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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燦燦金陽下,一朵花瓣繁密的千歲菊開在被風揚起的袖子上,栩栩如生,好似能引蝶來采蜜,翩飛花叢間。
門口種的兩棵細條垂落的綠柳前,有一名背著光,身形俊挺的玄衣男子,似在歇息,又似在賞柳,感受柳枝拂面的清爽。
男子的身側站了兩位武師,背脊挺直,胸膛厚實,肩寬腿長,面色偏黑,肌肉賁起的臂膀將貼身衣服撐得鼓鼓的,煞是嚇人。
他們幾人也不見有人說話,十分的安靜,靜到讓人以為是風景的一部分,與青青柳樹融為一體,成為護樹的樹精。
忽地,一道藕白色身影從門內飛奔而出,近鄉情怯般的停足,一腳在門檻內,一腳門檻外。
「你說你姓蕭?」
柳樹下的俊雅男子身子微僵,听著微喘的女子嬌軟嗓音,他緩緩轉過身,俊逸的面容露出一抹令人驚艷的淺笑,神色淡然。
「是的,在下姓蕭,是來自平和鎮的賣茶商人。」他拱手一揖,態度從容不迫。
「名字呢?你叫什麼名字?」顯得急切的季曉歌上前一步,想把來者看得更清楚。
「在下蕭玉郎,君子如玉的玉琳瑯滿目的瑯,蕭玉那在此見過夫人。」她好像瘦了。蕭玉那眼中閃過一抹心疼。
「喔!蕭玉郁。」原來不是他。
看得出失望的季曉歌眼底光彩暗了,面上流露出疏離和不耐煩,和先前的急迫與期盼大為回異,語氣上也多了不客氣的送客意味。
說來也有幾分自作孽,她心里多多少少以小王爺楚天仰的面容來想象蕭墨竹的樣貌,以為該有七、八分神似,不然也有三、四分相似,濃眉大眼,唇薄寬額,臉型瘦長冷硬,有著武將的虎背熊腰,精壯威武。
但是眼前的男子太精致了,面色明潤如玉,發絲如墨,眉目俊秀,厚薄適中的唇點了朱露一般盈潤生澤,碎玉似的光彩清華萬瑞,豐姿出塵,給人美人如畫的錯覺。
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這還算是堂堂六尺以上的兒郎嗎?這不是叫人自慚形穢,連門都出不得,省得羞愧而死。
而且他有一雙她最最討厭的狐狸眼,眼型狹長,眼尾略往上勾,也有人說是桃花眼,分明是一副風流長相,勾盡天下女子芳心,無不為他傾倒。
好色的男人最要不得,有雙勾人眼眸的更是女人大敵,有個無美人不歡的小王爺為鑒,季曉歌對門前的這名眼帶桃花的男子沒半絲好感,甚至是厭惡,巴不得他趕快走,別讓她好不容易好轉的心情又一片烏雲慘淡,陰霾籠罩。
「在下從平和鎮帶來不少好茶葉,有雲南普洱茶,閩南一帶的鐵觀音,龍井、碧螺春也稍成氣候,還有適合女子飲用的花茶,加入木樟、橙花味香甘醇……」他對茶葉品種及產地侃侃而談,口齒清晰,條理分明。
听著男人說起茶經,季曉歌神游太虛,仿佛回到那一日的「莫記茶行」,那個人也是一臉神采奕奕的說著茶的好壞,如何沖泡才能泡出一壺好茶,泡茶的水質和養壺同等重要,茶要好喝,入口回甘,清澈的泉水最……最什麼呢?她怎麼忘了他說了什麼……
猛一回神,她眼底有些許落寞,上揚的嘴角是苦澀的,同樣听著別人在說茶,此時的她只感到煩悶,對眼前人十分反感。
「話說完了嗎?身為男子卻比三姑六婆還饒舌,你改行當說書的,或改穿裙子戴朵大紅花算了,本夫人送你一盒胭脂水粉,讓你艷絕天下,美冠六宮,長伴君王側。」
聞言,正盯著她眼也不眨的蕭玉瑯先是一楞,繼而肩膀出現可疑的抖動,以手蓋住唇,輕咳了幾聲似在掩蓋什麼。
對她無禮的嘲笑他毫不在意,甚至感到有趣,眼尾微揚的狐狸眼滿是寵溺的笑意,不僅不以為忤,還頗為樂在其中。
