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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雁] 龍吟玉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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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玉女  作者:獨孤雁


冬去春來,高大挺拔,蒼翠欲滴的竹子一層疊一層,

一株連一株,鬱鬱蔥蔥,剛出土的春筍,

猶如一支支冷冷的鐵劍,直刺天空。

山深處,古樹成林,冬眠的動物嗅得春的氣息,

爭先恐後的鑽出洞府,因山在城的不遠處,

因此,山上並無猛獸,卻見羚羊,鹿兒不時在林海樹間穿梭,

山花爛漫,更聽溪水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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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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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龍吟出世

鸛山,一峰獨峙,形狀如鸛而得名。

冬去春來,高大挺拔,蒼翠欲滴的竹子一層疊一層,一株連一株,鬱鬱蔥蔥,剛出土的

春筍,猶如一支支冷冷的鐵劍,直刺天空。

山深處,古樹成林,冬眠的動物嗅得春的氣息,爭先恐後的鑽出洞府,因山在城的不遠

處,因此,山上並無猛獸,卻見羚羊,鹿兒不時在林海樹間穿梭,山花爛漫,更聽溪水咚咚。

忽聽啼聲噠噠,數匹馬出現在這寂靜的山間叢林,只見三個僕從模樣的中年人簇擁著一

個年輕公子,那公子面似玉瓊,鬢如刀裁,頭戴束髮嵌玉紫金冠,一件百蝶穿花大紅箭袖,

腰束五彩錦帶,一雙粉底小皮靴,手執黑色七節馬鞭,背上銀弓鐵箭,雖身量尚小,但穩穩

透出英武之氣,只見他點漆雙睛,左右顧盼,忽聽一聲歡呼:“福安,那不是鹿麼?你們從

右包抄過去,不許驚動!”

“是!公子小心!”那領頭的家人答應一聲,依言從右而去。

只見那少年公子興的躍去,眉宇間猶帶稚氣,他想活捉那只有著梅花點的美麗小鹿,圈

養起來,日後送給世妹東方湘綺。因此,不肯張弓射鹿,只顧提韁催馬快追。

轉過一道彎,地勢一寬,忽然地勢一寬,失去了小鹿的蹤形,展眼望去,山草叢叢,漫

無目標,側耳傾聽,風中竟隱隱傳來呻吟之聲,公子跳下馬背,遁著呻吟之聲,忽見前面山

溪邊躺著一位全身浴血之人。

只見受傷主人年約四旬,面如金紙,氣息低微,腿上懷數道深深刀痕,還在殷殷流血。

那傷者艱難抬頭,答道:“我叫鄧天亮,乃河南人氏,前往京城投親不遇,在此迷路,

不想碰到山賊,被賊所飭。”

少年公子見那傷者談吐不凡,雖受傷甚重,仍不徐不慌,鎮靜如常,不禁心生敬佩,忙

道:

“清平世界,何處毛賊,竟敢如此大膽。在下皇甫明煜,在此打獵,既然先生在此受傷,

不如到敝府療治。”

鄧天亮強仰上身謝道:“多謝公子費心。”

皇甫明煜正想扶起鄧天亮,那家人福安已尋公子而來,聽公子說明情況,福安忙替鄧天

亮包紮傷口,扶在馬背,一同回府。

皇甫明煜向父稟明一切,皇甫明煜幼喪慈母,由父親皇甫澄一手撫養長大,寵愛有加,

前年奉旨調至這高諄縣令,如今聽皇甫明煜一說,一面派人擒捕山賊,一面為鄧天亮治療刀

傷。

鄧天亮傷甚重,調養月餘,才逐漸全愈,卻情願留下為僕,皇甫澄便讓其執管府內花園。

這一日,皇甫明煜奉父命連夜在趕功課。時至午夜,明煜心中不知什麼湧起一陣煩悶,

怎麼也定不下神來,忽然想起鄧天亮數日不見,此時正想逛逛花園散散心,也順道看看他。

已是午夜,府中人俱已安睡,偌大一個縣府,寂靜無聲,走進花園門口,卻聽得裡面傳

來呼呼聲,皇甫明煜好奇心起,躡足而行,走近一看,只見鄧天亮凌空中旋風股的轉著身子,

一轉一轉之間,生出極大的旋風,使得花園裡排排柳樹,隨風飛揚,呼呼之聲。

那發出的呼呼之聲,就是樹枝樹稍搖擺之聲,鄧天亮忽然停了下來,他左手一招,那十

丈外的香樟材上緩緩飛來兩隻翠鳥,欲飛不得,慢慢停於掌中。鄧天亮的奇功令明煜看得定

住了神,還沒專明煜回過神來,鄧天亮,輕聲開口了道:“皇甫公子麼?請進!”

皇甫明煜早已被鄧天亮的神技驚得口瞪木呆,現在又聽得鄧天亮叫喚,更奇他並不看見

自己,怎知自己在門外?皇甫明煜應聲踏進園內,一躍上前,拿過鄧天亮掌中二隻翠鳥,道:

“鄧先生,你定要教我這捉鳥兒的法兒。”

鄧天亮哈哈笑道:“捉鳥的法兒?可你一個富家公子,怕受不了練武這份苦。”

皇甫明煜道:“鄧伯伯,我一定不會怕苦!”

鄧天亮笑道:“我們相遇,也是緣份。也罷,你誠心習武,並跪下發誓,一不用武功傷

害。良善之人,二練武之事不得外洩。”

皇甫明煜這時那有不肯的,立即欣然答應,跪地拜師。當下,鄧天亮就傳了明煜內功心

訣。

皇甫明煜白日受訓讀詩文,午夜隨師文練功調息。不覺匆匆一年即逝。

花園裡暗香浮動,皇甫明煜與鄧天亮對面而坐,兩人都靜坐人定,一言不發。

良久,良久,皇甫明煜睜開了眼,兩道神光射了出來,他的面色紅中透光,宛如抹了一

層油一般,好看之極。鄧天亮這時也睜開了眼,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立即嘆了一口氣,道:

“煜兒,為師在此已有一年,今天是我師徒離別之期。”

皇甫明煜一聽,一躍跳起叫道:“師父你不要煜兒了。”

鄧天亮道:“煜兒,你且坐下,聽為師慢慢與你道來。”

為師本名不叫鄧天亮,乃是武林中崑崙派掌門人的四師弟,複姓歐陽,單名詡,人稱

“琅玎軒主”那日我追蹤敵手,在鸛山相搏,落敗一招,以致受了極重內傷,蒙你相救,救

回府中。心感你救命之恩,且看你天性善良,正合我武林正氣,本意傳你點內功心法,強身

防病,誰知天縱奇才,你骨格清奇,正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練武之才,短短一年,你已有小成。

歐陽翊咳了一下又道:“煜兒,為師傳你的乃是我崑崙派上乘內功,‘龍吟乾坤’,若

日後配合招式,威力無窮,可惜為師昨接掌門師兄令諭,需即刻回山,不能教你了。為師傳

你的‘龍吟乾坤’望你好生勤練。”

說到這裡,歐陽翊掏出一枚藍色玉佩,放在皇甫明煜手中,說道:“煜兒,你我師徒他

日是否有緣相見,全憑天意,這是一塊“琅玎玉令”,你好好收藏,若他日有事,可到崑崙

尋為師,若為師不在山上,你可憑這玉令找掌門師伯,歸依師門。”

“師父!”皇甫明煜一頭撲在歐陽翊胸前,依依作別。

“好了,為師也要稍作準備,上路了。”

秋天,風高,雲輕,一轉眼四年過去了。

高諄縣府,僕從忙碌,皇甫明煜在書房裡坐立不安。今天,父親世交好友東方伯伯,東

方伯母攜世妹東方湘綺回鄉探親路過高淳,將來府中小住一聚舊情,父親已出城相迎,已近

中午竟還不歸來。

皇甫明煜幼時表母,少年時一年中倒有半年住在東方家,東方伯母體貼愛護,世妹比自

己小一歲,青梅伴侶一起長大,自父親奉調至此地,已數年不見,甚是思念,觀久別重逢,

又激動又興奮。

“公子!公子!”福安急急奔進,打斷了皇甫明煜的思緒。

“什麼事?福安快說!”皇甫明煜見福安淚水漣漣,神態惶恐,一股不祥之感,襲上心頭。

福安哽咽道:“老爺……老爺被山賊殺死了,請公子馬上到縣衙中。”

皇甫明煜飛似的恍恍惚惚隨福安來到縣衙,排開眾人,一眼看到大廳裡,並排躺著父親,

東方伯伯、伯母三具屍體。他那裡還忍得住,眼前一黑,撲倒在他父親身邊,昏了過去。福

安連同下人們七手八腳掐人中,灌薑湯,才慢慢地甦醒過來,他驟遭大故,那還不越哭越傷

心。

縣衙舒師爺等他哭得哭不出來了,才慢慢地開導他,說道:“皇甫公子,你遭此大變,

為人子的極哀毀逾恆,自是常情,但人死不能復生,何況,此仇不共戴天,你當節哀順變,

發奮圖強才對!”

皇甫明煜給他當頭一喝,瞿然而醒,止住悲切道:“舒老伯金石之言,小侄自當遵命,

但不知家文和東方伯伯如何遇害,老伯見告嗎?”

舒師父搖頭嘆息面現悽楚道:“說來話來,這還是去年的事,城西石家村,發生了一件

盜案,死者一家五口,全被殺死,老爺是個辦事認真的人,他驗屍回來,十分震怒,嚴令捕

快差役,儘快破案,不料四個狗強盜,天網恢恢,竟會在娼院中酒後失言,走漏風聲,被捕

頭們包圍,結果兩個當場就被格殺,逮捕了一個,還有一個竟被脫逃,等一問口供,居然直

認不諱,這就問了死罪,那知正是那個逃脫的狗強盜,帶著一幫兇神惡煞般的賊人,打聽老

爺今日出城,便躲在山上,等老爺和這位東方老爺,夫人走近,便跳上山道,喝道:‘狗官

專和太爺們做對,今日饒不了你,一刀把老爺殺了,又回頭殺了東方老爺,東方夫人,還擄

走了東方小姐。’”

皇甫明煜問道:“舒老伯可知那逃脫賊人是那裡的?”

舒師爺道:“可能和射陽湖有點關連。”

“射陽湖”皇甫明煜一字一字地讀著。

舒師爺點點頭道:“這不過是我的揣測,這射陽湖,它橫跨蘇皖兩省,裡面有個‘伏龍

幫’,他們的幫主叫做‘天星海王’,武功卓絕,聲勢浩大,蘇皖兩省的宮府,都不敢去射

陽湖,所以鄰近幾省的地痞土豪,都以加入‘伏龍幫’為榮。但據說他們幫規極嚴,決不準

在附近做案的,所以也只是猜想而已。”

舒師爺頓了一頓,又道:“這件血案,去看轟動一時,那被搏的叫做鬼臉沈森林,在逃

的那個,據沈森林供出,叫妖臉王大倫。”

皇甫明煜突然想起了什麼,道:“舒伯的,我那世妹怎麼會失蹤了呢?”

舒師爺應聲道:“東方家的人,除了東方先生夫婦被殺外,你那世妹怎會失蹤,我也

不……”

皇甫明煜打斷舒師爺的話,道:“失蹤了!怎麼會這樣!……”

皇甫明煜胸海中湧起了恩師歐陽詡的身影,不由心中念道:“恩師,你在哪裡,明煜想

你!”

皇甫明煜血仇如海,自己牢牢記住“射陽湖”“伏龍幫”和這兩個強盜的名字,這是後

話不表。半個月過去,兩家喪事,都由舒師爺妥善安排,三口靈柩,暫時停放在白雲庵中。

皇甫明煜等諸事停當,就收拾了一個簡單行囊準備去找恩師。走到白雲歐伯伯庵右邊,

在三口靈柩前祭拜一番,暗暗禱苦。誰知他越想越傷心,不由失聲痛哭,一慟幾絕。昏迷中

只覺有人用冷麵巾掩在自己的面上,他漸漸清楚過來,睜眼一瞧,面前站著一個縞衣少女,

正在低頭試淚。

皇甫明煜仔細一瞧,是東方叔叔家的丫頭雯兒,不由咦了一聲,問道:“雯兒,你什麼

時候來的?”

雯兒哭得像胡桃般的眼睛,望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婢子幼遭不幸,蒙老爺太太收留,

待如家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終有一天會安然回來,所以婢子求得老當家心如師太的憐憫,

容我留在庵中,一面可以照料靈柩,一面也可以等候小姐。”

說到這裡,淚又流了下來,她用手絹輕輕一拭,瞥了他的包裹一眼,問道:“皇甫少爺,

你帶著包裹,究竟上那裡去呀?”

皇甫明煜聽雯兒講完,不由肅然起敬,兜頭一揖道:“雯兒姐姐,義重如山,實為難得,

我皇甫明煜父仇不共戴天,東方伯伯、伯母兩位老人家,待我勝如已出,我此仇不報何以為

人?不瞞我雯兒姐姐說,我這次出門,要遍訪名山,拜師學藝,他日才能手誅仇人,雪此血

海深仇。雯兒姐姐,我遠行在即,先父靈柩,也要拜託你多多照料。”

雯兒見他向自己當頭一揖,連忙側身避過,聽他侃侃而言,星目放光,不由問道。“皇

甫少爺,那你幾時回來?”

皇甫明煜毅然回道:“這也難說,少則三年,多則十年,我皇甫明煜一定要掃蕩魔窟,

手刃親仇,那時再來看你,並謝大德。”

雯兒紅著臉幽幽道:“皇甫少爺,你儘管放心,這裡自有婢子照料,一直等你回來。”

接著又道:“皇甫少爺,請你稍等!”

她翩然入內,不大一會,手中提著一個小小包裹,遞到皇甫明煜手上道:“皇甫少爺,

你單身遠行,正需要錢,這裡是老爺太太房中的細軟,婢子給小姐留了一半,這一半你且帶

在身上,作個不時之需。”皇甫明煜只覺小包裹極為沉重,正要推辭。

雯兒臉色一整,又道:“皇甫少爺,我們太太在世之日,待你猶如已出,你此去五載十

載,行蹤不定,如不多帶點盤纏,萬一流落他鄉,三位老人家在天之靈能夠安寧嗎?”

說著打開明煜包裹,把小包裹包在裡面。

皇甫明煜見她義正詞嚴,不好推辭,忙道:“既然如此我收下就是,時光不早,雯兒姐

姐,你請回去,我也要即刻上路。”

雯兒試著眼淚道:“皇甫少爺你多保重,婢子就在庵中等候你的好消息。”

皇甫明煜也心中一陣悽楚,連忙低頭疾走。

雯兒直望著他人影去遠,才悄悄迴轉。

皇甫明煜雖然從未出門,但他到崑崙山的路程,早向縣衙中人打聽清楚。

當時的交通,沒有現在發達,大江南北,水道盤錯,是出名的魚米之鄉,大家出門,全

靠水上交通,皇甫明煜僱了一艘民船,船上掌舵老大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和兩個夥計,看

上去極為老成,講好船價,就直放固城湖。這天船到了固城湖,船老大上岸去添了點柴米油

鹽,正要開船。船埠頭踅來一個年約六十歲的老頭,身上裝束,比叫化子還要髒,一手握著

煙管,一手提著酒葫蘆,向船老大要求搭船。

船老在望了他一眼,厭惡地喝道:“我這船,早已有客人包了,你趁早走開,不要嚕

嗦。”

那樁老頭髮橫道:“喂!船老大,你船上有人包了,我早已知道,他只有一個人,也住

不了偌大了一條船,為什麼不准我搭?快些讓我老人家上船,大家合字上的朋友,我到了地

頭自然安安靜靜地下去,不然的話,我老人家喊了出來,也壞了你的生意啊!”

皇甫明煜聽到人聲,也踱了出來,忙向船老大問道:“老闆,你們是怎麼回事?”

船老大真怕髒老頭喊將出來,要想答話。不料那髒老頭卻搶先說道:“啊!少爺我正和

船老闆商量,搭個順船,可是船老闆卻嫌我付不出船金,不!付不出船錢,倒還事小,他怕

我壞了他的生意。”他頓了頓,向船老大齜牙一笑。

船老大恨得牙癢癢,卻聽他又道:“因為船是少爺你包了,他嫌我太髒,怕少爺一不高

興,不坐他的船,他豈不是沒了生意。”

船老大緊張得稍舒了口氣。聽髒老頭繼續道:“其實我老頭子是最是識相,只要有塊地

方蹲就行了,一到地頭,自然下船,決不會壞了他的好買賣。少爺!你嫌不嫌我老子髒?”

皇甫明煜見這老頭,說話嘮叨,但繼而一想,出門人何不行個方便,看他樣子,真也付

不出船金,不由笑道:“老丈說那裡話來,出門人與人方便,即是與已方便,你儘管上船就

是。”

那老頭連連點頭,自言自語道:“對、對、對,出門人與人方便,即是與已方便。”說

著回頭對船老大道:“怎麼樣?這位少爺,不是答應了嗎,你快給我搭上跳板我老人家好上

船。”

船老在一看客人已經答應,只好皺皺眉頭,叫夥計放好跳板。

髒老頭顫巍巍地走上船梢,踅到船老大身邊,低聲道:“船老闆,你這次買賣,可真肥,

我老人家隨便蹲蹲就成,決不礙你手腳,也用不著你招呼吃飯,反正有點酒喝,天大的事情,

我也不瞧一瞧。”

船老大知他言中有刺,只好忍著怒火,叫他在船尾坐下,髒老頭縮著頭,直對他諂笑。

船老大這才放了心。

舟行非止一日,皇甫明煜整天困居在小艙這中,甚覺無聊,信步跨出船艙,在船頭站了

一會。這時船正從射陽湖的支流,穿入射陽湖,嘆一聲山水綠,遠山隱隱,水天一色。

他面對射陽湖,從心頭泛起滿懷悲憤,前途茫茫,血仇待復,禁不住?目流滿面。

“青年人,哭哭啼啼,真沒出息!”

他分明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回頭四顧,船頭上除了自已,那有半個人影?

船老大正在看風使舵,兩個夥計,拼命地搖著櫓,自然不會開腔。

那個髒老頭,蜷仗在艙尾,老棉襖蒙著頭,好夢方酣。船上,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他們

四個,這在耳邊說話的更是何人?他遲疑了一會,不由啞然失笑,自己神經過敏。他雖沒有

出門經驗,但這次的鉅變,使他領悟了世道崎嶇,絕不是太平世界,自己隻身遠行,正不知

要歷盡多少艱險?次日船又轉入了小港,兩邊蘆荻叢生,水流湍急。

船老大緊把著舵,兩個年輕夥計,擱起櫓,手把著篙,東一撐,西一撐,避免擱淺。天

色逐漸接近黃昏。

皇甫明煜忍不住向船老大問道:“老大,今晚我們泊到那裡去了?”

船老大望了望天色,漫不經意地回應道:“早啦,離開烏溪,還有十五里,那裡也只有

幾家漁戶,這條九里灘,可真難撐。”

“喳喳!”船打了側,船底發出響聲,船身都震動了。

船老大驚呼:“不好!船擱淺了,小三,小六,你們趕快下去推推看,能推得動,今天

還來得及趕到烏溪。”

船老大這麼一說,小三和小六真個脫了上衣,跳下水去。

皇甫明煜看著天色,心中也有說不出的焦急。他站到船頭,看兩個下水的夥計,背貼著

船弦,妊像在用力推擠。船,就被沙灘粘住了,那裡推得動分毫?兩夥計水淋淋地跳上船來。

船老大顯得無可奈何的神氣,宣佈只好等明天再說,船就在這荒郊過夜了。

髒老頭被船身震動,大夢初醒,伸著懶腰,慢慢地站起來,搔著一頭亂髮,自言自語道:

“哈!這真是個好地方,荒僻得緊!晚上宰頭肥羊,大家喝杯老酒,該是多痛快?”

船老大笑道:“你這樣說來,真要成酒仙啦!”

髒老頭道:“許多熟朋友,當面確實叫我一聲酒仙,可是背地裡,誰不罵我是老酒鬼,

糊塗蟲。”

皇甫明煜獨自站在船頭,面對著蒼茫夜色,聽船尾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心想:

“這個老頭,這般嗜酒,真是個老酒鬼。”

心中也不禁暗暗好笑。

“青年人,今晚可有好戲看啦!”耳邊分明又有人在說話,這可不是神經過敏。

回頭對夥計道:“小六,你快把他扶到後艙去睡罷!”

小六走過來,把髒老頭拖進了後艙,看他像死了一樣一點知覺也沒有。

船老大提著酒葫蘆,跟到後艙,用手摸了摸髒老頭額角,知道已經昏迷過去。這才低聲

向小六道:“這老東西實在可惡,方才險些把我急死了,要說他是內行,我問問他,一問三

不懂,全答不上來,要說他不懂罷!他又似乎很在行,我給他裝酒的時候,他聞了又聞,說

我給他的是藥酒,不肯喝,我正急得不知要如何對付他才是,他卻又咕碌咕碌喝了下去。我

因為他有點鬼門道,才比平常多放了幾倍藥進去,他喝上一口,也得醉個一晚,這半葫蘆酒

喝了下去,就是給他解藥,也不見得可以醒回來,這老東西可真活該。”

船老大擔心了大半天,這時心可安啦!他滔滔不絕地剛把話說完。“你藥放少了,恐怕

沒有力量。”

耳朵邊又有人在低聲說話。

船老大心裡驀地一驚,連忙問小六道:“小六,可是你在我耳朵邊說話?”

小六望著船老大愕然道:“我正在聽你說話,那有人在你耳邊講話?”

船老大望了望髒老頭,他還是方寸那樣睡法,一動也不動。

不由低頭暗想:“這真是怪事,方才裝酒的時候,彷彿有人在我耳邊說話,那時後艙裡

除了我,並沒有第二個人,我還道自己疑心生暗鬼,這次,明明聽得說話的人,和先前就是

一個人的口音,難道碰到了狐仙不成?這真是白日見鬼。”接著又問小六道:“你剛才確實

沒有和我講話,也沒聽到有功我講話?”

小六矢口否認道:“我方才就在聽你講,我確實沒有講話,這後艙就是我和你站在一塊,

如果有人在你身邊說話,我那裡會看不到?”

船老大不作一聲,跑過去看髒老頭,又手摸了摸他的鼻孔,對小六道:“天色還早,咱

們且去吃了晚飯再說!”

兩個人走出艙去。

皇甫明促晚飯過後,看了一會書,也就熄燈就寢,那知思潮。

起伏,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覺。看看已經二更過去,江風吹浪浪打船,一陣陣清晰可

聞。驀的,肩頭上似乎被人輕輕拍了一下,神志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只覺自己身體,輕飄

飄的被人抱起,走了一段路,又被放下,耳邊彷彿有人輕聲在道:“年青人,你好好的睡一

覺罷!”

立時覺得一陣模糊,安然人睡。二更時分,船老大準備停當,精神抖擻,一面吩咐兩個

夥計,到後梢替自己把風。

他手上握著一柄明晃晃的單刀,悄悄地從船後艙向前面走去。月黑星稀,萬簌俱寂,只

有蘆荻秋風,颯颯有聲。

船老大剛踏上甲板,朦朧中,看到有一個人影,蹲在船旁沿上,伸出屁股,似在向江面

上大解。

船老大心裡有點吃驚,暗想:“莫非是前艙的客人,起來大解?!怎的我們在後艙竟沒聽

到一點兒響動呢!”

兩個夥計,自己剛才還吩咐他們,到後梢去望風,決不會出來,就是出來,也沒這麼快?

髒老頭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那麼除了前艙的客人還有誰來?

船老大想罷,就把單刀藏到身後,裝出若無其事的走了過看去。看看那人還蹲著一動不

動,他恐怕砍了自己人,慢慢的湊近過去,定睛一看,不禁使他驚得目瞪口呆!船邊上那有

什麼人?連彷彿像一個人影子的東西都沒有。

船老大揉揉眼睛,心中打愣,方才清清楚楚看到一個人蹲在這裡,哪會眼花?今天真是

活見了鬼。

“別管他,辦正經事要緊。”

他躡手躡腳地踅近前艙,摸到艙門,習慣地把門閂拔開,這是他自己的船,當然不會費

事。那知等他用手輕輕一推,兩扇板門卻分毫不動,心中又是一愣,細心一摸,原來橫閂並

沒有拔開。

不禁暗罵自己糊塗,何以今天做事,竟會如此顛三倒四!

船老大再次小心翼翼地拔開門閂,慢慢跨進腳去。驀聽艙裡的客人,正在翻身,他以為

客人醒了,怕被他聽出聲息,立即停腳不動。又過了一會,聽客人起了呼聲,才敏捷地鑽進

艙裡,算準客人睡覺的地方,右手舉起單刀,左手向前伸出,摸索客人的頭顱,因為如果一

刀確不中要害,客人起來作個垂死掙扎,豈不要大費手腳?這正是他謀財害命的經驗老到。

哪知他不摸猶可,這一摸,把一個吃了多黑飯的船老大直嚇得縮手不迭。原來他摸著的頭顱,

一觸手,就覺得不像是前艙客人,因為前艙客人,是個年輕小夥子,頭髮是結成一條辮子,

垂在腦後的,這時他摸著的,卻是亂蓬蓬,粘膩膩,塵垢交結的一頭短髮。

“咦!這不是後艙裡醉死過去的髒老頭嗎?怎的睡到前艙來了!管他呢!反正你髒老頭也好,

小夥子也好,老子今天都要送你們到姥姥家去的。”

船老大念頭一轉,右手單刀,登時猛砍下去,等單刀收轉,他習慣地伸手向刀上一摸。

奇怪!刀口上似乎沒有粘著血水,情情這一刀並沒有確中?接著又是一刀劈下去。想不到竟劈

了一個空,上身向前微衝,忽然腰間一麻全身痠軟,心中不由嘆息:“到底年紀老了,什麼

都不中用啦!這劈空了一刀,也會挫氣來!”

“嗆啷”,右手的單刀,也落到艙板上,發出聲音。

船老大心中大急,要想趕快逃跑,可是兩條腿,那還聽他使喚,竟然和定住了一樣動也

動不得。四肢面骸,渾身癱瘓。他多年江湖,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遇到了對手。可

是艙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只覺船身微微搖動,彷彿船已經開了。

船老大焦灼萬狀,汗出如雨,他放低聲音,苦苦求饒:“那一位老爺子,是小的瞎了眼

睛,只求饒了我一條狗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做這種勾當了,你老手下留情,饒了我罷!”

儘管他一遍又一遍地苦苦哀求,就是沒人答應,也聽不到什麼聲響,連後艙兩個夥計,

也一點聲音都沒有。夜是如此的沉靜悠長,船老大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時一刻地捱了過

去。晨曦逐漸地透進船艙,他睜眼一看,艙裡一個人也沒有,自己倒在角落裡,渾身無處著

力,動彈不得,離身邊不遠,橫著一把明晃晃的單刀,想起昨夜的情形,直似做了一場噩夢。

後艙裡這時有了聲息,髒老頭打著呵欠,伸了個懶腰,口裡含含糊糊地還在說:“好酒!

好酒!”霍然而醒,翻身坐起,揉著眼睛向四面一瞧,心中十分驚奇:“咦!我怎麼會睡到這

裡來了?”

他細細思索著昨晚的情形,又望了望髒老頭,心裡有點明白,正想開口。

卻見髒老頭伸著脖子從窗縫裡向外張了張道:“哦!船已經開啦!我昨天喝了這半葫蘆要

命的酒,直醉得我老人家一夜不得安寧,盡做著惡夢。起先好象便急得緊,正蹲在船沿上去

解,朦朧中看見一個人把刀藏在身上,要想殺我。我一害怕,就躲進你的艙去,那強盜卻跟

著過來,伸手就拔門閂,我老人家連忙把門拴上,躲到你床上去。那知他跨進艙來了,伸手

在我頭上摸了……”

皇甫明煜心中一急:“不好!”兩字,還沒出口。再看髒老頭足踏水面,並未下沉,卻

回過頭來道:“年輕人,心志不堅,琅玎老四叫你到去哪兒,你難道忘了?你又不會喝酒,

跟我老人家學什麼?”

一面說話,一面梯裡他拉地蹬著水面,往對岸走去。船老大認為神仙顯靈,直嚇得目定

口呆,跪在船頭上,不停地叩頭。

皇甫明煜聽髒老頭口氣,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崑崙,而且還和師父歐陽伯伯認識,一時深

悔不曾問他姓名,立在船頭,怔怔出神。

皇甫明煜也不深究,船老大經此一來,果然兢兢業業,招呼周到。

船行非止一日,便到了蕪湖。皇甫明煜找了一家比較清靜的客棧,安頓下來。

翌日清晨,皇甫明煜一覺醒來,只覺衾薄如紙,曉寒正濃,他看看時光已經不早,也就

翻身起來,卻見半扇板窗,昨晚並未關好,陣陣曉風,正從那裡吹來,不由暗笑自己,出門

人太過大意。

過了一會兒,店夥計打來洗臉水。

皇甫明煜正要漱洗,猛見臨窗桌上,飄下—張信箋,箋上隱約在字,他俯身檢起一看,

信箋上字體潦草,寫著:“聞擅‘龍吟乾坤’,特來走訪,其奈見面不如聞名,攜去琅玎玉

令,當於昭陽湖中壁還。”

下面並無具名,皇甫明煜看著手中這突如其採的信箋,心中十分詫異,暗想:“看他口

吻,分明是衝著自己而來,可是自己一身孓然,並無熟人,而且什麼‘龍吟乾坤’,到底有

何用處?自己亦茫然未解,更從未告訴過人,這人如何知道的呢?”

“攜去琅玎,當於昭陽湖璧還,”好象他從自己這裡順手把“琅玎”是什麼呢?昭陽湖

又在哪裡?

他沉思有頃,也無暇洗臉,回在匆匆跑到床邊,打開包裹,仔細檢查,不由猛的大吃一

驚。原來皇甫明煜一檢點包裹,裡面銀兩衣物,倒並不短少,只單單不只了歐陽伯伯臨走時

交給他那刻著龍頭的琅玎玉令。這是他上崑崙去的信物,關係著拜師學技,救人復仇的大事,

如此重要的東西,突然在半路上遺失,如何叫他不急?他反覆找尋,那有半點影子,分明來

人拿去的,就是這“琅玎玉令”。他頹然坐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繼而一想:“既然這人

說‘當於昭陽湖中璧還’,我就先上昭陽湖去罷!”

主意打定,也就鎮靜下來,他藏好言箋,洗過了臉,叫進店夥,叫進店夥,問明昭陽湖

的位置。皇甫明煜吃過早餐.會了店帳,就和店中要渡江的客人,做了一路。渡過長江,他

在鎮上買了一匹健馬,用以代步。這天中午,到了一個鎮甸,明煜腹中飢餓,一看前面酒旗

招展,就策馬過去,到酒店門前下馬,卻見門外繫著一匹白馬,四蹄如雪,渾身沒有一根雜

毛,昂首顧盼,十分神駿。步上酒樓,他找了一個空席坐下,要過飯菜,縱目一瞧,只見南

面臨窗的座頭上,有一位書生,把酒低酌。看他服飾整齊,腰上還掛著一柄鵝黃穗子的長劍,

微側著頭,憑窗遠眺。從側面看去,俊逸瀟灑,只是身形略嫌纖弱,敢情是位讀書的相公。

皇甫明煜正在向他打量之際,誰知書生也驀的回過頭來,兩道澄澈如水的眼神,正和皇

甫明煜碰個正著。這才看清楚這位書生打扮的少年,年紀和自己不相上下,卻生得臉若冠玉,

唇若塗朱,兩條餘飛入鬢的風眉,一雙秋水如神的眼睛,轉動之間,黑白分明,一張俏臉,

笑容可掬,使人有一種甜蜜可親之感。

那少年書生和皇甫明煜四目相接,敢情有點臉嫩,只見他赧然低頭,慢慢地轉過臉去。

這時酒樓上又來了三個商賈打扮的客人,他們身才坐定,忽聽門外馬蹄之聲,在店門前

一停,樓梯上登登登又闖上兩個彪形大漢,他們向三個商賈人橫了一眼,就在另一桌上坐下。

這兩個大漢,清一色的勁裝緊札,背上各負長形包裹,一臉強悍之色。

落座之後,拍著桌子,高喊酒保,要酒要菜地忙個不停。

酒保那會看不會這兩個是江湖人物,不好應付,也特別小心的伺候。不一會,酒菜齊上,

兩個大漢吃得甚是匆忙,真像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他們會過銀錢,回頭又看了三個商賈一

眼,匆匆下樓。

那書生看在眼裡,不由從嘴角上微噙冷笑,接著也站起身來,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店夥,

回頭望著皇甫明煜露齒一笑,才盈盈地下樓而去。

皇甫明煜用罷菜飯,出了酒樓,就上馬趕路,走不好遠,忽聽後面蹄聲大起,三個商賈

縱馬疾馳,三匹馬踢起滾滾灰沙,擦著自己身邊過去。看看已走了三四十里,天色逐漸地接

近黃昏,群鳥投林,牛羊歸村,他唯恐錯過了宿頭,連忙策馬疾行,趕了一陣。

四野慢慢的昏暗起來。轉過一道山坡,剛穿出樹林,猛聽一聲吆喝:“停下來,你想找

死!”

皇甫明煜抬頭一瞧,松林前面,停著三匹健馬,兩個蒙面大漢,一個手持齊眉棍,一個

手執明晃晃的單刀,正在大聲吆喝。

三個商賈戰戰兢兢地掏出珠寶,跪在地上,搗蒜似地叩頭求饒。

“糟糕!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偏偏碰上強人,這又如何是好?”

皇甫明煜心中打顫,嚇得面無人色。

那大漢單刀一指,獰笑道:“小子,你還不下馬,難道要太爺自己動手不成?”

來路上一聲馬嘶,銀鈴齊響,一條白影,如飛地竄入場中。

“嘿,今天真是財星高照,又送上來一頭肥羊。”

嗨!那馬上不是少年書生是誰?好俊的騎術!

兩人一使眼色,刀棍齊上。

只見那書生閃身避開來勢,鞭交左手,嗆啷寶劍出匣,嬌喝:“不長眼的狗強盜,讓你

們試試少爺的劍鋒也好。”

手挽劍花,一招“金針飛渡”,分刺兩人。

兩個蒙臉大漢,那知厲害,同時刀棍齊砸,嗆的火花飛濺,劍鋒過處,單刀給截了一道

缺口,齊眉棍也直震開去,雙臂發麻。

心中大驚。暗忖:“這少年手底裡真紮實!”

就在這末念頭一轉之間,書生的寶劍已疾如狂風暴雨般殺來!

兩個大漢,這時勢成騎虎,明知不是人家對手,欲罷不能,只好拼命進招,居然也刀光

霍霍,棍影如山。

書生身法美妙,盤旋進退,有如一團電光,滾來滾去煞是好看!

兩個大漢,被他殺得步步後退。

“狗強盜,你們不想活命啦!”

在花雨繽紛的劍光之中,鶯語嚦嚦,這是少年書生微帶怒意的聲音。突然從劍光中伸出

一條黑影,“拍達”一聲,齊眉棍被擲著震飛,“呼”的丟出老遠。

兩個蒙面大漢一齊跳出圈外,喊聲“住手”!?

使棍的空著手向書生抱拳道:“咱們兄弟兩人,技不如人,今日承認栽了家,青山不改,

老哥請留個萬兒!”

少年書生嬌笑道:“憑你們兩個草包,也配問少爺的萬兒,若非我手下留情,早叫你們

血濺荒原,去罷!”

兩個蒙面大漢一聲不響地撿起棍子,恨恨而去。

皇甫明煜趕緊迎了上去,向書生兜頭一揖道:“若非兄台仗義援手,小弟早成刀上之肉,

再生之德,不敢言謝,還望賜示高姓大名,以便永銘諸心。”

書生聽他說到末句,陡覺臉上一熱,幽幽的道:“小弟在酒樓上,早已看出這兩個狗強

盜不是善類,這才追蹤跟來,不想遲了一步,致使兄台飽嘗虛掠,反蒙過獎,些許微勞,何

足掛齒?大家都是出門人,太客氣了,反倒見外。”他說出話來之後,又覺不妥,連忙接著

道:“小弟慕容霆,不知兄台大號,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也說了姓名,慕容霆又道:“這裡離開宿頭,還有十來里路,我們不如到了地

頭;再詳談罷!”

三個商賈,唯恐強人去而復來,巴不得和他同行,有人保鏢連連稱善。

五人一齊上馬,那慕容霆的白馬,是匹良駒,他放緩韁繩,和皇甫明煜並轡齊驅,兩人

一路變得極為投機。不多一會,已至小鎮,找到一家客棧。

慕容霆似乎不願和庸俗不堪的商賈住在一起,叫店家另外要了兩間上房。

皇甫明煜和書生一見投緣,這時已混得很熟,不由笑道:“慕容兄,我們萍水相逢,已

成知已,古人剪燭西窗,正好聯床共話,何必多要房間呢?”

慕容霆臉上一紅,囁嚅地道:“小弟在家慣壞了,不喜與人同宿,皇甫兄休得見笑。”

皇甫明煜不好再說,過了一會,三個商賈因慕容霆有救命之恩,特備了豐盛酒席,來邀

請兩人,兩人見人家一番盛意,也就不再客氣。酒飯之後,皇甫明煜迴轉房中,慕容霆也跟

著進來,店夥替兩人沏上香茗。

慕容霆問起皇甫明煜行止,皇甫明煜毫不隱瞞,從自己跟歐陽伯伯學“龍吟乾坤”,高

淳縣父親和東方伯伯等被害,自己本想到崑崙山訪師,一直說到在蕪湖客棧中遺失“琅玎玉

令”,而今擬往昭陽湖等,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慕容霆等他細細講完,眼珠一轉,笑道:“說來湊巧,寒舍就在昭陽湖邊,皇甫兄不妨

屈駕難捨小住,至遺失‘琅玎玉令’一事,以小弟推想,來人也許並無惡意,容到寒舍之後,

再和家父商量,自不難追回原物,不知皇甫兄意下如何?”

皇甫明煜微一沉吟道:“萍水相逢,怎好叨擾?”

慕容霆白了他一眼,笑道:“皇甫兄弟如此說來,豈不見外?我們一見如故,客氣了反

落俗套,說起來皇甫兄還長小弟一歲,小弟應該叫你哥哥才對!”

說罷,一雙秋水般的眼睛,緊盯著皇甫明煜,露出期待的神采。

“真是求之不得。”皇甫明煜道。慕容霆樂道:“這才對啦!我們既然做了兄弟,那麼

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今後可不許再客套啦,哦!從現在起,我叫你皇甫引煜,你就叫我

霆弟好了。”

皇甫明煜見他不脫稚氣,只好含笑點頭。

兄弟兩人又談了一會,慕容霆才回房安寢。

第二天到了東關,三個商賈已至地頭,別過兩人不提。

皇甫明煜他們二人來到一座酒摟.坐下之後,略一打量,只見一般客人,正在喝酒猜拳,

高聲談笑,整個酒樓上,都是亂哄哄地一片。惟有離自己不遠的一張台上,坐著一個服飾華

麗少年,卻生得柳眉鳳目,粉臉桃腮,看上去像個紈絝公子,但居然腰間也橫著一支長劍,

粉紅色的劍穗,鮮豔奪目。

那少年自從皇甫明煜上樓之後,一雙水汪汪的俏眼,兀自打量個不休。只見他桃腮含春,

梨渦微暈,淺淺地向自己一笑,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如果是個娘們,倒真是這般可愛。

皇甫明煜被他這一瞧一笑,不由身上一熱,趕緊轉過頭去,心想:“這情形豈不是和霆

弟初次相遇時,有點相同嗎?只不過霆弟如玉露明珠,霽月光華,這少年雖然也如玉樹臨風,

但終嫌微帶媚態,脂粉氣息太重,卻象個女孩子兒家。”

他想得怔怔出神,卻聽慕容霆耳邊說道:“明煜哥哥,你在想什麼呀?”接著又道:

“今天我們在這裡打尖罷,方才聽大家亂哄哄地說,好像明天要掘什麼寶呢!我們瞧個熱鬧

可好?”

皇甫明煜和這位霆弟弟幾天相處,知道他不脫小孩子脾氣,有熱鬧瞧,那裡肯走?便道:

“既然賢弟想瞧瞧熱鬧,我們趕路也不在乎這一天半日,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愚兄方才倒

並未注意。”

慕容霆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沒聽清楚哩,要不問問小二!”

正好店夥計送來酒菜,慕容霆哪裡還忍得住,忙叫道:“喂,夥計,方才大家都在談論

掘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店夥彎著腰笑道:“敢情兩位少爺是過路,明天可熱鬧啦!不少人還專程來瞧掘寶……”

慕容霆急道:“誰要你說這般沒邊的話?你把掘寶這回事說清楚就是了。”

店夥計嘎嘎連聲道:“小的是要講掘寶這擋事了,這話,說起來可長啦!離開小鎮三里

的地方,叫做鄧家池,莊上為首的一家,叫做金刀鄧凌雲鄧老莊主,當年在北京城裡開設一

家鏢局,江湖上只要提起金刀鄧老鏢頭,哪個不知,誰人不曉!他老人家十年前金盆洗手,

封刀歸隱,現今他老人家可七十多啦,江湖上稍有名頭的人,只要路過這裡,都要到鄧家池

去拜訪他老人家。

說起鄧家池這個名稱,因為莊後山下,有個小潭,面積雖大,卻是深不見底,即使逢到

大旱年,附近江水都乾涸了,這潭水卻不多不少,依然如故,所以這莊子就叫做鄧家池了。

這是一年前的話了,莊上的人,時常在半夜過後,發現有一道光芒,從潭裡衝起,時隱時現,

大家一傳十,十傳百,都說潭中有了妖精,也有的人說是龍王爺顯聖,可是最近幾個月,只

要一到半夜,這道青中帶紫的光芒,就越來越盛,大家站在遠處,都可看得一清二楚,一直

到要到黎明前才隱去。鄧老莊主也親自查看了幾次,他老人家說什麼這叫做劍氣,又說什麼

‘神物利器,即將出世!’他老人家還請了幾個識天文地理的先生再三推算,才揀定日子,

要在明日中午,挖潭掘寶。”

店夥說到這裡,鄰桌已在高叫夥計,他連忙應道過去。

慕容霆笑道:“這倒有趣,我們決定等明天瞧瞧掘寶再走。”

說著回過頭去,卻見鄰桌一個少年,緊向他們兩人直瞧,看他風流嬌豔的樣子,心中生

氣,就催著明煜哥哥趕快用飯。出了酒樓,兩人在鎮上找到一家客店,安頓下來。下午住店

的人越來越多了,聲音嘈雜,兩人晚飯之後,就各自人房安歇。

皇甫明煜上床之後,思潮起伏,輾轉反側,未能入睡,一聽已交二更時分,方覺朦朧之

際,彷彿窗前屋瓦,似有細碎之聲,他也不以為意。猛聽一聲嬌叱、,由近而遠。不由心中

起疑,連翻身起來,打開窗戶一看。

星月交輝,人聲靜寂,連半點聲響也沒有,正在懷疑自己聽錯,陡覺微風撲面,一條黑

影從窗中竄入。

皇甫明煜機警地往後退出一步,定睛看時,原來卻是慕容霆。見他一手提著寶劍,氣鼓

鼓地站著,他看到明煜哥哥怔在一旁,默然一笑,收了長劍,恨恨的道:“這賊子可惡極

啦!”

