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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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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富貴青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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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00:08: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雙喜臨門

秋闈,陸淺平中了舉人,不止如此,他還是解元,這不止是彩虹村,更是整個半月城的大事,而王意君雖然落榜了,可他也算考個經驗,年輕的他,有的是機會,他並不灰心。

放榜次日,陸淺平參加了由巡撫大人主持的鹿鳴宴,除了獲得巡撫大人的青眼垂詢之外,也結識了眾多考官和一班新科舉子。

有功名在身,他說的話不再無足輕重,他達到了參加科舉的目的。

王意菱、王意君姊弟特地上門道喜,王意菱對陸慕娘幾句恭喜之後,不著痕跡的把喜笑顏開的裴班芙拉進房里。

裴班芙笑吟吟的看著閨密,「怎麼,有什麼話要跟我私下說?是要問東承哥的事嗎?」

王意菱一臉嚴肅,「我問你,淺哥平向你求親了沒?」

裴班芙不以為意地道︰「淺平哥在我爺爺、我爹面前說了,考取名功就會向我求親,這才剛放榜,事情多著,哪里會那麼快想到求親之事。」

「那你可盯緊了。」王意菱面上一點笑容都沒有,正色道︰「現在淺平哥可是香餑餑,我听說城里好幾個大戶人家想向淺平哥說親,甚至還有鄰縣的商戶慕名而來,想把女兒嫁給淺平哥,稍不留神,淺平哥可能就被搶走了,你一定要當心。」

裴班芙一愣,旋即搖頭,「不會的,我相信淺平哥,他不會被動搖。」

王意菱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那你以前料得到姓侯的那家伙會毫不留情的悔婚嗎?你那時還不是很信任他,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以前的淺平哥只是個窮白身,現在鍍金了,會一樣嗎?人往高處爬,你確定他不會想娶家世好一點的姑娘,將來好助他平步青雲?」

裴班芙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但她仍道︰「菱兒,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你不要拿淺平哥跟那個混球相比,我相信淺平哥!」

王意菱喝了口茶,慢慢說道︰「芙兒,你不要太相信人了,我怕你會再次受到傷害,與其相信,不如臉皮厚一點,催促淺平哥趕快把婚期定下來,趕快向你下聘,那才踏實。」

這番話一直在裴班芙心里揮之不去,她氣自己被好友動搖了,氣自己居然真的開始有點不信任陸淺平了,她討厭自己去猜測陸淺平此刻的心意是不是有所轉變,她更加討厭自己竟然隱隱約約害怕陸淺平會變心!

老天!他們的感情就那麼禁不起考驗嗎?她怎麼可以懷疑他對她的心意?她就對自己那麼沒自信嗎?她覺得自己是不值得愛的女孩嗎?

當她在房里焦慮時,那驀然響起的叩門聲幾乎讓她驚跳起來。

「芙兒,是我,你睡了嗎?還沒睡的話,開一下門,我有話跟你說。」

是陸淺平!

她急忙套了鞋,三步並作兩步地去開門。

見到她開門,陸淺平微微一笑,「我猜到你不會那麼早眠。」

兩人進了房,關上房門,裴班芙才問道︰「淺平哥,你不是去知府大人的晚宴嗎?怎麼這麼早回來?」

現在不算早了,都亥時了,只不過他前幾日都子夜才回來,相形之下,今日算早了。

打從他中舉之後,半月城里有頭有臉的士紳都來邀宴,陸淺平顧及自己住在裴家,而裴再思又是村長,不想裴再思為難,他幾乎都沒推過宴席。

「我借口有了醉意,提早回來了。」陸淺平很自然的在床沿坐了下來。

「真難為你了,天天出去應酬。」裴班芙連忙給他倒了杯熱茶,讓他醒酒。

陸淺平接過杯盞,微笑瞅著她道︰「你怪我沒法好好陪你嗎?」

裴班芙好半晌才輕聲說道︰「怎麼會?我知道你會赴約是不想壓力落到我爹頭上,我爹也很明白這一點,我爹只怕你喝酒太多會傷了身子。」

她知道自己說的是違心之論,她明明就有一點點怪他一直在應酬,都沒時間與她好好說說話,可又要裝大度,她都覺得自己矯情了。

「怎麼不看著我說話?」陸淺平擱下茶杯起身,他執起裴班芙的手,將她擁進懷里。裴班芙落入他溫暖寬大的懷抱里,明明是最親近的人,親都親過了,有什麼不能說的?可滾在喉間的話卻是怎麼也質問不出口,問了,怕他怪她不信任他的為人;不問,心里又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關。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如此小家子氣的姑娘,難道在愛情面前,再瀟灑的人也瀟灑不起來嗎?

「芙兒,你看著我。」陸淺平抬起她的下巴,他看到一雙煩惱無比的眼眸,他從來沒在她眼里看過憂愁,他很高興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比他想的還要多很多。

「怎麼了,你有話要說嗎?」她突然有些忐忑不安,怕他說他們的事不算數,要一筆勾銷。

「你看看這是什麼?」陸淺平從衣襟里取出個荷包,塞到她手中。

裴班芙好奇地打開來,掉在她手掌心里的是兩枚純樸的金戒指,一大一小,還刻了精巧的一生一世四字。

她一愣,抬眸看他,「淺平哥……」

「這是婚戒,照你說的,刻了一生一世。」陸淺平取走小的那枚戒指,執起她的手,在她中指套上指環。

裴班芙還是一愣一愣的。

陸淺平笑著伸出自己的手,「換你幫我套上戒指了。」

裴班芙看著他筆直修長的手,有些緊張地執起他的手,好不容易將指環套了進去。

她才吁了口氣,就立即被陸淺平擁進懷里,他輕輕撫著她的頭,珍惜之情溢于言表。

他徐緩道︰「芙兒,我想你安心,所以特地將訂情之物給你,雖然現在人人吹捧我,但我要做的事沒有絲毫改變,就是治河,而我心里的姑娘只有你一個,外界的利誘再多,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他不想再用前世那種即便知道有了誤會也悶不吭聲的態度,最終導致兩顆心越離越遠。

「淺平哥……」裴班芙的心里有些酸楚,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她埋在他懷中,哽咽地道︰「對不起,我懷疑你了,我怕你會被名利誘惑,我不相信你,我想要百分之百的相信你,可是我沒能做到……」

「芙兒,不要自責,也無須向我道歉。」陸淺平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會擔心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是來了嗎?我就是來讓你安心的,你所擔心的事一個都不會發生,不久之後,你就會是我的娘子。」

裴班芙的頭抬了起來,眸子驀然亮了,他的娘子……她真喜歡這個稱呼。

陸淺平柔聲道︰「雖然還未過門,但是戴上了婚戒,你就是我的娘子了,從今往後,生為我陸家人,死為我陸家魂,你答不答應?」

裴班芙不假思索的點頭,「答應、答應!一百個答應,一千個答應,一萬個答應!」

陸淺平看著她泛起桃紅的臉頰,含情脈脈地道︰「芙兒,有句話我沒對你說過,今天我要對你說……」

「我知道是什麼,我先講!」裴班芙忙不迭地喊道︰「我愛你,淺平哥,我愛你!」

陸淺平展眉一笑,伸手捏捏她臉頰,「哪有這樣的姑娘,滿口愛不愛的,你羞不羞?」

裴班芙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膛上,撒嬌道︰「我娘說的,告白是勇氣,不是羞人之事。」

陸淺平微笑道︰「你娘說的不錯。」

翌日,陸淺平在裴一石、裴再思面前鄭重地提出了婚事,陸慕娘也一臉的雀躍歡喜,他看到裴再思明顯松了口氣,便知道裴再思同樣在擔心他反悔親事。

「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爺爺和大叔覺得如何?」

裴班芙突然開口,「一定要三個月嗎?不能一個月?」

裴一石笑呵呵地道︰「你這丫頭就這麼想嫁人呀?」

裴班芙嘻皮笑臉地道︰「爺爺,反正我嫁了也是住在家里頭,您還是會一天到晚看到我,早嫁跟晚嫁沒啥分別。」

裴再思見陸淺平一夜之間成了半月城的大紅人,心里也是焦急,他擔心重蹈覆轍,又跑出什麼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來跟裴班芙搶親,他輕咳一聲,「咳,若是你們小倆口商量好,半個月後成親也是行的。」

眾人對裴再思所言都十分訝異,三個月備嫁是約定俗成,大伙兒嫁娶都是照這個規矩來的,沒想到平時保守的裴再思居然能打破規則。

「裴大哥,這樣好嗎?會不會太委屈芙兒了?」陸慕娘怕失了禮數,太過簡陋隨便,會對裴班芙不公平。

陸淺平卻是接口道︰「就依大叔所言,我和芙兒半個月後成親。」

裴一石模著胡子微笑道︰「這樣好,快點成親,生個大胖玄孫給我抱。」

「爺爺!」裴班芙難得在眾人面前臉紅。

裴元瑛、裴元康很是興奮,「這樣我們是不是要喊淺平叔姑父了?」

「是呀!」陸淺平蹲下來模著他們的頭,微笑道︰「以後淺平叔就是你們姑父了,會一輩子在你們身邊,陪著你們長大,保護你們。」

兩個孩子早早失去了爹娘,他這也等于是承諾了要代替他們的爹娘,對他們負責。

「淺平哥……」

裴班芙很是感動,她一直把兩個孩子當成自己的責任,之前也跟侯紹儀商量過,若將來她爹年紀大了,不能再照顧兩個孩子時,她能不能將兩個孩子接過去一起住?但侯紹儀卻是面有難色,從不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

她早該看出侯紹儀的人品,但她當時毫無所覺,幸好侯紹儀先背棄了她,她才找到真正屬于她的良緣。

說起來,她要謝謝侯紹儀,謝謝他的沒眼光,謝謝他的狼心狗肺,讓她現在那麼幸福!

陸淺平毫無意外的成為了香餑餑,各方媒人的請托相繼而來,每天都有人上門提親,開出的條件一個比一個好,找的都是陸慕娘,讓她直呼吃不消。

所以陸淺平做了個決定,他告訴所有上門的媒人他和裴班芙的婚期就定在半個月之後,從此再沒人上門提親,讓裴家也清靜了許多。

裴班芙定下了婚期,王意菱卻帶來了家里要為她說親的壞消息。

「芙兒,我真羨慕你能和喜歡的人成親。」兩個人關在裴班芙房里說悄悄話,王意菱愁眉不展,不時地嘆著氣。

裴班芙眼眸轉了轉,幫著出主意,「不如……我把你要說親的事透露給東承哥知道,可能他一受刺激就鼓起勇氣向你求親了。」

王意菱蹙眉搖頭,「我太了解他了,他那個人死心眼,肯定會認為,既然如此,他更加不能耽誤我,所以他絕對不可能向我家里提親的。」

裴班芙蹙起了眉頭,「難道要等你家里給你定下親事再來追悔嗎?菱兒,要知道,以你的家世背景,說的人家自然也是門當戶對,可容不得你兒戲。」

聞言,王意菱酸澀地道︰「難道我只能听從父母之命,嫁給一個陌生人嗎?」

裴班芙正色道︰「菱兒,反正你現在也沒退路了,何不向你爹娘稟明你喜歡東承哥呢,說不定他們只希望你幸福,根本不會計較東承哥的背景。」

听了這話,王意菱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該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

幾日後,王意菱又上門了,她急急忙忙地把裴班芙拉到房里說話,這回她歡天喜地的,前幾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芙兒,你猜怎麼著?」不等裴班芙猜,王意菱就迫不及待地道︰「我爹娘答應了,他們答應了!」

裴班芙也很是激動,「真的?」

「嗯!」王意菱重重點頭,抿嘴笑道︰「不止如此,我爹還讓東承哥去跟著他學做生意。我爹說,意君要走科舉,王家商行總要有人繼承,若是一年後東承哥能在商行獨當一面,就答應我們的親事,他們說,不會勉強東承哥入贅,只希望我們成婚後能住在王家附近,彼此有個照應。」

裴班芙贊不絕口地道︰「菱兒,你爹太開明了,你早該找他們商量才對,就不必苦惱那麼久了。」

王意菱興沖沖地道︰「我現在就去告訴東承哥,這下他沒理由再裹足不前了吧!再不從,我可要踩他一腳了。」

裴班芙撫掌笑道︰「東承哥肯定什麼理由都沒有了,他會高興得跳起來,抱著你轉三圈!」

半個月後,陸淺平和裴班芙如願以償成親了,在那之前,兩人趕著換庚帖、下聘禮婚 書。

在陸淺平的堅持下,小定、大定,禮數一個不少,雖然時間上比較趕,但他要給裴班芙一個正式的嫁娶,不讓他人拿來說嘴,也不讓人看輕她,認為她曾被退過親就隨便對待。

成親當日並無張揚,喜事小辦,席開六桌,請了裴家的親朋好友,村里比較相熟的人家和裴一石的學生,以及王意菱、王意君姊弟。

縱然沒有鋪張,但整個裴家也是喜氣洋洋、喧鬧歡騰。

喜房設在陸淺平的房間,陸慕娘花心思重新布置了一番,而裴班芙原來的閨房就改成了陸淺平的書房。

雖然新房在裴家,但禮數還是做足了,裴班芙在喜娘的監督下,認認真真的拜別了裴一石和裴再思,三個人臉上一點離別不舍的愁容都沒有,均是笑容滿面,尤其是裴一石,更是撫須笑個不停,十分滿意今日小倆口能成美眷。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裴班芙自個兒在房里等陸淺平,本想著左右也無事可做,她想先去洗沐,又想到喜娘千交代萬交代,新娘子不能離床,需得等新郎館來掀蓋頭,即便這個家跟這間房間她熟悉得很,也不能破壞禮俗。

所以她只能百無聊賴的坐在床沿等待,時不時掀起蓋頭來透透氣,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著各種事。,

思及今晚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兩人就要做真正的夫妻了,她心怦怦直跳,她可是什麼都不會啊!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到這里,她的臉蛋禁不住紅透了。

驀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裴班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整個人瞬間緊張了,她以為陸淺平要跟賓客們應酬,沒想到他這麼快就來了。

隨著她的心跳加快,房門被打開。

陸淺平走了進來,看著他的新娘子正經八百的端坐在床上,她蒙著紅蓋頭,雙手緊張的交疊在膝上,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從沒想過,他的婚禮會是這種形式,他從沒想過,他的新娘會穿著鳳冠霞披坐在他面前,靜靜的等著他去掀蓋頭。

原來他的姻緣在這里,這是他在前世的幾段感情都無疾而終的原因嗎?

他很慶幸自己前世是單身,如此,芙兒才能是他唯一的妻,他也才能完完全全屬于她。

「淺、淺平哥?」人明明進來了,可等了半天卻毫無動靜,裴班芙潤了潤唇,不安的開口。

「我在這里。」陸淺平向前幾步,他拿起喜秤,輕輕挑起紅蓋頭,看到了薄施脂粉的裴班芙,她臉上染著紅暈,淡妝的她雖然讓他有些不習慣,但也比平時更加動人。

他道︰「芙兒,你今天好美。」

裴班芙被他看得耳根子發熱,她垂下眼眸,「淺平哥,你不要這樣子看我,我會害羞。」

「我在看自己的娘子,有什麼可害羞的?」陸淺平把她頭上沉重的鳳冠拿下來,調情道︰「況且都還沒開始呢,你就害羞,等一下怎麼辦?」

裴班芙的臉更紅了,再不懂事,她也知道他說的是行房之事。

陸淺平一臉溫柔的看著她,「原來你害羞起來這麼可愛,以後我得常常讓你害羞才行,才能見到你這麼可愛的一面。」

此時的她身上有幾分女兒家的情態,和過去當他是淺平哥時不同。

裴班芙求饒道︰「淺平哥,你別再逗我了,那個……咱們是不是要喝那啥合巹酒了?」

「自然是要喝的。」陸淺平微微一笑,目光如水,他拿起兩杯合巹酒,一杯遞給裴班芙,他在她身邊坐下,然後舉杯道︰「飲過交杯酒,今生共白首。」

裴班芙也舉起酒杯,她繞過他的胳膊,淺笑道︰「喝了這杯酒,今生今世長相守。」

兩人說完,都將交杯酒一飲而盡。

陸淺平取下她手中的空杯盞,連同自己的空杯放到了桌上,他吹熄了房中兩盞燭火,只余一盞。

裴班芙知道真正的洞房花燭夜要來臨了,心不由得狂跳起來。

陸淺平走向她,他放下了繡著合歡花的大紅床帳,把嬌羞不已的裴班芙壓在身下,替她寬衣解帶。

這舉動令裴班芙很是手足無措,頓時面紅耳赤,「淺平哥,還是我自己來好了……」

「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他的手探進她的寢衣里,踫觸到她細滑的肌膚,下月復不由得一陣火熱,一瞬間,熾熱的唇已含住了裴班芙的唇瓣,他結實精壯的身子磨蹭著她少女嬌柔的身子,大手揉撫著她又軟又綿的胸脯,他的分身抵著她的花心,每一下的摩拿對他都是折磨,也是歡愉。

裴班芙閉著眼,身子不敢動彈,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濃重混濁,他的身子越來越緊繃滾燙,像在強忍著什麼似的。

她動了動身子,不安地道︰「淺平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前世的他已經很久沒有性生活了,此時面對嬌美的小妻子,一股血氣沖了上來,他想在她面前力求表現,那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裴班芙未曉人事,她是第一次,可被他的「表現」嚇傻了,她不知道做夫妻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要這麼親密,親密得她無法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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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00:08: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治河出了名

裴班芙的新婚生活如魚得水,她沒有難伺候的婆婆,陸慕娘待她像過去那般,甚至更好,陸淺平就更不用說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老牛吃女敕草」,還越來越得心應手,夜夜都吃得很歡,因此對她這個小嬌妻有求必應,寵溺得很。

陸淺平有了舉人身分,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極有天賦的他會朝會試邁進,可他卻宣布了不會再求進士功名,他只想治河,不想當高官,而現在有了舉人功名就夠他實現理想了,不必浪費時間求取進士功名。

「淺平,你覺得會試是浪費時間?」裴一石詫異地問,這種理論可是前所未聞。

所以淺平並不是沒把握才放棄,而是覺得沒必要,這可真是……真是自大的很啊!不過他喜歡、他欣賞,他的孫女婿有這等自信他很滿意。

「是的,爺爺。」陸淺平點了點頭,「這些日子我研究過了,本朝天子即位以來,大岳的河道總督已換過十八人,而大岳的運輸命脈——東河,仍是年年水患,且東河事關京畿,因此我很想親眼去看看,只不過,沒人會將整治東河的要務交給我。」

裴一石模了把胡子,「那是自然的,會交給你才奇怪。」

陸淺平正色道︰「所以,我打算自請去岐州治河。」

「什麼?」屋里所有人都驚跳起來,岐州之前的水患十分嚴重,現在也沒有比較好,他居然要去岐州?

陸慕娘急道︰「淺平,其實你也未必要治河,現在天下平定,很多官職都缺人,你現在有了舉人功名,又是解元,要當上知縣、通判都算易事。」

陸淺平卻是微微一笑,「我這解元身分要任職河工更是易事,畢竟自願要做苦差事的少之又少。」

陸慕娘一听更急了,「知道是苦差事你還要去?」

陸淺平收起笑容,看著焦急的陸慕娘,道︰「娘,我當初為了什麼而考功名您忘了嗎?如今考取了功名,自然要實現理想,又怎可本末倒置?」

陸慕娘啞口無言,她求救地看著裴班芙,希望她出言相勤。

不料,裴班芙卻是支持他,「淺平哥,我陪你一塊去!都說夫唱婦隨,咱們夫妻把河治好,讓百姓再不受河患之苦!」

裴再思看著無力的陸慕娘,勸道︰「慕娘,男兒志在四方,淺平有此志向,我們應當成為他的後盾才是,我相信淺平,他一定能做到他想要的,況且治河是有利天下蒼生之事,我們應當為他應援。」

葉東承也幫腔道︰「是啊,大娘,淺平這能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若是把河治好了,以後大家也不必怕大水來了,這是積福的事,我們應當鼓勵才是。」

他已答應了王家的考驗,很快就要住到城里的王家商行去,由頭開始跟著王伯父學習了,他殷切期盼一年後能通過考驗,絕不辜負王意菱堅定的情意。

陸淺平向家里說明志向後便自請去岐州治河,他給河道總督寫了信,由一位極為欣賞他的國子監老師引薦。

他對自己有信心,因此在等待的時間並無患得患失,與裴班芙過著悠閑的新婚生活,每天帶著裴元瑛、裴元康上山下海、野游烤肉,閑暇時便他作畫,裴班芙寫話本,夫妻倆努力掙錢,陸淺平希望在離開之前能給陸慕娘留一筆銀子。

他的志向在治理東河,若有機會,他隨時可能上京,陸慕娘身邊有銀子傍身、他也能稍稍安心。

不久,派令下來了,陸淺平被派去岐州的太黎縣任河道主簿,專務岐州河工,雖然官小,但得償所願,很快便要啟程上任。

「娘親可要與我們同行?」私下,陸淺平還是象征性地詢問了陸慕娘的意思。

事實上,他不想陸慕娘跟著去,一來陸慕娘身子弱,長途跋涉怕她吃不消,二來到了岐州,也怕她水土不服,到時調理好的身子又要打水漂,兩個考慮都源自陸慕娘的身子孱弱。

陸慕娘想也不想便道︰「芙兒肯定要跟著你去,在身邊照顧你,家里還有兩個孩子,沒個女人操持看著怎麼行?再說我這身子好不容易調養得七七八八,也不想去陌生地方,我還是留在家里習慣些,家里有你裴大叔……你岳父,你不必擔心我,盡管去實現你的理想。」

陸淺平也沒再多加勸說,他直接取出一疊銀票,道︰「這里是兩百兩銀子,娘收好,想用在哪里都隨您。」

陸慕娘知道他一直在作畫賣錢,也因此才有銀子給裴班芙下聘,可她沒想到他的畫那麼值錢,居然攢了那麼多銀子。

她連忙把銀票推回去,「我在家里用不到銀子,留下二十兩就好,其余的你帶去,你初初上任,肯定有許多地方要打點疏通,要參見上司,要宴請同僚,又要買小廝和幫你辦事的,做為官老爺,還要做幾身新衣裳才體面,身邊要有銀子才行。」

陸淺平突然瞬也不瞬地看著陸慕娘,「娘懂的真多。」

陸慕娘心里猛地一突,強笑道︰「都是從前听別人說的。」

見她很是不安,陸淺平沒再追問下去,他又把銀票推到陸慕娘面前,「要到外地上任,我早已預留了一份,這些是給娘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娘就收起來吧,這樣我比較放心一些。」

听他都安排好了,陸慕娘也不跟他推了,「那麼娘就暫時幫你保管,以後給你買房養娃。」

安排好了陸慕娘,陸淺平便帶著裴班芙到城里去。

一來,葉東承已經住到王家的商行了,他們要去向葉東承和王意菱辭行;二來,主簿的官位雖小,可也沒有一個下人都沒有的道理,裴班芙身為主簿夫人,更是不能沒有差使的丫鬟,兩人跟裴再思商量過了,決定買一個小廝和一個丫鬟,帶到岐州上任,而人牙子方面,也要王意菱請王家的總管幫忙看人,才不至于找到個添堵的。

王意菱對這請托自然是應承了下來,她笑吟吟地對裴班芙道︰「那以後我是不是要稱你一聲主簿夫人啦?」

裴班芙無所謂地道︰「你想怎麼叫都行,倒是你跟東承哥要成親時,不要忘了通知我們回來喝喜酒,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王意菱笑道︰「你放心好了,當然少不了要向你們要紅包。」

王意君听聞他們要去岐州,頓時眼楮一亮。

他之前跟著陸淺平一起念書時,便時常听陸淺平說起治河原理,久了也听出興趣來,他想跟去岐州見識治河,一邊向陸淺平請教鄉試的方方面面。

他想了想,開口道︰「淺平哥,我也想跟你們去岐州,看看你怎麼治河。」

聞言,王意菱驚訝了,「君弟,你說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王意君認真無比地看著陸淺平,「淺平哥,你願意讓我跟著去嗎?我對治河也有興趣。」

陸淺平像是對王意君的意向一點都不意外,微笑道︰「如果令尊不反對,我沒意見,你想跟就跟,若受不了苦,隨時可以回來。」

之前他常跟王意君談到治河,看來潛移默化之下,王意君也對治河產生了興趣,若他有個幫手,也是好事一樁。

隔日,陸淺平、裴班芙又到城里來,王家的總管已經幫他們找到小廝丫鬟了,小廝叫阿緯,很是機靈,丫鬟叫桃子,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有些圓潤,但很是伶俐。