但是主子能容忍不表示家里人一樣能縱容,兼任隨從的武師面色一沉,甚為不快地低喝一聲。
「無知婦人竟如此羞辱,我家少爺只是上門賣茶,你不買便是了,何必一張嘴不饒人,把人貶得一無是處。」
「我有說錯嗎?他一開口就沒完沒了的朝我噴口水,我沒讓人拿掃把打出去就算厚道了,你看我這模樣像一口茶一句詩的雅人嗎?扛著酒壇子還能賺上也一錢養家活口。」她不喝茶,只聞香,茶水的香氣能讓她心平氣和。
噗地一聲,听見令人不悅的輕笑聲,季曉歌惱羞成怒叉起腰,做出潑婦罵街樣。
「你笑什麼笑,牙齒白呀!夫人我看你唇紅齒白,長得像畫人兒一樣好看才指點你一條明路,宮里好色的人不少,一進宮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笑笑笑,越看越討厭,那個蕭墨竹若長成這副討人厭的桃花相,她第一個休了他。
手往嘴上一放,他又咳了數聲。「在下並非取笑夫人,而是深感你言之有理,茶能養性,酒能助興,心胸開闊者當把酒同歡,一飲為知己。」
「我有沒有理關你什麼事,我夫君不嫌棄就好!」她怒道。
人性非常奇怪,一開始若瞧不順眼,接下來只會越來越厭煩,不管對方話說得多麼句句有理,儀態翩翩,還是沒辦法扭轉第一眼的印象。
本就有先入為主印象的季曉歌便是犯了這毛病,明明眼前的佳公子謙遜有禮,氣度非凡,一如畫中仙,她看他仍覺刺眼,沒法好言好語相待,明知是自己無理取鬧,一出口依舊是惹人笑話的粗鄙言語。
「不嫌棄,不嫌棄,夫人這樣的性情甚好,朝氣十足。」他提著的心可以放下了,她一如往常的過日子,並未為了「那件事」而一厥不起。
「我要你不嫌棄個鬼呀!看我一個婦道人家好欺負是不是,我不買你的茶葉你還不滾,反在口頭上佔我便宜,你當我沒脾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夫人別誤會……」他真的為她感到高興,一個女人也能過得很好,不因少了誰而沮喪,自暴自棄。
「老張、老陳、王大娘,你們這些瞎眼、瘸腿、麻子臉地還不滾出來給夫人撐腰,人家踩在我們背脊上要抽筋剝骨了。」她管他什麼意思,先痛毆一頓,莊子里沒男主子也不能任人侵門踏戶,口里不干不淨。
她成親有夫君了,怎麼還敢有人口呼不嫌棄,豈不是壞她名聲。
季曉歌氣的便是他這種和她很熟的樣子,益發肯定他是看似溫雅清逸,實際上一肚子壞水,裹著蜜的話語不可信,用心之卑劣令人發指。
「什麼事,什麼事,夫人,有人來拆房子嗎?」瘸腿的老陳竟跑得比誰都快,一馬當先。
「夫人勿驚,老張一扁擔打得人魂飛魄散,回姥姥家等投胎。」缺只眼的門房橫眉一瞪,面容凶狠。
「等等我的大鍋鏟,煎、炒、煮、炸樣樣行,誰要先來。」麻子臉大娘擺開陣勢,準備拿人當晚膳食材。
香芹忍不住開口勸阻,「你們別跟夫人一樣瞎起哄,人家真的只是來賣茶葉的,不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早在季曉歌听老張通報有人上門賣茶而沖出來時,香芹和素心就連忙跟出來,自是把兩人的對話都听入耳中,見夫人那般咄咄逼人,她們倆已是很不解,現在連打手都喊出來了,她們可不能看事情鬧大。
「香芹,你吃里扒外,是不是春心大動,瞧上狐狸眼的俊色?」哼!女大不中留,一見男子長得俊就見色忘主,絲毫不記得患難時的情誼。
狐狸眼?蕭玉那挑眉。
香芹氣呼呼的瞪大眼。「夫人,你太閑了也別拿別人練氣勢,勞師動眾把所有人都叫來,灶上還炖著湯哪!你晚飯不想吃了是不是?還有野狗跑進菜園子里,你讓不讓人趕,要是踩壞你的菜苗又要心疼老半天,讓一群人像傻瓜似的幫你扶菜睫……」