皇甫明煜訝道:“震弟,你半夜三更的又和誰生氣,這賊子是誰?”

慕容霆白了他一眼,道:“是誰!我要是看清楚了,放過他才怪呢?”接著又道:“方才,

小弟朦朧中聽到屋頂上似有夜行人經過,仔細一聽,又好像在你窗口前停了下來,我心中一

急……隨手抄起寶劍,跟了出來,果然有個不開眼的賊子,鬼鬼崇崇的向裡張望,似乎不安

好心。可是這個賊子,機伶得緊,一看到我,拔腳就跑,我氣他不過,追了一陣,無奈這廝

地理極熟,向個轉彎,就沒了蹤跡。我怕你著了人家道兒,才回身轉兒來,不料一看你窗戶

果然大開,以為出了事情,就趕緊從窗口跳了進來。”

他笑了笑又問道:“你睡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起來,打開窗戶?可把人嚇壞了!”

皇甫明煜見他這樣關心自己,心中一陣感激,突然握著慕容霆的雙手,笑道:“霆弟,

你這樣關心愚兄,真是太感激了。”

那知他一握到霆弟弟的雙手,只覺十指纖細,又滑又膩,軟綿綿地柔若無骨。

霆弟弟卻玉面通紅,似乎不勝嬌羞,雙手一縮,低聲道:“明煜哥,時光不早了,你也

可以休息啦!”

說著,身軀微扭,像一縷輕煙似的飛出窗外。

第二天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漱洗之後,吃過早點。慕容霆已等得不耐,催著上馬,

急於前往鄧家池,兩人出了客店,一路上行人絡繹,都是往鄧家池去的。

三五里路,何消片刻便到了一個莊院。循著一條用青石板鋪成的大路,繞過莊去,又向

前行了半里光景,到來一座小山腳下,這時人頭擁擠,圍著一潭清水,那正是有名的鄧家池。

兩人一齊下馬,慕容霆道:“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到那峭壁上面去罷!”

說畢牽了馬就走,皇甫明煜跟著爬上山坡,把馬系在一株老松之下,走近峭壁崖下,居

然也有少人先已坐在那裡了。兩人一看地勢,居高臨下,面對小潭,正是最好不過,就找了

一塊大石,正要坐下。

皇甫明煜一瞥眼,卻見昨天在酒樓上遇見的那個少年,正站在離自己不遠之處,滿臉春

風的向自己含笑點頭。

皇甫明煜心想人家向自己招呼,那好不理,也趕緊頷首答禮,卻聽慕容霆叫道:“明煜

哥哥,你怎地不坐下來?”

皇甫明煜含笑坐下,縱目一瞧,這時潭邊上的掘寶工作,已人了緊張階段。原來小潭的

三面,早巳架起了一十部水車,轆轤之聲,不絕於耳。水車,像一條條的長龍,不斷地把潭

水輛出潭外,在小潭邊上,臨時掘了一道水溝,水就蜿蜒的流向山下。小山下面,蓋了一座

蘆柵,一個白髮白鬚,滿臉通紅的老者,巍然踞坐,遠遠望去,極為威武,想來就是名震江

湖的金刀鄧凌雲了。

在他身邊,侍立著兩個少年,一個穿衣的少女,和一個莊丁模樣的人。潭中的水位,逐

漸下降,這時已接近潭底,不少銀鱗閃閃的鮮魚,在泥漿似的水中,潑刺跳躍。潭底下還在

汨汨冒出幾股水源,水車不停地把流出來的泉水,抽出潭外。

二三十個赤膊的莊稼大漢,手持鐵鍬鋤頭,正在潭底掏挖浮泥。時間逐漸地過去,看看

已晌午,潭外邊挖起來的浮泥,已經堆積得像座小丘,水車、鍬鋤、還在不停地式作。侍立

在潭邊的兩個青年,不時地臨潭探看,指揮著挖掘的工人。潭底的浮泥,敢情已漸漸挖盡.

鐵鍬不時地碰到石塊,濺出水花。又過一會兒,潭底露出二塊兩三丈見方的大石震驚,泉水

正從這石塊的四邊冒出。幾個工人交頭接耳的談了一會兒,有一個爬上來向少年請示,少年

似乎不能決定,又向鄧凌雲低低的報告。

鄧凌雲霍地站起身來,踱向潭邊,向下看了一回,用手指指點點的說了幾句,潭下面幾

十個工人,轟然應了一聲。

工人們手持鐵鍬助頭,一齊圍著那塊巨石,發出“嗨啊!”“嗨啊!”的聲音。那塊巨石,

何止千斤?十幾個人只能稍稍地把它移動,要想搬開,談何容易。旁邊站著的十幾個挖泥工

人,這時又奔了過去,七手八腳的忙了半天,終自把巨石移開。圍在潭邊的觀眾,幾千百隻

眼睛,都集中注視潭心,巨石移開之後,潭中間又露出一個一丈方圓的小潭,一股清泉,從

小潭中向四面溢出。

鄧家池鄧老莊主,看著這個情形,濃眉微皺,他身邊站著約摸二十來歲的青年,向他說

了幾句,這青年回身脫去身上長衣,裡面原來早已穿好了魚皮水靠,一面指揮著幾個莊丁,

扛過預備著的一大盤粗索,看樣子這青年要親自下潭去了。果然青年走近潭邊,雙足一點,

身子憑空直向潭底落下。從岸上下去,少說也有三五丈深淺,那青年飄然下降,這份輕功著

實不凡,四周看熱鬧的,早巳喝彩聲暴起。

岸上的莊丁,這裡把大盤粗索,向潭底拋下,青年輕舒猿臂,一手抄住,遞給站在身邊

的挖泥工人,低低的說了幾句,幾個工人,依言把粗索慢慢地放下潭心,偌大的一盤粗索堪

堪放完。青年雙足微縱,兩手一分,頭下腳上,“刺”鑽入水中。潭心起了一暈水紋,但一

點水花也沒有濺起,看上去這青年水上功夫,確實漂亮!四面又響起了暴雷也似的彩聲,幾

個雙手緊持粗索的工人,自少莊主下潭之後,目注水中,神情極為緊張。過了好一會,那青

年還不見上來。

皇甫明煜不由替他擔心,自言自語的道:“咦!怎麼還不見他上來呢?”

慕容霆嗤的笑道:“你看,潭心不是冒起了許多水泡,他正在找尋寶物,也許快上來

了。”

皇甫明煜依言一看,果然潭心平靜的水面,一路冒起不少水泡。這樣又過了一會,水面

上微微的泛起水紋,一條人影,逐漸冒出水面,那不是青年是誰?他一手援著粗索,揉身疾

上,另一手,緊握著一支三尺長的東西,四面齊口同聲的驚呼!

“嘎!果然是支寶劍。”

青年剛出水面,人已有點不支,一個莊丁,連忙上前把他扶住,只見他臉色慘白,搖搖

欲倒,敢情是潭心太過寒冷,不耐久呆。

皇甫明煜緊張了半天,見他果然從潭心取出寶劍,也不禁一聲歡呼,回頭嚮慕容霆笑道:

“那口寶劍,想是神物!”

他非常興奮地用手向前一指,又不自覺地回手一招。

他四年來苦練“龍吟乾坤”不知有何用處?這時心中興奮,不經意的一招,卻正暗合了

招式。

只聽“嗆啷啷”一聲龍吟,那寶劍在青年手上微微一震,脫疑而出,從潭底起一道青中

透紫的長虹,在空中略一停頓,斜刺裡直向皇甫明煜手邊激射而來。變起倉猝,皇甫明煜不

知就裡,直嚇得一聲驚呼,慌忙一手拉著霆弟弟向後疾退。說也奇怪,那道青紫光華,竟似

通了靈似的,跟著皇甫明煜的手低飛,顯然來勢已緩。

慕容霆料不到有這般奇事,他被明煜哥哥一拉之勢,倏的站起,但業已看清這道青紫光

華,是柄長劍,口中喊道:“明煜哥哥,這光華的是柄寶劍,我們把它收了。”

他覷定劍柄,使出空手白刃的功夫,皓腕輕舒,一把捉住,光華斂處,手上多了一柄長

劍。仔細一瞧,這劍長約三尺開外,劍體通黑,光亮如漆,非金非玉,觸手異常溫潤,隱隱

的刻著一個龍頭,栩栩如生,劍身青紫鱗紋,閃閃生光,劍尖則更是紫芒吞吐,像是一條青

紫色的小蛇,耀人眼目,不田喜道:“明煜哥哥,這真是一口古代神物呢!”

卻說鄧老莊主一見神物出世,即投向一個少年手上,不由縱目一望,只見崖上站著三個

少年,看年齡和自己孫兒不相上下,卻生得俊秀出群,氣宇不凡,不由連連點頭,暗歎神物

識主,連忙吩咐身邊站著的少年,快把崖下三位小俠請來一談。

皇甫明煜從慕容霆手中接過寶劍略一審視,深覺喜愛,但這是人家掘出之物,自應送還

與人,當下忙嚮慕容慶祥道:“霆弟,我們下去,把劍送還鄧老莊主。”

慕容慶祥還沒開口,突聞身邊一聲清脆的冷笑聲:“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金刀老

兒,那配使用這等寶劍?”

皇甫明煜抬頭一看,說話的正是方才和自己招呼的那個少年,一雙俏眼,正緊瞧著自己。

慕容霆這時也接口道:“寶劍是自己飛來的,又不是我們巧取豪奪,明煜哥哥——你血

仇待報,你有了這等神物利器,他日仗劍江湖,正好快意恩仇,還他作甚?”

皇甫明煜一聽,這倒好!你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要把寶劍留下,這怎麼說得過去?而且人家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是不是肯拱手讓人呢?

這時忽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直向自己走來,一面拱手道:“三位兄請了,小弟鄧玉

甫,奉家祖之命,前來恭迓俠駕,請到寒莊一敘。”

皇甫明煜聞言,知他把酒樓上的少年,也當作自己一路,但這時不好分說,連忙也拱手

笑道:“鄧兄好說,在下兄弟,方才收得寶劍,正想送還老莊主,既承宏召,自當趨謁。”

身旁的少年,不等皇甫明煜說完,便搶著對鄧玉甫道:“在下諸葛晶瑩,久仰鄧氏三英

大名,今日真是幸會。”

鄧玉甫連說“不敢”!

當下皇甫明煜,慕容慶祥牽過馬匹,和諸葛晶瑩、鄧玉甫一齊走下山坡,鄧玉甫吩咐莊

丁接過兩人馬匹。

鄧凌雲已在棚下等了多時,一見三人行近,連忙起身迎出,鄧玉甫吩咐莊丁接過兩人馬

匹。

皇甫明煜一看鄧老莊王雖然白髮白鬚,卻生得方面大耳,滿臉通紅,精神飽滿,身材高

大,兩眼開闔之間神氣充足,對人和藹可新。

他身後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和一個紅衣少女,那青年正是剛才下潭取劍回來,這

時已換了長袍,大家相見之後,才知那取劍的青年名叫玉誠,紅衣少女叫玉萱。

鄧凌雲老莊主也仔細打聽了三人一陣,呵呵笑道:“三位小夥,人間祥麟,今日一見,

足慰平生。”

皇甫明煜忙道:“老莊主威名遠播,在下兄弟,心儀已久,方才在下收得寶劍,正想向

老莊主呈獻,不料先蒙宏召,實感榮幸。”說著雙手將寶劍捧上。

鄧凌雲含笑接過一瞧,連說好劍,一面回頭笑道:“你們兄妹三人,也見識見識這古代

的神物。”

說著把劍遞給鄧玉誠等兄妹三人傳觀了一陣,鄧玉誠連同一個黑黝黝的劍匣,一齊呈上。

老莊主還劍入鞘,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再番緊盯著皇甫明煜細細打量。只見眼前這位

少年,臉若冠玉,唇若塗朱,劍眉帶煞,星目放光,英風俠骨,氣宇軒昂,和自己的孫兒好

比一個是天上鳳凰,一個不過是地下的錦雞而已。

他看得暗自點頭,不由笑容滿臉地向皇甫明煜道:“老朽自退出江湖,隱跡此地,十有

餘年,從去歲起,這潭上劍氣沖霄,應在神物出世,如不先期設法挖掘,如被邪魔外道得去,

不但助長兇焰,再增殺孽,這就是老朽挖掘寶劍的原意,自古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所

以寶物各有其主,不能妄自幹求,老朽豈敢貪天之功,據為私有?幸好之龍吟寶劍才一出世

便自擇其主,投向小俠手上,冥冥中似有天意,老朽浪跡江湖,閱人不少,像少俠這樣光風

霄月,英姿不群,不愧為此劍主人,老朽敬以奉贈,還請萬勿推辭。”

皇甫明煜聞言一愕,還想推辭。

鄧凌雲臉色一整又道:“小俠如再推辭,便是不屑與老朽論交,況神物識主,老朽只不

過仰體天意,轉個手罷了!”

這時諸葛晶瑩也在旁笑道:“老莊主說得有理,皇甫兄不必太謙。”

皇甫明煜不好再辭,只得雙手接過寶劍,猛聽人叢中大喝一聲“且慢!”

嗖的竄出一條人影,落到面前,拱手道:“這位兄台,蒙老莊主慨然以劍相贈,想是劍

術高手,在下百里溪宣超凡,想領教兄台幾招絕學,還請不吝賜教。”

皇甫明煜一看來人,卻是個二十四五的青年,滿臉憤憤不平之色,指名要和自己比劍,

不由地臉上一紅,正想回答。

慕容霆聽來人自報姓名,心中一愣,暗想:“這姓宣的不知和隱居百里溪烏石山的黑煞

怪掌宣超雷有何關係?”

一面又怕明煜哥哥一個回答不好,未出江湖,先結強敵,連忙身形一閃,搶在皇甫明煜

前面,向宣超凡抱拳笑道:“兄台既然不吝賜教,還是先由在下奉陪如何?”

宣超凡瞧了慕容霆一眼,冷冷地道:“你們三位,就是併肩子上,在下自問也一可應

付。”

諸葛晶瑩冷笑一聲,並不回答。

慕容霆一按劍柄,嗆啷一聲,長劍出匣,笑指宣超凡道:“兄台話莫說滿,且看看在下

一人,能否接得下來!”

接著口中叫了聲“請!自己依然含笑而立。”

宣超凡見他並不拉開門戶,輕盈地笑視著自己,分明有意輕視,不由怒氣難遏:“吠,

你敢小覷於我,莫怪我劍下無情。”

音落劍到,劍芒疾卷,一朵劍花,點嚮慕容霆“心坎”穴。

慕容霆原先因對方身後人物,極為難惹,不願開釁,只想大家點到為止,那料他目空一

切,態度狂傲,已是心中有氣,一看挺劍急進,急忙舉劍相迎。哪知才一接觸,青光一閃,

對方青銅劍突然變點為削,改奔自己左肩“巨骨”穴。

慕容霆見他出手二劍,勁沉招險,專指要穴,不由輕哼一聲,身形微轉,避招進招,手

領劍訣,使出崑崙派“雲靈劍法”。玉臂輕揮,白虹帶起銳利風聲,疾吐急刺,劍氣如絲,

攻勢凌厲。

宣超凡心中一驚,深覺對方年紀雖輕“雲靈劍法”卻是純熟無比,驀然探劍一點,身形

騰起,也就展開天下聞名的“猿公劍法”。剎那間一道青光,如星丸跳躍,倏然來去,那種

奇突的起落,變幻莫測,教人無可捉摸!原來“猿公劍法”講究的似跌而騰,一路跳蕩騰越,

俟機搏擊,的確是招數厲害。

下午的陽光,照耀在這兩道劍光之上,呈現出繽紛奪目的奇景,卻似萬道銀蛇,漫天撩

閃。一班來看掘寶的人,這時都紛紛圍聚攏來,爭著看這場龍爭虎鬥的劍術比賽,霎時顯得

十分熱鬧。場中諸人,除了皇甫明煜不諳武功之外,像諸葛晶瑩、鄧凌雲和鄧氏三英,均是

行家,對江湖上極負盛名的衡山派“猿公劍法”和崑崙派“雲靈劍法”,都聞名已久,故此

兩人一施展開來之後,大家都屏息凝神,全神貫注。

卻說慕容霆一面展開劍法,一面細看對方劍壇,不由心中納罕,暗想:“咦!這姓宣的

明明自稱百里溪宣超凡,那麼應該使‘黑煞劍法’才對,怎地反使出衡山派的獨門絕技‘猿

公劍法’呢?”

他銀牙暗咬,此刻已用上全身功夫。怎奈對方的“猿公劍法”的確非同小可,忽前忽後,

進跑無定,一柄普通的青鋼劍,居然發揮的淋漓盡致。自己的“雲靈劍法”雖稱玄門絕學,

威力極大,一時竟討不到半點便宜,看看已鬥了將近百招左右,兩個人炫奇爭勝各不想讓。

只見森森劍氣,漫天光影,一白一青,兩團光圈,各裹著一條快若流星的身形,此起彼落,

倏分乍合,不時到難分得清誰是慕容霆?誰是宣超凡。

慕容霆和宣超凡足足拼鬥了一個多時辰。已近申本之交,深秋的陽光,雖然並不十分灼

熱,但兩人都已汗水涔涔,沁出額間。

慕容霆強自提住真氣,自知內力消耗過甚,不能久持,心中暗自著急,他最擔心的是自

己如果不敵,明煜哥哥不會武功,豈不要當場出醜?他細長的眉毛,緊鎖在一起,一時又想

不出辦法來!

猛聽宣超凡引吭長嘯,聲音清越異常,宛如深山猿嘯,跟著嘯聲,劍尖輕點,身形暴起,

目光鷙射,如鷹隼下搏,劍光像閃電又凌空擊來。

慕容霆明知自己功力,稍遜對方,且凌空搏擊,乃“猿公劍法”的特長,自己已屈居下

風情勢危急,他奮起真力,使出“滿天星斗”,吐劍向上硬架。

那知宣超凡等兩劍一碰,他借力再次下擊,劍化“化雨繽紛”只見漫天劍影,嚮慕容霆

當頭罩下。忽聽一聲清脆的冷笑,聲方人耳,宣超凡猛覺右肩“肩井”穴,右腕“曲池”穴,

微微一麻,霎那間一條右臂,綿軟無力,手中青鋼劍,那裡還掌握得住?嗆啷下墜。

他心中明白,這是著了人家道兒,正想騰身躍出圈外,慕容霆早巳乘隙進招,劍花有若

流星,一下刺中對方左胸“將台穴”。

宣超凡一聲厲叫,血流如注,他右手緊按胸口,目中要噴出火來,喝道:“我認栽,你

們報上萬兒來。”

慕容霆因自己迭遇險招,對方分明已勝券在握,哪知突然招式滯緩,被自己刺中一劍,

終究贏得僥倖,這時怔怔地站在一場中,還沒開口。

宣超凡自知受傷不輕,不能耽擱,便厲聲喝道:“小爺中了暗算,豈是技不如人?三個

小狗,不用嘴強,咱們後會有期。”說著騰身躍起,一連幾縱,飛馳而去。

慕容霆抹了抹汗珠,嫣然笑道:“這廝劍法,果然犀利,小弟能夠贏他,真是僥倖得

很!”

這時鄧凌雲帶著鄧氏三英和諸葛晶瑩也都圍了過來。

諸葛晶瑩笑嚮慕容霆道:“慕容兄的‘雲靈劍法’,精妙絕倫,今天使小弟得開眼界

了。”

慕容霆臉上一紅,忙道:“小弟僥倖獲勝,兄台這一過獎,反使小弟汗顏無地。”

鄧凌雲迎著說道:“三位小俠,遠來非易,老朽想邀請俠駕,至寒至莊稍作盤桓,俾得

略盡地主之宜。”

皇甫明煜連忙欠身答道:“萍水相蓬,蒙老莊主厚賜奇珍,受之殊感慚愧,雲天高誼,

實深銘感,只因在下身有要事,須兼程趕往,不克耽擱,老莊主宏邀,只好留待日後專程叩

謁了。”

鄧凌雲聞言笑道:“小俠既然身有要事,老朽自不便強留,此時天色已晚,且到寒舍屈

留一宵,明日起程,也自不遲。”

一面回頭吩咐玉甫,替三人到客棧中把行李搬來。

大家邊談邊走,何消片刻,便到了莊上,鄧凌雲吩咐玉誠先引著客人到書房奉茶。過了

一會,凌老莊主換過衣服,便親自出來招呼,莊丁排上酒席。鄧凌雲讓大家入席,酒到半酣,

老莊主嚮慕容霆舉杯笑道:“慕容小俠的‘雲靈劍法’,竟是崑崙嫡傳,不知小俠和拿雲手

慕容慶祥慕容大俠是何稱呼?”

慕容霆聞言,臉色微紅,欠身道:“老莊主所說,正是家叔。”

鄧凌雲聞言呵呵笑道:“崑崙四老,威名遠播,慕容小俠家學淵源,果然不同凡響。”

接著又道:“其實宣超凡年紀輕輕,武功也頗不錯,三位小俠,今日無意中開罪了他,他身

後有兩位難惹人物,實是易對付,今後如果碰上,還須留意才好!”

慕容霆問道:“老莊主提起此人,想必知他來歷?”

鄧凌雲捋須笑道:“老朽聽說百里溪烏石山的黑煞怪掌宣超雷,晚年有一獨生子,從小

就拜在衡山的神猿劍客袁仙壽門下,今日那宣超凡自稱百里溪,又使得一手‘猿公劍法’,

定是此子。那宣超雷為人,還算正派,只是一生行事,全憑個人好惡,所以黑白兩道,均甚

少交往,老朽昔年,曾有一面之緣,就是宣超凡,看上去也只是驕縱一點,不算太惡呢!”

鄧凌雲和三人談得極為高興,回頭對玉誠玉甫道:“這三位少俠,氣宇稟賦,均是武林

奇材,名門正派,你們年輕人,要多親近才好。”

皇甫明煜忙道:“兩位鄧兄,在老莊主陶冶之下,那會錯得?方才鄧兄弟下潭取劍,那

種身手,已使在下欽佩不已!”

鄧玉誠連連遜謝,道:“兄弟這點微末之技,真是獻醜,明煜兄不要見笑才好。”

翌日,皇甫明煜等三人和鄧老莊主告辭。

玉誠兄弟,殷殷惜別,直送出三數里外,訂了後會,方始別過。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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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38:36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玉女度香津

三匹馬上路之後,皇甫明煜問起諸葛晶瑩行止。

只見他黯然神傷地道:“小弟有事須至四種一行,到了舒城,便要和兩位兄台分手,我們萍水相逢,總算有緣,如蒙不棄,小弟想高攀兩位,結個拜盟兄弟,不知兩位兄台尊意如何?”

皇甫明煜看他黛眉深鎖,楚楚可憐,心中也覺不捨依依。

他忙笑道:“諸葛兄說那裡話來!我們一見如故,情股意合,結個兄弟,今後江湖上,大家也有個照顧,小弟敢不遵命。”

慕容霆本來還有點不願,他看到明煜哥哥一口答應,也只好含笑點頭。

諸葛晶瑩一看兩人都表同意,不由喜上眉梢,暈紅著臉,先說出自己生辰,大家一算,皇甫明煜十七歲,做了哥哥,慕容霆和諸葛晶瑩,卻都是十六歲,但慕容霆比諸葛晶瑩大了兩個月,諸葛霆最小。

慕容霆喜得跳了起來,道:“嗨,我還是二哥呢!”

諸葛晶瑩也高興得笑了,笑得很甜,他立時改了稱呼,親熱的叫著“明煜哥哥”,“霆哥哥。”

三人趕了一天路,傍晚時分,已到達舒城,就找了一家客店打尖。可是除了皇甫明煜之外,他的兩個寶貝弟弟,都說不慣和人同睡,兩個人就佔了兩間。

皇甫明煜拗不過他們,只好搖搖頭也獨住一間。

皇甫明煜睡不久,朦朧中似乎有人輕輕輕的扣門,他不知是誰?

剔亮油燈,剛把房門打開。只見一個人影,像幽靈似的閃進房來,身法好快!

定睛一看,卻是諸葛晶瑩,只見他神色慌張,似乎不勝憂慮,皇甫明煜“晶弟弟……”還沒叫出口。

突覺一隻軟綿綿香噴噴的手掌,倏的堵住自己的嘴吧,另一隻手,撲的打滅了桌子的燈盞,房中立時變成一片漆黑,皇甫明煜心中狐疑,他不知晶弟弟鬧什麼鬼?

諸葛晶瑩湊近他耳邊,低聲的道:“明煜哥哥,快收拾行囊,快!我還要去通知霆哥哥呢。”

接著似乎聲音有點咽硬地道:“明煜哥哥,我們別後,日後你可不要把小弟忘了。”話才說完,人早閃出去了。

皇甫明煜不知就裡,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他相信一定發生了事故,也就依著晶弟弟的話,暗中摸索,才把行囊整好。

突覺一隻軟綿綿的玉手緊握著自己,耳邊響起霆弟弟的聲音:“明煜哥哥,我們快走!”

轉彎抹角,偷地走出客店的後門!

諸葛晶瑩已牽著馬匹,在路上等候,好似十分焦急,他等兩人上馬之後,幽幽的向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路上保重!”

接著又嚮慕容霆道:“霆哥哥,你和明煜哥哥趕緊上路,那老怪這時已將趕到,不如由小弟在半路上把他引開。”

慕容霆急道:“那老怪何等厲害?你不可輕敵。”

諸葛晶瑩道:“兩位兄長放心,小弟理會得。”

說著已策馬出去。

慕容霆叫了聲:“晶弟小心!”

便連皇甫明煜快走,兩人放開韁繩,一陣急奔,約摸走了四五里路。皇甫明煜忍不住嚮慕容霆問道:“霆弟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覺不睡,要連夜急奔!”

慕容霆道:“晶弟弟才回轉房中,聽到隔壁有兩個人在低聲講話,聽他們的口氣,其中一個是由百里溪黑煞怪掌宣超雷這個老怪物派出來的。因為他獨生子宣超凡,不但被小弟一劍刺傷‘將台’重穴,而且還被人打了兩支極厲害的飛針。據說如果沒有西崆峒派的‘吸星球’和‘易筋丹’不能全愈,此物那裡借得到?老怪舐犢清深,就遷怒到我們身上,要把我們立斃掌下,以雪胸中之憤,這才派人跟蹤下來。聽說老怪今晚便可趕來,我們只要到了昭陽湖,就不再怕他了。喲!你這匹馬跑得太慢了。”

皇甫明煜聞言,知道事態嚴重,加上兩鞭,那馬雖非良駒,但一負痛,也昂首長嘶,潑刺刺地向前急衝,但聽兩耳風聲呼呼,蹄聲得很,也奔得風馳電掣!

慕容霆的白馬,緊跟在後面,不徐不疾,首上銜,像這樣馬不停蹄的約摸跑了一兩個時辰,怕不有七八十里路程?

皇甫明煜早已汗流浹背,那匹馬也跑得汗出如雨,看看實在不能再跑了,就慢慢的停下馬來。

慕容霆等月亮從烏雲裡鑽出來的時候,向四外一瞧,連叫“糟糕!”原來方才心慌意亂,又是烏雲密佈的黑夜,皇甫明煜不辨方向,有路就跑,他們到昭陽湖,應該從舒城向南行走,這一慌張,就沿著大路向西直奔。當時慕容霆只關心明煜哥哥的安危,也沒去注意,這時發覺竟然已經到了飛來山腳下。

兩人休息了一陣,方要上馬,猛聽來路上一聲吆喝:“太陰教的小子,還不前來領死!”

聲若焦雷,震懾心神,一條高大的黑影,疾若電閃.飄落身前,來得好快!

慕容霆猛地跳了起來,攔在皇甫明煜身前,一手緊按劍柄,冷冷地道:“這位老人家,好大的火氣!難道我們兄弟兩人,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不成?”

皇甫明煜這時才看清來人是個六十開外的老者,身材高大,紫膛臉上,濃眉粗眼,怒衝衝的站著,聞言似乎大出意外,精光閃閃的打量著兩人,問道:“你們可是在鄧家池得劍的兩個娃娃?”

慕容霆點頭道:“劍倒是有一柄,但是人家送的,這樣說來.你老人家一大把年紀,氣呼呼的趕來,就是為了覬覦龍吟寶劍?”

慕容霆家學淵源,在劍法上下了不少苦功,這時看黑煞老怪的掌風將及劍身,他不慌不忙嬌軀斜轉,白虹慧劍向斜輕撩,一招“龍尾揮風”,很巧妙的把掌風卸去。

他人雖震退了兩步,但雙足一點,又倏然進招。在這同時,黑煞怪掌拍出的另一掌,卻有了重大的反應。只覺自己拍出去的掌風,和一股極大的勁力相撞,“蓬”的一聲,自己竟被震得上身直晃,那一股無形的勁力,還連綿不斷地向自己推來。

他不相信旁邊站著那個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由心中大驚,連忙各前微俯,穩住身子,方覺壓力,那前推的力量忽變為一股極大的吸力,把自己前俯的身子,猛地向前拉出去了兩步。

白虹慧劍乍飛,寒芒耀眼,慕容霆的長劍,已到了胸前,任你黑煞怕掌威震武林,也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凹胸吸腹,長袖一揮,向後倒縱出五尺來遠。他身形本已快到極點,那知慕容霆比他更快,劍花微挽,“嗤”的一聲,左邊袍袖,已被劍尖刺個大洞。

原來皇甫明煜一見霆弟弟出手,他知道這黑煞老怪武功非同小可,霆弟弟那裡是他對手?心中緊張,一雙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兩人。

猛見老怪雙掌一揚,一股凌厲無比的掌風,直向自己撞來,他“啊約”一聲,要想躲閃,那裡還來得及。不由心中慌張,但他右手,卻本能地向掌風擋去。

要知他四年苦練的“龍吟乾坤”,卻是玄門絕學之一,他雖無心發出,但對方也不過只用了二成力道,這一來,卻便宜了他,只聽“蓬”然巨響,皇甫明煜似乎被人推了一把,向後連退了三四步。正因為他踉踉後跌,心中越發慌亂,推出的右手,又很自然的向後一招,他想“龍吟乾坤”,原來卻是武功,竟有如此妙用!不由膽氣一壯,邁步上前,想助霆弟弟一臂之力,合力對付老怪。

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慕容霆一眼瞧見,明煜哥哥邁步上前,似乎也要出手,他那知老怪厲害?直嚇得一聲驚叫,要想去拉他,已是來不及了。只覺一股無比的剛猛勁力,直向自己撞來,趕緊連縱帶翻,順勢滾出,堪堪避過一掌。猛聽“蓬”的一聲大震,砂石紛飛,一條人影像箭一般彈出三丈開外。拍達一聲,摔倒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慕容霆只覺頂門上轟的直撞,淚珠奪眶而出,奮不顧身的嚮明煜哥哥撲去。

黑煞怪掌含憤出手,掌力千鈞,不料對面少年雙掌齊推,竟然發出一股綿軟堅韌的力量,把自己掌力擋了一擋。

黑煞怪掌嘿嘿連聲,勁貫雙掌,他把數十年浸淫的內功力量,悉數付之一擊。猛見石側樹上,閃起一大蓬銀絲,直向自己當頭罩到,來勢勁急,卻不帶絲毫風聲,想來就是“太陰針”之類的歹毒暗器。

他來不及傷人,肩頭微晃,人已打橫裡竄出去一丈來遠,雙足一點,如大鵬凌空般直向樹上撲去。那知身方縱起,又是一大蓬銀絲急射而來。好個黑煞老怪!臨危不亂,雙臂一振,人又拔起兩丈來高,大蓬銀針,從他腳下飛過。

黑煞怪掌口中喝聲:“太陰教的小子,你三番四次暗算老夫,今日叫你逃出掌去,也不算是黑煞怪掌了。”

雙掌凌空下劈,“咯嚓”巨響,那顆大樹,已齊叫折斷,枝葉紛飛。

一條黑影,從樹影中飛起,銀鈴般的聲音,甚為悅耳:“老狗!發什麼狂?黑煞怪掌真是徒有虛名,有膽的跟我來!”

黑影像幽靈似的飄出去十丈開外。

黑煞怪掌這時兇性大發,嘿的一聲,直追出去。

再說慕容霆撲到明煜哥哥身上,只見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口中流出一大灘黑血,人已昏死過去。不由急痛攻心,淚如雨下,連忙伸手摸他胸膛,心脈終算還在輕微的跳動。

慕容霆心中暗忖:“趕快送他到昭陽湖,看爸爸是否有救他之法?”

心念一動,雙手抄起明煜哥哥身體,一聲唿哨,白馬立時昂首奔來,慕容霆急不可待,縱身上馬,一連在馬頸上拍了幾下。

那白馬極為通性,知主人心急趕路,一聲低嘯,立即殿開四蹄,急馳奔去。

慕容霆策馬疾走,歸心如箭正在急奔之際,猛聽馬後異嘯連聲,劃空而來。這分明是黑煞老怪的聲音,慕容霆心神一緊,抖著韁繩,拼命急奔。

他們要從霍山到昭陽湖,走的都是崎嶇山路。

慕容霆的這匹玉獅子,本是良駒,這時見主人一連緊催,突然昂首長嘶,四蹄一登,舍了小路,竟向山上如飛奔去。陡巖峭壁,蒼松翠柏,一排排像流水般向後飛出,慕容霆緊抱著明煜哥哥,不敢稍動。

這老怪真是怒得發了狂!

“今天如果毀不了你們,老夫誓不為人。”

聲音傳人慕容霆的耳中,不由暗暗叫苦。

寶駒玉獅子,也盡了最大速度,他們一騎雙跨,橫越飛來山。

這時漸漸進入山腹之中,到處斷岸悄壁,如果稍一失足,怕不粉身粹骨!那知在急馳之中,馬兒突然停下步來,回頭低嘶。

慕容霆冷不防身子向前微衝,差點一個倒栽蔥,翻下馬去,他不知玉獅子為什麼突然停步?定睛一看,不由心膽俱碎。原來前面是一個千丈斷崖,下面黑沉沉深不見底,距離對面峰頭,怕不有二三十丈?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他低頭望著懷中的明煜哥呆,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他這一沉思之際,黑煞老怪已笑聲震天,如飛而來。他人還未到,一陣猛烈的掌風,已憑空捲來。

慕容霆一聲幽幽的長嘆,閉上眼睛。寶駒玉獅子面臨危崖,連嘶了兩聲,不見主人指示喧時覺得狂風陡起,疾捲過來,它唏聿聿一聲長嘶,猛地向橫裡衝出。

慕容霆只聽到一聲馬嘶,接著身上一震,人好似被砂石狂風沙卷離馬鞍,腳下輕飄飄的不著實地。

他心中明白,定是被黑煞老怪的掌風推下懸崖,暗叫:“這番我命休矣!”

他雙手緊緊地摟著皇甫明煜心想:“我和明煜哥哥一樣葬峰荒崖,強於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生在世上。”

“不!明煜哥哥身負兩家血深仇,尚未報仇雪恨,他……他……皇甫家的香菸……”

她想到這裡,一陣心跳耳熱,瞿然而驚。

她須要向死神掙扎,因為明煜哥哥的一條命,懸在自己手上。他的身子,正在直線下墜,越往下沉,速率越快!四面陰寒之氣,也越來越重。

她心頭清楚,張目四望,卻是黑沉沉的什麼也瞧不見。慕容霆猛覺身子在下墜中,彷彿有一團氣體,向上一託,下墜之勢,從迅速變成緩慢。

她心中奇怪,偷偷一瞧,黑暗中似乎已到了一個谷底,自己的身子,正在逐漸下降。

這真是奇蹟出現!從千仞斷崖摔了下來,應該越接近地面。

下墜之速越快,這緩緩地下來,實出常情!

慕容霆凝神注目,在搜索這奇蹟的根源所在。那谷底不是有一個人?白髮披肩,雙手向上微託,原來托住自己身體的一股無形氣團,但旬從那人手上發出。

慕容霆等到離地兩三丈光影,輕捷一躍,便到了崖底。她從幼練習上乘內功,黑夜也可見物,這時略一凝神靜氣,已看清楚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偉岸道人。

只見這道人白眉下垂,白鬚飄胸,白髮披肩,身穿銀色道袍,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瞧著慕容霆問道:“小姑娘,手中抱的是你何人?哦!還負了重傷,你怎的會從斷崖上失足下來?如果不是我真人湊巧撞上,你兩條小性命,可早就完啦!”

慕容霆聽這道人叫自己姑娘,不由臉上發熱,伸手一摸,原來頭巾不知在何時掉了,一關發,早已披散開來。心中暗想:“看這道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測,當今武林中的高人,也時常聽爸爸說起,可沒有這個模樣的人啊!”

她福至心靈,突地跪下,說道:“弟子慕容瑤婷,這是我哥哥明煜,晚輩路遇仇人,身負重傷,弟子抱著他一路逃奔,又被仇人趕上,一掌推下斷岸,自分必死,幸蒙老前輩救援,倖免粉身碎骨,恩同再造,只是我哥哥,傷重垂危,命在旦夕,還望老前輩慈悲為懷,救我哥哥一命。”

說罷淚如雨下,連連叩頭。(慕容霆)從此改名慕容瑤婷了。

那個自稱真人的老道人,臉上微露難色,說道:“小姑娘,你且隨我來!”

說著回身便走。慕容瑤婷抱起皇甫明煜,跟著老道向崖底一個山谷中走去。

不多一會兒,到了峽谷盡頭,卻是一堵天聳天峭壁,兩旁是密壓壓的古木,山勢險峻,並無法路。

老道人回過身來,嚮慕容瑤婷道:“你抱住他,不可鬆手。”

說著伸手握著慕容瑤婷的手臂,喝道“起!”慕容瑤婷只覺身子向上直起,大約到了七八丈高低,略為停頓,又向前平飛了一丈來遠,身子一沉,已腳踏實地。

向四周一瞧,原來在峭壁中間,現出兩丈方圓一個石洞。洞前一丈來寬的餘地,正是自己立身之處。

老道人引著她走進洞口,黑黝黝的轉了兩個彎,只覺眼前一亮,已走到一間石室,裡面約有三四丈深,口狹內寬,似是天然,又稍加人工修整。

洞內正放著一個白玉琢成的石墩,想是老道人打坐之處。

墩前放著一張白玉案,案頭上除了一隻古銅香爐之外,還放著一個紫色圓球,下面是檀木做的託底。

石室四壁,好像是花崗石的,極為光滑,靠近石墩的壁上,掛著一支三尺來長,白玉洞簫,通體晶瑩,閃閃發光。

這室中一目瞭然,除了一墩、一案、一爐、一球、一簫之外,更無別物,卻纖不染,整潔如洗。

石頂上掛著一顆鵝卵大的珠子,正閃閃發著乳白色的光芒,使整個石室,如同白晝。

老道人吩咐慕容瑤婷,把皇甫明煜在白玉案上,他諦視有頃,徐徐地搖頭道:“他中的是黑煞怪掌,內腑創傷,極為嚴重,所幸心脈未絕,服下我獨門的‘天生護心丹’也只能護在他心脈,在三天之內不起變化,卻無法療他的臟腑重傷。”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瓶,傾出一粒綠豆大小的紅色丸藥,遞給慕容瑤婷道:“你嚼爛之後,用本身直氣,度人他口中。”

慕容瑤婷聽老道人說他明煜哥內腑重創,無藥可救,早已哇的哭了出來,沒休沒止。

老道人長眉一皺,面含慍色的道:“叫你先把藥喂下去,聽到了沒有?讓我真人想想救他之法,光哭有什麼用?”

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鑽進了慕容瑤婷的耳朵,她不敢再哭,噙著淚接過藥丸,這時她顧不了男女有別,依言把丸藥納入口中,嚼了一陣,只覺奇香撲鼻,她連忙拔開明煜緊閉的牙關,用舌尖輕輕地哺了過去,再用一口真氣,度入他腹中。

雖然她明煜哥哥沒有知覺,也羞得滿臉紅暈。

老道人捋須沉吟了一會,突然抬起頭來,精光閃閃的眼睛.注視著慕容瑤婷道:“小姑娘,你哥哥傷勢,只有一個人能夠救他,我指示你一條路徑,你可前去求他,不過見面之後,不可提起是我指引,你須千萬記住。”

慕容瑤婷點了點頭,只見老道人繼續說道:“其實這人十分正派,這是四十年前的事,那時本真人不問邪正,江湖道上,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那天,我們兩人在飛龍山上相遇,他勸我少開殺戒,一言不合,動起手來,當時我們相賭,誰輸了,誰就不準離開飛龍山……”

慕容瑤婷插口問道:“老前輩,大概你輸了,所以一直沒有離開這裡?”