陸淺平、裴班芙都不是挑剔的人,對王家總管幫他們挑的人很滿意,當下付清銀子,拿到了兩人的賣身契,仔細詢問身世,原來他們都是外鄉人,皆因水患在幼時和家人失散了,輾轉來到半月城,將自己賣給了人牙子,只求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有口飯吃。

知道兩人的身世後,陸淺平倍感唏噓,在現代,或許還能透過網路和親子監定尋親,但在這里,要和親人重逢的希望十分渺茫,即便親人就在身邊,也是相逢不相識,這更堅定了他要去治河的信念。

裴班芙也是同樣想法,「淺平哥,這天下不知道還有多少像阿緯、桃子這樣遭遇的人,你去治河,將來也可以避免這樣的悲劇再度發生。」

王意菱、葉東承留兩人下來吃飯,當做為他們送行。

王意君知道他們來了,也連忙過來,道︰「淺平哥,我爹已經答應讓我去岐州,我跟你們一同上路,隨身物品我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啟程。」

陸淺平笑了笑,像是早料到結果一般,「那好,兩日後我們過來城里會合。」

裴班芙倒是很意外,「王伯父居然沒反對?」

王意菱笑道︰「是呀,我爹見多識廣,他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尤其是男兒,不可做溫室花朵,多去外面見識有好無壞,多多磨練才能有一番成就。所以啦,這小子就請你們賢伉儷多多照顧了,做不好的地方盡管狠狠打他、罰他沒關系,他皮厚得很,禁得起打。」

王意君一本正經地看著葉東承,歪頭道︰「東承哥,我姊姊這麼心狠手辣,你真的敢娶她?」

葉東承故意苦哈哈地道︰「我是不敢不娶啊。」

眾人都笑了,這之後,幾個一起長大的年輕人就要分道揚了,也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都隔外珍惜今日的相聚。

京城今年多雨,開春後已經連續下了二十天的雨,雖然連綿細雨對春耕有所助益,但上位者可不這麼想。

坐在大岳朝最高位置的那個人,擔心反常的氣候會是水患的前兆,年輕皇帝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放下來。

可今日,皇上難得舒展了眉心,顯然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小安子,這名叫陸淺平的河道主簿,朕還真想見上一見。」

大岳皇帝名叫寧襲,他是當今太後所出,生得眉清目朗、額頭高闊,是天生的帝王面相,他從小被立為太子,六年前先帝駕崩而登基,他在位六年,最煩惱的事便是水患。

他曾經召告天下,若有治水能士,加官進爵不在話下,但至今無人揭榜自薦。

事實上,他自幼見他父皇為水患苦惱,自己也開始深研治水之事,希望能為他父皇分憂解勞,同時精通西學,但他仍是搞不定河患,甚為煩憂。

幸好大岳除了水患並無其他內憂外患,大岳境內土壤肥沃,百姓豐衣足食,幾個鎮守邊關的將軍都盡忠職守,也和鄰國交好,從未有過戰事,只要他能搞定河患,他便能在大岳的歷史上留下輝煌的一頁。

他真的很想名留青史,做他父皇也做不到的事……

「那還不簡單,皇上召陸主簿進宮就行了。」小安子笑嘻嘻地道。

他自小服侍皇上,兩人從小是玩伴,也像兄弟,因此私底下他也就沒那麼遵守主僕分際。

寧襲凝眉翻著奏章,嘆道︰「朕是可以將人召進宮里來見,可無法將河召進宮里來,如此,朕仍無法親眼見到治河的成果。」

他听聞岐州今年沒有水患,大感驚奇,詢問之下,是岐州新任河道主簿的功勞,他調來那人的試卷一看,簡直完美,他是當時的解元,這樣的實力若參加春闡,中狀元也不是不可能,偏生他止步于舉人,還自請專務河工,實在叫人猜不透。

小安子聳了聳肩,道︰「那更簡單了,皇上可以去岐州看啊,去了岐州,可以看人又可以看河,一舉兩得。」

「你這小子,頭腦還真簡單。」寧襲笑了,「不過頭腦簡單有頭腦簡單的好處,往往是答案的核心,你說得對,朕該去岐州一探究竟,看看那陸主簿是如何治河的。」

無獨有偶,榮王府里也有人在討論岐州的治河成果。

榮王乃是皇親國戚,他是皇上的親叔父,名叫寧斬剛,為了替先帝解決水患之苦,他同樣深研治水之道,也同樣精通西學,三個兒子自小由他手把手教著,嚴厲督導,可沒有一個有慧根,個個都十分魯鈍,至今對治河一點貢獻或想法都沒有。

「父王,這個陸淺平究竟是什麼來頭,竟能將岐河治好,您說,這人會不會只是誤打誤撞?」排行老二的寧藏華道。他苦學治河算學,野心勃勃,想立下功勞以取代王府世子的地位,可惜勤不能補拙,至今沒提供出任何可治河的方法。

「絕非誤打誤撞。」榮王沉吟道︰「這人的來歷我已叫人查過,考取舉人功名後,他便自請派任河道主簿,若非身懷絕技,又豈會單單挑選河道一職?」

排行老三的寧藏智撇了撇唇,「父王,咱們別費心討論了,我看他一定有妖術,肯定是用妖術……」

「給我住口!」寧斬剛面色一沉,拂袖怒道。

寧藏智瞬間嚇得屁滾尿流,連忙跪了下來,臉上冷汗直冒,「父王息怒!兒子、兒子隨口胡說的……沒、沒妖術,沒有……」

他對治河沒有天分也不想學,自小被押著學算學,他十分痛苦,他只想當個紈褲子弟,但在他父王的眼皮子底下,他沒那個膽,只能每天苦哈哈的跟著進書房。

「這種事豈能隨口胡說?」寧斬剛厲聲斥道︰「你有沒有腦子?」

世子寧藏言有口無心,大剌剌地道︰「父王別生氣了,三弟他本來就沒有腦子,您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我看三弟他快嚇破膽子了,怕是尿褲子都會。」

寧藏智咬牙抿唇,心中十分不快,我沒腦子?你還不是對治河一竅不通,小心哪天世子位置被人奪走,到時我看你哭不哭,尿不尿褲子!

他們三兄弟分屬不同娘親所生,要同心是不可能的事。

寧藏言是病逝的前王妃所生,心思粗糙、算學不精,大而化之,口無遮攔,有什麼講什麼,他的世子妃在幾年前病死了,有一子,名叫寧圓,十一歲,他想到自身的遭遇,怕兒子遇到可怕的後娘,受到跟他一樣的傷害,所以不願再娶。

二公子寧藏華是現任的榮王妃所生,他的外祖是當朝右相,外祖家族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他本人和榮王妃的目標都是世子之位,因此他一直想在治河上力求表現,除了聘請名師,也下了極大的功夫苦學,只是不得其門而入,甚為懊惱。

三公子寧藏智是趙姨娘所生,趙姨娘出身低微,他們娘倆對世子之位是想都不敢想,深怕稍有動作便會被榮王妃弄死,因此安分守己的在王府過日子是他們唯一的目標。

「你給我當心點!」寧斬剛不苟言笑地看著寧藏智,「若日後在府里府外听聞治河妖術的說法,我唯你是問!」

寧藏智嚇得大氣不敢喘一聲,十分後悔自己隨口胡說,這下怎麼辦?若有人跟他一樣的想法,那想法又傳了出去,父王豈不是會算在他頭上?

寧斬剛不快地走後,寧藏華一臉同情地對寧藏智道︰「三弟啊,看來你得管好你的嘴羅,要是有人在外說那陸主簿治河是妖術,父王一定饒不了你。」

寧藏智不甘示弱,沒好氣地說道︰「如果有人流傳出去,不用說,那一定是你指使的,只有你這個卑鄙小人會這樣做!」

「你算哪根蔥,我至于對付你嗎?」寧藏華唇邊浮起一個冷笑,嫌惡地道︰「你就算重新投胎一百次也上不了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娘,所以你永遠上不了台面。」

寧藏智瞬間周身充滿戾氣,他揄起拳頭,聲音粗嘎地吼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打得你鼻青臉腫?」是可忍孰不可忍,講到他娘就不行!

寧藏華撇嘴冷笑,「你敢踫我一根寒毛,我娘會打得你滿地找牙。」

寧藏言翻了個白眼,懶得介入他們幼稚的戰局,走人也。

說實在的,他在王府生活得並不開心,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帶著兒子雲游四海,可是他姓寧,做為王府世子,他有逃不掉的宿命。

稍晚,寧藏華匆匆找了榮王妃,將今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的稟告了她。

「母親,您快派人打听那陸主簿師承何人,將人請來教導孩兒,到時孩兒立下大功,那世子之位就萬無一失了。」

榮王妃啜了口茶,緩緩放下茶盞,「那姓陸的主簿當真那麼有本事?」

寧藏華急道︰「連皇上都注意到了,若是被旁人捷足先登,將陸主簿的老師請走,那豈不是將立功的機會白白讓給旁人?」

榮王妃看著兒子,緩聲道︰「我會派人暗中打听,可你要記住,在你父王面前需得謹言慎行,也不要再提起那陸主簿之事,若是將來你能在治河上頭立功,我希望你父王認為你儒子可教、天資聰穎,如此他對你的喜愛會更多加幾分。」

寧藏華眼里閃著光芒,彷佛勝利已經是他的,「兒子明白。」

寧藏華走後,貼身丫鬟紅錦給榮王妃換上熱茶,「若是二公子能請到名師,立功之後世子之位指日可待,王妃也可以了卻一樁心事。」

榮王妃抿了抿唇,道︰「我怕王爺根本沒換世子的想法,畢竟王爺一直不喜歡我,也就無法愛屋及烏,他一向對華兒冷淡。」

紅錦十多歲便在榮王妃身邊伺候,對榮王妃的心事清清楚楚,她輕聲問道︰「您覺得王爺還在掛念青青嗎?」

榮王妃眼神有幾分苦澀,「王爺從來不提,也從來不顯露情緒,我無從得知。」

「所以是您想多了。」紅錦下了簡單結論,勸道︰「都過去快三十年了,王爺又怎麼會掛念一個人那麼久?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再說了,如果掛念,又怎麼會在青青失蹤之後火速納了趙姨娘為妾?」

榮王妃垂眸不語,但她心里清楚,當年王爺認定了是她弄走青青的,他一句話都沒有質問她,但他故意流連煙花之地,不久就將紅牌趙姨娘給納進王府了,還天天在趙姨娘房里留宿,不久趙姨娘就有了身孕,她氣得吐了口鮮血,但他一直對她不聞不問,讓她的情緒無從發泄。

他在青青失蹤之後就沒有踫過她了,因此她想要第二個孩子也懷不上,表面上,他對她並無二致,很是尊重她,但他冷落她,那份獨守空房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抬眸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若有所思地問︰「紅錦,你過去和青青情同姊妹,你覺得她會在哪里?」

紅錦一愣,「奴婢不知道。」

當年,她和青青是王妃的陪嫁,準備在王妃有孕之後要抬為姨娘伺候王爺的,誰知道,她們都還沒抬為姨娘,青青就撩動了王爺的心,王爺情不自禁地愛上了青青,這使得王妃很不是滋味。

後來,王妃發現青青懷了身孕,怒不可遏地派了貼身侍衛魏閔除掉青青,可魏閔將青青帶到府外後卻回報青青跑了,不知所蹤,她也不記得說是跳崖還是跳河,總之人不見了。

王妃氣急敗壞地派了其他人去找青青,但找了一個月都一無所獲,王妃這才放棄。

從那時候至今都快三十年了,青青沒再出現過。

「紅錦,有時候我真怕她會回來,會再出現在王爺面前。」榮王妃幽幽地道。

看著主子那黯然神傷的模樣,紅錦道︰「即便她再出現,也不是當年的模樣了,在外流離,哪比得上您在府里養尊處優,肯定滄桑不已,您又有何好擔心的?王爺哪里會對一個年華老去的女人再度心動?」

「真的是這樣嗎?」榮王妃一瞬間又高興了,她轉過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青青現在比不上我?」

紅錦失笑道︰「青青一直都比不上您,青青拿什麼跟您比?她只是一個丫鬟。」

聞言,榮王妃突然有些失魂落魄,「那王爺為何會喜歡她?」

她始終耿耿于懷這點,她和寧斬剛是政治聯姻,他會娶她為續弦是因為先帝需要她爹在朝中的勢力,他是為了他皇兄才會向她求親。

而她,因為她父親的命令而嫁給寧斬剛,一開始她很不情願,但她的性格是即便沒有愛,她也想要獨佔,寧斬剛卻不喜歡她的霸道,所以兩人的關系很不好。

可寧斬剛對青青不同,他是自己愛上青青的,青青那麼卑微,一點力量都沒有,可他還是愛上青青,這讓她很嫉妒。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嫉妒,因為她並不愛寧斬剛,可嫉妒心仍蒙蔽了她的心……

「只是圖個新鮮罷了。」紅錦蹙眉嘀咕道︰「當年您若不拆散他們,王爺可能個把個月就對青青失去了興趣,您再抬幾個嬌媚水靈的丫鬟做通房,青青很快就失寵了,您偏生沉不住氣。」

榮王妃沉默片刻,真的會這樣嗎?當年若她沒從中作梗,他們沒多久真會熱情消散?

可她感覺得到寧斬剛是打從心里喜愛青青,對青青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都很關注,他對青青又憐又愛,而青青就更不用說了,她傾心愛慕著寧斬剛,他們相愛!在她面前相愛!

她對寧斬剛的感受,已從一開始的想要獨佔變成了如今的怨恨,她知道他不可能愛她,她也不再期待,如今她要的只有一個,她的兒子必須坐上世子之位,成為將來的榮王,所以任何阻礙她都會將之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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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治水小有成就

夏去秋來,陸淺平到太黎縣任職已快一年,在他的主導下,岐河的河堤已修築完工,引夷州的麗江水入岐河沖刷淤沙。

雖然是小小的九品官,但他所言頭頭是道,加上他深知河銀的分配之理,需要打點的官員,他會適度給予好處,因此那位新上任的年輕縣令也不找他麻煩,兩人相安無事。

另外,因時時需要勘測水形地勢,他買了一匹馬,不管是黑夜還是天剛亮,他經常馬一騎就自己去查看河道,連阿緯也不帶,實在是個最不像官老爺的官老爺了,往往都要阿緯起床後發現他家大人不見了,這才匆匆趕到河道去找人。

「大人!」遠遠的,阿緯便看到他家大人衣袂飄飄的站在河堤上,他連忙奔過去。

「大人要出門也不喊小的一聲,小的睡得像死豬一樣,若不是被麥可的叫聲擾醒,小的怕要睡到日上三竿了。」阿緯雖是自責,卻更像抱怨,他是三生有幸跟到這位主子,他家大人毫無架子,把他當弟弟一樣看待。

陸淺平聞言笑了笑,「又沒什麼事,何必喊你起來。」

阿緯跟在他身邊走下河道,不解地問︰「大人,您整天巡堤,怎麼就看不膩呢?」

陸淺平微微一笑,「日日有不同變化,怎麼看得膩。」

阿緯搓了搓冰冷的雙手,又放在嘴邊呵了口熱氣,問道︰「小的怎麼看不出來有何變化?這日日看,怎麼看都一樣呀。」

「只要你用心去看,自會看出不同之處,因為你心不在此,自然看不出來。」說罷,陸淺平打趣道︰「是不是記掛桃子,所以無心巡堤啊?」

阿緯微微臉紅了,「大人說什麼呢?小的沒那麼想。」

陸淺平仍是一臉溫和的微笑,「男未婚女未嫁,等桃子回來,我讓夫人問問桃子的意思,若是桃子對你也有意,就讓你們倆成親了。」

听到這話,阿緯頓時喜上眉梢,這些時日來朝夕相處,他真對桃子生出感情來了,這回桃子自個兒跟著商隊回去半月城喝喜酒,雖然他家大人親自請托過商隊東主照顧桃子,可他真是千百個不放心呀。

「大人,小的還依稀記得爹娘的樣貌,只是不知他們是死是活,娶了媳婦兒也沒法讓他們知道,這是小的一生的遺憾,若是將河治好了,讓其他人不再有小的這樣的遺憾,小的願一生一世在這里跟著大人治河!」

他被陸淺平買下做小廝時並不知道陸淺平身分,後來跟著來岐州,親眼看到陸淺平對治河的親力親為,他敬佩不已,對陸淺平可崇拜了,也以身為陸淺平小廝為榮。

主僕兩人下了河堤,就見一名身形碩長、偉岸英朗的中年男子只身走來,他雙目炯炯有神,雖然只著輕裘,但身上隱隱散發著上位者的氣勢。

陸淺平看著來人有些驚訝,若讓他說,他會覺得這人是個成功的企業家,或是集團創辦人之類的,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小地方。

那人緩緩走近,停下步履,客氣的拱手道︰「借問兩位,可知高家莊在何處?」

陸淺平回道︰「此地便是高家莊。」

「原來這里便是高家莊。」寧斬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繼續說道︰「在下听聞太黎縣的岐河今年沒有河災,很是好奇,特地來一探究竟。」

他看過陸淺平的畫像,知道此人便是太黎縣的河道主簿陸淺平,他兩個時辰前便來到此地了,特意支開了護衛,原是想找機會與陸淺平攀談,不想他竟在河堤上吹著冷風、獨自一人眺望岐河兩個時辰,彷佛想看穿那河床。

這份耐心勾起了他更大的好奇之心,也同時意識到,陸淺平遠比他想得更加內斂,唯有耐心與內斂之人,才能心志堅穩,觀察出河道的變化,進而治理河床,平心而論,他的三個兒子均沒有此耐心。

「先生對治河也有研究?」陸淺平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對方提起他治理的岐河而有所變化。

寧斬剛凝目看著他道︰「不瞞公子,在下平時研習河工技術,走訪大岳南北,觀察各地的運河情勢,便是想看看有無根治大岳河患的方法。」

听到這里,阿緯忍不住接著話鋒道︰「大老爺,您真是問對人了,這岐河就是讓我們大人治好的,我們大人可以說是學淵天下……」

寧斬剛眸中精芒一閃,恰到好處的接口,「難道公子便是河道主簿陸大人?」

陸淺平拱手,悠悠笑道︰「不敢當。」

其實他對頭餃和做官並無興趣,只因在這里要治河就必須有個身分,他現在還是不習慣被人稱為大人。

寧斬剛眸色深深地盯著陸淺平的臉,「陸大人若是有余暇,能耽擱大人一點兒時間,請教幾句嗎?」

陸淺平沉穩有度地道︰「先生客氣了,有什麼能與先生交流的,在下定知無不言。」

寧斬剛沉吟片刻方徐徐道︰「天下人皆知,在治水上,堵水事倍功半,幾無成效,大人以為,無法根治河患的最終理由為何?可是制度上的弊端,還是,水不潤下?」

他這個問題問過不下百人,包括治水專家,都水監、水部、各地的河堤使、他的三個兒子,以及先帝和如今的聖上,每個人都能說出一套大道理,可听在他耳里都是廢話,都是只看表面,對于治水一點助益都沒有。

「先生說笑了。」陸淺平听到「水不潤下」四字,不由得笑了。

這四個字簡單的說就是神鬼傳說,不敬水神,水神生氣了,就讓水失去水性,雖然包含嚴重的迷信成分,可惜自古帝王多半相信這一套,而眼前這個人這麼說,顯然是在反諷當局給治水找理由,卻是毫無建樹。

陸淺平思忖了一下道︰「水是百姓不可缺少的生存條件,卻也無時無刻威脅著百姓的生命安危,亦即,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听到這里,寧斬剛目光閃動,「大人有何見地?」

普天之下,從來沒人敢說河川的不是,都怕觸怒了河神,他是第一個。

陸淺平唇邊逸出一絲沉重的嘆息,眸色微凝,神色端肅地道︰「東河是大岳的運輸命脈,主要用途是南來北往的航運,然而挖河通渠只為了便利,從來不考慮沿岸河流的地勢,自然沒有一個方法能將河治理好。」

寧斬剛內心波濤洶涌,他面上再也無法假裝鎮定,這樣的人才正是朝廷需要的,讓他留在岐州根本大材小用,陸淺平必須去京城,必須讓他去治理東河!

他看著陸淺平,呼吸起伏不定,「大人見地實在不凡,令在下耳目一新。」

「先生過獎了。」陸淺平同樣意外,他相信沒有幾個人能接受他的理論,他也有心理準備要在岐州蹲上幾年,力求亮眼表現才有可能去京城治理東河。

「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他得盡快安排打點一切,他一刻都無法等。

寧斬剛走後,阿緯張望了老半天,說道︰「大人,小的怎麼看,那位大老爺長得和大人可真像啊,根本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是嗎?」陸淺平並無感覺,看不出來何人像他,他像何人。

他看了看天色,道︰「阿緯,去告訴夫人,今晚我要宿在小屋,不回去用飯了。」

陸淺平天沒亮就出門,這事裴班芙是知道的。

她早放棄阻止陸淺平沒日沒夜的關注河道了,反正她知道阻止不了,那又何必阻止?跟河打交道可是他的興趣、他的志業,又不是跟女人打交道,有什麼可緊張的?她只要當個「閑」內助就行了。

說她是閑內助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她確實很閑,以前在家里時,她要照顧元瑛、元康,要里里外外的打理家務、張羅三餐,過去陸慕娘身子不好時,家務事幾乎都是她做,而現在因為人少,家務事少得可憐,身邊還有個桃子跟她搶家務活做,導致她快變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命少女乃女乃,自己都覺得身上長肉了。

好不容易,桃子有個在人牙子那里熟識、一個親如姊妹的閨密要嫁人,她暫時回半月城去給好姊妹添妝了,這才得以不再做閑內助,好生發揮了一番廚藝。

用小火煨了一大鍋的馬鈴薯炖肉,這是她娘親教她的拿手菜,元瑛、元康都很喜歡吃,她好久沒展現這道絕活了,務求炖得濃郁綿密、噴香誘人。

她在灶房里忙得熱火朝天,外頭傳來麥可的吠叫,叫聲很不尋常,那通常是它要咬人時才會有的獨特吠叫,她將木湯匙一丟,連忙提著裙角沖到前院去。

麥可是她娘親收養的,也是她娘親取名的,對她格外重要,她要來岐州時,她爹讓她把麥可帶來,說是給她做伴也好,保護她也好,總之有麥可跟來,他們會比較放心,所以她便從善如流的把麥可帶來了。

裴班芙沖到前院時,院子的小門敞開著,她看到麥可正咬著一名穿墨色錦緞衣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不放,那俊雅的公子腰系玉帶,地上掉了一把白玉象牙摺扇,看起來十分狼狽,麥可的眸子里則滿是凶光。

裴班芙看得膽戰心驚,她急道︰「麥可,快松口!」

麥可之前咬著那年輕人的手不放,衣袖隱隱透出血色,很可能受傷了。

見狀,裴班芙緊張地道︰「公子,你的手受傷了,快進來,我幫你處理一下!」

寧襲下巴微微抬起,臉上帶著笑,有禮地道︰「有勞姑娘了。」

裴班芙領著他進門,這時麥可又乖巧的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的,跟適才判若雲泥。寧襲一邊進門,一邊解釋道︰「在下看它可愛,想與它玩,可能方法不對,反而激怒了它,這才驚動了姑娘。」

裴班芙笑生雙,「它叫麥可,小麥的麥,可否的可,它是很溫馴的孩子,這是它生平第一次咬人。」

寧襲听了很是意外,「第一次咬人?」

「是呀。」裴班芙手放在嘴邊咳了一聲,「還請公子見諒,我們家麥可對長得帥的人格外排斥,這才會咬了公子。」

寧襲看著眼前這一身淡紫色的粗布衣裙,有著一雙圓溜黑眸,明顯在睜眼說瞎話的姑娘,她長發紮成一條粗瓣子垂在左胸前,頭上只斜插著一支淺紫色的簪花,有幾分隨興,但又非常適合她,整個人洋溢著青春氣息,很是靈動漂亮。

他裝模做樣的模模下巴,「是嗎?沒想到在下帥到連狗兒都不願與在下做朋友了,實在罪過。」說完,他的肚子正好叫了一聲。

裴班芙噗哧一笑,「公子用過午膳了嗎?可是肚子餓了?」

寧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下尋人,錯過了飯點。」

裴班芙露齒一笑,「那公子要不要在舍下用個便飯?我剛好做好了飯,也算替麥可給公子賠罪。」

寧襲也笑了,「賠罪不敢當,是在下擅闖民宅,才會令麥可警覺性大起,是在下的不對。」

裴班芙笑嘻嘻地道︰「所以公子和麥可算是和解了,是吧?」

寧襲俊臉上泛起笑容,「只要麥可不反對,在下很樂意握手言和。」

「握手就不必了,我先給公子的手上藥吧!」裴班芙進屋取了百寶膏和干淨的軟布,先是將軟布沾濕,把傷口清理干淨,跟著細心給寧襲手上的傷口上藥,再用軟布包起來,動作相當嫖熟。

「這藥膏有消腫止痛的功效,公子切記這幾日不可踫水,之後還要找大夫看過。」

她爹和葉東承在給村里做修屋補路雜活的時候,免不了大傷小傷,裴元康也皮,經常受傷流血,因此她很會上藥包紮。

寧襲看她包紮得行雲流水,臉上有些欣賞之色,「在下省得,姑娘不必掛心。」

裴班芙笑了笑起身,「那好,公子坐一下,很快便能用飯了。」

寧襲微微一笑,「不急,姑娘慢慢來。」

裴班芙進灶房前,對麥可扳起臉道︰「麥可,公子是客人,不許你再對人家無禮,听到了沒?」

麥可委屈的嗷了一聲,像是回答著听到了,它緩緩走到門邊趴在,響午陽光落在它身上,乖得像綿羊。

裴班芙很是滿意,她幾個大步向前,彎身對著麥可的臉頰蹭親了一下,這才轉身活力充沛地去灶房了。

寧襲看著她的舉動,很是驚訝,她親狗?她居然親狗!