「好大的怒氣,香芹,你吞了幾斤燒紅的木炭。」瞧瞧她吼人的架式,一點也不亞于她這做主子的。
「夫人,我是被你逼的,你還是趕緊再找個人嫁了,不要閑來無事就拿我們當消遣,你太墮落了,需要找個男人管管你。」瞧她大陣仗的把下人全找來,街坊鄰居看了會怎麼說三道四,對她名聲有損。
言之有理,甚得我心。唇畔溢笑的蕭玉瑯頻頻點頭,十分贊成香芹的提議,夫人該上花轎嫁人了……等等,夫人?他總算注意到被他忽略的稱呼。
「素心,你看這丫頭反了是吧!哪有丫鬟逼主子嫁,膽子挺大的呀,居然敢對我大呼小叫。」季曉歌揚聲數落,朝一旁的紫衫丫鬟抱怨。
素心好笑的拉拉氣過頭的香芹,給了她一個「你別亂說話」的眼神。「香芹,你傻了呀!夫人早就已為人婦了,老爺在外頭做生意呢!你別氣糊涂了。」
早已為人婦,老爺在外頭做生意?眉頭一擰的蕭玉那微沉目,眼中透著一絲銳利。
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香芹惱羞的低下頭。「夫人,奴婢錯了,以後再也不敢造次。」
「再也不敢?你在說笑吧!沒有你氣得亂蹦亂跳的,日子多無趣,你真要瞧上這個賣茶的,夫人為你做主便是。」雖說她看這男人不順眼。季曉歌暗瞪了蕭玉瑯一眼。
「夫人,你說到哪去了,越說越過分……」她瞄了一眼俊秀茶商,圓圓臉蛋居然紅了。
誰不想嫁個俊兒郎,最好小有資產,養得起娘子,商人是不錯的選擇,本來無心的香芹被夫人這麼一提,竟也生了幾分心思。
只可惜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遲了。
「在下確有求婚之意,不過是向夫人你,若不嫌棄,盼能共結盟約,與佳人共效于飛。」他從大明朝來到唐朝,不是為了將心愛女子拱手讓人,嫁作他人妻。
這他開口求親?!
一下子,其他人全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全身僵硬的瞪視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不敢相信耳朵听見的話。
不是他瘋了就是他們听錯了,如此俊雅男子怎會瞧上丑……不是美女的夫人,他跟老張一樣瞎眼嗎?還是有隱疾殘缺?野雀安能配白玉,不搭不搭呀!
不只莊子里的人被驚得半晌說不出話,就連蕭玉瑯帶來的武師們同樣呆若木雞,心想著,他們家少爺中邪了吧!賣茶賣成倒插門女婿,給人攝了心神。
「咳,你剛剛沒听見嗎,我嫁人了,烈女不二嫁……」季曉歌也被他的話嚇得楞了好一會,才結巴的開口。怪了,那雙狐狸眼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看她的眼神有叫人心口一悸的深情。
「嫁給誰,夫家姓什麼,尊夫身在何處?」剛才他便听出一絲古怪,約好了等他三年,她不可能一轉身另嫁他人。
「呃,這個我」她上哪找個人來冒充!
「曉曉,房契地契收好了沒,記得把你縫好的布娃娃帶出王府,別落下了。」此時的蕭玉那眸中盡是柔情,含笑的凝望她。
如遭雷擊,水眸圓睜,「你……你是……」
「說好了今生只以你為妻,再無二心,天上人間,比翼雙飛,我是針來你是線,密密縫出相思意。」他說著只有兩人知曉的密語。
「你……你真的是……怎麼可能是你,我……我以為……」她語無倫次,驚喜得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曉曉,這是我原本的樣貌,不會再變了,我的魂魄、我的身體都在你面前。」這原原本本的他,不是附身,不是借尸還魂,是完整無缺活著的本尊。
