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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英] 霸海心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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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海心香  作者:東方英


他,年紀不大,二十幾歲但深沉得像是一位百歲老僧。

他,沒有潘安子都之貌,但山嶽般的五官上,凝結著鋼鐵般的堅毅,

太陽般的熱烈,春風般的和熙,嚴冬般的冷峭,天使般的仁慈,鱷魚般的殘酷。

那是一張高高懸掛在夏夜空中的臉譜,四周雖然照耀著成千成萬,

精芒四射的明星,叫人看去,總覺得他是那樣的深邃,迷離,飄忽和不可捉摸。

說來,他就是一個謎,永遠猜不透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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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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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4:06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炫財張鐵網 露功懾群豪

失足千古恨!

回首百年身!

他,年紀不大,二十幾歲但深沉得像是一位百歲老僧。

他,沒有潘安子都之貌,但山嶽般的五官上,凝結著鋼鐵般的堅毅,太陽般的熱烈,春風般的和熙,嚴冬般的冷峭,天使般的仁慈,鱷魚般的殘酷。

那是一張高高懸掛在夏夜空中的臉譜,四周雖然照耀著成千成萬,精芒四射的明星,叫人看去,總覺得他是那樣的深邃,迷離,飄忽和不可捉摸。

說來,他就是一個謎,永遠猜不透的謎。

現在,他頹唐懶散地把自己失落在金粉銷魂的長安城內。

時間已過晌午,茶樓酒館開始熱鬧了,他無精打采地踏上了天香樓的樓梯。

長安天香樓,不但是長安第一樓,而且也是天下第一樓。

因為,它不但樓蓋得最高最大,華麗絕倫,而且,天下美味,南北一統,應有盡有,只要你叫得出名字,天香樓就沒有做不出的菜。可是,這裡的東西更是貴得嚇死人。

不過,東西雖然貴得嚇死人,甚至也常常真有人嚇死在樓上,但是,花得起銀子的人,有的是,所以天香樓的生意,照樣“客滿”。

門前穿著高雅,舉止有禮的迎賓執事,向他打拱啥腰地行禮如儀,道了一聲“大爺,你早!”

聲音是那樣的平板,既不熱烈,也沒有感情。更沒有誠意。由此可見,他在他們眼中的身份,雖不致被歸人被嚇死之類的顧客,也不過是普普通通之中的普普通通而已。

他對這種冷漠的歡迎,一點也不在意,只知足地慢吞吞的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這時樓上已經有六成座,靠窗子附近的座頭都已被人佔先了,他只有在一個角落裡,找了一張桌子。

他屁股還沒落座,一副笑臉。一份萊單,已出現在他面前,道:“大爺,想吃點什麼?”

他不加考慮地道:“大滷麵!”

“大滷麵……”

他冷然加強語氣道:“大滷麵。”接著馬上從懷中抓出一把銀票,總有六七十張。

堂館看了那把銀票,先自倒抽了一口冷氣,暗自忖道:‘乖乖!都是十萬兩五萬兩的……。”

他一張一張翻下去,擺身價似的讓那堂倌看了個目瞪口呆,然後,從底下抽出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向桌上一放道:“你們的大滷麵是一兩銀子一份,小費加一,共一兩一錢銀子,請你找回八兩九錢銀子。”

那堂倌早被他那一大把銀票照得不分東西南北、雖說能上天香樓來吃東西的人,個個身上都有兩文,但一掏出來就是上百萬兩銀票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堂倌嚥了一口口水,哈著腰道:“大爺,你光收著銀票吧,小的就去替你把大滷麵送來。”

那人道:“先付後吃,是我自己的規矩,把銀票拿去。”

天香樓可沒有先付後吃的規矩,可是那客人身上銀票太多了。堂館不敢多說半句話,連聲應著:“是!是!是!”

大滷麵來得又快又好,而且另外多了一壺香氣四溢的鐵觀音。

那堂倌堆著笑瞼道;“你大爺用過大滷麵,再嘗一嘗小號特製的鐵觀音,你大爺就會發現其中別有風味。”

那人道:“這鐵觀音多少錢一壺?”

那堂倌哈腰道:“這是小的孝敬你大爺的,不收費。”

那人點頭道:“謝了!”

那堂倌望了手中找回來的八兩九錢碎銀子一眼,緩緩送給那人道;“大爺,這是找您的銀子。”

那人接過銀子,向懷中一收,便埋頭自顧自吃他的大滷麵,再不理會那堂館。

那堂館等了一下,看來是毫無希望了,暗暗“呸!”了一聲。走了開去。想不到這位身懷鉅款的大爺,原來是這樣一個吝嗇鬼,偷雞不著,失把米,例白送了他一壺鐵觀音了。

那堂館看著一肚子氣,正難受的時候,背後一隻手伸來搭在他肩頭上道:“她給了你多少外賞?”

那堂館回頭一看,是同事小汪,苦笑了一聲,道:“屁!”

小江噗哧一笑道:“這是第三次了,昨天是小陳。前天是小朱,這人倒有意思得很。”

那堂館怒氣一衝道:“你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一聲。”

小汪笑道:“要早告訴了你,他不就喝不到你的鐵觀音了麼?”

身形一轉,接著眼睛一亮,又道:“你看,這才是真正的大手筆來了。”說著,搶步向樓梯口剛現身的三位客人迎去。

這三位客人,兩老一少,老的年紀已在五十以上,少的只有二十來歲,都是一身光鮮打扮,高視闊步,瞼上放射著傲人的富貴味兒。迎上去的,也不止小汪一人,原先看似已經有了戶頭的座位,也空出來了。

一陣小小的騷動之後,又漸漸恢復了正常。

這時,那吃大滷麵的客人,已經吃完了大滷麵,更品評著那堂倌免費送的鐵觀音。

天香樓的東西雖然貴得嚇死人,但是有一個人所難及的規矩,那就是客人落座之後,吃得再少,也絕不請你讓座,只要你高興、你可以坐到打烊為止。

當然,這種客人很少,不過,也不是沒有,像那位吃大滷麵的朋友,就是不到打烊不走的客人。

他昨天如此,前天如此,不知他今天是否還是如此?

他這一兩一錢銀利可花得一點不冤,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可說值回座位錢了。正當他一面品茗,一面欣賞眾生像之際,忽然桌前來了一位瘦小老人,悄悄道:“朋友,公共場所,財不露自,你要小心了。”

那人一抬眼,那瘦小老人藉勢坐了下來,接著又道:“小老兒常昆,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徽微一皺眉頭,愛理不理地道:“李中元。”

常昆一笑道:“原來是李爺,久仰,久仰。”

隨後李中元沒有答他的話,目光一轉,看到別的地方去了,顯明的表示了“不歡迎”的意思。

常昆司空見慣的笑了一笑,道:“李爺,你是初來小地方長安吧?”

李中元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暗罵道:“你這類臭蟲,找到你李爺身上,算是瞎了眼了。”

常昆在這種情形之下,要換了任何一個人,定必自己識趣,打退堂鼓了,可是這位常昆生來皮厚,又道:“長安這地方五花八門,奇天下之奇,絕天下之絕,李爺如果有意尋勝探秘,在下願效微勞,為李爺嚮導。”

李中元緩緩收回目光,盯在常昆瞼上道:“你什麼事都辦得到?”

常昆道:“除了天上的月亮,凡是長安城中所有的人事物,在下敢在你李爺面前誇一句海口,只要你李爺捨得花錢。在下就能叫你李爺心滿意足。”

李中元一拍腰際道:“五百萬兩,夠了不?”早年的銀子值錢,五百萬兩銀子,可是一個叫人聽了魂都要嚇掉的數字。常昆可不就被嚇得張大著嘆地。半天回不過神來。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如果五百萬兩不夠,過幾天我可以再湊五百萬兩。”

常昆心跳如雷,吃吃地道:“夠了,夠了,就有五百萬兩也足夠了!”

李中元忽然話聲一凜道:“不過,我花銀子,可要花在刀口上,一分銀子,就要一分貨……像這裡的人滷麵要了我一兩一錢銀子。如果不再送一壺鐵觀音。那就太不公道了。”

最後一句話。聲音大得全校可聞,全樓也確然為之一怔。所合的眼光都一齊向他們桌上射來。

那掌櫃的,更是忽地一站而起。不知是李中元腰纏鉅款的氣勢嚇住了他,還是那常昆的背影令他討厭。迅快地一皺眉頭,又充耳不聞地緩緩自己坐回去了。

常昆這肘的態度變得更是恭順有禮:“是!是!是!你說的是,小同有此感,所以小的每次來,也只叫大滷麵,外帶鐵觀音一壺。”

李中元一面點頭,一面從懷中又取出那一大把銀票翻動著。常昆眼快心快一五一十替他合計著,計算下來,足有五百零三萬兩之多。

這時,全樓都鴉雀無聲瞪眼看著他數銀票。

李中元款來翻去從銀票中選出兩張十萬兩的,向桌上一放道:“常昆,先給你二十萬兩帶在身上替我開支。”

常昆小心翼翼地收妥銀票。欠身道:“大爺……”

李中元揮手道:“以後稱我公子。”

常昆應聲道:“是!公子,你有什麼吩咐?”

李中元道:“馬上去替我準備一座宅第,兩個保鏢,前來回話。”

常昆怔了一怔,道:“公子,你……”他真不敢相信,李中元竟糊塗得一見面就交給二十萬兩銀子,而且,放心地叫他獨自一人去替他辦事。

李中元目光一凝道:“你辦不了?”

常昆一凜道:“當然辦得了。”

李中元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去!”

常昆欣然色喜,欠身道:“是!”飛也似的,轉身下接而去。二十萬兩銀子,似乎就這樣被常昆輕輕易易騙去了,一時,議論紛紛,整個大樓頓時陷於迷惑惋惜與詫異之中。

說他豪邁大方嗎?他卻精打細算,只吃一兩一錢銀子的大滷麵,同時還打盡主意,算計人家一壺鐵觀音。

說他視錢如命嗎?他卻毫無心機,出手就是二十萬,甚至連常昆是什麼人?住在那裡都不知道,糊塗透頂,除了他老兄,普天之下,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位了。

不管別人是用什麼眼光看他,他卻怡然自得地東看看,西看看,對那二十萬兩銀子,毫不擔心。

不遠處,那位年輕公子,忽然帶著二位老人,向他桌前走來,雙拳一抱道:“長安有幸,蒙李公子駕臨觀光,不知可容小弟自我介紹,一盡地主之誼。”

話聲一落,不等李中元開口,接著便自報姓名:“小弟李愷,與公子五百年前,原是一家,今日有幸識荊。幸甚!幸甚!”

李中元見李愷一片熱誠,情不可卻地勉強抱拳還禮,道:“失敬!失敬!”

李愷道:“公子單人獨坐,何不移駕一談,兄弟也好稍盡地主之誼。”

李中元笑道:“這個……”

李消哈哈大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何況小弟與公子本是同宗,公子萬望常臉。”

他口中說著。兩位老者已是一齊動手,把他左右一挾,暗中用力,臉上笑呵呵地道:

“公子,請啊!請啊!”

李中元被推推拉拉地離開了自己的座位,這時,那邊掌櫃的已不等吩咐。便親自指揮著四五個堂倌重新替李愷擺了一桌酒席。桌上擺了成套的純銀餐具,閃閃地發著誘人的光芒。

最初,李中元顯得又驚惶又忸怩,三杯老灑下肚之後,也就有說有笑了。

一陣天南地北交談之後,李愷笑著問道:“中元兄,你身上帶著這樣成百萬的銀票,自己也不擔心麼?”

李中元一怔道:”擔什麼心,這長安城大地方,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啊。”

李愷微微一笑道:“兄台說得不錯,這裡是有王法的地方,可是,財動人心,明的沒有人敢向你動手,暗地裡可就很難說了。”

李中元被說得面現不安之色,道:“兄弟倒沒想到這一點。”

李愷道:“小弟倒有一個法子,可以為吾兄分憂。”

李中元道:“什麼法子?”

李愷道:“存到錢莊裡去,由錢莊替你看管這些銀票,你不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麼?”

李中元點了一點頭道:“這辦法倒不錯,既可拿利息,又不怕人打主意……這裡的錢莊殷實可靠麼?”

李愷哈哈一笑道:“中元兄,不是小弟說,這長安地方的錢莊如果不可靠,那就普天之下,再沒有可靠的錢莊了。中元兄,你如果信得過小弟,小弟倒可替吾充略盡綿力。”

李中元道:“愷兄,你家可是開錢莊的麼?”

李愷道:“不是,但小弟與本城各大字號常有來往,對於錢莊底蘊,非常清楚。你的銀票存進去,包你穩如泰山。”

李中元一笑道:“好極了,那就有勞愷兄管兄弟我五家殷實錢莊吧。”

李愷微微一怔道:“要五家。”

李中元說道:“存放一家,小弟實在不放心。如果分存在五家,那就更是安全了。”

李愷放聲大笑道:“中元兄所見甚是、高明,高明……但中元兄剛才為什麼那樣粗心大意,隨隨便便就交給那常昆二十萬兩銀票?”

李中元含笑道:“我想他不會就此滿足區區二十萬兩銀子。”

李愷猛然一震。舉目重新打量了李中元一陣,笑得非常苦澀地道:“中元兄,真是真人不露像,大智若愚。小弟失敬了。”他是真的重新估計這位眼前人物了。

李中元一轉頭,笑道:“愷兄,你看,常昆不是回來了麼?”

常昆不但回來了。而且身後還跟著兩個鐵塔般的彪形大漢。走在樓板上,只壓得樓板吱吱作響。

常昆見李中元與李愷同座共席,微微一愕之下,搶步走到席前,先向李中元欠身一禮,然後向李愷一抱拳道:“小的見過公子。”

李中元笑道:“兩位認識。”

李倫點頭道:"大家都是‘天香樓’的常客。”

李中元一打量那二個彪形大漢道:“事情都辦好了。”

常昆欠身道:“幸不辱命……這位是王強,那位是李霸。”

李中元一點頭,二人跨步向前,抱拳唱了一聲“諾!”道:“參見公子。”

李中元揮手喝退了王強李霸,緩緩起座,向李愷一抱拳,說道:“有謝盛情款待,小弟就此告退,適才所言事,有候迴音。”

李愷拱手相送道:“李兄好走,明日此時,小弟當為兄在此設宴接見五大殷實錢莊東主,屆時請賜駕光臨。”

李中元點頭道:“好,就此一言為定。”當先帶著常昆等三個下接而去。

李愷眼前早已失去了李中元人影,但他的目光,卻還是一直盯在吞沒李中元的樓梯門口,呆呆地失了神。

“公子!”一位老者皺著眉頭,輕輕呼喚著他。

李愷神思一斂道:“我們回去。”

另一位老者一怔道:“公子,你今天不是還約了倩姑娘麼?”

李愷微一猶豫道:“成老。那你就對倩姑娘說,半個月後,我再約她吧。”

那被稱為成老的老者欲言又止,點頭道:“是。”

李愷一揮手,帶著另一位老者在全樓迷惑的目光注視下,出了天香樓。

李愷帶著老者出得天香樓,走到不為人注意的大街上,李愷腳一慢,微微一側身子,那位老者察情如意跨上一步,悄聲道:“公子,有何吩咐?”

李愷目光流轉之下。口動頭不回地道:“去盯著那老小子,別讓他不知天高地厚。打草驚蛇。”

那老者回轉身形,便獨自去了。

李愷轉過一條寬敞的巷道,進了一座氣派非凡的大宅第。

李愷穿堂而過,直向後花園奔去。最後停在一座竹樓之前,伸手叩動著外牆月門的門環。門環在寧靜的空中發著清脆碰響之聲,門內很快的就有人問聲道:“誰?”

“鐵姆,是我。”

月門一閃而開,現出了一個雞皮白髮的老太婆,瞅著一雙老花眼,面帶訝然之色道:

“公子,有什麼事,叫你這樣急急忙忙了’

李愷沒答她的話,卻問道:“大姐呢!功課完了沒有?”

“什麼事?自己進來吧!”竹樓之中已飄出一股柔而有勁的話聲,那正是他大姐的聲音。

李愷神色一肅,應了一聲:“是!”跨步越過一小片草地,上了竹樓。

竹樓上陳設簡單,所有傢俱也都是竹製,八張竹椅子上,已經坐了四個人。一個長髮披肩的秀美女子居中而坐。另外三個都是雞皮白髮的老太婆。

那秀美女子見了李愷,只微微一揮手道:“三弟,你先坐下。”但那三個老太婆,卻都站起了身子相見。

李愷先回了三位老太婆的禮,語氣溫和地道:“三位姥姥請坐。”竟然非常客氣,沒有了在外面時那股凌人之氣。

各自坐定之後,李愷順著那女子的目光道:“大姐。今天天香接來了一個人,行徑非常奇特,特來報與大姐知道。”

一個老太婆忽然笑口接道:“三公子。你摸清楚了那人底細沒有?”

李愷道:“沒有……。”

一語未了,那老太婆又是一笑道:“我說三公子呀?你是……”

那女子微微一顰秀眉,揮手道:“銅姥,老三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他必有所見,別打岔吧。”

李愷受了那女子當面讚許,頗為得意的笑了一笑,於是,把“天香樓”遇見李中元的事,詳詳細細說了出來,最後,作結道:“小弟因見那李中元裝得不老不嫩,破綻百出。倒令人莫測高深,不敢輕易出手摸他的底了。”

那女子微微頓首,道:“小心的是……你看,他如果有意要再裝得像一點,你能不能裝出來?”

李消沉吟了一下道:“小弟認為他不難裝得更像一個土財主。”

那女子道:“那他為什麼裝得這樣四不像呢?”

李愷道:“依小弟的看法,他可能有二種用心。一種是真的想騙過某些人,另一種則是誠心向某些人挑戰。”

那女子點點頭道;“你這看法,很有見地,咱們要小心著他。”

李愷道:“所以小弟不敢擅自作主,有候大姐吩咐。”

這時,忽然另一位老太婆插嘴問迫:“他的武功底子如何?”

李愷道:“雙城二老試過他一下,他的反應是絲毫不懂武功,但我不是這樣想。”

那老大婆一笑,說道:“老婆子願聆高論。”

李愷道:“常言過‘匹夫無罪,懷壁其罪’,他身上帶著五百多萬兩銀票,要沒有相當的身手,也只怕沒有機會活著來到長安。”

另一個老太婆一皺眉道:“你看他那些銀票會不會是假的?”

李愷道:“這就很難說了。”

那女子揮了擇手,要他們停止討論,心中已有成竹地道:“現在胡猜亂想,徒亂人意,老三,你先準備一下,第一,把明天的約會時間地點,改動一下,改到我們自己這裡比較好,第二,去告訴你二姐、明天趕回長安來。”

李愷領命,告辭出了竹樓,自去安排不提。

卻說,李中元隨著常昆出了天香樓,常昆引他進一座古廟似的大宅第之內,這時,更還有著不少工人,在清洗打掃。

常昆請他先進入一座別院之內,這座別院雖是臨時整理出來的,但陳設得還不錯,顯得常昆很會辦事。

常昆請李中元在別院書房之內坐定後,一欠身道:“公子,你暫請休息片刻。小的稍後再來請公子察著全宅。”說著,便要轉身退出書房。

李中元一揮手道:“且慢,我還有話要問你。”

常昆欠腰道:“是,請公子吩咐。”

李中元瞼上堆起一層笑容道:“常昆,你們計劃好了沒有?”

沒頭沒腦,問得常昆一怔道:“公子,你說什麼?”

李中元一笑,說道:“計劃什麼,你自己知道……哼!你去把王強李霸叫進來。”

常昆把王強和李霸叫到李中元面前,只見李中元書桌上放好四塊拳頭大的鵝卵石,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帶進來的。

李中元伸手一指桌上鵝卵石道:“王強,你試劈一塊鵝卵石我看看。”

王強與常昆彼此之間,在外面已經有過商量,這時便不廢話,伸手取了一塊鵝卵石放在地上,一掌劈了下去,那塊鵝卵石竟被他一拳之力分了八塊,散在一地,這份掌力,確有相當火候。

李中元卻不加批評,微微一笑道:“李霸,看看你的。”

李霸如法施為,下掌下去,把鵝卵石劈成了十四塊,看來比王強更是厲害。

李中元的臉色不變,還是那樣談談地笑著。

常昆的臉色卻開始在變了,正當他信心動搖的時候、李中元又指著一塊鵝卵石道:“常昆,現在看看你的。”

常昆心中一凜,欠身道:“公子,小的不會武功。”

李中元含笑道:“不可能不會武功吧,我看你兩手瘦不露筋,指節形如駝峰,一身鷹爪功力分明已經有八成以上火候……哈哈!哈哈!你常大俠是深藏不露,我只有拋磚引玉了。”

李中元不但說的是行話,而且一語中的,只聽得常昆全身只打冷戰。不要動手,憑他這份眼力,常昆已是差得太多了。

李中元話聲一落,右手一伸一縮,輕輕地在一塊鵝卵石上撫了一下,看來那她卵石分毫無損,但當李中元向那鵝卵石吹出一口氣之後。常昆與王強李霸三個都被驚得目瞪口呆,傻了。

這是什麼神功?

鵝卵石碎如細粉不說,那張油光水滑的漆桌面,竟然也還是油光水滑,絲毫無損,這就叫常昆、王強、李霸他們不敢想象了,因此,雙腿也在打著抖了。

李中元忽然面色一凜道:“三位放明白一點,三位如想在本公子身上動什麼壞腦筋,你們自己該知道是什麼樣結果。”

王強、李霸兩人是瞪著眼,張著嘴,腦子一片空白,不知怎樣開口說話了。

常昆到底比他們強得多,漸漸從驚惶之中控制住了自己,欠身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公子之處,尚望公子高抬貴手,放過這遭,小的願意認罪。”

李中元臉色一緩,道:“你願認什麼罰?”

常昆道:‘小的願負責公子這座宅第的一切租金陳設費用。”

李中無臉上又有了笑容道:“這也要不少錢呀,你出得起麼?”

常昆道:“不瞞公子說,小的個人皆是負擔不起,但小的還有不少朋友,可以大家分攤。”

話聲一頓之後,接著馬上就從身上取出李中元給他收的銀票,雙手送給李中元道:“公子,你老的銀票,小的絲毫未動,就請公子收回。”

李中元一揮手道:“銀票你收著,本公子還有話說。

常昆手中握著銀票,送又送不出去,收又不敢收回,愣著道:“公子,你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就是。”

李中元道:“本分子聽說長安地方,臥虎藏龍,高人奇士,不知其數,單隻地面上混混的就有‘大風’、‘竹林’、‘七虎’三幫之多,你在那一幫,請你亮亮字號。”

常昆自忖逃過了今天一關,以後可還在長安地面上混,今天不說,還有明天。想瞞也瞞不下去,當下,一硬頭皮,光棍地說道:“小的身在‘大風’,列位第五。”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管事五爺。失敬了。”

常昆連連躬身道:“見笑。見笑。”

李中元笑容忽然一收道:“你們大風幫的大爺可是虎頭鐵柺翁超。”

常昆訝然道:“公子都知道!”

李中元一揮手道:“去告訴你們大爺,這二十萬兩銀子,算是本公子賞給你們‘大風’……。”

一語未了。外面人影一閃,跨步走進一個清潔夫,截口道:“大風幫不受無功之祿,公子盛情敝幫心領。”聽他的語氣,就知他是“大風”幫大爺虎頭鐵柺翁超本人。

李中元站起來抱拳一笑道:“來人敢情是翁大爺。”

虎頭鐵柺早就隱身暗中,對剛才李中元顯露的那身功力同樣看得心驚膽戰,知道這次可自己找上麻煩了。

李中元再這樣一送,就是二十萬兩銀子,翁超更是全身直冒冷汗。

這種狠腳色的錢,他“大風”幫可受不下,誰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大風幫第一次瞎了服,第二次可不能自掘墳墓。

翁超不能讓常昆把銀票帶回去,一錯再錯。所以只有挺身而出。

他雙拳一抱道:“不敢,在下虎頭鐵柺翁超,前來拜候李公子。”

李中元伸手讓客道:“請坐!”說著,自己同時坐回自己椅子上。

虎頭鐵柺卻沒有坐下去,再次一抱拳道:“敝幫老五,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李公子,翁超……”

李中元放聲大笑著截口道:“翁大爺,你這說到哪裡去了,你們常五爺替本人準備了這樣一座大宅第,好迎好待,這算是冒犯麼?……哈!哈!哈哈!請坐!請坐!”

翁超有口難言,心中對這位李中元更是提心吊膽,眉頭暗皺,強打哈哈。一笑謝了坐。

李中元這時也不再打啞謎了,簡明道:“翁大爺,我想和你提一位朋友,不知你認不認識。”

翁超步步為營。小心謹慎地道:“在下釜底游魚,不敢語海,如有欠問之處,請公子海涵。”

車中元微微一笑道:“這位朋友提起過你翁大爺,你翁大爺不會不認識。”

翁超泛著疑訝的目光,道:“在下洗耳恭聽。”

李中元逆:“高衝……”

翁超猛然雙目一睜,跳了起來道:“公子,你說的可是山東高衝?”

李中元點了一點頭,翁超接著又道:“他正是在下師兄,公子在哪裡見到他的?”

李中元道:“過二天,他也就要到長安來了。”

話聲微微一頓。絕了常昆一眼,接著又值:“想不到誤打誤撞,我們倒先見面了。”

翁超一聽李中元是他師兄的朋友,顧慮盡去,心情一鬆,顯出他英雄本色,放聲大笑道:“公子,在下說句老實話,現在我才真的放心了。”

李中元也笑道:“那你也可收下那二十萬兩銀子了。”

翁超一愣道:“公子你為什麼一定要送我們二十萬兩銀子,大風幫頗有自知之明,實在受不起這份重禮,公子有什麼事,但請吩咐就是,大風幫為分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計。”

李中元道:“事情當然有麻煩貴幫的地方,但貴幫總不能餓著肚子替我辦事吧,皇帝還不差餓兵呢,你收下吧!”

翁超想了一想,既然有師兄的面子,這二十萬兩銀子,就是燒紅了的銀汁,吞下去縱然腸破肚裂,也就只有腸破肚裂了。當下硬著頭皮,一抱拳道:“那麼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公子了。”接著一揮手。命常昆收好銀票。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翁大爺是條漢子……”

眉頭微微一皺,輕輕道:“暗中有人探查來了,我們有話以後再淡。”

話聲一落,接著面色一肅,轉向常昆道:“常昆,話就這樣說定了,整個的園子,我要完全種上梅花,總共是三百株,每株五錢銀子,三五一百五十兩銀子,種好之後,我要親自數數,少一株我要扣一兩銀子……”

這時,翁超已在李中元暗示之下,站在常昆身後,算是常昆帶來的園丁,他也很會做作,忽然打斷李中元的話,反問道:“公子五錢銀子一株梅花的價錢,小的不與你爭論,可是少種一株,公子就要扣一兩銀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李中元板著面孔道:“你要怕本公子扣你一兩銀子一株,你不要少種不就行了麼。”

翁超過:“小的明白公子的意思,可是小的也絕不願偷工減數少栽梅花,可是公子一口氣要三百株,這數字。小的怕一時找不全、所以……。”

李中元搖搖頭道:“不行,少一株,我就要扣一兩銀子,你認為吃虧了……”

隨轉向常昆道:“他不包,你去再找一個人來。”

翁超咬牙頓腳道:“好,公子就照你說的辦,小的包了。”

李中元一笑道:“我想這筆生意,你最少也要賺我一百兩銀子,你要不包才怪哩!”

翁超啼笑皆非的抱拳道:“公子真行,小的佩服了。”說著轉身出了書房。

李中元又在後面大聲囑咐道:“記著,每株梅花的樹齡都不得在五年以下。”

翁超這時人已走出書房,沒有再答理李中元,卻悼悼的在一棵四季紅上“呸!”的吐了一口濃痰,同時口中發著冷笑,咒罵道:“好小子,你現在神氣,到了晚上,老子要叫你哭都哭不出來……”

話聲未了,驀地有人在他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翁超猛然一回頭,身後可不正站著李愷隨身二老之一的成奇。

這時,翁超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驚訝的不是成奇的來到,而是不明白李中元怎樣知道來的不是他“大風”幫的手下而是外人。

李中元真神!

成奇望著失神發楞的翁超,微微一笑道:“翁大爺,想必你也知道老夫是什麼人,我們借一步說話如何?”轉身向一叢花樹之後走了過去。

翁超隨身跟到花樹之後,雙幸一抱道:“成爺有何見教。”

光棍眼裡不央砂子,成奇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他就應有一幫大爺的氣概。

成奇道:“咱們都是長安地面上的人,老夫想打開天窗說亮話,請問你翁大爺一句話,尚望你翁大爺能賞瞼見教。”

翁超一笑道:“成爺好說,請!”

成奇道:“翁大爺,你是不是準備今晚就向那隻肥羊動手?”

翁超微露不悅之色道:“在下懂得規矩,不勞你成爺關照”

成奇啞然笑道:“翁大爺,你雖然懂得規矩,但卻看錯了人哩!請問你,你們三大幫,平時也做了不少生意,老夫可曾說過半句話,插過半隻腳?”

翁超過:“平常的小油小水,你成爺自不放在眼裡。”

成奇道:“區區五百萬兩銀子,同樣還不能叫老夫自貶身價。”

翁超疑惑地望著成奇,道:“那你成爺的意思是”

成專面色一整道:“老夫沒有什麼意思,但我們公子有幾句話,要老夫轉致你翁大爺。”

翁超笑了一笑道:“貴公子有什麼話。”

成奇道:“敝公子希望你翁大爺能沉住氣,三思而行,不要給你自已惹來殺身之禍,‘大風’幫滅幫之危。”

翁超臉色微微一變道:“貴公子……”

翁超真想問個明白,可是成奇卻身形一轉,丟下一句話道:“這是敞公子的一片好心。

聽也在你,不聽也在你,敝公子無意擋你翁大爺的財路,你自己估量著吧……”

話聲未了,身形已起,越牆而去。

翁超轉身回到李中元書房,朗笑一聲道:“公子,高!你真高。外面可不真來了人。”

李中元含笑道:“什麼人?”

翁超道:“本城李公子隨身之一的成奇。”

李中元微微一皺眉道:“這李公子是什麼來頭?”

翁超道:“說起這位李公子,倒是令人莫測高深,他三年前,才舉家遷來長安定居,那時,我們三幫都動過他的腦筋。結果都落了個灰頭灰腦,尚幸地不為已甚,大家也相安無事了。”

李中元道:“他家裡有些什麼人?”

翁超道:“三年前他們初來長安時,老員外老夫人都還健在,現在就只剩下一位寡婦座在家中了。”

李中元逆:“那李公於,平時為人如何?”

翁超道:“疏財仗義。上至官府衙門,下至三教九流人緣都不錯。”

李中元道:“他家治何生理,還是完全靠祖宗餘萌過日子?”

翁超道:“他生意上有很好的收益。”

“做什麼生意?”

翁超道:“他沒有自己的獨資生意。但長安幾家大宗生意,都有他的股份。”

李中無一笑道:“他不是保的暗鏢,出的乾股吧?”

翁超道:“這個我們也查過,他倒是出的真本錢,做的道道地地的生意。”

李中元忽然話鋒一轉道:“你們三大幫相處得如何?”

翁越老實地說:“平時小小的不愉快,當然難免。好在各有各的地盤,又立下了一個互惠的規矩。還能相安無事。”

李中元微笑道:“什麼互惠規矩?”

前超道:“平時收入不算,凡是外來橫財,只要超過五萬兩銀子,就得提出四成分分。”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看來他們現在是眼巴巴的等著你進銀子去了。”

翁超汕汕地笑道:“這次只有叫他們空等了。”

李中元忽然道:“我想會會他們二幫的大爺,你便不便於安排?”

翁超因不能動李中元的手,正苦於無法向“竹林”、“七虎”二幫交待,聞言之下,欣然道:“這太好了。”

李中元站起來,送走了翁超,此後,他安份守己的再沒有出什麼花樣,直到第二天李愷來拜訪他。

李愷是二件事並在一起辦,一件是禮貌上的拜訪,第二件便是說明改變宴會地點的理由,並且親來迎接李中元。

李府宴會設在第三進花廳之內,五家錢莊來了十個人。分成兩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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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4:47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日探天香院 夜闖威公府

五個真正的大財東與李愷、李中元自然坐在一桌。另外五位負實際責任的駐在掌櫃,由雙城二老成奇、郭偉陪坐在第二席。

身懷五百萬兩銀子的主兒,在這五位財東眼裡,也有著非常的身價,大家對他都恭而敬之,諂而媚之。

李愷不是傻子,李中元也就不再裝作。在席上就掏出銀票,三一三十一,每家錢莊存了九十萬兩銀票。

酒過三巡,外面忽然傳話進來,“鶯鶯姑娘到!”

首先反應最強烈的,便是五大錢莊的東主,臉上現著驚佩之色一齊投目望著李愷。

好像這位鶯鶯姑娘的來到,便給他們帶來了光榮似的。

李中元迎著環佩悅耳之聲望去,只覺眼前一花,幾乎一口氣給憋住了。

一位說多美就有多美的俏佳人,輕雲似的飄進了花廳。

大家臉上都堆滿了笑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李愷笑著迎上去,從侍女手中接過那位鶯鶯姑娘,道:“鶯鶯姑娘這般賞臉,小生榮幸之下,更是感激不盡。”

鶯鶯姑組微露貝齒,輕輕一笑,道:“公子有命,賤妾敢不前來伺候。”

李中元似乎被鶯鶯姑娘把魂魄都勾去了,鶯鶯姑娘人已到了席前他還兀目無覺。

李愷哈哈一笑,把李中元驚醒過來,道:“中元兄,鶯鶯姑娘有禮啦!”

李中元:“啊!啊!”失措之下,鶯鶯姑娘已是萬福為禮,發著銀鈴般的話聲,道:

“公子萬安,賤妾有禮。”

李中元連連抱拳道:“不敢當。不敢當!”

李愷朗朗一笑道:“鶯鶯姑娘名滿長安。平日王公大人都輕易不得一見,今日居然芳駕親臨,都是你中元兄的面子啊!”

李中元這時已窘得手足無措,又是一陣拱手道“不敢當!不敢當”他似乎除了“不敢當”三字之外,別的話都不會說了。

李愷笑著請鶯鶯姑娘與李中元坐了個肩並肩。

李中元對身邊人望也不敢再望一眼。其實這次他倒不是故意裝呆扮傻,因為他實在缺乏這種場合的經驗,以致不知如何是好。

再加人類本能的激動,他這時心胸之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使他不得不暗中吸了一口氣。做起內靜功夫來。

鶯鶯姑娘表現得不但文靜大方,而且更有著她那行業中少有的高貴氣質,臉上掛著適度的微笑,吐談之間,令人但覺其親切近人,而無輕佻之感。

李中元過去從來沒有機會訪問花街柳巷,但這位花中魁首,卻讓他觀念為之一新,慢慢的平靜了心潮。

酒宴沒有更進一步的高潮,始終保持著一種高雅的氣氛,顯見李愷不是窮兇極惡,張開了血盆大口,就想吞人的人

席終人散之際,鶯鶯姑娘禮貌的萬福道:“賤妾落籍東大街,如蒙垂顧,不勝歡迎之至。”

李中元腦中留著鶯鶯姑娘這句話,回到自己的府第,心中便再也寧靜不下來。

第二天,李中元保持著相當的身份,沒有前來,他一個人無聊,卻忍不住想去看一看鶯鶯姑娘了。

他入境隨俗,換了一身光鮮的穿裝,看起來雖說不上風度翩翩,卻有著一種迥然不同流俗的氣質。

他沒有要常昆相陪,獨自一人找到了東大街一座氣勢不凡的巨宅之前。

李中元最初心中還有點不敢相信,這裡會是鶯鶯姑娘所住的地方。

巨宅之前,大門開敞著,從門外望去,只見門內迎面是一片花海,花海深處,散落地隱現著一些樓台亭閣。

但偶一抬頭,心中那點疑念,才完全消失了。

迎面門楣上,繫著一塊不甚大,但金碧輝煌的門牌,上面簡單地寫著三個字:“天香院”。

李中元心中暗想:長安天香樓是天下第一吃人的樓,這天香院當亦不例外了。

李中元鼓舞著自己,舉步跨門而入。

他一跨入大門,立有一名長衫漢子迎著一禮問道:“請問公子要上哪一院,小的好替公子領路。”

李中元怔道:“你們院裡還有院。”

那漢子道:“本院內外分三宮六院,各有不同的身……”下面一個“份”字留在口中轉了一轉,沒有說出來。

李中元窘窒了一下,道:“本公子不知什麼院,你帶我去見鶯鶯姑娘就是。”

那漢子微微一猶疑,再次打量李中元一眼,勉強的點頭道:“鶯鶯姑娘住在‘蟾桂宮’,小的為公子領路。”

李中元隨在那漢子身後,一路經過了不少樓台亭閣,最後到了一座銀白色的精舍之前,停在月門之外。

這時,那漢子高揚著嗓子大叫一聲,道:“鶯鶯姑娘有客。”

月門開來,現出二位素衣少婢,躬身肅客道:“公子請!”