他有些怔然,又看了一眼麥可,只見適才猙獰著咬他的大狗已然閉眼入睡,畫面寧靜的像幅畫。

片刻之後,寧襲起身,他負著雙手在屋子里轉悠起來,欣賞起屋里的擺設。屋子向陽,十分暖和干淨,屋里隱隱有著丹桂的香氣,沁人心脾,陳設雅致簡單,一座黃梨木蘇絹屏風是最大的擺設。

屋里沒有多余家俱,但又處處流露著巧思,比如窗台邊,倒掛著一束干掉的花束,別有一番美感,窗簾也很是特別,只有一半,下翟還裁成波浪形狀,桌上有個細長的白色小瓷瓶,插著幾朵不知名的花草,茶幾鋪著繡小花的桌墊,桌上有桂糕、玫餅、碎香餅子等糕點,有一面牆壁掛了九幅畫,是前所未見的裝飾方式。

再細看,那畫作也很特別,都是他沒見過的房子和人物,有銀發、金發、紅發,有些人的頭發是卷的,穿的服飾都很華麗,雖然古怪,可也同時突顯了主人的品味格調……

他好奇起來,這二進的小院落只有那姑娘和麥可,沒有別人了嗎?屋里的布置又是出自誰的手筆?

「公子久等了。」裴班芙端出一小鍋晶瑩的白米飯,米粒顆顆晶瑩飽滿,主菜是一大碗的馬鈴薯炖肉,配菜是青翠欲滴的清炒時蔬、烤魚、鹽炒花生、炸槐花,還有她自己做的幾樣腌制小菜,比如腌蘿卜、腌白菜,湯則是再簡單不過的豆腐青菜湯,飯後甜點是蒸紅豆年糕,屋子里頓時充滿了各種飯菜肉香,勾人饑蟲。

寧襲落坐,雖然沒看見什麼名貴食材,但聞起來香氣撲鼻,他立刻就感覺餓了。

「鄉下地方沒什麼菜,公子將就點吃。」裴班芙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她看起來可不是個沒自信的,她對自己做菜的手藝很有信心。

「還未請教姑娘貴姓?」寧襲抿唇一笑,他面如玉冠、氣質溫潤,光是坐在那里,就能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叫人移不開眼。

可對裴班芙來說,她眼里只有眼前煨得噴香撲鼻的馬鈴薯炖肉,她一邊盛飯一邊隨意說道︰「我姓裴,名叫班芙,班門弄斧的班,芙蓉的芙。」

她給寧襲盛了一大碗飯,分量十足,自己也盛了一大碗飯,堆得跟小山一樣,幾乎要尖起來了,招呼他吃飯之後,她自己也不客氣的大口吃了起來,完全沒想要問眼前這個跟她一道吃飯的陌生公子姓啥名啥。

「好吃,太好吃了。」她做的馬鈴薯炖肉依然那麼道地,馬鈴薯松軟好吃,小排肉軟爛入味,堪稱是人間美味。

寧襲也很驚艷,他吃的眼楮都眯了起來,「姑娘,這道菜叫做什麼?沒想到馬鈴薯還有這種做法,在下可從來沒吃過。」

裴班芙得意地揚起秀氣的眉毛,「公子當然沒吃過啦,這是我娘教我的,我娘可不是普通人,我娘會做的菜,大岳朝找不到第二個人會,我敢說,就連宮里的御廚都比不上我娘的手藝。」

寧襲好奇了,「令堂的手藝當真如此出眾?」

「是啊,我最喜歡吃我娘做的飯菜了,尤其是我娘做的咸派……」說著,裴班芙眼眶微紅,忽然有些感傷,「可惜現在再也吃不到了。」

寧襲一時也沒想那麼多,不解地問︰「為何?」

裴班芙黯然道︰「我娘在一場水患中過世了。」

提起水患,寧襲也沉默了,雖說是天災,可做為一國之主,他責無旁貸,總不能說整個都水監的官員都沒法子,就沒他這皇帝的事了。

「自古便有治國必先治水之說。」裴班芙慢悠悠的說道︰「我覺得,咱們的皇帝得先將河水治好來,這才能談讓百姓衣食無憂,不然只是枉然。」

听到這話,寧襲的心像被人狠狠一拳擊中,他的文武百官,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

他潤了潤唇,試著為自己說話,「可是據我所知,朝廷已經努力在防堵水患了,也盡可能的撥銀賑災,規劃著如何安置災民,將損失減到最小,對于救災不力、隱瞞災情的官員,皆有相應的問責,若是未及時上報災情,更不乏被免職,也不能說皇上都沒在做事,這麼說對皇上不公平,不是嗎?」

裴班芙垂眸,低聲道︰「我不懂朝政,我只知道,水患使我失去了娘親、兄嫂,我身邊也有許多人因水患成了孤兒,而他們家人的性命永遠不會回來了,皇上真的盡力了嗎?大岳朝境內,總有地方是沒有水患的吧?」

寧襲如鞭在喉,他無法為自己說話,覺得再多理由都只是借口,她失去了親人,而他坐在皇城里錦衣玉食,他優渥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水患有任何改變,他看到的只是一本又一本的奏章,稟報著治水的進度到哪里,賑災的進度又到哪里罷了。

他得承認,他是卑鄙的,對于治水,他並沒有竭盡全力。

就在兩人皆默然時,麥可突然起身,還有些躁動的朝院子外頭低吼。

裴班芙連忙起身,安撫的拍了拍麥可,「肯定是有陌生人來了。」

說著,她和麥可都出去看,寧襲也跟了出去。

只見四合小院里站了一個人,他看到寧襲頓時松了口氣,埋怨道︰「公子怎麼可以亂走?小的找您找得好辛苦。」

他們主僕打听好陸主簿的住處,正在尋人時,他突然肚子疼,去借茅房,沒想到一回來就發現主子不見了,簡直快愁死他了。

他們這回說好听是微服出宮,事實上是偷溜出宮,只給皇後留了信,交代朝政暫時交給左右丞相處理,突發狀況就皇後自個兒看著辦,然後不負責任的出宮了。

「這是我的小廝小安子。」寧襲微笑介紹道︰「這位是裴姑娘,這是裴姑娘的愛犬麥可。」

小安子卻是有听沒有到,只注意到主子的手包了起來。

「公子,您受傷了!」小安子拔尖了聲音,活像天塌了下來。

「不礙事。」寧襲俊眉微皺,瞪了小安子一眼,「不許大驚小怪,給我安靜。」

裴班芙不以為意,笑道︰「既然是公子的小廝,肯定也沒還用飯,進來一塊用飯吧!」

小安子在主子的示意下,不敢再一驚一乍的,連忙跟著進屋。

寧襲重新坐下來,拿起碗筷繼續大快朵頤,裴班芙則進去取了一副碗筷,又幫小安子添飯。

「公子,您、您這是在用膳嗎?」小安子驚天動地地喊起來,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裴班芙奇怪地看了驚嚇過度的小安子一眼,「他是在用飯啊,怎麼了嗎?」

吃個飯而已,至于嚇成這樣嗎?

寧襲一個眼神過去,小安子這才收斂了些,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家公子……自小、自小身子不好,吃到不妥的食物便會長疹子,因此都由小的先吃過,才會讓公子吃……」

裴班芙更奇怪了,「可你與你家公子的體質又不一致,這樣有用嗎?」

小安子硬著頭皮道︰「大夫把過脈,小的體質恰巧與公子一致,因此公子出游都會帶著小的。」

「原來如此。」裴班芙笑了笑,「不過你可以放心,你家公子都吃好一會兒了,也不見起什麼疹子,想來這些飯菜都是無礙的。」

寧襲又警告的瞪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緊緊閉著嘴巴,再也不敢多吭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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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險些惹禍上身

陸淺平讓阿緯回來告知裴班芙,天象突變,他不放心,要留在河道監看。

那里有間休憩的小屋,因此裴班芙並不擔心,只準備了幾件厚實衣物和一籃子熱食給阿緯帶回去,王意君和他的小廝福寶也與他們同住,因此陸淺平也很放心。

王意君這幾日發現了一間鎮上的老 書鋪,里頭有許多古老藏書,他如獲至寶,總是用過早膳就出門,晚上才與福寶拎著一大疊書回家,整日待在書鋪里挖寶,家里便剩裴班芙和麥可看家。

雖然自己一個人看家,但裴班茨可樂了,她一早起來挑水、拾柴、洗衣、摘菜、縫補、生火、做飯,充實得很,她打算等桃子回來後,與桃子商量商量,要分擔一半的家務,不然她整日游手好閑,真的快發霉了。

她做好了午飯,打包了兩人份的餐盒,給了隔壁小虎子跑路費,拜托他去給陸淺平和阿緯送飯。

能賺外快又能巴結主簿大人,小虎子樂意的很,騎著小毛驢便去送飯了。打發了小虎子,裴班芙矚咐麥可好好看家,她則拎著前幾日才寫好的話本,也騎著自個兒的小毛驢到了城里,熟門熟路的進到余掌櫃介紹的「凌瀾 書舍」,和方掌櫃談妥了價格。

一手交錢,一手交稿,又順利將稿子賣了出去,然後取走一本熱騰騰才印好的新書,是她的新作《吾皇好壞》,翻閱時還能聞得到墨香。

她輕快地離開三月胡同,正想著是要去百雀街上買些零嘴回家解鰻,還是去茶樓喝個茶,吃個時令茶點,看看湖上的風景什麼的,不想在經過無人的土地公廟時,有個人跳了出來,還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一臉猥瑣地調戲道——

「小姑娘長得好俊呀!」

裴班芙也不廢話,她立即吊著嗓子高喊,「救命啊,有人非禮啊,有人要殺人啊!」

那人也慌了,「你胡說什麼?我、我哪有要殺人?」

他調戲過無數良家婦女,從來沒有一個像裴班芙這樣,不由分說就開始大喊大叫的,情急之下,他取出預藏的匕首,恐嚇道︰「臭丫頭!住口,快點住口,不然我捅死你!」

裴班芙見他亮刀,頓時也怕了,「你可不要亂來啊,我是有來頭的,敢動我一根寒毛,保管你吃不完兜著走!」

「笑話,什麼來頭?」那人拿著匕首逼近了一步,「這奉化城里還沒有我張必昌不敢調戲的姑娘,臉頰過來乖乖給爺親兩口,爺就放你走。」

「去你的爺!」裴班芙往地下呸了兩口,「臭混蛋!臭俗辣!你的命根子過來讓本姑娘踢兩腳,你的耳朵過來讓本姑娘扯兩下,本姑娘就放你走!」

臭俗辣是她娘親教她的罵人話,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罵起來格外順口解氣,她便常在罵人時用上了。

「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看爺怎麼收拾你……」

他還沒說完就被人攔腰抱住,那人抱著他直直沖到了牆邊,跟著,他拿著匕首的手被緊緊咬住,他吃痛之下只好松了手,抱住他的人,狠狠往他肚子捶了十幾拳,直到精疲力盡才松了手。

另一頭,匕首一落地,只見水藍色錦衣袍角翻飛,另個著白靴之人一腳將匕首踢得老遠,十分帥氣,兩個人可說是合作無間。

裴班芙這才看清解救她的人是誰,她瞪大眸子,頗為驚訝,「是你呀!」

救她的是昨天被麥可咬傷的公子,她這才想到,自己不知道那公子姓啥名啥,昨日也沒想到要問。

寧襲微微一笑,風采翩翩的朝她走過去,對自己英雄救美的舉動滿意極了,「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裴姑娘,真是有緣。」

今天的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紗裙,杏色束腰,系著雪色披風,依然是編著一條粗瓣子垂在前胸,樸樸素素的,顯得靈動漂亮。

裴班芙眼楮瞄到那小混混倒在牆邊抱著肚子唉唉叫,她放心了,「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貴姓?我昨天忘了問你了。」

寧襲勾唇一笑,「我姓寧,寧願的寧,單名惜字,可惜的惜。」

「寧公子。」裴班芙微一施禮。

這時,小安子氣喘吁吁地過來,「公子,衙門就在附近,咱們要不要把那家伙送去衙門?」

「當然要!」說話的是裴班芙,她義憤填膺地道︰「若是不給他一個教訓,這混球下回還會當街調戲婦女,這種人不能輕易放過!」

寧襲淡淡吩咐,「既然衙門在附近,小安子你送去吧,我們在這里等你。」

「小的遵命。」小安子連忙去辦事了。

寧襲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話本,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好奇的看了看封面上的 書名,「這是裴姑娘的嗎?」

吾皇好壞?這是何意?他好壞的意思嗎?

「是我的沒錯。」裴班芙笑吟吟地道。

寧襲好奇地問︰「這書里寫的什麼內容?像裴姑娘這樣的姑娘家,現在都流行看這種話本嗎?」

他在東宮時就知道有宮女在偷偷地看風月話本,當時他還年少,不過十三、四歲,也曾好奇的讓服侍他的姑姑拿一些給他看,內容無非就是男女之間的風花雪月,看來看去都是纏綿憐惻的愛情故事,並無新意。

「這話本在姑娘之間確實很流行。」裴班芙得意地道,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是嗎?」寧襲更加好奇,「在下能看看嗎?」

他並不是對流行話本感到好奇,他好奇的是,什麼樣的話本會讓他眼前這個大眼靈動的姑娘想看,他想知道她在看什麼。

「公子隨意。」裴班芙笑嘻嘻的看著他。

根據 書商的反應,這類型的話本買的都是姑娘家,不知道男子看到的反應是如何?剛好借由他一試。

寧襲迫不及待地翻開書,一開始還沒什麼,可是看了幾頁之後他就覺得不對勁了,又看了幾頁之後,那怪異的感覺更明顯。

看他面色怪異,裴班芙強忍住沒笑出聲,她一本正經地問︰「如何,公子覺得文筆還可以嗎?內容可有吸引人之處?」

寧襲臉色古怪,「這內容寫的是……皇上跟服侍他的小內監產生了情愫,還……還發生了不可告人的關系?」

「不錯!」裴班芙一聲大笑,「是不是很有新意?你往下看,後面劇情更加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怎、怎麼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寧襲潤了潤唇,感到口干舌燥,他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裴班芙笑了笑,「只可意會,不好言傳,公子自己看羅。」

寧襲不安地往下看,他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

皇上和安子的奸情讓太後發現了,太後要殺了安子滅口,皇上說,若要殺安子就先殺了他,他不要江山,他不要天下,他只要安子!

他們倆被太後捉奸在床,當時兩個人都月兌得精光,皇上也遣退了所有宮人,他一把堵住了安子的嘴,勾住了安子的腿,正忘我纏綿……

看到這里,寧襲差點心跳都停了,他面色慘白地吞了口口水。

該死! 書里的白女敕小內監名字剛好有個安字,這讓他十分的不舒服。

裴班芙見他氣息不穩還漲紅了臉,她微感不解,「公子怎麼了,你在生氣嗎?」

發現自己失態了,寧襲深吸一口氣,說道︰「沒有,我沒生氣,我是想問,這麼傷風敗……這麼傷心欲絕的故事,是出自何人之手?這名為『一笑而過』的作者是何人?這人都寫這類型的 書嗎?在下想拜讀這位作者其他的作品。」

此人嚴重冒犯皇室、冒犯一國之君,此人一定要捉起來重重嚴辦,不能再讓此人用文字誤導天下間純良女子的心靈和認知,否則會出大亂子!

「看來公子好似很欣賞作者,那我也就不瞞公子了。」裴班芙眼楮閃閃發亮的看著寧襲,「我就是一笑而過,這是我寫的。」

寧襲愣然一下,「你寫的?」

「是啊!」裴班芙笑逐顏開,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寧公子覺得寫得如何呀?」

寧襲突然說不出話了,怒火瞬間煙消雲散,說好的嚴辦不知所蹤,說好的冒犯瞬間化零,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愉悅的情緒……

不錯,就是愉悅,裴姑娘創作了一本以他為主角的小說,她在寫的時候,肯定是無時無刻都想著皇上這個角色,想著皇上,不就是想著他嗎?她這本 書寫了多久,就想了他多久。

這麼一想,他心境整個不同了,聲音不自覺帶上一絲輕快,由衷道︰「寫得太好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看過最好的一本書。」

「公子!」小安子小跑步過來,「小的已經將那無賴送進衙門了,也交代衙門要嚴懲不貸!」

他對寧襲眨眼楮,表示他有隱密的出示朝廷密使的令牌,讓知縣查辦。

寧襲似乎充耳不聞,他見到小安子,就想到 書中的小內監安子,他突然間面露嫌惡之色,冷冷的說道︰「你離我遠一點,不要靠近我。」

雖然認同了裴班芙的書,可他極不認同書中的情節,尤其是和小內監糾葛的部分,令他極度難以忍受。

主子那什麼眼神?小安子覺得莫名其妙。

他要保護尊貴的主子,怎麼能離主子遠一點,而且他一直貼身伺候主子,要怎麼遠離?

再說了,主子今天是怎麼了,看他的眼神很是嫌棄。

裴班芙見他們主僕突然出現了嫌隙,雖然不明原因,但她拍了拍手,笑著道︰「寧公子、安小兄弟,兩位幫了我,我想請兩位吃碗面,鎮上有家私房面館,他們做的豆腐面可絕了,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沒有什麼不可以用吃解決的,這是她娘親常說的,化干戈為玉帛的最好方法就是大家一塊兒吃頓飯,而且一定要吃美食,那干戈肯定吃著吃著就化解啦。

寧襲不假思索點頭。「好。」

小安子也是想也不想地搖頭,「不必了。」主子豈可在外用膳,還是一間鄉下地方的面館,也不知干不干淨。

裴班芙看著他們,笑問︰「寧公子要吃,安小兄弟不吃,這該如何是好?」

「你不想吃?那你回客棧等著。」寧襲板起臉道。

小安子不敢再多言,雖然不情願又滿月復委屈,還是只能乖乖跟到了小面館。

到了面館,正是午飯時間,人聲沸騰,幾乎客滿了,伙計認得裴班芙是主簿夫人,連忙給她清出一張空桌來。

小安子火速掏出帕子將木板凳擦過,又火速擦了桌面,這才請寧襲坐下,而裴班芙老早就坐下了,點了三碗招牌豆腐面。

裴班芙淺淺一笑,「寧公子貌似很愛潔呀,瞧安小兄弟擦的,板凳桌面都一塵不染了,伙計都要甘拜下風。」

寧襲眉頭皺了一下,顯然對小安子夸張的行徑很不高興,他白了小安子一眼,「他自個兒有潔癖,跟我沒關系。」

小安子更委屈了,主子究竟怎麼了?他照平常的方式伺候主子,今天主子卻好像覺得有他隨行很丟臉似的,叫他一頭霧水。

裴班芙見他們主僕瞥扭還沒鬧完,為了緩和氣氛,她笑嘻嘻地道︰「寧公子,你知道什麼人可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嗎?」

寧襲瞪視著她,心中一跳,難道她識破他的身分了?

小安子同樣受到驚嚇,普天之下,能夠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人,說的不就是皇上嗎?寧襲面色僵硬,他拿起杯盞抿了口茶,定了定神,慢吞吞地道︰「什麼人?我不知道。」

裴班芙笑道︰「是嬰兒啊,這麼簡單,寧公子都想不到嗎?」

寧襲吊在嗓子里半天的心這才落下去,卻是直愣愣的說不出話,旁邊杵著的小安子同樣三魂七魄丟了一魄,被嚇得半死。

裴班芙興致不減,又問道︰「寧公子,那你知道一個和尚打著一把傘叫做什麼嗎?」

寧襲凝神細想,卻還是想不到答案,他搖了搖頭,「叫做什麼?」

裴班芙歡呼一聲,「無法無天!」

寧襲一想,確是如此,和尚沒有發,打著傘看不到天際。

他好奇了,「裴姑娘從哪里听到這些謎題?在下從未听過。」

宮里也會在某些慶典時猜謎題,可她說的謎題他都沒听過,不但簡單又有趣。

裴班芙哈哈一笑,「這種謎題,我腦子里大概有一、兩百個,都是我娘親教我的,我只是記下來罷了。」

無禮!

小安子很想出聲喝止,可看到主子的眼神後,他到喉間的話又縮了回去。面送上來了,小安子慣常要先試吃,卻被寧襲揮開,「不必了。」

小安子又震驚了,「可是、可是您不可隨意外食呀!」

寧襲一個白眼過去,小安子縱然有再多不安也只能抿起唇,忐忑不已的看著主子一口接一口的吃面。

吃完面,裴班芙稱要回去給麥可喂飯便瀟灑的告辭了,寧襲縱有再多依依難舍也沒有任何借口可以留她下來,更沒理由跟著她回去,只能目送她離開。

裴班芙走前,大方的把自己的著作《吾皇好壞》贈與了寧襲,寧襲喜憂摻半的收下,喜的是她送書給他,憂的是他根本不想看啊,那些個情節簡直就快要了他的命,太顛覆他的認知了。

「皇上,裴姑娘都走遠了,咱們要不要回客棧了?榮王會來見皇上……」小安子見主子臉色已不像剛才那麼難看,便小聲提醒。

寧襲面色稍霽,但他不發一語的往他們落腳的客棧方向走。

小安子連忙跟上去,「皇上,裴姑娘送皇上的是什麼書啊?」

寧襲步履不停,沒好氣地道︰「你不必知道。」

小安子莫名其妙了,他到底是哪里惹主子不高興了,怎麼忽然對他陰陽怪氣的?

回到客棧不久,寧斬剛便來了。

其實他們並不是約好一塊來岐州的,是在路上投宿了同間客棧,雙方踫見都很意外,知道他們要去岐州見陸主簿後,寧斬剛便堅持與他們同行,並且坦言他也是要去見那陸主簿。

既然目的相同,沒理由不一塊走。

對于半路遇到寧斬剛,暴露了行蹤又被要求同行這一點,小安子是高興的,他自己一個人陪著聖駕離宮,雖然明知道影暗衛會在暗處保護,可他心中實在不安呀,深怕萬一皇上有個意外,他的小命會不保,可是有榮王同行就不同了,榮王絕不會讓皇上出意外,他們肯定能順順利利的回到宮里。

「如何?皇叔可見到了陸主簿?」寧襲雖然被一江春水撩動了心思,卻還是很關注他們此行目的。

「見到了。」寧斬剛自行落坐,小安子連忙恭敬地奉上熱茶。

寧襲連忙問道︰「皇叔覺得怎麼樣?此人堪用嗎?」

寧斬剛點頭,「沉穩有度,是個人才。」

寧襲很是興奮,「皇叔說是人才,那一定是人才,看來咱們來對了,此行甚有收獲。」

寧斬剛道︰「臣已令知縣安排,盡快讓皇上與陸主簿見面。」

寧襲眸中露出贊賞的神色,含笑點頭,「皇叔的辦事效率果然很快。」心道︰終于要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陸主簿了。

陸淺平接到了知縣的通知,說是此番治水有功,上頭派了人下來嘉勉,設宴在知縣府里,讓他赴宴。

他不知道上頭到什麼層級,但他知道,他的機會可能來了,若能見到高一層的人物,那麼離他治理東河的目標又近了一些。

這樣的宴會都是要攜伴參加的,他也早早告知了裴班芙,裴班芙深懂他心,自然為他高興。

夜里,夫妻躺在床上,裴班芙往他身邊蹭了過去,她靠在他肩膀上,柔聲道︰「淺平哥,咱們就抱著平常心去赴宴,若是沒法去京城也不要灰心,只要將岐河治好,遲早會有機會的。」

「你放心,我省得。」說著,陸淺平頑長的身軀一個翻身壓住了裴班芙,吻了她額頭一下,手已不規矩地掀開她的紅羅單衣,看著她凝脂般瑩白的肌膚,眼眸帶笑,「這陣子臨近汛期,我忙著,咱們也半個月沒親近了吧?今晚可不能放過你。」

裴班芙臉一紅,她杏眼含情,小手悄悄摟住他精壯的腰,抿了唇嬌羞道︰「我的小日子剛巧結束了……」

忙歸忙,他可從來不會耽誤房事,至少兩、三日便會有一次,這次相隔半個月,確實是少有的事,她也是想念他的。

自從來到岐州之後,陸淺平每日忙上忙下,跟著河工親力親為,干的都是粗重體力活,夏天更是曬得黝黑,不過身子益發結實,身上幾乎沒一絲贅肉。

裴班芙恰恰相反,來到岐州之後,她幾乎不必曬太陽,也十指不沾陽春水,肌膚養得白皙透亮,變得像溫室嬌花似的。

帳子落下,床板發出吱呀聲,床帳里也不知誰糾纏著誰,總之,交疊的身影一直折騰到大半夜方休。

隔了一會,裴班芙好不容易緩過了氣,就見陸淺平已經恢復了氣息,正側臥在她身畔,支頭看著她,面上帶著笑意。

夫妻之間的親密關系很重要,這是陸淺平一直灌輸給她的觀念,而通曉男女之事後,她也認同了他的觀念,可剛才激情之間他讓她做的事真的太讓人害羞了,她也沒想過自己會那般放浪大膽,但兩人那樣的親密又令她十分滿足……

「下次可不許你再那麼做了。」裴班芙嬌嗔的說道,臉蛋又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我的芙兒太乖了。」陸淺平笑著又吻了吻她的額頭,意猶未盡的輕揉著她的腰肢。

身為現代人,他對房事的花樣比古人高明許多,他教小嬌妻的方式是循序漸進的,兩人已成親一年多,自覺他們在房事上也磨和得很不錯,她樂意配合他,也很樂意取悅他,因此他更進一步,便逐漸解鎖了體位秘笈。

他將她摟進懷里,道︰「芙兒,你說的那寧姓公子,雖然我不樂意你再遇到他,但若下回真的再巧遇他,你必須正色地告訴他,你是婦人家,並非姑娘家。」

她畢竟涉世未深,他一听她說完全部經過,便知道那人對她有了心思。

原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沒什麼問題,但最主要的問題是出在她身上,她平常從不做婦人打扮,也不梳婦人髻,行事總是過于不拘小節,這才令人誤會了,不然哪個正常男人會想追求已婚婦人?