「你真是蕭……」
他迅地接口,「蕭玉瑯,平和鎮蕭家獨子,茶商。」
「又是茶……」淚水往上涌,濕了眼眶,她憤憤的以手背抹去。「你跟我進來,我要好好的審問你,連你祖宗八代都要知道,看你值不值得我嫁。」
嘩!夫人來真的計莊子里的人瞧得一頭霧水,看戲似的跟著兩人身後,一個接一個像一串粽子。
忽地,季曉歌狠狠一轉頭,凶惡的一瞪。
「不許再跟,誰敢跟來听壁角,夫人我讓他再瞎一只眼,再瘸一條腿,麻子臉長滿疙瘩,一輩子找不到婆家,當夫人的萬年丫鬟……」
「我回來了,曉曉。」
要听見這一句「我回來了,曉曉」不知得歷經多少心酸和苦難,是用無數的思念和淚水堆積而成,把等待當磨練,這重重挫折考驗著人心的堅定。
蕭墨竹或者說是已成為蕭家子孫的蕭玉瑯,兩個人是同一個人,早逝的蕭家獨子已由另一個蕭家人取代,蕭墨竹死在大明朝的地牛翻身,蕭玉瑯再世為人,世上再無蕭墨竹這個人。
他會成為蕭玉瑯是蕭家二老的請求,希望有子延續子嗣。
一開始因為對遭受喪子之痛的兩位老人家感到不舍,而同意叫他們一聲爹娘,但要真正認他們為父母、改名字,他是排斥的,無法服侍親生爹娘終老已是不孝,怎能連父母賜予的名字都舍棄。
可是蕭敬天夫婦對他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不只不辭辛勞的照料他,還視如親兒的親自擦澡、喂食、處理穢物,從沒叫過一聲苦的他們真把他當兒子疼愛,將所有為人父母的關懷全傾注在他身上。
幾經思量,細細琢磨,他知道明朝他是回不去了,而唐朝注定是他日後的埋骨處,既然命運已為他做了安排,那便順心而為,認了爹娘對他無壞處,同是蕭氏族親,百年後還是一家人。
所以他讓蕭墨竹消失了,只剩下一個蕭玉瑯,他在唐朝用這個名字重生。
「……畢竟癱瘓在床已多時,手腳、筋骨都變硬了,就像那時候的楚天仰得重新練習行走,我花了兩個多月才行動自如。」他當了兩回腿骨不便的殘廢,多受一次苦。
當小王爺時昏迷的時日較短,又有太醫的醫治及宮里的藥材,因此雖然腿斷了仍好得快,不到一個月便能下床走動,不需要人攙扶。
而他自己的身于在民間,蕭家又是無勢的小老百姓,用藥和大夫當然不能和小王爺相提並論,加上躺久了手腳有萎縮、內彎現象,光要把筋拉開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他幾次痛得差點要放棄。
沒她陪伴在身邊,做什麼事都是苦的,要不是心里一直想著快點見到她,用健康的身體擁她入懷,他恐怕會就此喪志,一輩子站不起來。
「為什麼不寫封信告訴我,不論多遠我都會去找你,而不是……」她哽咽的低泣。「我以為你不在了,心痛得快要死掉。」
至少給她個希望,不要讓她苦苦等候,由日出等到日落,從希冀變絕望。
「別哭,我不論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的,曉曉幾時變成愛哭鬼了,瞧你當家一副潑辣樣,我都要嚇出一身冷汗了。」他故意取笑她,捏捏她的紅鼻子。
「不凶一點人家怎麼會怕我,沒男人的女子,人人都想欺負。」好在她聰明,向外宣稱已成親年余,否則攻訐、訕笑的閑言閑語只多不少。
他輕笑,指腹撫上柔白耳垂。「你的男人現在不就來了,當初我不寫信是因為魚雁往返要大半年,到時我己好得差不多了,哪需要你來尋我,我自是插翅飛來找你,我答應過的,不能反悔。」
