著深深不安,她不曉得自己的決定是錯是對,可離開是唯一的出路,她別無選擇,接下來的路她將一個人走。

    「嗯,那個……呃,叫什麼來著,曉曉是吧,你帶著包袱要去哪里?」偷拿府內財物要逃嗎?

    狀似記不住人名的嗓音柔軟嬌甜,卻不失威儀。

    身子微僵的季曉歌抱緊懷中碎花小布包,遲疑了片刻才緩緩轉身,以王府的規矩拜見由兩名侍女攙扶的世子妃。

    「放輕松,別繃著一張臉,本世子妃不是毒蛇猛獸、夜叉修羅,瞧你嚇得臉都白了,倒是本世子妃的不是,嘴皮子一掀就把人嚇著了。」知道怕就好,她就怕她不怕,壯著膽子橫著來。

    「民女不敢,世子妃金安。」她已非小王爺妻妾,行的是平民百姓的禮。

    「起來吧,別跪著,玉膝跪寒了,小王爺可要心疼了。」微滲香汗的長孫儀鳳取帕拭汗。

    「還心疼呢,如今得意的美人不知是誰,哪有她露臉的分,還不跟咱們一樣孤單床時,淚灑衣襟。」曹側妃趕得巧,笑臉盈盈的由花廊中走出,話卻是刻薄得很。

    「曹玉罄,本世子妃和曉曉說幾句貼心話,你來湊什麼熱鬧,還不退下。」長孫儀鳳一向和曹側妃不對盤,一見她便心生厭惡,不想和她多談。

    「我來送送她不為過吧?世子妃還不曉得她就要走了嗎?哪天想再見上一面可是難上加難。」曹玉罄眼底閃過一絲走了一個丑女,來了一名艷妹,艷福不淺的小王爺幾時才會想起她。

    「什麼,曉曉要離開了,怎麼沒來告知本世子妃一聲。」她一臉訝異,好似才剛知情。

    王府里哪有什麼秘密可言,處處布滿好嚼舌的三姑六婆,以及各位夫人暗插的眼線,一有風吹草動便傳入主子們耳中,哪能瞞得住。

    先前有蕭墨竹擋著,他用商人的手腕和做生意的精明籠絡人心,把潛在的阻力化為助力,讓那些失寵的妻妾們無法探知任何消息,暫時護住沒背景、沒好家世的季曉歌。

    可楚天仰一回來後,原先的保護網一下子全撒了,各房妻妾的人馬便悄然潛入,時時監視著頭號敵人,以防她再度受寵。

    因此季曉歌一有收拾行李的舉動,其他人就都知曉了,只是既不攔阻也不刻意刁難,由著她默默的做著離府的準備,想著少一個敵人最好。

    長孫儀鳳是正妃,多少要出面說些慰留的場面話以示賢淑,人都要走了,還犯得著撕破臉嗎?她還要臉面。

    至于曹玉罄就有點居心叵測了,在府里她和誰都不和,更瞧不起出身低賤的季曉歌,特來送行確有幾分葉落意味,可更多的是算計。

    「民女容貌不受小王爺所喜,小王爺見了每每令他生慍發惱,民女有自知之明不敢強求,自當求去。」左一句丑女,右一句比鬼還丑,听多了也傷心。

    「是咱們!丑成這樣還敢高攀小王爺,她想走就走吧,何必留她呢!大不了多給她一點錢打發了,省得她又來糾纏。」趕走了這一個,另一個不難應付,曹玉罄彎唇一笑。

    頗有同感的長孫儀鳳卻假意裝作不忍心,眉頭蹙起。「好歹是伺候過小王爺的人,怎能讓她無依無靠的流落在外……」

    「世子妃要不是舍不得花錢我給她就是了,哪來這些廢話,兩條腿長在人家身上,你還留得住她嗎?」曹玉罄作勢摘下兩根鳳頭金釵和攘珍珠飛翅金步搖,盡快讓人離越遠越好,少來聶斷絲連。

    「真是一張刻薄嘴,哪有不給的道理,巫管事,給。」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不用她費心。