老道人聞言,雙目精光陡露,道:“我真人豈會輸給了他!”接著又自笑道:“我面壁四十年,這好勝之心,竟然還未去掉。”

慕容瑤婷道:“老前輩,後來呢?你講下去呀?”

老道人又道:“我們兩人,空手打了三天,誰也贏不了誰,第四天,我們改用兵刃,可是他的‘雲靈劍法’因為……”

“雲靈劍法”慕容瑤婷驚呼起來。

老道人望了她一眼,繼續道:“因為他的‘雲靈劍法’雖然精深,終因後部最精微的劍法,已經失傳,威力不能發揮,被我一笛打下了他的道髻,那知我也因一時大意,同時被他刺穿了袍袖,這一仗我們還平手。於是我們兩個人,都須遵守諾言,不準出這飛龍山一步。當時我們就分頭找石洞,打算靜修默練,第二次再比,我就找到這裡,他也在飛龍峰峭壁之下,找到了一個洞府。

三年之後,他來找我,說他已深愛此山,不願出去,對所約此鬥,願意認輸,我逼他非動手不可,他長笑一聲,沖霄直上,隨身而起的罡風,居然向四邊推開,使我道袍,飄飄欲飛。這一手,我已明明輸給了他,三年不見,功力那會猛進到這個地步?除非他另有奇遇,經這一來,我也就決定遵守諾言,不履塵世。”

慕容瑤婷問道:“那個使‘雲靈劍法’的到底是誰呢?”

老道人笑道:“他叫飛龍老人?”

我們崑崙派前輩之中,可沒有這個人啊?他怎的也使用“雲靈劍法”呢?

慕容瑤婷心中實在想不透。

老道人望著她又道:“我真人在這紫簫峽,這紫簫峽是我自己起的名字,一住四十年,今後的歲月,也永遠要在這裡度過了。

我真人生平沒有弟子門人,你的大膽機警,刁蠻嬌憨,深合我真人胃口,你如願意拜在我真人門下。可等你哥哥傷愈之後,來我峽中,住上三個月,我把幾曲簫招,傳授給你,也可使得我邛崍派絕技,不致埋沒無聞。你如果不願意,我真人也不勉強。”

慕容瑤婷聽他口口聲聲自稱真人,又說什麼邛崍派絕學,她瞧了瞧壁上掛著琥珀玉簫,猛然想起她爺爺曾經說過的一個極厲害魔頭,論起他輩份,應該和自己師祖同輩,怕不有一百歲開外?

不由略一沉思,一雙秀目,睜得大大的望著老道人,脫口問道:“老前輩可是邛崍派紫簫真人嗎?如果是你老人家,那麼輩份太高了,我那裡配做你的弟子啊?”

老道人呵呵大笑道:“你小小年紀,居然說得出我真人名號?”他手捋白鬚,繼續說道:“傻孩子,你拜我為師又不和誰去論輩份,照這樣說,你是願意了?”

慕容瑤婷耽心明煊哥哥傷勢,如果自己不答應拜他為師,他不肯說出飛龍老人隱居之所,豈非把事情弄僵?況且紫簫人的威名,當年連自己師祖都要讓他三分,他的絕世武學,自可想到,這種曠世機緣,也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轉念頭一轉,噗的向真人跪下,口中叫道:“師傅,弟子慕容瑤婷給你老人家叩頭!”

說著,恭恭敬敬地叩了八個響頭。

真人白眉軒動,甚為高興,一手拉著慕容瑤婷笑道:“你這鬼精靈,你怕為師不肯告訴你飛龍老人住處,我那有這般小氣?”

慕容瑤婷在他懷裡依道:“弟子那有這種想法?這可是你老人家自己編出來的呀?”接著拿手指繞著他的白鬚道:“師傅,飛龍老人到底在那裡呢?我們要快去找他才好!”

真人道:“路倒不遠,只是太過危險一點。”

慕容瑤婷急道:“危險,我才不怕呢,師父,你老人家爽爽快快的說出來呀!”

紫簫真人點了點頭道:“從這裡出去,向右翻三個山頭,有一座插天高峰,就是飛龍山的主峰,就叫飛龍峰,峰下有一個大峭壁,平滑如鏡,壁立千仞,而且上豐下削,如會絕頂輕功,再用壁虎功,向下游到三四十丈左右,那峭壁中間,有一道橫的石蹬,寬不盈尺,走到盡,穿過一個山洞,便是飛龍老人潛修之所,據說他在那座洞府之中,得到了一爐前人遺留的‘靈寶丹’不但是起死回生的療傷聖藥,練武的人,得到了一粒,可抵得二三十年的功力,你要求到一粒,你哥哥才算得救,那就看你們的造化如何了。”

真人說到這裡,看著慕容瑤婷長眉微皺,又道:“以你目前的功力,一個人下去,恐怕還辦不到,如果再背上一個人,這大峭壁,如何下得去?即使你平日有此功力,一旦身臨其境,看到那樣險峻所在,也會膽戰心驚,容易失事!”

他捻鬚不語,沉吟了一會,自言自語道:“不過我紫簫真人門下,自應不怕難險,履險如夷,借這機會,考驗考驗你,增長點閱歷,也是好事。”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白玉匣子,隨手打開,裡面放著七寸來長銀光燦爛的一對匕首,道:“這對摘心聲匕,是為師昔年的暗器,斷金切玉,鋒利無比,你可帶在身邊,把你哥哥縛背上,到了峭壁,將匕首插人石壁,兩手上下更換,方能下去,本來為師也可隨你去,可這飛龍老頭和為師乃是對頭,為師去了反而不妥。”

說到這裡,不由想起自己終不脫名利之心,不由嘿嘿一笑,取出一索道:“這裡有一根天蠶索,你或許有用。”

慕容瑤婷何等聰明,早已猜出師傅是怕飛龍老人笑話於他,無形中輸了一招。慕容瑤婷揣摸雖然有幾分困難,但有摘量寶匕和天蠶索,諒也不敢有危險,便盈盈拜倒:

“多謝師傅指點,瑤婷這就去為哥哥求醫。”收好摘星寶匕,天蠶索,背起皇甫明煜,紫簫真人送至山口,瑤婷告別而去。

慕容瑤婷依紫蕭真人所言,翻過三個山頭,終於來到飛龍絕崔。果然壁上千仞,站在崖邊也有點頭暈,但為了醫治皇甫傷勢,只好鎮定心神,在崖上找到一棵古松,繫上天蠶索,把皇甫明煜負在背上,用天蠶絲索的一頭系在腰問。

慕容瑤婷雙手緊握摘寶匕,緩游下山壁,摘星寶匕果然鋒利無比,插入山石,輕快無比,約二個時辰,才慢慢遊至那崖壁石凳上。

慕容瑤婷站在石凳磴上,恭聲道:“晚輩慕容瑤婷,因師兄傷重,特來求治。”一連三遍,洞中竟寂靜無聲。

慕容瑤婷尋思,莫不是飛龍老人外出了麼?

背起皇甫明煜,進入洞中,洞口刻有“進我飛龍洞,人我崑崙門”十字大字,字人石三分,字筆園潤,顯非利器所刻,慕容瑤婷心中一驚,莫非金剛指所劃?

進入山洞,空無一物,壁上一顆龍眼大小寶珠,光華四射,可見裡面另有洞府。瑤婷走進山洞,卻在門口,放下皇甫明煜,盈盈下拜,口中呼道:

“晚輩慕容瑤婷,拜見前輩。”

原來迎面雲床上一個長眉老人,身穿玄色道裝,在雲床上打坐。

瑤婷跪了一會,見老人一無反應,想了一想,心中起疑,起身走近,只見老者垂眉閉目,臉容慈祥,卻一無表情,原來那老人已經仙去。

山洞裡一個死人,一個半死不活的傷者,瑤婷心中又驚駭,又擔心皇甫明煜的傷勢,不由纓纓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想這樣終非善策,皇甫哥哥傷勢沉重,不能再加勞頓,還是自己速速回轉紫簫峽。請師父來,或許皇甫哥哥還有救。轉身出洞。

這時皇甫明煜悠悠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山洞內,轉頭望見一白眉道人,在雲床打坐,便勉力爬起,上前拜倒,拜畢正要起身,卻見地上有一行強頭小字,“進我這是在飛龍洞,而我師膊離別時,再三說他是崑崙門下,那麼這裡是崑崙教了,便又看下去,乃是‘行十八大禮’,皇甫明煜想對師門尊長,行十八禮也是該心,便顧不得傷痛,垂又跪下,恭恭敬敬嗑了十八響頭,已是頭昏眼光,似要昏眩,忽聽前面雲床軋軋有聲,不驚抬頭望,這一抬頭,更是吃驚非常。”原來這裝道老人毫無生氣,而座前卻有一洞,皇甫明煜走近細觀,原來老人已經死去,雲床上現出一洞裡面有二冊書,一碧立葫蘆。

皇甫明煜取出書冊,原來一本是“飛龍紀事”一本“雲靈真訣”。打開飛龍記事,上載,飛龍老人乃崑崙前輩遺得書冊之人為其關門弟子,並上書所遺玉葫蘆乃上祖所傳“靈寶丹”,乃療傷聖藥,培元增功無數。

皇甫明煜將書冊收入懷中,拔開玉葫蘆,滿室清香,倒出火紅丹粒一枚,放人口中吞了下去,坐在洞中,行動療傷。

功行一週,頓覺渾身輕靈無比,百駭舒泰,正待起身,卻見霆弟滿面含笑望著自己另有一個白髮老人,站在飛龍老人法體前嘆息不止。

慕容瑤婷將皇甫明煜受傷昏迷後之情事一一告訴皇甫明煜,皇甫明煜也把自己在洞中所見告訴慕容瑤婷。

紫簫真人一聲長嘆,道:“想不到,飛龍老頭已經先走了唉。”

轉身對皇甫明煜說:“你既已找到聖藥,醫好了傷,又得了這老頭的書冊,也就是這老頭的唯一傳人了,也吧,小子,一同到紫蕭峽吧?婷兒在要峽中習藝三月,我順便可為你講解講解飛龍心法劍招了。”

三人壁遊而上,回到峽中。

皇甫明煜每日研讀,“雲靈真訣”凝難之處,請教紫簫真人,自覺功力日深,且每日服用“靈丹寶”功效倍增。尤其是“雲靈真訣”最後一篇“仙元罡氣”自練以來,身形更覺無比輕靈,內力源源不斷。過去歐陽伯伯傳的“龍吟乾坤”心法。

比起冊上所載,遺漏不少。

慕容瑤婷更非閒著,紫簫真人時時催她練招,傳藝甚勤,眼見慕容瑤婷武功精進甚速,心中代為高興。

這日練功畢,想到自己所練:“雲靈真訣”博大精深,而崑崙派許多秘笈已經失傳,心中深感不安。決定馬上上崑崙,把“雲靈真訣”發揚光大想及此,決定馬上行動。

皇甫明煜一說自己的計劃,瑤婷甚是不願,見皇甫明煜堅持再三便改一月為期,崑崙相會。

皇甫明煜拜別紫簫真人,向崑崙奔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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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39:13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初試玉靈

三月天氣,嫩草萌芽,綠茵處處,松風拂血,頓使塵氣一消。

又翻越過幾座山嶺之後,山勢陡然一變,危峰刺天,壁立如削,絕峰危岸洞,雲氣朦朦。

皇甫明煜已打聽明白,再翻過一座山峰,便是崑崙教的所在了,便腳下加快行程。

思緒之間,已到崑崙山腳下,正要上山,忽由一突,巖後轉出兩上中年道士,攔住去路。

“這位兄台,貴姓?”

皇甫明煜忙抱拳道:“在下乃是崑崙“琅玎軒主”歐陽詡門下弟子,特殊拜謁師父。”

一年中年道土喝道:“胡扯!你是師叔弟子我們焉能不識。”

皇甫明煜道:“二位道兄,在下確是崑崙弟子,請代為通告如何?”

二位道冷哼一聲,橫在路口,皇甫明煜正待再說,二道士拋出身背長劍,刺了過來。

皇甫明煜對方無禮不讓自己上山.心中有氣雙掌一錯,運起:“仙元罡氣”擋了過去。

二道士一右一右配給她絕妙,劍影如風,但卻無法刺人皇甫明煜所布罡氣中,忽聽“噹噹”。二聲脆響,道士手中長劍被反震而嗑飛。皇甫明煜不再多言,徑直向山上疾走。未及山腰,已有四位道士衝了出來,這次更不打活,挺劍就刺,皇甫明煜一聲長笑,拔出龍吟劍,一招玉靈劍法,還擊過去。

沒想到,四位道士不但沒有停下,反而更招招緊逼,其中一位道土道:“果然是太陰教的人。”

皇甫明煜不明所以有心停下問個明白,可四位道士似出全力拚鬥,皇甫明煜嘆息一聲,說道:“各位道兄,得罪了!”龍吟劍一抖,翻手一式:“雲靈劍法”中的“得天獨厚”,“噹啷啷”一片脆響,四柄長劍一齊落地。

“雲靈劍法”一位道士輕喝一聲,馬上從四周湧出十六個道士,迅快布成一個劍陣。

皇甫明煜比此時心中甚急,若人劍陣雙方不傷必亡,自己難的一下震飛十六柄長劍,況看來這十六道士個個太陽穴飽滿,功力高強。

皇甫明煜急急呼道:“道兄請慢,在下決無惡意,道兄何不先弄明真相,再作爭鬥?”

一道士道:“你會使我們雲靈劍法,女扮男裝,分明是太陰教中人還有何話可說?”

皇甫明煜不由大怒,自己明明男子,可說什麼女扮男裝?會使玉靈劍法便是太陰教中人這是什麼鬼道理?他可不知道自己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清秀異常,女扮男裝,確有三分相似。

皇甫明煜不再多言,長劍在身前劃了一個半圓的圈子,悠忽間帶有一圈銀虹,直刺過去,閃閃銀虹,幻化三朵劍花,分襲陣中近身三人,那一圈銀虹,掩護著幻化出來的三朵劍花,叫人難以分辯虛實。

皇甫明煜忽然出劍,毫無先兆,劍陣高未發動,如何擋得這三朵劍花,但見道士身影暴退,皇甫明煜一聲輕笑,趁勢拔腿向山上奔去,展開輕靈輕功,那些道士那些趕得上來。

山頂一座道觀,氣勢魏魏.皇甫明煜正要跨進觀門,忽轉出一年輕道士,道:“尊駕留步!”

皇甫明煜抱拳為禮,道:“在下欲拜見掌門,請代為通報。”

道士道:“你是何人?不知尊駕有何急事,需夤夜求見。”

皇甫明煜:“道兄請諒,在下見到掌門,自然會說。”

道士稽首道:“請原諒,貧道不能遵命。”

皇甫明煜笑道:“諒道兄也知在下連闖幾關上山,道兄以為攔得在下麼。”

道士凝思一會,嘆道:“好吧,請隨貧道來!”

進得觀來,只見一個身材高大,身著灰色道裝的中年道士居中而立,看其氣勢風範,必是崑崙掌門松石真人,身後四五道士簇擁而立,松石真人對面一矮小老頭,手持一精緻摺扇,長衫布履,似一文士。那矮小老頭右側,一拉容貌豔麗的女子體態輕盈含笑而立,在她身邊,站著兩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卻眉目如畫,身材窈窕,身著黑色勁裝,背插長劍,甚是英武。

玉真人稽首道開口,向身前那矮小老頭言道:“太陰教高人,夤夜駕臨,不知有何見教?”

矮小老頭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向四周一掃,一陣哧哧怪笑,道:“道長大概就是名聞江湖的玉真人,久仰盛名,料是幸會,老朽鄭如風,這位是梅花劍藍心湄,為太陰教護法,今夜造訪,乃是受了教主之託,率領兩位教下高弟,給道長送信而來,不想號稱名門的崑崙派,竟然如臨大敵,如此抬舉老朽,真是不勝榮寵之至。”

說罷回頭對二個少年道:“你們把教主的書信,給道長奉上。”

左邊年齡稍長的一個,應了一聲,取出一封書信,給道長奉上。

玉真人身邊,也閃出一箇中年道士,搶前一步,伸手去接。

哪料書信才一入手,陡覺從信封中透過一陣勁氣,掌心微覺一震,趕緊勁貫雙臂,運氣抵禦,手中又覺一鬆,身子禁不住向前微傾。

對方那個勁裝少年,一聲嬌笑俏生生地退了回去。中年道土不由臉上一紅,接過書信,回身向玉真人呈上。

玉真人抽出信籤,略一過目,不由雙眉微皺,由鄭如風和藍心湄望了一眼,道:“兩位人士,名聞江湖,幸會之至,五師妹崑崙一別,瞬已三十年了,不想她逞強好勝,依然如故,妄想創立宗派,稱雄武林,不惜掀起江湖殺孽,實是罪過。既然託兩位前來下書,當三年之內,前去找她。不過,貧道也想拜託兩位帶個口信,多行不義必自斃,孽海無邊,回頭是岸,善哉,善哉!”

玉真子話未說完,只聽一聲銀鈴般的嬌笑,聲方入耳。那個玄衣道姑,不知使用什麼身法,閃到玉真子面前,美目流盼地道:“啊喲!道長好大的口氣,難道天下除了你崑崙派,是唯一的名門正教,其他的都是邪教異端了,今天我倒要瞧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到底有多大道行?”

梅花劍藍心湄軟語如珠,媚眼盈盈,話未說完,猛地金光一閃,金花倏湧,她的動作快得出奇。

右肩上的梅花劍,好像自動飛出,已經到了纖纖玉掌之中,劍尖上吐出一朵朵金花,挾著絲絲風聲,直逼到玉真子胸前。

玉真人在劍術上浸淫數十年,見她如此迅捷,也不覺吃了一驚,連忙運起功力,袍袖一揮,一股勁風,隨著卷出,直拂劍尖。

他數十年修為,內力深厚,這一揮少說也在六七百斤之上。

藍心湄輕笑連聲,嬌軀微扭,居然輕巧的化解開去。玉早人眼看自己劈出的裳力,輕易被地方躲開,此種造詣,未可輕視。

這時他身邊早已躍出兩個中年道士,手挽長劍,敵住對方。

三個人在大廳上動起手來。藍心湄劍湧金花,好像漫不經意的隨手亂劃,卻把兩個道士凌厲的劍勢封在離身三尺之外。

只見她向站在玉真人身後的另兩個道士,玉手連招,嬌聲道:“你們兩個傻道土,老站在人後面,還不併肩子上?當真要你們兩位師兄弟丟臉不成?”

站著的兩名年輕道士,見她指名嘲笑,臉上一紅,只好也提著長劍,加入戰團。四人聯手,威力頓增,寒芒電掣,疾若雷奔,四柄長劍矮若游龍,把“雲靈真訣”的絕招,連綿使出。

劍光化用了一片銀色薄霧,又像一個圓形的晶球,四條人影,如星丸跳耀,清晰可見,劍鋒所及,寒氣砭人。

劍圈縮小了一團,銀色薄務,逐漸加濃,中間爆出成成朵金花,滿空灑落,煞是好看!“雲靈劍法,見面不如聞名,噢!這不是空隙嗎?”

劍光中響起了梅花劍藍心湄嬌滴滴的聲音。“嗆啷!”四人道士中,有一個長劍被震脫了,三個道士眼看同伴長劍脫手,心中一急,三柄長劍同時遞到,以圖挽救。皇甫明煜從藍心湄一上場,就注意了她,這時一見三個道士的三柄長劍,成了一路,暗叫一聲“要糟!”

果然,藍心湄嬌叱著“撒手!”銀鈴般的聲音剛起,三柄長劍,有如三條銀蛇,閃電般向廳外射出。

“你也撒手!”聲音起自大廳的角落上,雖然並非暴喝,卻清晰入耳,字字有力!藍心湄一劍磕飛三柄長劍,正想開口,猛聽“你也撒手!”聲才入耳,冷不妨突覺手中一震,一股又細又急的勁力,已然襲到。

梅花劍化作一道金虹,跟在三條銀蛇的後面,首尾相銜,魚貫而出。

“回來!”大廳角落上,又發出了命令。說也奇怪,那三條銀蛇,一道金虹,這時已經飛出廳外,恰似生了耳朵,突然掉轉頭來,凌空飛回。

這兩聲突如其來的口令,使大家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只見四柄長劍,一齊落到大廳右角上的一個少年書生,手中兩方的人都認不得。

只見他笑吟吟地踱了過來,一面將三柄劍還給了站在身邊的道士,一手捧著梅花劍,向藍心湄含笑為禮道:“女俠劍術高明,在下非常欽佩,方才女俠所說‘雲靈劍法’見面不如聞名,不錯!‘雲靈劍法’在崑崙派中,並不算最高深的劍法,但與女俠你所使的劍法比,也並不見得會有遜色,這就是要看使劍人的功力如何而定,女俠如果不信,在下願以‘雲靈劍法’,向你討教幾招。”

卻說藍心湄剛才一時大意,被人家震飛長劍,這時一看對方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卻口氣託大,不由花枝亂顫,一陣嬌笑地道:“啊!看不出小弟弟還是位劍術大家呢?我老大姐不得不奉陪。”

“師叔,這人口出大言,讓我們姐妹倆先教訓他,那裡用得著你老人家出手。”兩個勁裝少年,躍出身來,鶯聲燕語地搶著說。

藍心湄笑道:“人家可有一手,你們兩個傻丫頭,不要給教主丟人。”

原來太陰教人都是女弟子,可是在江湖上行走,卻又全換了男裝,所以皇甫明煜上山來,就被誤認是太陰教的門下。

兩個勁裝少年,柳腰輕擺,身法敏捷,很快地到了皇甫明煜跟前,雙劍一指,未語先笑,笑得好美!“喂!你叫什麼名字,快亮出劍來。”

皇甫明煜被她們笑得臉上一紅,抱拳道:“在下崑崙派門下皇甫明煜便是,兩位兄台,如何稱呼?”

年小的一個瞟了他一眼,嬌笑著向年長的道:“這人怎麼又酸又腐?”

年長撇了撇嘴道:“看上去還是個雛兒,可是口氣倒挺大。”

接著回頭向皇甫明煜道:“愚姐妹乃太陰教門下玫瑰香女蘭心嫻、玫瑰嬌女楚惜玉便是。”

皇甫明煜心中咦了一聲,怎麼這兩人還是女的?他不由自主地望了她們一眼。哈!他們四道亮晶晶水汪汪的睛睛,也正盯道自己。“噗哧!”有人笑了,直笑得皇甫明煜連脖子也紅了起來。

楚惜玉花枝招展,嬌嗔著道:“你這人,怎地還不亮出劍來。”

皇甫明煜不再答話,他要掩飾窘態,嗖的拔出寶劍,青紫光芒,照耀滿室,高燒的巨燭,也為之黠然失色。

玫瑰音女驚叫了“好劍!”接著玉腕輕翻,低說了聲:“愚姐妹有禮!”

兩道銀虹,逕嚮明煜刺到,皇甫明煜和劍一挺,“閉戶誦經”,“擲米成珠”,“霹歷長空”,刷刷刷三劍,果然使的都是“雲靈劍法”的劍招,青紫光華,陡然暴漲,直如長江大川,滔滔而來,威力之大,逼得兩女連連後退。玫瑰音女楚惜玉一聲嬌叱,劍招突變,立地展開她們傲視江湖的“太陰劍法”。

但見劍光流動,滿天飛灑,連綿快攻,一招比一招迅速,著著指向皇甫明煜要害。

可是對方任你招式多快,他總是面露微笑,不徐不疾的從容化解。而且自己所用,明明是一口削鐵如泥的寶劍,卻只用劍身輕拍,好像怕了自己長劍似的。這一場比鬥,只看得眾道士相顧愕然!玉真人也站在一旁,含笑點頭。三四十招過去,兩女空負一身絕學,不要說勝人家,打個平手,還是人家手下留情。

不由粉臉通紅,顯然兩人有點情急拼命了,奮不顧身搶攻起來,兩柄劍式越來越凌厲,變化也越來越詭異,看得大家眼花繚亂。

青紫光華,卻越打越慢,雖然使的仍是“雲靈劍法”的招式,但出手凝重,劍尖上發出絲絲之聲。“嗒!”三柄劍碰在一起了。

奇怪!竟然難分難解,好似進入膠著狀態。皇甫明煜笑吟地望著兩人,神態從容。

玫瑰音女蘭心嫻和玫瑰嬌女楚惜玉可不同啦,用盡吃奶氣罰,莫想把長劍移動分毫,嬌喘不息,香汗淋漓。

“你們兩個傻丫頭,還不下來?當真要出乖露醜才認輸嗎?”

梅花劍藍心湄在嬌聲笑叱著。

皇甫明煜低說一聲:“承讓。”兩女頓覺手上一輕,掣回長劍,紅著臉退了下來。

看得幾個道士心悅誠服,心想:“少年書生這一手,即使自己掌門師尊,也不過如此。”

不由自主地報以熱烈掌聲。玫瑰嬌女楚惜玉鼓著兩腮,瞪了他們一眼,怒道:“有什麼好鼓掌的,不信,你們來試試,看贏得了姑娘?”

藍心湄梅花劍倏的出鞘,嫋嫋婷婷地走到皇甫明煜面前,滿臉春風的道:“小弟弟,果然好俊的劍法,你不是要跟我比劃比劃嗎?來!來!來!老大姐不自量力,討教幾招絕藝。”

“藍護法,且讓老朽來會會高人。”鄭如風長衫布履,摺扇輕搖而出。

藍心湄見鄭如風搶著出來,心中不快,她望了皇甫明煜一眼,暗想:“這老兒三四十年苦練,你功力再強,那能是人家的對手?也罷!到萬不得已,我這個老大姐,少不得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她因為對鄭如風有了不快,就對皇甫明煜生了好感,主意打定,當下媚笑著道:“敢情護法也手癢了,小妹從沒見過你亮過旋風扇,尤其是‘無蹤骨影’,百發百中,正好瞧瞧你的絕藝呢!”說著又看了一眼,便退下身去。

鄭如風瞥了皇甫明煜一眼,冷冷地道:“皇甫小俠你發招吧!”

皇甫明煜見他態度傲慢,心中暗笑,便躬身行了一禮,含笑答道:“在下系出崑崙,前輩遠來是客,請先賜招吧!”

鄭如風嘿嘿連聲道:“既然如此,老朽有禮。”

鄭如風刷地打開,踏步欺身,快速絕倫。只覺扇風四卷,深厚無比的內力,如山壓到,皇甫明煜以逸待勞,看鄭如風出手扇招,極為凌厲,那敢絲毫大意?猛的一提丹田真氣,龍吟寶劍虛空點出,一股潛力,透出劍尖,直向旋風扇叟逼去。

人影乍分,各自退了一步。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鄭如風第一招就被對萬逼退,自覺臉上無光,但輕敵之心,也立自收起,臉上罩了一層嚴霜。

身形一動,旋風扇叟使出點、削、劃、拍、四種手法,連綿而出,放手疾攻。但聞勁風呼呼,扇影點點,由四面八方湧上,迅猛奇奧,直似狂風暴雨,波浪洶湧!剎那間,皇甫明煜失去了蹤影,敢情被鄭如風圈入在凌厲的扇影之中?兩邊觀戰的人,差一點要驚呼出來。皇甫明煜初逢強敵,不敢怠慢,凝神札樁,左手劍袂一顧,長劍左封右架,硬把鄭如風的功勢擋情節。

接著劍法一變,使出得自“雲靈真訣”內所載的“天靈劍法”

倏忽之間,劈出三劍,青紫光華,陡然暴漲,冷芒掣電,劍氣彌天。

鄭如風在猛力搶攻之中,陡覺對方劍勢沉重,變幻玄奧,僅僅接這一招三式,竟是用盡了平生之力。不由得大為驚訝,這少年劍招是何來歷?他當開三劍之後,忽然獰笑一聲,喝道:“皇甫小俠,請接老朽這幾扇。”

他身形向後退出半步,倏然再進,右手旋風扇叟歙歙自動,真氣從扇上絲絲透出,左手單掌當胸,勁貫掌心,隨著身形起伏,交互攻出。

這是他二十年潛修苦研,準備用以爭霸武林,平日極不輕易出手的七十二式“奪命扇掌”,奇招絕學,要把對面少年,立斃扇下。

旋風扇叟鄭如風“奪命扇掌”出手,滿以為可穩操勝券,哪知竟大廖不然,七十二式快要用完,不但未能克敵制勝,而且對方的劍法,卻愈演愈奇,奧妙難測,漸漸的反客為主,逼得自己只能堪堪自保。

眼看劍光流動,所劈掃而出的勁力,也愈來愈沉重,若非自己數十年功力,真還接不下來。

但饒是如此,也吹得布衫搖曳,心神晃動。“雲靈真訣”可確是窮劍術變化之奇,威力之大,莫與倫比。

只因皇甫明煜初遇強敵,又吃了經驗不足的虧,而對手卻又是一個功力深厚,經驗老到的一派高手,一上來就被對方聲勢所懾,過份謹慎,難免縛手縛腳。

但時間一久,慢慢地悟出真理,漸漸發揮了“雲靈真訣”的威力,不但打成平手,還略微點點上風。

縛手縛腳的已不是皇甫明煜,而是鄭如風了。這一輪拼鬥,只看得崑崙門下五個道士,相顧愕然。

就是玉真子,也不覺目瞪口呆,眼看這套劍招,極似“雲靈劍法”,而玄機變化,精緻不可思議,更遠非“雲靈劍法”所能企及。

一時愕在那裡,實在想不透這少年人的來歷。梅花劍藍心湄,看到鄭如風處處受制,心想:“你是自討苦吃。”不由口角上微噙笑意。

鄭如風雖然略處下風,但他數十年功力,惱羞成怒,情急拼命,一扇一掌,風聲呼呼,威力也自不可忽視!皇甫明煜要想勝他,談何容易?最使人驚異的,還是兩個人都在兵刃上貫注真力,互相拼鬥,本來這種打法.最為損耗人身真元,素為武家所忌。

旋風扇叟鄭如風,一上來就打著如意算盤,妄想以自己數十年修練的功力取勝。五十招過後,皇甫明在仙緣巧合,吃了許多靈藥,真力充沛,加之“雲靈劍法”一經展開,真氣自然流注,不像鄭如風要運集全身功力,貫注到扇上發出。

是以鄭如風此時頭上已見了汗水,只覺真氣不繼,心脈跳動。而皇甫明煜劍尖上的真力,不但不見衰退,好像愈來愈盛。

鄭如風心知此時只要被對方刺中,不死也得重傷!不由急怒交加,猛的運集全身功力,大喝一聲,旋風扇叟刷刷刷三招,硬架硬砸,威勢如排山攻出。

他急怒之中,忘了對方手中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這一硬砸過去,只聽嗤的一聲,右手一柄仗以成名,用精鋼煉製的旋風扇,頓時截成兩段。

這還是皇甫明煜不願過甚,急忙收住劍勢,冷芒乍斂,鄭如風才從劍下逃出命去。這一下直把鄭如風嚇得神魂離體,左掌拍出,擋一擋劍勢,縱身後躍,退出去一丈多遠。

卻聽梅花劍藍心湄輕笑道:“小兄弟,果然好劍法!這回老大姐開了眼界啦!鄭護法氣量也真狹小,和人比劃,總有個勝負,也值得這般負氣而去?”

接著又向玉真人道:“老道長,今晚多多驚擾,敬請海涵,我們也告辭了。”

她扶著玫瑰香女和玫瑰嬌女楚惜玉,俏盈盈地走出廳去,回過頭來,朝皇甫明煜媚笑道:“哦,小兄弟,你有空,可到觀音山總壇來玩,不要忘了!”

銀鈴般的聲音,搖曳而去,人跡頓杳,去得好快!大廳上恢復了寧靜。玉真人緩步向前,朝皇甫明煜稽首道:“小施主武功絕世,不知是那位前輩門下,今日寵臨小觀,有何見教?”

這時陪同皇甫明煜進來的中年道士,聞言趕緊趨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道:“這位皇甫明煜,適才連闖數關,聲稱有要事晉見師傅,才由弟子陪同前來。”

皇甫明煜也連忙抱拳答道:“在下皇甫明煜,系出崑崙,由飛龍山前來,實有重要之事,向道長面陳。”

說著向左右看了一眼,略一停頓,繼續說道:“只是上山之時,得罪了許多道兄,心中極是不安,還望道長見諒。”

當下將眾道士把自己誤作敵人,接連攔擊等情,說了一遍。

玉真子向陪他進來的中年道士哼了一聲,說道:“虛田!你主持前陣敵友不分,真是無用。我正在奇怪,觀前已然安排了‘雲靈劍陣’,怎會讓人衝了進來?”

說著極為怒惱。

虛田道人嚇得跪下身去,囁嚅道:“弟子該死!因據報山下來了敵人,弟子一再訊問,皇甫明煜不肯說,是以起了誤會。”

皇甫明煜也道:“這位道兄:確實曾在下訊問,只是事關重大,在下沒見道長以前,很難說出。”

玉真子點了點頭道:“小施主來歷,貧道已料想到一點,且到裡面再說。”

一面回頭向虛田道人道:“你身為三師兄,主持觀前劍陣,職司重大,自應謹慎將事,今後可不準如此狂妄,還不給我起來!”

虛田道人唯唯答應,站起身來,玉真子領著皇甫明煜,步入靜室。小道童獻上了茶,退將出去。

玉真子笑道:“小施主請坐下敘談。”

皇甫明煜告坐之後,從懷中取出“飛龍紀事”和“雲靈真訣”,雙手呈上,並將自己跟歐伯伯學“龍吟乾坤”,賜給“琅玎玉令”要自己上崑崙山拜師,乃自己父親被殺,途中遺失“琅玎玉令”,巧得“龍吟寶劍”一直說到身墜危崖,紫簫真人指點療傷,飛龍山石室習藝,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聽得玉真子白眉軒動,望了“飛龍紀事”“雲靈真訣”一眼,喜道:“飛龍老人,就是貧道的師叔雪眉真人,既然他老人家吩咐得到這遺書的人,即是他老人家的傳人,小施主就是貧道的師弟了,仙緣曠世可喜可賀!我們崑崙派本是玄門正宗,但自心法失傳,已歷二百餘年,這次重新出世,不僅我崑崙派正當光大,同時也維繫著整個武林的成敗安危,小師弟人間祥麟,福澤綿遠,今後好自努力,不難為武林放一異彩。但目前江湖,道消魔長,劫難重重,你所負的責任,也可重大呢!”

皇甫明煜聞言唯唯答應,一面重新拜見師兄。

玉真子含笑答禮,一面又道:“今晚折騰了半夜,為時不少,我吩咐他們替你安排寢處,明天清晨,再帶你叩見歷代師祖。”

說罷,向雲床邊掛著的玉磬上,輕輕敲了了下。立時走時一個道垂,垂手侍立。

玉真子道:“叫你大師伯進來,我有話吩咐。”

道童領命出去,不多一會,走進一個四十多歲的道士,垂手道:“師傅叫弟子進來,有何吩咐。”

玉真子指著皇甫明煜道:“虛田,你叩見皇甫師叔。”

虛田道人聞言,看了皇甫明煜一眼,臉上略現懷疑,但一瞬即逝,立即跪了下去,口稱:“皇甫師叔!”

這一下可把皇甫明煜窘壞了,慌得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才好,口中連說:“不敢!”

玉真子見狀忙道:“小師弟,我門中最重長幼之序,禮不可失。”

皇甫明煜只好還了一禮。虛田道人站起身來。

玉真子又道:“你可替皇甫師叔收一間靜室,另外諭知全觀弟子,明日清晨,在祖師殿集合,叩拜歷代師祖,並參見皇甫師叔。”虛田道人唯唯應命,就陪同皇甫明煜至雲房慷慨安歇,不敢細表。

翌日清晨,崑崙下院鐘磬齊鳴,全觀兩代門人,在祖師殿上排班肅立。

玉真子率同皇甫明煜叩拜過本門歷代師祖,當眾宣佈皇甫明煜乃是本門第七代師叔雪眉真人的唯一傳人。

接下去,由第九代大弟子虛田道人率同十一個師弟參見師叔皇甫明煜,再由第十代大弟子一元道人率領六十九個師弟,叩見師叔祖。

一眾道士,到此才知道這個少年書生,果然大有來歷,難怪武功深不可測!典禮之後,皇甫明煜隨同玉真子迴轉雲房。

玉真子捋須笑道:“小師弟,你武功雖已盡得本門秘傳,但臨陣缺乏經驗,應勝不勝,未能把握時機,且江湖歷練,尚嫌不夠,目前正邪各派的武功人物,也都一無所聞,如果行道江湖,未免處處吃虧,你可在這裡小住一兩個月,我可為你擇要講解,你意下如何?”

皇甫明煜連忙躬答道:“二師兄吩咐,小弟自當遵命。”

玉真子又道:“昨晚太陰教派前來下書,原是邀我們四人於三年後的重陽節前去觀音山較技,我因大師兄久已不問世事,才答應他三年內我及三師弟四師弟三人,前去找他,如今你來了正好,湊巧四人。”

接著又嘆道:“江湖上浩劫將興,必有妖孽,目前已弄得烏煙瘴氣,群魔亂舞,可是正當此時,我崑崙久已失傳的心法,重又出世,這豈非又是天意所在?正教當興,魔道自滅。我想略作摒擋,還要親上崑崙,把這兩件大事,當面向大師兄報告呢?”

皇甫明煜自從昨天上山,就被眾道土硬指自己是太陰教妖孽,後一旋風扇叟鄭如風等四人,自稱太陰教,這次又聽玉真子提起太陰教來,他不知太陰教到底和崑崙派有何嫌怨?,不由問道:“太陰教到底是些什麼人,膽敢向我們崑崙派挑戰。”

玉真子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那太陰教的教主,本來也是我們崑崙門下。”

皇甫明煜訝異地道:“太陰教主,是崑崙門下的?”

玉真子點頭道:“算起來還是你的帥姐呢!她本來叫靜雲師太,我們同門五人中,以她最幼,武功劍法,都已得到了本門真傳。不幸出道江湖,就結識了天台派的妙玉妃子。那妙玉妃子不僅武功高深,而且生性淫蕩,在豫晉一帶,不少少年子弟,被她擄掠了去,充當面首。

當時少林派的人,因她擾及河南境內,對自己面上太不好看,便派人跟蹤,哪知派出的人,有好多竟一去不返,大概遭了毒手,這事震動了少林寺,就派出大批門人,分途採訪,務必得之而後已。那知五師妹正和妙玉妃子一見投緣,連袂而行,在太行山下,非常不巧,和少林派的三個弟子相逢。當時也應該怪對方太過魯莽,不問情由,便動上了手,口中當然更沒有好話,一口一聲淫婦妖婦,就把五師妹也罵在一起。五師妹本來就是火爆脾氣,哪裡還忍得住,長劍倏然出手,一下就砍倒了一個。

少林寺的人,哪會如此膿包?實在靜雲手上的玄都劍,乃是一口削鐵如泥的神物,一下就把人家戒刀削斷,焉得不傷?妙玉妃子這時面露煞氣,劍招一緊,也刺倒一個,餘下一個,哪裡擋得住這兩位女煞星的長劍,逃都來不及,也喪生劍下。妙玉妃子眼看五師妹武功精深,得了這樣的好幫手,哪有不極力拉攏之理?五師妹呈強好勝,聽了對方諛詞,誤作好人,竟然和妙玉妃子水乳交融,結了姐妹。

少林寺三個門人被害,事後一調查知道是五師妹和妙玉妃子聯手所為,但因得關我師尊的顏面,就由靈之上人親自寫了一封住給我師尊,內中也說明了當時的經過情形,並無責難之詞,但越是這樣,越使他老人家難堪,一怒之下,就宣佈把五師妹逐出門牆。他老人家的心願,不過藉以敬警戒她一番,只要她痛悔前非,重回師門,並非無望。靜雲是個逞強好勝,剛愎自用的人,她認為自己並沒有錯,後而怪師尊太無師徒之情,把一股怨氣,加到少林寺頭上,居然公開揚言和少林為敵,妙玉妃子便乘機扇惑,火上加油。

果然不久之後,她懷著仇恨心情,只要是少林寺的人,一遇上她,就難倖免。少林寺焉能咽得下這口氣,何況崑崙派又公開驅逐了她,立時派出五個武功高手攔她。靜雲雖明知不是人家對手,但她好勝的個性,自然不會退避,反而迎了上去,一場激戰,幸虧大師兄暗中相助,才讓她逃出重圍。

此後一二十年間,從此沒有人再見過她,三師弟歐陽翊,四師弟歐陽釗,找了她許久,也找不到她的蹤跡。後來聽說在雲貴地區,出現了一個太陰教,教下弟子,每人都使得一手好‘雲靈劍法’。這事傳入歐陽師弟耳中,立時猜想太陰教主可能就是靜雲,於是隻身進入蠻荒,終於會見了太陰教主,一看果然是五師妹靜雲,就再三詳談,希望她不要創立邪教說異端。哪知她盛氣若昔,聲言和我們崑崙派早巳恩絕義斷,自己創立太陰教,就是要看看所謂名門正派的少林崑崙,有什麼伎倆?歐陽師弟聽她出言不遜,兩人越說越僵,動起手來,那知她一別二十年,功力之高,竟出乎意料之外,和她對了一掌,自知不敵,便退了出來,仔細一打聽,才知她因在中原武林,無法立足,便悄悄的遠走雲貴邊區,深入蠻荒。

這也是天意使然,她無意中大雲南的薩爾溫山落魂谷一個古洞之中,得了一部‘太陰經’,她潛身荒谷,潛修苦練了十餘年,武功差不多入了化殼。五年前,她把太陰教總壇由雲南薩爾溫山遷到觀音山,那天台派的妙玉妃子,一聽靜雲重人江湖,自然立即前往勾結,擔任了太陰教的副教主,在天台山設立分壇,以張聲勢。

這五年來,太陰教的聲威,竟凌駕各正派之上,江湖上只要一提到太陰教,無不談虎色變,黑白兩道中,也有不少一流高手,像點蒼派的騰雲快劍葉雲生,太行山的長眉和尚,天台派的旋風扇叟鄭如風,華山派的梅花劍藍心湄,都被她網羅而去。所以將來對付得稍一不慎,便會引起各派的糾紛。

再說靜心再度出山,因對我崑崙派心有宿怨,所以凡是新入門的弟子,在沒有學習太陰教本門武功以前,必須先習‘雲靈劍法’。

門下弟子行走江湖的人又都女扮男裝。和敵人動手,一開始只准使用‘雲靈劍法’非到萬不得已,才準施展太陰教本門武功。

這樣一來,外面的人不知底細,一看出手是崑崙家數,移花接木,都上了崑崙派的帳,不知給我們平添了多少麻煩。我為了慎重起見,把在外行道的兩代門人,一齊召進崑崙不準外出,免得引起誤會,所以他們對太陰教恨之甚深,正好你尋上山來,他們見你打扮,還當是太陰教的人,才出手攔襲。”

皇甫明煜聽玉真子一說,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上山來,一路上遭到了許多困擾。

閒言表過,卻說皇甫明煜在崑崙下院住了下來,玉真子對這位小師弟,真是愛護備至。

明煜在崑崙山是一住兩月,玉真子叮他下山以後,要多加小心,少開殺戮,不可趕盡殺絕。而且江湖上譎風詭披,寸寸都是危險,更不可倚仗武功,有絲毫大意。

皇甫朋煜恭身領命。當日玉真子吩咐虛田道人準備素齊餞行。

翌晨,皇甫明煜向祖師殿叩拜之後,又向二師兄拜別,玉真子親送出大門,九、十兩輩門人,也排班相送。虛田、因通、因塵三人,又直送到崑崙山下,才依依別過。

皇甫明煜因慕容瑤婷尚須一月,才能下山,這段時間,閒著無事,不知前去鄧家池,瞧瞧鄧老莊主,一來感謝贈劍之情,二來也惦記鄧玉甫兄弟,可以一敘契闊。

主意打定,就北奔貴池,渡江之後,就取直線走易家溝、梵山、錢家橋一條小路。

沒有多日,已到了焦山鄧家池上,莊丁們一見皇甫明煜,知道是少莊主的知友,那敢怠慢,引著他到廳上落座,一面殷勤獻上茶來。

皇甫明煜不見鄧氏兄弟出來,正想訊問,卻見從廳後閃出一個管帳先生模樣的人來,一見自己,連連作揖,口中說道:“皇甫少爺俠駕光臨,湊巧老莊主帶了少莊主三日前到射陽湖去了,未能迎接,皇甫爺多多包涵。”

皇甫明煜聽說“射陽湖”三字,不由心中一愕,臉色微變,心想:“射陽湖賊子,和自己有殺父之仇,不知鄧老莊主和這批賊人,有何瓜葛?不如向他探問清楚也好。”

當下連忙還了二禮,答道:“在下因路過這裡,順道來拜訪老莊主和兩位鄧兄,原來老莊主出門去了。只不知趕往射陽湖,有何貴幹,能否見告?”