季曉歌不快的拍開他的手,「分明是你不想讓我看到你狼狽的樣子,你想維持男人不值一毛錢的面子,怕我嫌棄你是不中用的男人。」
「曉曉……」她說對了,他確實這麼想,苦就苦一人,他舍不得她陪同受苦。
當他附在小王爺的時候,兩人是初見面的陌生人,他對于她竟是魂牽夢縈多年的夢中人而欣喜,自然產生好感,而後傾心,最後是深深愛戀,唯她令他傾注深情。
而她當時只是代嫁的沖喜小妾,對他並無一絲情意,甚至盼著他早死,所以他傷重與否她毫不關心,只想早一日脫身。
等到兩人互生情意時,小王爺的傷也好了大半了,她無須經歷情人連握筆都握不住那一段,那種動彈不得無能為力的心情他比誰都更能體會。
他不能,也不會讓她面對那一切,若是同樣的情況再遭遇一回,只怕她會痛徹心輛,在無人的角落掩面痛哭。
不告訴她,是心疼她,也是男子的驕傲作祟,他要以最好的狀態見她,他寧可獨自忍受長夜的相思和身體上的煎熬,日復一日為恢復正常而努力。
「別叫,我不想听你說話,你欺負人。」她使著性子和他嘔氣。
蕭玉瑯不理會她的掙扎,笑著將她緊緊抱住,「就欺負你一人,誰叫你是我認定的妻子。」
「誰是你的妻子,八字都沒一撇呢!沒媒沒聘的少來壞我名節,我還要嫁人。」哼!偏不嫁他,都是他害她白流了不少眼淚。
他揶揄,趁隙吻上她嫣紅唇瓣。「你不是嫁過一回了,夫君長年在外經商。」
指的不就是他,為三餐溫飽奔波的商人。
「大唐律法有不許婦人二嫁、三嫁、四嫁嗎?寡婦死了丈夫不能給自己找個老來伴啊!你咬我……」不嫁也不行嗎?哪有人霸道的咬人。
粉嫩的玉頸多了個微紅的牙印,上下兩排牙挺整齊。
「說錯話,該罰,你是詛咒我早死還是想早日改嫁……」縴素小手急急捂上他的嘴,話語未竟。
「不許亂說,誰說你會反正你給我長命百歲,不準比我早走一日,是窮是富我跟定你了,別想甩掉我。」說到「死」字她噤聲,絕口不提忌諱的字眼。
他算是死過一回的人,雖說他否極泰來,可禁忌話題她不願也不想再提。
他笑著以臉輕輕磨蹭她粉頰,語氣柔情如春水,「我很快讓媒人上門來提親,帶三大牛車聘禮來下聘,有媒有聘娶你當嬌妻。」
「為什麼是牛車,八匹馬拉的馬車才威風。」又不是鄉下人嫁女兒,多俗氣。
「因為我是市儈的商人,牛車沒車蓬人家才知道我送的禮有多氣派,絕不怠慢我縴弱若柳的小娘子。」他要告訴眾人她是他蕭玉瑯甘心撒千金娶進門的佳人。
季曉歌一听,鼻頭一酸,「不怕人家說你寵妻寵成妻奴。」
「不怕,妻子只有一個,當然要寵上天,能當妻奴是為夫的榮幸,不如我們先做點夫妻間的事。」她羞紅臉的模樣太誘人,讓人情不自禁心生遐思。
「你真的不會再變成另一個人?」她不放心的抓住他往胸口探的大掌,神色有些不安。
一聲悠長的嘆息在她頭頂落下。「不是說這是我的本尊嗎?你得看上一輩子。」
「你就長這樣呀?不能換一張臉呀?」她剛才還嫌棄得要命,打死也不多看一眼。人真的不能亂說話,越不想要的越容易發生。
黑瞳驀地眯成一條線,若有深意地睇著她,「狐狸眼是什麼意思?」
「呃,這個……好看的眼楮嘛!」完了,她得趕快搪塞過去,不能讓他知道她內心的想法。
「你還想把我推給你的丫鬟?」是說,香芹那丫頭吃太胖了,圓出雙下巴。
她趕緊笑,笑得很僵。「那時我還不曉得是你,再俊的男子也拒于門外,你看我心里只有你,為你守身如玉,誰來勾引我都不成,全部掃地出門。」
「真的嗎?我記得你的眼神是厭惡的,好像我是跳蚤之類的害蟲,十分的……痛恨。」不是單純的拒絕,而是殺氣騰騰,殺無赦的樣子。
他做了什麼讓她痛恨厭惡到極點,不過說了幾句稍嫌輕佻的贊美而已,難道是這張臉孔?