    一旁的巫管事早已等候多時,將準備好的財吊送上前,但是一只戴滿寶石戒指的胖手從他手中拿走。

    「姊妹一場我替世子妃拿給她,也算盡了點情分。」曹玉罄笑容滿面,扭腰擺臀的走向季曉歌。「拿好,別丟了,往後的吃喝全在這上頭了。」

    驀地,背向長孫儀鳳的她笑臉忽地一沉,用力抓住柔若無骨的小手,低聲問道︰「我房里丟了一些東西,你有沒有瞧見,要是撿到了記得還我,否則……」

    她露出一抹冷笑,警告之意甚濃。

    「多謝世子妃、曹側妃的贈金贈銀,大恩大德曉曉沒齒難忘。」季曉歌不受威脅,她假笑著抽出手,順便搶過曹玉罄佯稱視贈的金釵金步搖,讓她愕然之余又不好搶回。

    經此一鬧,她倒是想開了,與其在妻妾爭寵的王府攪和,還不如走到外頭,海闊天空,尋一方天地。

    心情一平靜她也就不再胡思亂想,不再難舍難分,晴空萬里,朗朗無雲,哪里不是歸處呢!她一個人也可以……

    快走出王府之際,她卻听到兩道叫喚聲——

    「夫人、夫人等等我們,別走得太快……」

    噢!這聲音是……

    「香芹、素心,你們怎麼……」

    「夫人,我們跟你走,你不能丟下我們。」

    「什麼,跟我走?」她她養得起她們嗎?

    小臉略圓的香芹喘著氣咧嘴笑道︰「小、小王爺之前叮囑過,只要夫人離開了,我們一定要跟著你,不能讓你一人獨行,他說夫人很怕寂寞」小王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季曉歌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泛濫了,這次她是笑著流淚,心中充滿感動和勇氣,一暖了心窩,她不再害怕了,更勇敢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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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過幾天就是端午了,鎮上的大善人王員外說要布施米糧,順便包些粽子供佛,娘想你來我們家也好些時日,明兒個和廚房大娘包個百來斤十方粽廣送貧困,替你積點功德,好早日醒過來……」

    明明沒有人回應,女人仍一如往常叨念著日常瑣事,怡然自得的和自己說話。

    但再仔細一瞧,哪是她一個人,竹椅上坐了個面容清俊的年輕人,年約二十四、五歲,他正閉目曬著太陽,狀似睡著了。

    一旁黑發已摻了銀絲的婦人拿著一件男子的衣袍縫縫補補,銀針往發上一梳,略停了一下,繼而又穿針引線,在抱子的袖口處繡上一朵小金菊。

    歲月靜好,無風無雲,花木幽然飄香,兩兩雀鳥在廊前覓食,好一幅天倫之樂的情景。

    「呵呵……娘之前不是說過韓家的女兒曾偷偷來看過你嗎?前兒個又來了,被你爹撞個正著,揶揄著說要許給你當媳婦,她大喊著「不依」,腳一跺,紅著臉跑開了。娘看她八成有這意思,心里樂得直開花,就是女孩家臉皮薄,嘴巴跟蚌殼一樣扳不開……

    「你呀!自個兒去瞧瞧,娘不給你做主,免得你日後怨娘,不過娘還是老古板一個,等著右抱白胖孫兒,左牽一身水靈靈的小孫女,最好還有一個在地上爬,一個奶聲奶氣喊奶奶,撒嬌的趴在背上爬……」

    娘?!

    右抱孫子,左牽孫女,地上爬著一個,背上攀著一個,那是幾個娃兒?

    韓家的女兒又是誰?別給他亂牽姻緣,他心中早就有人了,那就是那就是……咦?怎麼一時間想不起她的容貌,擱在心底最深處的那朵青蓮。

    這個一直在他耳邊說話的女人是他親娘嗎?怎麼聲音不甚相似,他的娘天生是大嗓門,東邊菜園一喊,西山曬茶場听得一清二楚,幾時有過如此催人入眠的溫柔輕嗓,讓人有了睡意。

    嗯!暖呼呼的,是午後的日頭,帶了點青草的香氣……咦,不對,他似乎有件事要做,要找一個人,她是……她是……

    曉曉?!