「人家又沒有問,我就主動說,這不是很奇怪嗎?」裴班芙實在不解,「難道要見了人就說,我已經成親啦?」

陸淺平卻是不與她說道理,只道︰「總之你答應我,你會表明你有夫君這件事,只要你表明了,若再巧遇,那人也不會再對你那麼殷勤了。」

裴班芙抗議道︰「寧公子和安小兄弟就只是好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哪里是對我殷勤了?」

陸淺平捏捏她鼻子,「兩世為人,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你听我的就是了,不要有模糊空間,不要讓人誤會。」

「哎喲,好痛。」裴班芙揉著鼻子,她看著他剛毅的俊顏,心里忽然甜甜的,「淺平哥,你老實說,你這是吃醋嗎?」

陸淺平直認不諱。「不錯,我是吃醋,我心眼很小,容不得有別的男人討好我老婆,所以你最好把皮繃緊一點,不要招蜂引蝶,讓我無心工作。」

裴班芙超級喜歡听他這種威脅命令式的情話,她覺得他這樣「很男人」,而且他很偶爾才會叫她老婆,她喜歡他這麼叫她。

「我明白了,如果寧公子再上門來,我就叫他滾。」她抱著他的胳膊笑著撒嬌。

對她來說,她眼里的男人只有一個,就是陸淺平,她的老公。

「陸太太,這就太過頭了。」陸淺平揉揉她的頭。

夫妻倆說說笑笑,又是激情過後,兩個人都乏了,很快依偎著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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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破格當京官

陸淺平難得換上了官服,裴班芙兩手托腮,眼神痴迷,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兩人乘坐府衙派來的馬車來到知縣大人的宅邸,進了廳堂,知縣劉大人和他的夫人客客氣氣地出來相迎,八扇門敞開的正廳里還坐著兩個人,陸淺平夫妻同時愣住,除了他們兩人愣住,還有另外兩人也愣住了。

「寧公子?」裴班芙訝異的看著寧襲,眨巴著眼楮。

寧襲的錯愕之色不在裴班芙之下,他看著精心裝扮過的裴班芙,腦子一時轉不過來,愣愣的問道︰「裴姑娘為何會來這里?」

劉知縣連忙上前,躬身道︰「啟稟皇上,這便是陸主簿和主簿夫人。」

聞言,寧襲一瞬間猶如被雷打中,他心儀的姑娘居然已是羅敷有夫。

陸淺平率先反應過來,原來眼前的年輕人是當今皇上,而皇上便是裴班芙口中的寧公子,看那寧公子的模樣……不,是皇上,看皇上的模樣,顯然是被芙兒是他夫人的事實嚇歪了,這也證實了他的猜測沒有錯,皇上對芙兒有意思。

「夫人發什麼愣,快給皇上請安。」陸淺平不輕不重的喝斥一聲,便拉著怔愣的裴班芙,一撩袍角跪了下去。

「微臣和拙荊叩見皇上!」

裴班芙雖然跟著陸淺平跪下去,可她還在恍神。

寧襲回過神,適才他已經失態了,可不能再失態,他清了清喉嚨,抬了抬手,五味雜陳地道︰「陸卿和陸夫人平身。」

陸淺平起身,他把手伸給還跪著的裴班芙,裴班芙連忙拉著他的手站起來,這自然不過的一幕落入寧襲眼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神情古怪的看著裴班芙,她居然已為人婦?他還是不敢相信,若是婦人家,為何做姑娘打扮?以致他想都沒想過她已經成親,還一心喜歡她……

寧襲皺眉,手捏得死緊。

「陸主簿,這位是榮王殿下。」劉知縣在陸淺平起身後,接續著介紹。

陸淺平對于會在這里見到前幾日在河堤邊向他討教的先生,也是訝異不已,見那人與皇上平起平坐,便知曉他身分必定尊貴,卻沒想到他居然是皇上的叔父榮王。

榮王的存在舉足輕重,他是先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在先帝駕崩後,他是輔佐少年皇帝的重要推手,最重要的是,他並無奪位之心,如今皇帝羽翼漸豐,他便放手讓皇帝自己做。

如此說來,那日在河堤相遇並不是偶遇,榮王是特地去見他的,而皇上會去他家里被麥可咬到,也不是巧合,是去尋他的。

思及此,他心念微動,當朝的兩個大人物移樽就教到這小地方來,沒有別的目的,肯定是因為他治好了岐河,他們都是千里迢迢專程來見他的。

很快想通之後,他照禮法拱手施禮,「下官見過王爺,那日失禮了。」

「不必多禮。」寧斬剛看著陸淺平歉然道︰「當日沒有告知本王身分,陸主簿海涵。」

陸淺平微微一笑,「王爺客氣了,是微臣眼拙,未能認出貴人。」

寧襲沉默地听著他們說話,他面容緊繃,垂著眼眸,端了旁邊的茶來喝,他在心里直嘆氣,悶悶不樂的打量著陸淺平,心情極是復雜。

這家伙不卑不亢,全然沒有一般人初見帝王的誠惶誠恐,他寵辱不驚,眼神剛直澄澈,沒有暗露喜色,彷佛見到他這個皇帝是很稀松平常之事。

那是自然的,陸淺平身為一個現代人,他懂得東西比寧襲多太多了,他的眼界更是寧襲永生永世都追趕不上的,在他眼里,寧襲雖然是大岳皇帝,可就像他在古裝劇里看到的人物一樣,對他來說,就是個演員。

「陸卿,朕已听榮王說過,你對治河有獨到見解,你的見解朕亦十分認同。」寧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命令自己不許公私不分,暫且將兒女私情擺在一邊。

陸淺平當仁不讓地道︰「若是皇上信任,微臣想去東河看看,是要加寬河道還是河道緊縮,能不能整治,具體如何都要看過才能評估,但不管哪種方法都是工程浩大,耗時久長,只是修一段河道可無濟于事。」

事襲連連點頭,「陸卿說的不錯,朕與陸卿想法不謀而合。」

河工乃是極險之處,陸淺平能自請任職河工,親自參與河堤修繕︰心性非一般人能及。他有一個好臣子,可他的心情好生失意,後宮雖有皇後和嬪妃數人,可都是朝野權謀之下,為了鞏固皇位冊封的,他從未對她們任何一人心動,從未對誰起過追求之心。

或許是這本來就是屬于他的東西,她們又都爭相討好他,巴不得他的恩寵,他又怎麼會想去追求?

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裴班芙特別嗎?是因為她不知道他身分,以平常人待之,他在她面前才格外自在嗎?

然而現在都沒必要知道了,她是他臣子的妻室,他還能做什麼呢?只怪相見恨晚,原先他想帶她回宮的念頭也要立刻打消,從此以後不能再想。

陸淺平與裴班芙離開知縣府邸時,已初步商議好了他要進京治東河,裴班芙從頭到尾沒機會為自己對皇上的不敬請罪,不過她感覺也沒人在意就是。

兩人上了府衙馬車,她把臉往陸淺平面前湊過去,「淺平哥,寧公子是皇上,這事我現在還無法相信,你快捏捏我的臉。」

陸淺平毫不客氣地捏了一把,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惜了我家芙兒,原本有進宮為妃的希望,因為太早嫁給我,如今倒是白白錯失機會了。」

「你在說什麼呀淺平哥,我跟寧公子只是朋友……」她吐了吐舌,「當然現在不是了,不敢是。」

「總之,現在開始,把寧公子這個人從你腦子里徹底去掉,沒有什麼寧公子,只有皇上,往後再有機會見到皇上,必須拿出十二分的恭敬,免得招惹了皇上不快,禍及家人。」

他這是在給她洗腦,讓她跟寧襲保持距離,自古以來,皇帝搶臣子之妻的事不是沒發生過,他必需要防患于未然。

「你放心吧淺平哥,現在知道他是皇上,我哪里敢再跟他說話?自然是有多遠避多遠。」裴班芙一臉理所應當地道。

她想到麥可咬了皇上,不由得打了個激靈,皺眉道︰「淺平哥,要是我們被降罪,那鐵定是麥可害的,它可能是全天下唯一咬過皇上的狗。」

陸淺平笑了,「我想皇上不會與一只狗計較的,若是皇上與一只狗計較,傳出去也未免有失君威。」

很快的,接替陸淺平的新任主簿來上任了,陸淺平帶著裴班芙回到半月城,在那之前,王意君已經先回去了,因為王老爺不慎摔斷了腿,傷勢頗為嚴重,他一接到消息便急匆匆趕回去,裴班芙讓他給桃子帶口信,讓她回裴家等他們即可,不必再回岐州了。

兩人回到半月城,正巧趕上給裴一石祝壽,葉東承、王意菱、王意君也來祝壽,還帶來了好消息,王家已同意讓葉東承、王意菱訂親。

「你們成親時,我們應該是沒法回來喝喜酒了。」裴班芙告知他們不久後將會去京城一事。

兩人得知陸淺平得償所願,也很替他高興。

「你們不能回來,那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去京城找你們玩呀。」王意菱不以為意,趁著男人們在把酒言歡時,她拉著裴班芙到房里講悄悄話。

「你們成親那麼久了,你肚皮怎麼還沒動靜?」

裴班芙噗哧一笑,「娘都沒催了,你催啥呀?」

「我是替你急啊。」王意菱忍不住彈了好友額頭一下,「等淺平哥到了京城,升了官,到時少不得要納幾個妾室姨娘,要是讓妾室先懷上孩子,看你怎麼辦!」

裴班芙朝好友扮鬼臉,「你少胡說八道、危言聳听。」

嘴上說胡扯,事實上,王意菱的說法讓裴班芙肩膀都垮下來了,她終日悶悶不樂、郁郁寡歡,想到陸淺平要跟別的女人行房,跟別的女人做那些對她做的親密事,她在心里狂嚎,想死的念頭都有了。

她這樣,是不是太善妒了,太不符口婦德了?

晚上,雲雨過後,她滿眼糾結的躺在陸淺平懷里,悵然若失的問道︰「淺平哥,等到了京里,你升了官,就一定要納妾嗎?」

听到這話,陸淺平皺了眉頭,「誰告訴你的?」

裴班芙心中一陣惆悵,「意菱說的呀,她說等你升了官,便要納幾個姨娘妾室,我再不給你生孩子,我就完蛋了。」

陸淺平好氣又好笑,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不會完蛋,因為我永遠不會納妾,我這輩子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真的嗎?」裴班芙不管自己未著寸褸,她迅速坐了起來,瞬也不瞬地盯著陸淺平看,眼眶里滿含著淚水,有些哽咽地道︰「淺平哥,你當真不會納妾?」

陸淺平很是心疼,他拉了她的手讓她躺進自己的臂彎里,拉起被子蓋住她的身子,正色道︰「你娘親教了你那麼多,該教的、不該教的都教了,就沒說過我們那里是一夫一妻制,沒有納妾這回事嗎?」

裴班芙搖頭,「娘親沒跟我說過這個,估計是想不到我能遇到一個跟她一樣來自現代的男人,要是跟我講了,怕我會心存向往,看不上這里的男人。」

「或許是如此吧。」陸淺平看著她,眼眸很是堅定,「總之你記住,我的腦袋里不存在納妾這回事,我也一點都不想享齊人之福,齊人之福不是福,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裴班芙潤了潤唇,「可是淺平哥,我們成親那麼久,我的肚皮都沒動靜,萬一我生不出孩子來怎麼辦?到時你還是得納妾,不然我可沒法向娘交代……」

陸淺平淡淡地道︰「生不出孩子,也有可能是我的問題,若是我的問題,納再多妾室也是無用。」

這話讓裴班芙心頭一驚,再度坐了起來,「你說什麼啊淺平哥,生不出孩子怎麼會是你的問題?你是男人,男人又無法懷上孩子。」

陸淺平跟著坐了起來,他笑道︰「看來這題你娘親又沒教你了,應該也是覺得將這觀念灌輸給你,對你毫無助益,所以沒跟你談。」

若是他沒穿越而來,她嫁給了這里的男人,若懷不上孩子,她叫板可能是男人的問題,肯定會被休掉,怕是她爺爺和她爹也不能認同她的說法。

他正色道︰「芙兒,不孕癥在男女雙方的比例相當,男人有問題的機率更高達一半,有許多先天的病癥會造成男人不孕,但我沒法一一跟你解釋清楚,你只要知道,若是咱們懷不上孩子,並不全然是你的問題,也可能是我的問題,所以我不必用納妾來解決孩子的問題,因為沒有必要,況且咱們現在還算新婚,我想享受兩人世界,暫時不想要孩子,我會對我娘說清楚,你不必出面。」

裴班芙踏實了,雖然她實在好奇,男人不孕的原因究竟有哪些,很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可她肯定听不懂,問了也是白問。

「淺平哥,你坐過『飛機』嗎?」她好奇問道。

陸淺平微微一笑,「當然坐過,我常搭飛機,我的工作需要常出國。」

裴班芙不由得心生向往,「飛機真的是巨大無比的鐵在天上飛?那巨鐵長得跟鳥一樣,有翅膀的,能載好幾百個人?可以飛很遠,飛上一日一夜?」

陸淺平點頭,「你娘說的不錯,她應當也常搭飛機,從你娘的家鄉到你名字的班芙小鎮是需要搭飛機的,不然到不了。」

裴班芙眨了眨眼楮,猶是百思不解,「淺平哥,究竟那飛機是怎麼做出來的?」

陸淺平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其實飛機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網路,不管距離多遠,只要有網路,透過設備,都能看到對方,都能說上話……」

這一夜,陸淺平給裴班芙講了許多關于現代的科技進步,直到她听到都打盹了,兩人方才歇息。

半個月後,朝廷的派令到了,陸淺平由正九品的外官破格任用,一躍為從三品的京官,官拜工部左侍郎,專職治理東河。

這是多大的榮耀啊!陸慕娘喜極而泣,雖然從三品的京官遠遠比不上他原來的身分,但足夠了,真的足夠了,她此生已經圓滿,沒有別的願望了。

另外,陸淺平接到了榮王的親筆信,告知他在京城的宅邸已經備好,一切俱全,就等主人到,他只要人到就行了。

他听說榮王在大岳朝的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想對他倒是親切,阿緯說他和榮王容貌相似,事後他想了一下,確實有相似之處,不過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何其多,他與榮王有些相似也不奇怪。

他給寧斬剛回信,確認了赴京日期後,便對陸慕娘說道︰「娘也收拾收拾,帶上必要用品和衣物即可,其余的,到京里再添購。」

「我也要去?」陸慕娘很是意外,她以為像上次一樣,他去岐州,她留在家里就好。

陸淺平正色道︰「京城不比岐州近,一般馬車的速度,來回至少也要兩個月,況且這一去可能會在京里待上數年,娘還是同去為好。」

陸慕娘一听便猶豫了,若是不去,好幾年看不到兒子,若有了孫子,她也看不到,況且事情都過去快三十年了,現在京城還有認得她的人不成?

不可能,她又不是什麼人物,渺小如她,哪里會有人將她記掛快三十年之久?

于是她點頭了,答應隨陸淺平一起去京城。

京城里,真的沒有人將某個自認渺小的女子記掛快三十年嗎?

榮王府里,這陣子寧斬剛開口閉口便是即將上任的工部左侍郎陸淺平,听得眾人耳朵都快長繭了,尤其是榮王妃,十分不以為然。

她派去的探子沒能找到陸淺平師承何人,自然沒法將人帶來,據探子的回報,那陸淺平過去是個傻子,說有什麼人教過他治河,還真沒有。

一個傻子卻將岐河治好了,又令榮王十分折服?

而且她暗中得到一個消息,皇上也跟著去岐州,皇上在那里與寧斬剛一起秘密接見了陸淺平。

這些事,寧斬剛對她只字未提,像是在提防著她似的,她知道寧斬剛對她沒有信任,可他需要做得這麼明顯嗎?

他離開京城去岐州,這件事趙姨娘知道,而她這個王妃卻不知道,她被嘔得差點吐血。

然而在寧斬剛回到王府之後,她也只是笑著提起,「王爺這回悄悄去岐州也沒知會我一聲,不然讓華兒跟著去多好,肯定能學到什麼。」

寧斬剛卻冷淡地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去干什麼,華兒跟著又能學到什麼?」

他原來沒那麼厭惡她,既然娶她過門,他也想與她相敬如賓,但是她把青青弄走了,生死不明,他遍尋不著,所以他無法原諒她,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王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榮王妃勉強笑道︰「王爺做事一向周嚴,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去岐州做什麼,估計只是不想讓我知道罷了。」

寧斬剛並沒有否認,淡淡地點頭,「皇上給陸侍郎賜了宅邸,可見對陸侍郎的重視,待他來京,我會請他來做客,到時你跟陸夫人好生親近。」

榮王妃袖里的手收緊了,她暗自咬牙不已,對他這沒有否認不想讓她知道的態度自然是恨極了。

前幾日,她回了娘家一趟,與她父親商議許久,也有了初步的結論。

她父親任秉震乃是當朝右相,明白皇上求才若渴,一心期盼借由治理好東河來向天下人立威,她爹說,皇上不過是在做徒勞無功之事,那什麼河道主簿,不過是治理好區區岐河,她爹還不看在眼里。

她爹說,擁有皇室血統的寧斬剛坐皇位綽綽有余,那身為嫡子血脈的華兒有什麼理由不能稱王?

東河引得民怨極深,日積月累的令百姓怨聲載道,再適時地讓河水泛濫,人民流離失所、貪官污吏環伺,遲早會官逼民反,皇位也會岌岌可危,到時再由華兒治好東河,解決河患,自有她爹安排好的人擁立為王,而無能的皇帝也不得不退位……

想到這里,她打了個興奮的戰栗,比起她的兒子坐上寶位,看到寧斬剛一路扶持的皇帝下台她更痛快。

宮里,有個人變得有些奇怪,他患得患失、無心朝政、經常看著奏折出神,還命人將花束曬干了掛在御書房,有時看起來十分惆然,有時很矛盾糾結,有時又顯露出焦慮,他已經有月余不曾召寢,這個人自然就是寧襲了。

皇上的不對勁,敏銳、聰明、貼心的皇後很快就察覺到了,皇上雖然不好,可因為皇上目前還未有子嗣,為了皇室開枝散葉,有其應盡義務,該召寢的時候,他還是會行禮如儀,可是他一向的規律變了,這便很可疑了。

皇後凝眉沉思之後,她召來了小安子。

小安子是打小伺候皇上的,這回又跟著皇上出宮去了岐州,問他肯定沒有錯。

「小安子,皇上在岐州可有什麼特別之處呀?」皇後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沫,抿了口茶,她溫和的看著小安子,像在閑話家常一般。

「特別之處嗎?」小安子對鳳儀宮並不陌生,皇後經常召他來問皇上的日常起居,他在這里很是自在,他想了想回道︰「沒什麼特別之處……啊!有了,奴才想到了一件事。」

「哦?」皇後抬眼淡定地看著小安子,問︰「什麼事?」

小安子直白道︰「皇上叫狗給咬了。」

「什麼?咳咳!」皇後嗆到了,她鳳眼微睜,「你說皇上被狗咬了?怎麼回事?你是怎麼保護皇上的?」

「並非奴才保護不力!」小安子喊冤,「那只狗是陸主簿……陸侍郎的夫人養的,皇上闖進陸侍郎家里,讓那只狗給咬了。」

皇後面容精致的小臉十分嚴肅,她端正神色,道︰「皇上沒怪罪嗎?」

小安子搖了搖頭,說道︰「非但沒怪罪,皇上還留下來用膳,與那陸夫人有說有笑的,氣氛十分融洽。」

「是嗎?」皇後心思細膩,總覺得哪里不大對勁,「皇上只與陸夫人有說有笑?陸大人當時在做什麼?」

小安子解釋道︰「當時陸大人並不在,奴才與皇上去尋陸大人的住所,奴才肚子疼去借茅房,皇上誤打誤撞進了陸大人家里,當時並不知道那是陸大人家,也不知道那女子是陸夫人。」

「原來如此。」皇後含笑點頭頭,又接著問道︰「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

小安子撓撓頭,「還有件事比較不尋常,可小的想不出那是否跟岐州之行有關。」

「哦?」皇後娘娘一臉的感興趣,「什麼事呀?」

小安子道︰「打從岐州回宮之後,皇上便經常在看一本書,那書名特別奇怪,叫做《吾皇好壞》,皇上看時總不許旁人打擾。」

「這樣啊?」皇後瞬了瞬眼眸,饒富興味的問︰「那本書是什麼人寫的?」

小安子搓著光潔的下巴想了想。「好像叫做什麼『一笑而過』的。」

一笑而過?皇後站了起來,她露出格外溫和的笑容,「小安子,後日皇上要去祭天大典,五更天便會離宮,你能想個法子把那本書偷出來給本宮看一看嗎?」

小安子連忙點頭道︰「奴才遵旨,奴才一定辦到!」

皇後慢慢啜著茶,出于女人的直覺,她認為問題就出在那陸侍郎的夫人身上。

她和皇上可是青梅竹馬,她很了解皇上,皇上對後宮嬪妃都很冷淡,不可能和個陌生女子有說有笑的用膳。

「對了,小安子,那陸夫人長得可美?」她唇角微彎,眼角帶笑的看著小安子。

小安子不假思索地道︰「是頗美……呃,哪有娘娘您美,那陸夫人就是個有一點點美的普通民婦罷了,不值一提。」

聞言,皇後勾唇笑了,「本宮明白了,你下去吧。」

小安子一听,彎著腰,恭敬地告退了。

年輕的皇後看著窗子外碧空如洗的藍天發呆,朵朵白雲在藍天上飄蕩著,好生可愛。「娘娘在想什麼呢?」貼身大宮女勉娥走了過來,輕聲問道。

主子立定志向要做大岳朝上名留青史的皇後,因此她表現的一直很大度、賢惠,她親自給皇上挑人,各宮嬪妃該賞的她都不會吝嗇,也從來不對付嬪妃們,她的目標是後宮和樂融融,不讓皇上為了後宮操心。

「我在想,若那陸夫人還是姑娘多好,就能馬上將她接進宮來,一解皇上的相思之苦。」在自小一起長大、情如姊妹的勉娥面前,她就不自稱本宮了。

奪臣之妻的事自古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她知道寧襲不可能會做這種事,可就是這樣才糟,這麼一來,那個陸夫人就會永遠留在皇上心中,變成一個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朱砂痣。

「皇上應當了解娘娘的好才是。」勉娥嘆氣,「像娘娘這麼好的妻子去哪里找?」

皇後轉眸一笑,「皇上雖然不是多情之人,可我們兩個私下相處的時候他待我很好,從來沒說過一句重話。」

只是,皇上也從來不會對她魂牽夢縈,沒對她犯過相思病,誰讓他們從小訂親,時候到了便成親。

她對他而言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是很自然的存在,是為了鞏固皇位的聯姻,連喜歡都沒喜歡過,又哪里談的上戀慕和相思?