管帳先生道:“老底主自從十年前退出江湖,在家納福,自然不會再出門的,可是這次卻是例外,他老人家是尋仇而去的。”

“尋仇去的?”皇甫明煜驚奇的問了一句。

管帳先生點頭重複的說道:“不錯!老莊主是尋仇去的。”

接著嘆了口氣,又道:“這是兩個月前的事了,咱們大莊主保了一筆暗鏢,從開封上京,在太行山下被一夥不開眼的狗強盜攔路打劫,他們人多勢眾,聽說有幾個武功都極為扎手,古人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咱們大莊主中了人家一刀,跌倒地上,狗強盜得手之後,揚長而去。等鏢局中夥計,救起大莊主,已然毒發身亡,聽說這批狗強盜,臉上都蒙著黑紗,後來經多方打聽,才知竟是射陽湖伏龍幫做的手腳。老莊主得訊之後,大為震怒,因為伏龍幫柁主天星海王汪洋濤和老莊主也有一點交情,這才帶了少莊主兄妹,親去問罪。”皇甫明煜聞言,心想久聞伏龍幫聲勢浩大,能手極多,鄧老莊主只帶了三個孫兒,如果動起手來,那能是人家的對手,自己既然碰上了,自然義不容辭,何況伏龍幫是自己的血海深仇……

他想到這裡,只覺得怒氣難遏,霍地站起身來,抱拳道:“伏龍幫匪窟,聲勢浩大,老莊主一行四人,即使本領更大,好漢也架不住人多在下就趕去作個接應。”

管帳先生忙道:“少爺大義薄雲天,無限欽佩,就是要去射陽湖,也不忙在一時,且在莊下進了午餐,容在下吩咐莊丁,替你準備馬匹,再上路不遲。”

皇甫明煜一想,也是道理,就點了點頭。管帳先生趕緊吩咐莊丁準備。

不一會兒,擺上酒茶,皇甫明煜也就不再客氣,狼吞虎嚥,吃了個飽。就向管帳先生告辭。

莊丁們早就牽著馬伺候。皇甫明煜翻身上馬,一抖韁繩,潑刺刺朝東馳去。

卻說金刀鄧凌雲,三十年前在北京城裡,開設一家安義鏢局,因江湖上黑白兩道朋友,都有個交情,所以安義鏢局鏢旗所至,都能一帆風順,平安無事。

十年前,鄧老鏢頭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把這鏢局一付擔子,交給他兒子鄧金炎掌管,自己卻帶著三個孫兒,回安徽原籍,納福去了。

鄧金炎江湖世家,精明強幹,武功深得乃父真傳,手上一柄金背雁翎刀,不但使得出神入化,二十四支攢天箭,更是得心應手,箭無虛發,江湖上給他起了一個“神箭金刀”的美名,確也並不虛傳!神箭金刀鄧金炎,繼承父業十年來兢兢業業憑著金刀鄧凌雲的老交情,和自己萬兒武功倒也無往不勝。

吃鏢局這一行飯,牌子越老信譽也就越隆。安義鏢局就憑著“三十年來從沒出事”這八個字,就夠他生意興隆,接應不暇。

這次鄧大鏢頭,正好因事到開封的分局來。湊巧那天分局子裡來了一位富人家模樣的人,聲稱聽說鄧大鏢頭前來開封,所以要當面見他。鏢局中人見他氣派不小,就報告了鄧大鏢頭親自接待。

經過密談之後,才知來人是當地一位封疆大史的總管,有一串明珠項鍊,要委託鏢局,送到京城某親王府。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才一打開,便覺得光華耀目,數十粒明珠,粒粒都有龍眼核般大小,這一串珠鏈,怕不價值連城?不由心中發愣。

自思開設鏢局,自然是夜宿草頭露,渴飲刀頭血,哪有買賣上門,推出去之理?要答應呢?實在保這種紅貨,風險比什麼都大,一時倒有點躊躇不決。

那人一見鄧金炎沉吟不語,不由笑道:“大鏢頭倘若嫌報酬少了,家主人決不吝嗇,你老吩咐就是。”

鄧金炎笑道:“在下回京原是順路,只不過保這種紅貨,頗多為難之處,不知貴府人是否派人隨行,預備何時起程?”

那人一見鄧大鏢頭已有允意,忙道:“這事家主人吩咐,完全拜託大鏢頭,不再派人同行了。”

鄧金炎聽說一切由自己作主,對方並不派人同行,自己反正就要回京,身上多這麼一個盒子,也不礙事,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那人大喜,趕緊把錦盒送上,說明送達的地址,便起身告辭。

第二天,鄧金炎把開封分局各項事務,略為關照,午後就動身北上。

趟子手安致遠,跟隨鄧大鏢頭多年,江湖經驗極為豐富,因這趟保的是暗鏢,又是順道回程,不用他前行探路,只是策馬緩行,隨在大鏢頭身後。

一連幾日過去,沿途並沒有什麼事故,這日趕到太行山腳下。

神箭金刀只要過了這段山路,直達京都,便是康莊大道。

兩騎馬蹄聲得得,又越過了幾重山嶺。眼前孤峰突起,異常峭拔,山道也前略微狹窄,左邊是一片黑壓壓的松林,右邊嶙峋亂石,形勢極為險惡!鄧金炎回頭望了安致遠一眼,安致遠跟隨大鏢頭多年,當然知道他的用意,要自己靠前一點,免遭人家暗算,當下兩腿一夾,把馬趕上半步,緊跟在後面。

黑壓壓的松林前面,突然閃出三條人影,一律勁裝緊札,黑紗蒙面。為首一個身材高大,手捧一支降魔杵,卓然而立,左右兩人,一使鬼頭刀,一使分水刺,站在道旁,一言不發。

安致遠一看,果然有不開眼的人前來攔路,就雙膝一夾,催馬上前,從懷中取出一面三角繡旗,到了三人面前,翻身下馬,剛要把鏢旗展開,口中說道:“線上朋友,高姓大名,咱們……”

他還沒把京都安心鏢局說出口。

左邊一個喝聲:“小子不必羅索,看刀!”

鬼頭刀一掄,撲身而上。安致遠見噸不由分說,刀已到了胸前,趕緊滑步旋身,避開來勢,把鏢旗向懷中一揣,抽出單刀,連封帶砸,還了一招。

神箭金刀鄧金炎,一見這三個蒙面人,居然不顧規矩,不由大怒,雙足點鐙,左手微按馬鞍,就從馬上縱起,輕飄飄的落到兩人面前,沉聲喝道:“安致遠;你且後退!”

使鬼頭刀的見鄧金炎馬上騰身,輕功不弱,微微一愣。

安致遠已依言退下,鄧金炎喝道:“三位朋友,怎麼不顧江湖規矩,難道和鄧某有什麼過節,但請劃下道來,鄧某一定奉陪。”

為首一個嘿嘿笑道:“江湖道上,能者為強,什麼規矩不規矩,我可不管,王師弟,讓我來收拾他。”

話才出口,人已閃到使鬼頭刀的身前,喝聲“接招!”

降魔杵隨手點出,快捷無論!鄧金炎方要喝對方萬兒,那知還未來得及開口,對說說打就打,降魔杵疾風如雨,橫卷而來。

不由氣往上衝,喝聲:“來得好!今日不給你們這些不開眼的賊子一個厲害,還不知我神箭金刀為何許人也?”

雁瓴刀“怒海翻瀾”,“長虹吐焰”,刷刷兩招,快如閃電,見招破招,回手反攻,確是或名家手法!使降魔杵的才一動手,就被對方封住,那得不驚?暴吼一聲,杵影捲起一片烏雲,放手疾攻。鄧金炎看他降魔杵所帶風聲,便知道此人臂力不弱!他不慌不忙,展開六十四路刀法,只見刀光閃閃,擁起一個道金虹,降魔也自不凡,四面八方,風聲呼呼,兩人各展所學,仿再悉稱。

霎時間,刀光杵影之中,只有辯不清面目的兩團黑影!站在一旁使鬼頭刀和使分水刺的兩人,敢情心中不耐,喝一聲:“併肩子上!”

兩人一擺兵器,擁撲而上。鄧金炎和使降魔杵的激鬥多時,自己才略佔上風,被兩人一加風,便覺壓力加重,降魔杵威力陡增。心想:“今天不施殺手,沒有了結。”

他猛然大喝一聲,雁瓴刀刀招突變,使出“奪命金刀連環三式”,恍如狂風暴雨,電卷雷進,疾攻而出!三個蒙面人中,以使降魔桁的功力最強,鄧金炎一招得手,那肯饒人?趁他一桁落空之際?疾轉身形,金背刀而上而上,舍人磕杵,右腳“魁星踢鬥”,踹向右邊使鬼頭刀的手腕,左手微抬機括連響,攢天箭卻襲向左邊一人。

這幾下如電光火石,同時發出,快速絕倫。使降魔杵的正因招式用老,本身發出的力量落空,對方借力打力,用了十成力道,那還禁受得住?“當!”“呼!”降魔杵被震脫手,半臂麻木,虎口涔涔出血。左右兩邊,也同時響起“噹啷!”“啊喲”!之聲。

一個右腕脫臼,鬼頭刀落地。一個肩頭捱了一個箭,箭簇入骨,痛澈心腑!三個人同時負傷,跳出圈子,那使降魔杵的回頭喝了聲“後會有期”,撿起兵器,向林中竄人。

神箭金刀雖然僥倖取勝,也著實累得沁出汁儼,三人一去,他長長的吁了口氣。

方要轉身,猛聽對面危崖之上,傳來兩聲“嘿嘿!”聲音冷峭,向耳鼓中直鑽。

鄧金炎抬頭四矚,只見離地五六丈的崖上,突然有一條黑影,如飛鳥下墜,瞬息已到眼前,居然點塵不驚,光是這手輕功,自己已遜色不少!定睛一瞧,卻是一個瘦長漢子,面上也蒙著黑紗,奇怪!今天來人怎地都見不得人?來人手上握著一口藍汪汪,軟綿綿,狹長而細的緬刀,刀上分明還喂有劇毒,只見他緬刀一彈“錚!”挺得筆直,向自己一指,冷冰冰的道:“喂!保鏢的,你幾手毛拳毛腳,不必再施,乾脆把那串明珠獻上,太爺還可格外施恩,給你一條生路,你看如何?”

神箭金刀幾曾受人這等輕視他?劍眉一挑,哈哈大笑,道:“這位朋友,藏頭露尾的不敢見人,口氣倒是不小,來來來!鄧某保鏢賠命,不自量力,還要討教幾下絕招,倘若學藝不精,敗在你朋友手上,聽憑處置就是!”

那人陰惻惻地笑道:“你既然要找死,還不快些動手?”

鄧金炎喝一聲:“朋友接招!”左掌前切,右手雁領刀“拔柳分花”,猛戮過去。

那人哂然不屑,嘴角微撇,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他不架不接,左腳斜踩,好快的身法,轉身已到鄧金炎身後,駢指如戰,疾點“風眼”穴。

鄧金炎心中一驚,挫腰翻身,雁瓴刀“野渡橫舟”,攔腰猛戮。那人腳墊勁,身形微撤,一溜藍光,“探海屠龍”,削向下盤。

鄧金炎因他手中利器,不敢硬接,一閃身,身形疾轉,刀化“猿猴獻果”,改刺對方左肋。

那人身軀微讓,“風擺枯柳”,緬刀捲起寒芒,和雁翎刀砸個正著,但聽一陣金鐵交鳴。

鄧金炎的厚背金刀,居然被對方震彈開去,不由微一愣神。那人冷笑一聲,倏的放手搶攻,連著七八招,把鄧金炎逼得手忙足亂,退了七八步,方始站穩。

陡的大喝一聲,再次使出“奪命金刀連環三式”,翻身猛撲,一時只見金光亂閃,風雷進發,盡是殺著!那人驟不及防,似乎微感驚愕,倒也不敢大意,手中緬刀,軟硬兼施,舞成一圈藍光,僅打平手。

兩個人在如山刀影之中,激戰了四五十個回合之後,鄧金炎漸漸感受不支,額角上也微微的沁出汗來。

只覺那蒙面人一柄緬刀,矯若遊龍,重逾山嶽,內力愈打愈盛,招法越演越怪,自己咬緊了牙關,由攻變守,逐漸的已封不住人家凌厲招工,知道再難撐持下去。

這樣又勉強支持了五六個照面,不料一個失神,左腿上吃人家刀鋒劃了一道深溝,接著左腿微感麻木,立時失去知覺,人也差點栽倒地上。

心知中了劇毒,索性一咬牙,拼著最後一點內力,雁翎刀冒險遞招,刷刷刷三刀,劈向對方三個要害,左手接著連揚,一陣機括進發之聲,二十四支攢天箭,像連珠般激射而出。

鄧金炎這一情急拼命,蒙面人架了金刀,就避不了暗器,急忙挽起緬刀,連磕帶架,躍開一邊,終算堪堪避過。

這時鄧金炎早已劇毒攻心,神志一昏,跌倒地上。蒙面人見狀,鼻孔中發出嘿嘿冷笑,俯下身去,從鄧金炎身上,掏出錦盒,隨手一抖,拾起一串精光四射的珠鏈,從容躍入林中。

趟子手安致遠,一見敵人已去,大鏢頭倒在地上,趕緊過去把他扶了起來,那知大鏢頭眼神散漫,氣若游絲,看上去已經不中用啦!安致遠仔細一檢查,發現大鏢頭左腿上有一道刀傷,還在滲著黑血,分明是中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不由驚得手足無措,一時熱淚橫流,急怒攻心,隨手放下大鏢頭身體,猛的操起一口單刀,直向林中竄去,他要追上這個殺害大鏢頭的仇人,和他拼命。

他可不估量估量,連大鏢頭都不是人家對手,自己能有多大能耐?但一個人到了急怒攻心的時候,那會顧慮得這麼多?他掄刀追進松林,亂奔亂竄,四面一批,哪有半點人影?他這時兩眼噴火,人像瘋了似的,右手單刀亂舞,向松林中猛砍一陣,枝柯針葉,被他確得滿天亂飛。

湊巧從樹隙中吹進一陣涼風,使他心神微感清爽,目光所及,猛見前面一株合抱大樹上,好像被人用刀削去了一塊,隱約划著標記,他定了定神,走近一瞧,不由大吃一驚,原來樹皮削去的地方,有人用木炭畫著一條盤踞的黑龍。

安致遠追隨神箭金刀闖蕩江湖,對黑白兩道的各種暗記,哪有不識之理?這條盤踞的黑龍,不是在長江上下游極負盛譽的伏龍幫嗎?難道這件案子,就是伏龍幫乾的好事?—不是他們,又有誰來!冤有頭,債有主,大鏢頭你英靈不遠,有了主兒,還怕報不成仇嗎?他小心翼翼的用單刀截下這塊畫黑龍標記的樹身,揣人懷中,回身走出林去,含淚前起鄧大鏢頭屍體,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這幾個蒙面人,到底是誰呢?讀者也許急於想知道,且容作者抽空一敘。

原來妖須兒王大倫,鬼臉沈森林和高淳縣做案後已被當場格殺的山貓任大,白日鬼杜五四人,早年都拜在太行山大悲禪寺慧慈大師門下,只因這幾個寶貝,好高鶩遠,練武不專,平日又粗心大意,容易惹事,不為慧慈大師所喜。

慧慈大師門下雖然良莠不齊,但御下極嚴,門下僧俗弟子,都畏之如虎。

尤其是一班俗家弟子,進門較遲,全由大師兄鐵木和尚代師授藝。

這四人關於奉承,對大師兄極為殷勤巴結,平日深得鐵木和尚迴護。

在山上耽了幾年,終因得罪不少同門,離開師門,所以與其說是技成下山,倒不如說被逐出門來得恰當。

這四人離開師門,就往北方混了幾年,犯案累累,站不住腳,才由鐵木和尚介紹他們投奔威震長江的伏龍幫。

可是四人賊懷難改,起初雖懍於幫規,不敢胡來,慢慢的故態明萌,終於在高淳縣做了姦殺案件,那山貓任大、白日鬼杜五,喝得爛醉如泥,被捕頭們當場格殺,鬼臉沈森林也被擒。

妖須兒真不愧妖須兒,他一瞧情形不對,獨個兒落荒而走,心中可以明白伏龍幫中的兄弟,不準在外犯奸殺擄掠的案子,這下如何還敢回去?他躲躲藏藏的混了半年,暗中糾合了歹徒,乘機劫獄,同時放出許多囚犯。

他和鬼臉沈森林,又夜入官署,殺了東方波夫婦和皇甫純義三人。

沈森林好色如命,一眼看到豆冠年華的東方湘綺,婷婷玉立,婀娜多姿,哪能不直了眼?當下隨手挾起,劫了出來。

他兄弟兩人知道這件事情業已鬧大,官家的海捕公文,雖不在他們眼裡,可是犯了伏龍幫的幫規,卻非同小可!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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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39:51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芳心暗許

於是帶著東方湘綺,連夜北逃,在山東住了幾個月,一打聽,果然伏龍幫因自己連犯幫規,影響聲譽,已派了幾名高手,查探自己下落,要以幫規治罪。這一下直嚇得兩人六神無主,茫茫江湖,竟有無處投奔之感。

還是王大倫想起自己師門,在江湖上的威望,不如到太行山腳下,找個偏僻之處住下,或可平安無事,這又帶了東方湘綺渡河北上,隱匿下來。

東方湘綺被兩人強持著東西奔波,自然是苦不堪言,兩個賊子,心懷叵測,都想染指,卻變成互相監視,都沒法下手,加上終日惶惶,擔心伏龍幫追緝,才算她倖免於難。

這日兩個賊子聽得沸沸揚揚的傳言,說什麼安義鏢局的鄧大鏢頭,從開封接了一筆價值連城的紅貨,前往京師。

妖須兒王大倫心中一動,暗忖:“神箭金刀鄧金炎的老子,金刀鄧凌雲,在江湖上交遊廣闊,好友中能手極多,如果自己兄弟,能把這筆紅貨劫了下來,移禍江東,按到做伏龍幫頭上,讓他們兩下攪個天翻地覆,對自己兩人的事,就再無暇顧及了,只是神箭金刀,也非好惹,如何才能到手擒來呢?”

兩人一商量,只有上一趟大悲禪寺,請大師兄鐵木和尚出場不可,兩人也有自知之明,如果說明原委,鐵木和尚決不肯答應,倒不如激他一激,以他的火燥脾氣,準受不住,計議定當,第二天就上太行山去。

到了大悲禪寺,湊巧慧慈大師有事出去了,兩人拜見大師兄,鐵木和尚數年不見師弟,就問他們這幾年混得可好?兩人慾言又止,囁嚅地說了半天,才逸強進出一個好來。鐵木和尚是個心急如火的人,見兩師弟說聲好有這麼困難,早就不耐,說道:“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師兄我可不是外人,有什麼說不得的?”

鬼臉沈森林叫了聲“大師兄”忍不住滿腹委屈,流下淚來。

鐵火和尚昔日代師授藝,他們又吹拍得好,自然感情深厚,心想大概師弟們受了人家欺侮,當下一張黃慘慘的臉上,露出十分關心的神氣,問道:“師弟,到底受了誰的鳥氣,只管說出來,自有師兄我替你們作主。”

妖須兒王大倫悽然道:“大師兄,這事說起來話長,當日小弟等四人,承大師兄介紹,投奔伏龍幫,誰知天星海王汪洋濤見了大師兄的信,就問裡邊的人,說這鐵木和尚是誰?他裡邊的人說大師兄是慧慈大師的大弟子,誰知不說還好,這一說,他冷笑道:“我道是誰?老夫和慧慈大師,雖有數面之緣,那時,他還是個小沙彌呢,難道現在闖出這麼一點萬兒,就向老夫大不敬的寫起信來,連慧慈大師一起算上,有多少道行?還不是仗著長眉和尚的一塊招牌罷了,好罷!人家既然來了,就叫他們留下,以觀後效。”

“師弟!這話可當真。”鐵木和尚滿臉憤怒,又有點懷疑的問兩位師弟。

“我們怎敢在大師兄面前扯荒?”妖須兒王大倫聳著肩一本正經地回答,接著又道:“我們四人,因是大師兄所介,好壞總關連著大悲禪院,這才任勞任怨,在所不辭,哪知幫中的人,因咱們初到時,汪幫主萬分冷淡,所以連一般弟兄也就瞧不起了。前年咱們兄弟四人奉上幫主之命,打劫高淳縣一家富有人家,得手之後,就不准我們回到湖中,叫我們自己在外邊暫避風頭,第二天就被大批捕頭包圍,任師弟、杜師弟當場重傷死亡,何師弟也被擒住……”

鐵木和尚問道:“他們兩個死了?”

王大倫點了點頭道:“當時只有小弟一人得脫,就連夜趕回射陽湖,卻見不到汪幫主,兄弟們在背後,可更難聽‘鐵木和尚’代師授藝,教出來的還會有什麼高明角色,他自己懂得幾手三腳毛?這次失風,真給咱們伏龍幫丟人。小弟因何師弟還在獄中,只好忍氣吞聲,裝作沒聽見,相請幫中設法營救,可是一連幾天,都見不到幫主,也沒有一個人理會。這才離開射陽湖,到處奔走約了幾個好友,才把何弟營救出來。只怪當時沒有回到幫裡去,其實這事情鬧大了,也恐怕連累到幫裡,才遠走高飛,避一避風頭。那知伏龍幫給我們兩人,按上了背叛幫規的罪名,派出高手,要擒回去處死,而且揚言……”妖須兒王大倫說到這裡,又故意吞吞吐吐的停了下來。

鐵木和尚急問:“他們揚言,說些什麼,你只管說出來。”

妖須兒苦著臉望了沈森林一眼,才道:“他們揚言要大師兄把小弟兩人交出去,否則就會大興問罪之師。小弟一得到這個信息,就趕緊到這裡為報信,不瞞大師兄說,小弟在幫中呆了多年,他們聲勢浩大,能手如雲,萬萬惹他們不得,所以……所以想勸勸大師兄,最好暫時避一避風頭再說。”

他兩人這麼一說,可把鐵木和尚氣得臉更黃蠟,猛地一拍茶几,嘩啦啦,一張楠木幾兒,震成粉碎,怪叫道:“伏龍幫欺人太甚,師弟,你們儘管放心,誰敢到大悲禪院來撒野,管叫他們來得去不得。”

鐵木和尚這一怒氣沖天,兩人直從心裡樂了出來,可是絕不敢形之於色,當下沈森林趁機獻計道:“大師兄,最近聽說伏龍幫已經派了一位高手,追蹤前來,一兩日內,怕就要找上寺來,以小弟愚見,不如先下手為強,就在半路上把他們攔住,免得驚動師傅他老人家。”

鐵木和尚立時稱好,說道:“何師弟此話有理,真要讓人闖上大悲禪院來,不管勝負如何,這個人也丟不起。”當下決定在山下路口,把來人截住,給他一個下馬威,第二天早上,妖須兒王大倫,鬼臉沈森林因怕東方湘綺一個人趁空逃跑,就把她帶到路旁松林深處,叫她不準亂動,東方湘綺被他們惡言恐嚇,只有暗自流淚,那敢倔強。

兩人轉出松林,就引著鐵木和尚同來,走了沒有幾步,鬼臉沈森林突然一聲驚叫,回頭疾走。

鐵木和尚看他臉色蒼白,猶有餘悸,不由問道:“何師弟,你瞧到什麼?竟嚇成這個樣?。”

只見沈森林顫巍巍的用手指著一侏松樹道:“大師兄,你看,這樹上不是畫著一條黑龍嗎?”

鐵木和尚笑道:“畫上一條黑龍,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妖須兒王大倫也急道:“這是伏龍幫選定執行家法的地方,大師兄,這……這怎麼辦?”他活未說完,只聽林外鸞鈴齊響,馬蹄得得,自遠而近。鬼腰上沈森林焦急的道:“來了!來了!這如何是好?”

鐵木和尚低喝了聲“隨我來!”說著拉上面紗,大踏步奔出林去。

那知神箭金刀鄧金炎,連演“奪命金刀連環三式”,把鐵木和尚的降魔杵磕飛。三個人同時受傷,鐵木和尚幾曾受過這等恥辱?怒匆匆的催促兩人快走!妖須兒王大倫等三人,狡計未酬,還負了傷!雖然傷並不重,但一看大師兄黃髮倒豎,黃臉凝霜,催自己兩人快走,那敢再放半個屁,連松林中的東方湘綺,這時也無暇顧及,垂頭喪氣的跟著鐵木和尚,翻山越嶺,奔回大悲禪院。三人才跑到山門口,只見一個小沙彌已在等候,一見鐵木和尚,打了個問訊,道:“師傅在裡面,立等大師兄回話。”

鐵木和尚愕了一愕,心想:“師傅回來得好快!”

小沙彌湊了過去,低低的道:“師傅剛才回來,好像很生氣!”

鐵木和尚點了點頭,回頭向王大倫兩人道:你們可去禪房等候,師兄我去去就來。

說著急忽忽的入內而去。

過了一會,只見三師兄松月和尚從裡面出來,望了兩人一眼,冷冷地道:“師傅要你們兩人,立即下山,今後不準再上太行山一步。”

兩人一聽,直像兜頭澆下一桶冷水,他們知道師傅的脾氣,哪敢久留,趕緊站起身來,向松月和尚道:“既然師傅吩咐,小弟就此告辭。”

松月和尚從鼻孔中哼了一聲,理也不理。兩人討了沒趣,敢怒而不敢言,急急匆匆地奔下山來,跑返松林一瞧,但見林中松樹,七倒八歪,斷折了一大片,枝柯滿地.十分零亂,好似有人在松林中動手過招,不少樹身上刀痕壘壘。四處一找,哪裡還有東方湘綺的蹤跡。心想這一定是被神箭金刀鄧金炎救了,這一仗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白白便宜了那個小子,但自己兩人,武功遠不如人,追上去也是白饒,兩人對看了一眼,一跺腳,返身出林。

他倆人這一去,卻替伏龍幫和大悲禪院帶來了血雨腥風,此是後話。卻說皇甫明煜出了射陽湖,策馬疾馳。他從江蘇、山東,折入河南,渡過黃河就進入了太行山脈,一路上曉行夜宿,馬不停蹄!原因是他有了二師兄玉真子的先人之言,深知這大悲禪寺,在江湖上自成一派,寺中和尚個個武功高強,尤其是長眉和尚,稱尊武林,已非一日。

他想到金刀鄧老莊主,萬一先人寺去,哪是人家對手,於是想趕在鄧老莊主前頭,能會合他們,大家好謀定而動,這才急急的趕路。

這日到了太行山下一個小鎮,找了家客店,休息一宵。第二天就向店夥計打聽入山路徑,可是他一問大悲禪寺,竟然說不知道,又問這幾日可有像鄧老莊主模樣,一行老少六人經過,店夥計也回答沒有。

心想自己一路急奔,可能趕過了頭,這樣敢情正好!自己在這裡等他們就是。

哪知呆了一天,還不見他們前來,要知等人是最心焦,一天過去,他有些耐不住了,暗忖:“今天晚上,不知先上山去了踩踩虛實,想來憑自己的身手,暗中行事,諒也不致惹出事來。”

主意打定,晚餐之後,就閉戶睡覺。偏僻小鎮,人們都習慣早睡,一交初更,已是萬簌俱寂。

皇甫明煜略一收拾,攜了龍吟寶劍,推開窗戶,縱身出去,隨手掩上窗門,照著店夥所說上山路徑,展開輕功,直像一樓輕煙,嫋嫋而起。足足奔了一二十里光景,人山漸深,夜色朦朧中,群峰層立,松濤如海,哪有大悲禪院的影子?他正在行止難決,遠矚雲壑,悠然出神的當兒,猛覺有一絲微風,從耳際擦過。

皇甫明煜內功精湛,今非昔比,這颯然風聲,雖然極為輕微,但如何瞞得住他,回頭一望,只見有一縷黑影,像隕星般直向對面一個山谷中墜落。

去勢之快,真是迅疾如矢!憑自己的目力,竟連什麼都沒看清楚。

心念一動,也連忙使出輕功,向黑影飛落之處趕來。他從這個山頭,奔上那個山頭,中間無山徑可循,所走的盡是峭壁懸巖,上面還凝結著皚皚白雪,十分險滑!足足一刻多工夫,才算走出這條狹長的山谷,接著景物又是一變,只見四周峻峰環抱,中間是數百畝大小一片平地,在蒼松翠柏掩映之間,隱隱露出百十間房舍,不少地方,還閃鑠著燈光。

皇甫明煜心中一喜,暗想在這絕壑之間,有這許多屋宇,準是大悲禪院了。

他隨著重簷飛棟,悄悄地穿到後進另一個院中,底下是一條白石鋪成的甬道,通著一個月洞門,兩側卻是參天古松,濃陰匝地。

一看四下無人,輕輕躍下,方要舉步,猛聽月洞門中似有人聲。急忙又躍上樹去,果然遠遠望見兩個僧人,從月洞門中緩緩而來。一路上邊走邊談,依稀可辯!只聽一個道:“昨天這兩個點子,聽說手底下可真不含糊,怎地無緣無故,跑到大悲禪院來撒野?”

皇甫明煜聞言不由大驚,聽口氣似乎鄧老莊主他們已經先到了。

另一個道:“聽說他們來頭可也不小,卻是尋仇來的,你想大師兄等四人武功何等高強,還加上幾十個兄弟,不但沒把人家截住,還吃了虧呢,後來不是五位臨寺出來,哪能製得住人家?”皇甫明煜暗叫一聲“糟糕!”

只聽先前一個又道:“咱們分派在後面真是倒黴,什麼事都看不到,要不是把人送到石室裡去,咱們還不知道出了事呢!”

兩人漸走漸近,皇甫明煜心想既然人被關在石室裡,這時還是救人要緊,當下身形飄落,駢指如戟,業已點到兩人身上。

他急中生智,先把一個身上的僧袍,剝了下來,往自己身上一披,隨手帶上僧帽,月光下,一看自己影子,已儼然是個僧人模樣。

趕緊一個提起和尚,縱身上了松林濃密的樹椏枝上,把他縛住,看看已無痕跡,又飄身下樹,把另一個穴道解開。

那和尚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望著邊上的師弟,問道:“這是怎麼會事?我頭脹得發昏。”

皇甫明煜一手抓住他胳膊,沉聲喝道:“要命的不要嚷,帶我到石室去!”

和尚一聽不是他師弟的聲音,心知落在人家手裡,但他練了多年把式,還妄想逞強,右腕猛的一翻,左掌業已推出。

他不動倒也罷了,這一用力,就吃了苦頭,只覺右腕突然如折,半身痠麻,一點動彈不得,直痛得他哼不出聲來,他知道只要一嚷,自己這條性命,準得報銷,只好忍著痛苦求饒。

皇甫明煜冷笑一聲,手上稍松,說道:“辛苦一趟,乖乖的替我帶路吧!”

和尚心知無力抗拒,如果稍有個倔強,定要再吃苦頭,只得硬著頭皮向前帶路。不一會,繞出寺後,前面是一條幽徑僻地,極目望去,似乎通到一個山凹。

皇甫明煜加一打量,低聲喝道:“石室可在那山凹之中,有多少人看守?”

和尚皺著眉,低聲答道:“石室就在山凹盡頭,由四師兄戰鬥勝佛主持。”接著又道:“再過去就是本寺禁地,入內的人,格殺勿論,小俠發了個慈悲,放了小僧罷!”

皇甫明煜冷笑一聲,方要答話,猛見兩條黑影,從山凹中疾馳而來。

一轉眼,已擦身過去,身法極為矯捷!接著又有一條黑影,才一入眼,已一閃而逝,比起前面兩人,又不知要快上多少倍!在這一剎那,自己依稀聽有到人在耳邊說話:“青年人還不快走!這口音極熟,猛一回頭,四面那人影?當!噹噹!噹噹噹當!山凹那邊,突然響起鐘聲,連續不斷。”

同行的和尚渾身打顫,哀求著道:“這……這鐘聲是石室出了事啦!再不快逃,就來不及了,求求你放了我罷廠他話未說完,寺中人影閃動,已有十幾條人影,持著戒刀禪杖,飛奔而來!十幾個人,已越來越近,在濛濛夜色中,為首的一個瞧了皇甫明煜——眼,猝然問道:“山凹裡出了什麼亂子?”

皇甫明煜答道:“我們方才從後院出來,看到有三個人影,向山凹裡奔去,我們還道是自己人呢!”

為首的和尚,哼了一聲;一揮手,率著十幾個人,疾奔過去。

皇甫明煜等他們去遠,隨手點了和尚穴道,放到黑暗之處,心想:“今晚打草驚蛇;白跑了一趟,不如趕快出去,免生枝節。”

迅速脫下僧袍,一縱身,向寺外松林投去。哪知身形才起,但聽輕輕的尖風劃空,數十點寒星,迎面襲到,皇甫明煜“玉兔搗藥?身子在空中一轉,左手發出一陣掌風,把暗器反震回去,人也跟著向林中衝入。他身法迅速,這一衝之勢,早閃人松林深處。

身後一陣騷動,隱隱聽到慘叫呻吟之聲,接著突然響起了一種淒厲刺耳的怪嘯,聲音極為難聽,但似乎又合著長短節柏。

心想:“這也許他們發現自己之後,傳出去的暗號。”果然隔不一會,另一個地方也隱隱傳來怪嘯之聲。皇甫明煜不敢逗留,一陣急奔,不知翻過了幾個山頭。

猛見一個松林前面,人影幢幢,金鐵齊鳴,八個和尚,圍著兩個壯漢,激戰方殷!皇甫明煜心中一動,這兩人不知可是鄧氏兄弟?連忙閃到附近一株大樹之上,定睛一瞧。

這兩個壯漢,一個判官筆,一使虯龍棒,招法純熟,攻勢凌厲。八個和尚,也無一弱手,但和這兩個壯漢卻差了一籌,雖然禪杖戒刀,漫天飛舞,還是步步後退。

使虯龍棒的猛在一聲斷喝,右手一捧,盪開禪仗,左手一棒,戮中左側一個和尚心窩,慘叫聲中,翻身栽倒。

使判官筆的,嘿嘿笑道:“嘿,有你一手!”

“著!”判官筆“陰陽開泰”,兩側兩個和尚,悶哼一聲,負傷而出,八個和尚,去了三個,餘下來的更是不支。

皇甫明煜無心觀戰,方想轉身出去,又是兩聲慘叫,有兩個和尚咕咚栽倒。

就在同一時間,驟然幾聲長嘯,破空傳來,才一落地,但聽金戈大震,分明戰場上有了變化。

皇甫明煜不由自主地又回過頭去,但見在三個和尚和兩個壯漢之間,多了三個黃衣老僧。

中間一個空著雙手,左右兩人,各拄著一支黑黝黝的禪杖,卓然而立。

“阿彌陀佛,兩位檀樾,昨日鬧本寺,我們大悲禪院看在你師傅份上,把你們留下,不過要讓你們師傅自己前來領回罷了。不想你們剛被人救出,又連傷本弟子,真不想活著下山了麼?”為首的黃衣老僧正在發話。

使判官筆的冷笑著道:“你認為區區石室,真能困得住我兄弟兩人嗎?本來咱們壯荒山和大悲禪院河水不犯井水,前年我三師弟三手羅剎,就是死在松月和尚手上,我師傅為了兩家和氣,才要我兄弟上大悲禪院問明曲直真相。不想松月和尚依仗人多,盛氣凌人,老一輩的更一味護犢,目空一切。我兄弟善者不來,當真還怕你們不成?”

判官筆倏然吐招,嗤嗤連聲,一大蓬寒星,噴射而出,向三個黃衣老僧當頭罩下。

那為首的黃衣和尚,乃是大悲禪院五個監寺之首,武功豈是等閒?

一看寒星光華,知非普通暗器,急忙在袖連揮,擲起一陣勁風,把暗器向橫裡拂出。

無巧不巧這陣勁風捲起的暗器,由下而上,像狂風驟雨般向皇甫明煜存身之處,激射過來。皇甫明煜驟不及防,幾乎全數中上,急忙雙掌前推,使出一陣“仙元罡氣”,才把一大蓬寒星震落。

雖是如此,也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還有高人,隱身樹上,怎不一起下來?”語聲未已,一股凌厲無比的掌風,已然襲到。

皇甫明煜已把暗器震落,自知形跡已露,不想黃衣老僧不問情由,猛下殺手。

心中難免有氣,身形陡然下撲,迎著他掌風,使出“雲龍九式”中的“神龍噴霧”,暗藏“仙元罡氣”,在半空中雙掌前推,硬接他一掌。砰然大震,黃衣老僧後退了一步。

皇甫明煌已飄身落地,拱手道:“老師傅請勿誤會,在下昆……”

“哈哈,果然有點門道,再接老僧一掌。”黃衣老僧面露獰笑,雙掌疾拍而出,皇甫明煜話未說出,對方排山運掌,掌風業已撞到。

大悲禪院門下弟子,是他殺父仇人,心中本已有氣,這時又不容他表明身份,兩次驟下殺手,使他忍無可忍。劍眉陡豎,星目露煞,雙手順著來勢,向前一招,緊接著開氣吐聲,猛然推出。

黃衣老僧雙掌擊出,立時覺得不對。

只感到自己擊出那足以開碑的掌力,竟然難以用實,反被一股堅韌的力道,向前驟然吸出,自己身不由已跨出兩步。那知身未站穩,有一股無比的力道,連同自己擊出的掌力,一起反震回來。

要想躲避都來不及,砰的彈出去兩丈開外,胸前好像中了千斤巨石,血氣翻騰,噴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向後栽倒,人已昏死過去。

皇甫明煜才一出手,就把老和尚震飛出動員,不由十分驚愕。他哪知“仙元罡氣”和“龍吳乾坤”相互為用,威力竟然大到不可思議。

回頭一瞧,這會工夫,兩個壯漢,已和兩個黃衣和尚動上了手,打得不可開交。原來使判官筆的暗器出手,判官筆同時遞出。站在右邊的黃衣和尚,眼看師兄袍袖邊揮,忙著對付暗器,他不暇思索地踏上半步,禪杖橫掄,兩人就動起手來!使判官筆的,對大悲禪院和尚,心中存了拼一個是一個,手上判官筆,疾如兩點,又快又辣,招術奇詭,一味掄攻。

看上去功力雖然還不到登峰造極,也無不勁吐筆尖,呼呼有聲。黃衣和尚一支禪杖,精純無比,但一時也只打個平手。

邊上使虯龍棒的,一見老大出手,哪還沉得住氣,他一聲不哼,兩隻虯龍棒突如蛟龍出海,向左邊一個黃衣和尚猛襲過去。

虯龍棒翻翻滾滾,緊打急攻,那黃衣和尚驟不及防,被他一輪狠攻,也手忙腳亂,十分狼狽。

這兩個壯漢的兵刃招法,都屬於外門的剛猛一路,一招得手,著著急攻,霸道凌厲。這種打法,固然可以收效一時,但時間一長,內力消耗過甚,逐漸的就有點相形出絀。對方兩個黃衣和尚,功力原本高過壯漢,先前被他們搶了先機,兼之招法奇詭,一時摸不清路數,才打成平手。

這時一見對方後力不繼,禪杖一緊,制機反攻,就逼得兩個壯漢攻少守多,強弩成末。

對面山崖上,又長長短短的響起鬼哨之聲。站在一旁的三個和尚,連同負傷的黃衣老僧,已經走得一個不見。

松林中也吹起那種怪聲,彼此呼應,十分刺耳!皇甫明煜心中暗想:此時再不走,更待何時?但回頭一瞧,兩個壯漢,雖在咬牙困鬥,敗象已露,決難支持,不由起了幾仇敵愾之心,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三個人都離不了太行山。

心念一決,身形驟起,喝聲;“兩位兄台不要慌張,在下來了。”右手呼呼劈出兩掌,分襲兩個和尚。兩個黃衣和尚,雖然略佔上風,要想立時贏得人家,也非容易。

和判官筆動手的一個,已招招進逼,禪仗使得呼呼有聲,他立志要把對面敵人,毀在杖下,替寺中門人復仇。

這時猛然聽得有人大喝一個,一股強猛勁風,向自己後心襲到,心中一驚,急忙回杖一挑,圈住全身。

那知禪杖和掌風才一接觸,便覺沉重無比,震得幾乎把握不住,趕緊勁貫杖頭,才勉強消解來勁。

要知對面的判官筆,也非弱手,覷定機會,那肯錯過,判官筆迅捷出手,筆影亂晃,他驟肩井、將台、玄機、章門四穴。

黃衣和尚,顧了後面,就顧不得前面,只好橫掌當胸,準備硬擋一擊。誰知對方判官筆,竟然是個虛招,筆將及身,陡然下沉,只聽機括連響,一大蓬寒星,猝然噴出,要想躲避,卻因距離甚近,已是不及,數十支毒針,全都打入前胸,翻身倒地,立時了帳。

和虯龍棒對敵的和尚,一看形勢不對,就雙足點地,倒縱入林。

兩個壯漢,強敵已去,才看清出手援救自己的,卻是一個文弱書生,不由微微一愕。

使判官筆的趕緊抱拳說道:“在下童威,這是兄弟童猛,適才蒙兄台仗義相助,感激不盡,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也連忙答禮,一面笑道:“兄弟崑崙皇甫明煜,因探尋仇人來此……”

話未說完,那松林之中,突然怪嘯大作,聲音急促!