    竹椅上的俊秀兒郎眼皮顫了一下,在衣上繡著菊花的婦人渾然不覺,輕哼起哄小孩的小曲,一針一線繡出花的輪廓,花睫、花瓣,橘紅色花蕊。

    「老婆子,今兒個心情不錯,還哼著歌兒呢!你這張臉能笑出朵牡丹。」瞧她樂的,一個人窮開心,呵呵呵地直笑。

    大老遠走來一位中年男子,一把美須垂至胸前,兩眼炯炯有神,面色紅潤,身形壯碩,看似親和卻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老頭子,我想兒子年紀也不小了,想給他相幾門媳婦備著,你幫我瞧瞧是哪家姑娘好,不用名門出身,只要品行好,樣貌不算太差,乖巧孝順就好,咱們不挑人,田里干活的黑丫頭也成。」看得順眼就行,只是小倆口和和美美過日子。

    「不急,多看看,多挑挑,咱們那兒俊得很,還愁找不到好娘子嗎?我看到時候換你煩惱了,一群閨女搶著嫁,咱們那扇門得改大些,免得被她們撞破了。」蕭敬天哄著妻子,把她逗得樂不可支。

    「呵呵……別說得我這心頭嚇的,真要一屋子媳婦恐怕要吵翻天了,到時咱們倆可要包袱拎著先溜了,讓兒子去頭大。」想到房舍擠滿女人,一個老太爺、一個老太婆無處可躲的窘況,她揚高的嘴角久久降不下來。

    他也嚇得一身汗呀!明明上一刻還在淮南王府里,怎麼突然間多出一對爹娘,听他倆的對話似是一般百姓,而他成了老夫妻的兒子?

    他還在唐朝嗎?抑或是飄到別的朝代?他的曉曉是否平安脫困,在兩人相約之處等候?

    心里急得發愁的蕭墨竹只覺得被困住了,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耳朵听得見人的交談聲,身體能感覺到冷暖,熟悉的茶香味盡在鼻間,五感皆通並無阻塞,唯有身子動不了。

    難道這是另一個楚天仰,供他魂魄停留的軀體,得靠另一名女子沖喜才能恢復?

    不,他不相信命運會這般捉弄人,他要拚一拚看能否自行清醒,不能讓曉曉遭遇過的事再發生一次,即使不愛,他也辜負不起其他女子。

    微微的汗滲出俊逸男子額頭,沒人曉得沉靜不語的他正在為自己的將來奮斗,意念堅定的想突破重重黑霧。

    「日頭大了,該歇一會了吧!這件袍子明天再繡另一邊袖子,咱們哪兒這陣子還穿不著,你慢慢繡出千歲菊,別給累著了。」蕭敬天體貼地扶起妻子,替她揉按坐久發麻的小腿。

    蕭家是殷實的人家,世代以茶為主業,種茶、制茶、買賣茶葉,祖上留下的基業是一座茶園,足以制出上萬斤春茶,供自家茶行銷售,獲利頗豐,而漸漸發展如今擁有的茶園、茶行均不只一處。

    雖說是富有茶商,但和京城大戶比起來算是小康。

    比起家產,為人稱道的是蕭家男子只娶一妻,不納妾也無通房,子闢雖少,可夫妻和樂,從沒听過有人薄待妻子,恩愛逾恆,少有爭執。

    而蕭敬天對發妻的愛憐更是有目共睹,即使膝下只有一名形同廢人的兒子,但從未想過休妻男娶,或是另置外室,照樣愛若珍寶,給予無微不至的呵護。

    「……不是……那……」他叫蕭墨竹,不是他們的兒子。

    罷要起身的朱玉娘怔了一下,眼神微露疑惑,「夫君,你有沒有听見什麼聲音?」嗚嗚嗚的,好像幼貓叫聲。

    「哪有什麼聲音,我看你是老骨頭耳朵也不靈光听錯了,要多動動呀,不要整天貪懶只想陪著兒子。」自從過世了以後,她將這個「兒子」視同寄托,每日不陪他說上一、兩個時辰就不安心。

    「呿!你才一把老骨頭,我還健康得很,上山采茶你手腳還沒我俐落呢!」她年輕時是山上最美麗的采茶姑娘,一身采茶功夫沒人及得上她。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罰為夫的晚上替你洗腳。阿福,把少爺背進屋里,他都流汗了,別吹了風受涼。」安撫了妻子,蕭敬天沒忘了竹椅上的兒子。