二婢迎著李中元進入一座收拾得非常雅緻的廳堂之內。

這時,那廳堂之內,已有三個人先他而到,每人身旁還有一位清麗的姑娘,陪著他們閒談。

二婢請李中元就坐之後,馬上有小丫頭捧上香茗美點,同時也出現了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向他萬福為禮道:“鶯鶯姐姐,昨晚偶感不適,起身稍遲,正在梳洗,請公子稍坐。”

說著。便陪侍在李中元身旁。

李中元本來以為一來就可以見到鶯鶯姑娘,想不到還有比他先來的,都沒有見到鶯鶯姑娘.人家能有相當風度,他也只有微微一笑,道:“姑娘請坐。”

“謝坐!”那姑娘在李中元下首就座之後,欠了欠身,道:“賤妾秋月,有請公子見示尊號。”

李中元道了自己姓名,也不見那秋月有何異樣感受,秋月有一句設一句找著話和他說,陪地消磨時間。

李中無一面與秋月姑娘閒談,一面轉動目光,打量著另外那三個人。

那三個人,有二個都已年在五十左右,與那相陪的姑娘談得口角生風,忘其所然,另外一位,年紀只在二十左右,長得眉清目秀,極為英俊,臉面靦腆,顯得心神不寧的樣子。

這位大約和他差不多?也是初來風月場中見識的雛兒,厚不起瞼來。

李中元窘迫之狀,自己不覺得,但在那少年眼中,卻頗有同樣受罪之感。

李中元打量那少年時,那少年恰巧也心神不同地四向張望,二人四目正好連在一條線上,彼此均是微微一怔神。

那少年不好意思的臉色微微一紅,李中無對女孩子經驗不足,但與人交接,卻有他的一套,當下一笑,道:“這位鶯鶯姑娘,可算不好見。”

那少年心裡可不正是有著這種想法,李中元一句衝破了識與不識之間的間隙,那少年雙頰微紅的點了一點頭。

李中元接著便遙遙一拱手道:“小弟李中元,請問兄台上姓高名?”

那少年公子道:“小弟簡又青。”

李中元一笑道:“我想見台與小弟一樣,定是平生第一次。”

簡又青嫣然一笑道:“可不是。”

李中元因他那一笑,心中猛然一動,暗忖道:“他笑得好嫵媚,莫非是女的……”此念一生,不由暗暗向他頸上一看,可不是,喉結骨隱而不現,分明是個女孩兒家,雙眉一皺,接著另一個念頭又興起在腦中,忖道:“她一女孩兒家,來這裡做什麼?”

他本來想過去與簡又青結交,此一發現之下,不免下陣躊躇,舉足不前。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喝聲道:“鶯鶯姑娘客到!”

李中元轉目向廳門入口處望去,只見龍行虎步般走進來一個虯鬚大漢,他身形偉岸,長像威武,一跨入廳堂之中,便聲如洪鐘般問道:“那一位是鶯鶯姑娘?”

二位接待女子,畏縮地迎向他,顫聲道““大爺請坐,鶯鶯姐姐昨晚偶感不適,起身稍遲,正在梳洗,請大爺稍坐片刻,暫由賤妾侍候大爺可好。”

那猛漢雙口一鼓道:“你是什麼人?”那女子打一個哆嗦低聲下氣地道:“賤妾春花……”

那猛漢大吼一聲道:“老子要的是鶯鶯,你不是鶯鶯,誰要你侍候,快去把鶯鶯給老子叫出來。”

春花猶待婉言應付,那猛漢見她一張口,便喝止道:“廢話少說,快去給老子把鶯鶯叫出來,哼!什麼正在梳洗,你們這些花樣,少在老子面前現眼,老子嫖南嫖北,就沒見過你們這些臭架子,要金子老子有的是!”

“是”字出口,伸手懷中,掏出一錠五十三兩重的金元寶,重重地向桌上一拍,只聽“彭!”的一聲,那隻金元寶陷入桌面上寸多深。

春花不敢多說,扭頭跑進去了。

那猛漢虎的一聲.坐在太師椅上,左右顧盼,威風凜凜。

他這一來,整個廳堂之內的氣氛頓時一變,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家都禁口不敢談笑了。

片刻之後,廳堂內外,隱隱籠罩著一股殺氣。

珠簾一掀,鶯鶯姑娘柔若無骨地倚在兩名素女小婢肩頭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下。

只聽那猛漢大叫一聲,說道:“真要得!”

鶯鶯姑娘在廳前微一駐足,向全廳之人星眸一注,盈盈一福,便移步向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客人之前走去。

那猛漢見了,心中怒氣一衝,大喝一聲道:“瞎了眼的東西,你難道沒有看到老子麼。”

這時,那春花的膽子突然壯了起來,跑到那猛漢前面,輕言道:“你大爺請息怒、那位老爺先來,已等了很久了……”

一個人既然分身乏術,自然只有以先來後到為序,這是最合理不過的安排。

誰料,那猛漢可不理這一套,春花一言未了,他已是虎目一翻怒吼一聲,道:“去把鶯鶯叫過來,今天老子包了,哪位不願意,站起來說話”’客人還沒有人答話之前,只見廳外人影一閃,先後走進來兩個漢子,直趁那猛漢之前,衝著那猛漢冷笑一聲,道“朋友,長安城可不是耍拳頭的地方……”

他剛說到拳頭兩個字,那猛漢已是雙拳齊出,閃電般打在那兩人肩頭上。

那兩人沒料到這猛漢性烈如火,拳頭一晃就到了身前,閃身欲讓,讓過了前胸,卻沒讓過肩頭。

只聽“轟!”的一聲,那兩條漢子便被打得成了斷線的風箏,飛滾出去兩三丈外。

廳內外睹狀不禁齊聲尖叫_

尤其那鶯鶯姑娘更是被嚇得花容慘淡,不知如何是好。

“好大膽的狂徒,撒野撤到‘天香院’來,那你是瞎了眼了。”

四個漢子,四根木棍,一擁而入,雨點般,向那猛漢身上落下。

那猛漢哈哈一笑道:“你們這些打手,在老子面前,還差得很啦!”

飛舞著雙臂,只見那些木棍碰上他的雙臂,無不從中而折,而那些被他撈中的漢子,便像稻草人一樣,一掄一個,都被他掄出大廳之外。

那猛漢掄完那四個大漢,目光一轉,身形平飛而起,一聲大喝:“鶯鶯姑娘,哪裡走!”出手一把抓住了鶯鶯姑娘。

敢情,鶯鶯姑娘一看情勢不對,想趁他不留神之際逃出大廳去,沒想到那猛漢早就防著她有此一著,一個猛虎撲羊,把她抓個正著。

鶯鶯姑娘驚叫一聲,竟被嚇得昏死過去。

那猛僅可毫不知道“憐香惜玉”,抓著鶯鶯姑娘向椅子上一按,順手提起一壺茶,便向鶯鶯頭上沒頭投腦地倒了一頭。

李中元陡然面罩寒霜,就要出手救美之際。不料那位簡又青已是一聲嬌叱道:“惡賊,你還不與姑娘……。”他口不擇言,道出姑娘二字,已知失口,話聲一斂,啞然撲向那猛漢。

那猛漢哈哈一笑道:“娃娃,你也想在地上打個滾是不是……”

話聲未了,臉上驚容立現,接著是身形連退,被簡又青出手之下,逼得還不上手。

別看那猛漢力猛勢沉,抖足威風,但在簡又青閃電般的快速手法之下,完全用不上力,“啪!”的一聲,臉上先換了一記耳光,接著,便“轟”然一聲,跌了個仰面朝天。

簡又青厲叱了一聲:“滾!”

那猛漢那敢再發橫,爬起來,連那金元寶也不敢要了,逃之夭夭。

簡又青因為自己失口道出姑娘身份,也是不好意思停留,飛也似的跑了。

蟾桂宮經此一鬧,鶯鶯姑娘被使女們送回內室,李中元只看了她一眼,連和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落了個乘興而往敗興而回。

回到自己住所,在門口正遇見李愷被常昆送了出來。

李愷笑道:“哪裡去了,小弟受託來請你哩!”

李中元一怔道:“有誰請小弟”

車愷一笑道:“你猜猜?”

李中元道:“那兒位錢莊東主。”

車愷道;“他們當然要請你,但這一次卻不是他們。”

李中元搖搖頭道:“小弟這就猜不著了。”

李愷笑道:“量你猜不著,不但你猜不著,就小弟也做夢都沒想到,她會破天荒的請起客來。”

李中元道:“宗兄,你就別拐彎抹角了吧。”

李愷道:“鶯鶯姑娘。”

李中元一怔道:“是她!”

李愷道:“按照風月場中規矩說,一位紅得發紫的紅姑娘,是從來不主動請初見面的客人的,不過對宗兄你說,那就不足為奇了。”

李中元道:“此話怎講?”

李愷道:“小弟說出來。你宗兄可不要生氣。”

李中元道:“怎敢,請說。”

李愷道:“小弟說的是老實話,她可能看中你五百萬銀子的身價了。”

李中元訕訕一笑,沒有答腔,心裡是多少有點不舒服,因為她看中的是他的錢,而不是他的人,這正是一個有錢人最不願聽的話。

李愷誠摯地又道:“宗兄,風月場中打滾的人,要不是為了幾個錢,她憑什麼這樣奉承你。我們也不過是花錢買笑,圖一個高興而已,誰要以為風月場中女子真會對自己有情,那就是所謂的瘟生了。”

李中元雙眉微微一皺道:“瘟生,什麼叫瘟生?”

李愷笑了笑道:“這個很難解釋,將來時日一久,你就知道了。”

李中元沉思了一下,不再繼續追問下去,眨了一眨眼睛,反問李愷道:“宗兄,你猜猜小弟剛才又是到哪裡去了?”

李愷搖頭笑道:“我們認識了才兩天哩,我又能知道你多少,你叫我從哪裡猜起。”

李中元笑道:“去看鶯鶯姑娘去了。”

李愷愕然道:“宗兄,你做的比小弟想的更快。”

李中元苦笑一聲,道:“可是我們沒有談上一句話。”

李愷迷惑地道:“她不是假作態,沒讓見到她。”

李中元道:“這倒不是,小弟在那裡等了她很久,好容易等到她出來,卻被一位莽漢鬧散了。”

接著,便把當時的經過情形,—一告訴了李愷,當他說到那猛僅是被一位女扮男裝的姑娘打跑的時候。李愷的臉色忽然有著某種顯著的變化。緊接著問道:“那女子叫什麼來著?”

李中元道:“好像叫簡什麼青似的,……當時小弟沒有聽得太清楚……”

李愷難以鎮定地“啊!”了一聲,道:“難道會是她?”

李中元笑了笑,道:“愷兄可是認識她?”

李愷答非所問,匆匆地道:“宗兄,鶯鶯姑娘今天既然出了事,晚上的約宴恐怕要改期了,小弟這就去看著她,請宗兄靜候迴音。”匆匆忙忙告別而去。

李中元望著李愷隱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回到屋內,叫住常昆問道:“你知不知道李公子有位朋友,叫什麼青姑娘的?”

常昆道:“小的只知道李公子有位朋友叫倩姑娘,卻沒聽說什麼青姑娘。”

李中元一笑道:“那你就說說倩姑娘吧。”

常昆道:“那位倩姑娘在長安城中,也是大大的有名,乃祖乃父都是當朝元老虎將,自老將軍去世之後,現在將軍府就只有老夫人、倩姑娘和幼弟松齡公子了。”

李中元笑道:“你說了半天,她到底姓什麼?”

常昆也是一笑道:“長安城鼎鼎有名的‘郭威公’就是這位倩姑娘的親祖父,公子該知道郭威公吧。”

李中元點頭道:“郭威公,我當然知道……。”

話聲一頓,忽然問道:“威公府你熟不熟?”

常昆道:“小的認識他們府中的二位分部管事,也曾去過兩次。”

李中元道:“那很好,今天晚上我們到威公府去走走。”

常昆猛然一震道:“公子,您要夜深威公府!”

李中元雙目神光一凝,注視著常昆道:“你怕事?”

常昆打著哆嗦,吞吞吐吐地道:“小的不是怕事……但有兩件事情,請公子三思而行。”

李中元淡淡一笑,說道:“你說說著。”

常昆道:“第一,威公府位在竹林幫勢力範圍之內……”

李中元截口,說道:“竹林幫值得顧慮嗎?”

常昆道:“鶯鶯姑娘不是要請公子吃飯麼?”

李中元道:“她不會請了。”

常昆愣了一下,他對這位李公子真有著莫測高深之感,不知他到底要掀起什麼風浪?深心之中止不住戰慄起來。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更不願意出事,你下去好好調息養神吧!”

常昆不敢再說什麼,懷著滿腔心事,退了出去。

果然,李愷派人來說,鶯鶯姑娘的宴會改期了。

初更不到,正是長安城中燈火燭天的時候,李中元與常昆穿好夜行衣,便奔向了威公府。

威公府顯宦世家,目前雖然松齡公子年紀尚小,青黃不接,但是府中還是氣派森嚴,非同等閒。

兩人來到暗處後牆之下,常昆望著高達四五丈的高牆,苦著眉頭悄聲道:“公子,小的今天只怕翻不過這牆高牆。”實在的,他現在便雙腿發軟了。

李中元微微一笑,伸手拉起帶昆,雙足微點,人已上了高牆,身形一伏,便隱身於一樹叢之後。

常昆驚訝讚歎之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帶著李中元把威公府的形勢勘查了一番,李中元叫他藏在暗處,自己卻身形一閃,奔向了深院內宅。

這時也不過初更剛過去不久,內宅花廳之內正燈火輝煌,有人在輕聲談論。

李中元隱身望去,只見一位五十多歲的貴婦人身旁,坐著兩位年輕小姐,李中元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位便是恢復了女裝的簡又青。

這時,簡又青叫了一聲:“姑姑,時間已經不早了,你老人家休息吧!”

不錯,另外那位正是郭倩霞姑娘,敢情這位簡姑娘是她的表姐妹。

老夫人打了一個哈欠,說道:“好,我去睡了,你們也不要談得太晚了,早點睡吧!”

郭倩霞笑道:“媽,你就少操一點心吧,表姐和女兒都已經不是小孩啦。”

老夫人搖著頭笑道:“我看你們兩人在一起呀,就是放心不下……”話是這樣說著,但她卻笑著出了花廳。

老太人一走,郭清霞緊接著問道:“剛才的話你還沒說完,後來呢?”

簡又青道:“沒有什麼後來了,我打跑那猛漢之後,不便逗留下上,就這樣回來了。”

郭倩霞道:“你為什麼不跟下去查查那猛漢的來龍去脈?”

簡又青道:“那有什麼可查的,這種事在風月場中還不常有發生。”

郭倩霞搖了搖頭道:“發生在長安‘天香院’就不尋常了。”

簡又宵翻著星眸,凝視了郭俏霞片刻,道:“你不是神經過敏吧。”

郭倩霞笑道:“表姐,說起長安來,我可要比你知道得多啊!”

接著笑聲一斂,又道:“你道‘天香院’的後台老闆是什麼人?”

簡又青雙眉一揚道:“總不成……”話聲剛吐,忽然從半空之中飄下一聲輕響,簡又青話鋒一斂,舉目向窗外望去。

郭倩霞接口道:“是那李愷來了,你要不要見見他?”

簡又青微笑道:“方便麼?”

郭倩霞陣了一口道:“表姐.你腦子裡想些什麼……”

話聲未了,人已快若輕雲,從窗口飛掠而去。

李愷還是白天那副打扮,態度安詳,迎著郭倩霞飛來身形,含笑招呼道:“倩妹,伯母安寢了麼?”

郭倩霞冷笑一聲道:“廢話,你這樣晚跑來有什麼事,直接了當地說了罷。”

李愷毫不因郭倩露的態度不佳而有所氣沮,臉上笑得更濃道:“倩妹,小兄是為昨天失約之事,待來道歉,並請倩妹給我一個表白的機會。”

郭倩霞冷然道:“不必了,你去找你的天下第一美人鶯鶯姐去吧!”說著,迴轉身形,便要離去。

李愷急得大叫一聲道:“倩妹,你聽我說……”晃身擋住了郭倩霞去路。

郭倩霞冷眼瞧著他,輕輕地“哼!”了一聲,道:“你能說昨天晚上你沒為你鶯鶯姐姐在你府上大張筵席。”

李愷道:“小兄不否認……”

一語未了,郭倩霞蓮足一跺道:“那還有什麼說的……”

李愷截口道:“不過事實上略有出入,鶯鶯算不得客人……”

郭倩霞尖聲道:“好呀!她不是客人,那該是主人了。”

李愷苦笑道:“她更算不上主人,不過是小兄請去侍候佳賓的一枝花罷了。”

郭倩霞的小姐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換上一副驚訝的神色道:“是什麼佳賓,令得你如此看重她。”

李愷道:“事情是這樣的……”伸手牽著郭倩霞的手兒,邊走邊談,走向後花園去了。

李中元正等暗中跟去竊聽之際,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喝道:“李中元……”

李中元猛然一回頭,只見簡又青已現身在他身後不遠之處,但簡又青見到他面容之後,話聲倏然而止,敢情李中元已經另外戴了一副人皮面具,她是叫錯人了。

李中元就在她微微一愣之下,把握機會,咧嘴乾笑一聲,身形電飄而起,閃得一閃,頓失所在。

簡又青見那人身法實是太快,叫聲都來不及出口,那人已杳如黃鶴,除了驚愣之外,便不敢驚動大家徒增紛擾了。

她這時臉上神色數變,最後恢復了淡淡的微笑,迎著一陣碎步聲望去,只見郭倩霞與李愷從另一邊花樹之後繞了回來。

這時,郭倩霞已是怒氣全消,與李愷談得甚是高興。

郭倩霞一抬頭見到了簡又青,笑呼一聲道:“表姐,我們正要去找你呢!”兩個腳下加快,晃身到簡又青身前。

簡又青不等郭倩霞介紹,先向李愷微一點頭道:“尊駕就是長安城中的李公子吧!久仰!久仰!”

李愷抱拳道:“不敢,不敢,久聞芳名今日得識芝顏,幸甚!幸甚!”

郭倩霞在一旁笑道:“別酸了吧,大家回到屋內去慢慢談吧。”

三人轉到另一座離老夫人臥室稍遠的花廳,分別坐下!侍女奉上香茗細點,郭倩霞望著簡又青一笑道:“表姐,恭喜你了!”

簡又青一怔道:“我有什麼可喜?”

李愷笑道:“簡姑娘你現在已是名滿長安的護花使者了。”

簡又青忸怩的一笑道:“快不要說了,那真叫人不好意思。”

郭倩霞笑道:“說說有什麼要緊,還有人要請你哩!”

李愷接著一抱拳,說道:“在下身受鶯鶯姑娘之託,特來先容,明日一早,鶯鶯姑娘還要前來親致謝忱,並請姑娘賞光夜宴。”

簡又青忽然指著李愷,笑向郭倩霞說道:“表妹,現在看來,是越來越加明顯了”

一語未了,郭倩霞已是截口叫道:“表姐,你這抱打不平打得離了譜啦!”

簡又青又笑向李愷道:“李公子,我真佩服你的甜言蜜語。就說得我這位表妹不但回心轉意,同時還對我這一片好心的表姐,有了怪責之意。”

郭倩霞急口道:“木來是我們錯怪了人家嘛…”

簡又青一怔道:“我們錯怪了他?”

李愷笑著說道:“其中實在是很容易使人發生誤會,姑娘請聽在下一言分說如何?”

簡又青似美非笑地說道:“我能不聽麼!”

李愷在簡又青冷嘲熱諷之下,耐著性子道:“不瞞你簡姑娘說,在下與鶯鶯姑娘實在有著不可否認的接近,但令表妹知道,在下與她的接近,完全是想請她在社會調查方面幫我的忙,簡姑娘,您該知退,江湖難混,長安這藏龍臥虎的地方更是難混,在下要不能消息靈通,長安這地方那有在下說話的份量。”

簡又青默默聽著,偶然也點一點頭,表示她很能瞭解長安的情勢。

李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接著又道:“就這一次的事情來說,要不是鶯鶯姑娘無意中得到一個消息,在下也就不會注意那李中元了。”

話聲一斂,留著令人尋味的餘音,但看簡又青的反應。

簡又青淡淡的一笑,道:“我在‘天香樓’見過那人。不但普通得很,而且一身土氣,他有什麼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李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道:“這……這……。”

郭倩霞鳳目一凜,嗔責道:“表姐又不是外人,你還能瞞著她麼?”

李愷一點頭,說道:“是,我這就實話實說了,到時候還請簡姑娘,大力一助哩……”

郭倩霞笑道:“這個你放心,我表姐為人最是爽快不過,你這個幫手是找對了人。”

簡又青笑著道:“那也不一定,那得看什麼事說話。”

郭俏霞“喚喲!”一聲,道:“我給你面子,可是誰又給我面子呀!這種敬而遠之的滋味,你來受愛看。”

敢情,她在什麼地方挑眼了。

李愷一楞之下,恍然頓悟,笑道:“小弟知罪,小弟知罪,小弟是不好意思改口,所以不敢唐突青姐。”

簡又青“噗哧!”一笑道:“這才像是自己人了。”

李愷做了一下揩冷汗的姿態,笑道:“做人真難,尤其在你們小姐面前更難,處處叫人提心吊膽,說不定什麼時候會風雲變色。”

郭倩霞接口道:“貧嘴!”

李愷適可而止地乾咳了兩聲,話鋒一轉道:“據說江湖上最近接二連三的一連出現了好幾件過去僅聞其名的寶物,譬如:‘血龍環’,‘天一膽’,‘氤氳子’,‘孫天甲’等……。”

郭倩霞心急口快地道:“你這什麼天南地北,又說到寶物上去了。”

簡又青道:“表妹,別打岔,聽他說這幾件寶物好像是傳言中的‘翠谷’藏寶,難道已經有人打開了‘翠谷’之秘?”

李愷一拍大腿道:“青姐說得不錯,翠谷之秘已經被人打開了。”

郭倩霞迷惘地道:“身麼叫‘翠谷’之秘?翠谷之秘與李中元有什麼關係?”

李愷叫了一聲道:“我的小姐,你聽完了再問吧。”

郭倩霞一生氣,悶聲不響了。

李愷歉疚的向郭倩霞一笑,接著道:“有人懷疑李中元就是那個獲‘翠谷’之秘的人。”

簡又青道:“不可能吧,我看他只像個土財主。”

李愷笑道:“青姐,我敢打賭,不管他今天身上有多少錢,過去他一定是個窮小子,他身上根本就沒有土財主氣味。”

簡又青一笑道:“關於這一點,我相信你的眼睛比我利,鼻子比我尖,我不和你爭,不過,我覺得不能因他發了橫財,就懷疑他得了‘翠谷’之秘,天下發橫財的人多的是……”

李愷道:“青姐說得是。所以我們並不認定他就是‘翠谷’之秘的得主,只是對他懷疑而已。”

簡又青笑了一笑道:“話又說回來,就算那李中元是‘翠谷’之秘的得主,那也是他個人的福緣,我們也不應該存那非份之想。”

李愷一笑道:“誰對他存了非份之念頭!”

簡又青一怔道:“那你們又是為了什麼呢?”

李愷道:“小弟個人,對他絕無非份之想,但小弟卻想說服他慷慨解囊,為這次黃河水災賑災立一善功。”

簡又青欣然道:“對,你這種做法,我完全贊成,這樣說來,我也希望他就是‘翠谷’之秘的得主了。”

李愷道:“凡是一件事情,有正面也就有反面,說不定就有很多人真想分他一杯羹,因此也難免被他誤會我們的用心。所以我們在必要的時候,還得用點手腕,關於這一點,尚請青姐有此瞭解,不要發生誤會。”

簡又青點頭笑道:“這個我懂得,只要目的純正,用點手腕,我並不反對。”

李愷讚歎一聲道:“青姐,小弟常聽倩妹說,你之為人如何如何朗爽開通,今日一見,倩妹果然說得不錯,小弟敬佩之至。”

簡又青笑說:“我也聽倩妹常常說到你,說你有著過人之能。”

李愷客氣地道:“那裡,那裡,時日一久,你青姐就會看出小弟完全是一個草包。”

簡又青“噗哧!”一聲,嬌笑道:“有一點,我現在已經看出來了。你說話很甜……”

李愷“啊!”的一聲,哈哈大笑道:“小弟甘拜下風,告辭了。”身形一長,越窗而去。

李愷去後,郭倩霞忽然問道:“青姐,你看李愷這個人到底如何?”

簡又青柳眉微微一凝道:“現在言之,未免過早……”

話鋒忽然一轉,道:“我看松齡請的那個西席先生……”

一語未了,忽然嬌叱一聲:“什麼人?”

聲出人起,人已穿窗而出,好快的身法。

可是她快人家比她更快,她追出屋外之後,什麼人也沒有見到。

郭倩霞比她慢得一步,她所見到的,就更只有簡又青緊鎖的一雙黛眉了。

郭倩霞悄悄地道:“表姐,你沒有聽錯吧?”

簡又青苦笑一聲,道:“聽錯!你看這是什麼!”

說話之際,伏腰伸手從地上撿起一段枯枝,那枯枝斷痕猶新,而附近卻無干枯的樹木,由此可見,那枯技分明是被人從遠處打來的。

郭倩霞再仔細一想,不由脫口叫道:“表姐,咱們可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快回屋去。”

簡又青搖首笑道:“倩妹別緊張,咱們沒有叫人使用調虎高山之計的理由,我看是今晚你們府上來的不速之客倒不少,人家不露面,咱們不用理他們了,回去睡覺吧。”

簡又青帶著郭倩霞轉身進入屋內之後,就在她剛才立身不遠之處的一叢花樹之後,靈貓似的射起一條人影出了威公府。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中元。

李中元可不是被簡又青一嚇就能嚇跑的人,只不過是暫避其鋒而且,其實他是去而復回,又隱在暗中了。

但現在他卻帶著滿懷心事真的走了。

簡又青不簡單,郭倩霞與李愷的交往看似正常,實則有很多令人迷惑的地方。

還有,那打他一枯枝的又是誰呢?”如果他是李愷,為什麼驚動二女之後,又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他敢自己和自已打賭,他所藏身的地方,絕沒逃開那暗中打他一枯枝之人的耳目。

大家似乎都有著一份耐心和期待?所以暗中雖然彼濤洶湧,表面上卻仍是靜如止水。

李中元想了一晚,第二天起來得很遲,用過中飯,他便照料著整理自己的宅第,藉以打發時光。

約在申時左右,李愷爽朗的笑聲便在庭院之中響了起來,叫道:“宗兄,小弟催駕來哩!”

李中無帶著滿身泥土,迎住李愷笑道:“不是晚宴麼?這時就去,未免太早了一點吧。”

李愷道:“不早不早,你還得有點時間打扮打扮哩!”

李中元訕訕一笑,道:“我太土氣了。”

李愷道:“宗兄,你為人並不土,但常言道:‘入境隨俗’,你要在長安立業落戶,就不能不隨長安之俗,何況,今天請你的是鶯鶯姑娘,自然得修飾修飾。”

李中元苦著眉頭道:“可是,小弟事先一點準備都沒有……”

一言未了,李愷接口笑道:“這個宗兄請放心,小弟都替你準備好了。”

說著,轉頭一聲呼喝道:“叫他們進來吧!”

一路傳話出去,接著只見過來十幾個男男女女,捧的捧,抬的抬,送來一大批日用衣物。

李中元感動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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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5:31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醉鄉乾坤大 江湖風浪急

李愷笑著叫過常昆道:“你領著他們去把東西放好,把你們公子交給他們就行。”

笑著把李中元一推,便有兩個年紀稍大的老媽子走過來,左右一扶,把李中元擁走了。

李中元領略一番新奇的享受之後,再出現在人前時,李愷命人把一面大鏡子照著他,哈哈大笑道:“你自己說吧,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了。”

李中元從鏡子裡幾乎不認識自己了,除了自己的面孔變化不大之外,連外形的氣質都改變了,他那張面孔,配合著這身打扮竟然連書卷氣都有了。

李中元驚愣得只知張著嘴巴,話都說不出來了。

常言道:“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現在的李中元與李愷走在一起,雖沒有李愷的面孔英俊,卻另有一種迥然超拔的氣質,相形之下,毫不遜色。

鶯鶯姑娘請客的地點,就在她住的“蟾桂宮”。

李中元打扮好,到得“蟾桂官”時,天色已經薄暮,只見整個的天香院都照耀在火樹銀花之中,尤其通往“蟾桂宮”的路上,兩旁都張燈結綵,一直引到“蟾桂宮”前。

李中元與李愷一到前門,使有人一路傳呼了過去,那種氣派好不感人。

鶯鶯姑限急步出來,親自前來迎接。

進入“蟾桂官”,只見衣香鬢影,滿眼都是人,而所有的人,又都是一齊向他注目迎來,流露著說不盡的羨慕之色。

鶯鶯姑娘先請李中元進入一間特別休息室,她就和李愷兩人陪著他清談。

不久之後,只聽外面報道:“簡公子與郭公子駕到。”

鶯鶯告罪出迎,把兩位女扮男裝的簡又青姑娘與郭倩霞接了進來。

李愷替他們彼此正式引見介紹,簡又青倒是出奇的大方,不待李中元找話說,先自抱拳笑道:“請恕小妹昨天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罪甚!罪甚!”

李中元笑著還禮道:“簡姑娘這樣說來,小弟是慚愧了。”

鶯鶯姑娘誠摯地欠身一禮,道:“請三位入席。”

只見廳中之人,都已入席就座,只空著最上首的席位等待他們。

全廳除了主席之外,意請了十席之多。李中元冷眼一掠,只見那五大錢莊東主亦在陪客之列。

李中元與簡又青同為主客,被安排著並肩坐在主客首席之上。

李愷與郭倩霞分坐左右相陪,鶯鶯姑娘今天是主人正正式式的坐在主客對面主人席上。

主客互敬,酒過三巡之後,鶯鶯姑娘端起酒杯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輕啟朱唇,口吐清音,道:“賤妾以蒲柳之舉,應客以來,多承各方公子老爺青睞雅愛,幸侍左右,私心銘感,寸衷難宣。不幸昨日,賤妾一時失禮失察,致觸雷霆之怒,事後荷蒙各位公祖老爺寬慰交加,隆情高誼,愧莫難當,因此略備水酒一杯,以報簡公子相救之德與各位顧拂之情,聊表寸心。

請!”

舉起酒杯,敬了一個滿堂紅。

敬過大家的酒,鶯鶯姑娘並未就此回座,先是黛眉輕顰,接著是深沉的一聲長嘆,又道:

“際此杯酒聯歡,錦衣玉食之際,使賤妾不禁想起此時此刻黃河兩旁洪水滔天,災黎千里,何等悽慘景象……”說到這裡,聲音忽然一啞,已是滿面戚苦之色,珠淚沿頰而下。

一時同情之心起,一片嗟嘆之聲。

鶯鶯姑娘更是悲不成聲,當席哭了起來。

整個的宴會氣氛,頓時變得一片淒涼,食難下嚥。

賺足了大家眼淚,打動了大家惻隱之心以後,鶯鶯姑娘忽然螓首微楊,彈去珠淚,話鋒一肅道:“賤妾近年以來,多豪各位厚賜。已積得萬兩黃金,意欲以此拋磚引玉,捐出以作黃河賑災之用,尚望各位大解善囊,共襄義舉,區區之意有請各位俯納。”

此話一出,大家先是一愣,接著,便“轟!”的聲,大家呼叫了起來,道:“鶯鶯姑娘仁心恪天,景此善舉,我等理當共襄認捐。”

當時,便有人這個報數一萬,那個報數五千,鬧成了一片。

鶯鶯姑娘戚容微收,連聲道謝之後,接著輕抬玉手,做了一個請大家靜止的手式,道:

“各位善心義舉,令人感動,且待賤妾準備一份捐冊,再請各位認捐登記如何?”

鶯鶯話聲一落,便有一位使女,送上一份賑災捐冊交到鶯鶯姑娘手中。

鶯鶯姑娘做一沉吟,便將那捐冊送到李中元面前,萬福一禮道:“請公子首昌善舉。”

接著,一位侍女從旁送上一隻朱漆紅管墨筆。

李中元接筆在手,只見座上各人表情各異,眼睛卻是同樣睜得又大又圓,守著他筆下將要寫出來的數字。

李中元執筆的手似乎有點顫動不止,猶豫老半天。卻又在大家萬般期待下,寫出了幾個叫大家驚震得張口瞪目的數字。

無名氏捐紋銀一千萬兩。

李愷虛脫似地叫了一聲:“宗兄……”但覺口齒打顫,下面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鶯鶯姑娘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才把自己痛得恢復神智,當她念出李中元所寫的數字“無名氏捐紋銀一千萬兩”時,整個的大廳又一度陷入窒息。

這種大手筆,實在有著叫人承受不住的震撼。

一陣沉寂之後,接著下來便是無止無休的歡呼和敬酒,李中元也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更不知宴會是怎樣結束的,但覺腦中陣盤旋,一顆心便掉入了永無盡止的深淵。

只覺沉呀沉的,最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猛然,他醒過來了,拾回了自己的記憶,睜開眼來,只見自己已置身在一張錦榻之上,輕霧似的羅帳外面,點燃著一對火苗高燒的大紅燭。

燭影搖紅的光影裡,他又看出這是一間佈置得華麗絕倫的閨房。

閨房之中,而又點著一對龍鳳大燭,這不正是洞房花燭之夜的景象,李中元心神一震,猛的一抬手,就要從床上反身坐了起來。

誰料翻身之下,碰在一條柔若無骨,滑如凝脂的胴體之上,同時自己身上錦被翻落,才發覺到自己全身赤裸,一絲不掛,驚急,氣憤之下,不由得脫口謾罵一聲,道:“哼!你這臭婊子,想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那你是自找侮辱,瞎了眼。”

罵聲中,一把將那身子扳了過來,看清面貌之後,不由得雙目一愣,為之氣結不已。

敢情,這條赤裸裸的胴體,並非他猜想中的鶯鶯,而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簡又青。

簡又青原來是睡意正濃,但被李中元這又罵又拉的一弄,人也立時驚醒來,起初她神志不清之下,還投有過急的反應,但是當她看清自己處境之後,口中驚叫一聲,右手一掄,纖纖玉手,頓時化作追魂鐵拳,“拍!”的一聲,打得李中元滾瓜似地滾下錦榻。

簡又青抓起棉被,裹住身子,指著李中元罵道:“你這惡魔,本姑娘可不是吃了虧就認的人,你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本姑娘,那你是瞎了眼了。”

聽她罵人的語氣,竟然完全和李中元一樣,但不知她這時的心裡,是否也像李中元罵人時一樣的堅定。

李中元這一掌被打得真不輕,翻落下床之後,半天沒有爬起來。

簡又青情緒慢慢由激動而恢復了平靜,首先地伸手一摸自己,繼之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她這長聲一籲,李中元聽了之後、心頭也放下一顆千斤重石,如道自己沒有錯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他這時伏臥在地上,仍然不敢坐身起來,因為他全身一絲不掛,叫他怎敢在簡姑娘面前坐起來?

如果,簡姑娘換了鶯鶯,李中元的想法和做法,那就很難逆料了。

簡又青自己寬慰一陣之後,猛然想起自己含怒出手一擊的厲害,只怕這一掌,已把李中元打得一命歸陰,當下又不忍的長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他竟然沒有侵犯我,可能他也和我一樣,完全是著了別人的圈套,要是這樣的話,他可就死得太冤枉了。”

同時,慢慢掀開被角,伸出螓首,向地上的李中元望去。

李中元伏在地上不動,倒不是完全傷得不能動彈,剛才說的,羞愧之心,是其原因之一。

其次,則正在目光四搜,想找到自己衣服,準備先穿好衣服之後,再與簡姑娘作一懇談,然後視其結果,再作處置。

簡又青仰頭向他望去之際,正好李中元的目光也搜向相對的方向,兩人四道目光一接,李中元一伏頭,簡又青卻又怒火中燒,罵了一聲,道:“你就裝死,本姑娘也饒不了你。”

李中元因在威公府暗中偷聽過她與李愷的談話,原本懷疑她是與李愷串通好的,這時再一聽到自語心聲,才知她也同樣的上了當,當下壯膽叫了一聲道:“簡姑娘請聽在下一言如何?”

簡又青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承受本姑娘一掌,而仍能活了下來,想必也不是無能之輩等閒之人了。”

李中元捱了簡又青一掌,可知道簡又青有多厲害,要不是自己身懷絕學,換了另外一個功力火候不夠的人,簡姑娘的話可說得一點不誇張,那是必死無疑。

這是事實,絕對沒有僥倖,李中元縱有蘇秦之舌,也無從否認,何況,他還沒有。

李中元不能否認自己的武功不弱,只有退而求其次,苦笑一聲,道:“在下雖然幸得不死,但這一掌也傷得在下無法動彈了。”這種說法,當然有點誇張,不過要不這樣說,又如何消得了簡又青姑娘心頭之氣。

李中元已是相當成熟的男子漢,知道言語上的保留,有時,是有其必要的。

簡又青語氣較為和緩地道:“那你說,你是何門何派出身,那位高人門下?”