童威急道:“這是賊子們鬼哨傳聲,可能調集高手,趕來圍擊,皇甫兄還是出了山再詳談罷!”三人同時展開輕功,一口氣翻了兩座山峰,距離大悲禪院已是甚遠,囑目四眺,昏暗之中,但見群山起伏,連綿不斷,三個人誰都不知出山路徑。

童猛提議道:“這時昏黑得東西不辯,我們不如等日出之後,認明方向,再走不遲。”

童威和皇甫明煜自然同意,這就找了一處避風巖穴,坐下來養神。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童猛壓低著聲音道:“大約有八九個人。”

童威立起身來,怒道:“這批賊禿,地勢比我們熟悉,今天要速戰速決,才能離開此山。”

三人出了巖洞,突聞幾聲吆喝,八九個和尚,一字排開,攔住去路。

為首一個身著青色僧袍,面如黃蠟,手俸降魔杵,冷笑道:“三位檀樾,原來躲在這裡,反正你們也莫想活著下山了,不如跟佛爺回去,聽候發落,佛爺慈悲為懷,到時給了你們個乾脆就是。”

童氏兄弟,對使一個眼色,兩人左手同時迅速地戴上鹿皮手套,身形突然打橫裡縱出,喝聲:“死不完的賊禿,嚐嚐太爺們‘七返神砂’!”

“‘七返神砂’果然烏蒙一寶,名聞江湖,但仗著歹毒暗器傷人,算是那一門好漢?是好的,過來和我鐵木和尚戰上三百回合。”鐵木和尚道。

童猛也喝道:“和你們這批以多為勝的賊禿,講什麼江湖道義?”鹿皮手套,向左邊革囊中抓去。皇甫明煜一聽對方自稱鐵木和尚,趕緊叫道:“項兄且慢!這鐵木和尚,小弟有話問他。”

說著閃身出去,向鐵木和尚拱手道:“在下皇甫明煜,有一事請教大師傅,不知肯否見告?”

鐵木和尚哈哈笑道:“你只要勝得了佛爺手中降魔杵,自己奉告。”

皇甫明煜道:“大師傅一言為定,請賜招罷!”

鐵木和尚怒道:“你還沒有撤出兵器。”

皇甫明煜悠然地道:“對付大師傅,在下還用不著兵器。”

這句話可把鐵木和尚氣得七竅生煙,冷哼一聲,右手降魔杵“五丁開山”,右掌一番“金龍探爪”,趁勢劈山。

皇甫明煜右掌虛空一推,身形向左飄出,跟著左掌微吐,用了五成力道,硬接鐵木和尚一掌,試試他的功力。

掌力接實,鐵木和尚一條左臂,隱隱痠麻,心頭大驚,降魔杵“怒海翻瀾”,疾卷出去。

一霎時杵影縱橫,盡是殺招。但不管你杵招如何凌厲,每到變招將出之際,都被對方連綿的掌勢封住。

鐵木和尚空有一身本領,卻是施展不開,怒吼連聲。兩人纏鬥了二三十招,皇甫明煜不願多耗時間,乘隙進招,呼呼兩掌,把鐵木和尚逼退兩步,陡的覷準降魔杵,伸手一招。

鐵木和尚只覺降魔柞在手中猛的一震,虎口劇痛,竟然脫手飛出落到對方手上。這一驚非同小可,才知對面的文弱書生,卻是身懷絕學。

皇甫明煜笑嘻嘻地接過降魔杵,道:“大師傅,承讓承讓,現在可把王大倫、何小井兩人住處見告了罷!”

鐵木和尚一張黃慘慘的臉上,更顯得黃中透白,憤然道:“不錯!他們在兩個月前,確曾來過大悲禪院,不過當時被貧僧師傅驅逐下山,現已不在本寺了。”

皇甫明煜疑信參半,又道:“大師傅,此話當真?”

鐵木和尚冷冷地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信不信由你。”

皇甫明煜看他神色,非似虛語,忙道:“承大師傅明示,在下感激不盡。”說著和童氏兄弟,轉身就走。

鐵木和尚和七八個和尚,愣愣的看他們從容離去。

皇甫明煜等三人,加快腳步,才翻過一座山頭,猛二聲震撼山谷的長笑,破空飛來!颼!颼!颼!·黃影連閃,面前突然多了四個黃衣僧人,向自己怒目而視。

前面一個,身材高大,滿頭紅髮,散披肩上,粗眉大眼,一臉橫肉,生相極為獰惡。

這人卜看面貌,就知是慧慈木師了。

童威心頭略一打轉,遂和兄弟童猛打個暗號,鹿皮手套揚處,兩把“七返神砂”,化成漫天煙霧,霏霏濛濛,七彩繽紛,向慧慈大師迎頭灑蓋而下。

猝然發難,這股聲勢,也端的厲害!慧慈大師哧哧怪笑,說道:“別人怕你們烏蒙老怪的‘七返神砂’,在我尊者面前,真是班門弄斧。”

左臂微微一揚,狂飈起處,童氏兄弟所施的“七返神砂”,立被震散。慧慈大師正待就追殺!猛見一條人影當頭飛墜,連身法都未看清,人已落到自己面前。慧慈大師,心頭一愕,向後退出半步,定睛一瞧,卻是三人中的一個文弱少年,只他雙手一拱,含笑說道:“在下皇甫明煜,因追尋仇人,誤闖寶山,不想引起貴寺師父誤會,致失手傷人,心實不安,師父望重武林,還請多恕罪,讓在下三人,下山去罷!”

慧慈大師看清來人,臉色突然一沉,喝道:“小施主倒說得輕鬆,今日你們還想下山去嗎?”袍袖疾拂,一陣勁風,像驚濤駭浪般自袖底卷出!童威見狀,不由大驚失色,忙喊:“皇甫兄快退!這是禿驢的‘狂雲神功’。”語聲未歇,蓬然一聲悶響。

這種內家真力的拼對,絲毫取巧不得,皇甫明煜硬對方一招“狂雲神功”,立覺心神一震,身不由已地向後退出半步。

慧慈大師上身晃動,差點立腳不住,心頭微震,殺心陡起,隨著一陣哧哧怪笑,揮杖驟然出手,“力劈五嶽”,迎頭就打!皇甫明煜退了半步,早有準備,龍吟寶劍出匣,划起半圈青虹,“物換星移”,輕輕一挑,竟把重逾千斤的來勢,化解無形。

慧慈大師心中有數,對方這個文弱少年,內力竟然和自己不相伯仲,一時不敢存輕敵之態,又是一聲怪嘯,杖招倏變,剎那間,數丈方圓,只聽杖風呼呼,杖影如山,大悲禪院鎮山之寶的“伏魔杖法”,端的非同小可!皇甫明煜全身被圈入杖影之中,他臨危不亂,左訣右劍,雲靈劍法業已展開,龍吟寶劍一掣一揮之間,身前漩起了一團青紫光圈。

任你禪仗急若驟雨,但始終被一層濛濛劍氣,擋在五尺開外,莫想越雷池一步。

一陣工夫,雙方就拼搏了五十三個回合。

慧慈大師武學實在是爐火純青,高深莫測,一支禪杖直如怪蟒纏身,惡蛟逆水,挾著點點杖影,盡向青濛濛的光圈中猛擊,招招歹毒,出手狠辣,威勢實是嚇人。

慧慈大師滿以為自己伏魔仗法展開,對方決難支持,那知連演絕招,依然莫想傷他分毫,雖然怒火中燒,卻也不敢大意。細察對方劍招,只覺精微絕倫,極難找出半點空隙,而且每逢青中透紫的光華遞到之處,雖然離身還有數尺,寒芒即已砭人。不由心頭一懍,心想這種高深的劍法,自己數十年江湖,尚屬僅見!猛聽一聲清肅,聲如龍吟,對方的青紫光圈,陡然暴漲.剎那間漫天紫氣,金星流動。

只覺劍氣如幕,由四面八方合圍而來,頓時把自己裹在這一片耀眼奪目的奇幻劍勢之中。

慧慈大師,何許人也?他那會被這種幻覺所迷困,只不過感覺到對方出手,迅速得幾乎使肉眼看不清楚罷了。

這倒也還可以勉強應付,最怕的就是對方每一劍後面,都是接連三招,綿綿無窮,變化莫測!根本就沒有使人緩氣還手的機會。

自知長此下去,決難久持,不若乘機衝出劍幕,再作打算。

他赤發散亂,黃牙暗咬,忽的大喝一聲,呼呼劈出兩杖。

這兩杖是他數十年修為內家功力所聚,威勢自非尋常,雲靈劍法雖然玄機變化,奇奧莫測,也難擋得住這股強猛的衝撞,青紫光慕,立即被盪開一個空隙。

慧慈大師身隨杖起,雙足一點像流星般疾衝而出,人已到了三丈開外。那知皇甫明煜連演雲靈劍法,正好使到三十二式。

鑫發尊者衝出劍幕。他兩人本來都是全力相搏,這一驟然失去對手,餘勁未歇,那裡還收得住招?龍吟寶劍化作一道青紫光華,脫手飛出,直向慧慈大師身後,電射而去,絲絲生風,寒芒四吐!慧慈大師腳跟還未落地,風生腦後,回頭一瞧,直嚇得心膽俱裂,敢情這少年還會飛劍。

急忙之中,舉起禪杖,向後擲出,這時逃命要緊!也顧不得平日尊嚴,“懶驢打滾”,人從橫裡連翻帶滾,又滾出去了兩丈來遠。

只聽身後“喀嚓”一聲,粗逾鵝卵的精網禪杖,立被截作兩段,慧慈大師塵土滿臉,狼狽的站起身來,回頭一瞧,少年依然站在原處,那支青虹吞吐的寶劍,好好的握在手上,似乎和沒有事一樣。

驚魂甫定,反疑心適才驚恐過度,但相隨自己數十年的禪杖,明明已攔腰切斷,靜靜地躺在地上。

這時四野反顯得非常沉寂,突然從寧靜中響起了一個蒼勁冷峭的聲音:“小施主竟能飛劍傷人,這手絕藝,老衲還只是耳聞,不知師承宗派,可肯見告?”

聲音雖然不高,卻字遼鏗鏘,震懾人心!皇甫明煜依聲望去,那五丈開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又瘦又小,身穿古銅色僧袍的老和尚,手持念珠,迎風而立。

那枯乾得像骷髏似的臉上,鬚眉虯結,看不清口鼻,只露出兩個精光四射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直似兩把利劍,威冷逼人。

不由機伶伶地打個寒戰,心想在如果在晚間遇上,不當他殭屍才怪!當下抱拳答道:“在下皇甫明煜,乃是昆門下,老傅大概就是長眉前輩了?”

長眉和尚一無表情,冷冷地道:“崑崙還有小施主這樣高手,真是難得!”

話到這裡,掃了童氏兄弟一眼,聲音突轉嚴厲,接著又道:“大悲禪寺,二百年來,還沒人敢上山生事,當初有幾個自命不凡的闖了上來,也從無一人能活著回去。三位小施主自然身懷絕學,才敢闖上太行山來,老衲也不過份留難,只在能接得住老衲三招,大悲禪院就破例讓你們安然下山。好!三位小施主就請併肩子上罷!”

皇甫明煜暗忖事已如此,說也徒然,眼前的長眉和尚,雖然厲害,自問接他三招,也許還可承當。

但童氏兄弟,功力較差,不如要他們先下山去,免得礙了自己手腳。

當下劍眉一軒,慨然說道:“老師傅既然要向在下賜招,恭敬不如從命,那就由在下一人奉陪就是。”

接著回頭就向童氏兄弟打個眼色,朗聲說道:“這裡由小弟奉陪老師傅三招,兩位兄弟就請先下山罷。”

童氏兄弟一看皇甫明煜居然要想一人獨擋長眉和尚,卻叫自己兄弟先走,不由心中十分感動,但江湖上,那有如此不顧義氣,臨危先走之理?”

正想開口,猛聽耳邊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們兩個小鬼頭,還不快走,再耽下去,就壞事了,這裡有我老人家擔待。”

童威回頭一望,那有半點人影?可是耳邊明明有人說話?正在遲疑,眼看皇甫明煜面露焦急,又道:“兩位童兄,儘管先行。”

說著連使眼色,催促不迭!“小鬼頭,還不快走!”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有點憤怒。

長眉和尚也不耐,厲聲喝道:“既然皇甫小施主要單獨留下,你們兩個娃娃,就去罷。”

童威知道已有高手在暗中援助,多著自己,反而礙手,也就一拉童猛,向皇甫明煜拱手道:“既然皇甫兄吩咐,小弟兩人先行一步。”說著展開輕功,如飛而去。

大悲禪院的和尚,有長眉和尚吩咐,自然無人再敢攔擊。長眉和尚等兩人去後,望皇甫明煜一眼,連連點了點頭,溫和地道:“小施主這份義氣,這種膽量,老衲不勝欽佩,你可準備了!”

說著左腕袍袖微拂,露出一隻枯乾得像鳥爪般的手掌,向前輕輕一推!這一掌顯然只用了五成力道。

皇甫明煜那敢絲毫大意,腳踏丁字步,凝神蓄氣,勁運右臂,跟著掌心微吐,“仙元罡氣”和“龍吟乾坤”兩種功夫,同時並施。

掌風相接,只覺一股無形的潛力,軟如綿絮,向自己反彈過來。

頓感右臂痠麻,身形晃動,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長眉看到這種情形,也著實心驚,憑自己數十年浸淫的綿掌,雖然只用上五成力道,但江湖上能接得住的,也寥寥無幾。

對方二十不到的少年,居然只用單掌硬接,只不過退出一步,這份功力,已屬罕見,難怪他誇下海口,一人承當。

此人身懷絕學,再過二十年,江湖上怕無人能敵?老和尚殺心陡起,陰惻惻地一聲乾笑:“小施主功力果然非凡!再接老僧第二招。”

兩隻枯乾的手掌,五指倏呈灰白,漸漸由灰轉黑,手指微屈,掌心內凹,向前緩吐!這一次的掌力,非異先前,只見從內凹的掌心,似乎隱隱地飛出一縷深灰色的輕煙,隨著就有一股無比的潛力,像驚濤駭浪,洶湧而出。

最奇的這掌風,竟然在半空中自動旋轉,發出呼嘯,中間還尖雜著絲絲異聲。

皇甫明煜不敢分神,暗暗運集全身功力,蓄勢以待,見枯木揮掌之際,也雙掌平胸推出。

兩股潛力,懸空一按。皇甫明煜立時覺出不對!那股呼嘯而來的旋力,重逾千鈞,自己的“仙元罡氣”在前面把來勢擋住,但因正面擋了一下,那旋轉的壓力,猛的從兩邊分開,由左右向後捲過來。

呼嘯和絲絲之聲,忽然大起。皇甫明煜大驚失色,這是什麼掌法?心念才動,立即使出“雲龍九式”中的“神龍迴翔”,身形向後平飛出去三丈來遠。

這本是電光火石的一瞬,心念動作,間不容髮,皇甫明煜縱然見機得快,已經遲了半步,左肩上似被掃著了些,只覺微微一麻,鼻中嗅到一股腐屍之氣,令人作嘔,全身陡然打了一下寒禁。

雙腳才一落地.猛聽耳邊有人說了聲:“年輕人,還不快走!”

聲才入耳,右臂似已被人握住,身形驟起。

“我當是誰?老酒鬼你也插手多事?”長眉和尚憤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老禿驢,失陪!失陪!”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搖曳長空,自己兩腳,虛飄飄的足不沾地,掣電御風,向前疾馳。

眼看山岡起伏,像流水般滑過,兩耳呼呼有聲,這種“凌虛踏空”的功夫,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大約過了一刻多時辰,腳下已逐漸緩慢下來。皇甫明煜回頭一瞧,那拉著自己急奔的是個酒氣醺醺的矮小老頭,看他腰繫酒葫蘆,手執旱菸管,不是自己初出門時,在船上戲弄船老大的髒老頭是誰?據二師父說:“他老人家和自己師傅同輩,是目前江湖上碩果僅存的有數高手,大家因他遊戲風塵,不拘形跡,亦莊亦諧,亦酒亦仙,就叫他太白酒仙……皇甫明煜正在沉思。”

“年輕人,到地頭啦!你在想什麼鬼心思?難道要我老人家拖著你跑一輩子?一個晚上沒酒喝了,我早巳骨軟筋酥,全身使不上勁,那裡還跑得動?”太白酒仙一面說話,左手向前一摔。

皇甫明煜冷不防一個踉蹌,向前衝出了兩三步,才算站住。

趕緊上前一步,倒身便拜,口中說道:“晚輩幸蒙老前輩……”

太白酒仙旱菸管向空亂揮,勃然怒道:“老前輩,老前輩,你乾脆叫我老不死!老酒鬼好!你這樣子,不要折煞我嗎?”

皇甫明煜心中一愣,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惹他發起怒來,一時跪在那裡發愣。

太白酒仙越看越生氣,朝著皇甫明煜也噗的跪了下去,口中叫道:“你跪著不肯起來,想是要拜死我,現在我拜你好了。我老人家沒有酒喝,正沒有好氣,你還來逼死我?”

皇甫明煜這才想起他平生最討厭人家磕頭跪拜,自己一時大意,才惹他生了大氣。

忙站起身來,陪笑說道:“老前輩……你老人家酒喝完了,這裡離小鎮不遠,晚輩這就陪你老人家前去喝酒。”

太白酒仙一聽,忽然轉怒為喜道:“你早說請我喝酒,我老人家也不會生這麼大氣,這陣子豈不白耽誤了時間,快走!過足了癮,我老人還有話問你呢!”

皇甫明煜見他轉怒為喜得這麼快,心中暗暗好笑,這老人家脾氣這般古怪,那知他這略一沉思,太白酒仙踢踢搭搭的已經跑出老遠。

皇甫明煜不敢耽擱,連忙跟了下去,才轉出山腰,太白酒仙已經跑得不知去向。卻見山腳一塊平噸上,刀影翻騰,金鐵交擊,有四個人正在捉對廝殺,旁邊還站著四人,手握兵刃目注戰場。

不由加緊腳步,向前奔去。那旁觀的一老三少,一見山上有人下來,早就注了意,這時大家距離漸近,其中兩個青年,飛也似地迎了上來,口中叫道:“原來皇甫兄你也來了?”

皇甫明煜一看竟是鄧玉誠鄧玉甫兄弟兩人,不由喜道:“小弟正為追尋你們來的,不想反趕到前面來了。”

戰場中突然有個跳出圈子,也齊聲叫道:“皇甫兄,你果然下山來了!”說著直奔過來,卻是童氏兄弟。

皇甫明煜見在這裡碰上鄧老莊主,心中大喜,一面介紹童氏兄弟,和大家見面。

鄧老莊主也替兩個壯漢向皇甫明煜等三人介紹,才知和童氏兄弟動手的兩人,一叫神彈子範澍祥,一叫二郎神徐繩武,乃是伏龍幫的兩位香主,大家握手言歡,各自說了許多仰慕和道歉的話。

鄧老莊主問起皇甫明煜怎地也來了太行山?皇甫明煜把自己去鄧家池和射陽湖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一面指著童氏兄弟笑道:“小侄和兩位童兄,今天如果沒有高人相救,差點把性命送在太行山了。”

童威接口問道:“對了,昨晚小弟被囚的石室,鐵門突然打開,當時有一個蒼老聲音叫我們快走,今天長眉禿驢一出場,那個蒼老聲音,又連催我們儘速下山,這位暗中相救的高人,不知到底是誰?”

皇甫明煜笑道:“他老人家已在前面相候,我們趕快下山,遲了他老人家會不高興呢!”

玉萱姑娘忍不住問道:“皇甫大哥,你說高人,到底是誰呀?”

皇甫明煜道:“他老人家是太白酒仙。”

鄧老莊主聞言不由十分驚慌的道:“太白酒仙!他老人家現在那裡。”

皇甫明煜笑道:“他這時大概已在小鎮的酒樓裡了,是小侄請他喝酒去的。”

鄧老莊主忙道:“老弟,你趕快先走,這位老人家的火爆脾氣,會等得不耐煩。”說著連連催促,皇甫明煜知他所說是實,也就不再客氣。

一陣急奔,早就到了山下小鎮,好在這個小鎮只有一家酒店,設在路邊。

皇甫明煜才一進去,便聽太白酒仙的聲音正在大笑大嚷:“好啦!好啦!我老人家可沒有白吃你的,那人不是來了麼?哈哈!”

座位上刷的站起一個人來,身形一閃,很快的奔了過來,口中喊道:“明煜哥哥,果然是你!”一把握住皇甫明煜的手腕,緊緊不放。

皇甫明煜一看抓住自己手臂的,卻是一年不見的晶弟弟,你也在這裡,這可真巧。

“年輕人,什麼都巧,我老人家上了年紀,什麼都巧不出來啦。”太白酒仙自言自語說著。

諸葛晶瑩臉上一紅,接著道:“我是從崑崙山一路找你來的。”皇甫明煜這時無暇和他多說,連忙向太白酒仙席上走去,只見他前面杯盤狼藉,手捧酒壺在咕嘟咕嘟地狂喝。

一看皇甫明煜走來,他用舌頭砸了砸嘴角,道:“年輕朋友,一看不見了,不去多談一會,我老人家自有老頭兒來陪我喝酒的。”

說著用手一指,原來鄧老莊主一行,正好走了進來。

“老爺子,小老兒一直無緣拜見,今日真是福緣不淺,且讓小老兒陪你老人家喝個痛快。”

鄧老莊主一面說,一面又回頭對眾人道:“老前輩不喜歡俗禮,你們都坐下來陪他老人家喝上一杯,大家越隨便越好。”

隨又吩咐酒保,揀好的酒菜都送上來,酒保答應著下去。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老莊主,真有你一套,痛快!痛快!我老酒鬼今天可真交上了酒運啦!倒處有人作東。先前有個小娃兒,答應請我喝酒,我嫌他跑得太慢。後來又碰上一個假相公,我老人家隨便便編了幾句,騙得他乖乖的請客,其實只要我老人家一高興,準有喜酒喝。嘻嘻!”

大家見太白酒仙嘮嘮叨叨地說了許多不相干的話,心裡暗暗好笑,可是誰都不敢笑出來。

只有諸葛晶瑩聽得心中一跳,玉臉一紅了起來。好在這時沒有人注意他。

那童氏兄弟,雖聽鄧老莊主和皇甫明煜說過,此老不喜人家多禮,但自己兄弟,蒙他老人家從大悲禪院石室中救了出來,總應叩謝一番,才是道理,兩人站起身來,正想開口。

卻見太白酒仙瞪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兩個小鬼頭,不要謝我,回頭去問問你們老鬼師父,就會知道。”童氏兄弟見他這麼一說,只好唯唯坐下。

這時酒保端上許多菜餚,另外開了一罈上好陳酒。大家因這古怪老頭滑稽突梯,漸漸的減少拘泥。

太白酒仙也杯到酒幹,有說有笑起來,一連喝了十幾大杯,突然他雙目炯炯地望著皇甫明煜道:“年輕人,我老人家這時想起一件事,你方才和長眉禿驢對了兩掌,可有什麼異樣感覺?”

諸葛晶瑩一聽明煜哥哥居然和長眉和尚硬對兩掌,不由驚叫道:“啊!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能夠迴旋反擊,褐螯絲歹毒無比,明煜哥哥,你……”

他睜著一雙大眼,急得說不出話來。鄧玉瑩也瞧著皇甫明煜,顯得十分關切!皇甫明煜道:“晚輩和他對掌之時,覺得有一股旋力,從兩邊向後倒卷,當下就使出‘神龍迴翔’,向後縱出,接著就被老前輩救走,並沒有什麼感覺。”

他說到這裡,驀的地想起自己縱身舌退之時,似乎被古井的掌風掃著一點,左肩好象微微一麻,當時匆忙之際,並不在意,這時一經壺中經提起,左肩不由微同動了一下。

哪知道一動,肩頭上又是一陣痠麻,急用左手一接,卻又毫無異樣,還以為這痠麻是自己多心。諸葛晶瑩早已十分注意,見他右手向左肩撫摸,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驚道:“什麼?明煜哥哥你左肩上被他掌風掃中了?”

皇甫明煜微微笑道:“沒有什麼,當時左肩上似乎麻了一下。”

太白酒仙突然放下正在對嘴狂喝的酒壺,說道:“方才我老人家遲了一步,你當真被禿驢的‘褐螯毒霧掌’風掃中了點,這可不是玩的,快脫下來讓我老人家瞧瞧。”

諸葛晶瑩卓急得什麼似的,逼著皇甫明煜脫下上衣,露出左肩。大家一瞧,只見白嫩的肩膀上,並無異樣!太白酒仙卻指著幾點比針頭還細的黑影子,皺眉道:“果然中了禿驢的‘褐螯絲’。”

大家因這幾點黑影子,如果不是細瞧,真還看不出來,哪有如此厲害?見太白酒仙也皺起眉頭,臉色凝重,方覺事態不妙。那諸葛晶瑩更是緊鎖愁眉,望著太白酒仙道:“老前輩,這可怎麼辦。”

他聲音有點硬嚥!太白酒仙道:“幸虧不是要害,還不致大礙,不過要醫治,卻也不容易啊!”

皇甫明煜穿好衣服,見諸葛晶瑩盈盈欲立的焦急情形,心中雖然感到,卻還有點不信,暗暗一運真氣,左肩突然如中巨椎,一陣刺痛,連同左臂都麻木起來,不覺也吃驚不小。”

鄧玉瑩急著問道:“老前輩,這‘褐螯毒霧掌’,到底有如何厲害?”

太白酒仙搖頭道:“說起褐螯毒霧掌,原是一種陰毒的邪門功夫,乃是採取多年屍腐之氣,吸入掌心。用時隨著掌風擊出,如被掃中人身,褐螯絲就會一直穿人肌肉,附在骨上,逐漸擴大腐爛,一年之內,全身腐爛而死。但褐螯絲雖然厲害,只要早有防範,也還容易對付。那長眉禿驢卻把褐螯絲練在‘旋風掌’中,威力越發增強。因他這種旋風掌,擊出之後,掌風在空中自動旋轉,如果一遇阻擋,他就會旋向左右兩邊反捲過來,使人防不勝防,更是歹毒!”

童威覺得皇甫明煜因自己兄弟,身中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心中極感不安,不由在旁急道:“老前輩,那麼中了‘褐螯絲’,可有解藥?”

太白酒仙道:“據說連長眉自己,也沒有解藥呢!”

諸葛晶瑩和鄧玉瑩登時異口同聲的道:“那可怎麼辦?”

太白酒仙沉吟了一下道:“辦法倒是有,邛崍派的吸星球,可以把褐螯絲從原處吸出,但邛崍派已無傳人,此寶失落多年,此外只有貴州雲霧山的青黛花,可以治療,不過……”

諸葛晶瑩接口道:“既然有藥可治,明煜哥哥,我們這就上路。”

童威也道:“皇甫兄,小弟返回烏蒙,正是順路,我們一同陪你前去就是。”

太白酒仙連連搖手,說道:“你們兩個小鬼頭,千萬別和他一路,你們老鬼師父,和此人還有一段宿怨,去了反會礙事,而且人多也不成,就讓他們兩個娃娃前去好了。”

諸葛晶瑩還想問問清楚,太白酒仙早已笑道:“小娃娃,不要多問,到了哪裡,自會知道。”說著,踉踉蹌蹌的起身就走。

諸葛晶瑩心中一急,趕緊跟在後面,出了酒店。“老前輩……”才喊出口,一眨眼竟失去了太白酒仙的蹤影。

只覺手上似有件東西一塞,低頭一瞧,不知何時卻多了一個紙團,連忙塞入懷中,回入酒店。大家因皇甫明煜中了褐螯絲,減少酒興。

鄧老莊主從皇甫明煜口中得知王大倫沈森林兩人,並不在大悲禪院,為了找那仇人,和被劫的紅貨,須要繼續尋探下落,就和皇甫明煜訂定半年之後,仍到焦山會面。

童氏兄弟因太白酒仙口下囑,千萬不能和皇甫明煜問路的話,便要回轉壯荒山去,也和皇甫明煜等訂了後會之期,首先起程。”

鄧老莊主會過了酒帳,諸葛晶瑩心切明煜哥哥傷勢,就催著動身。一行八又離開小鎮之後,八匹馬沿著官道走了半天,傍晚時分,趕到鶴踅集,在一家客店安頓下來。

諸葛晶瑩漱洗之後,急忙從懷中取出太白酒仙塞給自己的紙團,打開一瞧,只見紙上除了畫著兩把交叉板斧之外,卻半個字也沒有。

諸葛晶瑩知道鄧老莊主經驗豐富,就把太白酒仙臨走塞給自己一個紙團之事,告訴了他。

鄧老莊主看了半天,只不過推想這兩把板斧,如果不是人的渾號,或使用的兵器,那就是地名也說不定,不到地頭,誰也無法確定,好在太白酒仙說過:“到了那裡,自會知道。”

大家依依別過,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騎,上路之後,諸葛晶瑩回頭笑道:“明煜哥哥,那鄧家姑娘,對你煞是多情,看她臨別依依,欲言又止的情形,真是我見猶憐!”

皇甫明煜臉上一紅,正色道:“晶弟,你怎知愚兄開起玩笑來了,鄧老莊主道義深重,肝膽照人,兩位鄧兄,和愚兄情同手足,鄧姑娘我也當她妹子看待,你怎好出此戲言?”

諸葛晶瑩聞言,嗤的嬌笑聲,說道:“明煜哥哥,小弟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倒說起大道理來了。”

說著韁繩一抖,潑刺刺地跑了出去。

兩人從鶴壁集出發,經修武、沁陽,第三天就渡過黃河。從孟津到汝州,本是官道大路,放開韁繩,雙騎並馳,談談說說,倒也並不寂寞。

走了一會,驀見迎頭風沙滾滾,有七八匹馬,像風也電掣般擦身過去。皇甫明煜一眼瞧到馬上人物,勁裝緊扎,似是江湖上人,不由多看了兩眼。

諸葛晶瑩卻臉色微變,緊蹙雙眉;句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我們此去貴州雲霧山,路程遙遠,還是快些趕路要緊。”

說著連連催促。一路緊趕,傍晚時分,就到了汝州,找了一家幽僻客店落腳。

漱洗之後,店夥掌上燈來,諸葛晶瑩就吩咐把晚餐送到房中,兩人食用完畢,又談了一陣,各自回房安歇。

卻說皇甫明煜正待解衣就睡,忽聽門外馬蹄雜沓,似乎有三個人前來投店。

店夥卻好把他們引到隔壁房中,三個人一會要茶水,一會叫酒飯,忙個不停,過了一會,一個沙喉嚨說道:“今天,可真叫陰溝裡翻了船,那渾小子著實透著邪門,不是為了趕路,我非鬥他個三百回事不可!”

另一個接口道:“郝老二,那小子準和禿驢們有點瓜葛,反正我們這次上嵩山去,多少總要給他們一個厲害。”

這時又有一個冷笑道:“你們倒說是輕鬆,少林寺的禿驢,哪有這般容易對付?人家幾百年來,領袖武林,沒有幾手絕活,還站得住?”

“咱們教主二十年前,還吃了他們的大虧呢,就是講這趟罷!副教主不過想探探他們虛實,還鄭重其事的把我們從湖北調來,聽說另外更邀請兩位頂尖人物才敢出動呢。”

皇甫明煜聽得十分清楚,不由心頭一愣,暗想:“這分明是太陰教的人,聽他們口氣,天台分堂已傾巢出動,去向少林寺尋仇。”

卻聽第二個人又道:“祁堂主,少林寺的禿驢,武功雖高,但長眉大師和松林居士兩個,只要有一位出場,也就夠了。”

方才冷笑的那個口音,原來叫祁堂主,他又道:“長眉大師,本是咱們總護法和少杯寺又有樑子,自然沒有問題,松林居士,隱居伏牛山青靈谷多年,雖然鄭護法鮑堂主親自去請,是否肯下山,還在未定之數哩!”接著三人又喝起酒平均數。

“嘎!這次他們上少林寺去,竟然還有長眉和尚在內,那松林居士又是誰呢?”

皇甫明煜心念才轉,只聽沙喉嚨郝老二又道:“祁堂主,聽說咱們鄭護法,幾個月前,在崑崙山竟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手上,那邊壇幾個目空一切,假裝正經的小妞兒,還把這件事當作佳話宣偉,說那小子武功如何好,模樣如何俊,簡直都動了春心。”

皇甫明煜聽說他們越說越不像話,也就不再傾聽,朦朧入睡。

第二天清晨,皇甫明煜起身之後,卻見諸葛晶瑩已悄悄進來,兩人用過早點,皇甫明煜向左邊房間一瞧,已經空空如也,想來這三位仁兄,早已上路去了,也就會過店帳,雙雙就道。

中午在魯山打尖之後,繼續上路。從魯山到南陽這段路,走官道就得從窒陽招撫崗繞個大圈,如果走直線,抄近路,須橫穿伏牛山脈,經鐵牛嶺,大石橋,這是一條山徑小道,路可近了一半。

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人,自然是走近路,兩匹馬在一片荒僻冷落的羊腸小路上,轉來轉去,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但見兩邊峻嶺插天,濃陰蔽日,只有流水潺潺,松風如濤,不知名的怪鳥,在空中亂啼!看看已走了兩個多時辰,兩匹馬也跑得口吐白氣,渾身出汗,諸葛晶瑩正在抬腕拭額,玉面飛紅。

皇甫明煜心中一陣歉咎不安,忙道:“晶弟,你是不是很累?我們在這裡憩息一陣罷?!”說著跳下馬來。

諸葛晶瑩輕笑道:“不要緊,我還不累。”

兩人找了塊大石坐下,皇甫明煜握著諸葛晶瑩的手道:“為了愚兄這點傷,要你陪著奔波幾千裡,真使我心中不安!”

諸葛晶瑩讓他握著自己雙手,眨了眨大眼說道:“明煜哥哥,我們情逾手足,你怎的說出這樣話來?只要你早日痊癒,我就高興啦。”

皇甫明煜激動的道:“晶弟,你太好了……”

他話未說完,觸眼處,但見對面峰腰上,有三個人影,衣袂飄飄,下山而來,相距很遠,雖看不清楚,但在峭壁陡巖上,步履如飛,已非常人!

“咦!晶弟你看,對峰這三個人,武功可不弱呢!”

諸葛晶瑩瞥了一眼道:“管他呢!天下之大,武功高的人,可多得是。”他漫不經意地回答著。

這幾句話的工夫,那三個人已漸漸接近,正向自己這條路上走來。眨眼之際,已到丁五丈開外。

皇甫明煜仔細打量來人時,那前面一個年在七旬以上,容貌清癯,雙目中寒光閃爍,手扶一支龍頭柺杖。

後面兩人,一個正是在崑崙下院和自己交過手的旋風扇叟鄭如風。另一個卻是四十來歲的中年流子,白面無鬚,眼神微露邪惡。

旋風扇叟鄭如風,驀地看到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人,不由微微一怔,嘿然冷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皇甫小俠也在這裡,真是極巧,老朽不自量力,還想討教幾招。”

說著近前一步,新煉的精鋼摺扇,倏然打開。啊!這柄摺扇竟有三尺來長,歙歙生風!皇甫明煜站起身來,笑道:“前輩既然定要賜招,在下只好奉陪。”

諸葛晶瑩一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情形,心中一急,忙道:“明煜哥哥,你不能動手。”

說著橫上一步,擋在皇甫明煜面前,向鄭如風道:“鄭護法,我明煜哥哥身負重傷,不能動手,如有開罪之處,容他傷好之後,再負荊請罪,今天你就瞧在我師傅和晚輩份上,讓我們趕路就醫去罷!”

鄭如風瞥了諸葛晶瑩一眼,冷笑道:“晶瑩姑娘,你知道皇甫小俠的出身嗎?包庇仇敵,是不是想叛教?你好好讓開,老朽自不難為你。”

諸葛晶瑩急得流下淚來,道:“鄭前輩,我求求你,他確實負傷不能動手啊,難道你成名多年,還要和一個負傷的人動手過招,要動手的話,那麼就先殺晚輩罷!”

鄭如風被他一說,直氣得臉色鐵青,一時卻說不上話來。

皇甫明煜憤然的道:“晶弟,你且讓開,待愚兄會會他就是。”

諸葛晶瑩一把攔住,著急道:“明煜哥哥你不能動手,不能!”

卻見那個白臉漢子哈哈大笑,回頭對鄭如風道:“鄭護法諸葛姑娘迷戀敵人,即是叛徒行為,這賤人是鬼迷心竅,被那小子迷昏了頭,讓我先把她制服了再說。”

說著“嗆”的從腰間抽出一支軟綿綿藍汪汪的狹長緬刀,向前一指,喝道:“諸葛姑娘既然敢為一個小白臉,叛教背師,就乾脆接接鮑懷玉幾招。”

諸葛晶瑩氣得粉臉一熱,叱道:“鮑堂主怎的滿口穢言,小妹這次下山,是稟過師傅,來辦私事的,那裡算得上叛教背師?你既然指名叫陣,小妹只好奉陪,反正是非曲直,將來自有師傅作主。”

他轉臉對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且袖手旁觀,不要出手。”

說著猛翻玉腕,抽出長劍,纖腰一扭,劍尖震盪起一圈銀,寒芒砭人,直向鮑懷玉刺去。

她這一含憤出手,玉腕疾轉,立時展開從不輕易使用的“太陰劍法”,只見劍尖搖起千朵瓊花,光芒爆出萬點金星,好不厲害!“嘿!賤人出手就是毒招,難道我花蝶淫王還怕你不成?”