    「是的,老爺,老奴不會摔著少爺……」四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才一蹲下身欲背起他家少爺,便感覺衫子似被扯了一下,他低頭一看,立即驚訝地瞪大眼,「老……老爺,少爺他……他……」

    「老爺沒那麼老,不用結結巴巴的喊老老爺。」蕭敬天打趣著。

    「不是老爺……呃!老奴是說老爺不是哎!老奴嘴笨,說不清楚。」蕭福越急越亂,舌頭打結,目前後連想說什麼都弄不清楚。

    「慢慢說,不用急,老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耐性。」他自我調侃,好化解下人的緊張。

    蕭福吸了口氣,眼楮盯著抓住衣衫的手。「少爺的手動了,他……」

    「等等,你說什麼,少爺他怎麼了?」一向淡定的蕭敬天臉色一變,追問著。

    「老爺你看,少爺他抓著我呢!」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形,老天開眼了!

    「什麼,誰抓著你……天……天哪!哪兒真的動了,他……他有知覺了……」朱玉娘驚喜得眼里噙滿淚,緊抓著丈夫手臂。

    「……渴……」

    「噢!他說話了,他說話了,我看見他唇蠕動了……」朱玉娘淚流滿面。菩薩、玉皇大帝,多謝你們又賜我一個兒子,老婆子不怕無人送終了。

    同樣激動的蕭敬天頻點頭,眼中出現可疑淚光。「他好像說他渴了,阿福,快背進去,待會請個大夫來瞧瞧,秀兒呢?快拿參湯來,給少爺補補氣。」

    宛如活死人似的蕭家少爺病重,只剩一口氣苟延殘喘著,平時像死人一樣動也不動,穿衣、淨身、吃食全由旁人照料,人雖活著卻猶如死了。

    其實大家不抱希望,只等著他斷氣的一天,唯有蕭家夫婦相信他一定會醒來,買了三、四個僕佣就為了照顧他一人。

    沒想到他非但沒死,如今還有清醒的跡象,還能將左手握成拳,大伙兒見了是既歡喜又慌張,手忙腳亂地將人背進屋內,讓他躺在特意請人做的竹床上。

    大夫說,病人無法自行翻身,躺久了易生褥瘡,以竹子編成的床有縫隙,較為透氣,不易產生潰爛。

    「水……」他的聲音怎麼這麼粗啞,喉嚨好干。

    「好,不急,娘喂你喝水,你慢慢喝……」喝進去了,他听見她說的話。

    「娘……」她不是他的娘親,她認錯人了。

    一听他喊娘,朱玉娘熱淚盈眶,捂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是娘沒錯,我的乖兒,娘在這里。」

    漆黑如墨的眼吃力地睜開,不太有神采的看向眼前晃動的人影,「我不是……不是瑯兒……」

    「那你記得你是誰嗎?」較為冷靜的蕭敬天趨前一問,厚實手掌握住他稍嫌單薄的手。

    「我墨竹,我姓蕭,蕭墨竹。」一說完他頓覺無力,喘了幾下才稍微恢復氣力。

    蕭敬天一听,喜出望外。「哎呀!是本家,我也姓蕭,以我的年紀你當我兒子綽綽有余。」

    「這里是……哪個國家?」由他們的服飾看來不好分辨,初唐、中唐、晚唐差距不大。

    雖有疑問,蕭敬天仍耐心地回答,「大唐。」

    「長安離這兒有多遠?」他隱約記得自己一直往西飄,某個十分強大的力量牽引著他。

    「可遠了,坐馬車起碼要一個月。」大唐土地遼闊,平和鎮是西邊的小鎮,三面環山一面環湖,進出以行船居多,湖的東邊有條渠道流進大河。

    「你知不知道準南王府的小王爺楚天仰?」剛清醒的蕭墨竹急著知曉一切,他想了解他有沒有錯過什麼。

    「你是指前陣子墜馬,以前立了不少戰功的小王爺?你和他有交情?」難道他們救回來的是京里的達官貴人?