「勉娥,等陸侍郎入京安頓好,你安排安排,讓陸夫人進宮來喝茶,我想要見見她。」

「娘娘這又是何必?」勉娥又嘆了口氣,眼中淨是無奈。

皇後嫣然一笑,「見了陸夫人,興許能夠了解皇上對女子的喜好,下回選秀時也能有個目標,找個皇上喜歡的人,讓皇上不那麼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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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00:10: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京城的香餑餑

恍若隔世啊……

陸慕娘透過馬車窗看著外頭,京城的街道是那麼陌生,她打小是在京城長大的,此刻窗子外飛掠而過的大街小巷、屋瓦房舍、商家店鋪、酒樓茶館皆已與她記憶中的不同。

看陸慕娘心緒雜亂,一臉的唏噓與感慨,裴班芙覺得奇怪,怎麼婆婆進了京城不像她這般興奮躁動呢?她彷佛回到舊地似的,輕蹙著柳眉,眉間有著淡淡的輕愁,分明是個有故事的。

「娘,京城好大,感覺咱們像土包子進城了,叫人心里好生不安。」裴班芙親曬的拉著陸慕娘的手,故意笑嘻嘻地道。

陸慕娘拍了拍她的手,道︰「京城再大也不過就是塊地,沒什麼可怕的。」

裴班芙老實地說道︰「娘,我怕的是日後要與那些官夫人往來,我從沒學過那些禮儀,我怕我做不來,也怕被人笑我出身低微,連累了淺平哥。」

她向來是有自信的,可是京城里的達官貴人有多少啊,官夫人都是名門世家、大家閨秀出身,她怕自己只是村長家女兒的身分讓陸淺平被人嘲笑。

「你若不想來往便不要來往,誰也勉強不了你。」陸慕娘說的直接。

裴班芙往陸慕娘身上靠去,撒嬌道︰「娘,您待我真好。」

陸慕娘柔聲道︰「芙兒,娘看著你長大,是真的把你當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果你做那些事會不開心,你便不要去做,娘相信淺平也會這麼說。」

夫君和婆婆都是她的靠山,感覺好踏實!不過她想知道的不是這個,而是娘有什麼心事,是不是有什麼煩惱?

她看著陸慕娘,嚴肅的開口,「娘,我有個問題想問您,您能老實告訴我嗎?」

陸慕娘慈愛的看著她,「你問吧,娘什麼都告訴你。」

她一直覺得裴班芙是個有福氣的,是兒子的福星,打從他們兩個人相知相許之後,兒子就一帆風順,求什麼得什麼,以前傻不隆咚的不認得人,現在都能進京當官了,說裴班芙是陸家的貴人也不為過。

「那麼我問羅。」裴班芙潤了潤唇,道︰「娘,您以前來過京城嗎?」

陸慕娘嚇了一跳,頓時結巴起來,「芙兒,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猜對了!」裴班芙抿嘴一笑,「娘,您的表情透露了一切。」

陸慕娘還以為她知道什麼,原來是猜的,她松了口氣,輕描淡寫地道︰「我在京城住過一段時日。」

「不止是這樣吧?」裴班芙單刀直入地問︰「娘,淺平哥的父親是不是在京城里?」

陸慕娘身子似是抖了一下,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裴班芙咧嘴一笑,「猜的。」

陸慕娘感覺到額上有冷汗流下,她強裝鎮定問道︰「你怎麼會這樣猜測?」

如果芙兒猜得出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猜得出來?她會答應進京是因為她認為沒有人記得她,她老了,容貌也跟當年有所變化,她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才會答應進京,可如果兒子的身世被揭開那就不一樣了,他們母子可能會性命不保,就像當年一樣……

思及此,她打了個冷顫,「芙兒,你不要問了,不要再問了……」

裴班芙見陸慕娘反應那麼大,臉色那麼蒼白也是嚇了一跳。

看來陸淺平的父親是陸慕娘心中永遠的痛,不知是那個男人負了她,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使得她一個弱女子得帶著年幼的孩子到異鄉生活,而且都過那麼久了,提起來她還會顫抖,內情肯定不簡單。

她連聲安撫道︰「我不問了,娘,我不問了,您鎮定點。」

她不問,但她可以暗中調查,也可以跟陸淺平一塊找線索,畢竟現在的陸淺平不是原來的陸淺平,他對自己的身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反應,調他的身世是為了陸慕娘,得要知道陸慕娘在怕什麼,他們才能有所防備,總不能讓陸慕娘在京城生活得提心吊膽,他們是讓她來享福的,可不是要她來受罪的。

馬車到了月桂坊,眼前便是氣派的侍郎府,門楣上黑底大字匾額提著端端正正的「陸宅」兩字,透著將相府邸的巍峨大器,入目極是舒心。

陸淺平看了很是滿意,裴班芙微微笑著,阿緯和桃子則歡天喜地的談論著新府邸。

一行人依序下了馬車,有個約莫五十上下、穿著體面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見到陸淺平時他先是微微一愣,跟著連忙恭敬的施禮,「老奴周興,是府里的管事,見過大人。」

陸淺平知曉這是寧斬剛為他安排的大總管,可以信任,他微微一笑,誠摯地道︰「周管事莫要多禮,我與家人初來京中,以後府中諸事就有勞周管事了。」

雖然他不認識這位周管事,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他相信榮王,便也相信榮王挑選的人。

說來奇怪,也不知為何,明明才見過榮王兩次面,他卻莫名的信任對方。周興又是一禮,「大人客氣。」

太奇怪了,這位陸大人長得和榮王也太相似,說是父子都會有人信。

陸淺平原本只是個小小的主簿,如今調來成了京官,皇上還破格賜了私宅,這都是恩寵,誰不知道這算是一步登天了,王爺派他來總管侍郎府,絕不是低降,反而是重用,這位陸侍郎將來肯定前途無量,他只要好好盡責,將來也能沾光。

思及此,周興更加恭敬地道︰「大人,晚上皇上在宮里設宴,要召見您和夫人,眼下時間有點緊迫,怕是稍作歇息,洗漱更衣後便要出發了。」

陸淺平點點頭,後頭的裴班芙也听到了,對于進宮這件事她頗為緊張,可想到皇上是她認識的人又沒那麼緊張了。

倒是裴班芙身邊站著的陸慕娘面容緊繃,她緊緊掐著手中的帕子,緊抿的唇似乎還微微顫抖,那人是皇親國戚,淺平這番進宮,不會遇到他吧……

皇帝專程設宴召見區區侍郎,這件事簡直令人難以想像,說是破天荒也不為過。

宴席設在御花園,這是寧襲的私心,他想,裴班芙愛干燥花,那麼肯定也是愛花的,他想讓她看看百花齊放的御花園。

皇後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可以見到裴班芙,人家前腳才剛到京里,皇上這後腳就把人召進宮來,果然是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而且宮里有品級的宮妃都沒讓她們來,只準許她這個皇後參與宴會,可見他多不想讓心上人對他有不好的感覺,委實是用心良苦。

不過,當她一看到陸淺平和裴班芙時,她便曉得皇上完全沒機會了,人家小夫妻恩愛的很,望進對方的眼里都有愛,皇上怎麼插得進去?

這一晚算是賓主盡歡,寧襲沒有失儀,他只專注和陸淺平說話,彷佛沒看到裴班芙般,可以說他演得過頭了,也可以說他把持住了。

就在這一片君是君、臣是臣的祥和之中,皇後唇畔勾起微笑,不輕不重的開口了——

「陸夫人,本宮听說你有條大黃狗很是可愛,名叫麥可是吧?麥可此番可有隨同來京?」

裴班芙原先對進宮之事有些忐忑不安,但進宮之後發現也沒那麼恐怖,皇上她是認得的,席上也沒別的達官顯要或後宮嬪妃,皇後為人又很是親切,問話也極為家常,因此她就沒那麼緊張了。

「回娘娘的話,麥可也跟著來了。」裴班芙微笑道︰「不過長途跋涉,它也累壞了,此時應當在睡了。」

听到這個話題,寧襲不自覺地暫停和陸淺平的深入談話,視線移到了裴班芙身上。

他的表情微微訝異,下意識地問︰「麥可也來了嗎?」

裴班芙心無城府地笑道︰「是呀,如果皇上想見麥可的話,可以去我們府里見它。」

聞言,陸淺平有些無言,他低聲輕喝阻止,「芙兒!」

裴班芙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她怎麼叫皇上去家里看條狗呢?

她連忙道︰「妾身失言了,請皇上恕罪!」

寧襲卻還沒反應過來,因為他不覺得裴班芙叫他去府里看麥可有什麼不妥,又怎麼構得上是罪?他們只是在聊天罷了,他喜歡跟她聊天,況且他也想去看看麥可,她為什麼突然那麼緊張,好像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這邊皇後已一笑置之,「陸侍郎莫要緊張,陸夫人坦白直率,本宮很是喜歡,日後多多進宮來陪本宮說說話,也跟本宮講講岐州和你們家鄉的風土人情。」

陸淺平目光一閃,這正是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他直視著皇後,格外恭謹地道︰「拙荊見識淺薄,怕污了皇後娘娘的耳朵,還是待在家中侍奉家母為好。」

皇後自然听出這是明明白白的拒絕,不過她也不生氣,而是笑吟吟地說著,「陸夫人哪有陸侍郎說的那般,本宮倒覺得陸夫人有趣得緊,腦中天馬行空,都是旁人想不到的東西,比如那本《吾皇好壞》吧,本宮就覺得十分別出心裁,寫得極好,今日能見到『一笑而過』本人,本宮可是期待了許久。」

听到這里,陸淺平眼神不明,而寧襲卻身子微僵,臉色黑如鍋底,偷偷瞪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則目光飄忽,瞄瞄天上,瞧瞧鞋尖,就是不敢看聖上主子。

見狀,寧襲心里也有數了,不消說,肯定是這小子干的好事,皇後看了話本,還神通廣大地查出「一笑而過」是裴班芙。

「娘娘還看了妾身寫的話本?」裴班芙雖然有些小局促,但她的表情是受寵若驚的。

皇後笑道︰「還看了好幾遍呢!對書中許多情節都回味再三,舍不得放下,若不是要還給皇上,本宮還想多看幾遍。」

裴班芙眼楮倏地亮起,高興地道︰「那還不簡單,妾身送一本給娘娘,娘娘想看多久就看多久,要是娘娘喜歡,妾身其他作品也可以一並各送娘娘一本。」

對于這發展,陸淺平微微蹙眉,但他也沒再插嘴阻擋裴班芙和皇後親近。

根據他的判斷,皇後是看出了皇上對芙兒有意,但皇後並不想對付芙兒,所以他也暫時按捺下來。

皇後微笑道︰「那本宮就不客氣了,因為本宮實在喜歡。」

今日一見,她明白皇上為何會對裴班芙情有獨鐘了,裴班芙身上有種單純不造作的氣質,不會刻意討好他們這對帝後,也不會畏畏縮縮,連她都喜歡裴班芙了。

而她說喜歡看裴班芙寫的書也不是假的,她是真的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看到皇帝壓倒安子在床的那段,她看得咯咯直笑,樂不可支,甚至想像起皇上看的時候是哪種表情。

今日她認證了裴班芙確實招人喜歡,可惜了,裴班芙已是名花有主,他們家皇上只能繼續單相思了。

皇上大動作宴請陸侍郎夫婦之事,翌日便在京中傳了開來,這無疑是對陸淺平的加持。

一夜之間,陸淺平成了京城新貴,成了朝野權貴人人想結交的對象,送上門的賀禮更是不計其數,不過他並沒有被沖昏頭,依然做自己的事,府里安頓好了之後,他便帶著阿緯去了東河勘驗。

然而榮王府里有個人對陸淺平有意見,說有意見是客氣了,他是十分的不以為然,那個人就是寧藏華。

「不過是治好了岐河,是不是他治的還不知道,皇上就對他青眼有加,實在可笑。」寧藏華哼道︰「父王也是,整日贊賞那廝才華出眾,是可造之才,說的好像那廝才是他的兒子,叫人听了不爽快。」

榮王妃警告地看了兒子一眼,「華兒,你說話小心些,現在是在你外祖府里,你才可以肆意妄言,若是在王府里,關于那陸淺平的不是,你一個字都不要提,免得惹你父王不高興。」

「不高興又怎麼了?咱們又不靠他。」書房里,任秉震抬眼看著女兒和外孫,目光沉沉地道︰「華兒是要登大位的人,從現在開始,不要著眼于那無用的世子之位,即便當上世子又如何?還不是只能做個王爺,有什麼好爭的。」

寧藏華一時听不明白,「外祖,您說的大位是什麼?孫兒愚昧,無法領略。」

听到這話,任秉震掃了女兒一眼,「你還沒告訴華兒?」

榮王妃搖了搖頭,「女兒以為還不是時候。」

「怎麼不是時候了?」任秉震沒好氣的給了她一個白眼,瞪著他們兩人道︰「現在若不是時候,要等皇上毛長齊了,翅膀長硬了才是時候,才來推翻他嗎?」

寧藏華一听,頓時震驚不已,再一想外祖方才的話,他心髒不爭氣的狂跳了起來,「外祖,您的意思是……」

任秉震目光灼灼地道︰「華兒,你身上流著寧任兩家的血,你是最適合做皇帝的人,除你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听到這里,榮王妃低下頭,默不作聲,要是她父親知道華兒不是榮王的骨肉,可能會在這里劈死她,這個秘密,她說什麼都要帶進棺材里。

然而,什麼都不知道的寧藏華听了卻是一陣狂喜,「可是孫兒何德何能?孫兒怎能擔此大任?」

他一心一意只想爭世子之位,從來沒想過做皇帝,可是今日被外祖這麼一提,莫名的,他野心出來了,是啊!誰說他只能做王府世子的?他的才能絕對不止于此,他能做皇帝,大岳朝的皇帝!

任秉震目光在寧藏華臉上流轉一圈,問道︰「華兒,你的意向如何?」

寧藏華兩眼放光,中氣十足、恭恭敬敬地道︰「孫兒願意!」

任秉震勾唇道︰「華兒,這幾日你便向你父王主動提出要去修治淼河,淼河雖然不比東河浩大,卻也是個年年治不好的地方。」

寧藏華卻是愣住了,「可是孫兒不會治河呀。」

任秉震嘖了兩聲,道︰「你還不明白嗎?治河要看人,只有不對的人,沒有治不好的河。」

寧藏華頓時茅塞頓開,喜上眉梢地道︰「孫兒明白了,多謝外祖提點!」

榮王妃蹙著眉,有些擔心地道︰「父親,如此真的可行嗎?若是不成功,那可是謀反的大罪……」

聞言,任秉震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大好看,「若不是你沒用,這麼多年了還是拿不住寧斬剛的心,無法唆使他親手將皇上拉下來,為父又何須冒險?」

榮王妃低眸不語。沒錯,是她不小心流露了嫉妒之心和佔有欲,她將青青弄走了,以致她跟寧斬剛無法再同心。

其實青青原來就是安排好了要給寧斬剛為妾的,只不過還不等她安排,他就愛上了青青,他眼中的憐惜和寵溺不曾對她表露過,這使得她無法忍受,沖動之下做了躁進的決定,這點,確實是她做錯了,她應該以大局為重。

自己的情愛算的了什麼,她會嫁給寧斬剛為續弦,就是為了任家百年的榮華富貴,現在她成了任家的罪人,她得將功贖罪。

「父親,咱們也不能不防那陸侍郎,若是他真有通天本領將東河給治好了,成了皇上的護身符……」

任秉震卻哼了一聲,「毛頭小子有何好懼?為父輔佐了大岳朝三朝的君王,都無人能將東河治好,那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會有辦法?」

听到這話,榮王妃應和道︰「父親說的極是。」

任秉震冷笑一聲,道︰「你們放心好了,我已備好了套子在等他,只要他自己跳進來,就絕對跳不出去,不但跳不出去,還會被綁住手腳,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午後的御書房里,寧襲一心兩用,一邊批著奏折,一邊跟面前的寧斬剛說話,這種模式他們這對君臣兼叔佷已經維持多年了。

一開始,寧襲初初登基,對奏折很陌生,更不明白上頭寫的是什麼,寧斬剛雖然是臣子,但更是嚴師,他就站在御桌前,背著雙手,紋風不動地盯著他批閱,稍有錯誤便會立即指正,讓寧襲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連呵欠都不敢打一個。

如今寧襲已經對批閱奏折十分孀熟,但他喜歡用這種方式讓寧斬剛知道朝中大小事,因此他們還是維持著此一模式。

每日下午,寧斬剛總會在御書房待上兩個時辰左右,只不過今日多了一個人,那人站在寧斬剛身側一步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扭來扭去,像身上長蟲似的,說有多瞥扭就有多瞥扭。

寧藏言一臉的苦悶,他不想來的,可他父王最近去哪都要捎帶上他,他也很無奈,今天連御書房都帶他來了。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來這御書房有何用處,對他們談的話,他一個字也听不懂。

寧藏言身為榮王府世子,身分貴重,可他性格粗枝大葉,根本不知禍將降臨,他是知道寧藏華在覬覦他的世子之位,可他並不以為意,他覺得自己的世子之位是牢固的,畢竟他是前榮王妃所出的嫡子,沒人的身分越得過他,除非他死了,不然他的世子之位牢不可破。

可寧斬剛不那麼想,他素來敏銳,知道任家在動作了,他猜測任家的目標是他的長子,因此他刻意將寧藏言帶在身邊,好叫圖謀不軌之人不敢輕舉妄動,這也宣告了寧藏言的世子之位很是穩固,讓閑雜人等不要再打世子位置的主意。

然而寧藏言不明白寧斬剛的用心良苦,只覺得跟在父親身邊是件苦差事,時時被訓,時時挨罵,再這樣下去,他還沒當上王爺就會因為心疾往生了。

「朕听說陸侍郎已經從東河回來。」寧襲開口道。

「是的,臣也听說了。」提到陸淺平,寧斬剛臉上神色放松了一些,「陸侍郎在東河待了整整一個月在巡檢河工,其心性,旁人難以比擬。」

東河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這時節風很大,水很冷,休息的地方更是簡陋,他能不在乎環境條件,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十分難得。

「朕明白。」寧襲闔上最後一本奏折,擱下了朱筆,興沖沖的抬眸道︰「所以咱們去侍郎府看看如何?若朕猜想的不錯,陸卿肯定在計算東河的流量,朕很想去看看。」

寧斬剛微笑道︰「臣與皇上想的相同。」

寧藏言听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但知道他們要去侍郎府,他松了口氣,那他總算可以回府了吧?太好了,他想跟圓兒一塊兒去喂馬……

「從兄也一塊去!」寧襲起身,微笑看著顯然想開溜的寧藏言。他自小與寧藏言這個從兄最熟,兩人像親兄弟一樣,私下也不拘禮。

「啊?」寧藏言懵了,他指著自己,「我也去啊?」

寧斬剛橫眉冷哼,「你當然要去!為父怎麼說的?沒把為父的話放在心上嗎?」

寧藏言滿臉無奈,大口嘆氣,「兒子當然沒忘記父王的話,父王走到哪里,兒子就要跟到哪里。」

寧襲促狹笑道︰「皇叔這法子太妙了,用來治從兄實在有用。」

寧藏言翻了個白眼,道︰「臣已經夠瞥屈了,皇上別落井下石好嗎?」

皇上起駕,一行人很是低調地來到月桂坊的侍郎府,下了馬車,寧襲深吸了口氣,一笑而過……不,是裴班芙就在這府里。

他已經快被皇後搞得神經錯亂了,皇後天天在看裴班芙寫的書,一見到他就跟他討論一笑而過的作品,皇後不嫌害臊,他卻不自在透了。

小安子進去通傳,出來相迎的卻是周興,他邁步向前,緊張到沁汗,一臉的惶恐,躬身一揖,「老奴給皇上、榮王、世子爺請安。」

寧斬剛皺眉道︰「周興,陸侍郎人呢?他不知道皇上來了嗎,怎不見他出來迎接?」

周興立即跪下請罪,「皇上恕罪,王爺恕罪,陸大人已經將自己關在書房里一天了,連飯都不吃,大人交代絕對不準任何人事物打擾他,所以老奴……」

「放肆!」寧斬剛的臉色略顯不快,「你分不清輕重嗎?枉費本壬提拔你來此擔任總管一職,皇上聖駕已到,做為人臣有什麼理由不出來相迎?是不將皇上放在眼里嗎?」

周興臉色慘白,慌忙道︰「不是!陸大人決計不敢這麼想,是老奴、是老奴糊涂……」

「起來吧!」寧襲笑了笑,「是我們沒通知就跑來,怎麼能怪陸卿沒空接待我們?想來陸卿一定是埋頭在做驗算,因此不能輕易分心,咱們進去吧。」

周興見皇上並無怪罪,偷偷松了口氣,連忙帶路。

出了水榭,穿過曲廊,還未到正廳,便見裴班芙一襲鵝黃色雲紋裙衫,邊走邊咬著隻果走來,她哼著小曲兒,一臉的愜意,麥可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打從她出現在視線里,寧襲就呆住了,她還是紮著一條瓣子,依然沒有做婦人打扮,模樣就像他第一次見她時那樣。

她沒有絲毫改變,沒有因為進了京城、當了官夫人就穿金戴銀、擦脂抹粉,她還是她。

寧襲心跳加速了,如果這是在他的後宮里,她是他的嬪妃……

「夫人!」周興焦急地喊了一聲,心里暗暗叫苦。

夫人這身裝扮不倫不類,實在見不得人,他都叮囑多少次了,官夫人要有官夫人的樣子,可夫人依然故我,說是不習慣花俏的裝扮,可就算如此,那也不能穿成丫鬟啊!夫人穿成這樣在府里走動,實在跟府里的丫鬟沒什麼分別。

裴班芙听到聲音後抬眸,這才發現前面有人,來人是穿常服的皇上和威嚴的榮王,不禁嚇了一跳,連忙丟開隻果,欲上前去請安,不想那顆被丟開的隻果便被跳起來的麥可張嘴接住,看見這一幕,寧襲很想笑。

自從上次在宮里一別,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她,明明都在京里,卻是想見不能相見,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能將她召至宮里,尤其是在陸淺平不在京城的時候。

「皇上、王爺,二位怎麼來了?」裴班芙請安之後,訝異的問道。

寧襲對她微微一笑,溫和地道︰「朕是來見陸卿的。」

裴班芙瞪大了眼,正想說陸淺平不讓人打擾之類的話,就見周興在後頭拼命跟她使眼色,她吞回了到嘴邊的話,改口道︰「妾身帶皇上、王爺去書房。」

這時吃完隻果的麥可慢慢走了過來,它驀地走到寧襲身邊,嗅了嗅他的衣袍,繞著他走了一圈,似乎在示好。

見狀,寧襲彎身模了模它的頭,那和藹的模樣,實在很像個慈父。

寧藏言看了不禁瞠目結舌,忍不住說道︰「皇上不是最討厭狗兒嗎?」

寧襲一听,想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回頭狠狠瞪了寧藏言一眼,「胡說什麼,朕一向視狗如命。」

寧藏言直抽嘴角,「說什麼啊皇上,您明明從小就討厭狗,臣還記得,有一回——」

寧襲氣結,打斷他的話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不要再說了。」

裴班芙也不知道他們在演哪一出,但她也沒問,她只在意陸淺平看到這些人來找他會不會嚇一大跳,抑或是很不高興。

他在岐州時,每每做驗算時總是將自己關在書房,還不許人打擾,現在忽然這麼多人來,他會不會發火啊?

忐忑不安的領路來到書房前,眾人停步稍候,裴班芙上前,很輕很輕的叩門,很輕很輕的問道︰「淺平哥,皇上和榮王爺來了,你要不要見……不是不是,你要不要出來拜見?」

聞言,寧襲毫不動怒,反而在心中道,她叫喚的那聲淺平哥怎麼那麼好听呢?若是能听她喚一聲襲哥哥……

思及此,寧襲狠狠握起拳,不是說會放下對她的心嗎,她可是他臣子的妻子啊,若被大臣們知道他的心思,他的臣子又如何會效忠于他?