藍汪汪的一道匹練,在劍光中滾滾飛舞,矯若遊龍。

不過一刻工夫,兩人已拼鬥了五六十招。諸葛晶瑩勝在劍法怪異,身形靈巧,鮑懷玉則功力精深,步穩身沉,一時間雙方打成了平手。

這條山徑,不過二丈寬闊,兩人這一動上了手,就把山徑阻隔起來。

鄭如風斷扇之恥,仇人狹路,哪肯甘要,一聲怒嘯,人已憑空飛起,半空中一翻身,越過諸葛晶瑩鮑懷玉兩人,頭下腳上,一招“隕星瀉地”,扇類挾著尖勁風聲,已向皇甫明煜撲到。

皇甫明煜冷笑一聲,“來得好!”不但並不躲避,而且使龍吟寶劍劍尖微震,“玉笏朝天”一圈青紫光華,向上湧起。

鄭如風知他手上是柄利器,不敢硬碰,身形向左飄落,足才點地,扇招就像雨點般圍著皇甫明煜周身要穴,疾攻猛點。

晃如幾百點寒星,飄灑而來,神速無比!皇甫明煜知道自己中了褐螯絲。真氣不能運行,時間拖長,對自己不利!所以一上來就使展“雲靈劍法”。

這一次和上回鄭如風交手,已是截然不同,以前吃虧在對敵經驗不足,未能把握機會,應勝不勝。

現在經過他二師兄玉真子詳為講術,而且自己也屢經大敵,長了不少經驗。

是以劍法一經施展,但見一招三式,劍勢綿綿,凌厲得使人眼花繚亂,精芒電掣,直如長江大川,滾滾不絕。

狹長的山徑上,寒森森的劍氣,瀰漫飛舞!那容鄭如風有還手遞招之力?鄭如風心頭大震,這少年數月不見,劍術竟精進到如此地步?二三十招過去,鄭如風已被圈入在一團紫色光芒之中。但他畢竟下過數十年苦功,豈是等閒?尤其自從被皇甫明煜削摺扇之後,引為平生的奇恥大辱。

他深自檢討,認為對方的奇奧劍招,固然是自己致敗原因之一,但以一尺長的摺扇,去對付人家三尺劍鋒,更是吃了江湖上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的虧,致自己處處受制於人。

他回到天台山,一方面竭智盡慮,苦思破解對方劍招之法,另外又重新鑄煉了一柄精鋼摺扇,加長到三尺三寸,緬鐵為骨,白絹為葉,準備再找皇甫明煜一較短長。

鄭如風這時一看對方劍勢厲害,他舊恨新仇,一起湧上心頭,從鼻孔中哼了一聲,把牙咬得格格作響,猛的旋身揮扇,使出七十二式奪命扇掌。

這一來和上次果然不同,摺扇加長,威力頓增,左掌右扇,迴環使用,扇影重重,掌風凜烈。

這一場惡鬥,真是風馳電掣,虎躍龍騰,生死存亡,只在一著之間,誰也無法穩操勝券。

皇甫明煜雖然傷了左肩,他仗著雲靈劍法的玄機變化,不能從容應戰。鄭如風卻因面對仇人,久戰無功,難免怒氣沖天。

要知高手對敵,講究尋隙蹈暇,以靜制動,以柔克剛,最忌火動無名,心燥氣浮。

鄭如風這一動真火,雖然霎時之間,扇招更趨凌厲,但鬢角上已是漸見汗水。

皇甫明煜殺得興起,陡的一聲清嘯,聲若龍吟。雲靈劍法絕招,源源出手,龍吟寶劍宛如怪蟒靈蛇,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捲來。

鄭如風只覺舊事重演,對方一支劍,真是神出鬼沒,變幻無窮,自己的“七十二式奪命扇掌”,委實相形見絀,窮於應付,如果再戀戰下去,決難討好。

心念一動,咬牙運勁,刷刷三扇,要想衝開劍幕,但已是遲了。

只覺扇招發出,無形中有一股反彈之力,重逾出嶽,直向自己逼來,幾乎把摺扇震飛。

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沉氣運勁,力求自保。但機先已失,處處受制,節節後退,人已到了懸崖邊緣,對方的劍勢,卻越來越沉重,招架無功,驚險萬狀!站著觀戰的老人,看了半天,也只覺這少年劍法通玄,極為精微,絲毫摸不清路數,心中大為詫異。

自己二十年潛心苦練,足可睥睨江湖,哪知眼前這個少年,武功就有如此高深。

就在他沉思之際,鄭如風已連遇險招,步步後退。

登時身形微閃,到了兩人之間,龍頭杖向橫裡一架,吐出低沉的聲音道:“鄭老弟,你且退下!”

他這龍頭杖一架之後勢,原本打算把皇甫明煜的長劍震飛出去。本來寶劍之類的輕兵器,哪能和龍頭杖硬砸?何況此老數十年功力等雄渾!哪知劍杖甫一接觸,半空中猛地激起一串火花。老人只覺杖身微微一震,自己足下立時有點浮動,不由臉色一變,心中暗暗吃驚。

這不過瞬息之事,雙方同時停了手來。老人忍不住低頭一看,自己的龍頭杖上,赫然被對方寶劍砍了一個三四分深的缺口。

這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對面這個文弱少年,劍招奇特,那是他得了高人傳授,還有可說,但內力竟也如此深厚,不但長劍沒有震飛,反把自己百鍊精鋼的龍頭杖削損。

這份功力,自己縱橫江湖十年倒還沒有遇到過如此年輕的高手,不由把兩道冷電般的眼睛,緊緊地逼視著皇甫明煜,動也不動。

皇甫明煜在他一杖橫架之際,直震得一條右臂痠麻難當,虎口更隱隱作痛,也是大吃一驚,急忙疾退半步,橫劍當胸,冷然的道:“恕晚輩眼拙,不知老前輩怎樣稱呼,有何見教。”

老人龍頭柺杖一收,清癯的臉上,陡然露出一絲陰惻惻的笑意,說道:“看你出手劍招有點來歷,尊師是誰?難道出師之日,沒有和你講過我老頭子來歷麼?”接著又幹笑了幾聲,自言自語道:“這也難怪,我二十年來,沒有出過伏牛山青靈谷半步,後生晚輩,哪會知道?”

皇甫明煜聽他自稱隱居伏牛山青靈谷,陡然想起昨宵客店中所聽到的一段話來,此人莫非與長眉和尚齊名和松林居士?當下答道:“晚輩崑崙皇甫明煜,老前輩隱居青靈谷,諒來就是江湖上聞名的松林居土了?”

老人聞言訝道:“你年紀甚輕,怎會知道我老頭子名號?”

皇甫明煜臉色一整道:“老前輩名震江湖,晚輩怎會不知?不過老前輩隱居名山,靜參妙諦,自然靈台空明一塵不染。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長,殺孽重重,老前輩二十年潛修,何苦再作出岫之雲,自毀清譽?還請老前輩三思。”

松林居士聞言,臉色突變,目射奇光,哈哈大笑道:“這樣說來,你是衝著我老頭子來的了?看你黃毛未脫,乳臭未乾,居然也干預起我的事來了。好好!你有多大道行,儘管使來,不必多言,老夫勝不得你,就老死荒山,再不踏人江湖一步。”

龍頭柺杖,猛地向山石一頓,砰然巨響,火星四濺,碎石紛飛,大概他已經怒極了。

皇甫明煜心知此老功力深厚,自己能否擋得住,著實堪虞。

但此種老魔頭,既已碰上,斷難善了,可是口中還道:“老前輩聲威久著,武林推崇,那值和晚輩後生動手,勝之不武,不勝為笑……”

“住口!你以為老夫勝不得你?龍頭杖上,劍痕宛然,只此一點,已死有餘辜。”松林居士極為憤怒,一支龍頭杖隨著他聲音,已是泰山蓋頂般疾劈過來。

皇甫明煜見他一杖劈來,風聲颯然,趕緊閃身避過來勢,叫道:“老前輩請息雷霆之怒,晚輩所說,實是由衷之言。”

松林居土一杖落空,不禁氣得鬚眉飄動,眥睚怒喝:“不必多言,速來領死!”雙肩微晃,欺身猛撲,龍頭杖縱擊橫掃,狠狠地向皇甫明煜攻來。

皇甫明煜見松林居士不但不納自己勸解,反被他鐵杖連綿搶攻,不由也心頭火起,劍訣一領,龍吟寶劍“玉笏朝天”,劍尖上湧起燦燦紫霞,在杖影縱橫之中,叫道:“老前輩既然定要賜招,請恕晚輩失禮。”

“玉笏朝天”,乃是崑崙派晚輩和前輩動手時的禮數,一招才過,雲靈劍法便自展開。

青虹乍起,紫電進發,衝著對方勢如瘋虎怒獅的杖影,也如排山倒海地迎了上去。一霎那,但覺杖影翻騰,杖風似嘯,劍影流動,劍勢如山!比起方才和鄭如風動手,更是凌厲數倍,慘烈之至,確實是一場武林中罕有的激烈博鬥。

卻說花蝶淫王鮑懷玉和諸葛晶瑩全力相搏,各展絕技。一個是天台山妙玉妃子的面首,一個是太陰教主座下的高弟;一個刀法精嫻,內力深長,招招進逼,滾滾掄攻,一個劍招詭異,身法輕靈,滿地遊走,乘隙進招,看看已是三四百招過去,還是打了個平手。

那花蝶淫王鮑懷玉,原是北方採花大盜,武功卓絕,一柄喂毒緬刀和一手粉翅翅蝴鏢,縱橫綠林,為所欲為。

自從被妙玉妃子收為面首,一下就作了太陰教天台分堂的三堂堂主,更是奢淫,十分囂張。

起初因對方是教主的女弟子,還心存顧忌,後來眼看這如花如玉的小妞兒,對那姓皇甫的小子,稱呼親熱,十分維護,不由妒火中燒,醋性大發,出招就漸漸輕薄起來。

諸葛晶瑩打了多時,也心中不耐,她明眸流轉向四擊一瞥,不由芳心大急。

原來明煜哥哥已和松林居士動上丁手,他……他中了長眉和尚的褐螯絲,真氣不能運行,這……這如何是這個老魔頭的對手?眼看兩人打得非常激烈,生死一緣,旋風扇叟鄭如風,怒容滿面,立在旁邊,好像要伺機而動。

她心中一驚,暗想今日對方三人,十分扎手,萬難罷休,不由一橫心,要把三人中功力最弱的鮑懷玉拼了再說。

哪知他這略一顧盼,花蝶淫王一口藍汪汪的緬刀,乘機進招,“問鼎中原”,朝諸葛晶瑩暗自戮到。

諸葛晶瑩煞在冷笑道:“鮑堂主你這個武林敗類,今日叫你難逃公道。”

姑娘家想是氣極了,身子憑空躍起兩丈來高避過刀勢,玉腕急翻而出,手中長劍,化作萬點銀星,由上而下,向花蝶淫王兜頭罩下。

花蝶淫王一招落空,身子猛想退出半步,狹長緬刀急演“三花聚頂”,架開諸葛晶瑩凌空下擊。

但諸葛晶瑩差點之餘,足才點地,又欺身疾進,劍招連綿遞出,“迎雲捧日”、“鳳凰點砂”,但見銀芒顫動,寒光飛舞,配合了他輕靈的身法,一著佔先,放手急攻。

花蝶淫王腳未立穩,怎擋得了太陰劍法奇異招式?緬刀左遮右架,堪堪躲過兩劍,諸葛晶瑩第三招“鳳凰點頭”,早向他心窩扎地。這一招快逾電光,眼看花蝶淫王便要喪命劍下!鄭如風一眼瞧到花蝶淫王情勢危急,哪還顧得平日身份?嘿嘿冷笑,摺扇倏然出手,從斜刺裡點向諸葛晶瑩後背“身梁”“人洞”改削“精促”,“笑腰”。勁透扇尖,寒風颯然!

諸葛晶瑩玉臉通紅,連施絕招,志在必得。猛覺身後一股勁風,直逼背脊,急忙中滑步旋身,翻腕一招“揮戈斷流”,盪開扇招,手臂一陣痠麻,身軀斜退了兩步。

花蝶淫王絕處逢生,在這剎那間,緩過氣來,陡見鄭護法出手,膽一壯,陰惻惻一笑,刷地欺前一步,趁諸葛晶瑩斜退出去之際,猛然緬刀一抖,“玉帶圍腰”反捲過去。他這柄狹長緬刀,能軟能硬,出手反捲,直若半圈藍虹,十分快捷。

若在平時,諸葛晶瑩卻也不懼,但現下立足未穩,正面鄭如風扇招沉重,功力深厚,這一兩面受敵,委實難擋。

諸葛晶瑩等藍虹將要及身,倏的身若飛絮,遊了出去,身法十分輕靈,原來使出了太陰教特有的輕功“蜻蜒曼舞”。

鄭如風一扇點空,第二第三招跟著點出,更是一扇緊似一扇,一招厲似一招。

花蝶淫王那一刀也志在必得,見他閃出身去,早已刷刷兩刀,快似飄風般劈出。

他兩人一扇又一刀,何等猛烈?只要稍一躲閃不及,便須血濺荒山。扇影刀光中,響起了一帛冷笑:“對付一個後輩,居然還鄭大護法聯手並攻,也不怕江湖笑話,我諸葛晶瑩今日即使血濺伏牛山也算值得。”

諸葛晶瑩橫下心,心中雖在講話,手上可沒有半絲鬆懈,一柄劍使了個風雨不透。

鄭如風是天台派高手,太陰教護法,被她連譏帶刺,老臉上如何還掛得住?沉聲喝道:“楚堂主,你且下去休息,這丫頭就讓老夫來對付她。”

花蝶淫王哪敢說半個不字,其實也已汗流浹背,正好藉機下台。

皇甫明煜一柄龍吟寶劍,獨鬥松林居士的一支龍頭杖,雖然左肩麻木,真氣受阻,但“雲靈劍法”,實為集劍術之精英,奪天地之造化,一經展開,竟然愈打愈盛。不須閃避移讓,自然消解來勢,不須急攻猛進,自然制敵先機。

一霎時,青光暴漲,漫天盡是耀眼紫虹,寒芒流動,金星繽紛,奇奧莫測的凌厲劍勢,直菩天地變色,山嶽搖撼,聲威之勵,莫可抗衡!松林居士心頭一凜,連連後退,龍頭杖上的龍頭,已被削出去五丈開外,碰上了連火串星。

松林居士臉色鐵青,渾身顫動,怒喝一聲:“三年後,老夫上崑崙找你。”雙肩微晃,頭也不回的向山峰中飛躍而去。

皇甫明煜逼退松林居士,他無暇旁顧,雙足點處,“雲龍三折”,人已騰起三丈來高,就空折腰回翱,直向諸葛晶瑩驚,叫之處疾撲過去。

他目光四射,晶弟弟沒了蹤影。鄭如風右手還握著旋風扇叟,左手剛從地上把鮑懷玉扶了起來。

皇甫明煜不知晶弟弟生死存亡,心頭火發,眼射奇光,在半空中雙臂一分,再次回升了二丈左右,大喝一聲,右手長劍脫手飛出,人也跟著劍光,猛撲過去。

原來諸葛晶瑩和鄭如風對上了手,他仗著太陰蜻蜒曼舞曼妙身法,和太陰劍的奇詭招術,倒也身若游龍,劍若靈蛇,和鄭如風搶攻了四五十招。

鄭如風身為太陰教護法,竟然連一個教下弟子,都無法制勝,哪能不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手精鋼摺扇,倏地盤旋猛揮,扇掌七十二式奪命絕招,連環出手。登時白光繞體,風聲呼呼,逼得諸葛晶瑩手忙腳亂,疾退數步。

驀然間,一道白光,穿破劍影,“豹子穿崖”,精光耀目的扇頭,已點向了諸葛晶瑩咽喉要穴。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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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0:25 |只看該作者

第 五 章 情解羅衫

這一招快速如風,諸葛晶瑩心頭一愕,猛挪身形,象電光火石般縮身向左,堪堪躲開來勢。

鄭如風左手化掌,一招“金龍探爪”又從一團扇影擊出。

那知掌才出手,對方不讓不避,劍光乍斂,劍尖疾吐,只覺一縷精芒,向自己“曲池”,“臂儒”穴上刺來。

鄭如風見她變招迅速,也暗自吃驚,左掌收轉,右扇“寒芯吐萼”,疾向劍身砸去。

劍扇相接,鄭如風一聲冷笑,右臂運足內力,向外猛吐。

嗒,日光下濺起一串淡淡火花,諸葛晶瑩一條玉臂,只震得痠麻無比,虎口劇痛,長劍幾乎脫手震飛。

他心頭猛跳,趕緊向斜疾退三步,正好離花蝶淫王立身之處不到一丈,見他一雙色眼,直勾勾地緊瞧著自己,似要乘機偷襲。

不由羞怒交加,左手微揚,一大蓬銀絲,猝然出手。鄭如風趁摺扇一震之勢,招式未收,人先欺近身去,吐氣開聲,右掌猛的擊出。

諸葛晶瑩雖旋身疾退,但髮針之時,難免身形稍一停頓,忽覺一股掌風已迫近身後。

要想躲閃,那裡還來得及,後心如中巨椎,兩眼一黑,驚叫了一聲,人已被震出三丈開外,直向山窪中跌落下去。

這不過是一瞬工夫,花蝶淫王鮑懷玉做夢也想不到諸葛晶瑩在旋風扇史鄭如風手下,還能趁機暗算自己。等到一大蓬寒絲激射而至,正是太陰教中最厲害的太陰針。此物細如牛毛,若被打中,循血攻心,他哪能不識?

“啊唷”一聲,還未喊出,右臂右肘,已被飛針擊中多處,趕緊閉住全身穴道,人已搖搖欲倒。鄭如風見狀大驚,連忙一騰身躍近鮑懷玉身,把他扶住。

正在這時,猛聽半空中一聲吆喝,聲音極為震耳,回頭一瞧,只見一道經天長虹,紫巍巍地向自己飛射過來。他認識這道劍光正是皇甫明煜手上長劍,這一驚非同小可。

鄭如風不愧為武林高手,臨危不亂,左手挾起鮑懷玉,右手精鋼摺扇,倏然點地,身形乘勢向斜躍出。

皇甫明煜峰在劍後也已撲到,他這時急怒攻心,不先收回龍吟寶劍,在半空中早已運集了“仙元罡氣”和“龍吟乾坤”兩種神功,其飛撲之勢,像排山倒海般擊到。

黃河之水天上來!鄭如風腳本站穩,砰然一聲,右肩膀上,業已著著實實的換了一掌。

登、登、登。向前連衝了五六步,只覺血氣翻騰,喉頭一甜,一股逆血,湧了上來。

他自知受傷不輕,但仗著數十年功力,勉強閉著血氣,挾起鮑懷玉,疾奔而去。

皇甫明煜身中褐螫絲,勉強運集真氣,對付兩個武林一流高手,已是精疲力盡。後因不見了晶弟弟,一時急怒攻心,又妄運全身功力,付之一擊。

是以一掌出手之後,但覺呼吸緊窒,真氣渙散,一陣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原來從諸葛晶瑩一聲驚叫,花蝶淫王身中太陰針,及皇甫明煜逼退松林居士,掌傷鄭如風,和自己的重傷脫力,總共只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卻一敗四傷,風流雲散,荒谷寒林,立時恢復了寧靜。

斜陽逐漸低沉,翠色世界蒼茫,暮靄四合。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皇甫明煜慢慢醒轉,寒風凜烈,砭人肌膚。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山石之上?猛的翻身坐起,只覺頭腦昏脹,渾身乏力,左肩骨痛欲裂。

四面一瞧,猛的想起適才一場龍爭虎鬥,恍如春夢,自己向鄭如風凌空一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哦!我左肩負傷,強運真力,才使真氣渙散,昏死過去?”

當下定了定神,伸手從懷中掏出玉瓶,傾了一粒靈寶丹,納入口中,一面盤膝養神。

過了一會,只覺丹田中湧起一股熱浪,散佈全身,真氣也隨之流轉,左肩上雖然中了褐螫絲毒,此時也只微微感到有些麻木,已不似先前劇痛,心知已無大礙。

這時天色業已昏黑,他慢慢站起身來,看見插在山石之上的寶劍,就過去用手拔起,插入劍鞘。

心想當時自己和松林居士惡鬥之際,分明聽到晶弟弟一聲驚叫之後,就蹤跡不見,他不會棄我而去,那麼真的遭了毒手?……

他想到這裡,熱淚不由奪眶而出,“哦!不!也許中了鄭如風這個老賊一掌,和自己一樣,昏死過去,我何不四處找上一找。”主意打定,就運目四顧,驀見離自己立身之處四五丈外的山窪茂草之間,茫茫中似乎躺一個人影。這一發現,皇甫明煜心頭立時猛跳,一個箭步、到了崖邊。

好在這水窪離崖上只有二丈來高,連忙聳身躍下,俯身一看,一張臉上白慘慘的連一點血色也沒有。

不由心碎欲裂,低低的叫了兩聲晶弟,已是毫無知覺,一動不動。一時忍不住淚流滿面。

當下一伸手,就向他懷中探去,哪知才一伸入他的內衣,觸到手的竟然是軟綿綿鼓騰騰的一對肉球。

皇甫明煜心頭又是一陣猛跳:“晶弟弟果然是個女子?”

他慌忙不迭地把伸出之手縮了回來,抱著晶弟怔怔發呆!

他急忙從懷中掏出靈寶丹,取了一粒,納入自己口中用津液化開之後,輕輕的拔開銀牙,低頭把丹藥哺了過了,再度了兩口真氣,才抱起嬌軀,躍上崖去。一面從馬上取下包裹,順手又把馬匹紗在樹上。心想:“這裡離鎮甸甚遠,不如找個避風巖穴,先替晶弟療傷要緊。”

他一邊想一邊走,順著山勢,約摸找了一盞熱茶工夫,終於在幾塊大石後面,找到一處巖洞。進內一瞧,倒還乾燥,忙把諸葛晶瑩輕輕放下,返身出去折了許多松枝,晃著火摺子,生好了火。才替晶弟弟脫下滿身泥漿,水淋淋的外衣,再脫下自己的長袍,替她蓋上,一面眼睜的守在她的身側,微微出神。

過了好一會,只聽她腹中咕咕作響,身體也蠕動了一下,微微睜開眼來。那一隻虛弱無力的眼神,望了望自己,又闔了上去。

皇甫明煜見她人還在似醒非醒之間,趕緊盤膝坐定,勉強運起一口真氣,貫注右掌,在她三焦俞穴,輕輕按摩了一陣。

然後循循著她十二經絡,奇經八脈,任督二脈,周身大穴,逐一按摩。他掌心所及,雖然還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衣,但她玲瓏凹凸的玉體,著手處,又軟又滑。

一陣陣似有若無,少女特有的幽香,沁入他鼻孔之中,只覺心頭一蕩,禁不住小鹿亂撞。

連忙淨心澄氣,眼觀鼻,鼻觀心,細心推拿。堪堪運行一週,自己已是大汗淋漓,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子又搖搖從事倒。

這樣過了許多時候,諸葛晶瑩忽地發出了呻吟之聲,聲音雖然那麼輕微,皇甫明煜已是驚覺過來。心中一喜,輕聲喊道:“晶弟弟,你覺得好一點了嗎?”

諸葛晶瑩微微睜開秀目,看了明煜哥哥一眼,突然,眼角下晶瑩地流了淚來,苦笑著道:“明煜哥哥,你中了褐螯絲,不是玩的,趕快上路,我……我後心被鄭如風擊中一掌,震傷了……哦!明煜哥哥,我叫諸葛晶瑩,晶是水晶的晶,你記住就好了,你走罷!”她喘息著把話說完,已是淚滾滿臉,悽楚欲絕!皇甫明煜見她了重傷,才一醒轉,還只顧為自己傷勢著想,至情流露,哀哀欲絕,心中一酸,不由熱淚奪眶而出,緊緊的摟住她嬌軀,急道:“晶弟……晶妹妹,快不要如此,你已經服了我先師留下來的‘靈寶丹’,很快就會好的,這時還是少說話為是。我的傷勢,一時還設有多大問題,只要你安心養息,等傷好了,我們就好上路。”輕聲道:“晶妹,你喝點水吧!”

諸葛晶瑩眨眨眼笑道:“這藥當真靈,我覺得好了許多呢!”說著想掙扎著坐起來。

可是她傷勢好得較快,完全是靈寶丹的效力,到底重傷之餘,那有氣力?只覺四肢綿軟,渾身無力。

不由苦笑著道:“明煜哥哥,我傷得這麼重,要幾時才會好啊?”

皇甫明煜見狀忙道:“你哪有這麼心急,靜養一二天,就會好的。”

從晶妹妹身上,散發出少女的幽香,和她頻頻嬌喘,櫻口中吐出來沁人慾醉的甜香,使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花氣?是脂香?反正是具有誘惑性的氣息,不停地向他口中鼻中直鑽。

使他收攝的心神,更加飄蕩,血脈爆炸了,神魂顛倒,如醉如痴!他雙臂一環,緊緊地把她摟住,靜寂中,兩個人都可以聽到彼此劇烈跳動的心房,怦然有聲。

不知是他摟得太緊了,喘不過氣來呢?還是她舒服得有點兒情不自禁?“嗯!”那麼輕輕的一聲,卻把明煜哥哥從如醉如痴中驚醒過來,連忙鬆開摟著晶妹妹酥胸的雙手,正襟危坐。

他微微地睜眼一瞧,她緊閉的雙目,緋紅的玉靨,嬌豔欲滴,似羞還笑,不由心中又是一蕩。

儘管她低著頭兒,但一雙黑白分的大眼,卻無限深情,脈脈含羞地睨著明煜哥哥。

他,被她的似水柔情,看得心神飄忽,在熊熊火光之下,怔怔地瞧著她,失魂落魄,動也不動,當真是秀色可餐。

諸葛晶瑩嗤的一笑了一聲,嬌嗔著道:“我臉上又沒有花,你幹麼,老瞧著我?”

皇甫明煜沉吟道:“我在想……你和婷妹妹,真是春花秋月,難分軒輊,一個是清麗出塵,一個秀麗絕倫!”

“什麼?”婷妹妹!婷妹妹又是誰?諸葛晶瑩只聽得芳心裡突突猛跳,那雙秀目,一下睜得又圓又大,急急的問著。

皇甫明煜握著一雙柔手,笑道:“婷妹妹,那就是你的霆哥哥嘎!”

諸葛晶瑩秀目裡含著驚訝的神氣,說道:“霆哥哥?哦!他……他也是女的?”

不覺心頭小鹿一陣猛撞,立時有一縷寒意,直透頂門,粉臉上神色大變。

皇甫明煜瞥見她神色有異,急急地問道:“晶妹妹,是不是你身上不舒服啦?”

諸葛晶瑩螓首微搖,說道:“不要緊,我不過有點頭暈。”

說著抬起頭來,大眼眨了兩眨,露出幽怨的眼神盯著他問道:“婷姐姐待你很好是不是?”

皇甫明煜臉上一熱,笑道:“晶妹,你不是也待我很好嗎?”

諸葛晶瑩心裡甜蜜蜜的,故意頻嘴道:“人家和你說正經,你倒纏到我頭上來了。”

皇甫明煜忙道:“說正經,晶妹,等我傷好之後,我們一起去找她可好?”

諸葛晶瑩淒涼地搖了搖頭道:“我才不去呢,夾在你們中間,給人家礙眼。”

皇甫明煜笑道:“你又小心眼起來了,以前,你們不是很好嗎?”

諸葛明煜咕了口氣,幽幽道:“你是不會了解女人的心的。”接著大眼睛眨了兩下,滿臉泛紅,螓首一側,低聲問道:“明煜哥哥,你有了婷姐姐,以後打算怎麼待我呢?”她聲音輕得只有明煜哥哥可以聽得到。一顆頭,又猛的躲到他的懷裡去了。

皇甫明煜眼看著晶妹妹那副嬌羞模樣,柔情似水,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頭一陣跳動,緊摟著她纖腰,附耳說道:“晶妹妹,我決不會忘記你的,你放心好啦!”

諸葛晶瑩心中放下石頭,一高興,偎在他懷裡,飄飄然的好不舒服。

接著幽幽地告訴明煜哥哥,說出自己來,原來她是太陰教主門下的二弟子,自從邂逅了明煜哥哥,一顆芳心,不自覺地起了漪漣。

她娓娓而談,直聽得明煜哥哥非常感動,擁著她一陣輕吻,低聲道:“晶妹妹,你這樣多情,叫我如何報答你呢?”

諸葛晶瑩笑道:“誰要你報答?以後只要不忘記我就好了。”

皇甫明煜急道:“晶妹妹,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諸葛晶瑩仰起頭來,那纖纖的玉掌,輕撫著他底面頰,說道:“我相信你就是,其實,不管你怎樣待我,我這顆心,早就屬於你的了。”四片火熱的嘴唇,又膠在一起了。

兩人情話綿綿,輕憐蜜愛,不知說了多少時候,諸葛晶瑩才躺在她明煜哥哥懷中,沉沉睡去。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諸葛晶瑩就向店小二打聽去雲霧山的路徑。

店夥看了兩人一眼,說道:“兩位客官,不知去雲霧山有何貴幹?這山上終年雲霧,不見天日,不但無路可行,而且到處都藏著毒蟲野獸,從無人跡,我勸兩位還是不去的好。”

諸葛晶瑩知他一番好意,但自己趕路要緊。哪管這些,當下說道:“我們有急事去找一個人,你只需說出路途就是。”店夥還沒回答,忽聞身後有人冷笑一聲。

諸葛晶瑩回頭一瞧,只見從店堂中穿過一人,直向後房進去,當時也沒有在意。

店夥見客人有急事前往,不便多說,便把去路指清,兩人會過店帳,就雙雙上道。

哪知到了地頭,卻是一片荒涼,四周寂靜,哪有半點人煙?迎頭群峰隱隱,雲霧繚繞,地上草長過人,連入山途徑都沒有。諸葛晶瑩不由心頭一愕,像這樣險惡窮山,漫說只有太白酒仙所畫的一張雙斧記號,即使有姓有名,在偌大山區,也無從找尋?何況只剩下五天半時間,眼看明煜哥哥的傷勢,逐漸惡化……

她心情沉重,面對茫茫雲山,一言不發的怔怔出神!皇甫明煜下馬之後,看諸葛晶瑩神色凝難,不由笑道:“雲霧山果然十會險惡,這裡既然沒有人煙,我們不如把馬匹放了罷!”

諸葛晶瑩點了點頭,跳下馬來,把韁繩在馬頸上圈了幾圈,順手一拍,讓馬自去,才回頭向皇甫明煜勉強笑道:“明煜哥哥,我想青黛花的主人,定是遁世高人,隱居在山林深處,我們走罷!”一會到達山下,向前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座高峰,從遠處矚望,坡陀綿亙,似與群山相接。

其實,這峰卻由平地拔起,中間橫著一條深壑。竟有十數丈寬,其深莫測,峰腰上一條瀑布,自空倒掛下來,直注壑底,發出奔騰澎拜之聲!絕壑中望不見底,但聽水聲,少說也有百丈以下,冷霧蒸騰,飛雪濺珠,人立在二三十丈外,也覺得寒氣逼人肌骨。

靈山在望,竟是弱水難渡!遙望對岸,一片參天古木,氣勢雄奇,山腰以上,全被雲霧繚繞,隱約的在虛無縹緲之間,無法窺測。諸葛晶瑩躊躇了半天,只是想不出飛渡這條絕壑之法,不由又拿出地圖,對了一陣,分明圖上所示便是這座高峰。

細細一瞧,發現圖上離瀑布不遠之處,卻有兩個小黑點,她心中一動,足下不自主的跟著向瀑布那邊尋去。走出不遠,果然在離崖下三丈左右,突出了一段滿生苔鮮的斷梁。

想來以前原是天生石樑,不知什麼時代,被山洪衝折,只剩了兩岸的梁根,猶凌空架出,中間相隔,還有四五丈左右。

諸葛晶瑩略一遲疑,自問尚能勉強過去,便提了一口真氣,雙足一點,身若飛絮,輕飄飄的落到斷梁之上。看見明煜和一個老頭在一起,便飛身下去,問他是怎麼回事。

皇甫明煜笑著說出一番話來。原來皇甫明煜自諸葛晶瑩舀水去後,調了會氣息,漸漸好轉,卻覺果然有些口乾,便站了起來,在山腳下徜徉了一陣,還不見晶妹妹回來,難免有些焦急,就站在到路口等候。

哪知偶而回頭,瞥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正向山坡上走去。

皇甫明煜和晶妹妹在偌大的雲霧山跑了五天半,不見半點人跡,這時發現有人,哪得不喜,連忙追了過去。就這麼一瞬工夫,老頭業已上了山腰。抬頭一望,那老頭後背赫然交叉插著兩把板斧,這一映入眼簾,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敢情這老頭,就是太白酒仙叫自己來找之人?皇甫明煜恐怕他走遠了不易找尋,偏偏晶妹妹又舀水未回。心中一急,就在沙地上劃了一個箭頭,匆匆地向山上迫去。“老前輩,請暫停玉趾。”他一面追,一面叫。背插雙斧的老頭,看上去緩緩而行,其實卻步履如飛,報為輕快。皇甫明煜所說的話,他直如充耳不聞,頭也不回,不理不睬地依然向前急走。

皇甫明煜追了一陣,因真氣不能運行,自然越來越落後。

漸覺氣喘如牛,就在老頭身後,大聲叫道:“老前輩,請暫留步,容晚輩一言。”話剛說完,猛的坐了下去。

這次老頭似乎聽到了,驟然停了下步來,瞪著眼道:“你這位老弟,咱們素昧平生,怎地苦苦追趕老朽,到底所為何來?”

皇甫明煜勉強站起身來,打了一躬道:“晚輩皇甫明煜,因月前中了‘褐螯毒霧掌’,蒙太白酒仙老前輩指示,前來雲霧山叩謁老前輩,求取青黛花。”

老頭聞言,忽的目露精光,喜道:“你是太白酒仙前輩叫你來的?哦!哦!皇甫老弟,你傷勢不輕,且坐下來好說,太白酒仙怎麼吩咐來著?”

皇甫明煜也實在覺得有點吃力,就不再客氣,在山石上坐下,說道:“晚輩兄妹兩人,動身之前,老前輩只畫了兩柄板斧,說到了這裡,自會知道,晚輩時才因老前輩身後雙斧,故此冒昧一問。”

說著就把自己的來歷詳細說了一遍,並請教老頭名號。

老頭爽朗的笑道:“老朽人稱古石的便是,醉前輩一別數十年,還沒有忘記老朽?既是他老人家的吩咐,自當效勞,不過青黛花的主人孫婆婆,脾氣怪僻,待會見了面,老弟你可得多忍耐一點。”

說完,抬頭望了望天色,又道:“這時是未初?她申時就坐功完畢,此去尚有一段山路,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罷。”

皇甫明煜連連道謝,卻遲疑道:“老前輩是否可以稍待,晚輩的妹子打水去,還未迴轉。”

古石笑道:“你只管先走,目前時間已是不多,令妹只要在這山中,待會老朽再來找她就是。”

皇甫明煜不好再說,只得跟著他先走,到了溫玉巖不久,諸葛晶瑩也就趕來。

皇甫明煜把經過說了大概,便向諸葛晶瑩問道:“晶妹妹,你如何也會尋到這裡來的?”

諸葛晶瑩嬌笑道:“我舀水回來,找不到你,卻誤打誤撞的碰了一位老前輩。聽我們來救青黛花,她說她是此間主人的師妹,為了要煉製解毒藥丸,也需要兩片青黛花,給了我一枚信物,和一張地圖,才尋到這裡來呢?”

古石先前只聽他兩人說話,面露笑容。

這時突然驚訝的道:“諸葛晶瑩,你碰上百毒太婆,是不是隻有一隻眼的老婆子?她交給什麼信物?給老朽瞧瞧。”

諸葛晶瑩便把橄欖形的信物從懷中取出,遞了過去,一面點頭道:“老前輩說得不錯,正是一隻眼的老婆婆。她再三叮囑晚輩,上了溫玉巖,就得把這枚信物,先投入洞中。”

古石接到手中,仔細一瞧,不由臉色驟變,自言自語的道:“赤磷火球!這毒婆子從那裡弄來的?”

接著猛地抬起頭來,問道:“諸葛姑娘,你和百毒太婆在哪裡碰上的?”

諸葛晶瑩就把自己剛才情形,詳細的說了一遍。

古石怒道:“這毒婆子當真狠毒,居然要毒害起大師姐來了!諸葛晶瑩,你差點中了她的陰謀。這哪是什麼信物?分明是海南太陽龍君的獨門暗器‘赤磷火球’。此物一經投出,遇物即炸,山岩石壁,都能震成粉末,威力之大,無可比擬。老朽還是當年聽先師說起,形狀和此物相同,不過太陽龍君一生只煉了九粒,除那裡在泰山論劍,當著各大門派試爆了一粒之外,就沒有用過,太陽龍君把它視作異寶,從不輕易示人,又不知毒婆子如何得來!”

皇甫明煜和諸葛明煜,聽古石提起太陽龍君,都不由暗暗吃驚。

這個海內唯一的大魔頭,真是聞名久矣!諸葛晶瑩氣道:“百毒太婆,瞧她樣子就不是好人,不過她為什麼要謀害孫婆婆呢?”

古石喟然嘆道:“毒婆子自己所說是孫婆婆的師妹?倒是不錯!她數十年前偷了師門的一本《毒本草》就到處蒐羅各種毒草,種植培養。最近十年中,又被她收煉了此山的毒霧瘴煙,製成一種叫‘小桃紅迷魂毒瘴’,和另一種一聞即死的‘飛花奇淫散’,厲害無比。因普天之下,只有青黛花是唯一克星,因此她明搶暗奪,費了許多心機,想把此草據為已有,好就能獨霸苗疆。近數年來,屢次到溫玉巖騷擾,都被孫婆婆趕跑,鎩羽而回,近數年來,屢次到溫玉巖騷擾,都被孫婆婆趕跑,鎩羽而回,怨毒越來越深。這次不知她從那裡弄來一粒‘赤磷火球’,欲假手於你,把大師姐連人帶草一齊毀去,永絕後患,居心狠毒,莫此為甚。”

諸葛晶瑩聽說赤磷火球竟有如此厲害。

心中躍躍欲試,偏著頭笑道:“晚輩以前曾聽師傅說過太陽龍君煉成赤磷火球,數十年來,還無人能破,瞧不出這麼小小一顆東西,竟如此厲害,老前輩;我們試試可好?”

皇甫明煜忙道:“晶妹不可造次。”

古石向手中瞧了一眼,笑道:“這種歹毒之物,留在身邊,也非所宜,諸葛晶瑩既然想見識見識它的威力,把它毀去了也好,兩位請隨我來。”

諸葛晶瑩細看自己三人存身之處,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盡頭處,白玉般的峭壁之下,卻有間石室,洞門向陽,上面有丈許大的“溫玉巖”三字。

古石領著兩人,走向另一頭崖岸盡頭,翻上一條曲折小徑。

走了約有一箭遠處,前面從天半掛一條瀑布,洪濤駭浪,如萬馬奔騰,直往百丈淵瀉落下去,聲若奔雷。

古石回頭向兩人道;“赤磷火球一擲出手,震撼山嶽,非同小可,孫婆婆靜參玄功不好驚功,老朽才引兩位到這裡來的。”

說著用手一指瀑布對崖一塊巨石道:“我們就用那塊巨石,來試試赤磷火球,到底有多大威力?”

兩人依言看去,瀑布那邊,果然凸出著一塊巨石,嵯峨如鼓,怕不有萬來斤重。

只見古石左手微揚,一點小黑影,疾如流星,向耐崖巨石激射出去。

這不過一瞬時間,小黑影和石面甫一接觸。只聽轟然一聲巨震,四面山谷同時響應,頓覺山搖地動,隆隆不絕。

那塊巨石,被炸得石片亂飛,一大蓬碧焰,隨著向四處飛濺,連那光滑滑的石壁上,只要沾上火焰,也立即熊熊燃燒,一時碧焰沖天,中間還夾雜著劈劈拍拍的石塊爆烈之聲。

三個人隔著一條瀑布,也覺得火勢驚人,不禁咋舌不止!正當這時,猛聽來路上一聲吆喝起自平崖。

古石忙道:“不好!前巖來了敵人,我們快回去!”話未說完,雙腳一瞪,人已如飛奔去。

明煜和諸葛晶瑩兩人,不明究竟,也跟著向原路跑回。

溫玉巖上,傳來了陰哧哧怪笑:“老賊婆,今日且饒你不死!”聲如流星,說到最後一字上,已向下疾墜。

敢情人已去了老遠,此人這份功力,已是非同小可!兩人剛一回到平崖,只見石洞前膝跌坐著一個白髮婆婆,怒容滿臉,瞥了古石一眼,說道:“師弟,原來是你!幫著賤婢,把青黛花盜去。”

話才說完,一轉瞬,倏然同洞內飛人,簡直快到看不清楚。

古石愣了半天,才迎著兩人,怒匆匆地說道:“青黛花竟教毒婆子盜走了,老朽去遲一步,未能把她攔住。”

“什麼?青黛花被百毒太婆盜走了!”諸葛晶瑩聞言,直如焦雷轟頂。

自己兩人,好不容易找到這裡,竟不遲不早的在這時候被人盜走,哪能不焦急萬狀?回頭一瞧明煜哥哥臉容憔悴,神色萎靡,忍不住流下淚來,哭道:“老前輩,這可怎麼辦呢?我們快追!”她心急如焚,轉身欲向崖下縱去。

皇甫明煜見狀,連忙一手把她拉住,笑道:“晶妹,你別性急,我們把事情弄清楚,再作道理。”

諸葛晶瑩心中只是急著把青黛花奪回,見明煜哥哥如此一說,就勉強的點著頭,跟了過去。

石室約有三四丈方圓,四面都是瑩潔如玉的石壁,在壁下,潺潺有聲,大概是培養青黛花的溫泉了。

石室正中,橫放一張玉榻,榻上盤膝跌坐著一個白髮婆婆,臉色鐵青,見三人進來,依然動都不動?視若無睹。

“師弟,你身後兩個娃兒是誰?我溫玉巖不準閒人上來,你應該知道?”

孫婆婆聲音冷漠,真像一塊石頭,又冷又硬。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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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1:02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柳清驚豔

古石一向知道她的脾氣,恐怕兩個年輕人下不了台,連忙笑著說道:“事情是這樣,這位皇甫老弟因中了褐螯絲毒,天下只有……”

孫婆婆是個火爆脾氣,沒等古石說完,憤憤地道:“天下只有青黛花能夠治療,這才遠遠的到雲霧山來,是不是?青黛花,青黛花,誰都看了我老婆子眼紅,現在青黛花連我也沒有了,大家都可稱心啦!”

古石眼看這位大師姐,太不可理喻,不由搖著頭道:“大師姐,你上了年紀,這脾氣可也得改改,皇甫老弟兩位,是太白酒仙前輩介紹來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事好好的談不好嗎?”

孫婆婆鐵青的臉色,稍為動容,沉吟了一下,又憤然的道:“太白老前輩的大德,我老婆子有生之年,不敢或忘。但青黛花已被賤婢盜去,以後誰都用不著再來找我,也是好事。

我走火入魔,自顧無暇,那能替人療傷?擅入溫玉巖,瞧在太白老前輩面上,我也不和他們計較,你快帶他們走!”

諸葛晶瑩見她如此乖張自大,心中難免有氣,若不是為著明煜哥哥傷勢,早就出言頂撞了。

皇甫明煜聽說孫婆婆是走火入魔,心中一動。想起自己身上所帶的“天府玄真”,據《飛來紀事》上所載,不但起死回生,修道人服之,可抵百年玄功,走火人魔不過真氣誤入岐途,不能運轉,致水火失調,玄關阻塞罷了,天府玄真自可治療。

眼看古石甚感為難,當下躬身說道:“晚輩兄妹.不知老前輩規定,冒昧晉謁,致犯禁忌,實深罪戾,幸蒙老前輩寬恕,尤為感激。晚輩身中褐螯絲,生死有命,本非所懼,只因適才聽到老前輩說起青黛花被人盜去,晚輩不自量力,叩謁老前輩,原想略效綿薄,以供差遺罷了。再者,晚輩隨身帶有先師遺留的靈丹,對修復真元,治療走火入魔,頗具奇效,也想聊表心意。”

孫婆婆冷笑了聲道:“青黛花自我手中失去,自當由我親自取回,毋用假手旁人。我老婆子走火人魔四十年,自問尚有修復之力,你這番好意,我用不著承情。”

古石突知皇甫明煜身邊居然有醫治走火入魔之藥,甚感驚奇,正想勸大師姐一試。

不想孫婆婆語氣決絕,不由心頭大不謂然,突然接口說道:“大師姐,這可是你不對了……”

了字才出口,孫婆婆厲聲喝道:“我有什麼不對?”