    吁了口氣,他困難的搖搖頭。「有個朋友在王府當差,我擔心他有事。」

    他沒說明這位朋友是名女子,是他心愛之人,他還理不清現況,尚不打算多說。

    「我們可以替你打听,你安心的養足精神,別想太多,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我們是你的家人。」蕭敬天勸慰道,同時心想,雖然有些自私,可他希望,這男子能代替他早逝的獨子在此安居樂業,陪伴他們二老。

    「瑯兒……」朱玉娘難掩喜悅,笑中含淚。

    見妻子久久不能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蕭敬天輕摟著妻子肩頭,給予適度的撫慰。

    「夫人,我不是你的兒子,抱歉。」看到她慈祥面容,他想到凡事只為兒子著想的親娘。

    「喊……喊我一聲娘好嗎?我知道我的瑯兒已不在人世,可是我們撿到躺在林子里的你,你當我的兒子好不好?」她需要一個安慰,忘記獨子已死的痛苦。

    蕭墨竹看見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思念,不禁動容的一點頭。「娘。」

    「好,好,我的乖兒子,娘很欣慰,你別看,我哭得很丑……」她忍不住,失而復得的歡喜叫她淚流滿面。

    「不,娘不丑,在我眼中你是一尊菩薩,心腸軟得像豆腐……」

    他伸手想要安慰眼前的婦人,卻在看見自己的手時一怔。

    咦?這是他的……手?!

    見到手背上有道泛白的淺疤,蕭墨竹訝異極了,幼時他因為頑皮而上山抓鷹,反被護雛的老鷹抓傷手,當時血流如注,留下消除不了的疤痕。

    而他此時所見的疤痕和他原本身體有的一模一樣,相同的長度、同樣的位置,而這只手,小指微向外翻,無一不像……

    他呼吸忽地加重,眼露一絲異彩。

    「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娘這張老臉皮都要紅了。」她破涕為笑。

    「娘,可以給我一面銅鏡嗎?」有件事他一定要確定,迫不及待。

    「銅鏡?」朱玉娘不解他的用意,以為他重視面容,命丫鬟秀兒取來一面磨得光亮的鏡子。

    急迫地對鏡一瞧,他既驚且喜,不敢相信老天爺居然如此善待他,不只把他的魂魄送到唐朝,連他的身體也一並送來,逃過那場大地震。

    蕭墨竹有說不由的歡快,亦有感傷。身體與魂魄皆在大唐,那他和大明的牽連就此切斷了嗎?他日漸老邁的爹娘又將由誰奉養?

    「你的身子目前不適宜太過勞神,放寬心靜養,把身子養壯了,到時你再想想以後要做什麼,不用著急。」他太瘦了,得找個武師教他幾招拳腳功夫,練練身體。

    「謝謝爹。」見到中年男子眼中的期盼,蕭墨竹艱澀的認了個父親。

    一聲爹,縱使是鐵漢內心也柔情萬千,背過身的蕭敬天輕應,不讓人瞧見他泛紅的眼眶。

    「夫人,夫人,你看花花家的小雞又不吃小米了,真是挑食呀!咱們不給它吃,餓它幾頓如何……」

    城外二十里地有座靠山邊的小莊子,灰牆約七尺高,佔地十來畝,內有主屋三棟分正廳和東西院落,每個院落各有六間屋,正廳後方是主人房,旁邊有小間隔房是夜里服侍主子的下人房。

    東西院落後面又有獨立的兩排平房,東邊是男僕、家丁等男人住的僕役房,西邊則是婢女、丫鬟、上了年紀的老嬤嬤,一律是女的才能住的小院落。

    不過目前這些房舍空了一大半,莊子上的僕人並不多,看門的是瞎了一只眼的六旬老翁,打雜的長工爛了一條腿,拉車的馬夫脖子是歪的,一名家丁缺了條胳臂,老帳房牙沒了,廚房大娘有張麻子臉……