李中元坦然道;“我不能告訴你。”

簡文青剛和緩下來的語氣,立時又變得冷竣地說道:“你不坦白,心中一定有鬼。”

李中元苦笑一聲,道:“在下不是不坦白,而是怕再上一次當,中了人家‘苦肉汁’。”

簡文青氣得一踢錦被道:“你說本姑娘會下流得向你施用‘苦肉汁’?”

李中元道:“我說的是老實話,我不能沒有這點顧慮,如果姑娘無此存心,希望姑姐平心靜氣的想一想,在下該不該有這層顧慮。”

簡又青半天沒有做聲,很久很久之後,才嘆了一口氣,道:“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不說就不說吧。”

李中元脫口讚道:“姑娘明理識非,在下衷心敬佩。”

簡又青冷冷地道:“這一套你也少來。”李中元訕訕地笑道:“是。”

簡又青道:“那你有什麼話,直接了當地說出來吧。”

李中元道:“看來在下與姑娘乃是同病之人,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簡又青道:“如果你不是別有用心,本姑娘有此同感。”

李中元道:“不管在下有無別的用心,在下也不管你簡姑娘如何,咱們暫時合作,渡過這次難關再說如何?”

簡又青爽然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你快把衣服穿好,也請你替我把衣服找來。”

李中元料想簡又青又躲在被中去了,這才站起身來找尋衣服,可是全房都找遍了,卻找不到衣服。

這時,簡又青已是不耐煩地問道:“你穿好了衣服沒有?快點呀!”

李中元道:“沒有,我們的衣服都不見啦!”

“有別的衣服沒有?隨便弄一套穿了再說吧!”

“什麼衣服都沒有這卻如何是好?”

簡又青微一沉吟,頗有決斷地道:“我看這樣,我們撕被單!你背過身去!”

李中元心中一動,道:“且慢,我們得多想一想。”

簡又青道:“你這樣子,難道還能出去找衣服?”

李中元道:“他們既然把衣服藏了起來,就是到外面去只怕也找不到衣服。”

簡又青道:“你知道就好,我們還不這時用被單裹住身子逃出去,難道還要等他們進來取笑不成。”

李中元道:“你說的雖然不錯,但這種態度太消極了,在下有點不甘心受此捉弄。”

簡又青一嘆道:“看來你也不過如此,連這點點氣都忍捺不下去。”

李中元一笑,道:“只是委屈姑娘,在下的意思是準備承受更多的壓力,倒要看看他們下一步有什麼惡毒手法使出來。”

簡又青馬上就明白了李中元的意思。一怔道:“你要‘將計就計’?”

李中元道:“只是委屈姑娘,在下於心不安。”

簡又青發出一聲悽然慘笑道:“事已如此,我這身清白,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還有什麼委屈不委屈……。”

猛然銀牙咬得一陣沙沙作響,恨聲道:“好,就依你吧!咱們和他們來個‘將計就計’……。”

話聲忽然又一頓,接著冷肅地道:“不過本姑眼可有話要說在前面,今日事後,你如果不是好東西,本姑娘可要親手製裁你。”

李中元面容一肅道:“將來姑娘如認為在下死有應得,在下願意引頸受戮,絕不反抗。”

簡又青道:“本姑娘記著你的話,咱們走著瞧吧!”

身子一翻,把臉轉向床裡,不再多說廢話,但卻騰出一半被子給李中元。

李中元望著簡又青腦後青絲,出了一會神,暗歎一聲,忖道:“看這簡又青不但深明是非,且是個處變不驚的奇女子,如能把她引為臂助,倒真是一個絕好的人選……”

念動如飛,這時他已不好意思再與簡又青共被而眠,便坐在椅子上調息起來。

夜長如年,好容易金雞唱曉。

外面有了腳步之聲,李中元一皺眉頭,飄身上床,鑽入錦波之內。

兩人肌膚相觸,李中元只覺簡又青如遭蛇噬股發出一陣顫慄。

“依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只聽一聲驚叫,接著氣憤憤地說道:“兩位倒好呀,小妹因見兩位爛醉如泥,不便回家,好意將你們留住在小妹這裡,想不到,兩位倒會撿方便,一起睡到一張床上來了。”

“哼!”真沒想到這說話的人,就是鶯鶯姑娘,她也未免太大膽和不知畏忌。

簡又青驚叫一聲,羞得螓首一縮,縮到被子裡面,再也不伸出來了。

李中元頗出意外地一笑道:“這裡就是‘天香院’麼?”

鶯鶯姑娘冷然點頭道:“不錯,這裡就是‘天香院’!”

李中元吁了一口長氣道:“這就好了,我還以為是在威公府哩!”

鶯鶯姑娘柳眉輕輕一提,怒聲道:“李公子,聽你口氣,好像‘天香院’就可以隨便胡來似的嗎?”

李中元笑著道:“我想總比較好說話吧!”

鶯鶯姑娘語氣一緩,也笑道:“李公子這後倒沒說錯,只要不被別人撞上,小妹又何樂不成人之美。”

誰料,一語未了,郭倩霞冒冒失失的衝進房來,睹狀之下,不由得驚叫了起來。

“什麼事?”李愷猛的隨身而入。

“啊!”李愷也楞住了。

郭倩霞玉面羞紅勃然大怒,戟指著李中元跺腳罵道:“你……體……”

李愷拉住郭倩霞道:“別說了,快出去!”他不但把郭倩霞拉出去了,而且也把鶯鶯姑娘拉出房外,反手帶住了房門。

奇怪,剛才遍找不著的衣服,這時卻悄沒聲的出現在椅子上了。

李中元匆匆穿好衣服,這時卻背過臉去,又讓簡又青穿好了衣裳。

兩人各自將衣服穿好之後,四目相之下,都不由得一陣靦腆,不勝扭怩之至,苦笑不已。

剛穿好衣服,來不及交換意見,李愷已在房外叫道:“宗兄,你先出來吧,小弟有話和你說。”

李中元先出房去,李愷把他帶到鶯鶯私室,埋怨李中元:“宗兄,你真是又糊塗又膽大,為什麼會跑到簡姑娘房中去了?”

李中元知道,這裡不是辨別是非的時間和地點。當然,也不能就此滿口承認下來,他漲紅著臉望了鶯鶯一眼,嘆了一口氣,說不出來。

這時,房中只有鶯鶯一人在座,郭倩霞跑去陪簡又青去了。

李愷發急地道:“宗兄,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要知道,這件事情很是棘手!”

李中元長嘆一聲,道:“我能說什麼呢?”

李愷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發生的?你說明白之後,我們也好替你想辦法呀!”真是熱心的好朋友。

李中元訥訥地道:“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跑到她房中去,我一直以為她就是鶯鶯姑娘,所以……”

鶯鶯姑娘接口道:“所以你就膽大包天了是不是?”

李中元苦笑道:“當時,我還以為是你……”

鶯鶯姑娘冷笑一聲道:“你以為天香院的姑娘,像別地方一樣,人盡可夫。”

李愷搖手道:“鶯鶯,我們宗兄,初次來到長安,那裡知道‘天香院’的規矩,你怎樣可以生他的氣。”

鶯鶯嬌聲格格一笑道:“我哪裡是生他的氣,只是怪不是味而已。”

李愷接著又問李中元道:“簡姑娘對你,是不是心甘情願?”

李中元一怔道:“宗兄,事情已經出了,你還問這些做什麼?”

李愷正色道:“宗兄,這一點很重要,你要老老實實說出來,她如果對你有感情,這就好說話得多了。”

李中元緊皺著雙眉道:“這個很難說,說她不願意嗎,她當時並沒叫喊,說她願意嗎,事後她又是惱恨不已。”

李愷凝著眼神,自言自語地道:“這位簡姑娘的為人,一向自視甚高,而且甚是守禮,這樣說來,又似乎不像是她?”

鶯鶯姑娘接口道:“她當時神智不清楚?”

李中元道:“當時我自己就迷迷糊糊,只怕她也不會太清醒吧。”

鶯鶯嫣然一笑,走出房去了。

李愷望著鶯鶯背影,搖了搖頭道:“她對你很是不諒解哩,不過你放心,小弟一定幫你把這件事辦好。”

李中元抱拳一禮道:“那就一切拜託愷兄了,不論多少錢,但憑吩咐就是。”

李愷微微一笑道:“只怕不是錢的問題……小弟倒有一個想法,必須先請問你一件事。”

李中元道:“什麼事?”

李愷沉吟著道:“如果我們大家能夠說動簡姑娘,將錯就錯,下嫁於你,不知你願不願意娶她?”

李中元嘆了一口氣道:“我能不願意麼!”很勉強的算是願意了。

李愷以力肩巨任的氣概,從座上一站而起道:“好,宗兄你請稍坐,小弟但願能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無事,而且正正式式喝你們一懷喜酒。”

李中元用苦笑送走了李愷,獨自一人苦等在鶯鶯房中。

房裡沒有其他的人,李中元迅快地檢視了一番鶯鶯的房間,沒有發現任何可資起疑的地方。

李愷很快就回來了,重重的在椅子上一坐,嘆了一口氣,搖頭道:“這一來問題可大了。”

李中元如斯響應地一聲道:“她不願意?”

李愷長嘆一聲,神色凝重地道:“她願不了啦,真想不到她已經有了婆家。”

李中元喪然道:“現在怎樣辦呢?”

李愷道:“她現在哭著只要尋死,什麼話也說不進去,唉!”說不出有多為難的樣子。

李中元頓足長嘆,憂心仲仲地道:“這卻如何是好,這卻如何是好?”

李愷也來回在房中走了一陣,想不出辦法來,最後忽然下定決心道:“宗兄,你先回去吧!小弟可替你找找有力人士替你從中進言。”

李中元猶豫了一下道:“我就這樣走了?她們這裡呢?”

車愷道:“這裡沒關係,小弟替你擔持下來就是了。”

李中元暗暗一怔,忖道:“就這樣讓我去了,他們到底玩什麼把戲?”他也不免滿腹迷惑了。

李中元自己回去不提,卻說簡又青見李中元被李愷拉走之後,心中是越想越氣,氣得大叫一聲,玉掌一落,硬把一隻桌角用掌力切去了邊。

“轟!”響聲中,只見郭倩霞跑進來驚叫一聲道:“表姐,你怎樣啦!”

簡又青玉面一寒道:“表妹,我問你,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使你和他們一起合計著對付我?”

郭倩霞急口叫道:“表姐,你想哪裡去了,我完全不知道。”看她矢口否認的樣子,實是清真意切,不可能說假後。

簡又青一皺黛眉道:“真的不知道嗎?”

郭倩霞道:“表姐,我真的不知道。”簡又青道:“那你把昨天晚上的情形,說一遍給我聽。”

郭倩霞於是把昨天晚上情形說出來道:“昨天晚上,你和李公子兩人,都被大家敬得爛醉如泥,小妹也醉得不能照顧你了,李愷來要送我們回去,又怕媽見了不高興,鶯鶯城心待客,於是替我們一個人準備了一間客房,就因我們住下了,入睡後,我是一覺睡到大天亮,起床來叫你回去,才知道你出了事情,表明,你們……”

簡又青冷然道:“表妹,我問你,你信不信得過表姐?”

郭倩霞道:“當然信得過。”

簡又青道:“你信得過就好,走,我們回去!”

兩人剛要走出房去,只見鶯鶯姑娘一聲長嘆,走進房來,道:“你們說氣不氣人,那沒良心的東西,現在反咬一口,說我們故意佈下‘仙人跳’的圈套叫他上當哩!”

簡又青冷笑一聲道:“難道這不是‘仙人跳’?”

鶯鶯姑娘臉色一變,嘴角倏地掀起一抹冷笑,只見李愷一步跨進房中道:“好了,小弟已經把他打發走了,而且他已經答應娶……”

一聲未了,只見簡又青玉手一揮,“啪!”的一聲,實實在在地打了李愷一個耳光。

那一耳光,她乃是含怒出手,用力極大,李愷被打得慘叫一聲,當時臉上就填起了五條血痕。

李愷被打得一聲慘叫之後,但立時冷靜得像冰塊一樣,摸著臉上的指痕,苦笑道:“青姐,小弟知道你這時很是怒惱,你打了小弟這一掌,也該出了氣吧。”

簡又青怒笑一聲道:“你這樣作賤我,就是殺了你也難出我心頭之氣。”

李愷死不要臉地陪著笑道:“青姐,你既然殺了小弟,也難出心頭之恨,那就請你饒了小弟吧!”

“好呀?原來計算我表姐的是你!”“啪!”的一聲,郭倩霞又在他另外一邊面孔上賞了一記耳光。

李愷依然忍著,帶著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兩位都消了氣吧?”

鶯鶯姑姐笑著,在一旁打圓場道:“好了,好了,打的已打了,罵的也罵了,大家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吧。”

簡又青嘿嘿一聲冷笑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表妹,我們走。”

霍地站了起來,但這時郭倩霞卻猶豫了一下,正給了鶯鶯又一次說話的機會,只聽她冷言冷語地道:“簡姑娘好氣性,也好大的肚量,自己的身子被人糟蹋了,竟然一點不在乎。”

簡又青杏目一橫道:“本姑娘自會找他算賬,用不著你們管。”

鶯鶯姑娘微微一笑道:“如果令師一心神尼知道了,問起來但不知你簡姑娘又怎樣說法!”

簡又青神情猛然一震道:“你……你……怎樣知道家師的……”眼中現出了畏忌的神色,說話之間,不由得向郭倩霞望去。

郭倩霞急得大叫道:“表組。我沒有告訴他們什麼啊!”

鶯鶯姑娘笑著接道:“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要不是有一個好師父,只怕還輪不到你陪他睡哩!”

簡又青氣得一張秀臉慘白如紙,立在當地進退不得。

李愷仰著臉笑道:“青組,你不是答應幫小弟的忙麼,現在生米已經成熟飯,就請你好人做到底,幫忙幫到底吧!”

簡又青喪然一嘆,頹然坐到椅子上,兩串淚珠,像斷線珍珠股倏然滾滾而下,她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了。

李愷與鶯鶯姑娘眉目傳意,相視一笑,俯身簡又青耳前,好言慰籍道:“你放心,令師我們誰也惹不起,絕不會讓她知道就是。”

話聲微微一頓,凝視著簡又青心情稍安,接著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常言道‘紙包不住火’,又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是否能永遠瞞住令師,那就很難說了,所以,要免後患之憂,你只有嫁給他,那時令師就是知道了,也無話可說了。”

李愷真厲害,分明在用高壓手段威脅,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在情在理,處處為簡又青著想。

簡又青豈有聽不出來之理,心裡真是恨到了極點。可是想到師父的脾氣,可也真的束手無策,想了一想,除此之外,再無良圖。

簡又青長聲一嘆道:“嫁給他就嫁給他罷,不過我有一句話先說明,我嫁給他之後,他就是我的丈夫,你們不能再殺害他,我要和他終身廝守。”

李愷笑道:“青姐放心,我們再蠢也不會做那‘殺雞取卵’的蠢事,我們的目的,只不過是想分享他一點‘翠谷之秘’而已。”

鶯鶯姑娘接著也笑道:“‘翠谷之秘’藏珍無數,見了眼紅耳熱的人,不知其數,今後我們結成一體,換一句話說,更可保護他的安全呀。”

簡又青不願再和他們羅嗦,站起來餘恨未消地冷然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李愷連聲道:“青姐,你請先回,其他的事,自有小弟安排,請你靜候佳音好了。”

簡又青不再說一句話,帶著郭倩霞在李愷與鶯鶯暗中得意的恭送之下回了府。

路上簡又青也沒有說一句話,回到威公府,老夫人對她們非常放心,也沒有說什麼。

兩人回到簡又青房中,簡又青面對郭倩霞正色門道:“表妹,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一句話。”

郭倩霞以為她又要追問昨晚事情,急口答道:“表姐,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的安排!”

簡又青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李愷那人也不會讓你知道,我現在要問你的是,李愷糟塌過你沒有?”

這話問得有點近乎粗野,但簡又青以切身之痛,顧不得這樣多了。

郭倩霞玉面緋紅,搖了搖螓首,輕聲道:“他對我一向很尊重。”

簡又青有力地點頭道:“沒有就好,現在你該看出了他的真面目了吧!”

郭倩霞點了點頭道:“從明天起我就不和他來往了。”

簡又青長嘆一聲,搖著頭道:“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你倒不能說斷就斷,做法太明顯,反會招來飛天橫禍,你心裡有數,多小心謹慎就是了。”

郭倩霞道:“可是我心裡實在藏不住呀!”

簡又青撫慰著郭倩霞秀髮道:“表妹,這件事情非常嚴重,你忍不住也要忍下去,否則,我真替你擔心。”

郭倩霞雖然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說到江湖經驗,可就差得太多了。

簡又青把話說完之後,迴心一想,覺得自己都上了李愷一個大當,她縱是小心謹慎,如果不能離開李愷,又怎樣鬥得過他。

她是真的替她提心吊膽了。

簡又青沉思了一下,又道:“還有,你以後要儘量避免和他單獨相處。”

郭倩霞掩不住心中憂慮,欲言又止的長聲嘆了一口氣。少女的心事,她是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簡又青憐憫地望了她一眼,輕輕地道:“表妹,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郭倩霞另一種憂心,突然出現在腦際,忽然向前抱著簡又青,哀聲道:“表姐,你要好好保重啊!”

簡又青感動欲泣地哭中帶笑道:“表妹,你想到那裡去了,你讓我好好的靜一下吧!”

郭倩霞不敢再看簡又青一眼,轉身跑出房去了。

郭倩霞回到自己房中,心裡煩躁得坐立不是,腦子裡更是一團糟糕,她一直在順境中長大,自幼嬌生慣養,滿眼都是金黃色的美夢,那裡知道人生的艱苦,可是這樣一來,她的美夢完全幻滅了,眼看簡又青的遭遇,真比她自己遇上了這種事,還叫她傷心難過。

突然,她忽然自言自語道:“對了,我為什麼不去找他商量商裡去!”

此念一生,她覺得心裡好過了一點。她認為他一定想得出辦法來,於是,她便立時奔向了小弟唸書的書房。

小弟松齡這時正在苦讀一篇古文,背誦了三四次都沒有背出,痛苦得不得了,一見姐姐來到,如逢皇恩大赦,高興得大叫道:“姐姐,是不是媽有事叫我?”

郭倩霞氣得一瞪眼道:“你就不知用功,去,去,去,去你的吧!”小弟一聲‘得令”,拋下書本,飛也似地跑開了。

這時,郭松齡的老師看得搖頭一嘆,苦笑相迎道:“小姐,你們這樣溺愛,令弟那一天能夠上路啊!”

郭倩霞窘澀的一笑道:“先生,請原諒,這次我實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請你出個主意,留他在旁不大方便,所以把他趕去了。”

這位先生年紀不大,看來不過二十多歲,因為學問好,人又隨和,平時與郭倩霞也還談得來,所以她想到了他。

先生請郭倩霞相對坐下,微微一笑道:“小生看小姐,神色不寧,心亂如麻,如果事情太重大了,只怕小生也難以為謀,小姐最好請示令堂才是。

郭倩霞雙眉一皺,道:“這事不能和她老人家提啦!我又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先生臉上笑容一收道:“那麼令表姐呢?”

郭倩霞道:“她呀……唉!更不要提了!”

先生神色凝重地道:“你不信任令表姐?”

郭倩霞幽幽地一嘆道:“不是不信任她,這正是她的事哩!”

先生一怔道:“她的事?”

郭倩霞面色一正,點頭道:“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說出之後,不管先生拿不拿得出生意,都請先生守口如瓶。”

先生迂腐得長身一揖,對天發起誓來,說道:“小生得蒙郭小姐信任有加,深感榮幸,此話出君之口,入小生之耳,小生如有……”

話聲未了,郭倩霞已是被逗得心情一暢,笑道:“先生,請你不要做作了吧,明人眼裡不夾砂子,你是什麼人,你道我們真的不知道麼?”

他是什麼人,她真的知道嗎?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過去,她只覺這位先生年紀雖不大,卻被幾本被書迷得又迂腐又老實,除了一心想中狀元之外,眼睛裡別無他物,對她更是沒有絲毫野心,只是一個調節心情時最理想的朋友,所以,一向相處得很坦然,也有了相當的友誼。

自從簡又青來後,簡又青偏說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奇人,且暗中教了她一套暗試的方法,要她有機會的時候,不妨試一試。

來時,郭倩露心情憂結,真沒想到要試他,但被那先生逗得情緒一暢,靈感也就來了。

於是脫口打了他一悶棍。

平時,那先生非常瞭解她的為人,知道她是一個心直口快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除了有點千金小妞脾氣外,對人向來誠誠實實,尤其不會使用心機。

因其如此,郭倩霞這一唬,確然使他心神猛震,大感意外了。

他當時楞了一楞,訕訕地笑道:“小姐,小生是什麼人,你們當然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了,否則,府上又怎樣放心請小生前來執教。”

郭倩霞過去不知使用心機,那並不是說她不夠聰叫,只是因為她生長富豪之家,要什麼有什麼,根本無需動腦筋去求取所愛,可是現在簡又青教了她一套,出口一唬,便看出那先生神情有點不對了,覺得非常有趣,暗中也更是佩服表姐的明察秋毫了。

郭倩霞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道:“當然調查得很清楚了,而且也知道你用的是假名假姓。”

那先生心潮波動了一下,放聲一笑道:“小姐說笑話了,小生周吉人就是周吉人,生有地,住有家,假得了麼?”

郭倩霞秀眉一挑,情笑一聲,道:“先生,你這笑聲又露出馬腳來了!”

周吉人一怔,道:“小生的笑聲有什麼不對?”被她說得自己懷疑起自己的笑聲了。

郭倩霞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鎮靜的不作解釋,卻從懷中取出一隻翠玉瓶,倒出一粒綠豆似的藥丸,託在掌中道:“先生,這是一粒家藏大內‘保和丹’,常人服之可以延年益壽,但練功的人服了,一身功力,就要慢慢喪失,這本是皇上配來保全武將之用,家祖因深得聖寵,蒙賜此丹,權宜使用,因此尚留得一粒,先生敢不敢試一試此丹的力量。”

周吉人這一下可傻了,愕然望著郭倩霞久久沒有答話。

事情演變至此,已經洞若觀火,他也用不著說話了。

郭倩霞玉瓶一收,肅然起座,萬福一禮道:“倩霞有難,請先生義伸援手。”

周吉人苦笑還禮道:“小生一向都看錯小姐了。小姐的事,小生義不容辭,理當效力。”

郭倩霞回座一笑道:“多謝先生。”

周吉人笑道:“小生深受老夫人知遇之恩,些微小事,何足言謝。”

郭倩霞反過來一愣道:“家母早就知道先生了。”

周吉人點了一點頭,道:“令堂認識小生很早了。”

郭倩霞臉上忽然出現為難之色,猶豫起來。

周吉人微微一笑道:“小姐有活怎麼不說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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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7:00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強撩心頭火 暗施反間謀

郭倩霞輕嘆一聲,道:“我們今天談的事,你能不告訴家母麼?”

周吉人道:“是不是為了‘天香院’的事?”

郭倩霞大驚,道:“先生,你早知道了!”

周吉人道:“令堂也早知道了。”

郭倩霞一驚之後,忽然產生了一種被欺騙與委屈的感覺,小姐脾氣勃然而生,大叫一聲,道:“好呀!你們就這樣忍心讓青姐姐吃虧上當!”

一聲嬌啼,掩面而哭,站起身來,扭頭就走。

周吉人閃身攔住郭倩霞笑道:“小姐,你可錯怪令堂了。”

郭倩霞跺腳道:“不怪她怪準?”

周古人打拱作揖道:“小姐要怪,也只能怪小生,小生實有保護不周之罪,請小姐暫且息怒,聽小生一言。”

郭倩霞只是一時生氣,那能真怪自己母親,自己母親大門不出,就是知道也是事後知道的,如何怪得了她。

郭倩霞迴心一想,只好悻悻回身落座,怒氣不息地道:“怪你,說得好輕鬆,如今青姐姐要自絕尋死啦!”

周古人神色一變,緊張地叫道:“她要尋死!那你為什麼不看住她,快回去,有話以後再說吧!”他現在說話也不迂腐了。

郭倩霞見人家著急,自己反而暗暗得思,冷笑聲道:“死了算,反正害她的不是我。”

郭倩霞這一做作,不但未能恰到好處,而且,顯得她剛才說的話,全是嚇人的,簡又青如果真要尋死,只怕她比誰都要著急,她還說得出這種風涼話麼?

周吉人莞爾一笑道:“小姐,這次你就唬不住小生了。”

郭倩霞不慣用心機,日已露了馬腳也不知道,理直氣壯地道:“誰唬你了,她真尋死哩!”

周吉人笑道:“小姐,你別扯謊了,你的神情早說了實話了。”

郭倩霞被說得沉不住氣,忸怩之態倏然而生。

周吉人又是陣哈哈大笑道:“不過你還是了不起,小生畢竟被你唬得現出了原形……現在想來,大約不是你自己出的主意了。”

郭倩霞被他三笑兩笑,笑得差容代替了嗔惱,不好意思的輕輕道:“都是青姐姐的主意。”

周吉人面色一正道:“你這位青姐姐很是了不起。”

郭倩霞一嘆道:“可是她卻弄巧成拙,自陷絕地啦!”

周吉人唉一聲,道:“這都俊小生,一時大意,才造成這種尷尬的局面。”

郭倩霞秀目凝光,望著周吉人,雖沒開口,眼睛卻說話了:“為什麼?”

周吉人歉疚地道:“對於這件事,一上來小生就犯了二大錯誤,第一,沒料到李愷會發動這樣快。第二,沒有事先警告你們,當發現李愷在令表姐與李中元酒中施了手腳時,已是為時已晚,只能釜底抽薪,而無法扭轉大局了。”

郭倩霞迷惑地道:“你在暗中還幫了忙?”

周告人道:“小生要不是暗中給他們吃了解藥,只怕令表姐真要自絕尋死。”

郭倩霞依然不大明白地道:“你給他們吃了解藥?”

她那知李中元與簡又青並未真的成就好事,自然有著無從理解的結症。

周吉人無法作更深入的說明,只好一皺眉道:“現在請你先把他們今夫的情形告訴小生。”

郭倩霞將今天雙方經過情形,詳盡地告訴了周吉人,最後一嘆,道:“此事之後,我看著表姐雖然沒有自絕尋死的決心,可是我知道,她心裡很是痛苦,將來遲早都會發生事情,同時,青表姐也要我以後少和李愷來往,但是我又擔心娘和松弟,我要不和他來往,萬一他向娘和松弟下起手來,我又怎樣呢?”

說到這裡,忽然吐出一口長氣,又道:“不過現在既然有先生暗中保護,我倒可以放心和他斷絕來往了。”

周吉人沉思了一陣道:“只要你認清了他的為人,自己心裡拿定主意,倒不必表現得太強烈。”

郭倩霞憂心忡忡地道:“可是我鬥不過地啊!”

周吉人道:“人貴自知,你有這種自知之明,你就會更加小心了,何況,你與你表姐不同,你是長安豪門望族的手金小姐,李愷對府上有著更大的野心,因此也有著不能放手對付你的顧慮,只要你不把他逼急,他不會狗急跳牆的,再則小生與令弟,還可以暗中保護你。”

郭倩霞一笑道:“我那小弟呀……”

一言未了,只見郭松齡笑嘻嘻地闖進來道:“我怎樣?”

郭倩霞臉色一板道:“你呀!只知淘氣,不求上進!”

郭松齡傻傻地一笑道:“我年紀小嘛……”

一溜煙又跑出去了。

郭倩霞望著小弟搖頭一嘆道:“他這樣子能暗中保護我麼?”

周吉人微微含笑道:“至少他可以做個通風報信的人。”

郭倩霞不便再說什麼,話題一轉道:“我青姐姐又怎麼辦呢?他們要逼她嫁給李中元啦!”

周吉人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現在著急也沒用,你請先回去好好照顧她再說吧。”

郭倩霞與周吉人一席談話之下,心裡安定了不少,關於表姐的事,她也知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同時也記掛著簡又青,於是不再多說,告辭而去。

她轉到簡又青房中,丫頭們告訴她說簡又青被老夫人叫去了。她趕到母親那裡,只見簡又青與母親有說有笑,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簡又青強打精神,承歡於母親之前,那是有苦說不出,情形不同。可是,母親明明知道她的遭遇,還假裝不知,用這種態度對付她,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郭倩霞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叫了一聲:“娘!”便轉向簡又青道:表姐,到你房裡去,小妹有件事告訴你。”

老夫人笑道:“什麼事,就不能在這裡說麼?”

郭倩霞嬌咱的回顧了母親一眼,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哩!”拉著簡又青離開了母親。

到簡又青房中,郭倩霞惱怒地道:“人家替你急都急死了,虧你自己還笑得這樣開心。”

簡又青依然笑著道:“這有什麼可急的,女孩子遲早還不總得嫁人。”

郭倩霞接口道:“你真願嫁給他?”

簡又青道:“我已想穿了,現在除了他,我還能嫁給誰?他的人長得並不壞,何況還極可能是‘翠谷之秘’的得主,這種對象到那裡找去。”

郭倩庚輕顰黛眉,跺腳道:“表姐,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以為李愷他們真會讓你們好好的活下去麼?”

簡又青道:“這個我當然知道,表妹,你要知道,表姐也不會任憑宰割啊!”

郭倩霞輕輕嘆息一聲,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小妹就沒有話說了……我告訴你,剛才我去找過周先生了,你的辦法真棒,一粒假‘保和丹’就把他的原形逼出來了。”

簡又青的反應並不如郭倩霞想像般熱烈,淡淡地道:“他怎樣說?”

郭倩霞道:“他答應幫我們的忙。”

簡又青忽然冷笑一聲,道:“誰要他幫忙。”

郭倩霞一怔道:“表姐,你……”

簡又青怒“哼”一聲,道:“要幫忙為什麼早不幫忙。”看來簡又青已是對周吉人非常不滿。

郭倩霞本想把母親也知道的事說出來,一見簡又青如此不滿,也就不敢再提自己母親了,笑了一笑,道:“表姐,周先生他說……”

誰料,她正要替周吉人解釋的時候,房外傳來婢女的話聲道:“李公子來了,有請兩位小姐說話。”這一打岔,郭倩霞未能把話說清,不料竟給周吉人一場天大麻煩。

話說,郭倩霞與簡又青走出閨房,到內廳見到了李愷。

李愷裝得真像,還是那樣滿面春風,彬彬有禮地向二位小姐獻殷勤問好,當郭倩霞揮手叱退侍女之後,李愷輕咳一聲,道:“青姐,你氣消了吧?”

簡又青冷笑一聲,道:“氣不消又能怎樣?”

李愷陪著笑道:“青姐,你的氣要是消了,小弟帶你去見一個人。”

簡又青道:“什麼人?”

李愷道:“這個人你見了面自然知道,你見他之後,有什麼要求,儘可提出來,只要他一點頭,你就可以安心做你的李夫人了。

簡又青道:“他人在那裡?”

李愷道:“舍下。”

簡又青道:“什麼時候?”

李愷道:“就是現去。”

郭倩霞突然道:“有我沒有?”

李愷搖頭歉然道:“倩妹,人家沒有請你哩!”

郭倩霞心裡的話,脫口而出道:“你們不會再害我表姐吧?”

李愷臉色微微一變,接著馬上又恢復笑容道:“倩味,你也太多心了……”

簡又青接著也道:“表妹,你放心,他們沒有理由再傷害我了。”

李愷點頭笑道:“青姐是明理,我們現在保護青姐還來不及啦!”

簡又青好言勸住了郭倩霞,於是隨著李愷到了李府。

李府的房子,似乎比威公府還大,花園就分前後內外四個之多,轉彎抹角,穿門過戶,最後進入了一座陰森森的獨院之內。

簡又青一腳踏入這座獨院之時,心中便不由得打了一個冷噤,只見這座獨院外面看來毫無出奇之處,但一踏進院門之後,只要稍懂奇門八封的人,便不難看出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無不暗含陰陽生克之理,真是危機重重,步步危險。

簡又青對奇門陣式懂得並不多,略知一二而已,所以也看不出這是什麼陣式,當然,她如果不是暗中處處留心,連這點心理上的震驚,也不會有了。

進入獨院,李愷先請簡又青在寂無一人的廳堂上坐,他自己卻閃身進入內間。簡又青獨自坐在廳中,等了一陣,李愷才出來,請她進入一間秘室。

秘室之內,已經先有六人在座,簡又青掠目之下,只見鶯鶯姑娘亦赫然在座,與一位長髮女子並坐在中央,左右是四位雞皮白髮的老如人。

鶯鶯姑娘見了她,首先起身,笑臉相迎道:“歡迎!歡迎!”

李愷則搶步向前,替簡又青—一介紹,指著那長髮女子道:“這位是小弟大姐。二姐是見過,這四位老人家,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金銀銅鐵四姥。”

簡又青暗中一凜,著意打量了金銀銅鐵四姥一眼,欠身一禮道:“簡又青有禮,見過各位。”

那位長髮女子微微一欠身,算是回了簡又青的禮,秀眉輕輕一揚,道:“簡姑娘不要多禮,請坐。”

那長髮女子話聲一落,李愷便替簡又青送過來一張椅子,安置在長髮女子右手邊,請簡又青坐下。

簡又青坐好之後,似乎都有著無從啟齒之感,因之廳中氣氛顯得有點沉悶。

後來,鶯鶯姑娘格格一笑道:“簡姑娘,你在這裡見到小妹,難道不覺得奇怪麼?”

簡又青微微一抬明眸,道:“我覺得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如果姑娘與李公子不是姐弟,反倒令人懷疑難釋。”

這時,那大姐長髮女子帶笑不笑地道:“簡姑娘是絕頂聰明之人,二妹不要說廢話了。”

她語聲說得很和氣,可是從大家瞼上神情反應,不難看出她的話有著絕對的權威。

鶯鶯姑娘本來還想答話,因此一來,點頭含笑而止。

簡又青暗中又是心神一疑,注目相視起來。

微微一笑,那位大姐轉向簡又青道:“這次很是委屈姑娘,我們心裡都非常過意不去,因此特別請姑娘過來,大家見見面,同時,也當面向姑娘請罪道歉,請姑娘寬恕一二。”

說著,竟然向簡又青施了一禮。

簡又青儘管心裡暗罵不已,可是她更深知這種甜言蜜語的人,心腸最是狠毒,自己單身而來,似乎犯不著和地口舌相爭,但逞一時之快,徒招及身之辱。

不過,她也不能就此俯首貼耳,馴若羔羊,叫人輕視,當下一面還禮,一面長嘆一聲,道:“姑娘,昨天這種事情,對身為女人的小妹來說?我是永生難忘,你要我三言兩語之下,就把心氣平伏下來,小妹縱然首肯,那也完全是自欺欺人之談,小妹做人一向光明磊落,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鶯鶯姑娘一笑道:“妹子,這口氣只怕不容你不嚥下去哩!”

那大姐目光微轉,輕輕“嗯!”的一聲,鶯鶯姑娘倒先把自己的話嚥下去。

依然藹笑迎人地向簡又青道:“簡姑娘,你要怎樣才咽得下這口氣呢?”

簡又青又是一聲長嘆道:“使我失去清白,得還我一個公道來。”

鶯鶯姑娘與李愷聞言之下,臉色都是一獰,嘴角掀起了一片冷笑。

那大姐笑臉如常地低聲道:“這公道你準備怎樣要?”

簡又青面容一苦道:“我如說要殺了他們兩人消氣,我自己也知道難以為願,不過我卻要親手每人賞他們三個耳光,以消心頭之氣,你姑娘以為如何?”

這時,李愷已是面紅耳赤地叫了一聲,道:“大姐……”

那大姐一揮手,不讓他說話道:“這件事情,你本來就辦得過火了,簡姑娘這口氣該出,你們也該打,老三,你先向簡姑娘領罪吧!”