皇甫明煜、諸葛晶瑩一見兩人聲色俱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古石也怒道:“大師姐,你也應該仔細想想,青黛花乃是師門異寶,大師伯昔年傳之於你,就要你善為保管,以解百毒。三師姐居心陰險,偷了《毒本草》,培養毒藥,一心想獨霸苗疆,就因為有青黛花可以剋制,才匿居數十年,心存顧忌。她一將青黛花盜去,今後無物能制,後果何堪設想?大師姐,當初你適來此地,原想藉溫泉之功,和青黛花之力,修復玄功。小弟自幻蒙你扶養,數十年來,為你護法,助你早日復原,你內功雖有精進,但距離尚遠,目前主藥已失,治療之望,更是難期。難得皇甫老弟身有靈藥,出於至誠,你又何妨試試。以你這種倔強個性,就是老死荒山,也落得被人嗤笑,你孫婆婆徒自剛愎自用罷了,實為小弟所不取。”

孫婆婆經古石厲聲一說,雖然怪目露光,但意似稍動。

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道:“連青黛花尚且無功,要想憑藥力治療復原,談何容易,除非真是仙丹!”

皇甫明煜聽她口氣,已不似先前決絕,忙道:“晚輩這藥,名叫天府玄真,乃得之飛來山石室前輩師祖所留,功奪天機,修道人得了可抵百年潛修,老前輩你試試何妨。”

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碧玉蘆。說完,雙手遞了過去。孫婆婆毫無表情地接過小葫蘆,一手揭開玉塞,看了又看,再湊在鼻尖上,嗅了一嗅,才點頭道:“昔年恩師曾說,這雲霧山溫玉巖,乃是整塊玉石,終年雲霧繚繞,為天地靈氣所鍾,可能岩層內蘊有一種仙藥,叫做玄真,乃是千百年難遇的靈藥,功奪造化,這才在這裡開了一洞府,費時十年,尋遍全峰,除發現了一株青黛花上,仍是一無所獲。這葫蘆中所貯,倒確是此物!”

只聽古石道:“大師姐,你知道這藥不錯,就趕快服下去嘛!”

孫婆婆看著皇甫明煜道:“娃兒,這是你自己願意,並非我老婆子有求於你。”

皇甫明煜心想此人當真乖僻,口中卻道:“老前輩儘管服用。”

孫婆婆這才嘿了一聲,從身邊取出一個玉匙,小心翼翼地滴了五滴,才塞上玉塞,把翡翠小葫蘆遞還。

皇甫明煜忙道:“前輩你需要十滴啊!”孫婆婆似乎嫌他多說,不耐煩地橫了一他一眼,舉起玉匙,服了下去。一面就垂簾跌坐,運起功來。

諸葛晶瑩站在一旁,只是惦記青黛花,愣愣的一言不發。

這時那裡還忍得住?拉了一下明煜哥可袖角,低聲說:“我們好走啦!找百毒太婆去。”

古石悄悄地接口道:“諸葛姑娘,找毒婆子不忙在一時,青黛花包在老朽身上,這時還請稍等。”

皇甫明煜趁機握住她玉手,輕輕地捏了一把,意思是叫她不要多說。諸葛晶瑩雖然著急,只好噘著嘴站在一邊。

孫婆婆運行玄功,漸入緊要,只見她白髮蓬鬆的頭上,冒起了絲絲白氣,好像蒸籠上的熱氣,不停的冒上來,嫋嫋不絕。

又過了一陣,才見她倏地睜開眼來,兩手慢慢地向左右伸開,立時聽到骨節一陣格格作響。

接著兩足也慢慢鬆開,跨下玉榻,全身站起,足上的骨節,又是一陣連珠暴響。

天府玄真,居然有如此神效!古石驚喜得愣住了!“大師姐,恭喜你……”

“哈!哈!八九玄功,今天果然被我老婆子一朝參透,哈哈!”孫婆婆縱聲大笑,震得石室中嗡不絕。

說完又從石壁上取了一個白玉葫蘆和一個小瓶,遞給古石道:“葫蘆中是浸了十餘年的烏風酒,神效無比,娃兒的褐螯絲毒,只要外擦患處,骨服一小杯,昏睡一個對時,即可痊癒,小瓶中是青黛花,服食少許,百日之內,百毒不侵,叫兩個娃兒拿去便了。”皇甫明煜躬身說道:“多謝前輩。”

孫婆婆只從鼻孔中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接著瞥了諸葛晶瑩一眼,又道:“女娃兒,你中了賤婢的迷魂毒瘴,下山後,服些烏風酒,就可無事,去罷!”

古石知道大師姐的脾氣,連忙領著兩人,走將出來。

三人談談說說,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達山麓。

又穿過了一處松林,就看到數間茅屋,環境十分幽靜。山腳前面,卻是一大湖沼,波光雲影,雲水相涵。四面遙峰列岫,圍環如屏!諸葛晶瑩直喜得跳了起來,說道:“啊!老前輩,你這裡真是太好了!”

古石答道:“老朽當年就因為這裡景色宜人,才搬了來,哪知一住四十年,人也老了。”接著又道:“自從老朽住在這裡以後,兩位還是我蝸居的第一次嘉賓呢!”說著已走近茅屋,打開板門,讓兩人人內,一面笑道:“山居簡陋,兩位不要見笑。”

諸葛晶瑩嬌笑道:“明煜哥哥,等你報了大仇,我們就搬到這裡來住,你看可好。”

皇甫明煜眼看晶妹妹,嬌臉微紅地望著自己,心中不由一甜,儷影雙雙,偕隱名山,固是福慧雙修!但一想到婷妹妹,早已下山,所訂日期,不見自己前去,她哪知我身受褐螯絲毒,遠來貴州,此時正不知如何焦灼?還有,自己幼年的伴侶湘綺妹子,被強盜劫持,下落不明,天涯海角,自己義不容辭地應該把她找到。

晚餐之後,諸葛晶瑩急著替明煜哥哥療傷,從廚下取出一個酒杯,拔開葫蘆的玉塞,倒出其色如墨的烏風酒來。

茅屋之中,立刻充滿了一股異常辛辣的酒味,看看將近一杯,便蓋好玉塞,把杯遞了過去,讓明煜哥哥服下。

一面替他解開衣襟,露出左肩,用小指醮著烏風酒,塗上患處。那三個比針還細的黑點,烏風酒才點上去,便很快的吸收進去,她一連點了幾次,才替他扣好衣襟。

小小的一杯烏風酒,力道可大得出奇。

皇甫明煜酒才下肚,便覺一股滾滾熱流,向周身流轉,立時心跳面赤,昏昏欲睡。

古石忙道:“諸葛姑娘,皇甫老弟服下烏風酒,要二十個時辰,才能醒轉,你快扶他上床安歇。”

諸葛晶瑩作難道:“老前輩那你睡到哪裡嘎?”

古石笑道:“你不必為老朽操心,快扶他上去才是。”

諸葛晶瑩不再客氣,就扶著皇甫明煜睡到床上,替他蓋好棉被。

自己倒了一杯開水,取出烏風散,服了少許,就緊挨著床前坐下,守在明煜哥哥身邊。

看看他滿臉通紅,呼吸均勻,像是喝醉,也像是熟睡,想來烏風酒藥力,來已發作。

明煜哥哥明天就可復原啦!她心中一陣高興,嘴角上不禁露出笑意來。坐了一會,也就靠著床邊,迷迷糊糊睡去。

一覺醒來,屋外有了步履之聲,由遠而近,她探頭一望,原來古石一手肩著一隻山鹿,一手拎著幾隻野兔回來。

諸葛晶瑩一陣風似的拿起水桶,向門外就跑,回頭笑道:“老前輩,水不夠啦,我去打一桶就來。”

輕風吹著水面,波光瀲灩,自成紋漣,諸葛晶瑩瞧著自己湖中的影子,鬢髻蓬鬆,男人裝束,真有點不倫不類,自己也暗暗好笑,粉臉一紅,不由輕輕啐了一口。

轉身打起水桶,站將起來。驀地,只見左邊樹林中,似有一個人影,閃了一閃,分明有人偷窺著自己。

敢情是百毒太婆,她又搗什麼鬼?放下水桶,冷笑一聲,肩頭微晃,八步趕蟾,颼的竄將過去。“林中是誰?躲躲藏藏,算是那一號人物?”

江湖上有一句“逢林莫追”的成語,姑娘豈肯魯莽?俏生生的站住,對著林中,嬌聲喝問。

樹林中青影一閃,緩緩走出一個青色勁裝,腰懸革囊的青年。

看上去大約二十四五歲,一張瘦削臉上,微露輕浮,兩隻色眼,緊盯著自己,抱拳說道:“姑娘休得誤會,在下花柳清,久慕芳儀,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諸葛晶瑩心想此人出言輕薄,決非善類,不由從鼻中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那知花柳清卻緊跟在身後,又道:“姑娘暫請留步,小兄有幾句心腹之言奉告。”

諸葛晶瑩柳眉倒豎,倏地回過身去,嬌聲喝道:“住口!你滿口胡言,敢情找死。”

他乾咳了兩聲,伸手從懷中掏出兩片墨綠色的草葉,和一個白色紙包,鄭重地道:“姑娘千里迢迢陪著令兄遠來雲霧山,可是為青黛花來著?喏!喏!小兄千辛萬苦,才弄到這兩片,好使令兄早日康復。這包,這是……還有,姑娘你中了迷魂毒瘴,餘毒未去,這包就是解藥,小兄特為姑娘送來,聊表寸心。”

諸葛晶瑩心中雖不快。但人家卻是一片好心,為自己送藥而來,倒不好過份給他難堪,當下冷冷地道:“我哥哥的傷,已經好啦,謝謝你的好意。至於江湖下五門的迷魂香,昨日不過一時大意罷了!還用不著什麼解藥。”說著一手提起水桶返身就走。

花柳清滿以為自己取出青黛花,定能博得對方歡心,就好乘機親近。

哪知人家可不領他的情,這返身一走,他如何不急,便閃身攔住去路,陪笑說道:“姑娘,難道你真的如此無情,不屑和小兄一談嗎?”

他活未說完,眼前人影已渺,“拍!”右邊臉頰上清脆的著了一掌。回頭一瞧,那諸葛晶瑩還是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紅馥馥的粉臉,怒氣未消。啊!那纖纖玉指,那綿綿粉掌,這一下是真是幾生修得!花柳清不但不怒,反倒骨頭奇輕,只覺自己頰上,餘香猶存,恨不得左邊也挨一掌,好細細品味。“小兄自從一睹芳姿,刻骨相思,直捱到今天,好姑娘,好妹子,你就可憐可憐我罷!”

張開雙臂,縱身撲來。諸葛姑娘見他滿口胡言,醜態百出,心中又羞又氣,怒喝一聲:“你敢情找死!”

倏地使出“蜻蜒曼舞”,輕輕一閃,讓過來勢,右臂一圈,沉肘運勁,對準花柳清,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諸葛晶瑩一掌出手,竟把對方摔出老遠,她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哪知一轉眼,對方手指輕彈,就有幾縷粉紅色的輕煙,滿天飛絲,四面散開。

她驀的大吃一驚,這是百毒太婆的小桃紅迷魂毒瘴,只要聞到香氣,人就立即昏迷,確實厲害無比,自己昨天才吃過大虧,哪能不識?要想躲避,已是不及,一陣沁人的幽香,直鑽人自己鼻孔中,你想不聞都不成。

“糟!這次落人此人手中,會使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一念及此,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香氣逐漸由濃轉淡,由淡若無,自己依然好好的,並沒有什麼異樣感覺。

她忘了服過烏風散,百日之內,百毒不侵。

花柳清以為桃花香瘴出手,定可美人在抱,消魂個夠!他越想越興奮,一個虎跳,躍了將來,咦!小妞兒還是好好的站在那裡,哪像中了香瘴的神氣?只聽姑娘鶯聲嚦咽地道:“你仗著毒婆子的迷魂毒瘴,為非作歹,本該宰了你替世人除害,姑念你原是給我哥哥送藥而來,就饒你一次,若再碰到我手上,莫怪姑娘寶劍無情。”

說罷,一轉身抄起水桶,嫋嫋婷婷地向茅屋走去!花柳清待她去得遠了,打定主意,回身就走。諸葛晶瑩提著水桶,剛走近茅屋,似乎屋內聽到有人在講話。

她心中一喜,暗想:“原來明煜哥哥已經醒轉來啦!好得這麼快?”

腳下一加勁,正要進去。不對!裡面起了爭執,那是百毒太婆的聲音,她又幹什麼來著?“老婆子話已說清,你把臭丫頭藏起來,難道就能了事?”

毒婆子陰沉沉的聲音中,已經帶了怒意。

“在我這裡,可容不得你撒野。哈哈!你再過來,我可要不客氣了。”

大概一個要過去,一個攔著她,不讓她過去。

“哼!老不死,你有多大道行?”

砰!沉渾的悶震,聲聞戶外。啊唷!他們已經對上手啦!諸葛晶瑩想起明煜哥哥,心中一急,她—伸手,從身邊掏出一大把太陰針,看好角度,猛地一揚手,從橫裡打出。

待一大蓬銀絲,襲到百毒太婆身上,諸葛晶瑩早已一挪身形,使出了蜻蜒曼舞曼妙身法,倏然飄進屋去。

右腕一圈,對準她後心,呼地拍出一掌。百毒太婆全神對付著古石,這種發難突襲,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而且諸葛晶瑩出手快捷,雙管齊下,堪堪避過一大蓬飛針,掌風已到了身後。

再想躲閃,已是不及,砰的右肩上已結結實實捱了一掌。

饒你百毒太婆功力深厚,也右臂痠麻,人被震退了兩三步。

百毒太婆連對方人影都沒有看清楚,已連吃大虧,不由心頭一怒,猛地厲喝一聲,雙手箕張,爪前身後,餓虎撲羊般向諸葛晶瑩身後抓去。

“賊婆了,姑娘早知你有這一著,著!”銀鈴般笑聲,使百毒太婆悚然一驚,人家姑娘連頭都沒回,玉手向後微微一揮,一股銀絲,已迎頭打到。

這臭丫頭倒也不可輕視!鼻孔中哼了一聲,雙腳一沉,身子跟著落地,那股銀絲,帶著微細的風聲,剛從頭上飛過。

連接著一聲嬌叱:“還有!”諸葛晶瑩嬌軀微扭,抖手又是一大蓬飛針向百毒太婆兜胸襲去。

諸葛晶瑩打了百毒太婆一掌,又撒了幾把飛針,閃入房中之後,第一件事,就要先瞧瞧明煜哥哥,看他睡得很好,便放下心來。

她知道百毒太婆武功甚高,萬一被她闖進心來,自己決難抵擋得住,她心中一陣盤算,暗想明煜哥哥的龍吟寶劍,威力較大,對敵之時,容易佔得便宜。

便伸手抽了出來,左手掏了一大把太陰針,緊守在床前,以防萬一。

這時古石正被逼得步步後退,眼看百毒太婆就要打將進來。

諸葛晶瑩幾次要想出手,但又不敢離開房門。只見兩人越打越緊,自己功力不及,也插不上手,心中空白焦急,卻是無法可施。

百毒太婆見他拳風轉弱,機不可失,冷笑一聲,猛地欺近身去,左手一圈,逼開拳勢,右手沉掌變爪,五指箕張,向前抓出。這正是她多年苦練,黑蝨散毒掌。

五股尖銳的寒風,像五把利劍,寒氣砭骨,業已襲到古石肩井穴上,疾若雷奔。古石右手拳勢,被百毒太婆一格,只覺對方真力突然加強,已是暗吃一驚。

及見她居然使出黑蝨散毒掌,哪敢出手化解,微一仰身,後退了兩步。

百毒太婆見古石避招後退,並不移步追擊,右爪變掌,沉腕蓄勁,向右邊一堵牆上平推而出。

茅屋中的牆垣,最堅固也禁不起這種內家真力的掃撞,只聽嘩啦啦一聲大震,卵石倒塌,灰土飛揚。驀地一聲嬌叱,塵灰迷漫之中,湧起一道青紫光華,猝然劈到,寒森森的劍氣,砭人肌膚。

百毒太婆久經大敵,知道此人手上是柄利器,哪敢櫻鋒?馬上射身左躍,避開來勢。

古石被她用黑蝨散毒掌,逼退兩步,已運勁握拳,只要她再上一步,便要以混元氣功和她硬拼。不料對方逼退自己,卻乘機推倒牆壁,心中一急,勃然大怒。

正好這時諸葛晶瑩也仗劍出手,第一招,就把百毒太婆逼退,落向自己這邊。

古石怒吼一聲,右拳忽然施出。

百毒太婆數十年苦練,內外輕功,都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剛覺拳風沾身,立即一矮身快若旋風,閃了開去。哪知古石右拳未收,左拳也跟著前衝,更是快速。

毒婆子應變雖快,避開右拳,就避不開左拳,左臂上還是被招了一點,踉蹌後退了四五步。諸葛晶瑩一劍落空,趁她後退之勢,雙足一點,使出蜻蜒曼舞步,如影隨形,滑了過去。

手中劍“仗地追風”,青紫光華蜿蜒生動如游龍人海,剪尾而至。百毒太婆向未站穩,劍光已到,左肩更是隱隱作痛,她有生以來,幾曾吃過如此大虧?不禁怒火大熾,猛然吸氣,雙足不動!人已凌空飛起。就空中一個轉身,倏然落地,右掌‘獨劈華山’,擊向古石,左爪‘飛鷹攫蛇’,直取諸葛晶瑩右腕。

古石哈哈一笑:“來得好!”

身形一晃,揮瓣擊腕。諸葛晶瑩卻避開正面,一下繞到毒婆子身後,舉劍便刺。

三個人一動上手,倏忽之間,已打了幾個照面。百毒太婆對諸葛晶瑩手上長劍,始終心存顧忌。

冷眼一瞧,裡間,直挺挺的躺著一個青年。心中立時大悟,他們這樣硬拼,原來為著保護這個重傷之人!自己來意,原想把這臭丫頭擒走,給侄孫做個媳婦兒,此時看來擒人已無希望,這個重傷青年,豈不是最好的人質?心念一動,臉上可不露半點形色。她看好地勢,猛然向後躍出兩步,停下身來,暴喝一聲道:“住手!我老婆子有話說明了,你們再來送死不遲!”

古石見她叉手而立,也只好停下手來,冷冷地道:“有話快說!”

毒婆子冷然毫不理會,回頭向諸葛晶瑩道:“小姑娘,你劍法步法,不太含糊,小小年紀,有這樣造詣,我侄孫倒真有眼力!”咦!百毒太婆說起家常來了,不知她又要弄什麼玄虛?只見她雞皮臉上醜惡地一笑,繼續說道:“昨天你白白斷送了我一粒寶貝,照理說,是犯了我老婆子的大忌。但青黛花總算到了我的手中,也還可功過相抵,我老婆子言出如山,先前答應給你一片,自然不好食言。不過我侄孫花柳清,和姑娘你一見鍾情,這也算是你天大的造化,郎才女貌!只要你答應了親事,你哥哥重傷,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你可願意?”

諸葛晶瑩聽得臉上一紅,怒叱道:“我哥哥傷勢,用不著你費心。”

百毒太婆並不生氣,點頭道:“這也難怪,你沒見過那孩子。其實,我侄孫兒一表人才,風流瀟灑,和你姑娘,真是天生一雙,地成一對。姑娘家終身大事,有什麼可羞的?要你是臉嫩點個頭就是了。”

古石笑罵道:“你那不成才的侄孫,敢情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你給他找只老母豬還差不多。”

一句話惹怒了百毒太婆,三人又打在一起,這裡面一間,總共不到四丈來寬,三個人急撲猛攻,自然施展不開於腳。這小小房間,還躺著一個皇甫明煜。高手對敵,雖然收發由心,但拳掌的內勁,一經展開,兩三丈方圓,都在勁風籠罩之中。

難保不一個失手,誤傷了自己人,是以投鼠忌器,不敢全力施為。這一來,卻便宜了百毒太婆,稍稍奔回主動之勢,雖然還佔不到上風,但已不似稱前的險惡。三人翻翻滾滾,打了將近百招左右。古石已是沉不住氣,喝道:“毒婆子,你究竟欲何為?”

毒婆子冷冷的道:“只要那丫頭答應一聲,我老婆子撒手就走。”

古石怒叱道:“是好的,咱們到廣場上拼個你死我活。”

百毒太婆一面還招,一面獰笑道:“老婆子偏喜在這裡分個勝負,你有本領,只管施來。”

古石怒吼一聲,沒等她把話說完,砰砰兩拳已迎擊出去。

百毒太婆不敢硬接,百忙中雙足一頓,“一鶴沖天”憑空升起一丈來高。

頭頂上一聲嘩啦啦巨響,茅屋被她衝破了一個窟窿,茅草灰塵,紛紛下落。

諸葛晶瑩覷準機會,哪肯錯過,嬌叱聲中,也一躍而起,龍吟寶劍“穿雲摘月”,跟蹤飛擊。就在百毒太婆身子縱起,古石的兩股拳風,也像波濤洶湧般從她腳下衝出,灌上了前面一堵牆壁。

又是蓬的一聲大響,土牆卵石,全部倒坍,四散飛散,百毒太婆縱身上躍,衝破茅屋,雖然沒有損傷,也著實吃了一驚。

急忙用手護住眼睛,稍稍一張,瞥見諸葛晶瑩青紫劍光,如太白經天,凌空撩來。寒森森的劍氣,業已逼近,不由急怒交進,喝一聲:“丫頭找死!”

她身懸半空,兩臂一張,陡的問橫裡竄出,背貼屋頂,雙掌齊發,向下擊去。

諸葛晶瑩怎麼也想不起百毒太婆會在半空中平竄而出,身貼屋脊,還能發掌擊人。

而且下劈雙掌所帶勁風,力道竟然極大。

她不敢搶攻,長劍急演“三花聚頂”,掩護著頂門,飄然落地。就在這一霎那,百毒太婆居高凌下,對準古石,接連又發了兩掌。

身子一躬,頭下腳上,疾如脫弦弩箭,刷地竄落地皇甫明煜臥榻頂頭,哧哧怪笑。

待得諸葛晶瑩驚覺,近身搶救。只見百毒太婆臉露獰笑,獨眼閃爍出陰毒的兇光,緊盯著兩人。一手按在明煜哥哥頭頂“百匯穴”上,陰惻惻地說道:“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先震碎他的腦袋。”

諸葛晶瑩心中大急,她知道這時明煜哥哥一落入這女魔頭手中,生死一線。

如惹翻了她,難保不下毒手,一時只覺心驚內跳,渾身顫抖,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口中只叫著:“快把我明煜哥哥放開!”

古石氣得目眥欲裂,喝道:“虧稱活了幾十年,也算是個成名人物,竟會這般無恥,把一個負傷之人,橫作要挾。”

百毒太婆怪笑道:“你莫想激我,老婆子言出如山,心毒手狠,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清兒的親事,既然由我出面作主,小丫頭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說著望了諸葛晶瑩一眼,獰笑道:“放你哥哥不難,只要你回答一聲,我老婆子立刻就走,怎麼?你還不願意!”

諸葛晶瑩又焦急,又憤怒,花容失色,暗暗咬牙。她猛地抬起頭來,說道:“好!你先把我哥哥放開,等他傷好之後,我才能答應。”

百毒太婆冷哼一聲,右手從皇甫明煜頭頂,慢慢收回,說道:“鬼丫頭,你想拖延時日,來個緩兵之計,我老婆子那怕你逃出手去?”接著又道:“他傷勢沉重,元氣已散,哼!當今之世,恐怕無人能救!”

“你下了毒手?”古石一聲怒喝,連人帶拳,猛撲過去。

“百毒太婆手下,從無倖免之人。”她閃開古石來勢,肩頭一晃,人已閃出房去。

諸葛晶瑩眼看百毒太婆的手,放開了明煜哥哥,心頭稍微一寬。可是百毒太婆竟說明煜哥哥傷勢無救,古石說她下了毒手。

猛的心頭一懍,回頭望去。只見明煜哥哥雖然和方才一樣,睡著不動,但一張勻紅的臉色,竟變得異樣灰敗。慘白如蠟,毫無生氣,顯然中了百毒太婆暗算。

她突覺一切希望,歸於幻滅,心頭空蕩蕩的,傷心到了極點。肝腸寸碎,欲哭無淚!驀聽一聲哈哈大笑,聲震耳鼓!“我真糊塗,皇甫老弟身邊,不是有著千年難得的仙藥……”“老前輩,你說天府玄真?哦……”

諸葛晶瑩暗罵自己哭昏了頭,怎的想不起天府玄真?她猛地跳起身來,伸手從明煜哥哥懷中,掏出小葫蘆,拔開玉塞。

一手輕輕拔開皇甫明煜緊閉的牙關,倒轉葫蘆。汨汨汨!小半葫蘆千古奇珍的天府玄真,悉數灌入了明煜哥哥口中。

她還怕不夠迅速,顧不得古石站在一旁。猛地俯下頭去,把兩片櫻唇,緊緊接住他的嘴上。將自己本身真氣,慢慢地度了過去。

古石眼看著諸葛晶瑩姑娘竟然把半葫蘆天府玄真,全數灌人,要想阻止,已是不及。繼而一想,這原是皇甫老弟的東西,她救人心切,自己哪好出聲阻止?這時諸葛晶瑩正在俯身度氣,女孩兒家和人偎頰接唇,雖然事出救人,自己也不好站著直瞧,連忙輕輕地退出房去。

剛跨出房門,到了外邊一間,驀一抬頭,只見一個穿黑色衣褲的老婦人,滿臉獰惡,當門而立!那不是百毒太婆是誰?“你又來做什麼?”古石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沉聲喝問。

百毒太婆陰沉沉回道:“我老婆子根本沒有離開過這裡,你真是瞎了眼睛。那小子中了我的陰風掌,三個月時辰之內,不速治療,就無藥可救,哼!只要臭丫頭答應親事,我破例給他解藥。”

古石怒氣沖天,喝道:“誰要你假作好人,還不給我快滾!”滾字沒出口,排山般拳風,已按著百毒太婆擊出。

“你真不自量力!”冷峭的聲音響處,百毒太婆已倏然飄出門外,古石那裡肯舍,身隨拳風,跟了出去。

眼前陡的冒出幾縷淡紅的輕煙,如纓絡倒懸,嫋嫋散開!“小桃紅迷魂毒瘴!”他呼能不識?心頭一驚,趕緊摒息疾退,向橫躍出去四五丈遠,才站住身形。雖然見機得快.跳出了迷魂毒瘴的範圍之外,但衣服上已經沾染了些許香氣,也覺頭腦昏脹,支持不住。連忙在草地上坐下,調息運功,要把毒氣逼出。

諸葛晶瑩嚮明煜哥哥口中,度了幾口真氣,漸漸聽到他腹中咕咕作響,知道這時他一縷元陽,已被自己內腑元氣,接引上了,心中略為放寬。

不由輕輕舒了口氣,直起腰來,微覺有點睏乏,這是自己耗損腑真氣所致,方想略作休息。

忽聽身後起了細碎的步履之聲,她還當是古石,並未在意。

哪知突然一縷尖銳勁風,向身後襲來,“笑腰穴”上微微一麻,接著就被人攔腰挾起,知覺逐漸模糊。

那古石在草地上盤膝瞑坐,調了一陣息,已漸把毒瘴逼出。他本來只是衣服上沾了一點迷魂毒瘴的氣息,並非直接聞人,才沒有昏迷過去,不由也暗叫厲害不止。

這時站起身來一看,百毒太婆已走得不知去向,心中一急,匆匆的趕進屋去。

入內一瞧,房中靜悄悄地並沒半點聲音,諸葛晶瑩卻縱跡不見。

竹榻上還放著盛天府玄真的翡翠空瓶,地上也橫著紫虹,閃閃的寶劍。看情形,諸葛晶瑩已被毒婆子擄去無疑!心中十分憤怒,但一時間怎麼辦呢?他抬眼望了望皇甫明煜,臉色顯色已經好轉。暗想:“皇甫老弟這條命,錯非天府奇珍,哪能起死回生?這時重傷之後,也得有人守護,茅屋牆垣已倒,在這深山中,隨時都有猛獸出沒,自己那能離此而去,諸葛晶瑩?她身落人手,萬一……我又如何對得起皇甫明煜……”

古石一個人左思右想,分身乏術,直急得滿屋打轉,想不出兩全之策。

“老前輩,晶妹妹到那裡去了?”皇甫明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轉,一挺身,坐了起來,這一下,可把古石給問住了,他生性耿直,不會打誑語,一時裡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老臉一紅,囁嚅地想了一會,才道:“皇甫老弟,你重傷初愈,快不要說話,先憩息一陣要緊!”他答非所問,勉強應付過去,皇甫明煜才一坐下起,也覺得自己體內,有一種堅固熱流,到處鼓動,奔驚澎湃。全身氣脈震動,穩穩有風雷之聲,人似要跟著飄浮起來,不能自己。心中甚感驚奇,只覺得這種現像從未有過,趕緊依言而雙膝一盤循著周天途徑,導引歸宮,運起功來,古石見他果然依言跌坐起來,不再追問,心中稍微定了一定。就俯身撿起龍吟寶劍,納入鞘中,又把翡翠小葫蘆,也輕輕收起。突然,茅屋外面,又有一種極為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由運而近。古石內功精湛,十丈以外,飛花落葉。都逃不出他的一雙耳朵何況是人?他心中陣遲疑:“毒婆子又來幹什麼?咦!不是他,這來人躡手躡腳,行蹤鬼崇。”

一眼瞥見竹榻橫頭,一個小几上還放著那一葫蘆烏風酒,和一瓶青黛花。“服食少許,百毒不侵。”古石突然想起大師姐孫婆婆的話來。連忙擰開“青黛花”瓶塞,在手掌上倒了少許,納入口。一陣辛辣麻苦之氣,十分難聞,他一皺眉嚥了下去,返身就向屋外走去。心想:“這回萬一毒婆子再放什麼迷魂香之類的東西,我可不怕了。”

這來人正是花柳清,他迴轉黑蜂谷,一看百毒太婆不在,他念念不忘諸葛晶瑩,這才又失魂落魄地跑了回來。古石一眼瞧到是花柳清,心頭一喜,不動聲色,徐徐地道:“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問你,你且過來。”

“啊唷!”他一隻右手被古石抓住,只覺疼痛欲裂,半身麻木。不由哭喪著臉哀求道:“你老人家吩咐,晚輩決不逃走,你老人家快鬆一鬆手,晚輩痛死了。”

他額上的汗珠,像黃豆般一粒粒綻出來。古石把手一鬆,冷笑道:“想你也逃不出去,來!先幫老夫把這堵牆壁築好再說。”

花柳清無可奈何幫著古石,動手泥調水,把外邊一堵牆壁,砌了起來,再把屋內半堵,也重新砌好。這時已是未牌時倏,古石從早晨直到此時,還沒吃過東西,看看牆壁都已補整齊,便向花柳清道:“待老夫吃飽飯,就可帶你同去。”

說著伸手點了他的穴道。自己從廚下搬出昨晚利下的冷飯,胡亂吃了個飽。輕輕的人內一瞧,皇甫明煜垂簾瞑坐,氣運周天,正是玄門最上乘的吐納功夫。一張俊臉晶瑩如玉,霞光隱隱,看上去這年輕人竟然到達了道家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境!當下不敢驚動,就找了一張白紙,用木灰寫了幾行字,大意說說自己和諸葛晶瑩去趕辦一事,不久即可回來,老弟醒後,千萬在屋中等候等語。寫畢,放在榻前一張小几上,就悄悄退出。挾起花柳清,扣上板門,逕向黑蜂谷而去。古石跑慣山路,又是心急有事,自然一路如飛,何消片刻,就到了谷口。黑蜂谷乃是毒婆子的巢穴,可也不敢大意。四面打量了一陣,才向茅屋前大踏步走去。“老不死居然敢闖上黑蜂谷來了,膽子真也不小!”陰惻惻的聲音,起自身後,古石這一驚,非同小可!不要上了她的當兒,驀地轉身過去,只見百毒太婆手中支著一根黑黝黝的雕頭拐,陰毒的臉上,微露不屑。

“你挾著我清兒,意欲何為?”

古石哈哈大笑道:“毒婆子,明人不必細說,你擒了諸葛晶瑩,我也抓了你的侄孫,咱們公平交易,走馬換將。”

百毒太婆冷笑道:“老不死的,我是瞧在同門份上,幾次沒下毒手。那丫頭和你非親非故,你盡是擋橫,難道我當真怕你不成?”

雕頭拐一頓,山石上飛起一串火花,她憤怒得想出手了。

古石又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不錯,諸葛晶瑩和我非親非故,好像是我樵子多管閒事。但你又如何與太白前輩交代?你有本領,不會讓他們出了雲霧山,再把人擒來,我樵子就撒手不管如何?”

百毒太婆望了古石一眼,徐徐的道:“要從我手上,把人奪回,我老婆子可以說是輕易易舉。”好狂妄的口氣!可真把古石氣得環眼圓睜,鬚眉軒動:“未必見得!”

“你試試!”

聲才入耳,百毒太婆疾揮右腕,雕頭拐一招“怒海翻瀾”,已是劈到。古石肩頭微晃,人已向右閃出數步,右拳一翻,一股勁直銳厲的拳風,也攻到百毒太婆側背。古石左臂挾著一個花柳清,減少了不少威力,但所好的是手中之人,不但是她唯一傳人,而且又是她的親侄孫兒。對方投鼠忌器,決不會向自己左邊搶攻。是以古石雖光憑一隻右手對敵,依然拳勢變化,攻多守少,勁力逼人,呼呼生風,可說迅猛雄渾,凌厲無匹!百毒太婆何嘗不心焦,她投鼠忌器,久戰無功。自己認為精奇絕學的黑風杖法,居然被對方單拳接戰多時。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忽然疾退兩步,凝神運功,志在全力一搏。古石拳走剛猛,一見有機可乘,正待振臂而人,猛見毒婆子一聲獰笑,雕頭拐猝然點出,晃如一片黑雲,當頭罩下。來勢先慢後速,甚是怪異。他仗著一身混元氣功,不問對方虛實,待雕頭拐臨到頭頂,猛地吐氣開聲,右拳上衝,硬向杖頭擊去。那知雕頭拐落到頭頂,還沒和拳風接觸,忽然疾若隕星,劃了半個孤形,逕奔前胸。等到古石右拳一沉,變招來救,雕頭拐又疾落一尺,猛點小腹。這幾下真的是電光石火,間不容髮!古石心頭一震,右足趕緊後退半步,隨著側轉之勢,身形驟然疾轉半圈,堪堪避運一杖點擊之勢。百毒太婆在古石躲避攻擊之際,忽然杖勢加書本,一連三招,瞬息千里。但見杖影繽紛,洶湧奔來。古石才躲開一招三式,身向右後轉出半圈。

腳步尚未站穩,對方杖勢已滾滾而來。再要退讓,已是不及。

這是因他適才身腳後愛,全身左側都暴露到前面,左手挾著一人,無法還招。百毒太婆的雕頭拐,業已向他左臂點到,這下如被點中,一條左臂,必廢無疑。古石原可將手中的花柳清向上迎去,逼使百毒太婆變招,但他為人正直,豈肯以手中俘虜對敵?這時只好身子向右斜傾,讓過要害,左臂一撩,橫掌向來杖拍出。古石左臂一鬆,花柳清就滑落下去,他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直躺躺地臥在地上。百毒太婆見一杖逼得對方放下人質,只求自保,心頭一喜。可是這裡哪有時間去解救花柳清?唯一重要的是先把對方逼退幾步,清兒才不至被她重新搶去。心念一轉,陡然一陣急攻,雕頭拐連續演出殺手,點點杖影,直逼過去。古石一著失機,被人搶去主動,連人質都被迫鬆手,哪能不急?一聲怒吼,迎著百毒太婆杖影,欺身直進。這時他手上少了累贅,倒可以放手進攻。雙拳威力,發揮無餘。激戰之中,忽聽古石一聲長嘯,雙拳驟緊,呼呼幾拳,威勢猛不可當。剛把百毒太婆逼退半步,上前前俯,左手就向花柳清撈去。百毒太婆心中一急,側身而進,雕頭拐疾向古石“笑腰穴”點到。

古石人還沒有撈到,對方杖已及身,只好旋身避招。哪料對方杖到途倏然收回,就勢向地上一點,縱身躍起。右手在空中一抖,杖頭划起斗大一個圓圈,挾著嘯風,迎胸奔來。古石不防她變招如此迅速,微一疏神,連忙向後疾退,百毒太婆杖勢未收,身向右躍。快速無比的落到花柳清身邊,一伸手習·把人抓起,古石已然撲到。右手翻腕向雕頭拐抓出,左手一伸,米搶花柳清。百毒太婆見他奮不顧身,不由心頭一懍,右腳“奎星踢鬥”,猛力踹出,左腳尖向前一點,身體憑空向後倒飛出去。

古石急於搶回花柳清,一撲落空,那肯甘休?再次縱身,急起直追。百毒太婆倏然停步,揮杖一掄,身前立時湧起一片杖影,宛如一幢墨雲,擋在身前。古石這時氣瘋了,雙舉如雨點般出擊,著著搶攻。若論兩人功力,原是不相上下,方才古石手中挾了一人,單拳迎敵,難免縛手縛腳,照顧不周,好在他手上之人是對方的內侄孫,她投鼠忌器,心有顧慮。此刻,輪到百毒太婆手上挾了一人,礙手礙腳,而古石卻空出雙手,無須顧忌,可以盡力搶攻。這一宋,百毒太婆可吃上了虧,雖然竭贐盡全力,怪招百出,把雕頭拐舞得滿天呼嘯,也無法擋得住古石的奇猛攻勢。時間一長,終竟隻手難敵雙拳。先前是雙方搶攻,現在百毒太婆已由攻勢轉守,失去還手之力。雕頭拐原是長兵器,攻時可以發揮威力,縱擊橫掃,莫之能御,變了守勢,這長傢伙不夠靈活,顧此失彼,長了反嫌累贅。一時使得百毒太婆手忙腳亂,窮於應付,險象環生,步步後退。古石豈肯錯過機會,精神抖擻,突然雙足一頓,穿入一片杖影之中。

“住手!”冷峻而又含有威的聲音。方從谷口傳來。一條人影,已隨聲飛落,好快的身法!百毒太婆一聽聲音,臉色驟變,顯然有點驚惶失措,手上一鬆。古石趁勢搶過花柳清。

“大師姐!”兩人同時叫出口來。離兩人不遠,著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婆。她鐵青著一張臉,哼都不哼。兩道精光四射,威凌凌的眼神,瞥了百毒太婆一眼,冷冷地道:“你把青黛花拿來!”

百毒太婆做夢也想不到走火入魔了四十年的大師姐,竟然會好得這麼快!一時兇焰盡斂,惡狠狠地瞪了古石一眼,返身就向茅屋中走去。古石站在一旁,心中大喜,忙道:“那諸葛晶瑩被三師姐擒來了,還請大師姐作主。”

孫婆婆愛理不理地哼了一聲。少時,百毒太婆果然把青黛花取來。孫婆婆又道:“還有,把那女娃也放出來,你給我即日離開此山,回苗疆去!”

聲音斬釘截鐵,嚴峻異常!百毒太婆臉上現出怒容,強自忍耐,獰笑著道:“你未免逼人太甚!”

微微一頓之後,接著恨聲的道:“好!我三天之內,離開此山,迴轉苗疆,不過,你……”

孫婆婆沒等她說完,沉聲喝道:“不過什麼?”

百毒太婆厲聲接道:“你也不準進入苗疆一步。”

“好!”孫婆婆應了一句。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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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1:40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兄弟相認

他們二人告別古石,下山而去。這一日,正是初四,二人來到一家小客店住下。過了一日,他們二人在湖邊散步。猛然閃出七八人,二話不說,揮劍就上。明煜還未動手,諸葛晶瑩已飛身上去,那人心頭一震,只好硬往橫裡閃出。說也真險,寒森森的劍氣,削著他肩頭而過。但在身形剛一閃動之時,劍鋒已在他左臂上劃破了一條三寸來長的血溝,血流如注,痛得他打了一冷顫,大叫一聲,向後便倒。諸葛晶瑩收回長劍,心中奇怪,暗想適才這一劍分明只是外傷,以對方功力,怎會栽倒地上,爬不起來?

再一細瞧,只見他全身痙攣,臉色逐漸由青轉紫,只一瞬功夫,就僵屈著一動也不動了。那使天雷錘的突然一聲怒吼,舍了諸葛晶瑩奪路而逃。皇甫明煜搖頭嘆道:“晶妹,你這一失手傷人,我們無緣無故的又結了強敵。”

諸葛晶瑩臉露憤怒,一雙秀目睜得大大的似乎在向四下搜索。聞言搖頭道:“明煜哥哥,那人不是我殺的,他不過手臂上中了我一劍,傷得並不重,看他死時的情形,全身抽搐,分明又是中了劇毒,和前幾次完全一樣。”

皇甫明煜方要答話,猛聽岸上傳來一陣吆喝,接著響起金鐵擊撞之聲。連忙一拉諸葛晶瑩玉手,悄聲道:“晶妹快隨我來!”