另一邊,陸淺平很快來開了門,見到如此陣仗,不由得驚訝,「臣拜見皇上、王爺!」

這是寧藏言第一次見到陸淺平,心中有百聞不如一見之感,原以為他父王口中贊不絕口的青年才俊會是瀟灑風流、風采翩翩的模樣,哪知道竟是如此衣著凌亂,不修邊幅。

可看見陸淺平的相貌後,他下意識地月兌口道︰「陸大人長得好像父王啊。」

其實寧襲之前也有這種感覺,只是天底下不乏形貌相似之人,他也就沒多想。

「這位是?」陸淺平听他口稱父王,便猜測是榮王的公子。

果然,就听寧斬剛道︰「犬子寧藏言,也是榮王府世子,因學識淺薄,本王特讓他來向陸大人學習。」

陸淺平一听,謙讓道︰「不敢。」

他請四人入內,包括貼身伺候寧襲的小安子。

周興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向裴班芙告退去打點待客茶水,同時心里更篤定跟對人了,連皇上都親自駕臨,主子的未來定然不可限量。

寧襲態度悠然,四處走動打量著書房。

陸淺平的書房很寬敞,擺設很簡單,四把雕花木椅、一張檀木長桌,兩面牆滿滿的書,其中不乏《河渠之道》、《治河總略》、《歷代治河總論》等書,桌上有只青瓷暖壺,青瓷茶碗打開著,茶顯然已經涼了,四面都有窗子,光線很是充足,白日里也掌著燈。

寧襲的視線很快被桌上凌亂的紙張吸引,其中有草圖、有水形圖,還有東河各處隘口、水爐、閘口的詳圖。

他拿起其中一張寫滿數字的紙張看著,他的眼眸漸漸不一樣了,呼吸也急促了。

「陸卿,這是東河每一處閘口和水霸每瞬的流量嗎?」

聞言,寧斬剛也立即靠過去,貼在寧襲身邊凝神細看,只見他的神色越發變幻莫測。

太不可思議了,這其中又分為沙石流與水流,一直以來,再高明的治水專家也計算不出來,即便精通算學的他也一樣,但陸淺平卻算出來了!

陸淺平微微頷首,「正是。」

「你是怎麼算出來的?」寧襲和寧斬剛異口同聲的問,語氣同樣都很急迫。

陸淺平琢磨著該怎麼解釋,他自然不能告訴他們,這水流立方他是用公式算出來的,對他們而言,這麼復雜的驗算需得步步推算,肯定沒有人做得到。

過了一會兒,他神色自若地道︰「臣自行推敲出一套算法,在岐河上用過,頗為成功,此番便用在東河上。」

「什麼算法?」寧襲和寧斬剛又是同時追問。

他們實在是太好奇了,他們長年專心在學治河方法和算學,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如今有個人做到了他們一直無法做到的事,怎能叫他們不興奮異常?

陸淺平走了過去,「臣演算給皇上、王爺看。」

兩人同時點頭,「好!」

見狀,陸淺平頓覺莞爾,他們兩人好像听話的小學生,更像是首次看到新世界的土包子,實在有趣,也著實想不到自己會來古代當起皇帝的老師,人生際遇實在深不可測。

寧斬剛蹙眉看了一眼無所事事的寧藏言,「你愣著做什麼?還不過來看!」

「哦……」寧藏言十分不情願,慢吞吞地走過去,同時在心里叫苦連天。

這種場景在榮王府里經常上演,他父王逼著他們兄弟三人一塊驗算,每每都搞得他們不能睡覺。

陸淺平已經攤開了一張白紙,在心里琢磨著如何化繁為簡,用他們能听懂的方法運用公式。

周興不假他人之手,親自送來了茶水點心,小安子也沒閑著,一塊去布置茶水,而桌前圍著的三個男人已經都不抬頭了。

裴班芙見沒她的事,便悄悄地關上門退了出去,唇畔浮起一抹微笑,看來,這君臣三人今晚是不必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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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00:10: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陸淺平的身世

陸慕娘這幾日染了風寒,她喝了湯藥,睡得昏天暗地,根本不知道府里來了貴客,也沒人專程去跟她講,等她悠悠轉醒時已是星月滿天,都入夜了。

屋里有些悶,全是湯藥味,她披了衣裳去外面透氣,想去看看兒子在做什麼。

她走到書房外,見到屋里燈火通明,正想去敲門,門卻開了,走出來一個身著黑色錦袍的高大男人。

她訝異的睜大了眼眸,兩腳無法動彈,等她回過神來,那人已經走到她面前,同樣驚異地看著她。

「青青?你是青青!」

陸慕娘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她臉色發白,轉身就要走,寧斬剛一個箭步就追上她,擋在她的面前。

這些年來,她命令自己不去想起寧斬剛,久了也似乎真的淡忘了,可是到了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忘。

「青青!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的好苦!」寧斬剛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她擁進了懷里。

陸慕娘死命掙扎,她急切的推開他,她慌亂、毫無章法的否認,「我不是,我不是青青,大爺認錯人了,請您讓開……」

他怎麼會在府里?他和淺平見過面了嗎?他看出淺平是他兒子了嗎?

寧斬剛箝制住她的手臂,沉聲道︰「如果不是,你就不要逃,抬起頭來!」

陸慕娘哪有那個膽?過去他是她的天,是威儀的王爺,她怎麼敢抬頭跟他四目相接?

她垂著頭不敢與他面對面,可憐巴巴地道︰「您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您要找的人,若是您再不松手,小婦人就要喊非禮了。」

「非禮?」寧斬剛嘴角微抽,半晌後他松了手,眼里意味不明,瞅著她苦笑,「青青你居然敢威脅本王了。」

並不是他怕她真的喊非禮,是他不想引來皇上和陸淺平,反正人在這里,來日方長,他可以再做計較。

他一松手,陸慕娘便奔回房里,她心髒怦怦狂跳,背後起了一層薄汗,腦子更是一片空白,自己都想不出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怎麼辦?他已經發現她的存在了,依他的性格,他不會善罷干休的,肯定很快會再找上門來。

是她太天真了,以為歲月流逝就沒人認得她,沒人記得她,想不到他一眼就認出她來,她不該來京城的……

要不要回半月城?只要她不在,他就無法追究、無法印證,那麼她的兒子就安全了。

沒錯!她該回去半月城,明天她就對淺平說,她要回半月城!

翌日,陸慕娘沒機會見到陸淺平,跟他提回半月城的事,因為他和寧襲幾人挑燈夜戰,此時正在補眠。

听裴班芙說他很累,陸慕娘也不好為了回半月城的事把他叫起來商議,便想著等他睡足了再說也無妨,可她心里總是不踏實,整日都坐立難安,心里像吊著水桶,七上八下的。過午,有人送了拜帖來,是吏部右侍郎的母親邀她品茶。

這張拜帖令她一頭霧水,她問裴班芙,「芙兒,這吏部右侍郎的母親章氏,我並不認識她呀,為何要邀我品茶?」

裴班芙將那拜帖看了一遍,沒看出什麼不妥,便笑道︰「同為品階相近的侍郎之母,可能知道皇上對淺平哥看重,所以想親近您吧,人家一片好意,娘也可以考慮赴約,對淺平哥的人脈也有一定幫助。」

「是嗎?」陸慕娘拿著拜帖,很是猶豫,但想到對兒子人脈有幫助便決定赴約。

周興給陸慕娘安排的貼身丫鬟叫巧兒,于是她搭著府里的馬車,帶著巧兒同行。章氏約在向晚樓,在京城是頗為知名的茶館,以雅致幽靜著稱。

章氏訂了雅間,到了雅間外,有個漂亮的丫鬟朝她福身一禮,笑吟吟的說道︰「老夫人好,我們家老夫人和眾家夫人都在里頭,品茶可能要一段時間,這位姊姊隨我去另個雅間休息如何?眾家夫人的隨行丫鬟都在那里。」

陸慕娘一听這話也不疑有他,便對巧兒點了點頭,巧兒就隨那漂亮丫鬟去了。

「夫人請進。」另個丫鬟打開了雅間的門,側身讓陸慕娘進去後便帶上了門。

進了雅間,陸慕娘卻發現里頭空無一人,哪里有什麼老夫人和眾家夫人?她正想出去問那丫鬟,卻發現門打不開,竟是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她頓時慌了,這是什麼情形?她被綁架了嗎?是什麼人要綁架她?是沖著淺平來的嗎?

是他太出風頭,招人嫉妒了嗎?

正心急火燎時,房門被推開了,她看到寧斬剛大步走了進來,他面容沉肅,殺氣騰騰,她踉蹌了一下,根本連逃的念頭都不敢有。

「陸氏。」寧斬剛一把拉起她,將她帶進懷里,眼里隱有怒氣。

「小、小婦人在……」陸慕娘牙齒打顫,被迫直視著他。

寧斬剛冷聲道︰「本王知曉你是陸侍郎的母親,本王告訴你,陸侍郎太過扎眼,治河擋人財路,有人欲聯合本王上奏,要構陷、對付他,你可有什麼想要說的?」

聞言,陸慕娘搖搖欲墜,她顫聲道︰「不可以……您不可以那麼做,絕對不可以!」

「哦?」寧斬剛眸色微沉,「本王為何不能那麼做?」

陸慕娘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淺平是……他是、他是您的親生骨肉……」

寧斬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盯著臉色蒼白的陸慕娘,問道︰「你確定?」

陸慕娘顫抖著身子,點頭道︰「確、確定……」

寧斬剛眉頭狠狠一蹙,咬牙道︰「青青,你讓本王找的好苦!」

陸慕娘已是泣不成聲,「王爺……恕罪……」

「你何罪之有?」寧斬剛眼里一片沉痛,「有罪的人是我,我沒有保護好你,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兒子,我讓你受苦了。」

陸慕娘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笑容,「王爺,奴婢不苦,能夠有淺平這個兒子,奴婢很幸福。」

寧斬剛嘆息一聲,「你把他教養的很好。」

陸慕娘含著淚水搖頭,「淺平一直跟著奴婢過苦日子,是奴婢對不起王爺,既是王爺的骨肉,就不該過這樣的日子。」

「說什麼胡話,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寧斬剛拉著她的手坐下來,殷殷探問道︰「可是我打听到淺平從前是個傻子,那又是怎麼回事?」

陸慕娘苦澀一笑,「說來話長。」

寧斬剛溫柔的為她拭去眼淚,「那就慢慢說給我听,我要知道你們母子二十幾年來是怎麼過的,當年又是如何離開的。」

陸慕娘抿唇,猶豫了一會兒才道︰「王爺先答應奴婢暫時保守這個秘密,讓我們能過平靜的日子。」

寧斬剛目光幽深,他明白她的意思,若是陸淺平的身分公開了,定會為他招來殺身之禍。

「我答應你。」寧斬剛堅定地道︰「不過你也不要太煩惱,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們母子,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可乘。」

听到這話,陸慕娘暫時松了口氣,「多謝王爺。」

寧斬剛思忖後取出一只哨子,「我會派人潛伏在侍郎府,若遇上什麼危急時刻,便吹響這只哨子,自會有人幫你通知我。周興是我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任何時候你都可以向他求助。」

陸慕娘點了點頭,她接過那只哨子,像護身符似的,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荷包里。

這一日,直到茶館外的湖畔燭火點點亮起,侍郎府的馬車才離開,沒人知道陸慕娘到底見了誰。

京城煙火節慶,燈火輝煌,盛景非三言兩語可以形容,皇城里璀璨絢麗,人群里三層外三層,觀燈百姓不知凡幾。

皇帝照慣例會在傍晚游湖,接受百姓的歡呼,而受邀登上龍船的官員多半是親近皇上的大臣,以及朝中一、二品要員和他們的家眷,另外便是皇親國戚和後宮嬪妃。

今年很特別的是,受邀登船游湖的有個三品工部左侍郎,陸淺平帶著裴班芙登船,所遇官員皆對他客客氣氣的,表現很是熱絡,即便不熟,也會特意過來與他攀談兩句。

裴班芙更不用說了,做為京城當紅炸子雞陸侍郎的夫人,一堆官夫人過來對她示好,她身上再不起眼的飾物也有人詢問在哪里訂做的,擺明了找話題與她交好。

「淺平哥,這龍船好大,執戟的衛兵又那麼多,我會怕,你可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不然我鐵定要迷路。」裴班芙再三交代。

陸淺平笑了笑,「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寸步不離。」

在他看來,龍船雖然巨大,但哪比得過前世的豪華游輪那般壯觀,因此他並沒有太過驚艷,他的態度很是從容悠閑,面對比他品階高的官員大臣也能談笑風生,用他前世的知識與他們應對。

他表現總是不卑不亢,對答有理有據,十分流暢且淡定,因此與他相處過的人都會對他的談吐舉止驚艷,莫名的被吸引。

說也奇怪,或許朝中並不缺乏對上位者唯唯諾諾、阿諛奉承之輩,他的不卑不亢反而令人感覺跟他交談是舒服的,眾人自行解讀為他還沒有恃寵而驕。

陸淺平來自二十一世紀,受過高等教育,是留學的專業人士,他有豐富的學識和人文素養,這是他佔優勢的地方,那些臣子間的勾心斗角他也不看在眼里。

他只想治理好大岳境內的河川,對得起自己的專業,也令自己和所愛之人的生活之處長治久安,安居樂業。

「唉喲,陸大人,又見面了!」寧藏言大步過來,臉上滿滿的笑意。

那日在侍郎府的書房里,他生平第一次看到父王對一個人露出嘆服的表情,皇上則對著那一張又一張的河圖、算紙如獲至寶,他雖然看不懂,可也知道陸淺平做到了他父王和皇上都做不到的事。

「世子安好。」陸淺平拱手施了一禮。

他喜歡寧藏言這個人,眉目開朗,一看就是個沒心機的,讓他最覺得莞爾的是,那日他與皇上、榮王挑燈夜戰,到了午夜,寧藏言卻睡著了,不但睡著了還打呼,榮王一度嫌棄自己兒子的打呼聲太吵,讓他沒法好好驗算而出去透氣。

「我很好。」寧藏言說完,立即將視線移到裴班芙身上,「那日夫人做的小點實在太好吃了,令人回味無窮。」

裴班芙那日做的是她娘親教她的爆米花,做了咸、甜兩種口味,還做了女乃茶,兩種都不難,就是圖個新鮮。

「世子什麼時候想吃,隨時通知妾身,妾身再做給世子吃。」裴班芙笑吟吟的說道。

「臭小子,你讓陸夫人給你做什麼吃的?」

伴隨著質問的不悅之聲,寧斬剛走了過來,落後他幾步的是榮王妃,正遇到熟人在交談,後面跟著寧藏華,伴隨在榮王妃身邊。

寧藏言立即喊冤,「沒有啊父王,兒子就是說那日的爆米花很好吃,回味無窮罷了。」

寧斬剛沒好氣地瞪著他道︰「這麼明顯的暗示,陸夫人好意思不幫你做嗎?你就這麼點出息?」

寧藏言卻是半點也不怕,涼涼地道︰「父王難道就不想吃?兒子瞧,當日您也吃了不少。」

寧斬剛斥道︰「胡說什麼?」雖然斥責,但語氣與眼神都沒有怒意,反帶薄薄的笑意,令後頭慢慢走來的榮王妃驚訝極了。

在這種場合上,又以寧斬剛嚴肅的性格,不會讓寧藏言那樣調侃,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變得不一樣了?

她抬眸看向正在交談的三個人,心里悚然一驚,那是何人?為何與王爺的容貌如此相似?

她不動聲色地撇過頭去,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發現,如此她才能爭取一些時間。

「華兒。」她低聲喚來寧藏華,「你去你父王那里,加入他們,听听他們在談些什麼,若問起我,就說我身子不適先回府了。」

寧藏華訝異地道︰「母妃哪里不適?可要兒子陪您回去?」

榮王妃瞪了他一眼,「不要問了,快去你父王那里,不管听到了什麼,回去後仔細告訴我。」說完便快步離開。

紅錦跟了上去,壓低聲音道︰「王妃,奴婢好似看到了一個和王爺長得很像的年輕人……」

「閉嘴。」榮王妃頭也不回,步履更快了。

在榮王妃低調離開的同時,皇上和皇後登船了,群臣爭相拜見。

寧襲身在其中,周圍圍著一群討好他的老臣重臣,視線卻越過了眾人尋找某個人。

他先看到了陸淺平,儀容俊朗,一身官服令他更加出眾。

而他自己穿著白色團龍錦袍,頭戴金冠,照理說,誰都越不過他的風采,可他卻覺得陸淺平一點兒也不輸給他這個皇帝。

陸淺平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陸淺平的學識、人品,他都很欣賞,與陸淺平相處起來也恍若如沐春風,要他硬說一個陸淺平的缺點,他還真想不出來。

這樣出色的男子是裴班芙的夫君,陸淺平不輸他什麼,唯一輸的只是出身罷了,而他,不過是剛好出生在帝王之家,幸運的繼承了大統,沒什麼可驕傲和拿來炫耀說嘴的,若不是會投胎,他什麼都不是。

想到這里,寧襲驀然蹙眉,等等,他何時這麼自卑了?摘除天家的光環,他也是個堂堂正正、心胸光明磊落、顏值頂天的好男兒,他做什麼在陸淺平面前要矮一截?他做什麼要回避?若沒有心虛之處,他就該去和他的優秀臣子探討東河問題,做什麼在這里偷窺,太沒有帝王風範了。

于是他走了過去,移樽就教,加入了寧斬剛和陸淺平之間的話題,也離裴班芙更加近,因為她就在陸淺平的身後。

裴班芙沒有誥命,所以穿著常服,她今天穿著淺絛色衣裙,裙襪有花卉紋邊,白色斗篷瓖了一圈白毛邊,頭上總算絹了婦人發髻,耳畔戴著珍珠耳墜,簪著一支貴重的蝴蝶簪,素雅中不失莊重,很適合她。

她雙頰豐潤,唇色如丹,雙眸明亮,嘴邊掛著盈盈笑意,跟著陸淺平一塊向他問安。

「見過皇上。」

那一瞬間,寧襲悵然若失,明明離得這麼近,但兩人之間卻是萬萬不可能,如果他沒去過岐州多好,如果不曾認識她多好,這樣心慕著一個不能屬于他的女子,他很是難受,每每面對陸淺平時,他也是心中有愧,因為他暗中記掛著他的娘子,太不應該了……

「皇上來的正好,淺平正說起稅法、科舉、水利、農事的改制之法,雖然粗略,但其中相當有道理,臣正听得津津有味。」寧斬剛面上含著笑意,如春風拂面,與平時嚴肅的他差異極大。

寧襲有些訝異,他皇叔什麼時候和陸淺平那麼熟了,還直呼其名,更重要的是,能說出一番道理來讓他皇叔認同,這很不容易。

寧襲定了定神,看著陸淺平道︰「陸卿竟然涉獵如此廣泛,除治水之外,還懂如此之多。」

陸淺平恭敬地道︰「臣願盡棉薄之力促使國富民強。」

中國古代的王朝都很難存在超過三百年,土地的問題、邊疆的政權等都是關鍵,他通曉歷史,有許多前車之監可以跟寧襲分享,端看寧襲要不要听、听不听的進去而已。

不過在他看來,若寧襲不先放下對芙兒的心思,就听不進去他的建言,那他也只是浪費唇舌,不如只專心談治河。

寧襲對裴班芙的心思,除了陸淺平很清楚之外,還有個人也很明白。

「皇上在陸侍郎那里說話,娘娘不過去嗎?」勉娥看著主子一直停留在原地,便有些著急。

皇後眨了眨眼,道︰「風有些大,本宮想回艙房休息。」

勉娥只好伺候主子回到艙室,在主子的示意下,遣退四周的宮人宮女。

「娘娘這是怎麼了,怎麼自個兒退開來?」

皇後溫和道︰「勉娥,本宮思前想後,覺得找個與陸夫人相似的女子伺候皇上,這想法太淺了,再怎麼相似也絕非本尊,空有其形未有其靈,又怎麼替代得了?皇上又怎麼會喜歡?」

適才,她看到皇上眼里滿滿的惆悵了,皇上有得不到的女人,是她這個皇後的失職。

勉娥听了心中一緊,「娘娘這是何意呀?難道是要皇上搶臣妻嗎?那豈不是要讓皇上成為昏君了?」

「你別緊張。」皇後笑了笑,「皇上當然不能奪臣妻,但只要臣子自己變心,皇上就有機會了,不是嗎?」

勉娥越听越是迷糊,「娘娘是要陸侍郎變心嗎?那談何容易?」

「再不容易也要一試。」皇後微笑道︰「只要陸侍郎移情別戀,或者……休妻了,那就怪不得皇上了。」

人們總是喜新厭舊的,她相信陸侍郎也不例外,不過此事急不得,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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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人為的災禍

寧藏華請旨自薦要領兵修築白州的淼河河堤,雖然他這自薦來得莫名其妙,可在任秉震的推波助瀾下,寧襲也不得不點頭。

再說了,淼河一直整治不好,人人都懼怕接這個苦差事,現在有人自願要去修築,也是美事一樁,加上有三朝元老的任秉震舉薦,他便當賣任秉震這老臣一個面子,準了。

皇上準了,寧斬剛這關可沒那麼容易過,雖然寧藏華是三個兒子里最用心學習治河之道的,但他很清楚寧藏華還沒有那個能力,他也不是那麼有膽量的性子,此番自請治河一定有貓膩。

回府之後,他召來寧藏華,肅著一張臉問︰「你外祖指使你去修築淼河有何目的?想謀劃什麼?」

寧藏華卻極是誠懇地道︰「父王誤會了,外祖只是想給兒子一個表現和磨練的機會罷了,絕無其他用心。」

寧斬剛蹙眉,「你自己說,你真能治好淼河嗎?你有能力嗎?」

寧藏華照著任秉震所教,有條冇理地道︰「外祖說就當一個磨練的經驗,我朝多河患,成日紙上談兵不如實地操練,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兒子認為甚為有理。」

寧斬剛心里敞亮,任秉震理由都想周全了,就是要他無話可說、無法阻擋,即便他攔得了這回,也攔不了下回,不如讓他們去,他也好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可是眼前的人終究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且他本性並不壞,他也不想他誤入歧途。

寧斬剛語重心長地道︰「華兒,是非對錯,盼你心中有把尺,莫盡信你母妃和外祖之言,害了你自己。」

聞言,寧藏華心中卻相當不以為然,但他態度卻更加恭敬,「母妃和外祖都是為了兒子好,和父王一樣,都是盼著兒子有出息,不會害兒子的。」

寧斬剛不想說了,他知道任氏是怎麼教養孩子的,如今世子之位成了華兒的緊箍咒,他們任家人是不可能會放棄的,他唯有保好言兒,讓他們無機可乘。

寧藏華領兵修築淼河一事定案了,只是寧斬剛萬萬沒想到,幾日後,任秉震竟請皇上讓治好岐河的陸淺平同去協助。

寧襲召來陸淺平詢問他的意思,他一口答應,皇上便準了。

陸淺平準備要前往白州,陸慕娘知道他將與榮王府二公子同行時,心里很是擔心,那二公子正是榮王妃唯一的兒子,是榮王妃的命根子。

她打听了前因後果,知道要讓陸淺平同去的人是右相任秉震,她自小在相府長大,她太清楚任秉震的為人了,他就是只老狐狸,他要陸淺平同去,一定不安好心。

她憂心忡忡,勸阻道︰「淺平,你就不能不去嗎?你不是要治東河嗎?如今東河還沒開始整治,怎麼可以又去淼河?」

陸淺平一笑道︰「娘,我的理想就是治河,如今有河要治,我焉可推辭?再說,我也挺想看一看淼河,如今有機會,我當然要去。」

裴班芙也在一旁幫腔道︰「娘,您就別操心了,淺平哥什麼河都想去看,不去,他半夜睡不著哩。」

陸淺平笑著揉揉她的頭,「知我者,芙兒也。」

裴班芙微笑道︰「淺平哥,你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娘,可惜了東承哥和意菱的喜酒咱們喝不到了。」

日前她接到王意菱的信,她和葉東承終于要成親了,但現在陸淺平公務太多,他們是無法回半月城喝喜酒了。

其實這陣子她和陸淺平才商議過,想要把她的家人接來京城同住,尤其是裴元瑛、裴元康,她特別想他們。

只是這事不是她說了算,需得她爺爺和她爹同意才行,按照她對他們的了解,他們肯定是不願意搬來京城住的,尤其是她爺爺,一輩子都在彩虹村生活,對彩虹村有很深厚的感情,怎麼會離開?

不過好在她離開前葉東承讓她放心,他會經常去家里走動,也一定會照顧家里,讓她不必掛心。

「等我空閑些,一定帶你回彩虹村。」陸淺平知道她一直記掛著家人,擔心裴元瑛姊弟,他也準備將其他家人都接來,為裴元康找間最好的書院,好好栽培他,助他走上仕途。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此去淼河,挑戰甚大,不可大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和榮王、榮王世子都已熟悉了,但他對二公子寧藏華一無所知,只知道是榮王妃所出,和世子不同母親。

既非一母所出,不和也是理所當然,他倒是沒有太放在心上。

臨行前,陸淺平將心力都放在研究淼河水域之上,到了啟程這日,才知道寧藏華領了兩千兵丁要去修築淼河,看起來倒是挺意氣風發的模樣。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森河已是一個月之後,當地縣令早接到通知,並安排好住處,莊子打掃得很干淨,需要的生活物品都備齊了,看的出來縣令很是用了心思。

第二日,陸淺平從淼河回到莊子時,詫異的看到了三個人,寧斬剛、寧藏言和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壯碩男孩,適才他回來時,就見到外頭的侍衛好幾個有些眼熟,原來是榮王的護衛。

「王爺怎會來此?」

他們今日能出現在這里,表示榮王等人與他們幾乎是同時由京城出發的,既是如此,又為何不同行?