李愷不敢再說什麼,低頭走到簡又青座前,躬身道:“小弟不是,請青姐手下留情。”

簡又青杏目一凜道:“你也知道不是麼……”

話聲未了,已是左右開弓,雙掌齊出,“拍!啪!”兩聲,打得李愷滿口流血,掉了顆牙齒。

她真是恨透了他,同時也為郭倩霞暗含警告之意,所以出掌之下,毫不容情。

只打了兩記耳光,最後饒了他一記,冷笑一聲,道:“留下一記,暫時記在你頭上,你小心我隨時會追討。”

車愷口中含著一口血,也不知他是恨?還是痛,掩面退出去了。

簡又青冷目一轉,掃向鶯鶯姑娘,鶯鶯姑娘畏縮地叫了一聲:“簡姑娘……”慢慢站起身來,向簡又青座前走去。

她剛才還口口聲聲叫簡又青妹子啦!現在可又稱她簡姑娘了,變得好快。

簡又青冷若冰霜地讓她走到身前,忽然揮手道:“算了,你請回去吧。”

鶯鶯姑娘微微一愣,輕道了聲:“多謝姑娘。”轉身退回座上。

那位大姐,答應簡又青消氣之後,便一直冷眼旁觀地暗暗注視簡又青,見她處事冷靜而果敢,膽大而心細,比鶯鶯和李愷都強得多,暗忖:“這次再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得快,只怕真還不容易使她就範,此人大是可用,要好好地抓住她了。”

那大姐心存此念,僅有維持門面的一點冷傲之氣,也隨之一掃而光,笑得更是真誠地道:

“簡姑娘,要說的也說了,要打也打了,你的氣如果還沒有消,大姐再向你賠個不是,請你給個全瞼吧”笑哈哈的又待起身行禮。

簡又青搖手避座,幽幽一嘆道:“姑娘能讓小妹出這口氣,足見姑娘確有過人之量,小妹私心敬服,姑娘要再這樣說,小妹就不敢當了。”

那位大姐微微一笑而止,忽然揚聲道:“小翠,可以把東西送出來了。”

小翠在後房應了一聲:“是!”接著,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大丫頭,手中託著一隻朱漆盤子低頭走了出來。

小翠將盤子送到那位大姐面前,那位大姐揭開盤上所蓋的一層織錦緞,下面現出一對雕龍刻風,隱含寶光的玉鐲,親手拴起那對玉鐲,笑著送到簡又青手中,道:“說起這次對不起姑娘之事,我身為大姐,責無旁貸,亦難辭其咎,承蒙姑娘寬恕,但大姐問心難容,請姑娘收下這對暖玉雙鐲,算是大姐的賠禮好了。”

簡又青微微一震,眼中現出疑訝之色,輕“啊!”了一聲,道:“暖玉龍鳳雙鐲!”

那大姐含笑道:“你也知道這副玉鐲的來歷?”

簡又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住狂跳的心絃,道:“這對玉鐲可是從前玉鐲夫人那對深具守心除魔,無極妙用的‘同心橋’?”

那大姐點頭笑道:“姑娘見多識廣,那就不用大姐繞舌了,讓大姐親手給你戴上吧!”

簡又青惶悚不安地謝道:“如此武林奇寶,小妹福薄難當,還是請姑娘收回成命,小妹心領盛情就是。”

那大姐面色一正,道:“這副龍鳳玉鐲縱為武林奇寶之一,終歸身外之物,用以與姑眼的犧牲相比,何足言道,姑娘要不受,你叫大姐於心何安!”

簡又青推讓再三,最後只好領受了那副玉鐲,並且由那大姐親手為她戴上。

那大姐為簡又青戴上玉鐲之後,微微一笑道:“三弟說,姑娘有幾件事情,要當面和我談一談,咱們一見如故,姑娘用不若顧忌,但請直言道來。”

簡又青收下那玉鐲之後,態度變得更是和順了,輕輕一嘆道:“大姐待人如此高義,說起來倒叫小妹為之汗顏了。”

那大姐閃動著深邃的眼睛,道:“咱們私不廢公,橋路應該分明,姑娘請不要客氣。”

簡又青訕訕地道:“如此說來,小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大姐點頭一笑道:“理當如此。”

簡又青道:“至於小妹失身李中元之事,如能彼此締結秦晉之好,未嘗不可彌補心靈上所受巨創,只是小妹下嫁他後,必須從一而終,不願因此再做寡婦,所以小妹不願意讓他遭到任何不幸。”

那大姐笑著點頭道:“姑娘放心,這一點大姐向你保證,絕不傷害他就是。”

簡又青接著又道:“其次,小妹想知道,將來事成之後,我能在其中分到多少成?”

人無私心,天下太平,那大姐就怕簡又青不愛財寶,聞言之下,先自放下一份擔心,笑道:“依姑娘之見呢?”

簡又青目光微轉,先看了鶯鶯與李愷二人一眼道:“你們怎樣分小妹不管,但小妹希望能分得三分之一。”

那大姐一笑點頭道:“你要三分之一,不算多,好,我們就此一言為定。”

簡及青想不到她竟然滿回答應下來,一愕之下,那大姐接著又道:“不過我也有件事情,想請姑娘不棄俯允。”

簡又青道:“不敢,但憑吩咐。”

那大姐笑著一指鶯鶯與李愷兩人道:“他們兩人,其實都是我的異性弟妹,我們雖非同胞手足,但情誼深厚,還勝同胞手足,不知姑娘可願與我們雁行序列,並結手足之情?”

簡又青欣然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於是序齒下來,簡又青成了她們的三妹,李愷則降成了老四。這次相會的結果,表面上看來,可說皆大歡喜,相當完滿。送走簡又青之後,鶯鶯姑娘心中老大不願意地皺著雙眉,道:“大姐,小妹看她根本就沒有誠意和我們合作,你對她未免大縱容大依順了,她要了三分之一去……”

那大姐一笑搖手道:“二妹,你也跟了大姐不少年了,你看大姐幾時上過人家的當,她現在滿懷怨恨,想找機會向我們報復,那是人性之常,理所當然……嘿!嘿!可是她受了愚姐的那副龍鳳玉鐲之後,那就由不得她自己想了。”

鶯鶯眨動了一下美麗的妙目,悻悻地道:“說起那副玉鐲,小妹更是不服氣,平時,小妹想要你都不給,倒便宜那丫頭。”

這時,那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四姥之一銀姥一笑道:“二小姐你那裡知道龍鳳玉鐲的妙用……”

一語未了,那大姐目光一轉,望了銀姥一眼,銀姥話聲倏然一斂。

鶯鶯心裡有數,知道這是她不該知道的秘密,於是知趣的不再追問下去,起身告辭,回到她“天香院”去了。

話說,簡又青回到威公府,郭倩霞接住她,急急問道:“表姐,他們沒有再讓你受罪吧?”

簡又青笑道:“他們對我好得很,我說什麼,他們答應什麼,並且把王鐲夫人的龍鳳玉鐲也送給了我。”

說著,伸出雙手,露出玉鐲,現在郭倩霞眼前。

郭倩霞一面把玩著那副王鐲,一面悄聲道:“娘剛才問起你哩。”

簡又青道:“你沒有告訴她吧?”

郭倩霞道:“表姐,我不能不告訴她啊!”

簡又青一嘆道:“你這又何必呢?告訴了她老人家,徒然使她老人家操心。”

郭倩霞暗自好笑地忖道:“你那裡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啦!”口中卻道:“走吧,她老人家要和你談一談呢!”

簡又青無奈,只好和她一同去見老夫人,武林兒女雖說豪放大力,但為了這種事去見老夫人,簡又青心中卻有著說不出尷尬之感。

老夫人又見了簡又青長嘆一聲,道:“又青,你也大胡鬧了,出了這樣重大的事情,為什麼也不告訴姑姑一聲,你還在我面前假裝輕鬆愉快哩!”

簡又青悽若地道:“姑姑,出了這種事,你叫侄女自己怎樣說得出口!”

老夫人搖頭嘆道:“糊塗!糊塗!聽說你還真要嫁給那個李中元……”

簡又青道:“侄女除了他之外,我還能嫁給誰呢?”

老夫人前面所說的話,顯然未經深思,經簡又青這樣一說之下,怔了一怔,重重的一嘆道:“萬一那李中元是個大騙子呢?”

簡又青道:“侄女只有認命了。”

老夫人沉思了一陣道:“你去把他帶來,讓我看看他……”

郭倩霞接口道:“娘,人家事情還沒談好哩,怎樣可以叫他來見你老人家?”

老夫人說道:“現在是誰從中說合的?”

郭倩霞道:“李愷。”

老夫人道:“哪你告訴李愷……”

說到李愷,老夫人的隨身丫頭,忽地揚聲走進來,向郭倩霞道:“小姐,李公子來了,請你出去一下。”

老夫人道:“他來得正好,先帶他到內客廳等著,老身要當面和他談一談。”

那丫頭領命退身而去,郭倩霞卻非常擔心老夫人撕破臉皮,向李愷大興問罪之師,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忙道:“娘,你要多替表姐想想啊!”

老夫人點頭之下,站起身來,帶著簡又青與郭倩霞向客廳走去。

李愷拜見過老夫人之後,老夫人倒是沒提“天香院”的事,只說道:“李公子,聽說你要替老身侄女做媒,可是真的?”

李愷禮貌周到的欠身道:“晚輩有一位宗兄,名叫李中元,與青姑娘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對,晚輩有意促成這一對金玉良緣,正來有請夫人首肯。”他隨機應變,回答得非常妥切。

老夫人道:“那李中元的身世如何?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李愷道:“不瞞夫人說,那李中元可惜不是宦門子弟,但說起他的家財來,雖不能說是全國首富,至少可以位列十名之前,這次黃河賑災募捐,他一口氣就捐了一千萬兩銀子之多,由此可見他是如何的富豪了。”

話聲微微一頓,打量了一眼陷於震驚之中的老夫人,微微一笑,接著又道:“說起他家中人口,那更是理想不過了,父母都已棄世而去,又無兄弟姐妹,將來青姑娘與他成親之後,整個家業,就等於都是她的了。”

老夫人似是被他說得心神嚮往,抿了一抿嘴唇,道:“青兒既然有這樣好的歸宿,老身也無話可說了,但是沒有見到人,我總是放心不下,你幾時帶他來,先讓老身看看。”

李愷毫不猶豫地道:“這個當然要先請夫人看看他,夫人什麼時候方便?請示時日就是。”

老夫人道:“老身什麼時候都有空,你就請他明天上午過來吧。”

李愷欠身道:“晚輩遵命。”

老夫人緩緩站起身來,一面移步,一面道:“那你們年輕人多談談,老身不陪了。”說著,退出客廳面去。

老夫人離去之後,李愷輕輕吁了一口長氣,說道:“我沒有說錯什麼吧,看來她這一關,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啊!糟了……”

郭倩霞道:“我娘又不知道‘天香院’的事,有什麼不對?”

李愷道:“我曾經告訴李中元說,青姐已經有了婆家,如今老夫人要召見他,我豈不是不能自圓其說了。”

照理說,簡又青如果有了婆家,必須先了斷一方,才能和另一方談論婚嫁之事,因此,老夫人絕沒有現在召見李中元的理由。

郭倩霞幸災樂禍的一笑道:“你這叫自作自受,誰叫你向李中元說我們青姐有了婆家。”

李愷緊皺著雙眉迫:“‘天香院’的事,絕不能讓令堂知道,可是對李中元來說,令堂應是迫不得已,才出面要見他,其間意念上的差別,何止十萬八千里,任何一句話,都極可能引起彼此之間的猜忌,要因此出了問題,那就糟了……”

郭清霞道:“誰叫你無中生有,信口雌黃!”

李愷一嘆道:“倩妹,你有所不知,那李中元難馴得很,不給他多上幾個籠頭,他那會就範。”

郭倩霞冷笑一聲道:“李中元明天要不能來,你自己去回家母吧。”

李愷道:“令堂的決定,我們也不能不兌現。”

簡又青道:“這就難了……”

李愷似是已看出在她們倆面前,無法得到幫助,當下匆匆一揖,苦笑一聲,道:“我另外想辦法去,告辭了。”

李愷匆匆出了威公府,轉向李中元府中奔去。

兩天來的日夜趕工,李府已被修茸得煥然一新,入門情景完全不同了。

李愷在花園一角,找到了李中元,這時,李中元正在親自動手種植一株“萬年青”。

李愷為了迎合李中元,見了李中元這樣,也就不能講究了,兩人找了一處草深的地上,席地而坐。

李愷道:“小弟剛才去了趟威公府,見到了老夫人……”故意只說半句話,誘使李中元發問。

李中元果然問道:“夫人怎樣說?”

李愷道:“一萬個不願意!……幸好小弟請了當朝聞大師的兄弟一同前往,經他再三勸導之下,郭夫人的怒氣才緩和下來,她雖然還沒有點頭,但已決定要先見一見了。”

李中元輕“啊!”一聲,道:“她要見我,她不怕簡姑娘婆家說話。”

李愷一笑道:“你和簡姑娘的事,又沒有公開,誰會想到你和簡姑娘的事上去,她大大的一個威公府,平時人客來往,不知有多少,誰會注意你……。”

他說話之間,腦中靈光隱現,心中一動,暗道一聲:“有了。”話鋒一轉,接著又道:

“當然,其中有很多地方,我們要特別注意,最好你不要提簡姑娘的事,大家見面之下,心照不宣就行了。”

人的腦子本來就是這樣,有時一件很簡單的事,就是想他不通,但,有時又豁然開朗,不用想就通了。

李愷就是這樣,剛才認為非常嚴重的一件事,用“心照不宣”四個字,不就解決了麼。

李中元訕訕地一笑道:“這是平生第一道,你要在旁隨時照顧我啊。”

李愷暗暗吁了一口氣,道:“這還用說,小弟義不容辭,當然一肩承擔到底……嘿!嘿!

小弟還有別的事,先走一步了。”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了。

李中元目送李愷身形消失之後,微微一笑,轉身到自己書房而去。敢情,書房裡他還有一位客人,只比李愷先來一步,彼此之間還來不及通名道姓,李愷就閃電般來了。

別看李愷到他這裡來,進進出出,無需講究任何禮教,司是李中元對他有了特別安排,只要他來到近處,遠隔三條街之前,就有大風幫的手下,把信息送過來了。

所以,李中元可以在任何安排之下,與李愷相見。

這時,等在李中元書房之中的人,是一位教書先生,正把一張面孔,埋在一本楚辭裡。

李中元一腳踏進房門,便抱拳歉然道:“對不起,有勞久候了。”

那教書先生放下楚辭,微微一笑道:“來者可是李愷?”

李中元暗現驚訝之色,點了一點頭,道:“正是他。”

那教書先生接口又遭:“他可是前來傳達郭夫人之命,有請公子明日一見?”

李中元大驚失色,說道:“先生如何知道?”

那教書先生一笑道:“學生周吉人,便是來自威公府,特為郭夫人明天約見公子之事,前來向公子有所請教。”

李中元暗中凜然,忖道:“威公府這樣明鑼響鼓的出面,倒是教人有著難以對付之感。”

當下硬著頭皮,訕訕地笑道:“先生有何賜教,學生洗耳恭聽。”

周吉人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面上繪太極圖的鋼片,向桌上一放道:“請問李公子,可識得這塊銅片?”

李中元見了這塊銅片之後,神情現出無比激動之色,“啊!”了一聲道:“遠山含笑橫波目!”

周吉人道:“近水飄煙雲滿天!”

李中元一跳而起,挽住周吉人,道:“啊!啊!你就是周遇吉大師兄了!”

周吉人緊緊地回抱了李中無一下,唏噓著道:“你果然是小鵬,十幾年了,記得我們分離的時候,你只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哩!唉,你現在簡直成了老江湖啦!”

說不盡的感慨與欣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周吉人又接著面容一肅,道:“師父他老人家一向安好?”

李中元聞言之下,如遭雷擊,臉色陡然劇變,變得蒼白如紙,低沉悲嗆地道:“他老人家早已仙逝有年了。”

周古人猛然一震之下,面現憂疑之色道:“師父他老人家功參造化,期頤之壽不難,因何遽然仙去?”

李中元忽然拜倒在地,悲呼一聲,哭道:“師兄,你不知道,師父的不幸,都是小弟害了他老人家啊!”

周吉人劍眉倏的高挑而起,星目之中精芒電射,凝視了李中元有頃,忽然長聲一嘆,極力壓制著心中悲痛與憤怒,伸手拉起李中無道:“師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要好好的告訴愚兄。”

原來,周吉人原名周遇吉,李中元原名李志鵬,與曾百海,徐素秋,白義生五人,為武林奇人乾坤一絕傅龍夫的門下。周吉人年紀最大,是乾坤一絕傅龍夫首徒,二師兄曹百海,三師姐徐素秋,四師兄白義生,李中元是最小的老五。

周吉人出師下山行道時,李中元才只十二三歲,所以周吉人已經無法從相貌上認出他了。

二師兄,三師姐次第藝成下山,各奔前程之後,師父面前就只留下白義生與李中元兩個最小的徒弟。

師徒三人,過了一段非常愉快寧靜的日子,這期間,白義生與李中元兩人藝業突飛猛進,使乾坤一絕傅龍夫老懷大慰,對他們兩個小徒弟的管教,便無形之中放寬了尺度。

同時,更特准他們不時下山歷練,那時白義生與李中元便恃仗師門絕學,在江湖上闖出彤雲雙鵰的美號。

最初,他們原是同進同出,焦不離益,孟不離焦,後來交遊日廣,各人有了各人性氣相投的朋友,於是師兄弟兩人在師父面前下山的是一路,下山之後,便分道揚鏢,各投所好去了,不過回山的時候,卻約了時間地點,相會之後一同回山,因在師父眼中兩人正是同出同歸。

後來,李中元不慎交上了幾個壞朋友,更不慎做了幾件有違師訓的壞事,於是對白義生更是避而遠之,唯恐他知道了,告訴師父。可是,紙包不住火,師父終於知道了李中元的所行所為,師父大怒之下,除了嚴加訓誡之外,又罰李中元面壁三年,洗心思過。

李中元這時似是鬼迷了心竅,不但不知潛心思過,力圖新生,反而變本加厲,置師恩於不顧,潛逃下山而去。

這樣,李中元在江湖之中單人匹馬闖蕩了二三年,原來事事如意的,現在卻變得處處碰釘子,同時年歲日長,也沒有從前那樣糊塗了。

他本性並不壞,每在夜靜更深之際,撫今追昔,但覺師恩浩蕩如山如海,每一憶及恩師慈訓,更是後悔不及,痛不欲生,然而失足千古成恨,他又有什麼臉面回頭呢?因循規避之下,他漸漸約束了自己的行為,卻鼓不起勇氣,回山向師領罪。就這樣,又經過了一年多,他忽然立定決心,準備不顧一切回山向師領罪,而在這時候,他更時來運轉,在一座荒蕪無人的古廟之內,發現一具皮肉無存的白骨。

他善念油然而生,不忍看那白骨長年暴露,於是收起那白骨,正待送它入土之際,誰料善因得善果,那白骨之下,便壓著“翠谷之秘”的地形圖。

當時,他還不知道那就是“翠谷之秘”的地形圖,只隨便的帶在身上。他回山跪請師父領罪的時候,他師父卻哈哈一笑,什麼都原諒他了。

這更使李中元愧悔無地,立誓重新做人了。

後來,他師父無意之間見了那幅地形圖,他才知奇緣遇合,無意之間得到了“翠谷之秘”,於是師徒兩人開始準備探秘之行。

有一天,光天化日之下,李中元下山去採購了一些東西,不料傍晚時回到山中,只見師父已是口吐鮮血,倒地而死。

李中元說到這裡,周吉人已是悲呼一聲道:“師父是怎樣死的?”

李中元道:“被人揹後一掌,暗算而死。”

周古人道:“師父功力通神,百步之內蟲行蟻走,也逃不過他耳目,什麼人能暗算得了他?”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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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7:32 |只看該作者
第 五 章 坦將隱秘吐 暗藏詭詐心

李中元道:“小弟當時也是這樣想,可是遍搜之下,了無痕跡。”

周吉人道:“你們那‘翠谷之秘’呢?”

李中元道:“師父身上的假圖失竊,真圖無恙。”

周吉人星目猛然一瞪道:“此話怎講?”

李中元道:“翠谷之秘原來交由師父收藏,師父小心過人,仿製了一份假圖,而那幅真圖卻暗藏於雲履夾層之中是以真圖得以無恙。”

話聲一頓,接著又叩首如泥,悲不成聲地道:“這都是小弟給師父惹來的殺身之大禍,小弟罪該萬死,請準小弟說明‘翠谷之秘’後,賜予一死。”

周吉人長嘆一聲,拉起李中元道:“你過去誤入歧途,但知過能改,師父已經原諒你了,不必再提,至於師父之被害,你雖有保護不周之責,但罪不在你,你也無需耿耿於懷,我們想辦法找出暗算師父的人,報此殺師之仇為要……你可是得到了‘翠谷之秘’?”

李中元再拜而起,謝過師兄,然後道:“找到了,於是小弟隱身翠谷有年,近始出谷而來,一則尋兇復仇,再則為小弟當年一時無知所傷害的人負荊請罪。”

周吉人聽了,大是寬慰,點頭道:“你能為此立志做入,師父雖在九泉之下,當亦瞑目含笑……”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面容一肅,又道:“這次你如此張揚做作,可是意在‘引鬼上門’?”

李中元點頭道:“小弟正是此意。”

周吉人長嘆一聲道:”你這樣只怕真的鬼引不到,卻給江湖上帶來一陣狂風暴雨,愚兄深以為憂。”

李中元雙目眨動,深具信心地道:“小弟在秘谷之中,為恩師之死深思有年,小弟料定那殺人兇手,必定聞風而到。”

周吉人微微面色一變,掠過一道驚凜之色,說道:“你對那兇人,可是已經心裡有數?”

李中元搖了一搖頭道:“沒有!”

周吉人微微一笑,也不再追問,話鋒一轉,道:“你這次惹來的麻煩,你準備採取什麼態度?”

李中元劍眉一軒道:“小弟要以戴罪立功的心情,為武林之中伸張正義。”

周古人輕嘆一聲,道:“師弟,別忘了你也有過過錯。”

李中元道:“就因小弟有過過錯,所以小弟更有切身之痛,小弟對引人入罪之作俑老,深惡痛絕,決不寬貸。”

周吉人暗暗緊鎖眉頭,忖道:“這位小師弟以身受之痛,雖然立論偏激,但引人人罪的作俑者,也實在可惡,世間多少罪惡,無不起因於誘惑慫恿之間,真正存心為惡之人,能有幾人?……不過總得勸他存仁寬恕為本才好!”

周吉人笑了一笑,當時話鋒一轉,道:“這個問題,我們以後慢慢再談吧!至於明天郭夫人之召見,師弟卻不可失了禮貌。”

李中元點頭笑道:“這個不勞師兄吩咐,小弟知道。”

周吉人慾言又止的躊躇了一下,站起身來道:“愚兄很高興,我們師兄弟能在此時此地重返,此刻不便多談,愚兄先回去了。”

周吉人這種態度,使李中元腦中掠過一個意念,忖道:“不知師兄也有什麼為難之處?”

轉念之下,周吉人已舉步到了門口,李中元忽然叫了一聲,道:師兄,請慢走一步。”

周吉人迴轉身來,望著李中元一臉迷惑之色。

李中元伸手懷中,取出一本絹冊,雙手送給周吉人道:“師兄,這本武功秘笈,請師兄笑納,聊表小弟寸心。”

周吉人搖手叫了一聲:“師弟……”很明顯地做出了拒絕的手式,但忽然轉變念頭,止住了要說的話,收了那本武功秘笈,轉身而去。

李中元對師兄周古人這種三心二意的舉止,不免微微一怔,就在他微一怔神之下,周吉人已走出了重門,李中元竟不及親身相送。

李中元這時心中又多了一個疙瘩,覺得大師兄似乎也有著難言的心事。

這一晚,李中元又憑添了一番心事,久久而不能成寐。李中元可是曾經在黑白兩道中打過滾的人,他已被歷練得觀察銳利,反應靈敏,師兄稍為不正常的反應,他已覺得此事大不尋常,輾轉反側之下,他突然翻身而起,自言自語地道:“師兄是我今後唯一的依仗,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把事情弄清楚,否則,將來什麼事都不好進行了。”

他下床匆匆穿上衣服,飄身而出,連夜奔向了威公府。

威公府的建築位置,他早已瞭然於心,加上他功力奇高,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師兄執教的書院。

對師兄,他沒有什麼顧忌的,正持飛身入院之際,忽然身後不遠處,飄來一陣極輕微的衣袂風聲,而且也正是朝著這書院而來。

李中元心中一動,忖道:“我還是先暗中看看再說。”於是矮身隱在一叢花樹之後。

李中元看清來人之後,心中止不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不正是威公府的主人郭夫人麼!

深更半夜,郭夫人來找師兄做什麼?難道他們……不,郭夫人已是將近五十左右的人了,而師兄只不過三十過頭,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李中元腦念如飛,反覆自辯之下,只見郭夫人飄身越牆而入,看她毫不躊躇的行動,可見她私自來會師兄,已經不是頭一次了。

李中元但覺心頭上梗了一塊硬物,暗暗嘆了一口氣,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他很想跟進去偷窺他們的秘密,但又怕看到叫他壓不住心頭怒火的事情,而傷害了大家,不進去吧,這又是多麼難遏制的渴念啊!李中元心口相商了半天,忽然一咬鋼牙,暗自一嘆,身態一轉,掠出了威公府,他不願自己看下去了,讓他保留著一個情緒上的緩衝吧!其實,他跟進去看了,倒好了!郭夫人孤身進了書院,周吉人已聞身相候於門口,只請外廳落座,並未相攜入私室。

郭夫人舉目四望了一眼,周吉人心領神會地道:“夫人,你來得早了一點。”

郭夫人說道:“我是特別早來一點,想……”

“想先交換一下意見是不是?”這句話真說中了郭夫人的心事,兩人同是一驚,臉上現出了惶驚之色。

“正好,今天老夫也早來了一點!”幽靈似的一條黑影忽然冒了出來,站在廳前門口。

這是一個全身包裹在黑布之中的一個人,除了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外,連手都戴上了黑色手套,簡直全身都充滿了神秘味道。

不僅如此,他一出現之後,原來火焰高張的燈火,也因受了他的影響,陡然黯淡下來,使人擴大了陰森森的感覺。

郭夫人與周吉人神情雖然顯得非常惶驚,但卻仍端坐不動,沒有起身相迎。

那黑衣人也未續進,就站在門口,掃視了全廳一眼道:“周吉人,你先說!”

周吉人藝出乾坤一絕傅龍夫,一身功力已算得上當今江湖上一流身手,但這時他卻顯得既畏怯又恭順,道:“那李中元實在是在下的五師弟……”

當下把經過情形,據實說了一遍。

那黑衣人一伸手道:“哪本武功秘笈呢?”

周吉人乖乖地從懷中取出李中元送給他的那本武功秘笈,推手一進,飄向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接過那武功秘笈著也不看一眼,便向懷中一收,轉向郭夫人道:“夫人,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希望你懂得這個意思。”

郭夫人這時恢復了她高貴的神態,點了一點頭,表示知道。

那黑衣人更是惜語如金的人,轉向周吉人道:“你有什麼話說。”

周吉人道:“敝師弟機智武功都非等閒,尊駕在他身上吃了虧,希望你不要因此遷怒於我們身上。”

那黑衣人陰森森的一笑道:“放心,只要你們自己做好自己的事,老夫定必遵守諾言。”

郭夫人輕咳一聲,道:“我們已替你做了不少事了,你有個完沒有?”

那黑衣人嘿嘿而笑道:“就只這件,這件事辦完之後,夫人便可安心等待令郎世襲侯爵了!”

郭夫人冷笑一聲道:“但願你言而有信……”

那黑衣人截口道:“否則呢?”

郭夫人道:“咱們同歸於盡。”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笑聲未了,人蹤已杳,以周吉人的一身修為,竟然沒有看出他是怎樣來的,怎樣走的。

笑聲漸漸的消失了,郭夫人神色沮喪的嘆了一口氣,道:“吉人,這都是老身連累你了。”

周吉人欠身道:“夫人,哪裡話,學生自愧無能,不能替夫人任勞分憂。”

郭夫人道:“更想不到的是,李中元又是你的師第,唉!……”

周吉人故作輕鬆地一笑道:“敞師弟歷經憂患,百鍊成鋼,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替他擔心了。”

郭夫人憂心仲仲地道:“有了一個金蛾妃子,已夠令師弟對付的了,再加上我們這位更是心黑手辣……吉人,老身有一句話,請你記著。”

周吉人恭聲道:“請夫人吩咐!”

郭夫人道:“以後風雲日緊,變幻莫測,請你心中緊記著‘遇事但從大處著想,一切應以蒼生為重’……”

周吉人完全明白郭夫人的意思,那是說在必要的時候,應該以保全李中元為要,周吉人只感動得流淚,卻待有所申辯時,郭夫人已舉步出廳而去。

周吉人苦惱得只跺腳,但是,這並不能夠解除他身上的枷鎖,最後,他還是隻有搖頭長嘆,惶悚的等待命運的支配。

李中元錯過了這次發現另一個秘密的機會,回去之後,整晚都在心煩意亂的情形之下度過。

好在他功力深厚,第二天起來,依然精力充沛,精神抖擻。

李愷記著簡又青婆家的事,一路上再三提醒李中元言語謹慎,不要因此觸怒郭夫人而影響整個的談判。

李中元賑濟黃河水災,一諾千萬兩銀子,這件事已轟動了整個的長安,威公府雖是長安豪門巨戶,因李中元來拜訪,也著重其事的鋪張了一番。

一路迎賓如儀,由周吉人陪著李中元走進後院內宅,這時,郭夫人已領著郭倩霞親自相迎於堂前。

簡又青未見現身這是她應有的避忌。

迎賓肅客,奉茶寒喧之後,郭夫人只平平淡淡地問了一問李中元身世近況,便端茶送客,完成了這出戏劇性的相親。

李愷本來提心吊膽,不知郭夫人葫蘆裡要賣什麼藥,事情過去之後,才知這不過是豪門巨戶的官樣文章而已。

李愷陪著李中元回到李中元府中,一進門便忍不住笑道:“看來已經大局有望,只要等著做新郎哥了……還是你宗兄有辦法,看中了就霸王硬上弓,管你三七二十一,那像小弟想了郭小姐多少年,至今還是雲山遠隔,望穿秋水。”

李中元笑道:“那是因為小弟有你愷兄一力促成之故。”

說來有意無心,聽到李愷耳中,更是含糊其詞,笑了一笑,道:“宗兄初來長安,人生地不熟,誰叫你我五百年前原是一家人,小弟也顧不得拍馬之嫌,而為你宗兄效勞了。”

雙眉忽然一皺,李中元想起了道:“現在是萬事具備,只差一個問題了……”

李愷笑笑截口接說道:“她已有了婆家……宗兄放心,小弟已經替你解決去了。”

如何解決,李愷沒說,李中元更沒再問,因為他已經看出,這完全是李愷無中生有,故意做出來,一方面為自己討面子,一方面加重壓力的一種手法而且。

李中元感激地一拉李愷,道:“宗兄,小弟替你準備了一點小禮物,請你到書房去看看。”

李愷口中客氣著道:“宗兄,你這又何必呢?豈不太見外了。”

腳丫的步伐反而比平時快了不少。

兩人來到書房坐定,李中元打開書桌抽屜,一開一合之間。迅快地取出一把短劍。

李愷眼睛又快又利,就在李中元開合抽屜之際,已打量了抽屜一眼,只見抽屜之內裝滿了各色各式希奇古怪的東西,心中一驚,暗叫了一聲,忖道:“唉呀!這些莫非都是‘翠谷’之寶……”

他方自心旌搖撼之際,李中元已把手中短劍,向他面前一探道:“宗兄,古道熱腸,世之君子,小弟無以為謝,這把小劍,尚堪把玩,聊以相贈,尚望笑納不卻是幸。”

李愷斂神向那把短劍看去,只見這把短劍長不及尺,劍柄形式古樸,外面卻配著一隻上鑲珠寶的鯊魚皮鞘,一古一新,先不著劍,單看那後來配的劍鞘,已在萬金之上。

李愷心中暗暗詫異地忖道:“…這是把什麼劍?配上這樣華麗劍鞘?”

他暗暗壓住心絃的猛跳,裝出一副超然物外的淡漠之色,略帶笑容地接過那短劍,輕輕向外一拔。

只見一道霞光脫鞘而出,照得他眼睛一花,驚叫一聲,道:“魚腸劍!”

手中就是稀世名劍,他再也沉不住氣了。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紅粉送佳人,寶劍贈烈士,略表寸心而已。”

李愷五指如鉤緊扣著劍把,雙目之中放射著興奮的光芒,口裡知客氣地道:“這……這把魚腸劍乃是千古奇珍,小弟,小弟,如何敢當。”

李中元笑道:“要是作為一位兄長的見面禮呢?”

李愷猛然一震道;“宗兄,可是有意認下我這位兄弟?”

李中元道:“你願意有我這個土裡土氣的兄長麼?”

李愷驚喜過望,拜伏於地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李中元伸手拉起李愷,笑道:“名聞長安的李公子,這一拜小兄可受當不起,快請起來吧!”

他笑著拉起了李愷,但自己並沒回拜,正意味著他別有所想。

並不重視這份兄弟之情。

李愷聰明一世,利慾薰心之下,那還注意這些小節。

這時,他只想與李中元建立兄弟之情後,如何進一步使自己成為翠谷之主。

李中元拉起李愷,李愷也就理所當然的收下了那把魚腸劍,接著又打蛇隨根上。問道:

“大哥,這把魚腸劍,據說久已失蹤,你是從哪甲得來的?”

李中元笑著道:“你猜猜吧!”

李愷搖頭道:“叫小弟從何猜起。”

李中元笑了笑道:“你聽說過‘翠谷之秘’沒有?”

李愷做出驚震先態之色,道:“這是翠谷藏珍?”

李中元道:“如果小兄告訴你,小兄就是翠谷珍藏得主,你相信不相信?”說罷,又伸手緩緩拉開了那隻抽屜。

李愷這時被那一抽屜稀世奇珍照得不但忘記了自己的姓氏,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忘記了,張大著一雙眼睛,連知覺都失去了。

常言道“財良動心”,何況這些稀世奇珍,任何一件都價值連城,李愷又非正太君子。

哪能不原形畢現。

李中元輕輕在李愷肩上拍了一掌,叫道:“兄弟……”

李愷一震回過神來,訕訕地應了一聲,道:“大哥,你說什麼?”

李中元含笑道:“兄弟,你願不願和我共享這份翠谷藏珍?”

李愷夢囈般的僵硬著舌頭道:“大哥,你不是騙小弟吧?”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驟然之下,誰能相信。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你知不知道,藏珍再多,如果沒有知心朋友共享,那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李愷聲氣低弱地道:“小弟夠得上大哥的條件麼?”

李中元道:“不瞞你說,小兄對你觀察了很久了,你夠聰明,有才智,有膽識,能言善道,又富機變,是最好不過的人選了,只是有一點……”神秘的一笑而止。

李愷先是聽得滿懷高興,這時不由得喪然若失地道。“小弟有哪一點缺點?”

李中元道:“但不知你對我的忠心如何?”

車愷暗中吁了一口氣,恢復了信心,一笑道:“小弟對大哥縱然忠心耿耿,但小弟也無由表達,請大哥日後慢慢觀察好了。”

李中元笑了笑道:“小兄現在就有幾件事想問你,你能不能據實回答?”

李愷楊頭挺胸地道:“大哥但有所問,小弟知無不言。”

李中元微微帶笑道:“你這次與鶯鶯姑娘合計著計算小兄,是不是早已知道小兄就是‘翠谷之秘’的得主?”

李愷滿腦子財寶夢,一驚而醒,臉色大變,虎的一跳而起……李中元含笑搖手,說道:

“不要怕,小兄既然認了你這個兄弟,就不會對你出手了。”

李愷惶恐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中元道:“小兄現在叫李中元,就是李中元,同你一樣,也是江湖中人,不過你現在是隱於市,而小兄是初來長安罷了。”

車愷見李中元冷靜得像一塊石頭,而且又表明了身份,看他這樣子,要沒有幾分能耐和準備,認定了可以吃得下自己,絕不會就在此時攤牌,他乃聰明絕頂之八,有些瞭解之後,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極力裝作鎮定,哈哈一笑,道:“大哥,明察秋毫,小弟自不量力,班門弄斧,但憑處置就是。”

李中元瞼上依然毫無錫色,笑著道:“兄弟,小兄根本就沒有和你計較的意思,問況小兄因你的作成,已經得一位好夫人,所以小兄才感恩圖報,和你把話說明。而且,心誠意誠希望你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李愷不是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但他這時面對李中元,只覺李中元的話雖不盡可信,卻有著令人無法擺脫的誘惑之力,暗中思量了一下,苦笑一聲,落回座上道:“大哥的意思是?”

李中元道:“請你坦城相告!”

李愷道:“小弟身不由己,請大哥原諒”

李中元一笑起身道:“兄弟,大哥交上你這個朋友,請你記著,大哥隨時歡迎你前來共享翠谷之秘,你自己回去多想一想吧!”

李愷愣然道:“大哥目的不與小弟計較了?”

李中元一拍李愷肩頭道:“不過有一件,請你不必麻煩了。”

李愷道:“什麼事?”

李中元道:“如果小兄沒有料錯的話,我想你兄弟為了要圓謊,定必要送小兄一顆人頭,表示你已替小弟除去了簡姑娘的未婚夫,是不是?”