    莊子內盡是諸如此類看來不中用的僕役,可其實這些人都身懷絕學,個個有一身好功夫,一般宵小翻牆入內,十個有八個被打出去,另外兩個是嚇到尿褲子,鼻青臉腫自個兒滾蛋。

    買下莊子的公子不知上哪找來這些高手,雖不起眼、貌不驚人,卻十分好用,對新主子也十分忠心,平時看來松散,一有事卻是擋在目前前頭。

    「把花花宰來做湯,小雞們就乖了。」沒了母雞的庇護,看哪一只還敢不听話。

    「夫人,你不能殺了花花啦!不然小雞們很可憐,會養不大。」太殘忍了,居然要把花花吃掉。

    穿著樸素的夫人下頷往上一揚,輕嗤一聲。「我養雞本來就是拿來吃的,你當養小貓小狗養來玩不成。」

    「可是人家跟花花有感情,從它還是小小雞時就是我喂大的,我不忍心吃它。」綠衣丫鬟哭喪著臉,一副控訴對方冷酷無情的樣子。

    「要不把珠珠吃了,它看起來很肥……」肥肥嫩嫩的肉,下姜、下紅棗去熬煮最入味。

    「不行、不行!珠珠有一窩小雞還沒孵出,我們不能讓雞死卵中。」她護得很,把雞當孩子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存心讓夫人我餓死是不是。」夫人揚起眉。

    「我們可以到莊子外頭買。」附近有不少農家養雞,他們吃不完會向外兜售。

    「夫人我沒錢。」她兩手一攤,表示兩袖清風。

    「夫人……」丫鬟急得快哭了。

    「香芹,夫人是逗你的,你可別真的哭了,小雞不吃小米是因為夫人太浪費了,喂它們吃白米把肚子吃撐了。」一名紫衫丫鬟笑著走過來,她提的竹籃子里是剛拾來的雞蛋,滿滿一籃。

    「吼!夫人能不能一天不嚇人,要不是素心姊告訴我實情,瞧我被你嚇得膽子快破了。」真壞心,偷偷喂了小雞還害她白擔心一場。

    素心在一旁吃吃笑,看香芹氣得直跺腳,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瞪人。

    自從離開淮南王府,原本膽小怕事的香芹越來越大膽了,不只敢徒手抓雞抓老鼠、一棒子打死偷吃雞的蛇,還不把主子當主子,常吼來吼去,吼得嗓子都啞了。

    不過當了主子的季曉歌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樂在其中,她覺得這才有家的感覺,沒有上下主僕之分,大家和樂融融像一家人。

    因為她是庶女的緣故,但在勢利的季府里,爹爹不喜她,大娘、姊姊容不下她,自己親娘又多病,所以她十分向往有個熱鬧的家。

    「我無聊嘛!成天沒事做快悶出病來。」只好拿她當消遣,打發打發時間。

    香芹氣到快要七竅生煙了,很無奈,卻又只能婉轉的壓下沖到嘴邊的大吼。

    「那你去數數錢,核對帳本,京里的陳掌櫃不是給你送來這個月的利潤,你好歹撥撥算盤珠子,衡量衡量該給我們漲多少工資。」

    「夫人不識字。」季曉歌十分無賴的說道,硬說自個兒是目不識丁的大文盲。

    其實她本來識字不多,但是她有個嚴厲的先生,督促她讀書,寫一手漂亮的字,左手撥算盤,右手能記帳,盡量讓她多懂一些事物,以免日後生計困窮。

    那個人便是魂魄附在小王爺身上時的蕭墨竹。

    只不過算帳仍是件令她頭疼的事,她能避則避。

    「哪有人這般耍賴的,夫人你還要不要臉,欺負丫鬟還這麼得意。」可惡,主子不能打,否則她……

    「夫人不要臉,你現在才知情呀!多吃點補腦的,你都變笨了,夫人我真為你的將來擔心,要是你越來越笨嫁不出去,夫人豈不是要養你一輩子。」季曉歌調侃著她。

    「夫人!」實在忍不住的香芹握起小粉拳,朝她家夫人大吼。

    季曉歌滿不在乎的笑著,眸底卻閃過一抹落寞。

    來自明朝的蕭墨竹比別人「洞燭先機」,以他對茶葉的了解早一步知曉唐朝茶行的運作與對何種茶有所偏好,在尚是小王爺時利用身分向各地收購茶葉,再由莫記茶行銷售從尋常百姓到世族大家所慣用的茶葉。