寧斬剛還沒回答,寧藏言便說道︰「華弟那麼有把握,這點實在奇怪,當然要來看看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他們兄弟一起學算學,他很清楚寧藏華的實力,他十分懷疑寧藏華是來看看有無寶藏可挖,根本不是來治河的。

「打個招呼吧,這是我兒子,名叫寧圓,圓兒,給陸大人請安。」

寧斬剛咳了一聲,說道︰「什麼大人,就稱叔叔即可。」

他接到陸慕娘托周興帶的口信,她很不安,不知道陸淺平和寧藏華一起會不會出什麼亂子,陸淺平會來淼河是任秉震請旨讓他來的,這是她最不放心的一點。

可即便沒有陸慕娘的口信,他也會來,他原本就猜測任秉震圖謀不軌,又加上一個陸淺平,他更加要來。

「寧圓給叔叔問好。」寧圓畢恭畢敬的朝陸淺平施禮。

「長得真好。」陸淺平對這方頭大耳的孩子很有好感,他微笑問道︰「平常喜歡讀什麼書?四書五經還是諸子百家?」

「都不喜歡。」寧圓一本正經的說道︰「爹說那些都不重要,把馬騎好、箭射好才重要,讓我不要讀書也無妨。」

寧藏言連忙搗住兒子的嘴,「臭小子不要胡說八道,我哪里有說過那些了?」

寧斬剛蹙眉道︰「瞧你把圓兒教成什麼樣子?教他不求功名,以後只要承爵就好了嗎?真沒出息。」

寧藏言連忙擺正態度,站得直挺挺的,「父王息怒,兒子錯了,以後不會再亂教了。」

寧藏華回來時,也很驚訝他父兄都來了。

「父王和大哥、佷兒怎麼都來了?」

「難道我們不能來嗎?」寧斬剛語氣不善,他瞬也不瞬地看著寧藏華,「你去哪里了?」可看他錦衣玉帶又帶著酒氣,不用問也知道去了哪里。

寧斬剛這句話正是陸淺平也想問的,一早他邀寧藏華去勘查淼河水域,他卻說有約在先,讓他自己去。

「兒子就是、就是和幾個熟人吃了頓飯……」寧藏華支支吾吾。

寧斬剛哪里會不知道寧藏華去哪里了,肯定是去府衙和各級在地官員飲宴了,至少分給那幫人兩成的治河銀,果然不是有心來做事的。

他正想出言教訓,陸淺平已嚴肅說道︰「二公子莫非是將編列河工的款項,與某些沆灌一氣的官員分贓,做為你個人人脈的疏通之用?」

他這話說的直白,寧藏華立刻就漲紅了臉,「你、你胡說什麼?」

陸淺平並不理會他的跳腳,只直勾勾地看著他,問道︰「二公子的意思是,你絕對沒有做這種事?」

寧藏華大聲否認,「當然沒有!」

「沒有就好。」陸淺平淡淡地道︰「本官已向皇上稟明,此番工程監理,將會詳細匯報相關財務,工程各項開支都會開列,若任何人有貪污罪行,一定據實稟告。」

寧藏華急道︰「你、你這人會不會太不通情達理了?到時河工罷工,你擔得起嗎?」

他至今仍不知外祖為何要他把陸淺平一起找來,這個陸淺平跟他們不是一路人,還可能是他的大絆腳石,他都承諾銀子人人有份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要如何是好?

陸淺平冷聲道︰「本官知道浮報經費,人人參與分肥便不會東窗事發,只是本官也想看看,若是沒有分肥,是否就人人都不做事,任由工事停擺?」

「那些人都是領有薪俸的,可不是讓他們白干活的,若真有此事,本官便呈報上去,停發薪俸,另外招募一批肯做事的人,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換句話說,不做事的人就等著失業吧,要找人替補還不容易,只要肯出多一點的薪水,還怕沒人會來應征嗎?再說了,粗工最重視飯盒、茶水和休息時間,只要他把福利定的好,不愁找不到人,這些前世在發包工程時他都模透了。

他正了正神色,嚴肅地道︰「治河是攸關百姓性命的大事,本官所言,二公子可听明白了?」

寧藏華雖是領旨來治河,可並無授職,皇上沒有給他治河欽差的封號,反倒是陸淺平雖然只有三品,卻是個正經的官。

寧藏華灰頭土臉,目光里滿是驚愕,被堵得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一旁的寧藏言卻是拍手稱快,大剌剌道︰「不管他有沒有听懂,我倒是听懂了,說的好,說的太好了,真是大快人心呀!」

寧斬剛對語塞的寧藏華搖頭,「你丟不丟人?自己好好想一想,什麼是做人的道理,不要再听任他人讒言了,這麼大的人了,自己應當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有一些多少還有一絲良心的河道總督都無法撼動工部、戶部那些烏合之眾的巨貪,只因積習已久,陸淺平一上任就用了虎狼之藥,說話毫無顧忌,真有他的風範,不愧是他寧斬剛的兒子,實在太像他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寧藏華被釘得滿頭包,他不但沒有反省之意,反而加劇了他對陸淺平的不滿,他咬牙切齒地發誓,定要把陸淺平碎屍萬段!

此後的幾日,陸淺平每日白天巡查,勘測水形地勢,夜晚驗算,寧斬剛和寧藏言加入了他的行列,寧藏言一改過去的吊兒郎當,認真了起來,寧圓也在旁邊湊趣,對陸淺平的水形泥模,更是感興趣得不得了,一直想要幫忙。

陸淺平深諳修築模型,他熟背各類公式,計算的能力十個人都及不上,但他也必須略微藏拙,否則太可疑了。

半個月之後,終于將淼河的實據弄好了,水形圖也完成了,這中間,寧藏華一直冷眼旁觀,一點忙都沒幫上,但他像是有把陸淺平的警告听進去,也沒有再搞小動作。

對此,寧斬剛對他的臉色也稍微好了一點,認為他至少還有點良知,沒有被任氏徹底洗腦。

雖然治理淼河工程浩大,但河丁皆已深通地勢,許多人更是年年參與治河,陸淺平將自己的理念同他們說清楚了,他的目的是盡全力將淼河治好,令白州不再受河患之苦,令百姓不再顛沛流離,若認同他的理念便留下,他必不虧待,若是想像往年一樣,偷工減料配合著官員們的要求懶散度日,那麼就離開,他不歡迎。

此言一出,竟然沒有半個人離開,他們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見他們的良心並未被蒙蔽,只是不得不配合上面的要求罷了。

這令陸淺平士氣大增,他相信他能將淼河治好,進而去治最難的運輸命脈——東河。

是夜,淼河水閘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打開了。

「相爺吩咐,二公子只要袖手旁觀便可,此番一定要有人死,而且要死很多人,如此一來,陸侍郎也必須負責。」

黑衣人悄悄的離開了,如此駭人听聞的計謀,房里的寧藏華卻很是興奮,他才不管會死多少人,只要能壓制陸淺平,他什麼都會做。

四更天,雖名為雞鳴,但這是人們睡得最熟的時候。

同樣在睡夢中的陸淺平被急切的叩門聲擾醒,外頭傳來阿緯急到不行的聲音——

「大人,不好了!閘口出大事了!」

「進來說話!」陸淺平一听到這話,立刻彈坐起來,迅速起身著衣。

阿緯進來後不等主子詢問就道︰「水閘不知為何打開了,現在水已經漫了幾尺高,再這樣下去,肯定要死人的!」

兩人匆匆走出去,就見寧斬剛和寧藏言也起來了,兩人衣發凌亂,寧斬剛臉色鐵青,寧藏言神色慌張,一臉的不知所措。

陸淺平直覺不對勁,便問︰「王爺、世子,除了閘口,可是還出了什麼事?」

寧藏言哭喪著臉道︰「圓兒不見了!」

陸淺平一凜,寧圓正是貪玩的年紀,跑到閘口去玩也不無可能,要是壓到了閘門下……

「不好!」他拔腿飛奔,寧藏言一愣,也連忙跟上去。

陸淺平到的時候,見到閘口處一片凌亂,很多縣衙差役舉著火把走來走去,雖然人聲鼎沸,可看不出他們在做什麼,彷佛只是在虛應故事,並沒有在解決問題。

當地的方縣令是個老油條了,只在寧斬剛趕到時才現身,裝出一副憂心的模樣。

「稟告王爺,閘門壞了,眼下沒有會修的人,必須等到天亮派人去宜鎮找人來修——」

「住口!」寧斬剛神色陰沉,低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本王的嫡孫在里面,你要等天亮才派人去救嗎?」

听到這話,方縣令嚇了一跳,二公子只交代他盡量推說沒人可以修,拖延時間,讓水淹過農田房舍,最好多出點人命,可二公子沒告訴他榮王府的嫡孫在水閘里呀……

「下官……下官不知此事。」他嚇得魂飛魄散,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下官馬上派人去宜鎮找人。」

寧斬剛目光凌厲瞪著他,「若沒有速去速回,將人帶來,把本王的孫兒救出來,本王饒不了你!」

「是、是……」方縣令哆哆嗦嗦的說道,連忙退了出去,不過他並非派人去宜鎮,而是去請示寧藏華接下來要怎麼做。

寧斬剛和寧藏言到了閘口,寧斬剛的心月復張勇匆匆過來稟告道︰「王爺,卑職四處打探,有人目擊之前有個孩童在這里玩,照目擊者的形容,那人可能就是圓少爺。」

寧藏言听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吼道︰「那怎麼還不下去救人?」

張勇蹙眉道︰「因涵洞狹窄,下方河水又極為湍急,情況相當凶險,要找熟悉水性又熟悉閘輪構造的人下去才行,貿然下去,只會令搭救更加困難,還可能把里面的人害死了。」

想到寧圓在里面會多恐懼無助,寧藏言心口堵得越發厲害,深吸一口氣道︰「我去!」

「胡鬧!」寧斬剛斥道︰「你熟悉水性嗎?你根本不會游水,更不用說你對閘輪一竅不通,你想害死圓兒不成?」

張勇遲疑了一下,道︰「陸大人好似打算親自下去。」

寧斬剛一听,面色頓變,他大步過去,差役們連忙讓開,而陸淺平正從涵洞口起身,很顯然剛才下去看閘關的結構。

寧斬剛立即阻止道︰「淺平,你不可以下去,本王已令方縣令去尋專門的技工……」

陸淺平搖頭道︰「王爺,恕我不能從命,我得馬上下去才行,況且我的水性不弱又熟悉閘輪構造,此番冒險,不止為了救圓少爺,也得設法將閘門關住,否則情況再惡化下去,居民死傷將難以計算。請王爺先派信得過的人去撤離百姓,將他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直到這時,寧斬剛才發現寧藏華不見人影,發生這麼大的事,說他都沒听到動靜,萬萬不可能,他也因此明白了,此事乃人為,寧圓掉下去則是意外,而指使者的意圖也很明顯,肯定是希望造成死傷來追究陸淺平的責任。

「本王明白你說的了。」寧斬剛深深看著陸淺平,「你自己千萬小心!想想你娘,你不可以有事!」

陸淺平雖然覺得在這時候提起他娘有些唐突,但他並沒有太多聯想。

阿緯已取來結實繩索,他和張勇合力將繩子往陸淺平身上捆得紮紮實實,好在這時天色已有些明亮,不需要執火把進去。

陸淺平下去了,寧斬剛虎目望去,沉聲道︰「現在開始,除本王的命令之外,所有人不許離開,移動者,殺無赦。」

他把所有人都留下來,不讓人去通風報信,免得躲在暗處策劃陰謀詭計的人又想出什麼陰招來對付陸淺平。

殺令一下,果然差役都不敢妄動了,他們雖然想立功,但也得先保住小命再說。

寧斬剛派了張勇去撤離百姓,接下來的時間簡直度秒如年,他在心里不斷對自己說,若是陸淺平平安歸來,他就要說出自己的身分,他要讓他知道,他是他的父親……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動靜了,寧藏言咬著牙,死死握著拳頭,睜大了眼楮激動喊道︰「上來了、上來了!」

陸淺平一行人回到京城已是四個月後的事了,他看著淼河工程進入軌道,不可能再出錯,便交給信任的當地河道主簿。

寧斬剛留下一名左右手監督,時時向他回報,加上陸淺平早已把河工的心都凝聚起來了,現在他們明白,水利工程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因此雷打不動,什麼利益也無法動搖他們,只盼著將淼河修好,百姓能過上安生的日子。

裴班芙直到陸淺平回來才知道他發生過那麼凶險的事,但此刻他人完好無缺的站在她面前,她又能說什麼?至少,從他那灼灼目光里,她能看出對她的思念。

夜里,她依偎著久別的夫君,兩人小別勝新婚,自然恩愛了一番。

事後,裴班芙躺在陸淺平懷里,幽幽地道︰「淺平哥,以後我希望你有事要第一個讓我知道,雖然你是不想我擔心,可如果我也遇到了困難卻都不跟你講,那麼我們的心只會越來越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陸淺平伸手攬住她,溫柔的握住她的手,「下次我會盡量帶著你一起去,和你分開數月,太折磨人了。」

裴班芙抿嘴淺笑,這種閨房情話可是怎麼都听不膩的。

回京的第二日,寧襲單獨召見了陸淺平,詢問的是淼河情況。

陸淺平見到御書房里掛著干燥花,很是突兀,但皇上的心思也不言而喻。

干燥花是芙兒她娘教她做的,彩虹村的家里有,岐州的家里有,侍郎府的書房里也有懸掛著,都是芙兒的手筆,而今御書房里也掛著干燥花……

「整治森河,救了圓兒,陸卿著實吃苦了。」

寧襲的聲音將陸淺平的思緒拉回,他恭敬道︰「皆是臣分內之事,並不以為苦。」

「那麼,你心中可有計較,何時要去東河?」寧襲抿了口茶,道︰「朕在想,陸卿去東河時,朕打算也跟著一塊去,朕想看看陸卿治河的方式。」

陸淺平卻道︰「在那之前,臣想請皇上先過目臣繪制的冰圖。」

「冰圖?」寧襲听得一愣,「那是何物?」

陸淺平呈上一大張他的手繪圖,解釋道︰「臣觀察到峻河、綠河以及永平、建安各省,在冬季時下游常封凍,可上游開始解凍時,下游尚未融冰,河水一至,便產生了大災難。」

寧襲點了點頭,「陸卿說的不錯,確實有那些個問題,莫非陸卿有法子解套?」

「回皇上,確實是有的。」陸淺平不疾不徐地道︰「只需要于河源上觀測融水的時日,算好到達下游的時辰,再以火藥爆開冰面即可。」

聞言,寧襲不禁失笑,「這些朕也知道,可算好時辰談何容易?」

利用火藥炸開冰面的法子,其他水利專家不是沒想過,卻苦于不知冰凌何時要到?

陸淺平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微微一笑,「臣已經算好了,一並寫在上頭。」他是根據流速做的計算,古人還沒有這種能力,他也跟他們解釋不來。

寧襲怔怔地呆住了,他拿起冰圖,喃喃自語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聖?是佛祖不忍百姓受苦,派來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人,是嗎?」

陸淺平頓覺莞爾,他用自古以來馬屁不穿的萬靈丹說道︰「是皇上英明,才有臣這樣的臣子來效忠。」

寧襲听了一陣高興,不斷點頭道︰「好,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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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認祖歸宗

君臣兩人討論了一下午,傍晚,陸淺平回到府里,陸慕娘總算有機會跟兒子說說體己話了。

陸淺平離開京城多久,她就把自己藏多久。

這是寧斬剛交代的,他說他也會隨著陸淺平去森河,讓她待在府里,最好足不出戶,只要她待在府里,就沒人近得了她的身,他的人會把她保護得嚴嚴實實,而且有周興在,有他的口諭,也沒人能夠闖進侍郎府。

于是陸慕娘稱病推了一切的邀約,大部分的時間,她連房間都不出。

她的想法與寧斬剛一樣,都認為陸淺平和寧斬剛容貌相似,榮王妃肯定也知道了,這麼一來,榮王妃一定很想知道陸淺平的母親長得是何模樣,因此她非常小心,在府里走動也戴著面紗,保密功夫做得很足。

「娘有件事要跟你說。」陸慕娘把兒子拉到自己房里,小心掩上了門,深怕被人听見。

陸淺平心中有數,他看著陸慕娘,道︰「其實娘不說,兒子也猜到了。」

陸慕娘听了很驚訝,「你知道什麼?」

陸淺平眸光平靜地道︰「榮王是兒子的父親,是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王、王爺告訴你的?」

「猜的。」陸淺平笑道︰「娘無須如此緊張,榮王和兒子長得相似,又對兒子極好,兒子會如此猜測也是理所當然。」

陸慕娘潤了潤唇,道︰「那你……你有什麼想法?」

陸淺平基本上沒有任何想法,因為他不是原主,就當多了個大靠山,而且如此一來,他和皇上成了從兄弟,皇上要喚他們一聲哥哥嫂嫂,他的芙兒就更安全了。

「兒子覺得甚好。」陸淺平輕輕拍了拍陸慕娘的手,「所以娘就無須再煩惱了,派個人去告訴榮王爺我已經知道這件事,免得上朝相遇,父子還要演戲。」

陸慕娘沒想到他會接受得毫無障礙,不禁松了一口氣,「你不問問咱們為何離開京城,離開你爹到異地生活嗎?」

陸淺平卻溫和地道︰「都過去了,想必娘是有苦衷的,兒子都可以諒解。」

陸慕娘猶不放心,「那麼芙兒……」

「兒子等會兒便告訴她。」他笑道︰「兒子找到了父親,又位高權重,芙兒肯定會為兒子高興。」

這種事就是天上掉餡餅,多了個有權有勢的親戚,或者說家人,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在封建時代生存,這里不講人權只講階級,隨便按個罪名就可能會有牢獄之災,能傍上人樹,何樂而不為?也不必怕日後治河擋人財路,讓人給教訓了,誰敢教訓榮王的兒子?

所以,這個親,他是認得非常心甘情願。

他將「自己」的身世告訴裴班芙,裴班芙知道他不是原主,自然也不會問他的心情感受,不過她還是很驚訝。

「真正的淺平哥竟然是榮王爺的兒子?我爺爺和我爹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也很為你們高興。」

陸淺平微微一笑。「照顧了我們母子那麼長的歲月,榮王肯定會厚禮致謝,你先寫封信通知家里,讓爺爺和岳父有個心理準備。」

「好哩!」裴班芙腳步輕快似小鳥,興奮的寫信去了。

她還要追問陸慕娘當年的愛情故事,她和榮王是怎麼相愛的,她又是怎麼離開榮王、離開京城的,滿滿的故事呀!

裴班芙去寫信,陸淺平則遞了拜帖,親自來到榮王府。

如今他的身世已經解開,陸慕娘是婦道人家,沒想得那麼遠,但他都想到了,有些事必需要趁早厘清,他不喜歡不清不楚,沒個標準。

陸淺平的拜帖由大總管送到寧斬剛手里時,他正在廳堂里喝茶,原先他在招待朋友,友人告辭之後,他還來不及回 書房,榮王妃就來了。

原本他們這對相敬如冰的夫妻是不會這樣對談的,更別說他從陸慕娘那里得知當年之事後,對榮王妃更加冷淡,甚至有些厭惡,是榮王妃拿她祖母大壽的理由留他下來說話,好聲好氣地與他商議要送什麼壽禮才不失禮。

「你說誰?陸侍郎來了?」听到了那個令她芒刺在背的名字,榮王妃的聲音有些顫抖,也顯得有些失態。

煙火節那日,她親眼見到與寧斬剛相似的陸淺平,為了要撇清日後可能的嫌疑,她當下立即避開,假裝她沒有見過陸淺平。

另一方面,她私下大動作的調杳陸淺平,知道他只有一個寡母,母親陸慕娘也跟著來京城了,她想見陸慕娘一面,想確認那人是不是青青,可奇怪的是,不管她用什麼方法,她都無法見到陸慕娘,侍郎府防備得滴水不漏,夜里甚至有許多來路不明的暗哨在高處守夜,連房梁都接近不了。

外人不得而入,那陸慕娘又足不出戶,她總不能派人闖進去將人綁出來吧,因此陸慕娘究竟是什麼人,一直存疑在她心中,也令她十分焦慮,再加上森河之事失敗,她爹的計劃無法實行,陷害不了陸淺平,種種事情都令她寢食難安。

那一夜,華兒見事跡敗露,連忙服下她爹事先交付的藥丸,將自己的狀態搞到面色蒼白、嘴唇帶紫、渾身發燙,佯稱自己病了,什麼都不知道,借此逃過一劫。

而任秉震也確實做得滴水不漏,將痕跡都抹去了,什麼都查不到,寧斬剛雖然懷疑但因為沒有證據也只能放過。

只不過,相同的事故不能發生第二次,否則會啟人疑竇,而且這一次差點害死了寧圓,也令他們有所警剔,若真的無意中將寧圓給害死了,那情況就不同了。

寧圓是寧氏血脈,是皇上的親佷子,寧斬剛絕不會善罷干休,勢必會查個水落石出,皇上也必定會干預此事。

因此她爹暫時消停了,反正淼河之事沒有成功,他也並未放在心上,他的目標是東河,東河才能真正的將皇上逼入死胡同。

任秉震著眼的人是皇上,要奪的是江山,可榮王妃在乎的人是青青,陸淺平究竟是不是寧斬剛的兒子?

當年她發現青青懷了寧斬剛的孩子,怒火和妒火齊燒,因此她把除掉青青的秘密任務讓魏閔去執行,認為萬無一失,可魏閔把青青綁離京城一個月後,他回報在客棧里讓青青逃走了,他追到懸崖邊,只看到青青往崖下跳去,生死不明。

听得這話,她原本松了口氣,心想懷著孩子跳下懸崖,必死無疑,她沒什麼好擔心的,可在後來的日子里,她卻從紅錦口中知道魏閔一直愛慕著青青,他們自小在相府一起長大,有情誼不奇怪,但她听紅錦的意思,魏閔竟是非常喜歡青青,只是不敢表白。那之後,她便懷疑青青並沒有死,她也找來魏閔逼問,可他始終堅持青青跳崖了,不知是死是活。

事到如今,她幾乎可以肯定當年青青沒有跳崖,是魏閔放走了她,她非但沒有死,還生下了孩子,栽培那孩子當官,來到京城找她報仇了!

「陸侍郎來了?快請他進來,到 書房見本王。」寧斬剛的態度正好與榮王妃相反,他語氣非常輕快,神態很是雀躍,與平時總是肅著一張臉的模樣十分不同,不止如此,他還刻意掃了臉色陰晴不定的榮王妃一眼,對大總管吩咐道︰「不許任何人靠近 書房,也不必送茶了,誰靠近書房,立即杖責五十。」

杖責五十?王府大總管差點嚇歪了嘴,他睨了一眼臉色陰戾的榮王妃,在心里直搖頭,心道︰王爺這是有多厭惡王妃派人听牆根啊。

但他只是個下人,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領命後便連忙去請陸淺平了,大總管很懂寧斬剛的心思,把人直接帶到了 書房,沒說帶去前廳給王妃請安什麼的。

「多謝總管大人引路。」陸淺平有禮地一禮。

大總管瞅著他,道︰「陸大人實在是和王爺年輕時候長得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陸淺平微微一笑,微妙地道︰「大家都這麼說。」

听得這話,大總管一愣,不過也沒時間讓他深究了,連忙把客人送進 書房。

王府 書房一向沒有外人能進,陸淺平是第一個。

書房寬敞,布置簡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先帝御筆的字畫,書寫著「天下第一人」。

陸淺平一踏入書房便迎來寧斬剛有些激動的眼神,他還未開口,寧斬剛便清了清嗓子,聲音微微沙啞地道︰「淺平,你知道了?」

陸淺平也不扭捏造作,他向前兩步,朝寧斬剛深深一揖,「拜見父王,未曾在父王身邊盡孝,孩兒來遲了。」

他是現代文明人,可演不來指控他未盡人父的責任之類的狗血劇,況且寧斬剛壓根不知他的存在,如何盡父責?尤其他此番是來傍大樹,來確立自己和陸慕娘名分的,就該擺正姿態,讓寧斬剛舒心的接納他,他日後頂著榮王府公子的名號,治河也會更加通行無阻。

「淺平,你不怪父王?」寧斬剛眼里涌出淚水,眨也不眨的看著陸淺平,酸澀的問道。

這一日他已經等了許久,從知道陸淺平是他的兒子,他的心就被狠狠撞擊著,他早就想與他相認,只是當時不是時候,如今時候終于到了,面對這麼一個肖似他的兒子,又如此有出息,他如何能不激動?