李愷臉色一紅,輕輕叫了一聲:“大哥……”他是什麼話也不敢說了,自己在李中元面前簡直成了一絲不掛赤裸裸的人,他還能說什麼話哩!只有一溜煙地跑了。

李愷跑到大街上,吁了一口長氣,定下心來,才知道自己手中還握著李中元送他的那把魚腸劍。

劍鞘上珠寶的光芒,在他眼前閃爍,他的心絃跳動了一下,腦中忽然興起了一個念頭,但隨之又出了一身冷汗,那念頭被嚇得一現而隱。

李愷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自己家中。這次,他沒有徑奔後院,先回到了自己書房,他要自己好好地想一想了。

李中元的話,就像是格在他心坎上的烙印,使他揮之不去,不得不想。

正當他想入非非的時候,忽然聽得一聲大喝之聲,道:“公子,內院有請!”

李愷一驚而醒,只見眼前已是華燈初上,天色近曉了。

他猛然想起,還沒有向大姐回話,當下抹頭就向內院跑去。

跑到內院.只見大姐臉上,已有了不悅之色,四姥陪在她左右,亦都是一言不發。

李愷提心吊膽地走到大姐面前,行了一禮,說道:“大姐,小弟因想一個問題,一時想得入神,忘了馬上進來回大姐的話了。”

他這時說的是實話,而且手中也把那把魚腸劍帶進來了,大姐望了那魚腸劍一眼,冷冷地道:“你在想什麼問題?”

李愷可清楚這位大姐的厲害,平時就對她十分畏怯,也不知什麼理由,現在更是心慌,而且口齒也顯得不大靈活了,木訥著道:“小弟……小弟在想……在想今天發生的一些事情。”

大姐皺了一皺眉頭道:“什麼事,使你這樣神不守舍?”

李愷暗暗一凜,忖道:“糟了,她已看出我神不守舍了,莫要羊肉沒吃到,惹上一身羶,那才兇星照命,自尋死路,還是實話實說了的好。”

此念一生,當下倒把久思不決的問題解決了,心情一鬆,又恢復了他舌燦蓮花的口才,道:“大姐,你不知道,今天李中元竟出奇地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大姐冷靜地道:“他說了些什麼了?”

李愷道:“第一,他自認他就是‘翠谷之秘’的得主,而且還送了小弟這把魚腸劍。”

大姐淡淡地道:“還有呢?”

李愷道:“第二,他也看出小弟對他的用心。”

大姐微微一震道:“他知道多少?”

李愷道:“他只看出小弟與二姐在合計著計算地,但他並不知道二姐的真正身份。奇怪的是,他竟不加追究,而且,還認為小弟可以做他的幫手,要小弟和他共享翠谷藏珍哩!……”

大姐含著冷煞的笑紋道:“你在計劃著和大姐怎樣分手是不是?”

李愷惶驚地搖手叫道:“大姐,這話從何說起,小弟怎會有這種想法,小弟要有此意,也就不會向你直說了。”

大姐微微一笑,道:“其實你就是這意思,也沒有什麼關係,這是你將來鴻圖大展的好機會,你我姐弟情份深厚,難道我這做大姐的還不成全你麼?……”

李愷臉色急變,急口直:“大姐,大姐,小弟實在沒有這個意思啊,我們把他翠谷藏珍弄到手中,我和大姐二姐共享,豈不比和他共事更好,何況,他說的話明眼一看,就知道他意在挑撥離間。”

大姐滿意地微微含笑,點頭道:“你知道他意在挑撥離間就好。”

李愷暗中吁了一口氣,道:“小弟對於這一點,自然看得很清楚,因思慮對策,所以一時入神,忘回大姐的話了。”最後又補上一句,說明他沒有馬上進來回話的原因。

大姐笑了一笑道:“你想對策了沒有?”

李愷道:“小弟想是想了一個,只不知可不可行。”

大姐道:“你先說來聽聽。”

李愷道:“小弟認為李中元既然明知小弟對他心懷不善,而仍然容忍小弟,要小弟和他合作,他不是自有恃仗,不怕小弟搗他的鬼,便是他自己另外有什麼要辦,不願這個時候便分心對付我們。

所以,先用利誘安撫之計,穩住我們,如果可能,他一定還想利用我們替他出力……這是小弟對他的看法,不知道大姐以為如何個?”

大姐嘉許地點頭道:“你的看法,很有理由,你的對策呢?”

李愷道:“小弟覺得,他既然真是翠谷之秘的得主,將來想向他分一杯羹的人,一定很多,我們似乎犯不著拼死講活,替別人打頭陣。就算我們現在千辛萬苦得到了他全部藏珍,我們也變為眾矢之的,代他受過,倒不如捧著他,暗中行事,求利不求名,來得實惠無憂。”

大姐聽得笑臉盛開,道:“老三,看不出,這幾年你真學了不少了。”

李愷笑道:“這還不都是大姐教誨之功。”

大姐正了正臉色道:“好,就照你的辦法,咱們為示誠意,你不妨把我們的一切,老老實實告訴他。”

李愷一怔道:“統統告訴他?”

大姐點頭道:“對,統統告訴他,就大姐的真實身份,你也不妨告訴他。”

李愷愕然說道:“大姐,這不大妥當吧。”

大姐一笑道:“沒關係,你告訴他就是,大姐自有主張。”

李愷實在不知道這位大姐有什麼主張。迷惑地道:“大姐,……簡姑娘的事,要不要告訴他?”

大姐點著頭道:“你記著,我們對他絕不隱瞞,知道什麼,說什麼就是。”

李愷雖然滿腹疑慮,見大姐說得這樣肯定,也就不敢再問了,應了一聲,道:“是!”

大姐望著他微微一笑道:“你就去向他說個明白吧,如果他想見大姐我,你也不妨帶他前來與大姐一見。”

李愷知道,這位大姐自己又高明一級,大姐不說,自己只有悶在鼓裡了,當下別了大姐,又去找李中元。

李中元似乎是在等著他,見面之下李中元笑著道:“兄弟,你是想通了。”

李愷點點頭道:“大哥,你要小弟對你忠誠,小弟自然也該對我原來的夥伴忠誠,所以小弟回去和她們商量了一下,大哥不會認為小弟不該這樣做吧!”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兄弟,大哥很欣賞你,你做得很對,你如果現在出賣了你原來夥伴,大哥還真擔心你將來也會出賣我哩!”

李愷漲紅著臉道:“大哥翠將藏珍,不知可否也讓小弟的同伴略沾餘瀝?”

李中元點頭道:“翠谷藏珍,為數極多,只要大家能忠誠相處,大家分享,有何不可。”

李愷大大地吐出一口長氣,道:“難得大哥胸襟如海,小弟輸城府命,今後但憑大哥吩咐就是。”

李中元望著他微微一笑道:“兄弟,大哥不會虧待你!”

李愷笑了一笑,道:“小弟看得出來。”微微一頓,伸出舌頭潤了一潤乾燥的嘴唇,接著道:“在長安,大家只知道小弟是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其實,小弟除了現在家中的大姐之外,小弟還有一位二姐,為人所不知……”

說著.目光一轉,望著李中元訕訕地一笑,李中元截口道:“我想你那二姐,定是鶯鶯姑娘了。”

李愷目光放射著敬佩的神色,點了一點頭道:“大姐,二姐和小弟,我們也不是同胞手足,乃是互結生死的異姓姐弟,小弟出生武當,乃是武當一萍道長俗家弟子,當年在武當學藝時,因一時不慎,犯了門規,至被除名開籍,所以遠來長安,希望能改過自新,從頭做起……大哥,你不會因此看不起小弟吧!”

他真是一個聰明人,有些話現在說出來,輕描淡寫,兩三句就可以了,強似將來幹言萬語的說不清。

何況,有些事遲早總要被人知道,想瞞也未必瞞得過去。

李中元更是大感意外,想不到李愷竟然這樣坦白,倒真的讓他感動。

他寬慰李愷道:“兄弟,說起過去的歷史,你大哥也不見得比你強多少,你大哥早年做錯的事,只怕比你要多得多,不過你大哥的師父,不像你們武當派,毫不給人重新振作的機會,所以我比你幸運,沒有被師父逐出門牆。”

李愷當然也希望對李中元有所認識,當然他不便向李中元向他一樣直問,這時抓住機會,不由得莞爾一笑,問道:“但不知大哥令師是孰位老前輩?”

李中元面現戚客,輕輕地一嘆道:“家師就是乾坤一絕傅龍夫。”

乾坤一絕傅龍夫在近代武林之中,可是相當有名的一代奇俠,李愷聞言之下,肅然起敬道:“啊!大哥原來是傅老前輩門下,失敬!失敬!”

李中元搖頭而笑道:“慚愧!慚愧,小兄提起先師,只是要兄弟你知道,一個人只要知過能改,是不會沒有機會的。”

李愷感慨地一嘆道:“大哥的盛意,小弟明白,但望從今以後,能在大哥教導之下,完全新生。”

李中元道:“以後我們共勉吧!”

話鋒一轉,接著又問道:“還有你大姐和二姐又是什麼人物呢?”

李愷道:“二組原名施樂美,小弟沒有認識她以前,她就和大姐在一起了!大姐朱錦如一個憤世嫉俗,不為人們所瞭解的人,其實她對人最重道義,小弟這多年來,就完全仰仗她,在長安立下這份基業。”

李中元一笑道:“這樣看來,令姐是一位女中丈夫了。”

李愷道:“不管別人的看法如何,她在小弟眼中,確當得起‘女中丈夫’四字之稱。”

李中元道:“小兄也是一個不計譭譽的人,兄弟既然有一位這樣好的大姐!我想見見她,可以麼?”

李愷點頭道:“當然可以,不瞞大哥說,我們二人的事情,概由大姐作主,如果沒有大姐點頭,小弟也不敢來向大哥回話了。”

李中元忽然站起來道:“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李愷能說不好麼?暗中一皺眉頭,咬著牙齒,道:“好!大哥請!”

李中元打開抽屜,取了二件奇珍,便和李愷向李愷家中奔去。

李愷沒有料到李中無說去見他大姐,馬上就採取行動,確使他內心之中甚是慌忙失措,隨在李中元身後,暗暗著急不止,偏巧一路上,又沒有遇見半個自己的人,連想先給大姐送信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正是夜市方興未艾之際,大街上人山人海,兩人便抄近路,走冷巷,片刻之間就到了李愷家中門前。

到得門前,李愷還在擔心未能將消息送出,被大姐斥責,搶眼之間,只見雙城二老成奇、郭偉當門相迎,見了李中元抱拳一禮道:“我家大小姐在冷雲軒有候公子大駕多時了,公子請?”

李中元微微一震之下,李愷卻暗自吁了一口氣,搶身而前道:“小弟為大哥領路!”繞過前廳,沿著一條小徑,分花拂柳,來到荷池旁邊一座水榭之前。

李愷停身止步道:“這裡就是冷雲軒了……”

話聲未了,只見冷雲軒內人影閃動,鶯鶯姑娘已陪著一位長髮披肩的女子從裡面迎了出來。

李中元哈哈一笑,主動的搶步向前,雙拳一抱,說道:“在下李中元聽令弟道及姑娘,才藝雙絕,不禁心神嚮往,迫不及待,連夜前來求教,尚請見恕不速冒昧之罪。”

大姐朱錦如欠身一福,玉手暗中微微一翻,含笑道:“公子能惠然光臨,寒舍已是榮寵非常,公子如此說來,倒叫賤妾惶愧汗顏了,公子請!”

“請”字出口,李中元但覺一股威猛絕倫的陰柔勁力,同時壓身而到。

他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失禮,告罪。”

他沒有發動還擊,卻迎著她發來陰柔暗勁,舉步向廳中走去。

朱錦如但覺自己所發的八成功力,和李中元身子一接時,自己心頭便是一震,但覺李中元如魚入水,破勁而入,自己八成勁力,竟是擋他不住。

如果硬要擋住他,勢非全力相拼不可,一經全力相拼,那就勝負立見了。

勝負立見之後的結果,無疑的,必然帶來一場熱戰。

這不是朱錦如的構想,因此地眉頭微微一皺之後,勁力一收而回笑道:“公子其人不露相,賤妾佩服!佩服!”

李中元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人卻走進了大廳。

兩人這一暗中較勁,朱錦如更認定李小元不是可以硬摘的果子,當下暗中一擺手,撤消了原來的安排。

賓主依禮落座之後,侍立奉上香茗。

朱錦如嫣然一笑之下,輕啟朱唇道:“這次賤妾二妹三弟一時糊塗,對公子諸多冒犯,幸獲公子海量寬宥,賤妾道此致謝,今後願在公子摩下聽便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尚請公子不卻為幸。”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朱姑娘,你太客氣了,也太言重了,常言道‘單絲不成線,單木不成林’,在下人單勢孤,來到貴寶地,將來仰仗姑娘之處甚多,過去的事,請姑娘不要再提起了,我們從今天起,大家重新論交好不好?”

朱錦如藹然笑道:“公子,你真願和我們姐弟論交麼?”

李中元笑道:“在下要沒有誠意,也就不會冒昧前來造訪了。”

朱錦如面色一正,說道:“公子知不知道賤妾就是江湖上人稱的‘金蛾妃子’?”

李中元微微一震,接著縱聲一笑,道:“咱們物以類聚,不知姑娘知不知道在下便是當年彤雲雙鵰之一?”

李中元姓李,自然是雙鵰之中聲名狼藉的那位了。

李中元那句物以類聚的話說得好,聽得金蛾妃子會心而笑,道:“這樣說來,我們倒真可以攜手合作,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了。”聽她的語氣,他的抱負其還不小。

李中元點頭微笑,說道:“在下正有此意……”

話聲微微一頓,忽然左右二顧二女,哈哈大笑了起來。

金娥妃子朱錦如玉面忽然襲上一陣紅暈,不好意思起來。

一直沒有開過口的二姐,輕笑一聲,接口說道:“以我們大姐的聰明才智,替你公子運籌帷幄,再加上你公子的無窮財富……”

李愷一笑接口道:“還有你二姐的傾國顏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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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8:06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力肩救世責 辜負溫柔鄉

李中元附掌而笑道:“妙!妙!再再加上你兄弟的合縱連橫才智,豈不正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本來是指婚姻佳偶的配合,李中元取材借用,不但深具異曲同工之妙,尤富耐人尋味的遐想。

朱錦如與鶯鶯姑娘眼波傳信,相視含笑。

李愷大感振奮地道:“大哥,你可真有此意?”

李中元膽大無忌地凝目望著金峨妃子先錦如與鶯鶯兩人,嘻嘻笑道:“老弟,你問我做什麼,你該問問你兩位姐姐,是不是願結同心!”

語意雙關,得意忘形之下,似是現出了原形。

朱錦如暗笑一聲,罵道:“小子,現在口頭上讓你吃點甜頭,到時候你就知道我金蛾妃子的厲害了。”

金蛾妃子心裡的念頭越毒,臉上的笑紋便堆得越厚,笑得如同百花盛開般,道:“只要你公子一句話,我們就幹。”

李中元笑道:“好,幹就幹吧!”

朱錦如道:“好,我們就此一言為定,攜手合作,刨出一番事業來,不過,蛇無頭不行,我們應該選定一個為首之人才是。”說著,目光一轉,向李愷打了一個眼訊。

李愷接口響應道:“小弟看李大哥出身乾坤一絕門下,名門之後,四方景慕,請他為首,最是理想。”

李中元搖手道:“這個不行……”

一語未了,金蛾妃子朱錦如,已帶領鶯鶯和李愷口稱:“大哥,請受小妹等參拜之禮。”

李中元推辭不得,只好謝了他們的擁戴,隨後笑向金峨妃子道:“大姐,我們兩個人,敘庚好不好?”

金娥妃子笑道:“不用了,反正你是我們龍頭大哥就是。”

李中元笑道:“我這龍頭大哥第一件事,就被你大姐駁回了,以後還當什麼龍頭大哥!”

金峨妃子莫可奈何地道:“大哥真要問,小妹只好實說了,小妹今年已是痴長二十六歲,而且是正月生的。”

李中元道:“小弟二十五歲,大姐正比小弟大了一歲。大姐,你還是大家的大姐,小弟稱呼上卻不敢僭越了。”

金蛾妃子固然是拼命地捧李中元,給他高帽子戴,但內心之中,不無委屈惆悵之感,李中元這一招回敬,正彌補了金峨妃子所失,“這怎麼可以,你是大哥,我是大姐,豈不沒大沒小了麼!”

李中元笑道:“有什麼不可以,這是我們彼此私人稱呼。將來事業有了基礎之後,我們再照職稱吧。”

金蛾好子笑道:“兄弟你既然這樣說,愚姐就生受你的了。”

李中元雙拳一抱道:“理當如此,大姐請受小弟一禮。”

李中元禮過後,接著伸手懷中取出一隻顏色深黃色的苦瓜,雙手送給金娥妃子朱錦如道:

“大姐.這是一隻寒晶苦瓜,請大姐笑納把玩。”

寒晶苦瓜在江湖上非常有名,因為它身具於神解毒奇效,所以它不僅是名貴的,而且也非常實用,因此被武林人物列為保命護身的十大隨身奇寶之一。

金蛾妃子見了此寶,心中也是激動非常,接了那寒晶苦瓜笑哈哈地道:“謝謝,大姐就厚起臉皮收下了。”

李中元一轉頭,又從懷中取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玫瑰花,笑著送給鶯鶯道:“妹子,你本來人比花嬌,再佩上這朵九彩金花,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鶯鶯接過那朵九彩金花,臉上止不住失望之色,金蛾妃子朱錦如見了笑道:“二妹,別不開眼,叫你李大哥笑話了,你知不知道這朵九彩金花的來歷和它名貴之處?”

鶯鶯心中一動,但一時轉不過臉來,淡淡地道:“幾兩臭金子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金蛾妃子朱錦如笑了笑道:“幾兩臭盒子,你遞過來,愚姐叫你見識見識這幾兩臭金子價值。”

鶯鶯將九彩金花送到金蛾妃子朱錦如手中,輕輕一旋,只見那朵含苞未放的花朵忽然一分而開,裡面現出一顆鮮紅欲滴,光芒四射的九角花心,那顆小小的花心一現,大家只覺眼花撩亂,被照得不敢正視。

這時,再蠢的人,看得出那顆花心不是等閒之物了。

鶯鶯臉上花容一綻而開,這時金蛾妃子朱錦如忽然又輕輕向九彩金花花朵上一拍,只見金光暴射,花瓣疾飛四射而出,“當!當!當!……”打在二丈多高的屋架之上,沒梁而入。

“好大的勁!”

金蛾妃子清笑一聲,長身而起,手掌搭在樑柱之上,內力一吐一收,吸出金花花瓣,落回座上,笑向鶯鶯道:“二妹,你開了眼吧!這朵九彩金花我們先不說他那花心的珍貴,就這九片穿金洞石,兼破護身罡氣的花瓣,便價值連城,非普通黃金可比。”

鶯鶯驚喜地道:“大姐,這花心又是什麼寶石呢?”

金娥妃子“噗哧”一笑道:“寶石!天下哪有這樣名貴的寶石?那是一粒蟾精內丹,對你,更有著無窮的妙用哩!”

什麼妙用,金蛾妃子沒有說出來,顯然是當著李中元的面說不出口,鶯鶯也心領神會,不再追問,這才笑哈哈的謝了李中元……驀地,外面傳來一聲暴喝道:“什麼人?”

接著,又是一聲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你還想逃得了麼?”

再接著,便是一聲長笑,起自不遠之處,但卻由近而遠,消失於夜空之中。

分明來人輕輕易易的逃脫了。

金蛾妃子對外面的呼喝,原沒當做一回事,僅是有著絕對的信心,不管他是什麼人,跑不了。這時不由臉色一變,揮手道:“三弟,出去看看。”

李愷飛身而出,片刻間,便回身覆命道:“有外人侵入,四姥竟然沒有攔住他,被他兔脫了。”

金蛾妃子補充一句道:“四姥部出手了?”

李愷點頭道:“是。”

金蛾妃子朱錦如忽然皺起雙眉,沉思起來……長安城中有這等高手,四姥聯手,竟然攔不住他?李中元臉上忽然出現驚震之色,大叫一聲,道:“不好,這人莫非是為了小弟而來,小弟要回去看看了。”身形一起,飛射而去。

李中元並不完全是做作,確實有點擔心。匆匆離開了金蛾妃子,回到自己府第之內,一問之下,沒有發生什麼事故,放心的回到白己書房,做了一番夜課,正要安寢的時候,外面響起一陣輕微叩門之聲。

李中元打開房門,一見原來是師兄周吉人,請進師兄,不由得問道:“師兄,有事吧?”

周吉人含笑道:“你剛才到李愷大姐哪裡去了是不是?”

”是的。”

周吉人又問道:“你們談得很好,要攜手合作大展宏圖了,是不是?”

李中元望著周吉人一點頭道:“師兄,剛才是不是你?”

周吉人不置可否一嘆道:“師弟,你難道不知道李愷大姐,就是心如蛇蠍的金蛾妃子朱錦如?”

李中元道:“小弟知道。”

周吉人惑然地說道:“你既然知道她真正身份,為什麼還要和她談什麼攜手合作呢?”

李中元對這位師兄一向有著無比的尊敬,但自昨晚看見郭夫人與他暗中相會之後,心裡就很是不舒服,雖然尊敬之心未減,心中卻無形之中有了某種顧慮。這時見他一進來就談金蛾妃子的事,心裡便不免胡思亂想。而有所保留的一笑,道:“小弟覺得他們各有所長。正是我目前極好的幫手,只要大家能把話說開,化敵為友,豈不更好。”

周吉人雙眉一皺,憂心忡忡的一嘆道:“師弟,愚兄想勸你兩句話,金蛾妃子朱錦如一生詭計多端,旁人見了她,敬而遠之,唯恐不及,你又何必與虎謀皮,自投羅網哩!聽我的,趕快回頭吧。”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師兄,多謝你的好意,小弟再見風轉舵吧。”

這種微笑,這種語氣,顯然沒有多大誠意,周吉人看在眼裡,心裡感到一陣難過,但他知道,不能再說什麼了,於是訕訕一笑道:“這樣愚兄就放心了。”

站起身來,望了望外面天色,有了告辭的意思,李中元忽然叫了一聲,道:“師兄。……”

叫聲出口,心意一轉,又打消了原意。

周吉人微微一皺眉頭,說道:“什麼事?”

李中元本來想用言語點醒他與郭夫人的事,說到口邊,又苦於無法措詞,這時,只好搪塞著說道:“小弟與金蛾妃子打交道的事,目前最好請你不要讓郭夫人知道。”

周吉人搖頭一嘆道:“愚兄知道,不過你自己要特別小心。”

他走出房門的時候,李中元望著他的背影,無由的興起一種既可憫,又可嘆的悲涼之感。

“唉!”一聲輕輕的嘆息,忽然飄傳過來,李中元心神猛然一震,默不哼聲地飄身穿窗而去。

窗外有一架長春藤,靠著長春藤陰影之下,幽幽的站著簡又青。

李中元面色一窘,訕訕地道:“原來是簡姑娘。”

簡又青淡然一笑道:“你想不到吧……其實,我也沒想到周吉人原來是你師兄。”

李中元一時也不知道怎樣說才好,隨口說道:“我更沒想到,他原來就在威公府。”

簡又青忽然大膽的凝目注視著李中元,道:“李大俠,現在你既然已經和他們化敵為友,請問一句,我們原來的約定,還算不算數?’李中元面色一正道:“算數。”

簡又青迷惑地道:“剛才你和令師兄不是說……”

李中元斂容嘆了一口氣道:“你以為我真會和他們合作麼?”

簡又青忽然秀眉一挑,冷笑一聲,道:“你這人太可怕了,你對自己的師兄都不說真話,現在的話,我能相信麼?”

李中元叫了一聲“苦”,啼笑皆非地道:“簡姑娘,請你相信我這次好不好,我對敝師兄,唉!我能說什麼呢?”

簡又青察言觀色,覺得李中元似有難言之苦,暗暗嘆了一聲,垂下了螓首。

李中元欠身肅容道:“姑娘請書房奉茶!”

簡又青倒沒拒絕,隨他進入書房,相對坐下,靦腆的沉默了片刻。

李中元陪著笑臉,首先發話道:“姑娘夤夜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簡又青冷冷的說道:“我能夠白天來麼?”

李中元怔了一怔,自我解嘲地道:“啊!我又說錯了。”

簡又青咬了一咬櫻唇,嘴角一波,想笑不笑地道:“你少在本姑娘面前油勝滑調。”話雖這樣說,她的態度卻無形之間自然得多了。

李中元暗暗吁了一口氣道:“李愷他們對你有進一步的舉動沒有?”

簡又青道:“我正是要把我的情形來告訴你。”接著,便把她與金蛾妃子朱錦如交往的情形,—一告訴了李中元。

隨之秀眉微微一皺,問道:“你又怎樣和他們化敵為友的呢?”

李中元一笑,把經過情形坦然說了出來。

簡又青明眸凝光,神色迷惘地道:“你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李中元一嘆,又把自己師門身世說了出來,接著道:“總而言之一句話,我要把殺害我師父的兇手引出來。”

簡又青忍不住笑了起來,滿腹懷疑地道:“我看,你這是完全異想天開。”

李中元笑了笑道:“你等著看吧!”

簡又青雖然懷疑李中元的做法,但對他算是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與諒解,也很同情他這片苦心,慨嘆一聲,道:“但願皇天不負苦心人,你的仇人會自己送上門來。”說著,站起身來,向外面走去。

李中元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叫了一聲,道:“簡姑娘,我有一件事,要請教你?”

簡又青回頭轉身道:“什麼事?”

李中元道:“你是不是常常到威公府?”

簡又青搖了搖頭道:“不,有什麼事嗎?”

李中元道:“這樣說來,你對威公府的情形,不能說真正的完全清楚了。”

簡又青點頭“嗯!”了一聲。

李中元寓意深遠地道:“我看威公府用人良莠不齊,姑娘最好多多注意令姑母的安全。”

簡又青心中一凜,悚然道:“你發現了什麼?”

李中元當然不好意思直說,笑了笑道:“沒有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這個必要罷了!”

簡又青因李中元的話,增加了一份煩惱。

說來也是,威公府目前雖然只是夫人帶著一雙兒女,可是侯門巨戶,場面也在,府中使喚人等依然還有四五十人之多,人心難測,這四五十人之中,難保設有暗藏禍心,打著欺孤凌寡的惡念之人。

想必李中元發現了什麼,所以才說出這種話來。

但是,看他說話的情形,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有著什麼顧忌似的,難免其中還大有文章不成?簡又青心靈性巧,更有著相當江湖經驗,細一思量之下,便決定不動聲色,暗中行事。

當下,她心中便列出了好幾個監視對象,頭一個便是府中總管顧八爺,第二位便是錢銀管事郭七爺,第三位便是內宅之內的覃姥姥,第四五位就是老夫人房中兩個貼身大丫頭美慧和美娟,第六位便是覃姥姥的外孫莊忠和。

這六個人,平常最為老夫人所倚重和信任,要是他們存心不善,那倒真是一件不容易叫老夫人相信的事。

簡又青想了一陣威公府的環境,接著很自然的想到了那已經闖入自己心扉,而又令人不可捉摸的李中元她一想到李中元與自己那天晚上的情景,心靈上,便產生了一種非常奇特的感情……就那短短的剎那間,使她命運和李中元連結在一起了,她也說不出對他該惱,該恨,還是該愛?她一時思潮如湧,不勝傷感之至,竟自暗暗流下兩行清淚。

她暗自悲傷了一陣,終於壓抑住了紊亂的心緒,悠悠的一嘆,走出屋去一暢心懷。

花園之中,夜涼如水,靜靜的給予簡又青心靈上無比的寧靜與熨貼之感。

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鬱懷竟自為之一開。

就在此時,瞥眼間,只見一道人影,在左側方一掠而過,隱入花樹暗影之中。

簡又青心神一凜,暗白忖道:“莫非就給我碰上了。”

當下,身形一矮,籍著花樹陰影,一路追了下去,不消片刻,已被她一邊越過七八處花樹,但卻什麼也沒追到。

四周靜靜的,像是自己精神錯亂,看花了眼。

簡又青可不是郭倩霞,她相當有經驗,也自信不會看錯眼,心頭大奇之下,暗道:“莫非他已經發現我追蹤,隱藏起來了?”

她暗笑一聲,道:“好吧,咱們就耗耗看吧!”

忖思之間,找到了一處藏身之處,正待也隱起身形之際,突覺身後風聲諷然,心知有異,急忙一躍,向前疾射出去。

誰料,她應變之勢雖快,但來人竟然比她更快,簡又青向前射出身子剛一著地,連頭還未來得及迴轉,突然腰眼穴上一麻,已被人點了穴道。

她只覺衣領被人緊緊抓著,提了起來,凌空飄出十幾丈,但覺衣領一鬆,被人拋在一叢矮樹中。

她這時穴道被制,雖然神智尚清,可是頭頸轉動不得,根本無法看到那制住她那人。

人被拋入矮樹之後,又是面孔朝下,依然沒有機會看清那人。

但奇怪的是,那人把她拋入矮樹叢後,便沒有了進一步的舉動,也沒有向說她一句話,便飄然走了。

簡又青空自心中焦急,苦於穴道被制,無法叫出聲來。

時光在她焦急惱怒之中爬行得比蝸牛還慢,像是等待了十萬年,才朦朧中現出了曙光。

天色大亮了,花園中有了採花丫頭的嘻笑聲,可是隻在遠處,沒有一個人走到她身邊來,她著急死了,也是無可奈何。

又不知過了好久,太陽已經曬到了她的背上,才有一陣掠翼之聲橫空而到,接著在她頭頂上打了一個旋轉,尖聲叫了起來道:“快來呀!表小姐死了!”

那是老夫人的一隻能言鸚鵡。

總算被發現救回去了,老夫人親自替她解開了穴道,郭倩霞也聞風而到。

簡又青說出昨晚經過之後,老夫人皺起雙眉,長聲一嘆道:“又青,以後你要特別小心啊,你要真的出了事,你叫姑姑怎樣辦啊!”

簡又青不敢說出叫老夫人更擔心的話,只有唯唯諾諾的答應老夫人,心中卻是更為老夫人憂慮擔心。

辭別老夫人,郭倩霞送她回到房中,表姐妹兩人,向來無話不說,這時簡又青坦直地告訴郭清霞道:“表妹,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暫時不讓姑姑知道。”

郭倩霞神情緊張地道:“什麼事?”

簡又青道:“你注意到沒有?府上只怕有著很多問題哩!”

郭倩霞眨動靈眸,念動如飛道:“表姐,你懷疑昨夜向你動手的人,是我們威公府自己人?”

簡又青道:“是的,我敢斷言一定是威公府自己人。”

郭倩霞道:“不可能吧,表姐,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我們家裡雖然有不少衝鋒陷陣的能徵慣將,可是說到飛身如燕,高來高去的高手,簡直沒有一個可以和你相提並論,怎會是他們呢?”

簡又青道:“真人不露相,說不定他們有所隱藏哩!何況,我有相當的理由,支持我的推斷。”

“什麼理由?”

“那人制住我之後,始終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那分明是怕我聽出他的口音,所以不敢說話。”

郭倩霞點了一點頭道:“這一點確有可疑。”

簡又青接著又道:“他把我拋出去時,竟是輕輕的,沒有讓我吃苦頭的意思,由此進一步可以證明對我是熟悉的,同時手下留了情,也許他有什麼顧忌,還不敢過分囂張,怕因此引起姑姑的注意,要是外人,我想就不會處處留心。”

郭倩霞點頭同意道:“經你這樣一說,那真極可能是威公府自己人了,會是什麼人呢?”

簡又青微微一笑道:“哪就有待我們想辦法發現了。”

郭倩霞聽說“我們”兩字,高興地道:“也算上我一份。”

簡又青點頭道:“當然少不了你。”

郭倩霞笑吟吟地道:“表姐,你說怎樣辦,我完全聽你的就是。”

簡又青沉吟了一陣道:“那人身手太高,憑武功我們都沒有辦法跟蹤他,唯一的辦法,我們只有用守株待兔的笨法了,先找好一處藏身的地方,守在那裡,等他經過的時候,先看出他是什麼人,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對付他。”

郭倩霞道:“我們兩個人是同時守候呢?還是分班輪流。”

簡又青道:“那一天能守到他,還說不定哩!或許一守就是十天半個月,所以,我們只能分班輪流,一個守半夜,我想總有守到他的一天。”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不過有一點,你要特別注意,我們的目的只在認人,千萬不可驚動地,如果驚動了他,以後他可能就要下毒手了。”

郭倩霞道:“今天晚上,小妹先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怎樣?”

簡又青點頭同意了,於是兩人暗中相好地形,當天晚上就由郭倩霞上半夜。

在白天,簡又青就找機會盡量與她心目中猜想的嫌疑人多接近,仔細觀察他們的言行。

可是,一連四五天下來,她們的心力都白費了,什麼人也沒有見到。

在這幾天之中,李中元又來過威公府二次,突破了世俗人眼中的禮防,正式與簡又青建立交往。

同時,李中元與金娥妃子朱錦如之間的合作,由空談而邁向計劃階段,大家興沖沖的幹得非常起勁。

此外,李中元的府第也修葺好了,大風幫虎頭鐵柺翁超的師兄高衝也和李中元的另外二個朋友一同來到。

和高衝一同來的那二個人,年紀都不太大,約在三四十歲之間,大家只知道他們一個姓趙一個姓阮。

他們三人一來之後,李府的一應大小事情,就轉移到他們三人身上了。

簡又青也正式被李中元請過去一次,鋪好了彼此來往的道路。

他們雖然都是武林人物,本來無需這些過門,但是,現在是在長安,有王法的地方,簡又青又是威公府的內親,自然要入鄉隨俗,面面俱到。

第六天的晚上,是簡又青先守上半夜,這些天來,天天守夜,毫無收穫,她們雖還沒有完全洩氣,可是原來的那股子勁,已經消失了一大半,因之心裡不免產生了難捱的感覺。

她是藏在一株古松之上,心情鬆弛之下,不覺有點精神恍惚,昏昏欲睡。

就在此時,一條人影忽然出現在她藏身的松樹下,竟然冷笑一聲,發話道:“你自己下來吧!”

簡又青被驚得一斂神看去,只見那人全身包在黑袍之內,令人有一種無比陰森的可怕的感覺。

這人分明不是她前次所見到的那人,簡又青不免打了一個冷噤,暗忖道:“怪道這幾天見不到那人了,敢情我們的一切只落到他們眼中……”

一念未了,那黑袍人不耐煩的又發出一聲冷笑道:“你不不下來?”

簡又青一陣驚凜過後,代之而起的是被輕視之下而激起的倔強,也冷笑一聲,道:“你是什麼人?你管本姑娘下不下來!”一面心中在暗暗盤算,如何設法脫身,或驚動其他的人。

那黑袍人似是看準了她的心意,根本不給她機會,冷“哼!”了一聲,道:“那你是自討苦吃了!”

他“了”字出口,身形隨之一長,拔地而起,左手分枝拔葉,右手一探,便向簡又青抓來。

簡又青出身當代奇俠一心神尼門下,雖因年歲關係,火候尚嫌不足,但在年青一輩之中,已是有數的佼佼者了。

上次失手被擒,因為一時大意,被人暗中所乘,心中老是不憤不服。這時,見那黑袍人輕進出手,一副目中無人的狂態,當下氣得銀牙一咬,嬌叱一聲,道:“照打!”玉手一抬,一道凌厲無匹的指風,向那黑袍人當面點到。

簡又青含怒出手,迅如電閃,眼看那一指就要點中黑袍人,只見那黑袍人微微一側頭,就讓開了她的指力,右手一伸,便向簡又青足踝抓到。

簡又青雙腳一收,一式“老猿墮技”,從左邊翻了出去,預料必可讓開那黑袍人一抓之功。

誰料,那黑袍人身懷令人難以想像的奇功絕學,簡又青的身子雖然翻上去了,而他的手臂也隨之一長,陡然之間長出一尺不止,正好扣住了她足踝。

簡又青但覺足踝一緊之下,便有一股暗動透體而入,頓時真氣一散,全身功力盡失,毫無抗拒之能力。

黑袍人一抖臂,把簡又青送得穿樹而入,落在地上。

那黑袍人可不知憐香惜玉,那一摔只摔得簡又青頭昏眼花,全身皆痛。

那黑袍人隨身飄落地上,伸手一折解了她腳踝上穴道,卻另外點了她上身穴道,閉住她一身功力,冷冷地道:“走!到周吉人那裡去。”

簡又青不禁心頭大奇,道:“到周吉人哪裡去?”

黑袍人不再作任何解釋,口中又冷喝了一聲:“走!”

簡又青這時心中可罵起李中元,道:“好呀,原來你們師兄弟,在合計著計算我姑媽……”

念頭忽然一轉,秀目之中,射出兩道怒火,望著那黑袍人,恨聲問道:“你就是李中元?”