    新門面、新伙計、新掌櫃,連東家也是新的,全面換新,在蕭墨竹的規劃下,莫記茶行由一開始的門可羅雀到如今的門庭若市,季曉歌做個只管收錢其他啥都不用做的東家。

    只是凡事設想得太周到也是麻煩,反而讓想借著忙碌暫時忘了某人不在身邊的女人達不成目的,她一靜下來就會眼眶泛紅、胡思亂想,鎮日慌得像無頭蒼蠅四處打轉。

    後來她也覺得自己這樣不行,太頹喪了,人沒等到她先垮了,恐怕會瘦到只剩皮包骨,到時他若尋來了恐怕也不認得她了。

    于是她把莊子闢成農莊,人家蒔花弄草造個庭園,她把空地拿來種菜養雞,一早起來翻土施肥灑灑水,閑來菜園里抓蟲,晚了在瓜棚下乘涼,吃點瓜果,順便鬧鬧不禁逗的小丫鬟。

    表面上她看起來日子過得十分充實,每日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笑鬧,有她在的地方就有笑聲,但是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心是空的,連笑都笑不出來,眼底的思念化作最深的惆悵,即使蓋著厚厚的被子也遍體生涼。

    一個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她想著他時見不著他,淚水止不住的往上涌,白日紅腫著雙眼夜不成眠,她等得心都憔悴了。

    「夫人,你就別逗香芹了,瞧她像顆小火球蹦跳著,不如奴婢說些有趣的事兒讓你解悶。」離開王府後素心長大不少,敏銳許多,性情也比以往沉穩。

    「什麼有趣的事?」她一臉意興闌珊,擠著豆莢。

    「和王府有關。」素心賣了個關子。

    一提到王府,季曉歌眼皮子一抬,顯出幾分興致。「季曉蘭被休了?」

    以她處處與人為敵、囂張跋扈的個性,遲早會把府里的女人全得罪光,讓她們一起圍剿,下個絆子讓她狠狠跌一跤。

    素心笑著幫她摘豆莢,「夫人猜錯了,是曹側妃被小王爺發現她與侍衛私通,當場抓奸在床,還查出她盜賣小王爺私產與情夫中飽私囊。」

    「哦?是哪個倒霉的侍衛被勾搭上了,沒被打個半死吧?」鬧出這等事,怕是沒得活了,小王爺的脾氣唉,糟到不行,王府的顏面也得顧全。

    「是小王爺最倚重的心腹蒙侍衛,他被硬生生打斷一條腿,不過他宣稱是曹側妃逼迫他的,以他若不就範就要羅織調戲的罪名要脅他,讓他不得不從。」素心不以為然的道,那種事你情我願,哪有誰逼誰的道理,他若不願,曹側妃豈能強上。

    「小王爺信了?」以楚天仰的專橫,怕是容不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的人。

    想到曾朝夕相處的男人和別的女人胡搞瞎搞,她的心里還是有點酸,雖然明知不是牽掛的那個人,可難免不太痛快。

    「半信半疑吧,畢竟是跟了他十來年的親信,早就是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少了雙手哪能快活。」素心說了一半,偷覷夫人一眼,用字小心。「不過,小王爺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沒了一個曹側妃還有十個侍妾頂上,他不愁沒有美女左擁右抱。」

    季曉歌听了面容卻很平靜,只嘴角微微揚起。「曹側妃人呢?還在王府吧!」

    她微詫,夫人猜中了。「是的,但由側妃貶為通房,原先十幾人伺候她如今只剩下一名小婢服侍,且搬進小院子。」

    素心不如她家夫人通曉世情,曹玉馨是大將軍之女,就算與他人有奸情也不可能驅逐出府,為了維持勢力,穩住大將軍這方的關系,兩家姻親關系不能斷。

    「誰頂替了曹側妃的位置?」不論是誰,肯定是小王爺的新歡,定讓世子妃氣得牙根泛酸。

    「夫人一定猜不著,是甫進門的梅府千金,她爹是征西將軍,剛立下平夷功績,皇上親口賜婚。」

    季曉歌倒訝異了,「咦!我以為是……」原來不是她呀!綱般算計竟是為人作嫁衣,恩寵僅一時而已。

    「夫人以為是蘭夫人吧!小王爺是貪鮮的人,一時興起多寵兩天,過了便不再多理會,可她在府內地位倒是升了一級。」只是一樣入不了楚氏宗祠。

    季曉歌眉梢輕揚,笑得有幾分感慨,「她怕是鬧得凶吧!家姊一向心高氣傲,以美貌為榮,她是容不得有人後來居上,氣勢壓在她上頭。」

    「這點夫人倒是沒猜錯,蘭夫人的確去了世子妃那兒鬧了好幾回,還把小王爺最喜歡的青花雙耳瓶給砸了,听說有兩個小妾在她背後輕笑一聲就被抓花臉、推進池子里差點鬧出人命……