季曉歌被他的眸光逼得心虛不己,小聲的吐露,「長了一張桃花臉的男人都很風流,有眼角上挑的狐狸眼是妖中之最,你敢說這一路行來沒有女人向你投懷送抱,為妻為妾都甘願跟著你?」
聞言,他哭笑不得。爹娘生的長相能換嗎?「你忘了我不是唐朝人,你們眼中的美女對我而言是惡夢,她們靠得越近我逃得越快,要是被其中一個纏上了,我真的是生不如死。」
其實這一趟除了來找她,也是因為在家被糾纏得受不了,出來避禍。
「啊!我的確沒想起這回事……」當他還在小王爺體內時就避之唯恐不及,像世子妃、曹側妃那般國色天香的美人,他都下令不準她們靠近。
「你還笑得出來,這般冤枉我,是不是該誠心誠意地致歉?」他真該慶幸自己的審美觀跟大唐的審美觀不同,不然這黑鍋肯定背定了,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捂著嘴偷笑的季曉歌聞言一臉訕訕,心里暗忖,誰叫他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桃花臉,誰瞧了不會誤會。「不能怪我想岔了,在我們大唐女子眼里,你確實是一塊令人垂涎的大餅,你不招惹別人,別人也想賴上你,你逃也逃不掉。」
「如果想賴上我的人是你,不用拿繩索捆我,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來了,要煎要煮任憑你擺布。」他作出任人宰割的神情。
瞧他一副隨她擺布的模樣,她噗哧一笑。「你煮了能吃嗎?吃人肉大餐會遭天打雷劈。」
「誰說吃不得?」他傾身貼近,在她白皙頸上舔吻吮咬,「我正啃著美味佳肴,柔嫩甜蜜,誘人食指大動。」長指一勾,秋香色腰帶要掉不掉的掛在腰間。
「啊!不行,我們還沒成親……」桃腮紅若朝霞,她羞賴的輕嚶一聲,輕輕推拒。
他頓了一下,但……「曉曉,佳人在懷,美色當前,再忍下去我還是男人嗎?」
食色,性也,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想念已久的心愛女子近在咫尺間,叫他如何不動心。
「只有你覺得我美……」她暈陶陶的,猶如飲了醇酒般。
幸好有他,她才知相愛的美好。
「相信我,你絕對是令雪梅失色,桃花厭開……」他一手探向微敞的衣襟,覆住雪嫩雙峰。
「砰!」結實門板突地應聲而倒。
一個迭一個的人趴在倒地的門板上,先是一臉錯愕,繼而是驚慌,而後面面相覷的你拉我,我拉你,干笑著往後一步一步退……
「等一下,你們這樣就想走了嗎?」季曉歌冷笑一聲。平時不管教,都叫他們爬上天了。
「夫……夫人,我沒有偷看,是看他們圍在一塊伸脖子探腦袋的,我才上前瞄一眼。」香芹連忙撇清,但是滿臉通紅,頭低得快垂胸。
「夫人,天氣太熱,我給你送涼茶來。」降降火。
「夫人,我打蚊子,這季節的蚊子太毒了,能把人叮得全身又紅又腫塊。」就像夫人你頸子後方那明顯的紅痕,唉,真好,他老陳也想討個妻子。
「夫人,我路過。」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素心舉高盛著被壓扁糕餅的盤子。
老張更直接,背一彎,駝了。「哎呀!年紀大了,做什麼都不行,一眼瞎了,眼快瞎了,什麼也瞧不見,誰來扶扶我老張,我沒瞧見路。」
偷看得這麼明目張膽,也只有這位一個被主子寵出來的奴才,主不像主,僕不像僕,上下不分,倒真有一家人「同流合污」的味道。
「好樣的,各位,夫人平日太慣著你們,你們就不知道規矩了,我想想看該回報什麼。」她陰惻惻的冷笑,令人看得頭皮發麻。
「夫人不要呀,我們知錯了。」
「夫人手下留情,我們保證不再犯。」
「夫人好心腸,對瞎眼、瘸腿的高抬貴手。」
求饒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好似真怕夫人責罵一般,實際上他們知道夫人的心腸有多軟,口頭上的訓誡不痛不癢,頂多罵上兩句通通血脈,還真沒人真心悔悟,現在只是做做樣子。
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這次他們真的惹毛一向好說話的季曉歌了,姑娘家臉皮薄,誰願意自個兒的房里事被人瞧個正著,而且是一群人「圍觀」。
「香芹、素心,夫人我打算嫁人了,連夜給夫人縫出一件嫁衣、十二件新衣新裙、五十雙桃李紅繡花鞋、一百件雙喜福被。」
「什……什麼?!」會死人的,她們分別只有一雙手,不是三頭六臂。
「王大娘,采買嫁妝的事由你負責,金銀器物各二十套,喜幛、喜帕、喜床、一對大紅燭,還有……」
她開出一長串單子,王大娘快哭了,光是背都背不齊怎麼買,而且銀子給不足一半。
「至于其他人嘛,基于你們身體不便,夫人我特別寬待你們,後院十畝地給我翻土播種,三天後我要看到豆子種下,青蔥栽滿苗圃,萊夷、蕪菁、葫蘆瓜依序種下……」
一堆奴才瞪大眼,口吐白沫。
「若是沒做到,我不介意代替你們夫人另想些法子報答,老張怕蛇是吧?就讓你去捕上一百條蛇;老陳吃了豆腐身子會發癢,那就連吃一個月;王大娘的兒子好像在關外,听說犯了事……」話不用多,點到為止。
殺人不必見血,笑談間敵人死一地,蕭玉那話才說完,被點到的人臉色都一白,全身發寒,顫抖個不行。
他……他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他們不為人知的秘密,簡直比鬼還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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