那黑袍人冷冷的,又吐了一個“走”字!簡又青氣惱之下,同時產生了被欺侮的感覺,悻悻地一頓腳道:“好,咱們今生今世是沒完沒了。”

氣沖沖的,邁開蓮步,向周吉人所住的那座獨院走去。

到得周吉人所住獨院之前,那黑袍人抓起她越牆而入。

進入前廳,簡又青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周吉人與自己的姑媽郭老夫人,竟然一同坐在廳堂之中。

簡又青走入廳中,叫了一聲:“姑媽……”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郭老夫人似乎是沒料到那黑袍人會把簡又青帶來,臉色當時變得慘白,顫抖著聲音道:

“你……為什麼把她也拉來了?”

那黑袍人陰森森地笑道:“給你們多拉一個幫手,不好麼?”

郭老夫人伸手拉過簡又青,只聽那黑袍人又道:“說服她,要她聽老夫之命行事!

哼……”

忽然轉身走了。

簡又青定下神來,驚愕地道:“姑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郭夫人長嘆一聲,望著周吉人道:“吉人,你告訴她吧。”

周吉人搖著頭苦笑一聲,道:“簡姑娘,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大概,我和你姑媽都已受制於你剛才所見的黑袍人,你如果不願見到你姑媽受到那黑袍人的傷害,你就只有聽他的話替他做事了。”

簡又青說道:“你們受了他什麼挾持呢?”

周吉人搖了搖頭,沒有作答。

簡又青又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反抗呢?”

郭老夫人慘笑一聲,道:“孩子,你也不想一想,要有反抗之能,我們能不反抗麼?”

簡又青體會得出,郭老夫人說這話的沉痛心情,長嘆一聲,道:“我要是不聽他的話呢?”

周吉人道:“首先遭殃的就是令姑媽,接著,你自己也討不了好。”

簡又青疑懼地說道:“他就這樣可怕麼?”

周吉人道:“簡姑娘,請你想一想,我本是局外之人,現在我都不得不俯首貼耳,任他支使,他要沒有相當的手段,能做到這一點麼?”

簡又青雙眼望著郭老夫人,郭老夫人一臉痛苦之色,雙目之中倏的流下兩行清淚,所有的祈求,都在那兩行清淚之中表達出來了。

簡又青暗自一嘆,忖道:“姑媽是我骨肉之親,她的愛我,無異於親子親女,我自己今生已苦,我還有什麼可以自惜的,最多隻不過是痛上加痛而已,何況是為了我白己的親姑媽,也罷……”

當下銀牙一咬,叫了一聲,說道:“姑媽,不管他叫我做什麼事,我都答應他了。”

她也不問那黑袍人要她做什麼事了,因為她已看出,他們無法告訴她,而到了時候,無需他們說,她也會知道。

郭老夫人見簡又青一口答應下來,內心之中是又痛又慚愧,一把抱住簡又青,口中叫著:

“孩子,姑姑生受你了。”嗚嗚地慟哭起來。

簡又青本是一個個性爽朗,樂天無憂的人,來到長安之後,先有天香院之失,現又陷入另一股罪惡的洪流裡,她的個性再開朗,也不免深為自己悲哀起來,回手抱住郭老夫人,無言而嘆。

周吉人看得心中側然,輕輕起身,離廳欲悄悄退走,郭老夫人忽然抬頭,叫了一聲:

“吉人!”

周吉人止步回身,躬身應了一聲,道:“夫人有何吩咐?”

郭老夫人拍著簡又青的香肩道:“我先回去了,你們兩個人好好地談一談吧!”然後,悽然一笑,緩步走出了廳堂。

簡又青舉起衣袖,印幹了臉上淚痕.道:“先生有什麼話告訴又青?”

周吉人猶豫了一下,慨嘆一聲,說道:“姑娘也請回去休息,我們以後慢慢再談吧!”

簡又青這時已經毫無好奇之念…只覺心情沉重,下意識之中,頗有不敢接近現實,心存逃避之念。

當然,殘酷的現實,不會任她逃走,不過這時周吉人,不願有所多談,她自然更不願有所多問了。

她沒有再說什麼,點了一點頭,便向廳外走去。

周吉人忽然想起簡又青穴道被制,叫了一聲,道:“姑娘,待我替你解了穴道吧!”快步追上簡又青,拍掌解開了她被制穴道。

簡又青回頭道了一聲:“多謝!”越牆而去。

周吉人望著簡又青飛逝的背影,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一連幾天過去,李中元與簡又青的婚事,在各方慫恿下,發展得比閃電還快,花好月圓的日期,就訂在月之中旬。

好在李中元有的是錢,有錢好辦事,一次轟動長安的喜事,便在萬家矚目之下,如期完成。

新人進了房,打發過鬧房的親友,燭影搖紅裡洞房如春,李中元關好房門,向簡又青長揖到地道:“夫人請安息了。”

簡又青臉上了無春意,柳眉緊鎖,抬眼望著李中元,一言不發。

李中元被她看得心情一陣緊張,道:“夫人,我……我有何不……”

簡又青面色一正,道:“原來,小妹以為我們兩人都是被人玩弄的人,所以才答應和你合作,共同抗拒,但是,就現在情形看來,真正被玩弄的人,只有小妹一人,希望你公子對小妹有所交待。”

其實簡又青並不是真的憤恨李中元,反過來,簡又青對李中元的印象相當好,深有得好如此,私心至慰之感。

但是好事多磨,簡又青自己有了難言之隱,在萬般無奈之下,簡又青有簡又青的立場和主張。

李中元並不完全瞭解簡又青,他所知道的,只是簡又青與金娥妃子的暗盤,卻不知道簡又青另外又受制於那黑袍之人,聞言之下,微微一怔,道:“夫人,此話從何說起?我們這番姻緣遇合,雖然起因於假戲真做,但小生對夫人,卻是一片真情,心存敬慕,絕無戲弄之心,來日石可爛,海可枯,小生此心可誓天日,永矢勿渝。”

簡又青只聽得心中感動無比,再不敢向他正目而視,慢慢垂下日光,道:“你說得雖是,你在目前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如果隨波逐流,其與苟合何異,小妹不甘受辱。”

李中元雙目之中精光大盛道:“夫人之意是……”

簡又青內疚噬心的一咬銀牙,道:“來日方長,請暫息關愛之情,小妹感激無極。”

李中元迴心著想,只覺簡又青性行高潔,令人起敬,肅然點頭道:“小兄何幸,得與青妹為侶,青妹所言甚是,小兄不敏,敢不如命。”

簡又青沒想到李中元從善如流,這樣好說話,內心歉愧之念更甚,要不是她念後果嚴重,她幾乎忍不住投向李中元懷中,剖心相向。

可是,這時她只有忍苦心頭,流著眼淚,道:“多謝大哥!”緩緩把嬌身偎入了李中元懷中。

李中元知道這是簡又青從心坎裡發出來的感情,真摯而高潔,不敢稍生綺念,輕拂著簡又青頭上秀髮,低聲說道:“青妹,你請上床安息吧!”

簡又青抬起螓首,舉著明朗秋水般的靈眸道:“你呢?”

李中元道:“小兄習於坐息,坐在此處就可以了。”

簡又青這時臉上已是陰霾盡去,換上柔美的笑容,道:“不行,這不是三朝兩日的事情,小妹擁被高臥,於心何安,大哥,你我都非普通兒女,但得心存皎潔,何妨共床而眠,小妹為大哥理衾整被了。”大大方方地理好了床被。

李中元為示胸懷磊落,微微一笑,道了一聲:“多謝青妹!”便自寬衣就寢。

簡又青暗自一嘆,和衣睡在另一頭。

世人常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兩件事,視為人生兩大至樂之事,而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卻成了人生最最難以忘懷的漫漫長夜。

三朝回門,威公府便算簡又青的孃家,簡又青未回威公府之前,心裡就擔心著一件事,將會有什麼使命交付下來。

小兩口回到威公府拜見郭老夫人時,簡又青擔心的對,果然來了,在小丫頭送茶時,她收到了一張小紙條,紙條命令她回到她原來所住的房中去,聽候吩咐。

簡又青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藉口緬懷往事,回到了她原先所住的房中關上房門,等待接受黑袍人的使命。

簡又青被迫行事,心中卻是一千萬個不甘不服,未關房門之前,她就先把房子搜過一遍,不見藏得有人,關好房門後,心中不由得暗笑一聲,忖道:“我倒要看看你怎樣現身出來,與我說話……”

她心念方動,忽然房中響起那黑袍人的聲音道:“簡姑娘,老夫恭喜你了!”

簡又青一聽那聲音,似是發自櫃中,她跑過去打開衣櫃,門裡哪有什麼人。

這這時,只聽那黑袍人一笑道:“簡姑娘,你不用枉費心機了,老大不在房中。”聽這聲音,又似來自梳妝檯之後。

簡又青一回頭,只聽那黑抱老人的聲音又發自頭頂上道:“好好地坐回去,與老夫回話。”

“簡又青曾聽師父說過,內功火候到達役氣成形的至高境界之後,可以“分音化神”,把話用各種方位,送人受者耳中,而令受者莫辨東西,簡又青暗中一凜忖道:“難道那黑袍人已經身具如此功力?”

她心驚肉跳之下,坐回椅子上,又起了一個念頭,放刁的輕聲說道:“有何吩咐?”

她話聲說得很低,更沒有使用絲毫真力,她倒要看看那黑袍人聽不聽得到。

黑袍人的聲音冷笑了一聲,道:“你給老夫安份下來,好好的聽話。”

他竟然還是聽到了,簡又青驚凜已極地暗歎了一聲,道:“老前輩神功無匹,晚輩敬服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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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8:45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智救威公府 功懾冷魂宮

黑袍人的聲音顯出頗為受用地笑了一笑,道:“你知道老夫今天找你談話的用意何在?”

簡又青道:“想了解晚輩與李中元之間的秘密。”

黑袍人輕笑一聲道:“你們之間,在老夫眼下,哪有什麼秘密,老夫哪一件事不知道。”

簡又青不大相信地道:“你老前輩真的都知道?”

黑袍人一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老夫可以說幾件事給你聽一聽。”

話聲微微一頓,不待簡又青接話,馬上又道:“譬如說,你和李中元之間,至今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不錯吧?”

簡又青“啊!”地驚叫了一聲。

黑袍人笑著又道:“你們也從來沒有談過‘翠谷之秘’,對不對!”

簡又青聽得愣然,暗歎了一聲,忖道:“看來這黑袍老人實在厲害,怪不得姑媽與周吉人對他怕得要死,我……。”

想起自己,簡又青不由得皺起了一雙蛾眉,心情沉重得不敢往下想。

黑袍人道:“所以老夫特別警告你,從今以後,你最好乖乖地聽話,少在老夫面前玩花樣,哼……。”

簡又青怵然遭:“晚輩不敢了,今天一定馬上向他詢問‘翠谷之秘’就是。”

黑袍人道:“‘翠谷之秘’倒不急於探聽,老大要你今晚就和他做一對實至名歸的夫妻。”

簡又青大急道:“老前輩,晚輩轉不過圜啊!”

黑袍人道:“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你道老夫不知道麼?你不和他成親,分明是故意叫他對你起疑心,然後,你就藉此向老夫搪塞了。”

簡又青聽得冷汗直冒,叫道:“晚輩絕沒有這個意思。”

黑袍人道:“既往不咎,你今夜和他成親就是。”

簡又青急得直叫“老前輩’,可是再聽不到黑袍人回話了。

簡又青這時真是尷尬到了極點,這不是明明作賤她麼?

簡又青但覺心痛如裂,兩行清淚己不知不覺地掛上了兩頓。

驀地,門外響起郭倩霞的叫聲,道:“表姐,娘有話要和你說哩!”

簡又青打開房門,郭倩霞見了她臉上淚痕,一怔道:“李中元真對你不好?”

簡又青叫道:“別胡說。”忙忙的揩去臉上的淚痕。

郭倩霞道:“那你為什麼獨自躲在房裡哭呢?”

簡又青掩飾地道:“想起了我去世的娘哩!她老人家……”

說到去世的“娘”,簡又青真的悲從中來,聲音一啞,眼淚又涔涔而下。

郭倩霞輕嘆一聲,信以為真,沒有再說什麼。

郭老夫人只叫簡又青一人進入她臥房之內,簡又青方要問郭老夫人有什麼事時,郭老夫人已是一撩被子,現出了小表弟郭松齡。

簡又青只見郭松齡這時蜷曲如蝦,四肢五官都縮作一團,全身汗水如漿,瞼上痛苦之色,不可言狀。

簡又青大驚問道:“姑媽,表弟怎樣了?”

郭老夫人用被子蓋回郭松齡,把簡又青拉向一邊,輕聲道:“你有什麼地方沒有聽那黑袍人的話?”

簡又青這才明白過來,那黑袍人原來用這種殘酷的手法迫使姑奶聽命,當下心中又是難過,又是委屈地道:“他怪我沒有真的和李中元成親。”

郭老夫人雙眉一苦,道:“他不喜歡你?”

簡又青搖著頭道:“不是!”

郭老夫人悲聲一嘆,道:“孩子,姑媽也不好說什麼了,你就可憐你表弟吧!”

簡又青面色一慘,抱住郭老夫人咬牙點頭道:“姑媽,青兒今天就和他成親就是。”

郭老夫人緊緊地抱著簡又青,姑侄兩人的兩顆心,都已被痛苦撕裂得粉碎。

驀地,黑袍人的話聲飄入她們耳中道:“解藥就在桌上,給他服了吧。”

郭老夫人與簡又青霍地一分,一同投目向桌上望去,可不是,桌上果然有了一粒藥丸。

郭老夫人把那藥丸急急送人郭松齡服下,接著便替他推拿起來。

這種情形,對郭老夫人來說,已經不止一次,推拿手法極是純熟,片刻之間,郭松齡全身皆舒,霍然而愈。

郭松齡翻身坐了起來,見了簡又青不好意思地面孔一紅。道;“媽,真奇怪,我的病明明好了,怎樣又來了。”

孩子被人下了毒手,兀自不知,還以為是生病。

郭老夫人含著眼淚扭開瞼道:“還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昨天晚上又著涼了。”

郭松齡跳身下了床,一溜煙地跑到外面去了。

郭老夫人望著他向外跑動的背影,搖頭嘆息道:“你看,他哪裡曉得他的病是人為的啊!”

簡又青有很多話想問,但又怕黑袍人聽去,不說話又憋得慌,只好一低頭,出了老夫人臥室,去花園之中一舒鬱懷。

到得花園之中,只見李中元正與周吉人從一旁轉了出來,周吉人一眼見到她,便叫道:

“弟妹來得好,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簡又青一見到李中元,便不由得想到今天晚上就將縱體入懷,與他成就好事之時,下意識的玉面一紅,道:“什麼事!”緩緩走了過去。

周吉人道:“剛才我們談起先師的事,中元打算明天就帶你去拜謁先師墓廬,你有什麼意見沒有?”同時向簡又青使了一個眼色,似是要她力勸李中元暫緩此行。

閻又青順著周吉人的意思,問李中無道:“為什麼明天就要走?”

李中元道:“青妹,你有所不知,如果明天不走,就趕不上他老人家忌日了,而帶你去朝墓,更是我多年的心願,青妹,希望你能夠體諒這一點。”

簡又青雙眉一顰,正要想出一番理由支持周吉人時,耳畔忽然傳來黑袍人的傳音細語道:

“他既然這樣說,那你們就去吧,不過,你記著老夫隨時在你身旁。”

簡又青暗暗吁了一口氣,柔順地道:“大哥既然有此心願,小妹陪你去就是。”瞥眼間,周吉人似是已得到黑袍人示意,再沒有不安之色了。

李中元高興地笑向周吉人道:“師兄,你看,我說她沒有問題,是不是,那麼你也清準備一下吧。”

周吉人原先是因為黑袍人不希望李中元離開長安,自己內心之中,又何嘗不想同去一拜先師墓廬,當下欣然道:“小兄現在就去向郭大人告假去。”匆匆離開了他們。

晚上,簡又青正不知如何向李中元表示的時候,李中元卻像瘋了似的向她展開了襲擊。

簡又青這些天來,已看出李中元絕不是這種人,他這種行為,分明是中了黑袍人的算計,這使簡又青對黑袍人畏忌的心理更是加深了一層。

一陣狂風暴雨過去,李中元已是呼呼大睡了過去,簡又青卻是望著帳頂,腦中是一片空白,她為自己悲哀,也更為李中元哀悲,李中元怎會想到,將來對他最不利的,竟會是自己呢?

她也不知自傷自悲了多久,李中元忽然驚叫一聲,明白了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麼事情,望著簡又青又急,又羞,又愧,又悔地張大著嘴巴,口中除了“青妹!青妹!……”之聲不絕外,他己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簡又青心中是又愛又憐,回身一把抱住李中元,用行動表示了她自己對中元的歉疚。

簡又青這時的心情,正如同“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作樂。

春宵苦短,外面已是金雞報曉,催促他們束裝上道了。

周吉人過府而來,他隨身多帶了一個老蒼頭,簡又青口中不說,心裡卻懷疑那老蒼頭是黑袍人暗中佈置的耳目。

乾坤一絕傅龍夫生前隱居王屋山,李中元時來運轉之後,回到王屋替師父蓋了一座墓廬,他們出得長安城之後,一行四人,快馬加鞭,兼程趕路。

五天之後,便趕到了王屋山。

他們在山下備齊了香燭紙馬,三牲應用祭品,才向深山之中走去。

約在夕照黃昏時分,他們連越峰巒,立身在乾坤一地傅龍夫墓廬之前。

這座墓廬建築得非常巍峨,四周更是打掃得纖塵不染,他們的到達,已驚動了守廬之人,只聽墓廬之內響起一聲道:“莫非是公子回來了麼!”一個獨眼斷後、光頭駝背的老人,從墓廬之內迎了出來。

李中元望著那人一笑道:“老蔡,辛苦作了。”

接著,便替老蔡介紹了周吉人和簡又青及周吉人帶來的老蒼頭老陳。

老蔡以禮見過周吉人與簡又青使伸手去接老陳帶來的祭品。

老陳正持把祭品交給老蔡,老蔡口中忽然發出一聲怪笑,道:“朋友,你真的姓陳麼?”

雙手一翻,驀地向老陳的腕脈之上扣去……

此舉雖然大出意科之外,但他出手並未到達閃電般的快速,老陳如果有心閃讓,應是不會太難。

但老陳只驚叫一聲,便任由老蔡扣住一雙腕脈。

倒是一旁的周吉人與簡又青因怕老蔡傷了老陳,回去無法向黑袍人交待,心中一驚,顧不得開口喝止,已是雙雙同時出手,向老蔡肩頭點去。

這時只聽李中元輕喝一聲,道:“老蔡,你瘋了麼,還不與我放手。”

“老蔡一放手,周吉人與簡又青也同時收手而回,周吉人更是面色一正道:”老蔡,老陳可是威公府數十年老人,你這樣無事生非,豈不叫人笑話,還不向老陳賠個‘不是’!”

老蔡眨著一隻獨眼,向老陳一抱拳,道:“算我金眼神鵰蔡眇定眼,看錯了你陳爺,請海涵。”

老蔡這一道出姓名字號,周吉人和簡又青不由齊皆一震,失驚地道:“你……你就是江湖上神眼無雙的蔡大俠!”

老陳同時一笑,抱拳還禮道:“蔡爺,你太客氣了,人有失眼,馬有失蹄,何怪之有。”

老蔡目光炯炯,眉宇間隱現不甘不服之色,身形一閃讓過一邊。

李中元欠身一讓周吉人道:“師兄,請!”

周吉人舉步而入,李中元又向簡又青一笑道:“青妹,在未叩見恩師之前,你還是身屬客位,也該先請。”

簡又青欠身點頭,隨在周吉人之後,入了基廬。

李中元最後向老陳微微一點頭道:“老陳,你也是客,請!”

老陳望了金眼神鵰蔡眇一眼,躬身道:“老奴不敢,公子請!”

金眼神鵰蔡眇獨目一睜大聲道:“公子最後閉廬,你要不請,就只有在廬外守候開廬之日了。”

老陳躊躇了一下,再次一禮道:“老奴告罪了。”側著身子,進了墓廬。

老蔡獨目閃閃,望著老陳前背,向李中元點了一點頭,李中元微微一笑,揮手老蔡前行,自己走在最後。

李中元進入廬門之後,忽又轉身向外,面對廬外青山發出一聲硬天長嘯。

嘯聲出口,聲若鶴鳴九皋,雖無穿雲裂石之勢,但卻悠長久遠,間無停息,一口氣足足長嘯了半盞熱茶時間,如非內功出奇深厚,決難辦到。

李中元能有這樣深厚精湛的內功,突出周吉人等人意料之外,尤其那老陳更是凜然心驚,臉上不由得變了顏色。

李中元嘯聲來了,那老陳已是心念連轉,最後打定急流勇退主意,身形疾飄而起,向廬外猛衝而去。

這時,李中元背後似是長了一對眼睛,嘯聲陡然一斂,人也轉過身來,冷冷地道:“朋友,你到底沉不住氣了吧!”

老陳悶聲不響,右手一探,便向李中元左脅之下抓去。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入我乾廬,還走得了麼?”反手一揮,“撩雲見月”,架住老陳來勢,借勢還了一招“春雲乍起”,掌影一閃,橫揮而到。

兩人一接之下,老陳已發現李中元這一關萬難闖過,他念轉如飛,立時陡然向後一仰,不進而退,向後退回四五尺,正到了金眼神鵰蔡眇身前。

金眼神鵰蔡眇哈哈一笑道:“朋友,我蔡某的眼睛沒有瞎,倒是你朋友自己的眼睛瞎了,天堂有路你不走,此地無門闖進來,朋友,你乖乖地束手受擒吧!”

他口中說著,手底下卻一點不慢,掌力甩臂而出,向老陳前胸落去。

老陳一面翻掌相迎老蔡來掌,一面大聲喝道:“周吉人你們還要不要回去見老夫人。”

這時,李中元已轟的一聲關了廬門,身形倒轉,橫隔在周吉人與金眼神鵰蔡眇之間,正聲道:“師兄,師父之靈在上,你要橫加插手,莫怪小弟要請出師父家法了。”

周吉人急得搓手大叫道:“師弟,你先叫老蔡停手,小兄有話和你說。”

李中元道:“讓他們打一場再說。”

李中元神色肅然,叫周吉人無法再開口。簡又青接著道:“大哥,你不知內情,不要蠻來啊,這樣你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啊!”

李中元回望嬌妻一眼,道:“你都知道?”

簡又青從李中元目色中,似是看出他比自己知道得更多,當下一緘口,拉了周吉人一下,不再說話。

這時,那老陳與金眼神鵰蔡眇已是展開了一場極為猛烈的拼搏,彼此打得掌風如雷,指影縱橫,翻來滾去。

金眼神鵰蔡眇是江湖上有名一流高手,誰料老陳在被逼動手之下,竟是打得毫不遜色,有攻有守。

李中元這時回頭望了周吉人一眼,道:“師兄,老陳這身功力,有點出人意料之外吧!”

周吉人乘機道:“師弟,這老陳只是來監視我們的人,你這一來,可就把威公府一家害修了,快快叫老蔡住手,千萬不可傷了他。我們好請他包涵一二,把這次事情彌補過去。”

李中元笑了一笑,轉向搏鬥之中的金眼神鵰蔡眇招呼道:“老蔡,給他緩口氣吧!”

金眼神鵰蔡眇晃身退出戰圈,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老陳揚聲道:“我陳某在威公府前後已有四十多年了,你們把老朽當成什麼人了?”

李中元雙手抱拳,道:“朋友,咱們明人眼裡不夾砂子,你真是威公府的老陳麼?”

老陳故作鎮定地道:“我不是陳某,能會是難?”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在下出道雖晚,但當聽先師道及江湖前輩之中有一位號稱鬼影子的查玄,不但輕功高絕一時,尤擅窺影傳聲之學,是其所長,但此人貪財積貨水無休止,而且向來不結朋黨,獨來獨往,獨吞獨食,絕不分潤他人,是其所短……”

話聲至此,微微一頓,接著頓首點頭道:“查前輩,在下沒說錯吧!”

鬼影子查玄被李中元道來,如數家珍,心膽皆寒,雙目之中,鼠光閃爍不定,心中打著如何脫逃的主意。

李中元見他不答話,接著一笑又道:“此廬乃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建築,要出此廬除了在下開門相送之外,別無他途,前輩似可打消圖逃之念。”

鬼影子查玄暗暗嘆了一口氣,但是還是不甘心,就此來手就擒。

李中元麵包一寒,道:“老陳,你如果不是鬼影子查玄,那麼本公子就要辦你一個惡奴欺主之罪!”

鬼影子查玄這時不能再不說話了,哈哈一笑道:“老夫就承認是查某人,憑你李中元只怕還奈何不了老夫!”

李中元一笑道:“在下知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而你橫行一生,也該有所補償了,在下就叫你嚐嚐自己種的苦果!”

微一擺手,金眼神鵰蔡眇身形再退,與周吉人、簡又青他們站在一起,僅留下李中元與鬼影子查玄兩人相對而立。

周吉人與簡又青已明白鬼影於查玄就是威公府的禍源。心裡反而定了下來,暗暗吁了一口長氣。

他們怕就怕他像他們一樣,也是被脅迫的人,這時縱然採了他,只有替郭松齡更找罪受。

鬼影子查玄一陣嘿嘿冷笑中,揮臂鬆開橫繫腰中一條板帶,手腕一抖,板帶飛松而出,露出一條環節相連,寒芒耀目的兵刃。

這兵刃似刀非刀,似鞭非鞭,其似刀之處是扁平開刃有如刀身,其似鞭非鞭之處是它雖扁平開刃,但卻環扣相連,可彎可曲,遠非一般軟刀可比。

免影子查玄順手一揮,划起一圈銀虹,冷然道:“老夫這兵刃平時很少使用,看你小子這份徵勁,老夫也就顧不得要用這件奇門兵器給你一個教訓了。”

李中元心知鬼影子查玄自出道以來很少受挫,心高氣傲已極,聽以剛才在自己連番相試之下,依然仗膽而入,當下冷然一笑道:“算你知機,曉得動用兵刃,在下就以這雙肉掌,看看你這些年來,橫行無忌恃仗的是什麼。”

鬼影子查玄之出道以來,數十年向來予取予求,心中雖然一時震於李中元內力表現,但卻受不住李中元這般的藐視態度、氣得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板腕划起一團金芒,欺身直攻而上。

他這時出手,與剛才和金眼神鵰蔡眇動手時又自不同,手中兵刃並不攻向李中元,而是身元合一,滾滾而進。

李中元現在雖然已非吳下阿蒙,但也為他這種少見的攻勢所惑,一嘆氣,疾退三步,不敢輕易出手。

只聽一聲震耳長嘯,鬼影子查玄手中兵刃陡然振出朵朵銀花,一炸而出,同時分襲李中元當胸數處大穴。

李中元大喝一聲道:“好一招‘火樹銀花’!”陡然呼的一掌,把一股極為強勁的內力,凝成一隻核桃大小力柱吐出。

只見四周空氣被他出手力柱一逼,裂空生嘯,直搗而至。

這等把內家真力凝為柱的打法,非內家功力達到爐火純青,進入隨心運用之境,決難辦到。

單是這揮掌一擊,已使鬼影子查玄大生驚駭之心,一吸丹田內力,挫腕收勢,向後猛退五步。

李中元一招先機到手,立時欺身而上,手腕翻轉之間,穿隙而入,一把扣在鬼影子查玄握刀右腕脈門之上。

這進取一招,迅快非常,只看得周吉人,簡又青,金眼神鵰蔡眇三人,無不心生敬服。

鬼影子查玄心中雖然驚駭至極,倒能臨危不亂、右腕暗加功力一振,只見他手中那把兵刃突然間倒捲回來,反截李中元小臂。

李中元暗暗一驚,忖道:“此人藝業果然不凡,無怪歷久不倒。”

念中左手一沉,避開來勢,側身一肘,橫擊而出。

鬼影子查玄震刀解危之後,身子一弓,斜斜劃出一招“大鵬展翅”,另一道銀光甩袖而出,奔向李中元。

他左袖之內另有一把短劍,大出李中元意料之外,如不及時收招,勢必傷在他劍下不可。

當下丹田吸氣,腿不屈膝,腳不移步,身子卻橫出三尺之遠。

鬼影子查玄這一招“飛金點元,乃是他平生仗以成名保命的絕學,向不輕易出手,出手之後,絕無倖免,但李中元卻輕輕易易的全身而退。

鬼影子查玄信心盡失,手下慢得一慢,李中元已是指掌如風襲捲而到。

鬼影子查玄盡其所能未能傷得李中元,這時已是心膽皆寒,勉強支持了十幾招,已被迫得手忙腳亂,窘態畢現。

李中元別有用心,是以沒有立下殺手,重懲於他,又一招緊似一招,叫他在拼力求生之下,飽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掙扎滋味。

鬼影子查玄奮力掙扎之下,只見李中元越打越是輕鬆愉快,尤其他的內力,有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似欲存心把自己一身修為逼幹窄枯不可。

鬼影子查玄一看出李中元用心之後,回想自己對人的一貫手法,豈不是安心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如今竟面臨在自己身上,不由心膽懼裂,越打越寒心。

欲待束手受擒不打吧,可是李中元攻來手法,如果不化解閃讓,被他打中一下,其結果,便有著生不如死的極大威脅。

所以,他還非出手化解閃讓不可。

這一交手下來,也不知經過了多久,打了多少招,鬼影子查玄發現和李中元交手,比身受搜魂蝕骨之刑還要難受。

他真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他但覺一陣無旋地轉,整個的人就像一隻氣泡,被吹得炸了開來……

他呢喃一聲:“你殺了我吧!……”人便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李中元右手一抬,忽然向他身上點了一指,逼得他從驚悸之中又跳了起來。

這時,簡又青已是看得大是不忍,大叫一聲道:“大哥,你乾脆殺了他吧!”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青妹,此人還大有用處,我無意置他於死地。”

簡又青道:“那麼你就不要折磨他了吧!”

李中元道:“按照他一生行徑來說,百死不足以贖其非,受這點罪,不過是他加在別人身上的萬平之一而已,也罷,這次我就饒了他吧。”

鬼影子查玄心膽雖裂,神智還是相當清楚,把簡又青與李中元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當下連忙翻身拜倒,口中方說得一聲:“多謝公子……。”

話聲未了,人已高興得又昏過去了。

李中元向金眼神鵰蔡眇微微一點頭,金眼神鵰蔡眇倒過一杯料酒,灌入鬼影子查玄腹中。

鬼影子查玄藉著酒力,催動血行,緩緩吁了一口氣,醒轉過來。

李中元面色一正,叫了一聲,道:“查玄,本公子有幾件事,希望你能—一辦到。”鬼影子查玄現在已是聽了李中元的聲音就發抖,連忙應聲道:“公子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李中元道:“這次黃河水災,災區之廣,災民之多,為千百年來所未有,你一生聚積無數,希望你能自解堅囊,立此善功,以贖前行。”

鬼影子查玄經此生死邊緣,歷劫回來,對身外之物的觀感,已經有所改變,長長地一嘆道:“要捐多少憑公子一言。”

李中元微微了笑,說道:“你願意立此喜功就行,應該捐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話聲微微一頓,立時話鋒一轉又道:“關於這次威公府的事,希望你能告我。”

鬼影子查玄連忙從懷中取出李中元送給周古人那本武功秘笈,雙手送還李中元,退:

“老朽先此璧還公子這本武功秘笈,至於搜自威公府其他珍奇之物,老朽都仍藏在威公府,絲毫未動,回去之後,便可—一奉還。”

李中元劍眉微微一挑,說道:“此外?”

鬼影子查玄道:“此外,老朽侵擾威公府,對老夫人不敬之處,老朽當以相等威公府所失之物,另行補償謝罪。”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你得自威公府的東西,當然要—一歸還,至於補償謝謝一節,那就不必了,不過本公子要問你,威公府在長安雖是豪門巨戶之一,卻還列不上十名之前,比威公府好的人家多的是,你為什麼不向別家動手,偏偏看上威公府,難道你真是存心欺孤凌寡不成。”

常言道“盜亦有道”,這“救孤凌寡”四個字,但凡稍具聲名的黑道中人,亦多半不願身負“欺孤凌寡”之名,何況,鬼影子查玄乃是黑道中巨擘,豈能落此“欺孤凌寡”之譏。

聞言之下,揚首叫道:“公子,老朽絕無‘欺孤凌寡’之意……”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我想你也不是‘欺孤凌寡’之人,其中必有原因,願聞其詳。”

鬼影子查玄猛然一震,恍然而悟,李中元是拿語擠迫他了,一悟之下,隨之卻出了一身冷汗,訥訥難言地道:“這……請公子寬恕,老朽有難言之苦……不過,老朽可以向公子保證,今後再也不會有人去騷擾威公府了。”

李中元笑容一斂,道:“本公子何需要你擔保。”

鬼影子查玄愁眉苦臉道:“老朽……老朽……”

李中元臉色一寒,冷聲道:“你真的不說?”

鬼影子查玄哀鳴地道:“請公子高抬貴手……”

李中元出奇的一揮手道:“你既然不肯說,那你就走吧!”

鬼影子查玄不敢相信的一楞道:“公子是說老朽可以走了?”

李中元先不答話,曲指發出一股指風,凌空點在牆上一朵蓮花燈座之上,只見大門便向兩邊一分,自動打開了。

這時,李中元才道:“你去吧!”

鬼影子查玄大喜過望,跳起身來,抱拳道了聲:“多謝公子!”急如喪家之犬,閃身就出了墓廬,去得無影無蹤。

這時,周吉人忽然一皺眉頭道:“師弟,你又未免太好說話了。”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看,他不是又回來了麼?”

可不是,剛剛唯恐逃之不及的鬼影子查玄,這時又飛奔疾掠而回。

不過這時他身後又多了四個身穿黃袍長髮披肩的人,遠遠的已看不清那四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簡又青慨嘆一聲,道:“剛剛饒他一命,馬上就來報仇了,這種人呀……”

一言未了,只聽鬼影子查玄忽然大聲叫道:“李公子,請救老朽一命!”

簡又青一怔,改口道:“原來那四人是追他來的……”

她腦念剛轉,只見那四個黃袍人不待鬼影子查玄巡迴墓廬,便在墓廬之前截住了他。

鬼影子查玄向以輕身功夫稱豔江湖,想不到那四個黃袍人競然比他還勝一籌。

那四個黃袍長髮人圍住鬼影於查玄定下身來,這才看出原來是四個中年女子。

那四個中年女子穿的黃衣服,臉色比黃袍更黃,黃得發光。

可是,她們四人截住鬼影子查玄之後,既未立時向鬼影子查玄出手,也沒有一個人開口向他說話,只是寡著四張全無表情的臉,瞪著四對眼睛望著他。

鬼影子查玄也是江湖上大大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這時卻被那四人看得心裡只發慌,顫聲道:“請四位相信老朽吧,老朽真的沒有洩漏半個字。”

那四個黃袍中年女子仍是一言不發,鬼影子查玄逃又逃不出去,哀求她們又置之不理,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四位還等什麼?”李中元他們四人,走出了基廬。

其中一位黃袍女子忽然開口了,說道:“等你們。”

李中元眨了眨眼睛道:“等我們?”

那黃袍女子道:“你們也該死!”

話聲中,只見黃影一掠,已有兩個黃袍女子飄身截斷了他們回廬後路。

那二個黃袍女子身形奇快,周吉人與簡又青簡直就沒看清她們身形。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我們為什麼也該死?”

那黃袍女子道:“你們都和他談過話,所以都該死。”

李中元一笑道:“這就是我們該死的理由?”

那黃袍女子道:“有這理由難道也還不夠?”

李中元道:“夠了,可是,你們有這份能耐麼?”

那黃袍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先該問問我們四個人的來歷。”

李中元道“我知道。”

那黃袍女子一怔,道:“你知道……”眼光一橫,死死地盯住鬼影子查玄一眼。

李中元一笑又道:“不要怪他,是我自己知道的。”

那黃袍女子又一怔,道:“你自己知道的?”

李中元道:“我不但知道你們來自冷魂宮,而且知道鬼影子查玄就是你們冷魂宮的人。”

那黃袍女子臉色一沉道:“這樣你更該死了。”

李中元笑道:“還是老話一句,你們有這份能耐麼?”

那黃袍女子忽然一笑道:“你對冷魂宮,還是知道有限,冷魂宮要他死的人,絕對活不下去。”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好一個夜郎自大的冷魂宮,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那黃袍女子大喝一聲,縱身而起,向李中元迎面一掌劈下,道:“你是自速其死!”

她猝起發難,動作迅如閃電,一掠而至,掌勁像刀一般,切了下來。

…李中元早已運氣戒備,揮掌一揚,大笑道:“你一個人只怕不行哩!還是四個人一起上吧!”