「兒子只怪自己沒早點認出父王。」陸淺平情理兼俱地道︰「父王也無須太過自責,雖然相認來得晚了些,但我們終究相認了,只是彼此都需要慢慢認識,不急在一時。」

寧斬剛勾唇看著他,眼底有止不住的寵溺笑意,「你娘把你教得很好,你有自己的想法、有主張,這點你的兄弟都及不上你。」

陸淺平來之前都打听清楚了,寧斬剛有三個兒子,世子寧藏言是前王妃所生,寧藏華是現任王妃所生,寧藏智是姨娘所生,三個兒子都沒什麼出息,因此榮王百般欣賞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兒子此番前來,是想問問父王,是否有接我們母子回府的打算?兒子能否認祖歸宗?如果沒有,日後相見該如何應對進退,也請父王示下,兒子與母親一定配合。」

如此坦白,不拐彎抹角,讓寧斬剛更欣賞他了。

寧斬剛有些唏噓地道︰「我已經決定將你們接回來,讓你認祖歸宗,只有把你們的存在公諸于世,才不會有人再動你們分毫,也只有把你們放在我眼下,我才能放心。」

聞言,陸淺平滿眼的敬重,心悅誠服地道︰「兒子的想法也是如此,多謝父王替兒子和母親考慮。」

不久後,陸淺平前腳剛走,榮王妃後腳就受到了當頭棒喝。

寧斬剛把榮王妃和三個兒子都叫到了正廳,他學了陸淺平的方式,直接跟他們宣告陸淺平是他的兒子,而他的娘親則是榮王妃過去的奴婢,他現在要把他們母子接回來。

「我不同意!絕不同意!」榮王妃又氣又急,陸淺平的娘果然是青青那個賤人,青青果然沒有死,現在他們母子居然要回來了,她不能忍受,絕不能忍受!

寧斬剛卻一副不在乎她的模樣,冷冷地道︰「沒有人要你的同意,本王要娶側妃,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什麼?側妃?」听到這頭餃,榮王妃氣得渾身發抖。

寧斬剛眉頭一挑,目光在她臉上掠過,直接點破,「本王警告你,過去你做的丑事,本王可以看在你是華兒的母親分上既往不咎,可你最好別再犯,若有下次,本王會直接休了你!」

休了她……榮王妃氣得一口氣幾乎要提不上來,她可是大岳朝第一名門任家的嫡長女,她父親位高權重,是三朝重臣,他居然敢說要休了她?

「父王,您太過分了!母妃做錯了什麼,您怎麼可以這樣對母妃說話!就因為您要娶個奴婢為側妃而母妃不同意嗎?」寧藏華發難了,他站出來大聲為母親打抱不平。

「你也一樣!」寧斬剛的矛頭指向了憤憤不平的寧藏華,「你若再听你母妃和你外祖的話,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寧藏華更不服氣了,「父王為何要詛咒兒子?」

「你以為淼河水閘之事當真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寧斬剛眼神更加冷了,「你以為你很聰明,以為無人知曉你們的計謀?要我把開水閘的人找出來定你的罪嗎?」

寧藏華瞬間面無血色,他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腦子一片空白,不敢回嘴了。

一旁,寧藏言、寧藏智張著嘴,彷佛看戲一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廳堂內突然安靜了,見有空檔,寧藏言連忙插話問道︰「父王,淺平真是我的兄弟?」

他和陸淺平在白州混得爛熟,兩人早已稱兄道弟,加上陸淺平不顧生命安危救了寧圓,他對陸淺平是真的交心。

寧斬剛點頭道︰「你們兄弟好好相處,智兒也是一樣,現在你多了個兄長,要向他多多學習。」

寧藏智張著的嘴好不容易閉上了,他連忙點頭,「兒子明白,一定跟兄長好好相處、學習。」

他是姨娘生的妾生子,那個陸淺平是奴婢生的婢生子,他覺得自己在府里的地位突然提升了一層。

「總之,你們全部好自為之,不要做出讓我失望的事。」說完,他根本不管榮王妃在撕心裂肺的叫,大步轉身離開了。

他要去見皇上,有件事只能皇上下旨才會成,其他的,不管眾人怎麼議論,都撼動不了他的決心,他要讓青青成為他的側妃!

半個月後,陸淺平、陸慕娘、裴班芙搬進了榮王府,陸淺平認祖歸宗,正名寧淺平,行三,為榮王府的三公子,而陸慕娘也改回了原名,閨名為陸青青。

榮王妃忌憚寧斬剛的警告,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寧斬剛也將她和陸青青的院子隔得很遠,更免了側室向王妃請安的規矩,膳食也分開,因此在府里,除非刻意,否則兩個女人是踫不到面的,且寧斬剛還派了一大堆的暗衛保護著陸青青,所以她要出事也難。

而陸青青知曉自己很礙榮王妃的眼,行事也很低調,總在自己院子里和兒媳的院子走動,絕對不會去前廳。

不久,皇上下旨,將陸青青指給榮王為側妃,這一巨大變化轟動京城,成了京城近來最熱門的談資,各種故事的版本都有。

有人說榮王看上了陸侍郎風韻猶存的寡母,因此收了陸侍郎為子;有人說陸側妃當年就是榮王身邊的解語花,只是被榮王妃棒打鴛鴛拆散了;還有人說陸侍郎是榮王在外風流的奸生子,生母是青樓女子,不知去向,陸慕娘是他的養母,母憑子貴,榮王一並收留了他們……

總之,榮王府的八卦沸騰一時,但才過了一個月,人們的談興就淡了,轉而去談守寡的梅妝郡主要二嫁給自個兒小叔的八卦。

同時,寧淺平受命治理東河,寧襲賦予他極大的權力、只差沒封他個治河欽差了。

這一日,寧淺平受邀去河道總督杜子揚的家宴。

寧斬剛告訴他,杜子揚算是可以交往的人,雖然他的表現不算可圈可點,但也無過無失,提出過幾個治河的法子,比方加寬河道等等,只是成效不彰,算是皇上的親信。既是皇上的親信,又是寧斬剛認證可以交往的人,寧淺平自然就不帶防備之心。

他帶著阿緯來到總督府,宴席設在正廳,除了他還有其他工部要員,眾人按身分依次落坐,雖然他只是個工部侍郎,卻因為榮王府三公子的身分被安排在了上座。

對此,他欣然接受,政治本就是如此,官位哪有家世背景重要,若今天他只是個九品芝麻官,卻是親王嫡子,自然也會被奉為上賓。

今日的酒席其實並無重點,只稍稍討論一下關于東河的河道分布,在座官員早接到了通知要盡力配合寧侍郎,千萬不可與之唱反調,得罪于他。

說也奇怪,寧淺平自認酒力尚好,可是今晚,他只喝了幾杯便有了醉意,偏偏阿緯不知去哪里模魚了,竟不來伺候主子。

杜子揚見他似乎有些暈眩,善意道︰「寧大人不如到客房稍做休息,本官派人將寧大人的小廝找來可好?」

寧淺平扶額點了點頭,「有勞杜大人了。」

家僕領著寧淺平來到客房,寧淺平見到床便直接倒了下去,那家僕見狀,點上燈後便退了出去。

他頭實在太暈了,感覺很不對勁,天旋地轉的,彷佛服藥過量一般……

想到這,他心里驀然一沉,不錯!就是有種服了藥的沉重感,這絕不是飲酒造成的,前世他也喝過烈酒,都沒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杜子揚給他下了藥嗎?他有何意圖?

寧斬剛給他的資訊應該不會錯才是,他說杜子揚可以交往,又是皇上親信……難道是皇上想對他做什麼?

過去,他認為皇帝奪臣妻之事有可能發生,可如今他是寧家人,芙兒是皇上敬重的皇叔的兒媳,又豈還會存有此心?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相信皇上不會因為私人情感就毀掉他,皇上還要借重他治河的能力,他確信自己的專業能力足夠令皇上選他而不選私人感情。

希望他的判斷是對的,也希望皇上不是一個昏君……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忽然被打開,一陣濃烈的香粉味隨風傳來。

寧淺平勉強睜開眼,費力的支起身子,燭火搖曳間,他看到一名俏麗絕倫、粉妝玉琢的女子走進來,她帶上了房門,裊,婷婷的走到他面前。

「大人安好。」她淺淺一笑,朝寧淺平福身施禮,「奴家玉明珠,今夜由奴家伺候大人,還望大人不要嫌棄奴家才好。」

說著,她解開了薄如蟬翼的罩衫,頓時坦胸露肩,她妖嫌的坐到床邊,伸出縴縴玉手要給寧淺平解衣襟。

「慢著。」寧淺平知道自己喝的並非媚藥,他還保有神智,只是頭很暈,暈到他想吐,無法起身罷了。

玉明珠繪首靠了過去,溫柔問道︰「大人有何吩咐,奴家一定盡量滿足。」然後她又嬌媚一笑,「大人如此俊俏,實在叫奴家無法招架。」

「你暫時安靜點。」寧淺平蹙著眉,劈頭問道︰「知道我是誰嗎?」

玉明珠淺淺一笑,「大人是榮王府三公子,官拜工部侍郎。」

寧淺平不假辭色地道︰「那麼本官現在就告訴你,本官不願意與你有任何身子上的接觸,可听的明白?」

玉明珠一愣,「可是奴家奉命來伺候大人……」

寧淺平臉色恍若寒冰,「本官不問是何人派你來的,你只需要知道,若你未經本官同意,敢踫本官一根手指,待本官體力恢復後,一定將你送官嚴辦。」

玉明珠慌了,「什、什麼?」

寧淺平不疾不徐地道︰「相反的,若你照本官的安排,本官必不會虧待于你,此事過後,本官會酬謝你一百兩銀子,也會保你平安。」

威脅利誘、恩威並重,請君入甕。

「可、可是……」玉明珠忐忑不安、猶豫不決。

其實她也不知道是誰讓她來的,可她知道她來的是總督府,要是沒把事情辦成,她也很難對鴇娘交代。

見她猶豫,寧淺平慢悠悠地道︰「玉明珠,你既知本官是榮王府公子,你認為你得罪了榮王府,會有好果子吃嗎?」

玉明珠左思右想,終于下定了決心,她咬牙道︰「奴家听大人的。」

寧淺平道︰「現在你拿張凳子,到門邊角落里坐著,雙手放在膝上,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許動,直到本官讓你起來為止。」

玉明珠很是不安地道︰「大人,奴家這就照做,大人可千萬要保奴家一定平安無事,千萬不要……不要棄奴家不顧。」

寧淺平正色道︰「你放心吧,本官不是那麼差勁的人。」

玉明珠乖乖拿著凳子去門邊坐下,寧淺平再次躺回床上,試著分析,是誰要他沾染?

照目前情況看來,那人並沒有要趕盡殺絕,若真要給他下絆子,應該給他下媚藥才是,他唯一能想到、會使出如此卑鄙手段要對付他的人,只有榮王妃一個,要對付他的理由也很簡單,多半是要他蒙上婬亂名聲,無法跟寧藏華爭世子之位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杜子揚說要派人去找阿緯,但阿緯始終沒出現,就在他認為時間差不多時,外頭傳來紛沓的腳步聲,門毫無意外的被推開了。

寧淺平半睜眼眸望去,第一個進來的是阿緯,第二個居然是裴班芙,後頭跟著桃子。

「大人!」阿緯急奔到床前,急得都快哭了,「小的被人打昏,剛剛才醒來,詢問之下,才知道大人在這里休息。」

裴班芙看了怯懦的玉明珠一眼,但她沒說什麼,快步走到寧淺平面前,「淺平哥,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嗎?」

寧淺平疲倦地道︰「扶我起來。」

裴班芙連忙跟著阿緯一起將寧淺平扶起來坐好,兩人都可以感覺到他身子的沉重。寧淺平這時候轉了想法,他的判斷可能有誤,若是要讓他蒙上婬亂的名聲,刻意把芙兒找來是為什麼?

他蹙眉看著裴班芙,問道︰「你怎麼會過來?」

裴班芙觀察著他有些發白的神色,道︰「是杜大人派人通知我,說你喝醉了,小廝又不見人影,問我是讓你在他府上睡一晚還是要接你回府,我便來了。」

這時,杜子揚和幾名隨從來了,他見到玉明珠,彷佛很吃驚似的,斥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玉明珠一臉的茫然,因為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寧淺平瞬也不瞬的看著杜子揚,「杜大人知道此人是誰?」

杜子揚忙道︰「這女子是府中歌伎,剛來不久,可能是迷了路,誤闖了寧大人休憩之處,還望寧大人原諒。」說完,他便對玉明珠斥道︰「還不快回去,在這里做什麼?」

玉明珠卻是看著寧淺平,紋絲不動,眾人都不知道她在等什麼,直到寧淺平點了點頭,她這才松了口氣的起身,「奴家告退。」

寧淺平在阿緯的攜扶下走到他面前,看著杜子揚道︰「適才下官和那姑娘閑談,得知她家境頗為困難,家中有生病老母需要照顧,下官本著慈悲為懷,助人為快樂之本的理念,承諾幫助她一百兩銀子,明日會差小廝送來,還請杜大人轉交。」

這話說得杜子揚一愣一愣的,那女子是他手下安排的,好像是紅袖樓的花魁,據聞對男子很有手腕,怎麼她和寧淺平兩個人看起來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而寧淺平還要給那女子一百兩,這是怎麼回事?


寧淺平才不管杜子揚那滿肚子疑問,他很不客氣,也沒說告辭的客套話,直接走人。

杜子揚自然知道寧淺平近乎拂袖而去是因為什麼,可他也只能模模鼻子認了,誰叫他無法不听鳳儀宮那位的旨意呢。

他被抓到把柄,想在河銀上動手腳,那人便因此利用他,唆使他用收買寧淺平,不想計謀不成反被記恨,也不知明日上朝會不會被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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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00:11: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各自圓滿

「失敗了?」皇後听著回報,微顰柳眉,若有所思地說︰「知道了,下去吧!」

一道黑影迅速從鳳儀宮離開,不知道過了多久,勉娥過來了。

「夜深了,娘娘要不要歇下?」

皇後輕聲問道︰「皇上今晚翻了誰的牌子?」

勉娥道︰「皇上今日並無召寢。」

「是嗎?」皇後又輕嘆一聲,「皇上對嬪妃們都失去興趣了,這是本宮的錯,本宮沒有找到令皇上滿意的嬪妃。」

勉娥實在忍不住了,她直言道︰「娘娘,那人如今是榮王爺的兒媳,身分不同往日,您覺得,真將寧三夫人找來,皇上會高興嗎?」

皇後不說話了,這時,外頭的宮女急急忙忙進來稟道︰「娘娘,皇上來了。」

皇後一驚,連忙起身。

同時間寧襲也大步流星的走進來,他看了勉娥一眼,道︰「都下去吧。」

很快的,寢殿里只剩下帝後二人,皇後有些不安,因為皇上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定了定神,問道︰「皇上這麼晚來,有事跟臣妾說嗎?」

「皇後覺得呢?」寧襲蹙眉看著她。

看寧襲的表情很是嚴肅,皇後有些惶恐了,她潤了潤唇,道︰「臣妾不明白,請皇上明示。」

「你怎麼會不明白?」寧襲睨著她,「你安排人去色誘寧淺平,巴望著他沉溺于,和裴班芙感情生變,然後朕便可以得到裴班芙,不是嗎?」

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傳到寧襲耳里,皇後有些顫抖地道︰「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得償所願。」

聞言,寧襲倏地沉下臉,「朕在你心中就那麼不堪,可以對臣妻下手?可以對嫂嫂下手?可以對皇叔的兒媳下手?」

皇後道︰「不是這樣的,臣妾沒有那麼想……」

寧襲冷笑道︰「朕一點也不想得到裴班芙,寧淺平是朕十分看重的人才,就因為朕曾對裴班芙動過那麼一點小小的心思,你就要不擇手段幫朕把人搶過來?你是想要朕當個昏君嗎?只因為對一個女子小小的綺想,就把水利大計拋諸腦後?」

皇後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道︰「因為臣妾感覺得到,皇上並非只有一點小小的心思……」

「你懂男人嗎?」寧襲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雙眸,「衫桐,我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還不了解朕的為人?」皇後的臉蛋驀地染紅了。

寧襲自顧自地道︰「你什麼都好,就是自我要求太高了,總想著要做完人,三年一次的選秀就夠你身心俱疲的了,現在還要挑人往朕的身邊塞,你累不累啊?」

皇後求饒道︰「皇上松手吧,是臣妾做錯了……」

寧襲哼道︰「本來就是你做錯了,你現在該做的不是幫朕找女人,是快點將自己的身子調養好,自從上次滑胎之後,你的身子一直沒有恢復,要知道,朕的長子必須是皇後嫡出才行,在皇後沒有懷上龍胎之前,朕是不會讓任何一個妃子懷孕的。」

他說完便抬步離開了,留下皇後一人在空蕩蕩的寢宮里。

外頭天色黑漆漆的,可是有盞燭火在皇後心頭亮起,她驀地流下淚來,那是喜極而泣的淚水,皇上心里有她……

天底下有什麼比和一個眼中釘肉中刺同一屋檐下還要扎心的事?

榮王妃把魏閔找來,「當年你沒有除掉陸青青那個賤人,致使她現在快要爬到本王妃的頭上來了,本王妃命你將功贖罪,除掉陸青青那個賤人。」

魏閔皺眉看著榮王妃,「恕卑職無法從命,陸側妃沒有做錯什麼,卑職不能濫殺無辜。」

「她哪里無辜了?」榮王妃大聲起來,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她是回來找本王妃報仇的,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陷害本王妃,所以你要除掉她,你一定要除掉她!」

魏閔正色道︰「王妃不要再逼卑職了,若再逼迫卑職做不想做的事,卑職只好將二公子不是王爺親生的這件事告訴王爺。」

榮王妃驚愕地看著魏閔,聲音發緊,「你說什麼?你現在是在威脅本王妃嗎?」

魏閔無奈地道︰「卑鄙一點也不想威脅王妃,只要王妃不要口口聲聲的說要除掉陸側妃,那卑職一定會把秘密帶進棺材里。」

「魏閔實在忠心!」隨著聲音傳來,有人打起簾子進來了,來人是寧斬剛。

榮王妃也不知道紅錦為何沒在外頭守著,乍然見到寧斬剛,她整個人都慌了。

寧斬剛已經多年不曾踏進她的院子,因此她才會放心地把魏閔找來暖閣里說話,誰知道寧斬剛今天居然來了!

「你出去吧魏閔,本王有話跟王妃說。」

魏閔見寧斬剛的神色一點都不驚訝,猜想他可能老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沒受到沖擊,他想了想,便抱拳告退了。

榮王妃非常緊張,她不斷地道︰「你听錯了,不是那樣……」

「本王當然沒有听錯。」寧斬剛淡淡地道︰「事實上,這件事在你嫁進來不久,本王就知道了。」

榮王妃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她不禁睜大了眼楮,「你說什麼?你早就知道了?」

「不錯,饒是如此,本王也從來沒有把華兒當別人的孩子,一直視如己出。」

榮王妃知道確實是這樣,他待三個兒子並無差別,但這並不是重點!

她咬牙切齒地問︰「是誰告訴你的?一定是陸青青那個賤人!她和紅錦兩人都知道,一定是她!」

「不是青青。」寧斬剛平靜地說道︰「是華兒的親生父親。他來找過本王,他深愛你,希望本王成全你們,但要成全你們,除非本王休了你,可若是你被本王休了,以他的家世背景,你在任家也將無立足之地,所以本王並沒有答應他。」

榮王妃臉色一片煞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寧斬剛垂著眸子,表情十分平和,「本王和青青在一起後,將這個苦惱告訴青青,青青跪著求本王裝不知道,求本王要善待你和月復中孩子。她說你很可憐,你和那 書生是真心相愛,可任相不同意,一定要把你嫁來榮王府,你只是任相手中的一顆棋子,青青央求本王不要休了你,她說若你被休了,任相一定會殺了你。」

榮王妃怔怔然的不說話了,她恨極了的丫鬟,欲除之而後快的丫援,居然一心一意為她著想,她不禁回想起童年時的種種,青青總是陪在她身邊,在她因為她爹的獨裁而喪志時,青青會溫柔的給她加油打氣,要她不要灰心,跟她說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她對青青做了什麼?她要她的命……

她驀然間淚流滿面,她看著眼前的男人,雖然二十多年來他都冷待她,可他實則待她不薄,默默接受了不貞不潔的她和她的孩子,她哪有臉指責他虧待她?

「如果我說我現在要去找青青,向她說一聲對不起,你會相信我嗎?肯讓我去見她嗎?」

寧斬剛眼底有抹難得的柔和,對她說道︰「你去吧,我想青青也一定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榮王妃拭去淚水,迫不及待的飛奔而去,寧斬剛知道,從此以後他不必再防著她了,她不會再傷害陸青青了。

裴班芙如今是榮王府的三夫人,可她有個小小的苦惱。

她爹已經答應,等裴元瑛、裴元康再大一些,就要來京城與他們同住,也給裴元康找個好 書院。

可府里有榮王妃當家做主,她不可能把家人接來同住,若是分開住,她又不能時時見到他們,要見他們還得大費周章出府,令她好生苦惱。

沒想到,她這苦惱被寧淺平輕易的解決了。

「我們搬過去跟他們一塊兒住不就行了?」

裴班芙很是驚喜,「真的可以嗎?」

寧淺平笑道︰「為什麼不可以?從前我也是在你家生活,只是地方換來京城罷了,沒什麼不同。」

裴班芙卻皺了皺鼻子,道︰「當然有不同,你現在是榮王府的公子……」

寧淺平卻揉著她的頭道︰「我的娘子,你不是知道嗎?我又不是原主,並不會渴望住在榮王府與他們培養感情,我更喜歡和爺爺、裴大叔他們一起住。」

他們兩人至今還有些改不過口,裴班芙偶爾會喊陸青青大娘,寧淺平也比較習慣叫裴再思大叔,不習慣稱岳父。

「可是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們啊?」裴班芙唉聲嘆氣,她真的好想她爺爺、她爹和元瑛、元康喔。

陸淺平笑意加深了,手搭在她肚子上,「我敢打包票,等你生了孩子,再遠他們都會來看你。」

裴班芙下意識地看著自己平坦的月復部,「那我什麼時候才會懷上孩子?」

寧淺平壞笑道︰「現在。」說罷,他手已經不安分的往她身上去了。

裴班芙嗔道︰「淺平哥,你別亂來好不好?現在大白天的……」

寧淺平不管不顧地把她壓進床里,「誰說大白天不能恩愛?」

「淺平哥,你等會兒要上朝……」

「所以我們要把握時間。」

裴班芙還想說什麼,她的唇已經被他蓋住了,她的聲音淹沒在他的唇里,過一會兒就只剩她的小小申吟了。

時光流逝,冬去春來,寧淺平治好了東河,寧襲想要給他升官,但他推辭了,他並不想要高官厚祿,他只想要治河,若是升了官,要處理很多雜事和官場上的人際關系,讓他不能專心治河,那不升也罷。

裴班芙在入秋時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因為古代生產條件差,寧淺平很是緊張,全程陪在旁邊。

他這行為令穩婆們很是詬病,哪有男人進產房的?就他堅持一定要。

裴班芙生了個大胖兒子,取名寧質,孩子滿月時,裴一石、裴再思、裴元瑛、裴元康真的都來看她了。

王意菱因為也快臨盆了,所以沒法來,兩個閨中好友只能遙遙祝福對方一切順利平安。

冬天時,相府傳來不幸的消息,任秉震犯了心疾,早晨起來,起個身,當下就往生了。

寧淺平研判應是心肌梗塞,這種疾病最容易在冬天發作,才會去得那麼快。

任秉震千算萬算,謀劃種種,卻沒算到自己的命不長,他的野心都跟著他的死亡一起埋葬了。

相府辦起了喪事,榮王妃卻松了口氣。

她終于可以擺月兌她爹的控制了,現在的她,根本不想寧藏華坐上什麼天子之位,她連世子之位也不許寧藏華去想,還要他速速打消念頭,不許再有非分之想,她的轉變,有目共睹。

轉眼到了年底,要過年了,榮王妃和陸青青和樂融融的指揮下人采辦年貨,裴班芙樂得當個甩手掌櫃,待在房里寫她的龍陽小說。

寧質則越來越可愛,成了榮王府的開心果,寧斬剛現在最疼他。

寧淺平逗著孩子玩,嘴角泛起了微笑。

天下之大,等到孩子能走路時,他便要向皇上請個治河欽差,手持天子劍,帶著孩子和他的芙氣娘子,走遍天下去治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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