    「听還在王府里當丫鬟的姊妹們說,自從夫人離開以後,王府變得烏煙瘴氣的,每天吵吵鬧鬧上演全武行,受不了妻妾爭寵的小王爺干脆住在外面,每日與青樓艷妓狎玩,而王爺、王妃眼見小共鬧得不象話,懶得管的他們直接出遠門了,到江湖一帶游玩散心。」

    女人再爭再吵也不過是為一個男人,把人趕跑了還能指望什麼。季曉歌輕搖頭,轉開話題,「好快,都夏末了,再過不久就要起秋風了。」

    心中微愴的季曉歌想起她離府那日還是春末,天氣有些熱了,只是她因失去了那個人,怎麼也不覺得溫暖,她神色黯然的走出朱紅大門,心里茫然而畏怯。

    要不是有香芹和素心的一路相伴,她怕是走得艱辛,早已支撐不住了吧!

    轉眼間春去夏來,荷花開滿池塘如今又快雕零,幾只白鵝在池里游來游去,她卻心情煩悶,眼看蟬鳴的季節要過去了,她等待的人卻遲遲不見蹤影。

    他會不會魂歸地府了,還是回到他口中的大明朝?他們兩人還有相見的一天嗎?

    三年,他要她等他三年,若是三年過去他還不來,哼!她轉頭嫁給別人去,叫他後悔一輩子,等她百年後再到他的朝代騷擾他,讓他日夜不得安寧,以報復心之怨。

    「入秋天涼,夫人要多吃點,你這單薄的身子養胖些才耐得住寒風,不然一起風我和香芹得在你腰上綁根繩子,免得你被風吹走了。」素心沒說出口的是人胖些才找得到好人家,夫人年輕,可以再嫁,只是她太瘦嫁不出去。

    而且她不明白,夫人為何要對外人說自己成了親,夫君在外經商?

    唐朝以豐腴女子才是美,男人娶妻當娶有肉的,季曉歌的縴薄身軀雖然不入唐朝男子的眼,但為防有人「眼拙」,無魚蝦也好,因此她對外一律宣稱自己已成親,夫君長年在外經商,以杜絕旁人覬覦……她的財產。

    妻子美丑不重要,嫁妝多寡才該計較,這年頭正人君子不多,但眼紅別人身家豐厚的小人不少,娶個丑妻半輩子富裕,誰不痴心妄想呢!

    「唉!我就知道你嫌我瘦,不是個值得夸耀的美人主子,讓你們出門抬不起頭見人,夫人我真是慚愧,給你們丟臉了……」她佯哭聲音哽咽。

    素心連忙解釋,手忙腳亂的安慰,「夫人,我們沒有嫌你,你別妄自菲薄,在奴婢心里你是最好看的主子,一點也不丑。」只要多長點肉就更好了,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

    「夫人,你不要假哭了,老用這一套煩不煩,你真的太瘦了嘛!養不胖你是我們做奴婢的失職,丟臉的是我們好不好。」香芹埋怨著,人家會指指點點說她們不用心。

    見騙不了人,她笑得眉眼彎了彎。「丑就丑吧!反正夫人這輩子是沒人要了,拉著你們倆一起當老姑婆……」

    「夫人,門外有位茶商上門兜售茶葉,問你要不要挑上幾斤。」上了年紀的蒼桑沙啞老人嗓音突地插入。

    「茶商?」季曉歌身子站直,兩手叉腰,擺出茶壺狀。「老張,你是瞎了一只眼楮沒錯,可也還沒全盲,你不知道夫人我在京里開了一間茶行嗎?我自己就是賣茶的人,庫房里堆放了滿滿的茶葉,我要什麼茶葉沒有還得跟人買?」

    老張用小指挖挖承受「河東獅吼」後的耳朵,慢條斯理的斜眼睨她。「他說他姓蕭。」夫人有吩咐,有姓蕭的客人上門一定要告訴她。

    「什麼,姓蕭?!」她大叫一聲,拔腿狂奔如風一般的沖向莊子大門,動作快得叫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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