’兩股掌力一撞,突然平地間捲起一陣狂風,那黃袍女子被李中元掌力反彈之勁,震得飛起來七八尺高。

那黃袍女子凌空撲來,吃虧在身於懸空,無處借力,所以被震得倒飛而回,可是她起在半空之中的身形,不但毫不慌亂,而且美妙已極,一連打了兩個轉身,突然又折身飛了回來,口中尖叫一聲,道:“真看不出,你還有點名堂,你再接我一根試試。”

那黃袍女子第二掌已然劈下,忽然遠遠傳來一聲清嘯,立時,一收雙腿,一個大翻身,人已落回原地,一揮手道:“走!”簡單,果斷,再沒說第二句話,領先疾奔而去。另外的三個黃袍女子,隨在她的身後,幾個起落之間,便沒入在遠山叢林之中。

鬼影子查玄眼看那四個黃袍女子不戰而退,長長地籲丁—口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李中元望了鬼影子查玄一眼,回身向墓盧之內走去。

鬼影子查玄緊隨而入,入得墓廬之內,拜倒於地道:“從今以後,天下雖大,小的已是立身無地。請公子收留庇護,小的願為奴為僕,以報大恩。”

李中元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鬼影子查玄,道:“快不要這樣說,今後我們大家互相扶助就是。”

鬼影子查玄再拜而起道:“多謝公子收留。”

簡又奇見鬼影子查玄這時不惜降身相投,以求庇護,不由慨然嘆息道:“查老前輩……”

話聲出口,鬼影子查玄立時欠身,截口道:“不敢,請夫人叫小的一聲老查就是。”

簡又青不安地道:“這怎麼可以?”

鬼影子查玄一指金眼神鵰老蔡道:“夫人,說起老蔡,他在江湖上聲名絕不在老奴之下,夫人能叫他老茶,也自可叫老奴老查了。”

金眼神鵰蔡眇道:“公子既然收下了老查,夫人也就不用客氣了吧。”

簡又青歉然地叫了一聲,道:“老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找威公府的真情吧。”

鬼影子查玄躬身道:“不瞞夫人說,老奴找上威公府實是奉命行事,只因威公府早年把守雁門關時,曾得到冷魂宮一件至寶,老奴便是奉命要收回那件至寶。”

簡又青道:“那是一件什麼至寶。”

鬼影子查玄道:“一把普通人眼中的水煙筒。”

周吉人雙眉一皺,插嘴道:“一把水煙筒!你已經要了威公府不少藏珍,好像沒有聽說你要水煙筒的事。”

鬼影子查玄道:“公子有所不知,老奴要其他的東西,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就在那把水煙筒。”

簡又青道:“那是一把怎麼樣的水煙筒?”

鬼影子查玄道:“那把水煙筒外表看來與一般水煙筒並無不同,只是那把水煙筒銜口之處,形同鶴咀。”

簡又青忽然似有所瞭解的“啊!”了一聲,鬼影子查玄急口問道:“夫人可是知道那水煙筒?”

簡又青點了一點頭道:“我見過。”

鬼影子查玄忘形地道:“夫人可是最近見過那水煙筒?”

此時此地,鬼影子查玄似乎不應再追問水煙筒的下落了,他既然已經棄暗投明,再問這水煙筒則甚。

周吉人可吃夠了鬼影子查玄苦頭,因此對鬼影子查玄特別多心,暗暗眉頭一皺,輕咳一聲,忽然亂以他語道:“帥弟,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什麼時候關祭?”

李中元轉頭回顧金眼神鵰蔡眇,問道:“什麼時候了?”

金眼神鵰蔡眇轉向一旁,察看了一下漏刻,道:“離漏盡之時,尚有三刻。”

李中元這才回頭向周吉人說道:“小弟預計漏盡之時關祭,我們再等一等,好不好?”

周吉人點頭道:“有何不可,你是不是還等等什麼人?”

李中元道:“但願二師兄三師姐和四師兄都能在漏盡之前趕來與祭。”

周吉人含笑點頭道:“你都已經通知他們了?”

李中元道:“今日之祭,小弟早有預計,已在數月之前,發出師門訊號,約他們今日漏盡之前,為恩師開祭,只不知他們見到了訊號沒有?因此小弟並無絕對把握。”

周吉人一嘆道:“我們師兄弟五人,一離師門,使各奔前程,形同散沙,今天如果大家都能得訊而來。倒要好好作一個安排,保持彼此間連繫才好。”

李中元道:“小弟今日為恩師開祭,使有此意……”

一語未了,墓廬之外,忽然傳來一陣清笑,叫道:“老五,開門來!”

李中元一笑道:“三姐來了!”身形一起,人已離座飄身,親自開了廬門,門外紅光一閃,走進一位身被大紅披風的女子來。

她,就是李中元的三師姐徐素秋。

照說除素秋該是將近三十歲的人了,但從她面貌上看去,最多隻像二十四五歲左右,而且還是一身大姑娘打扮。紅被風之下,是一身翠綠。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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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09:24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閉關參絕學 誓死報師仇

徐素秋似是個非常外向爽朗的女子,目光流轉之間,先問了一聲:“他們呢?”接著,便一拍李中元肩頭,笑道:“老五,想不到你長得真像一個大人了!”

李中元哈哈大笑道:“大人……我還是流鼻涕的小孩子哩!”

徐素秋一陣風般掠過李中元身旁,來到周吉人身前,打量了簡又青一眼,行禮笑道:

“大哥,你有了嫂哩!恭喜!恭喜!”

她不問青紅皂白,就把簡又青當成了周吉人的夫人,之羞得簡又青螓首一垂,不知如何答話才好。

徐素秋格格一笑道:“還是新嫂子哩!害羞!”

李中元笑著擠身過來,道:“三姐你這嘴巴,還是和從前一樣,快得毫沒遮攔,這次我看你怎樣下台。”

徐素秋一怔,道:“什麼?我有什麼不好下台?”

周吉人笑道:“三妹,簡姑娘是我們的弟妹啦!”

徐素秋“啊!”了一聲,朗笑道:“這有什麼不好下台,弟妹又不是外人,還好意思怪我三姐麼!弟妹,你說是不是。”向前握住了簡又青玉手,搖個不停。

簡又青輕輕地叫了一聲:“三姐!”

徐素秋回頭又向李中元笑道:“老五,你這小子一向沒出息,想不到你現在,比我們誰都強,你到底發了什麼大財……”

話聲忽然一頓,接著臉上笑容也消失了,秀目之內凝光如刀,盯在李中元臉上有頃,才又凜然道:“你可要把話說清楚,不然三姐人是來了,你們祭你們的,我祭我的,我們是各自為祭。”

李中元一嘆道:“三姐,你就這樣不相信小弟。”

徐素秋看起來為人外向爽朗,想不到卻是一位一絲不苟的人物,一點不給面子,冷然道:

“三姐不是沒長耳朵,你一向作為,三姐多少有點耳聞,只是沒有時間找你罷了,今天三姐之來,除了叩祭思師立外,第二件大事.就是要你給三姐一句話。”

周吉人一笑道:“三妹,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徐素秋截口道:“不行,不把話說清楚,我不與祭。”

這位徐素秋人是硬到了極點,卻叫李中元又是敬服只是感慨,叫了一聲,道:“三姐,小弟是糊塗了一陣子,可是現在真的改過了,而且師父已經寬恕過小弟,因此小弟也絕不會以不義之財,為師父蓋這墓廬,使師父泉下含羞。

周吉人掠目一轉,道:“師弟,好在這裡沒有外人,你就向三姐直說了吧!”

李中元點了一點頭,道:“三姐,事實是這樣的,小弟因機緣遇合,獲得了‘翠谷之秘’,因此才能為師父蓋下這座墓廬。”

徐素秋妙目之中激起兩道稜芒,但覺一閃而逝,令人出奇地發出一聲冷關,臉上還是一片不滿之色。

周吉人只道她不相信李中元的話,接口道:“三妹,老五說的是真活。”

徐素秋一嘆道:“小妹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頭一回,又冷冷地問李中元道:“你得了‘翠谷之秘’,除了師父這墓廬之外,還做了些什麼事?”

李中元道:“小弟在長安買了一間房子……。”

徐素秋冷笑一聲,接口道:“又討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是不是!”

她也不管簡又青站在一旁聽了受不受得住,想到就衝口而出。

周吉人暗中一搖頭,忙接口道:“五弟還在長安捐了一千萬兩銀子,賑濟黃河水災。”

徐素秋“哼!”了一聲,道:“一千萬兩銀子倒不是一個小數目,但不知佔整個‘翠谷藏珍’的幾牛之一毛?”

李中元對這位師姐實在是又怕又敬,本來有很多事情,他不想說出來的,但是現在不說。

只怕這位師姐還有得纏,當下劍眉一軒,道:“師姐,你的意思小弟明白了。”

徐素秋道:“你知道了就好。”

李中元道:“而且,小弟已經盡力做了。”

徐素秋冷言譏笑道:“我也相信你已經盡了力!”

李中元曉得她的脾氣,反正準備把話說清楚。微微一笑,接著道:“小弟的意思是說,翠谷藏珍之中,但凡實用可以換錢的東西,小弟都已將它換成了現金,而且,都已用作黃河水災賑款了。”

徐素秋一笑道:“就只一千萬兩銀子,還是二千萬兩錢子?”

李中元道:“小弟盡其所能一共換了五億兩銀子,這還是派人分地出售,才湊得此數,當然,那些東西或許不止僅值五億兩銀子,但因為急需銀子的關係,所以只有賤賣了,而且有些東西一時之間也無法脫手。”

徐素秋一怔道:“那五億兩銀子你都捐出去了?”

李中元點頭道:“小弟都命人就地捐出去了。”

徐素秋展顏一笑,說道:“這還差不多!”

李中元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三姐,有你這句‘差不多’,我也心滿意足了。”

徐素秋縱聲大笑道:“老五,你難道要你三姐把你棒上天麼。”

李中元插手道:“不敢!不敢!”

“哼!今天是什麼日子,虧你們還笑得出口!”

又有人挑眼了……

徐素秋明眸一眨道:“二哥來了。”飛也似的內門外掠去。

老二曹百海身體魁梧奇偉,皮膚髮放著紫銅色的光輝,海口虯髯,虎步生風,令人一見之下,便有威不可擋之感。

他一臉威色。進入墓廬之後,先向周吉人大禮下拜道:“小弟參見大師兄。”

他拜罷起來,這才虎目一掠,望向李中元。

李中元這四位同門兄弟,各有各的個性。大師兄謙抑隨和,不拘小節,最易親近。二師兄長像威猛,有似大老粗一個,卻是一位守禮君子,持躬嚴謹之人,三師姐口直心快,說過就完的人。四師兄卻是一位聰明絕頂,才華洋溢的人。

_二師兄這一掠目望來,李中元心裡已是有數,一步向前,曲膝下拜。道:“小弟參見二師兄。”

曹百海肅然一揮道:“束禮!”

李中元向曹百海行過參見之禮,轉身招呼簡又青,說道:“青妹,過來見過二師兄。”

簡又青冷眼旁觀,已看出這位二師兄最重禮儀,當下不敢怠慢,口稱:“小妹叩見二師兄。”人也拜了下去。

曹百海讓身愣然道:“這……”

徐素秋一旁拉住他道:“二哥,她是老五……我們的弟妹哩!”

曹百海“啊!”了一聲,欠身還禮,道:“弟妹請起。”

接著,伸手懷中,摸了半天,摸出一隻十兩重的小金錠,送給簡又青道:“愚兄一時疏忽,未曾備得見面之利,區區之物,聊以暫代,請弟妹笑納。”

徐素秋沒有帶得見面孔,乾脆就不提,曹百海就完全不同,禮不可廢,就是俗如黃金,少只十兩,他也非送不可。

簡又青欣然接了曹百海的見面禮,道:“多謝二師兄。”

曹百海見簡又青態度誠懇,並無輕視之色,深心之中也是非常高興,臉上微微掠過一道笑容。

不過,今天是師父的忌辰,所以他臉上笑容一視而收,但對簡又青卻從此有了好印象。

曹百海掠目四顧問道:“老四呢?”

李中元回道:“四哥還沒有來。”

曹百海道:“時辰到了沒有?”

李中元:“已經到了。”

曹百海轉身向周吉人躬身退:“時辰已到,請大師兄下令開祭。”

周吉人向李中元揮手道:“開家。”

李中元輕喝一聲:“開祭。”

金眼神鵰蔡眇先關好大門,然後,打開另道門,侍立在門口李中元欠身道:“請入祭堂!”

周吉人領先而入,依次緊隨著曹百海,徐素秋,李中元和簡又青。

金眼神鵰蔡眇沒有隨後跟入,卻在門外把堂門關了。

簡又青舉目一望,只見這座祭堂極為高大,牆上掛滿了當世武林耆宿哀輓。

靈桌之上三牲列祭,香菸繚繞中,現出一幅清癯老者畫像。

那就是乾坤一絕傅龍夫的遺像。

周吉人主祭,祭禮如儀,禮成之後,李中元又把自己迷途知返,與師父被害的經過情形,向二師兄三師姐報告了一遍。

簡又青這才知道李中元傷心入別有懷抱。

李中元說完一般情形之後,接著又說:“小弟經過年來明查暗訪,雖然未曾查出殺害師父仇人線索,卻發現江湖之上近來暗潮洶湧,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二師兄曹百海點頭截口道:“不錯,近來江湖上許多退隱已久的各色人物,都已紛紛再現江湖,如今想來,只怕與你發現‘翠谷之秘’大有關連,常言道:“小人無罪,懷壁其罪’,老五,你要特別小心才好。’

李中元道:“‘翠谷之秘’固然是大家追求的目標之一,但據小弟猜測,這極可能就是我們的殺師仇人,在暗中搗的鬼,因為小弟獲得‘翠谷之秘’之事,只有我們的殺師仇人最先知道,他把這消息散佈出去,一則暗合借刀殺人之計,再則更圖漁人之利,因此,小弟也率性坦然承認,以身為餌,引他現出原形來。”

周吉人憂心忡忡地道:“你這種辦法,也許真能把仇人引出來,但是,只怕仇人未現身之前,你自己已被天下群雄分裂了。”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小弟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其他的人與我們無怨無仇,其志不過是‘翠谷藏珍’而已,但翠谷藏珍雖富,經小弟用以隕濟黃河水災之後,已是所剩有限,而且小弟已有妥善安排,他們萬難獲得,諒他們未得到所求之前,尚不致對小弟速下毒手,其中令人擔心的,倒不是小弟個人生死安全問題……”

話聲微微一頓,臉上泛起一層陰影,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最最堪顧慮的,是怕有人乘機而起,另生事端。”

徐素秋秀眉一顰道:“你莫非已有所見?”

李中元點頭道:“已經確有所見,譬如冷魂宮,七殺島,天毒谷……都已蠢蠢欲動。”

徐素秋咋舌道:“這可了不得。”

李中元道:“不管將來變化如何,總而言之,起因都在‘翠谷之秘’的出現,因此,小弟很是惶恐而且也責無旁貸。”

曹百海刀眉一揚道:“我們兄弟當然要承擔下來!”

周吉人搖了搖頭道:“只怕我們擔不起啊!”

一個鬼影子查玄,在威公府就整得他們摻兮兮,他一想起來就餘悸猶存,別說還有七殺島,天毒谷等……

他倒不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事實上,就各大門派之中,能惹得起他們的,也沒有幾派。

曹百海“嗯!”了一聲,沒有拍胸脯瞪眼,因為他並不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大師兄說得不錯,以常情而論,你我兄弟大非他們之敵,尚幸小弟這次在翠谷之中,得了幾種武功絕學,練成之後可以加強實力不少。”

徐素秋道:“就有武功絕學,也不可能一蹴而成呀。”

李中元道:“據小弟估計,大約有七七四十九天,也就差不多了。”

曹百海微微一注目,道:“你都已有了準備?”

李中元道:“都已準備好了。”

徐素秋道:“什麼時候開始?”

李中元道:“就是現在。”說著,伸手一推靈前供桌,供桌向旁邊移動之際,乾坤一絕傅龍夫的遺像也緩緩上升,後面現出一道門戶,門戶之內又是一間大廳。

李中元請大家進入那間大廳之內,只見大廳四周,對稱的開了六道門,門榻之上分別按甲乙丙丁戊已列序。

李中元一指各門序列道:“大師兄請入甲門,二師兄請入乙門,三師姐請入丙門,入門之後,各位就可立時開始了。”

周吉人點頭道好:“二弟三妹,我們就開始吧!”推開甲門,跨門而入。

曹百海與徐素秋同時各人進入各人門戶之中。

他們—一進入門中之後,李中元向簡又青歉然道:“青妹,你原來不在計劃之內,所以沒有替你準備好,冒昧得很,我現在要先看看你一身所學,才能替你另作安排,你不會見怪吧。”

簡又青對李中元原有著無比沉重的心事,卻想不到時來運轉。天大的事情,都因鬼影子查玄自投羅網而解,她現在是因禍得福,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嫣然而笑道:“小妹這幾手粗淺功夫,那堪入目。”

李中元一笑道:“我們現在是就事論事,你也不要客氣。就在這裡,我們走幾招如何?”

簡又青一怔道:“你還要親自和我動手?”

李中元道:“我不但要和你親手相搏,而且還要你全力施為,使出你的拿手絕學,這樣我才能針對你的所學,輔導你在這短短四十九天之內,更上層樓,成為我一個最得力的幫手。”

簡義青忸怩地道:“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李中元笑道:“別客氣了,來吧!”

簡又青應聲道:“來啦!”忽然雙手齊出,幻起一片指影,向李中元全身罩到,她已知道李中元之能,所以出手之下,就使出了全力,只聽指風颼颼,勁力如潮,極是凌厲。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一心神尼門下,果然不凡,來得好。”舉袖一揮,立時有一股強勁之力,隨袖而出,把簡又青的攻勢逼住。

簡又青攻勢被阻,更激起了好勝之心,把一心神尼威震天下的六六三十六手“飛花落英指”展開,身子微微一側,竟然閃過李中元袖風,滑溜無比地衝到了李中元身前。

李中元忽然輕喝一聲道:“當心了!”揮手而出,直迎而上。

簡又青穿過李中元掌力,得近李中元身前,心方一喜,但覺一股強大的潛力,有如泰山壓頂般,當頭落下。

她只有奮起全力,舉起雙手,舞起一片掌影,迎住李中元。

室中突然捲起了一陣狂風,盤旋激盪,隨之只聽簡又青嬌呼一聲,身子向後急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

李中元向前伸手扶起簡又青笑說:“夠了,你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強哩!”

簡又青漲紅著瞼搖頭道:“不成!不成!”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拉鈴之聲,李中元道:“外面有人來了,我們先出去看看再說。”

兩人退出外面,將靈堂恢復原狀,走出靈堂,金眼神鵰蔡眇道:“廬外來了一人,自稱白……”

李中元“啊!”了一聲,回顧簡又青道:“四哥來了……”急急親自打開廬門,熟絡的迎住了一位身穿淺藍色的英俊少年,一面向大家介紹,一面叫叫簡又青道:“青妹,快過來見過四哥。”

簡又青暗中打量白義生,只見他人長得玉樹臨風般,不但英俊,而且滿面一團和氣,令人一見,便有親切之感。

她移步向前,羞答答地萬福一禮,叫了一聲:“四哥!”

白義生端詳著簡又青一笑道:“老五,你的福氣真好啊!”

接著,忙掏口袋,取出一方紫色玉鳳,送給簡又青,笑道:“四哥是個兩肩扛著一張嘴的人,全身家當,從來沒有超過十兩銀子,不過這塊玉佩,還有點來歷,自是四哥的一點小意思請你不要見笑。”

見面禮,是用不著客氣的,一客氣反而失禮了,當下簡又青便道了一聲:“謝謝!”老實不客氣的收下了。

李中元目光一掠那玉佩,笑問道:“四哥,你這王佩是那裡來的?”

白義生道:“前幾天,我在路上救了一個傷勢垂危的人,離開他之後。身上便多了這塊玉佩,想必是他暗中以此相報,哈!哈!哈哈!即使這雖是儻來之物,但來得並不傷廉,弟妹儘可放心留玩。”勉強的笑,顯得有點不高興了。

李中元笑道:“四哥,你會錯小弟的意思了,你知不知道,這塊王佩原是小弟之物,想不到又珠還合捕了。”

白義生朗聲大笑道:“原來是這回事。我這份禮物送得更有意思了。……”

話聲忽然一頓,反問李中元:“五弟;你原來也和愚兄差不多呀,你又那來這種名貴的玉佩?”

李小元微微一笑道:“小弟這類東西多的是啦!”

白義生一怔,道:“你……”

他的腦筋好快,馬上就想到了是怎樣一回事,但李中元也不慢,知道了他心意截口道:

“小弟得到了‘翠谷之秘’!”

白義生一愣道:“原來真是你呀!”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難道全是假的不成……”

話鋒一轉,接著又道:“大哥二哥三姐早已來了。”

白又生道:“他們在那裡?”

李小元請白義生進入靈堂,道:“四哥晚來片刻,我們已經祭過師靈。請四哥補禮之後,小弟有話相告。”

白義生拜倒靈前,暢哭失聲,哀痛過人。經過一勸慰,白義生哀思之情稍減,李中元才將自己一片心決說出,白義生聽了,說不出的激動與感慨,發誓道:“師仇不報,我白又生誓不為人。”

一陣傷感唏噓之後,白義生接著又道:“五弟,恩師對你我兩人的愛護教導,煞費苦心,遠出大哥二哥三姐之上,今後你我要特別盡心盡力才是。”

李中元想起自己一度迷途失足,更是不勝感慨地道:“如果不是恩師的寬宏愛護,給我以自新的機會,小弟也不會有重新做人的今天……”

說著,劍眉猛然一挑,雙目之中,稜光陡射,筐手一劈,劈下一隻桌子角,慢聲道:

“小弟要不親手血洗帥仇,有如此桌。”

白義生反過來又寬慰了李中元一陣,站起身道:“五弟,惜時如惜金,我的練功房在那裡?送我過去吧。”

李中元把白義生進入丁字門內,然後又把簡又青送入已字房內,先給她服了一粒丹丸,道:“青味,這是一粒‘潛龍丸’。乃是‘翠谷藏珍’之中的奇寶,服之可以脫胎換骨,增進功力,你服下之後,行功六七四十九個時辰,我再進來看你。”接著掩門而出。

卻說白義生進入丁字房後,只見門內是一間大不過一丈見方的房子,房子裡面,沒有床鋪沒有桌椅,只有一隻蒲團放在中央,蒲團前面放著一隻托盤。

托盤之中,有一本薄薄的絹冊,絹皿之上,有一張紙條,紙條之上放著一顆紫光流轉的藥丸

此外,房中一用還放了適量的飲食之物,如此而已。

白義生微微一笑,盤膝坐在蒲團之上移開藥丸,先看紙條。

只見紙條之上,分條寫著:

第一,先服用“潛力九”,然後坐息七七四十九時。

第二,絹冊之內,有三種曠古奇學,請先倒覽一通,先悟先練,練完一種之後,再練第二種,取其專精有成,不可囫圇吞棗,反為所誤。

第三,期滿之日,請毀去絹冊出關。

白義生拾起“潛龍丸”又聞又看的端詳了半天,才將“潛龍龍”投入口中眼下,開始調息。

“潛龍丸”入服,一經調息化開,便如一團烈火起自胸腹之間,由小而大,由溫而猛,向全身四肢百穴,燃燒起來,只燒得血脈賁張,肌酥骨軟,苦不堪言。

迫得非用全身功力與之相護相抗不可,這樣過了大約三十六個時辰,那股烈焰才慢慢由急而緩,由緩生涼,一絲清心涼意,從丹田之內,發射出來。

以後的十三個時辰,便是新生滋長,玉潤珠圓,快暢無比,眨眼而過。

這時,白義生好不高興,打開了絹冊,只見絹冊之內所列的三種武功,與他最具心得的武功,至為接近,大有脈絡一貫,更上層樓之感。由此可見李中元在這次安排上,真是用盡了心力。

白義生人本聰明絕頂,那三種武功,又都習性相近,一思即得,無不應心了語,因此一帆風順,稱心如意。

這七七四十九天之中,李中元安排好簡又青之後,自己也入了關,在精進之中更求精進。

整個的墓廬便完全交給金眼神鵰蔡眇與鬼影於查玄兩人負責。

前面大門是關得緊緊的,進入靈堂的門也閉而不開,金眼神鵰蔡眇與鬼影子查玄兩人,只能在前廳範圍之內活動。

最初幾天,門外是靜得如同隔世之境,但鬼影子查玄卻顯得心亂如麻,坐立不安,不知他心中是何感受。

金眼神鵰蔡眇卻是一副自生自得的態度,冷眼觀察著鬼影子查玄,不諷刺他,也不打擾,不冷落他,也不親熱他。

四五天之後,墓廬之外時不時的有發自武林人物的嘯聲呼叫,但那些嘯聲呼叫,只在墓廬百十丈之外梭巡呼應,卻沒有一個人走近墓廬附近一步。

這也算是奇怪?

不過.鬼影子查玄倒是慢慢的恢復了正常,而且也深受金眼神鵰蔡眇的影響,變得心如止水,無動於衷。

第四十六天了。

這天墓廬之外,忽然發生了劇變,轟!的一聲,有人往外面攻擊廬門了。

那攻門之人,內力深厚至極,掌力擊在廬門之上,整個墓廬之內都顫抖不已,充滿了震耳的壓力。

可是這墓廬乃特殊材料所建造,攻門之人的掌力雖然威猛絕倫,除了發生一陣震動之外、事實上卻絲毫無損固若金湯。

那攻門之人猛力打了七八掌,顯然耗費了不少功力,無力繼續攻打,最後終於自己住手。

那人住手之後,接下來便是一片沉寂,想是另想別的辦法去了。

這時,鬼影子查玄腦念飛旋,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如果他們用火藥來攻,這房子擋得住麼?”

金眼神鵰蔡眇說道:“他們會有火藥麼?”

鬼影子查玄道;“外面如果是冷魂宮之人,他們有一種‘天雷子’,最是厲害不過。”

金眼神鵰蔡眇單著一隻獨眼,凝住他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此開門放他們進來?”

鬼影子查玄一聽他語氣不對,趕忙搖手道:“蔡兄,小弟絕無此意,小弟不過是知無不言吧了,說出來,也好叫蔡兄有所準備。”

金眼神鵰蔡眇面色一舒,搖了一搖頭道:“其實,我們除了坐以待變之外,別無他法。”

鬼影子查玄微微一皺眉頭,乘機問道:“公子他們一進去就是幾十天,他們在做什麼?”

金眼神鵰坦然相告道:“坐關!今天已四十七天,再有兩天,就可以出關了,唉!這兩天……”這才看出他內心之中,亦甚是憂心不止。

鬼影子查玄輕輕一嘆,道:“小弟出身‘冷魂宮’,這次任務失敗,本當取罰,那四個老賤貨偏又與我作對。回它去勢必身受慘戮而死,所以只有託庇公子,以全蟻命……”

話聲至此一頓,睨目望了金眼神鵰蔡眇一眼,話鋒一轉,問道:“但你蔡兄可是自由之身,怎樣又跟上公子的?”

金眼神鵰蔡眇笑了一笑道:“查兄,過去誰又知道你是‘冷魂宮’的人。”

鬼影子查玄目現驚訝之色,道:“難道你蔡兄也和小弟一樣,背後另有支持之人?”

金眼神鵰蔡眇點了一點頭道:“差不多,你也不想想,當今江湖之上,誰要沒有相當的後盾,能像你我一樣,無往不利麼?”

鬼影子查玄苦笑一聲道:“可是小弟這次卻栽到家了。”

金眼神鵰蔡眇一笑,道:“那是因為你這次碰到了公子之故,小弟還不也是一樣。”

鬼影子查玄張目道:“你也有家歸不得?”

金眼神鵰蔡眇搖了搖頭道:“這一點小弟倒與你不同,我要回去還是一樣可以回去,不過,小弟不想就此回去。”

鬼影子查玄暗暗“哦!”了一聲,心中動了千動,旅又問道:“蔡兄的來處,不知小弟能否請問?”

金眼神鵰蔡眇一笑道:“我們現在都在公子的手下做事,已是一家人,有何不可。”

單眼一眯,接著道:“你聽說過‘四靈會’沒有?”

鬼影子直玄一怔道:“四靈會!小弟孤陋寡聞,來之所聞。”

金眼神鵰蔡眇笑了一笑道:“我想你也不會知道,不過我只能告訴你這名字,希望你能諒解。”

鬼影子查玄當然知道江湖上種種忌諱,當下表示深切體諒地連聲道:“哪裡,小弟理會得。”

驀地,門外忽然轟的發出一聲天搖地動的巨響,隨之,只見陣陣濃煙從門縫之內滲了進來。

外面之人,果然用上了火藥,可是廬門依然牢不可破。

鬼影子查玄欣幸地笑道:“這座墓廬直牢固。”

“老蔡,打開門來!鬼影子查玄聞聲一震,回頭望去,不知什麼時候,李中元與白義生已出關到了他們身後。

金眼神鵰蔡眇也是面色一喜,躬喏一聲,急步向前,打開了廬門。

打開廬門,煙霧塵天之中,只見廬門之外已被火藥炸開了一個又深又大的火坑,離開火坑遠遠的站著有十幾個人。

那十幾個人之中,便有曾經一度出現過的四位黃袍婦人,不過他們只是雜在眾人之中,領先為首的卻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鬼影子查玄臉色微微一震,悄聲道:“啟稟公子,那為首的一男一白便是冷魂宮老宮主的愛孫,男的是兄長,叫廖士珍,女的叫廖小玫,公子可要小心了。”

李中元微微頷首一笑道:“多謝了!”與白義生並肩齊出,跨過大坑,立於廬門之外。

金眼神鵰蔡眇緊隨在他們兩人之後,鬼影於查玄則心存是忌。不敢走出廬門,藏身在門後,向外張望。

李中元他們開門現身之後,那遠遠而立的“冷魂宮”人眾,突地躍身而前,到了近處。

一個黑袍白鬚,面如枯僵的老者忽然越眾而出,抬步之間,晃身到了李中元他們身前三五尺不到之處站定,翻眼打量了李中元他們一陣,冷森森地道:“你們那一個是李中元。”

這種態度,不大客氣。

不待李中元答話,白義生劍眉一軒,冷笑一聲,道:“你自己報上名來。”相對的,更是不客氣。

那老者鬚髮微顫,似是心間憤怒已極,雙目電射,緊盯在白義生瞼上,一指他道:“你就是李中元?”

白又生冷冰冰地道:“先報上名來!”

那老者與白義生似是賭上了氣,冷冷一陣長笑道:“小子,看來老夫得教訓教訓你了。”

欺身進步,右手一探,五指如鉤,突然向白義生胸前抓到。

白義生臉上陡然露出一抹殺機,嘿嘿一笑。道:“說不定準教訓誰!”

搖身而上,兩人便因一言不合,開啟了戰端。

白義生資質高絕,不到四十九天,已將三種絕學完全練好,正是一試身手的時候,所以抓到這個機會便不放過和那黑袍老人打了起來。

那黑袍老人一身“冷魂宮”奇功,遠出鬼影子查玄之上,放在江湖上,已是一等一的功夫,出手之下,勁氣彌布,威不可當。

白義生要是平時,只怕連他一招之威都擋不住,可是地現在已脫胎換骨,功力陡增,又練成了三種曠世奇學,一接之下,竟是毫無遜色,接住了這位“冷魂宮’冷的有數高手喪門血手毛焜。

白義生當然不知道這位黑袍老人就是早已歸隱的喪門血手毛焜,他要是知道的話,再有恃仗,只怕也不敢輕於出手和他拼對了。

喪門血手毛焜三招一過,未能奈何得了白義生,他自己心中的驚訝不說,他那一夥的人,都現出了不敢置信的驚震之色,無不心神凝重。

白義生並不知道自己功力有多大長進,只覺這黑袍老人的內力,似是比自己稍強,但也強不了多少,由於新學的絕術,奇妙無方,威力奇大,不但彌補了本身內力,而且搶盡先機,不到二十招,便佔了上風。

李中元靜靜地看著他們拼鬥,臉上是一片滿意的微笑,能有這種成績,他這片苦心,算是沒有白費。

五十招不到,忽聽白義生髮出一聲哈哈大笑,笑聲中,只見他們人影一分,白義生手中多了一塊衣襟,喪門血手毛焜右肩之上,衣裂聯規,血痕班班已是受了輕傷。

他傷勢雖輕,但在冷魂宮方面,卻引發了一陣驚異之聲。

尤其喪門血手毛焜先是一片錯愕之色,接著老羞成怒,冷然一哼,雙手掌心向下,平提而起。

白義生心中一動,暗笑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撈本的本事……”

喪門血手毛焜提足功力,還要再次出手之際,忽然那美麗的少女廖小玫清喝一聲道:

“大叔,算了!不要打了。”

喪門血手毛焜勁力一收,惲俸地望著白義生,冷笑道:“小子,咱們這筆帳沒完。”

白義生道:“隨時候教。”

廖小玫喝止喪門血手毛焜之後,接著身形飄然而起,向前走來。

她身形一動,廖士珍與那四個黃袍女人也緊隨身後而來。

喪門血手毛焜一見廖小玫向前走來,身形再退,橫跨數步,位置正好轉到廖小玫稍後之處。

廖小玫飄飄如仙,行到自義生面前,輕啟朱唇,玉面含笑地道:“公子想必就是李中元了,小妹寥小玫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幸遇!幸遇!”

廖小玫長得嬌小玲錢,花顏玉貌又復笑瞼相向,早把白義生一腔鬥志勾銷,笑臉相迎道:

“小生白義生。李中元是小生師弟,他就立在身後。”回首向李中元虛引介紹。

廖小玫秀目轉向李中元望去,李中元迎著她的目光,跨步向前,點頭為禮道:“在下李中元。”

廖小玫回首抬手一指廖士珍道:“這是家兄廖士珍。”

各自抱拳為禮,互道:“久仰!”之後,廖小玫再次萬福一禮道:“敝宮毛長老,出言不遜,小妹深致歉意。”

白義主一笑道:“是小弟失禮,請姑娘海涵。”

秋波流轉,從白義生身上,轉到李中元身上,接著又道:“小妹專程而來拜候李兄,由不得其門而入,一時情急,使用了火器,有毀勝景,亦請李兄原諒。”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姑娘客氣,是我們疏忽失察,不知姑娘駕到,未曾出迎,其罪在我。見笑!見笑!……”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雙拳一抱又道:“姑娘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賜教。”

廖小玫秀目流波,望了墓廬一眼,笑道:“李兄,你們就是這樣接待來客?”

李中元暗叫了一聲,忖道:“好一個刁鑽的姑娘.你就進了墓廬,又能怎樣!”當下一笑,道:“姑娘請!”

廖小玫轉頭吩咐喪門血手毛焜道:“大叔,你和四黃都留在外面好了。”

喪門血手毛焜叫了一聲:“公主!”

廖小玫搖手截口,笑道:“不要說了,說出來叫人聽了多小氣,人家可是響噹噹的大俠,難道會為難我們兄妹不成,退下去!”

她叫別人不說,自己卻說得語重千斤,白義生縱聲大笑道:“姑娘錦心繡口,舌燦蓮花,佩服!佩服!”

笑語聲中,冷魂宮廖氏兄妹進入乾坤一絕傅龍夫墓廬。

李中元蓋造這座墓廬,原分明暗兩部份。

明的一部份,便是入門見到的那座大廳,和右左兩旁幾間房子。

暗處,便是李中元他們祭師的那間靈堂和他們坐關練功的那些房間.以及另外幾間密室,這些地方,都深入山腹之內,外面不易察覺。

外面這間大廳,照樣設有乾坤一絕傅龍夫的靈位祭台。

這時,鬼影子查玄已閃身避入一間房中,不與廖民兄妹見面。

廖小玫掠目打量了全廳一眼,一拉廖士珍道:“哥哥,傅老前輩靈位在上,我們兄妹理當向前叩見。”

兄妹兩人並肩而上,向靈位之前拜了下去。

白義生與李中元只好一旁依禮回拜,拜罷請客人廳中落座。金眼神鵰蔡眇獻上香茗,廖小玫眼珠一轉,四處一掃,笑問道:“鬼影子查玄那裡去?可否叫他出來,小妹問他兩句話。”

李中元暗暗一皺眉頭,道:“關於鬼影子查玄的事,不知姑娘可否先聽在下一言?”

廖小玫笑盈盈地道:“門有門規,家有宏規,鬼影子查玄離幫叛教,對我們‘冷魂宮’來說,是罪無可赦,李大俠可是要幫他說情?”

她笑中帶硬,不知她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李中元年紀不大,卻是在大江大浪裡浮沉過的人,心裡明白,別看她笑不離口,她這種態度卻是厲害不過,一個大意,可能就要啞巴吃虧,說不出口。

他心中打定主意,臉上也同樣帶笑道:“在下無意替他說情,只是想告訴姑娘,他現在是在下的俘虜,姑娘要探望他可以,不過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矩,請姑娘賞臉一二。”

如說替鬼影子查玄說情,人家以江湖規矩處置叛徒,這份情就在可準可不準之間了,如說鬼影子查玄只是俘虜,其中出入就大了,“冷魂宮”是鬼影子查玄幕後主人,進而還可以向“冷魂宮”討取公道,掌握主動。

廖小玫瞼上笑容僵了一僵,廖士珍卻忍不往口中發出一聲冷笑……

廖小玫轉念手快,幾乎叫人看不出她臉上笑容有異,接著嬌笑出聲,道:“說來鬼影子查玄雖是‘冷魂宮’的人,但他已經數十年沒有回宮了,聽李大俠口氣,莫非他在外面胡作非為,做了不應該做的事?”反應奇快,又把‘冷魂宮’的責任卸去了。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他做了什些什麼事,請姑娘自己問他把!”

頭一回,向金眼神鵰蔡眇喝道:“把鬼影子查玄帶出來。”

金眼神鵰蔡眇從一間房中帶出了鬼影子查玄,而且點住了他雙手穴道,使他行走之間,雙臂下垂,不能擺動。使人一看就知道他已身手被制,正合了李中元口中“俘虜”的處境。

鬼影子查玄畏縮縮來到廖氏兄妹面前,雙膝跪倒在地,道:“小的查玄叩見二位少官主。”

廖士珍鼻中冷“哼”了一聲。廖小玫玉面一寒道:“查玄,好呀你在外面胡作非為,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李大俠,還不從實說來。”

鬼影子查玄說出了威公府所行所為,廖小玫氣得花容變色,嬌軀亂顫,說道:“該死的東西,按門規,你該受挑筋處死之罪……”

話聲一頓,忽然轉向李中元做一欠身:“鬼影子查召所行所為,敝宮實是不知,他這種惡行,就敝官來說,已經犯了挑筋處死大罪,不知李大俠可否看在小妹薄而,將他交回故宮,由敞宮處置,以敬效尤。”

李中元面現猶豫之色,緩緩說道:“這個麼……?”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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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5 15:10:06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香風薰粉蝶 八招過三關

李中元一語未了,廖小玫截口道:“李大俠可是不相信敝宮會處置他……”

話聲微微一頓,但卻不讓李中無開口,馬上接著又道:“大俠如果怕敝宮循私縱容,小妹作主,歡迎二位大俠作客敝宮,親眼目睹。”

李元中搖頭一笑道:“在下並無不相信貴宮之意。”

廖小玫秀目微微一顰道:“那大俠之意是?”

李中元道:“這樣對在下來說,未免太便宜地了,他折磨了敝親將近一年,所以在下也照樣要叫他受一年罪,貴宮如果要人,一年之後,無不從命,可是現在不行。”

廖士珍勃然大怒,冷笑一聲,道:“李中元你算是太不識相,給臉不要臉!”

李中元卻是不動氣,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是?……”

廖士珍飛揚浮躁地道:“不管你行不行,本宮就是要把人帶去。”

李中元一笑道:“你有這個本事?”

廖士珍哼了一聲,驀地出手,便向李中元肩頭上抓來。

李中元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反手一招“靈蛇吐信”,連消帶打逼開廖士珍來勢。

廖士珍這時已是立身而起,居高臨下,他出手果然不俗,動手又快又狠,一擊不中,第二招又連番攻到。

李中元依然坐姿不變,揮手應敵只見掌影縱橫,片刻之間交手了十多招,廖士珍不但未能傷得李中元,甚至未能把他逼離座位。

忽然,廖小玫嬌笑一聲:“好了好了,不要打了,哥哥,我們又不是鬥氣來的,動手動腳,多沒風度。”說話之間,翠袖一甩,帶起一陣激盪潛力,先把廖士珍逼得身子倒退而出,接著又收袖一帶,又震得李中元身上向後仰了一仰。

李中元心頭一震,凜然暗忖道:我幾乎把她看走眼了,敢情她還是最強的一位。

廖小玫雖然有點投機取巧,乘人不備,但要沒相當的功力,又怎能把李中元震得上身一仰。

她略顯顏色之後,見好就收,笑吟吟又向李中元賠禮道:“家兄脾氣急躁,又不懂人情,完全是家祖母慣壞了,粗魯不情之處,尚請不要放在心上。

李中元暗笑一聲,罵道:“好狡猾的丫頭,你們要是打得過我,只怕就沒有這些好話聽了。”

他心裡罵著,臉上卻是不露形色,保持著笑容道:“令兄心直口快,乃是直腸漢,站在貴官的立場並沒有錯,在下何怪之有。”

廖小玫笑道:“照你李大俠說來,家兄沒有錯,那麼錯在那裡……哈哈……哈哈!就算錯在小妹身上吧……”

面容一肅,接著字字含功帶勁地道:“就憑你李大俠的話,足見你李大俠是一個可交的血性朋友,好!今天,‘冷魂宮’交上了你李大俠,一切不談了,你要留下鬼影子查玄,你就留下他吧!”說得斬釘截鐵,氣概萬千,不讓鬚眉。

李中元一怔之下,不好意思地道:“姑娘,這叫在下說什麼才好?”

廖小玫一笑道:“什麼也不要說,咱們也不打擾你們了。”

站起身來,行抱拳之禮,拉著廖士珍飄然走出墓廬而去,連李中元想送她都來不及。

白義生望著她的背影,心內向往地發了片刻呆,然後搖頭一嘆,不勝其惋惜地道:“可藉此女生於‘冷魂宮’!”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天下何處無芳草。”

白義生漫應了一聲,話題一轉道:“老五,他們來勢洶洶,想不到竟然如此偃旗息鼓以退,你看他們會不會另有什麼陰謀詭計?”

李中元道:“這個很難說。”

白義生道:“我想去摸摸他們,你看如何?”

李中元暗暗一皺眉頭,他很明白這位師兄的性格,很不容易叫他打消此念,何況自己是他的師弟,當下只好順著他的意思道:“四哥要去,可要小心啊。”

白義生一笑道:“有了今天的成就,你還不放心麼。我去了!”只見他身影一晃,人已出了墓廬,身形消失之後,“了”字才遙遙傳來。

李中元見了,心申暗自高興地點了一點頭,揮手吩咐金眼神鵰蔡眇關了廬門,轉身回暗室而去。

話說白義生掠飛似電,轉過一座山峰之後,忽然望著一株大樹停了下來。大樹上飄著一條絹巾,陣陣幽香,透鼻而入,白義生深深地吸了兩口長氣,自言自語地道:“香味好像廖小玫身上的香味!”

他腦念方動,耳邊已響起一陣輕笑道:“你看,小妹好粗心大意,掉了東西都不知道。”

跟著人影微晃,廖小玫從一株蒼松之後現身飄然而來,她來如輕煙,美妙已極,白義生見了不由打從心底深處,由衷讚佩不已。

廖小玫望著白義生嫣然一笑,輕抬玉手,拾起了那條香巾,收入懷中,道:“白大哥,準備到哪裡去?”

這裡四處無人,叫聲大哥又有何妨。

白義生但覺得心絃猛震,訕訕地道:“在下準備到長安去。”

廖小玫“卟哧!”一笑道:“白大哥真的要去長安麼?”

白義生原是精明無比的人,這時好像一點聰明都用不上,變得其笨無比,經她這一笑,才恍然而悟,自己說的長安,怎會走到這個方向來,但他一發現錯誤之後,立時暗暗吸了一口長氣,把心神收斂起來,正色道:“當然真的。”

廖小玫笑著:“白大哥,你真是一個怪人,近路不走,走遠路,繞著圈子上長安。”

白義生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因為轉一趟洛陽,所以走向了這個方向。”

廖小玫明眸一亮,“啊!”了一聲,笑道:“這可好,小妹也正要上洛陽去,我們結伴同行好不好?”

白義生原是信口開河,隨口說的應承話,想不到事情這樣湊巧,心中一苦,答話之間,微一猶豫,廖小玫已是玉面微微一沉,略現不惱之色,輕輕地冷笑了一聲,道:“白大哥可是怕同小妹走在一路,沾辱了你的俠士身份?”

白義生急忙搖手道:“那裡!那裡!能陪侍姑娘,正是在下的光榮。”

廖小玫回嗔作喜,道:“真的麼?小妹看你好像不大願意哩!”

白義生道:“姑娘寵邀,在下那有不願意之理,只是在下生性怪癖,而姑娘從人眾多,在下……”’

廖小玫一笑截口道:“沒關係,我們和他們各去各的就是!如果白大哥嫌惡小妹,那麼小妹就不敢請求了。”

她是一廂情願,要和白義生同上洛陽,說出來的話有軟有硬,叫人無法推辭,白義生只好一笑道:”那麼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廖小玫笑臉綻開,道:“白大哥,以後我們可要同行同坐,—路到洛陽,說不定我也陪你去長安玩一玩哩!你這姑娘姑娘的叫得好生分,你能不能叫小妹一聲,‘玫妹’?”

白義生惶惶地道:“這……這……”

廖小玫嬌媚巧笑地道:“你又來了,叫呀!”

白義生簡直把廖小玫毫無辦法,輕輕地叫了一聲“玫妹”,廖小玫欣然含羞地叫了一聲“生哥哥”!

彼此這一換了稱呼,不免相視默默一笑,心裡都有著一種微妙的感覺。

兩人輕身緩步,轉過一個山頭,只見“冷魂宮”的人正在路旁休息,等待廖小玫,廖小玫獨自走過去和他哥哥咬了一陣耳朵,他哥哥先是不大願意,但最後終於拗不過廖小玫,勉強地點了一點頭,廖小玫小鳥似的飛回白義生身旁。

白義生向廖士珍遙遙一抱拳,便和廖小玫離開了他們。

一路上,白義生髮現這位“冷魂宮”的美麗公主,更有她天真可愛,溫柔體貼的一面,和她走在一路,真是一種人生享受。這天,他們到了函谷關。

本來他們不需經過函谷關而直奔洛陽,只因廖小玫沒有去過函谷關,想就便一遊函谷關,白義生自是非奉陪不可。

函谷關奇險非凡,只見一列大山,從中而裂,絕壁千仞,通路如槽,關城便立在山谷之中,並且相當熱鬧。

城中有很好的客棧,也有很好的酒館,兩人到的時間很早,只不過是未時左右,兩人先落棧包了一座靜院,然後便輕身緩步,登關遠眺,賞心悅目。

當前是勝景如畫,身旁又有女如花,輕輕淺笑,情意綿綿,白義生心中好不得意,不由興趣高昂地引頸長嘯了起來。

他如今已非吳下阿蒙,功力深厚之極,嘯聲出口,穿雲裂石,山嗚谷應,風起雲湧。

正當他嘯聲高揚,正在得意之際,只見關外隘路上如飛來了六匹快馬.當頭一匹馬似是發了劣性,狂奔狂跳,跑得疾如雲飄電閃。關外隘極狹,放轡飛馳已是危險萬端,更何況形同瘋狂,勢非慘劇立生不可。廖小玫睹狀之下,心中一動,急口叫道:“生哥哥快住口,你那嘯聲惹出禍來了……”

—言未了,白義生嘯聲尚未遏止,只見當先那匹飛奔怒馬,腳下一滑,身子竄出一丈多遠,一個跟斗,向一旁深淵之下翻滾下去。

廖小玫驚叫聲中,只見馬背之上那人,離鞍沖天而起,一式美妙絕倫的“雲龍三現”,振臂折腰,落迴路面之上,倖免於難。

這時不待廖小玫再說什麼,白義生已悚然一驚,嘯聲遽然而止。驚騎失事,後面跟來五騎都在那驚騎出事之地,收韁停了下來。

白義生與廖小玫仔細望去,只見那落馬倖免的人原來是一個老蒼頭,後來的五匹馬上竟是五位花枝招展的婦人女子。

其中一位女子服袍素雅,氣派非凡,最為突出,只見她微微一揮手,那老蒼頭如奉綸音,身子疾衝而起,二三個起落,就到了城牆之下,隨見他甩手打出一物,吸在城牆之上.身子一彈而起,上升了四五丈,身子向城牆上一靠,再一個翻身,人便登上城頭。那老蒼頭鐵青著一張臉,來勢洶洶向白義生面前一落,一言不發,便向白義生猛撲而上。

他顯然是氣極攻心,所以話都懶得說,一上來就拼命。

那老蒼頭功力竟然非常深厚,出手一揮,便勁風襲人,威猛非常。

白義生問心有愧,本想好言道歉,可是來人不由分說,上來就打,逼得非先應付他攻勢不可,無奈之下,只有閃身急讓,避開迎面而到的勁力。

那老蒼頭動作快極,一擊不中,第二招接連出手。

白義生只好回手還擊,兩人這一動上手,便打得難解難分,人影難辨,猛烈非常。

廖小玫有心上前幫助白義生夾攻那老蒼頭,又怕白義生心中不樂,要她這時引起白義生不快,她是怎麼樣也不會做此笨事的,所以她只好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惡鬥拼命。

同時,那五位女子也快馬加鞭進了關,先有四個女子上了城頭,那位氣派非凡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這時守城的官兵已有四五個人跑上來,欲如喝止,卻被那一位女子迎過去,和他們說了一陣話,那些官兵忽然改變立場,不但不再於涉他們,而且,還替他們驅逐其他看熱鬧的人。

看來這幾人來頭不小,連守城的官兵都畏忌三分,非常買他們的賬。那四個女子兩旁一站,倒未立時出手相助那老蒼頭,只靜立觀戰。

廖小玫因她們人數過多,怕她們發難之下措手不及,從腰中解下那條繫腰緞帶執在手中,蓄勢戒備。

她那條緞帶寬約二寸,長達一丈有零,腰帶兩端流蘇盈尺,霞光閃閃。她這條緞帶系在腰上時,不覺著打眼,她這一握在手中,落在行家眼裡,便是一件叫人相當頭痛的兵刃。

那蒼頭老人與白義生一陣猛攻快打之下,竟然互搏了百合以上,雙方似是,都覺到遇上了勁敵,非短時間可以分出勝敗,於是攻守之間,也轉變為穩紮穩打了。

這時,白義生一面與那老蒼頭動手,一面更是感慨不已,想自己未以李中元幫助完成絕學之前,自己在江湖上獨來獨往,也很少吃虧,如今已功力猛增,想不到連番所遇的對手,更是一個比一個強,看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活是一點不假了。白義生暗自心驚不已,其實那老蒼頭與那五個女子,又何嘗不是同樣的吃驚,對白義生大感意外。

片刻之間,又過去了二三十招,白義生久戰那者蒼頭不下,不由心中發起急來,正要奮力一擊時,那為首女子忽然高聲叫道:“老金,你退下!不要打了。”

那老蒼頭聞聲之下,立時收招晃身,退出八尺開外,虎視眈眈地凝視著白義生,白義生則目光一轉,注目到那發話女子身上。

那女子面帶微笑道:“年輕人,你能和我們老金打成平手,就當今江湖而論,已算得第一流高手,請問貴姓大名。”

白義生報了姓名,那女子口中說著:“久仰!久仰!”但臉上卻是一片茫然之色,顯然對他的名字極是陌生。

要知,白義生與李中元過去雖闖出了“彤雲雙鵰”的美號,那只是在某一種水準之下而言,至於在武林真正一流高手之間,尚是默默無聞之輩,所以那女子對他“白義生”三字,毫無印象。

可是白義生心絃卻是猛然一震,回首望著那老蒼頭道:“老前輩姓金,可是關洛道上,大名鼎鼎的金不換,金老前輩?”

那老蒼頭一瞪雙目道:“是老夫又待怎的?”

白義生連忙抱拳道:“原來是金老前輩,失敬!失禮!晚輩謹此道歉。”

金不換冷“哼!”一聲,道:“你無端的鬼叫鬼叫,把老夫新到手的一匹寶馬,叫得失驚出了事,就能這樣算了麼?”

白義生既已知道與自己對手的老蒼頭就是名重江湖的金不換,相互比較之下,對自己的份量又多了一層認識,因此豪氣橫生,劍眉一軒,方待回金不換兩句,那為首女子輕聲一笑,道:“老金,這件事就此算了,不要再提了,咱們留份香火之情吧。”

金不換對那為首女子出奇的恭順,不但躬身口中答應,而且臉色也火氣盡褪,向白義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那為首女子再一揮手,便帶著金不換和另外三個女子轉身下城而去。

白義生沒想到事情說了就了,尤其對那為首女子的態度大惑不解,當下苦笑一聲,道:

“玫妹,你看那幾個女子是什麼來路?”

廖小玫眨了一眨明眸道:“金不換算得上是個人物,你看他對那女子一副恭順態度,不難想象那女子至少要比金不換高出一籌,就當前武林之中,能壓得住金不換的女人,除了我奶奶之外,寥寥可數,大約不外‘玉扇夫人’董佩佩,‘三花娘子’楚惜惜,‘辣手仙姬’羅金鈴,‘天欲仙子’曹婿等……”

話聲頓了一頓,皺起一雙秀眉沉思了片刻,接著又道:“可惜這幾個人小妹都沒見過,很難說出那女子是什麼人來。”

白義生搖頭一笑,說道:“算了,管她是什麼人,好在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唉!

今天真是掃興,我們也乾脆回去吧!”

回到客棧,淨面洗手之後,正好要到外面去用晚飯的時候,忽然棧中夥計帶進來一個女子,而那女子正是剛才在城樓上見過面的之一。’這女子年紀不大,只有十七八歲,向白義生、廖小玫行禮之後,恭敬地道:“我家夫人有請公子、小姐移玉便餐。”

廖小玫愣然道:“你們夫人請我們,為什麼?”

那女子口齒清越地道:“因見公子、小姐風儀絕世,私心景幕已極,尚望公於小姐,不恥下交,枉駕一行。”

這女子好會說話,聽得廖小玫與白義生兩人都心底快暢,受用已極。

廖小玫眉開眼笑地道:“難得你們夫人這般看得起我們,只是我們素昧平生,就此打擾,於心不安。”

那女子一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剛才公子、小姐與我們夫人不是已經見過面了麼,何況,彼此都是武林人物,心氣相投便成莫逆之交,公子小姐請不要客氣了吧!”

廖小玫一笑道:“這樣說來,我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請問你們夫人上下稱謂,以免見面時失禮。”

那女子笑了笑道:“小姐去了就知道,請恕婢於稍稍保留片刻。”

廖小玫與白義生相視一笑,隨著那女子走出自己住的獨院,原來那位夫人就住在他們隔壁另一座獨院之內,出門進門就到了。那位夫人這時已是風塵盡滌,臉若春花,候門相迎,把他們接了進去。

這座獨院比他們住的那座要大得多,而且也特別刻意加了一番佈置,顯得甚是高雅華麗,一點不像身在客中。

精巧的廳堂之內早已擺好了一桌酒席。

四盞琉璃花燈,分佈在四周,發著不甚強烈的光輝,把整個廳堂的氣氛,調和得幽美柔和到了極點。

廖小玫先贊口叫了一聲:“好!”接著笑道:“看這廳堂的佈置,可見夫人必是大有來歷的人,請見示尊諱,我們兄妹也好請益就教。”

那夫人笑著請他們入席安坐,然後又笑著:“老姐姐在你們少年英傑之前,說來慚愧,江湖上不成材的玉扇夫人是也。”

廖小玫放聲笑道:“夫人,你別開玩笑了吧,玉扇夫人有你這樣年輕麼。”

玉扇夫人開心地歡笑道:”我還年輕麼!”

廖小玫認真地道:“怎麼不年輕,我看你至多不過三十歲左右。”

玉扇夫人樂得哈哈大笑道:“你說我只有三十歲左右!”

廖小玫點了一點頭道:“所以我不相信你是董老前輩。”因為她不相信她是玉扇夫人董佩佩,所以口語之間並不以晚輩自稱。

其實廖小玫這丫頭精明得很,心裡早就相信她是玉扇夫人了。

一個修為深厚,懂得善保真如的人,要叫人看不出他的老像,那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何況玉扇夫人的實際年齡,也不過是四十開外。

廖小玫鬼心眼多得很,在沒有了解玉扇夫人來意之前,樂得先讓她高興高興。

玉扇夫人心裡確實高興到了極點,笑口一開,道:“小瑾你去把我那把扇子取出來,免得……。”

話聲一頓,回頭笑問廖小玫道:“小妹,老姐姐怎樣稱呼你呀。”

廖小玫道:“我姓廖,名字小玫,你就叫我小玫好了。”

玉扇夫人笑道:“‘小玫’,‘小妹’聽起來在我是完全一樣,你可真是老姐姐的小妹了。”

笑談之間,小瑾已從房中把一把一尺二寸多長的銀絲玉骨摺扇取來。

玉扇夫人接扇一展扇面,只見那扇面一開之下,幾乎成了一把圓扇子,玉光流轉,彩霞燭天,正是玉扇夫人用以揚威扛湖的“八寶玉扇”。

廖小玫叫了一聲,裝出一副惶悚之色,拉著白義生離座而起,行禮不迭地道:“原來真是董老前輩,晚輩失敬!失敬!失禮!失禮!”

玉扇夫人笑著揮手道:“別老前輩老前輩的了,這樣真要被你們叫老了,你們一個是小弟,一個是小妹,我們算是忘年之交,你們要叫就叫我一聲‘大姐姐’,最好不要沾‘老’字,叫人聽了先就覺得自己老了。”

廖小玫笑道:“大姐姐,我們就有僭了啊!”就勢坐回了椅子。

玉扇夫人一面請他們用酒用菜,一面輕顰黛眉,不時凝思,忽然眉開眼笑的“啊!”了一聲,道:“對了,記得多少年之前,江湖上出了兩位少俠英雄,叫什麼……什麼雙鵰的,可就是白小弟你?”

白義生點頭道:“‘彤雲雙鵰’……那正是小弟與我們五師弟的。”

玉扇夫人道:“你那五弟可叫李什麼?……”

白義生接口道:“李中元。”

玉扇夫人道:“對丁!對了!就叫李中元……長安大出風頭的那位李中元是不是就是他?”

白義生道:“正是他。真叫大姐姐笑話了。”

玉扇夫人一面盯著廖小玫笑道:“小妹,你姓廖,大約是來自‘冷魂宮’吧!……你奶奶可好?”不待廖小玫答話,便問起她奶奶,那是表示有著十足信心。

廖小玫心中也甚是佩服,欠身道:“多謝大姐姐,家祖母健朗如昔。”

玉扇夫人輕輕一嘆道:“記得二十多年以前,那時大姐姐也不過就是你這麼大年紀,有一次見了令祖母,承蒙她老人家見愛,特別邀我到貴宮去作客,誰知一晃二十多年,而大姐我終日窮忙,竟未能前往貴宮,令祖母這份情誼,實叫老姐姐水生難忘……你們現在不是要回‘冷魂宮’去吧!”婉轉道來,弦外有音。

廖小玫纏住白義生,她有她的用心,就怕橫裡殺出一個程咬金,既礙事,又礙眼,玉扇夫人說得再委婉,也不會為她所歡迎,當下笑道:“可不是,我們正要回‘冷魂宮’去啦!”

別看玉扇夫人話中之意,好像是想和他們一同到“冷魂宮”去一償宿願,其實,那完全是反話,真要她到“冷魂宮”去,她才不會去哩。

廖小玫年紀小卻有著過人的聰明,早就看穿了玉扇夫人的用心。

果然,玉扇夫人黛眉一皺,不勝其嗟嘆地道:“只可惜大姐姐這次還有些事情待辦,要不和你們結伴,一同去拜見令祖母,豈不太好了。”

廖小玫心裡暗笑,面現失望之色,道:“真可惜,我還以為大姐姐有意和我們一同到‘冷魂宮’去啦!”

玉扇夫人被廖小玫拿話對住了口,白請他們吃了一頓,結果,還是沒有沾上他們的邊。

李中元的目標,現在是大極了,牛鬼蛇神,誰不想打他的主意,白義生是李中元的師兄,能沾上白義生,便有機會接近李中元,接近李中元之後,就有主意可打了。玉扇夫人又何嘗看不出廖小玫接近白義生的目的所在,不過她這時還沒看出小妮子說的是假話,只道她真要把白義生帶回“冷魂宮”,用收他作孫婿的手段籠絡他,所以,她只有暫時放手,另想辦法了。

廖小玫與白義生飽受玉扇夫人熱情招待後,回到自己房中,廖小玫忍不住笑道:“生哥哥,你看出來了沒有,這老狐狸沒安著好心呢。”

白義生笑了笑道:“那她是白費心機了。”

廖小玫故作驚人之語道:“你不要小看她啊,玉扇夫人在武林之中,可是不好惹的人物……”

接著話鋒一轉,道:“我看,我們最好能避避她。”

白義生一笑道:“你怕了她?”

廖小玫明眸一凝道:“誰怕她,只是惹人討厭她了。”

白義生道:“討厭她,不理她不就是了。”

廖小玫笑道:“就拿剛才的情形看,她嬉皮笑臉的和你纏,你能不理她?……除非我們能殺了她!……但是,她也不是省油之燈,萬一宰不了她,讓她逃出去。就算我們不怕她日後報復吧,說來說去,總是一件叫人討厭的事。所以,小妹認為避過她最好。”

她的話,正是江湖上視為金科五律的“忍”“狠”守則,狠得過的時候該狠,狠不過的時候就只有忍了,如果你既不能“狠”,又不能“忍”,那你就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別在扛湖上混了。

否則,你這條命遲早要送掉。

白義生當然懂得,事實上他也看得很清楚,就自己和廖小玫兩人,要想向玉扇夫人下辣手,似乎成功的機會不大,不說別人,那老蒼頭金不換就夠自己對付的了,餘下來要廖小玫以一敵五,那是想也不要想,近乎妄念。

白義生皺著劍眉,心裡轉著念頭,沒有做聲。

廖小玫望了白義生一眼,媚笑道:“大哥,你要是沒有要緊的事,就真到我們‘冷魂宮’去玩幾天好不好。”

小妮子原來是信口搪塞玉扇夫人的話,如今想想覺得玉扇夫人不是空言空語搪塞得了的人,要是她陰魂附體似的尾隨不掉,豈不更是礙事。

小妮子打著白義生的主意,心裡也確實有點喜歡他,趁這機會帶他回去給奶奶相一相,將來人財兩得,那真是太妙了。

自義生沉吟一陣道:“我聽說你們‘冷魂宮,,一向從不歡迎外客,我到你們‘冷魂宮’去,方便麼?”

廖小玫“唉喲!”一聲,嬌聲滴滴地笑道:“我的生哥哥,你是小妹的貴賓,‘冷魂宮’誰敢不歡迎,就老奶奶也要給你三分顏色呀,你只說,你願不願給小妹這個面子?”

白義生道:“其實我到長安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要真心請客,我就厚著臉皮接受了。”

廖小玫高興得跳起來道:“生哥哥,我們明天就動身回‘冷魂宮’去。”

第二天,廖小玫與白義生轉向打道直奔“冷魂宮”,玉扇夫人果然不死心,暗地裡一直跟著他們進入“冷魂宮”禁地,才頹然而去。

“冷魂宮”深處呂粱山一處人跡罕到的山谷之中,臨近“冷魂宮”百里之內,已被“冷魂宮”劃作禁地,外人不得擅入一步,擅入者死。

白義生和廖小玫走在一路,沿途卻是不見半個人影,一直深入了五十多里地,才見一棵小松樹上有人繫著兩條小毛驢。

毛驢雖小,但卻飼養得油光水滑,神駿非凡,見了廖小玫,竟然揚耳嘶叫,好不親熱。

廖小玫先解下一條小毛驢交到白義生手中道:“前面道路崎嶇,奇險難行,大哥請上代步吧!”

說著,不待白義生拒絕,自己騎了另一條小毛驢,領先上了路。

白義生心裡委實看不起這種小毛驢,但廖小玫已經騎上小毛驢走在前面,只好一皺眉頭跨上驢背隨後跟進。

白義生人高腿長,騎在小毛驢背上,兩條腿離地只不過數寸,他起先還提心那小毛驢力不勝荷,那知它邁開四蹄之後,健步如飛,毫不吃力。

白義生左顧右盼,只見這時正處身在一條左面是峭壁如屏,右面是下臨深淵的小徑之上。

這條小徑雖然奇險天成。但在白義生看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不知廖小玫為什麼非要他騎這小毛驢不可,當下心中不由一陣納悶。

小毛驢健步如飛,足足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走完這條小徑。

廖小玫飄身下了坐騎,遙指對面一座山色凝翠的密林道:“前面密林之中,就是寒舍了。”

白義生隨之也下了坐騎,只見那二條小毛驢徑自奔入一條小徑之中而去。

廖小玫依然搶先一步帶路,繞著一條小徑向前走去。

那是一條斜坡很大的小徑,小徑上盡是生滿青苔的壁石,只一失足,勢必跌入絕望之中,看來比剛才通過的那條小徑要危險得多。

白義生現在已是身具一流身手,行在那滿生青苔的石徑之上,也有舉步維艱,如履薄冰之感。

走完這條險徑,便到了一片高可撐天的原始森林之前,廖小玫身子一側,便進入了森林之內。

白義生進入森林之後,但覺頭上樹葉密不通風,點光不透,又悶又暗,令人心裡煩躁不安。

行約十幾里路,密林漸稀,接著景物突然一變,但見一片繽紛花色,燦爛奪目,有如仙境。

山花如錦之中,聳立著一座城堡似的建築物,外表看去,通體皆黑,給人一種極不調和的感覺。

漆黑的大門,閃爍著兩隻金光發亮的門環。

門洞之上,用鮮紅的顏色寫著“冷魂宮”三個斗大的宇。

他們未進宮門之前,宮門原是關得緊緊的,當他們步近宮門時,只見宮門一分而開,迎門站著四個身穿勁裝的彪形大漢,人人手中握著一把闊把鬼頭大刀,擋住他們既不行禮相迎,亦不閃身讓路。

這時,廖小玫向他轉告道:“大哥,對不起,凡初次前來的貴賓,不論是什麼身份,例需通過三關較技,才能身受迎賓大禮,這點小妹未曾事先言明,尚請見諒。”

白義生道:“我是你的貴賓,也不能免麼?”

廖小玫道;“這是本宮立宮以來的規矩,雖貴為一派掌門之人,亦不例外。”

白義生道:“入境隨俗,那就照規矩行事吧!不過動手之下,難免失手傷人,如果因此誤傷貴宮之人這卻如何是好?”

廖小玫道:“按照敝宮規矩,他們如果傷在貴賓手下,那是隻怪敝宮教導無方,無怨無尤,絕不會因此懷恨貴賓,反之,他們要是傷了大哥,也得大哥多多擔待……不過憑大哥的身手,他們也絕對傷不了大哥。”

話聲頓了一頓,接著又道:“過去前來本宮貴賓連過三關的最快紀錄,是前後交手九招,但望大哥能破此紀錄,小妹臉上更見光采。”

白義生暗暗一皺眉頭,跨步向前,抱拳說道:“各位請了,在下過關來了。”

那四位彪形大漢,也抱拳還禮,道了一聲:“請!”

白義生料想自己不動手,他們絕不會動手,當下不再客氣,輕喝一聲:“看招!”縱身而起,人起半空之中,在那四人頭上打了一個旋轉,然後疾撲而下,雙手一探,登時便抓住了二把鬼頭大刀,借勢一抖,便震開了二人。

他動作快速無比,抖手摔人之際,雙腿又連環掃出,另外那二個揮刀大漢,同時被掃了出去。

只用了一招,就通過了第一關,那四個彪形大漢滿面羞慚地躬身而退。

廖小玫贊口叫了一聲:“好!”又陪著他向前走去,前面是一座白石橋,橋頭上並肩立著兩個二十多歲橫劍少年,人數少了,那二個少年比剛才那四個彪形大漢也年輕得多。

但白義生心裡有數,這兩個少人年,一定強過剛才那四個人。

別看剛才那四個人在白義生手下沒有走一招,那是因為白義生受了廖小玫的鼓勵,一上來就使出曠世絕學,搶制了先機,僥倖得手。

剛才交手的情形,當然也落在這兩位少年眼中,白義生冷眼觀色之下,只見那兩少年人面帶微笑,似是早已有備在先。

白義生當下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微微一笑抱拳道:“兩位先請。”

那兩個少年因見白義生剛才一出手便搶了先機,這時也不再客氣道了聲:“有僭!”長劍疾震,同時向白義生左右刺到,這二人劍勢一動,劍尖之上銀星四射,威力懾人,非同小可。

白義生心下一凜,再次曠世奇學出手,身形一陣搖晃,發出一股無形勁力,帶得他們劍勢一斜,他人卻從兩劍交錯之際閃身而過。

那二人一合再分,寒光耀眼,兩柄長劍如斯響應,追蹤反刺而來,前後呼應,快捷無倫。

眼看那兩柄長劍光芒伸縮之間,已到了白義生脊心穴附近,兩名少年忽覺身心一震,手臂一麻,長劍似欲脫手飛去,不由依然一驚,撤招收勢,猛然閃身後退。

迎賓過關,雖然說是生死不論,但畢竟禮義當先,點到而止,兩位少年人認敗躬身一禮而退。

過了白石橋,前面便是一座開敞的大廳,大廳之前,立著一個高不過四尺,又老又枯的小老頭子,迎著他咧嘴一笑道:“年輕人果然有兩手,不要客氣,放手過來吧!”

白義生看那小老頭子人雖長得又矮又小,一雙手卻是長得幾將及地,而且手掌又厚又大,與整個身體簡直不成比例,由此不難想象他在雙掌之上,必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出奇功夫。

白義生暗暗一皺眉頭,抱拳道:“有請老前輩指教!”

那小老頭子笑嘻嘻地道:“不要客氣,快快動手,老人家在等著你啦!”

白義生道:“晚輩有僭了。”一個箭步,身子向前一探,右手疾出,迅快地向那小老頭子手腕之上抓去。

那小老頭子“飄香道雨”,身形一閃而開。但左手卻搖掌而到。

白義生一擊不中,雙腳微一用力,倒轉乾坤,打了一個空心跟頭,讓開那小老頭子一掌。

但見一聲發嘯指風,已然射向那小老頭子胸前。

原來,白義生翻身讓掌之際,右手已藏身形之中,彈指打出了指力。

那小老頭子身手奇高,白義生的指力雖然用得巧,但他卻一式“巧燕翻雲”,輕巧地閃避開去,同時雙手一翻,掌力又壓體而到。

兩人動作均極迅快,掌來指往,轉眼之間,就是四五招。

兩人似是都未料到對方身手,如此了得,那小老頭於臉上已經收斂了嘻笑之色,白義生更是暗暗著急,忖道:“前面二人我已用去了三招,這個小老頭子功夫了得,這樣打下去,只怕再有三四十招,也難分出勝負,這對小玫該是一件多麼失望的事,我得想辦法,在這一招之間行險求勝了……”

念動之間,心中已是得計,一式”孔雀開屏”誘使那小老頭子一招“雙龍出水”,分向自己“玄機”“腹結”兩穴攻來,而自己在這個時候,卻忽然眉頭一皺,似是發生了什麼意外,身手一滯,像是力不從心無法避讓。

這小老頭子如果不收招的話,白義生勢非喪命當場不可。可是,這小老頭子敢把白義生掌震當場麼?

雖說這把關較技,明文規定生死不計,但他心裡明白,今天這位來客身份特殊,如果傷了他,不但有過無功,說不定暗中還成了“冷魂宮”的罪人,那就太不聰明瞭。

他老年之人,思慮成熟,非一勇之夫可比,當下心中一凜,出手便為之一慢。

就那一慢之際,白義生已是輕笑一聲,道:“老前輩承讓了!”

一式“葉底偷桃”已翻腕而出,搭在那小老頭子雙肩之上,內力一吐一送,已把那小老頭子推得身形晃了一晃。

白義生一送之下,雙掌一收,一躍而退,他是點到為止,絕不傷人。

那小老頭子這才知道自己上丁一個大當,稀眉一揚,似是極為怒惱,突聽一個沉重有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白大俠八招之下,連過三關,打破了本宮來賓最高記錄,可喜可賀,申護法還不一旁退下。”

那小老頭子聽到聲音之後,化怒為笑,忙又向白義生一抱拳,道:“公子智勇雙全,老朽好不敬佩。”

白義生抬頭望去,只見大廳台階之上,已是立著一個身穿禮服的老翁。

他身後兩旁分列著二八十六個綠衣女童,每人手中都捧著一件樂器。

這時,廖小玫已飄身飛到白義生身旁,俏聲道:“那是秦爺爺,是我奶奶的遠房兄弟,也是本宮的總管,全宮除了奶奶之外,就得數他了,由他代表奶奶來迎接你,你的面子可大了,你可要對他禮貌一點。”

白義生含笑道:“我知道。”

跨步登上石級,躬身一禮,道:“晚輩白義生,何勞老前輩如此降尊相迎,晚輩……。”

秦總管哈哈一聲朗笑,伸手把住白義生雙臂道:“白大俠八招之下,力過三關,為本宮之前所未有,照說就該我們老夫人親身相迎才是,只因我們老夫人正在坐息時間,一時未及出迎,所以才由老夫代表老夫人相迎,禮貌不周之處,白大俠不要見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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