說著雙足一頓,人像大鵬搏天,凌空飛起,輕悄悄地落人一株高大松樹之上。兩人掩住身形,縱目一瞧,荒地上來了二十多個一色勁裝的壯漢,手中各使著單刀鐵尺,和方才站在岸上的五人,亂烘烘的打一起。那使天雷錘的,正力敵著一個矮老頭和一箇中年漢子,毫無遜色。手中天雷錘縱橫掄擊,一個個金色錘影,漫天飛舞,直如千百顆金丸,此起此落,耀眼生花,呼呼有聲。凌厲得有如疾風暴雨,銳不可當!

矮老頭的使的是一根旱菸管,招招帶著嘯聲,內力也自不差,而且點點杆影,都是朝對方周身死穴下手,十分狠毒。中年漢子使——柄鋸齒刀,翻翻滾滾,刀法純熟,功夫似乎比矮老頭還強。左手還不時覷機從刀光中隔空劈出,看來似是一種陰勁的掌風。諸葛晶瑩依著皇甫明煜,低低地道:“明煜哥哥,你瞧,那人使的好像是黑龍教中的冰煞毒掌。”

她話聲未竭,那矮老頭突然旱菸管一揮,遞出三招凌厲絕倫的攻勢,卻抽身急退。使天雷錘的冷笑一聲,金錘猝然飛出,疾若流星追擊過去。卻被使鋸齒刀的擋了一招,左手趁機劈去。矮老頭才退出半步,便旋身再進。左手連揚,一大把飛釘,挾起嗤嗤尖風,像飛蝗般灑出。緊接著暴喝一聲,鐵煙管又急如雨點般點去!這幾下快如電閃,鋸齒刀,冰煞毒掌,漫天暗器,鐵煙管一齊集中,差不多同時打到。“哦!他們果然是黑龍教中人,這矮老頭使的五怪釘!”

諸葛晶瑩在明煜哥哥耳朵旁,輕輕地叫著。皇甫明煜也回過頭附著她耳邊道:“這三個人身手都不凡,你耐心點看下去,還有熱鬧哩!”

果然!那使天雷錘的好像極為憤怒,氣得哇哇大叫。左手猛地沉腕運勁,對著使鋸齒刀的遙空劈出,掌風出手,隨著有一股強猛無比的潛力,排山倒海般衝撞過去。站在老遠,還可聽到隱隱的風雷之聲!

他左掌才出,右腕一震,天雷錘化用一幢金雷向他身旁湧起,金光繚繞,把周身護個風雨不停。只聞一片鏗鏘之聲,丁丁不絕,那些五怪釘,俱被點點錘影,磕飛出去。說時遲,那時快,他倏的長身一掠,無數金星,驟然間跟著他凌空直起。

像千百顆隕星逕向矮老頭及使鋸齒刀的兜頭罩下。矮老頭瞥見他凌空躍起,兩人一時來不及聯手迎敵,對方那一幢金影,萬顆金星已疾若雷電般襲到。不由心頭一震,哪敢用短煙管去硬接這種凌利之勢?連忙一個仰身平射,向後倒退出去一丈外,才算躲過來勢,腳方落地。猛聽一聲淒厲的慘嚎,自己請來的幫手鬼齒無敵林香主已口噴鮮血,猝然倒地。看來傷勢不輕,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原來那使鋸齒刀的一刀遞出之後,左手冰煞毒掌,也使足十分勁力,隔空出手。不料對方百忙中居然也運起全力,迎著硬接。起先他還暗自得意,心想:“小子,真是活膩了,你哪知冰煞毒掌厲害?”

冰煞毒掌的陰柔之勁,和對方裂石碎碑的陽剛掌風才一接觸,便覺風雷隱隱,力道奇猛。不但對方內力勝過自己,而且這種掌風,分明是聞名海內的火焰毒掌,正是自己冰煞毒掌的剋星。他久經大敵,覺得不對,立時猛吸丹田真氣,把擊出的力道,硬生生地收回來。終算見機的快,迅疾後躍,還被震退了兩步。試一運氣,並未受傷,才放下了心。就在他試運真氣,略一停頓時,對方已凌空擊來,等他警覺,一片金影已向頭頂罩落。急忙舉刀一撩,疾化“雲霧迷山”,堪堪護住頂門。

那料對方錘勢一沉,千百顆流星,突然爆開。一時左右前後,四面八方,盡是錘影。他目迷五色,那裡還來得及封架?一個疏神,右肋骨上砰的著了一下,眼前一黑,立時栽倒。使天雷錘的擊退兩個強敵,似乎也耗盡真力,上身直晃。猛的喝了聲“嗨!”

那五個下手,還在和二十多個敵人殺得難解難分,這時紛紛跳出圈外。從地上架起一個屍體,跟著就走。矮老頭扶想林香主,見他臉如金紙,雙目緊閉,忙從身邊掏出藥丸,塞入他口中。接著一揮手,二十幾個勁裝大漢,已有半數掛了彩,大家垂頭喪氣地架起林香主,也穿林而去。一霎時,空蕩蕩地恢復了荒野原始的靜寂,松風如濤,蘆葦蕭蕭!

兩人縱身下樹,諸葛晶瑩挽住他的臂膀,偏著頭道:“明煜哥哥,那使天雷錘的,招式十分怪異!”皇甫明煜點頭道:“看他所使招法,不像中原武林的路數,尤其那一掌,隱隱挾著風雷之聲!”

“火焰毒掌”碧落宮的火焰毒掌!諸葛晶瑩猛想起碧落宮,不由驚叫起來。“碧落宮的人,也到中原來了?難怪他們的話,一句也聽不懂。那使五行輪的,這次傷在我們手中,這個誤會可越結越深了,今後我們得小心才是!”

諸葛晶瑩嗤聲笑道:“像你這樣膽小,還要在江湖上走動?”

兩人邊說邊走,猛然看見林中有個人影,兩人不動聲色,猛的雙足一點,八步趕蟾,身子像箭一樣激射過去!一把把那人如抓小雞般抓了出來。諸葛晶瑩看清原來是個小女孩子。這時已嚇得臉無人色,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下,只管叩頭,口中連喊兩位公子饒命!

諸葛晶瑩見她秀美伶俐,心中十分不忍,連忙僕手把她拉了起來,笑道:“你不要害怕,我們決不難為你的,不過,他們大夥兒都走了,你躲在林中,怎不逃跑?”

小女孩手中給人家握住,不由滿臉緋紅。她邊拭淚,邊道:“我叫譚冰月,父親是做官的,一日去划船,不小心掉在湖中。後來被刁太婆救起,就收我做了徒弟,每日除服侍她做點事以外,就跟她練武。只是她性情十分暴躁,稍不合意,便遭打罵,自己身上,時常被她打得體無完膚。日前師姐王三娘子忽求哭求,說她丈夫被人殺死了。要刁太婆替她報仇,接著就帶了我一起前來。我因偷看兩位公子面目和氣,不像壞人,武功又高,一出手就把王三娘刁太婆打敗,這才趁大家忙亂逃命之時,偷偷的躲在林中,另想法子逃走,慢慢的去找尋父母。兩位公子就可憐可憐我苦命女孩,帶我離開此地,便感激不盡了。”說著隨又跪了下去,叩頭不止。諸葛晶瑩緊拉著她手笑道:“我們原是路過此地,帶你離開,自無不可,你且起來。”

譚冰月一聽這位公子肯帶自己同行,心中一喜,連忙依言站將起來。但一個小姑娘家,自己的手,老是給人家年青公子握著不放,總有點不好意思。可不敢縮回來,一時漲紅著臉,十分尷尬。

諸葛晶瑩看她蘋果似的蛋臉,滿頰緋紅,低著頭兒,連正眼都不敢看自己。又像畏怯,又是羞澀的模樣,心中會,不由輕聲笑道:“小姑娘,你不要害羞,我也是女的,行走江湖,女扮男裝可多著呢!在路上你叫我諸葛晶瑩,叫他皇甫明煜就得啦!”

冰月大眼睛眨了一眨,向諸葛晶瑩仔細打量了一陣,果然像個女的。她靈機一動,噗地又跪了下去,說道:“姑姑,冰月流落江湖,無依無靠,你就收我做個徒兒罷!”

說著又叩起頭來。諸葛晶瑩笑道:“我們年紀輕輕,才在江湖上走動,哪能就收徒兒,你暫時跟我們同行,慢慢地打聽父母下落,才是道理。”

冰月又道:“我當時失足落水,年齡太幼,連父親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都不知道,一時哪裡去找?況且江湖上壞人又多,自己好不容易才離開了惡人,如果沒有一點本領,再落人壞人手裡,有誰來救?所以只有哀求姑姑,收為弟子,隨在姑姑身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要是姑姑不願收我做徒兒,就做個丫頭使女,總該可以?冰月打定主意,寧死也要跟著姑姑人了。”說著又流下淚來。

皇甫明煜也因冰月清秀疑慧,引人憐愛,又說得十分清楚,不由笑道:“晶妹!她所說的是實情,你就收個記名弟子,傳點本領給他,有什麼不可?”

冰月一聽有人說情,更是賴著不肯起來,非要拜師不可。

諸葛晶瑩望著皇甫明煜笑道:“冰月跟我自然沒有問題,這個記名弟子,卻非你收不可。”說著回頭對冰月道:“皇甫明煜在崑崙派中輩份甚高,這是你的造化,還不過去叩頭!”

冰月果然喜孜孜地又向皇甫明煜叩了幾個頭,口稱師傅。

皇甫明煜急得連叫:“好啦!好啦!你還是個叫我皇甫明煜的好,師傅,師傅,多難聽。”

冰月立起身來,依著諸葛晶瑩身側,宛如小鳥依人,說道:“反正你們兩個都是我師傅,都要教我本領。”

諸葛晶瑩正色道:“冰月,皇甫明煜雖然答應你作個記名弟子,從今之後,你須聽話才是,還有,在路上叫著師傅,確實不好聽,仍是叫叔叔的好,你可記住了。”

冰月連忙肅容答道:“弟子蒙兩位師傅收錄,今後一定聽師傅的話,決不負成全之恩。”

她眼圈兒微紅,更是楚楚動人!

諸葛晶瑩越發憐喜,就道:“好啦!我們也該走了。”

水上,飛行如箭。不消片刻,便到了自己停船所在。船家一見兩人安然迴轉,還帶了一個小女孩,心中有點奇怪。諸葛晶瑩只說是自己的侄女兒,帶她去岳陽玩的。其實船家早已知道這兩位公子,本領大得出奇。江湖上的事情,形形式式,那敢多問?船從白洋河啟航,過耶市、鬥姆、常德,已經摺人洞庭湖的支流,在船上非止一日,這天到了羅家洲。突見從下游水面船頭上站著一位四十左右同字臉的漢子,高聲問道:“船上可是從辰州來的少俠?”

皇甫明煜諸葛晶瑩聞聲正要答話,卻見譚冰月臉色驟變,顫串的道:“兩位師傅,這來人是黑龍教關舵主,人稱混血幡耿元正的。”皇甫明煜微微一笑,飄身出去,抱拳笑道:“在下正是崑崙皇甫明煜,尊駕素昧平生,未悉有何見教?”

耿元正一見對方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俊美書生,不由臉上微露驚訝。略一打量,連忙抱拳拱手說道:“兄弟耿元正便是,頃奉敝教道光長老之命,前來迎駕,想請兩位少俠,辱臨鐘山敝舵一敘,現有名貼一紙,謹代呈遞。”說畢,取出一張大紅帖子,雙手一舉。只因雙方船隻,相隔兩三丈遠近,他要待兩船靠近,才能遞過。皇甫明煜俊臉微含笑容,說道:“貴教長老道光長老,在下久所欽慕!既蒙寵召,自當趨謁,有勞耿元正遠來,在下實不敢當。”說著右手向前微微一招。說也奇怪,那張大紅名帖,突然從耿元正手中掙脫,晃悠悠的飛向皇甫明煜手中。耿元正手中名帖,突然向對方手上自行投到,這一手真叫混血幡目瞪口呆,暗想自己也算見過許多場面,會過許多高手,這名帖自動飛過去的功夫,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皇甫明煜看過名帖,朗聲笑道:“敬煩耿舵主拜上貴長老,容在下船到岳陽之中,自當專程趨拜。”說罷連連拱手。耿元正也拱手答道:“嶽少俠吩咐,那麼就在鐘山敝舵,恭候俠駕,兄弟告辭了。”來船船頭一轉,立刻鼓槳而去。皇甫明煜回入船艙,諸葛晶瑩看到名帖上端正正寫著“道仙峰”三字,不由黛眉微蹙,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道仙峰,他不是多年不問外事了嗎?怎麼這次卻由他出面?”

她抬頭望著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答應去他們鐘山總舵?這道光長老,可不容易對付呢!”

她從幼闖蕩扛湖,知道這道仙峰乃是黑龍教中的首席長老,年逾九旬,在江湖上不但輩份甚高,而且武功入化境。如果對方不重視這檔事,決不會由他出面。明煜哥哥功力再高,和道仙峰抗力,恐怕還未必就能闖得過。何況總舵上,難保不有別的高手,她芳心焦慮,現之於色。皇甫明煜淡淡一笑,說道:“道仙峰雖然厲害,我自信還可勉強應付。不過……晶妹,我想到時你和冰月最好就在客店等候,不去為宜。”

諸葛晶瑩櫻唇一噘,嗔道:“你去,我自然也去,冰月由我照顧就是。”

皇甫明煜雖然還想勸阻,但知她脾氣,就不好再說。第二天未牌時候,船已到了岳陽。靠岸之後,皇甫明煜彥付過船資,又給了一錠銀子小帳,才和諸葛晶瑩帶了冰月,舍舟登陸。岳陽乃是個大地方,商賈輻輳,街道熱鬧,三人牽著馬匹,找了家旅店落腳。漱洗甫畢,夥卻忽忽進來,一臉惶恐地向皇甫明煜連連打拱,口中說道:“皇甫爺原來是陳香主的朋友,小的有眼無珠,皇甫爺多多原諒。”

皇甫明煜給他沒頭沒腦一說,心中甚是奇怪,不由問道:“夥計,你說什麼陳香主?”

那店夥結結巴巴地又道:“是!是!皇甫爺,陳香主聽說你老來啦,他已在店中等候。”

皇甫明煜愣道:“陳香主可是鐘山來的?”

店夥笑道:“正是,正是,陳香主是總壇上的大香主,不是和你老有交情,那會親自前來?”

皇甫明煜點頭應了一聲,就和諸葛晶瑩略一收拾,佩了長劍,攜著冰月迎將出來。店夥早就叫道:“陳香主,皇甫明煜出來啦。”

一個臉貌白晰的中年漢子,一見兩人,連忙上前抱拳說道:“兄弟陳昭安,奉敝教道光長老之囑,前來迎迓兩位俠駕,小船已在碼頭伺候,兩位是否立即前往?”

店夥一聽這兩位客人,竟然還是黑龍教長老的貴客,陳香主不過是迎接之人罷了。這一下,真是吃驚非小,要知長江上下游凡是木排所經過之處,均是黑龍教的勢力範圍,講到聲勢,可真還遠且過皇帝老子。黑龍教一個香主,在這一帶,已是了不得的人物,這兩個年青書生,竟是長老的貴賓,大概來頭不小。皇甫明煜見陳昭安氣宇軒昂,人也溫和有禮,趕緊抱拳回禮,一面笑道:“在下兄弟,久仰陳香主大名,實是幸會,既蒙道光長老見召,就煩陳兄引路便了。”

陳昭安聞言大喜,四人出了客店,走不多遠,就到了碼頭。早見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和另一個精幹漢子迎著過來。耿元正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兩位少俠,果是信人,兄弟已恭候多時了。”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兩人皺前答禮,口中連說不敢。一面經耿元正介紹,才知他身邊的精幹漢子,也是黑龍教總舵的香主,叫做任壽。大家互說了幾句久仰之類的客氣話,耿元正就肅客同行,埠頭邊不少緊身衣靠的漢子,緊盯著三人,瞧個不停,心頭可著實納罕。聽弟兄們傳說,今日來的是自己教中極厲害的對頭,連三長老之一的刁太婆都鎩羽而歸。

可是來人卻是文縐縐的皺兒,還帶著個小女孩,看模樣像是遊山玩水的相公,哪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耿元正等三人,陪著皇甫明煜兩人,邊談邊走。皇甫明煜略一顧盼,只見一條黃泥鋪成大道,兩邊都是參天松柏,蒼翠欲滴。走了一陣,前面已是一大片廣場,中間建著一座高大莊院,巍然獨峙。四面卻圍著兩丈多高的圍牆,似乎略帶一點譎秘氣氛。院落後面,是一座小山,種著千竿修竹。穿過廣場,莊院門前站著八個勁裝壯漢,腰跨單刀,極恭敬地相與為禮。

進人大門,四面高牆圍著大天井,正中是一所寬敞的大廳。這時廳上並排站著三人,中間一個年約七旬開外,身材高瘦,頦下留著一把山羊鬍子。左邊一個是腰身微彎的矮小老頭,年齡至少也在六旬以上。右邊站著的下正是在白洋河會過的刁太婆。一臉獰惡,瞧到譚冰月跟著兩人同來,不由目射兇光,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看看到冰月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混身哆嗦。三人身後還站著湖邊見過那個鐵煙管的矮老頭,和王三寡婦。另外左邊上首,坐著一個五十開外的禿頭紅面老者,巍然高踞,並沒有立起身來。看到自己等人,恍如不見!皇甫明煜略一打量,已知中間三人就是黑龍教三長老了。當中一個是道仙峰,右邊是刁太婆,那麼左邊該是向溫九翁。當即前兩步,拱手長揖,郎聲說道:“在下崑崙皇甫明煜和義弟諸葛晶瑩,路經貴地,蒙長老寵召,不知有何教誨?”

道光長老瞧著面前的兩位少年,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微微—怔,含笑說道:“兩位少俠駕臨,老朽無上榮幸,且請坐下好談。”

兩人謝過之後,賓主都落了坐,莊丁端上茶來。道光長老神目如電,精光地望著兩人,首先開口:“兩位少俠由湘西長行,一路上大顯身手,對敝教門下,頗多誅絕。老朽據報,至感驚奇,因崑崙和敝教淵源極深,百年來一直保持友善,少俠行道江湖,斷不會無故尋釁。也許老朽多年不問教務,御下不嚴,教下有人作了不齒江湖這事,激怒少俠,仗義出手?聽說俠駕經過這裡,這才邀清前來,請少俠直言見示才好。”

皇甫明煜一聽,愕然良久,自己等一路東來,果然發生了許多事故。而且這些帳,都上到了自己頭上。皇甫明煜當下正色答道:“老前輩所說之事,使在下十分驚異,愚兄弟和貴教門下,從無深仇大怨,怎會無故殺傷多人?只是由貴州東來路上,確實發生了什麼疑問,不時有人追蹤、下毒、暗算、偷襲。在下也料想此中定有緣故,或者湊巧誤會,但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故?老前輩望重江湖,定可明察是非,不知能否把湘西道上所發生之事,詳為示知,俾在下兄弟有個申辯機會。”

道光長老聽完皇甫明煜所說,微微地點了點頭,回頭雲頭對身後那個使鐵煙管的矮老頭道:“苗老大,你且把當日瀘溪分舵之事,再說一遍。”

苗老大應了一聲道:“這是今年新正初四,弟子因事去了辰州,第二天有一個分舵弟兄,氣急敗壞地趕來,況舵中出了大亂子,姜老二、王老三,和在舵中的十幾個弟兄,全被殺死了。弟子當日就趕回去料理善後,一面細想我兄弟三人,並無深仇大怨,會下此毒手,當下就派了許多弟兄,分頭查訪近日住店的客人之外,只有少俠兩位,身上帶著兵器。而且據客店中一個弟兄說,那天兩更左右,客店的天井中,隱約聽到噗通一聲巨響,他偷偷起來,從窗縫中一瞧,看到諸葛少俠手中執著一支明晃晃的長劍,從窗口飛身而出,身法極快,一閃就上了房,接著皇甫明煜也相繼出來,看他們從窗下挾起一個人影,又飛了出去,過了好一會,才回房。瀘溪分舵和客店相距不遠,可能就在那時趕去殺了人。弟子聽他一說,立即前去察看,皇甫少俠兩位,初五清晨已上路,就派人跟蹤下去。那知到了辰州兩位改走了水道,如果不是做賊心虛,他們有著牲口,為什麼突然改道呢。弟子因一人能力有限,就向耿舵主急救援,等林香主趕來,少俠的船隻正泊在麻衣袱港灣之中。當晚林香主和弟子帶了十幾個弟兄趕到這裡,卻被少俠預先約了勘拳的高手,埋伏岸上,致林香主受了重傷,弟子舵下弟兄也傷了不少,弟子所說,句句是實。他一口氣說個沒完,還不時的嚦著口水,十足是個鄉下土老兒。皇甫明煜聽苗老大一說,和自己經過情形。略一印證,覺得出入不多。道光長老一揮手令苗老大退下。苗老大如皇恩大赦,打了一躬,趕緊站到他原來位置止。“這位少俠自稱崑崙門下,老朽有話問他。”那坐在上首的禿頂紅面老頭,枯坐良久,這時突然發話。道光長老微微一愕,接著又淺淺地笑了一笑。禿頂老頭這時臉色一沉,回首向皇甫明煜問道:“少俠既是崑崙門下,不知和玉真子道兄,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躬身答道:“玉真子是在下二師兄。”

此言一出,黑龍教三老,立即面露驚訝,一齊回過頭去望了禿頂老頭一眼。“哈哈!”禿頂老頭一聲大笑,聲震屋瓦:“老夫早知你假借我崑崙派名聲,招搖江湖,來!讓老夫試試你是否崑崙門下?”話聲未歇,他端正坐著的人,不見他身子稍動,倏然飛起。其快無比。正是雲龍九式上由“降龍在田”

變為“玉兔搗藥”的身法。身到半空,略一回翔,右手陡然拍出“青龍探抓”。大廳上霎時起了一股狂飈,由高而下,向皇甫明煜當頭劈到!

從升空、迴翔、到拍掌,幾乎渾成一氣,迅速絕倫,而且雷霆萬鈞,凌厲已極!

冰月一見師傅在勁風籠罩之中,心中一急,猛的一縱身要去拉皇甫明煜衣角。這一下倒把諸葛晶瑩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把冰月拉住,低聲喝道:“你皇甫叔叔不要緊!”

這時只聽皇甫明煜叫道:“原來是四師兄,請恕小弟不知之罪。”

原來他一見禿頂老頭使出了雲龍九式中的三式,猛然想起這雲龍九式在自己沒有得到“太清心法”以前,已有三式傳下。這三式名叫“雲龍三大式”,只有師兄慕容慶祥才會,他仗此成名,江湖上才叫他拿雲手。這一發現,皇甫明煜心中一喜,連忙口稱師兄,嚮慕容慶祥告罪。拿雲手慕容慶祥身在半空,越聽越氣,怒喝一聲:“誰是你師兄?”一抓已快擊到皇甫明煜頭頂!

他倒並不是出手就殺著,要把這青年立斃掌下,實在以前聽三師兄琅玎軒主歐陽翊曾經提起過,自己在高淳看中一個資機極佳的少年,已將自己的“龍吟乾坤”傳給了他,並以“琅玎玉令”為憑,介紹他到崑崙拜在二師兄玉真子門下。如此算來,這皇甫青年就應該是二師兄玉真子的門下,如何把自己師傅稱師兄?要知武林中最重輩份長幼之序,此人如此狂妄,背師叛道,不禁心中有氣。而且自己的雲龍三大式,凌空下擊,也只有“龍吟乾坤”中的龍吟手才可抵擋。他要試試這人是否是三師兄所說之人,是以一出手就使出雲龍三大式來。哪知一抓快到對方頭上,他口中只喊了一聲四師兄,人既並不躲閃,也沒使出“龍吟手”來。如果這一抓真的擊下,這青年怕不立即死傷?“哼!你還敢使刁?認為叫出師兄來,老夫就饒過了你?借名搖搖,雖罪不至死,但懲戒在所難免。”

拿雲手雷光火石般念頭疾轉,在空中略一吸氣,減少了南出的力道。但右掌業已拍上對方頭頂,要想偏一點都來不及掌緣看青年人掌碰到上面,似實而虛,微微的生出反震之力,竟然彈了回來!空中無處著力,身不由主飄蕩出去。拿雲手大驚失色,這青年內力之深,即使大師兄清幻子也沒有這樣深厚功力。方才分明是對方有心相讓,不使自己太過難堪,他雙腳落地,禁不住望著皇甫明煜怔怔出神。皇甫明煜慌忙上前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說道:“小弟皇甫明煜,參見四師兄。”

拿雲手慕容慶祥這時不由他不信,眼看這英華內斂的小師弟,不禁為崑崙派後起有人,而感到無限欣喜!正當此時,忽見門上通報,說是林元英和少林監院半峰大師駕到。林元英,才走上石階,黑龍教三長老和拿雲手慕容慶祥等一起都迎了出去。大家見禮之後,林元英望著慕容慶祥笑道:“兄弟因聽說慕容兄在此作客,才專程趕來相見。”

慕容慶祥心頭一愣,他巴望著從宜都趕來,不知又有什麼事故?忙道:“林兄專程前來,找尋兄弟,定有重要之事見告。”

林元英道:“兄弟正有一事,想請教慕容兄,琅玎軒主,近十年來江湖上甚少見面,不知他當年威震江湖的“琅玎玉令”,傳給了誰?慕容兄諒必知道?”

慕容慶祥驚奇的道:“難道琅玎玉令出了什麼亂子嗎?”

林元英點頭道:“慕容兄所料不錯,事情發生在數月以前,兄弟因事派舍侄世明前往燕京,不料在黃河渡口的孟津,就被人殺害。他去時騎了兄弟的赤龍駒,也沒了下落。就在屍身上發現了一支琅玎玉令,兄弟據報之後,心想琅玎玉令乃是歐陽兄信物,也許失落小偷之手。看情形那人殺了舍侄,故意留下琅玎玉令,好使兄弟懷疑和貴派有關。後來傳聞慕容兄在此作客,想來你也許可以知道一點端詳,這才急忙趕來。”

皇甫明煜會在慕容慶祥下首,這時一聽兩人談到琅玎玉令,連忙向林元英拱手說道:“林老英雄所說琅玎玉令,數年前是由三師兄琅玎軒主交給在下,當時原要在下上崑崙山去拜謁二師兄玉真子,作為見面時的信物。不料在客店之中,被人盜去,目前尚未找到。”他可不好意思說出琅玎玉令乃是被左丘山雄所盜。林宇仁一聽這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還是崑崙四老的師弟。啊啊!江湖上盛傳大鬧太行山,和長眉和尚硬對三掌的,莫非就是他?

慕容慶祥笑道:“林兄,我替你介紹,這是敝師叔的唯一傳人皇甫師弟皇甫明煜。”

林元英方要笑話,突然大門外傳來一陣粗暴的吆喝之聲,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一連串又甜又嗲的笑聲,好似一串銀鈴,越來越近!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一個箭步竄出大廳,方要出去問問清楚。驀的香風拂面,心中飄飄然有些沉醉。睜眼一瞧,不知何時,自己面前俏生生的站著一個美人兒。吹彈得破的粉臉上,隱泛桃花,眉眼盈盈,似笑坯嗔!

“呦,耿總舵主,敢情不認識我啦!瞧你發愣的看你我麼?小妹因有點急事,連通報都來不及,闖了進來,你不見怪吧!”

耿元正被她一聲“小妹”叫出了魂!

“嗯!啊!姬香主,哪一陣香風,把你吹了來,快!快請……”他話未說完,她早己一陣風似的閃進了大廳。秋波那一轉,櫻唇中“噫”了一聲。諸葛師姐,你也在這裡?

諸葛晶瑩坐在皇甫明煜的下首,被她一聲“諸葛師姐”啊得粉臉通紅。花蝴蝶似的人影,早已到了眼前,抬頭看清來人,卻是自己教中副教主妙玉妃子門下的海棠女俠姬柳煙。連忙站起身來,叫了聲“姬師妹!”

她聲才出口,她好像見到了親人,驀的一手握住了諸葛晶瑩玉臂,另一隻粉嫩嬌紅的纖拿,翹著春蔥般指尖兒,按在她起伏不停的酥胸上。輕笑嬌喘的道:“方才……方才被一個小冤家,追得我好緊……”

諸葛晶瑩恐她口沒遮攔,使了個眼色道:“姬師妹,快坐下憩息再說。”

姬柳煙螓首微點,對著耿舵主淺淺一笑。才要挨著諸葛晶瑩坐下,忽的,她眼睛發了直,芳心卜卜亂跳。和諸葛師姐並肩兒坐著的這個美少年,真美!

突然!大門口又起了吆喝之聲,一團白影,疾若流星,倏的飛將進來,身法之快,簡直無法形容。眨眼之際,廳前多了一人,他一身白衣,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俊美少年,手中握著一支精瑩發光的琥珀玉簫。一眼瞧到海棠女俠姬柳煙。“你不把馬兒還我,還想逃上天去!”身形一晃,追將過來。混血幡耿元正見狀,向橫跨出一步,雙掌一封,口中喝道:“朋友!這是什麼地方?容你撒野!”

他滿以為這下定可把白衣少年攔住,哪知自己才一閃出,人家早已擦身而過。這下可把威震江長上下流的黑龍教總舵主驚得不知所云。憑自己身手,明明在面前的人,竟會阻攔不住。耿元正一張黑臉,登時漲得變成了豬肝。“諸葛師姐,你快替我擋一擋,這小冤家真兇!”海棠女俠身後,好像在捉迷藏!一面鶯聲嚦嚦道:“小冤家!馬兒有什麼希罕的?你要,我送給你就是。幹麼?兇霸霸的,誰還和你動真刀真槍來著!”

脆得發磁的聲音,真嗲!諸葛晶瑩手握劍柄,回身護著姬柳煙,和白衣少年對了面。心中不由一陣驚喜,脫口叫道:“婷姐姐,是你!”

“晶弟!啊!明煜哥哥,你……噫!爸爸,你也在這裡。”

白衣少年身形一晃,驀地投入了拿雲手慕容慶祥的懷中。

他正是慕容慶祥的女兒慕容瑤婷。她無意中碰上爸爸,又碰上了明煜哥哥,幾個月來的焦急不安,立時一掃而空。心頭這份喜悅,真是無法形容。喜上了眉梢,笑上了櫻桃!兩個酒渦,一雙秀目,死自在明煜哥哥俊臉上轉個不停!“明煜哥哥,你傷好啦!真是謝天謝地。”

皇甫明煜訝異地道:“婷妹妹,你也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

慕容瑤婷長長的睫毛,眨了兩眨,側著頭笑道:“說起來話可長呢?慢慢的再告訴你。嘎!你中了長眉禿驢的褐螯毒霧掌,是鄧老莊主說的,我就是為找你來的呀!”

這兩個幾個月不見啦!誰都有滿腹的話要說,可是一時又說不清。海棠女俠姬柳煙這時碎步輕盈,又嬌嗔,又嬌笑,柔聲柔氣地道:“你這位姐姐,自己扮著臭男人,追得小妹上氣接不住下氣。可是你呀!你不瞧瞧諸葛師姐,到底是男是女?真還虧你晶弟弟叫得這麼響?”

諸葛晶瑩臉上一熱,白了海棠女俠,姬師妹,你再胡說!

慕容瑤婷驀地一驚,仔細打量著粉臉生霞的晶弟弟,他……她分明也是個女兒身!心頭陡然升起一縷寒意,機伶伶,酸溜溜,說不出是什麼味兒?一轉身抓住明煜哥哥臂膀,急急地搖著問道:“明煜哥哥,你說!”

皇甫明煜見她聲音發顫,神色有異,心中甚感為難,就握住她的柔手,微微的點了點頭,還沒開口。慕容瑤婷衝著諸葛晶瑩哼了一聲道:“晶弟,你瞞得我好苦!”

諸葛晶瑩低聲央求道:“好姐姐,我等一會再詳細告訴你好嗎?別生氣啦!”接著又道:“哦!婷姐姐,你方才追著姬師妹,到底為了什麼?”

慕容瑤婷道:“我在黑山碰到她,見她騎的那匹馬,正是我的玉獅子,我問她從那裡來的,她說是朋友送的,我問他朋友是誰,她又不肯說,反說我想搶她的名駒,這樣就打了起來。”

海棠女俠姬柳煙水汪汪的眼睛一轉,瞟著皇甫明煜,又衝著慕容瑤婷,嬌聲笑道:“好啦!’婷姐姐,你現在可不要再追我了罷?那玉獅子既是你的,小妹物歸原主,還給你就是了。”

慕容瑤婷聽到她說:“物歸原主”,心中一動,粉臉上立時露出兩個小酒渦來,纖手從懷中一掏,側著臉對皇甫明煜笑道:“明煜哥哥,不是這位姬姐姐說起物歸原主,我可忘啦!

你瞧這‘琅玎玉令’,我給你找回來了。”

林元英聽她提到“琅玎玉令”,霍地站起身來,兩道炯炯有神的眼光,落到慕容瑤婷手中,臉含怒容,問道:“琅玎玉令,你從何處得來?”

慕容瑤婷把“琅玎玉令”往皇甫明煜手中一塞,回頭冷冷道:“我從那裡得來,你管不著,琅玎玉令原是我明煜哥哥的,你兇什麼?”

拿雲手慕容慶祥見狀,連忙向林元英笑道:“這是小女,她自幼給兄弟嬌縱慣了,林兄請勿見怪。”一面回頭喝道:“瑤兒不得無禮,這是林伯伯,琅玎玉令出了事情,你從那裡得來好好的說出來才對!”

慕容瑤婷小嘴一噘,搖頭道:“我只知道‘琅玎玉令’是明煜哥哥的,我還給他,別的不知道。”

皇甫明煜知道這位婷妹妹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你可拗不是她,連忙笑道:“婷妹,這‘琅玎玉令’在愚兄手上遺失,目前關連著少林和我崑崙兩派和氣,你從哪裡得來?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也好把事情弄個清楚呀!”說著又把琅玎玉令呈給了慕容慶祥。慕容瑤婷柳眉一挑,瞧著皇甫明煜笑道:“噫!明煜哥哥,你怎麼糊塗啦!我是邛崍派門下,可不是崑崙派的人呀!”慕容瑤婷接著又望了林元英一眼道:“他好好的問我,我不就說了嗎?那是半個月前,我經過襄陽,碰到一批運柩的人,他們一路上好像在爭論一件事,一個說“少莊主準是崑崙派人下了毒手,連赤龍駒也給搶跑了。”另一個說:“人家崑崙派名門正派,哪會做了這等事來?中間怕有蹊蹺?”先前一個又道:“明明在少莊主身邊,放著這支琅玎玉令,還會假的?”

我聽說他們說到‘琅玎玉令’就回頭一瞧,果然那人手中拿著這支琅玎玉令在比劃,我心中一喜,就順手奪了來啦!”

林元英這才知道慕容瑤婷是從自己莊丁們手上奪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他見慕容慶祥手中把玩‘琅玎玉令’反覆諦視,面現怒容,不由也湊了過去。卻好慕容慶祥抬起頭來,低聲的道:“林兄,這琅玎玉令是假的……”

他話未說完,猛覺微風颯然,兩人同時回過頭去。大廳上多出四個人來,一看賓主的神情,對方似乎是有為而來,一時就把話頭打斷。大廳上這許多高手,除了皇甫明煜,沒一人瞧見人家是如何進來的?

這時天時已黑了很久,大廳上早已張起燈來,燭光輝煌得有如白晝。四人為首的一個,看上去年約五旬,頭挽道髻,穿著一身黑綠色的道袍,手執拂塵,道貌岸然!

他身後一排站著三人,第一個年齡和那道人不相上下,可能還老一點,身上穿著一襲古銅色的長袍,面情十分冷漠。第二個正是在麻衣袱和自己動過手的那個使天雷錘的。第三個是廣額深顙的中年漢子,手上捧著一柄精鋼量天尺。黑龍教三長老因來人並非素識,雖敵友未分,但來者是客,所以同時站起身來。

慕容慶祥、林元英、半峰大師等人,見主人面色凝重的立起身來,也紛紛站起。湖西三英的龔老大,一眼瞧到手捧天雷錘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悄悄地走近總舵主耿元正身邊,低低說了兩句。總舵主耿元正面色倏變,他向兩位香主陳昭安,任壽及王三寡婦等人,暗暗使了個眼色,各人立時手握兵刃,暗中戒備。情勢在暗中緊張起來,左下的黑龍教門下,也得到了總舵主的暗示,紛紛各就位置,安置了匣弩鏢箭,如臨大敵!這時大要上反寂靜得一點聲息都沒有。廳前站著的四人,尤其是為首的綠袍道人,兩道冷峻如電的目光,向廳上掃了一轉。岸然而立,神情微露不屑。大有這一群人都不在他眼中之概!

道光長老雖覺得人深夜闖入黑龍教總壇,自己臉上太不好看,但身為主人,不得不抱拳笑道:“高人蒞臨,老朽不曾遠迎,殊為失禮,道長宗派名號,如何稱呼?駕臨敝教,當有見教?”

綠袍道人卻視若無睹,聽如不聞,回頭向手持天雷錘的沉聲問道:“龍應策,殺李奎、泰康的是誰?”

龍應策躬身而出,行了一禮,用手指了指諸葛晶瑩,又指了指龔老人,口中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綠袍道人點頭道:“好!你和陸振字,先把兩個拿下。”手持天雷錘的龍應策和另一個手持量天尺的拂雲手陸振宇,同時“嗨”了一聲。人影倏起,疾若流風!兩人已一奔諸葛晶瑩,一奔龔老人。

綠袍道人這才冷冷的瞧了道光長老一眼,開口說道:“你大概就是黑龍教長老了,等我宮下弟子,先將兩名兇手拿下之後,貧道再和你算帳。”說著一揮袍袖,和他身後侍立的一人,同時退出去一丈左右。這時廳上已經動上了手,直奔龔老人的拂雲手陸振字,早被陳昭安、任壽兩人接住。龔老人豈甘後人?鐵煙管一揮,立時加入戰團。拂雲手陸振宇以一敵三,全無懼色。一柄精鋼量天尺,招術凌厲,對方合三人之力,還只打個平手。諸葛晶瑩正因龍應策對綠袍道人說話時,指指點點的對著自己,心中有氣。她唯恐明煜哥哥攔著自己不讓出手。是以一見龍應策向自己奔來,他人還未到,黃澄澄的天雷錘,業已出手!一招“幼獅戲球”,只見一顆金光四射的流星,後面跟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黑影,瞬息千里,流飛而至。諸葛姑娘輕哼一聲,右手長劍上挑,振臂一抖,雪亮的劍尖上嗡然作聲,對準天雷錘上點去。這動作何等迅速。“叮”的一聲,來勢沉重的天雷錘,竟被劍尖震開。寒光一瀉而下,疾劈龍應策右肩。獨角惡龍龍應策,身負極高武學,在碧落宮的第三代弟子中,僅次於鐵面銅眉卓不凡(那個身穿古銅長袍面情冷漠的人),他本來未把諸葛晶瑩視作對手,那知一上來,人家僅用劍尖竟把自己的天雷錘點飛。不由心頭一愕,驀見劍光已向右望撩到。趕緊身形半旋,反手一掄,金光耀眼天雷錘,霎時由一而十,由十而百,變成了一幢金光由身畔湧起。把諸葛晶瑩的長劍,擋在外面。諸葛晶瑩步展悄絮,劍勢綿綿而出。但見一幢金光之外,閃著無數銀芒,花雨繽紛。兩人倏忽之間,已對了十幾招,真是快若閃電,疾若流星!

獨角惡龍龍應策平日極為自負,實到中原,第一次就碰上皇甫明煜,人家徒手遊行並沒還手,自己卻鬧得手忙腳亂。這次又遇上了諸葛晶瑩,對方一個十七八小夥子,自己聞名海南的風雷錘法,十幾招過去,還碰不到他半點毫毛,心中哪能不氣?如此下去,海南威名,豈不掃地!猛聽他“嘿”的一聲一顆斗大的金色錘影,突然從一片金霞中平飛而出。風雷隱隱,聲勢驚人!這是他風雷錘法中的厲害殺著“隕星撞巖”。天雷錘旋轉不停,直向諸葛晶瑩兜胸撞來。諸葛晶瑩嬌軀輕挪,她的蜻蜒曼舞步,講究倏忽靡定,對敵潛形,豈會中了他的硬碰硬撞?姑娘閃開來招,脆生生的一聲冷笑。劍光疾進。獨角惡龍龍應策一招落空,諸葛晶瑩的劍尖離他咽喉已不及一寸。

“都給我住手!”聲若洪鐘,震得大廳上灰塵簌簌下落。四個激戰的人,俱各聞聲跳開。綠袍道人冷冷地道:“貧道正是碧落宮的喬柏巖便是,黑龍教的人,還知道海南有碧落宮嗎?”

語氣咄咄逼人,囂張已極!

道光長老仰天哈哈大笑,說道:“黑龍教從創立迄今,可還沒人敢來上門尋釁,喬道長倒真是三百年來第一個人。”

喬柏巖冷哼道:“黑龍教又不是龍潭虎穴,貧道可還不在乎。”

站在道光長老左邊的溫九翁,這時接口道:“喬道長仗著太陽龍君的一點餘威,自然不把黑龍教放在眼裡,我溫老頭不自量力,倒要先領教幾招海南絕藝。”雙方言詞,越來越僵。

溫九泉正待邁步上前。同時慕容慶祥、林元英、慕容慶祥卻也連袂而出。喬柏巖橫了三人一眼,冷笑道:“四位一起,倒免得貧道多費手腳。”

拿雲手慕容慶祥知道喬柏巖起了誤會,心想碧落宮的人,也忒嫌狂妄,他笑了一笑,首先說道:“溫兄且慢!喬道長不遠千里而來,也許有什麼誤會,且容兄弟作調解人如何?”

溫九翁一見三人出面,只好停步。慕容慶祥接著向喬柏巖拱手說道:“道長休得誤會,兄弟崑崙派慕容慶祥,這位是少林寺護法林老哥,威名遠播,久所欽慕,不過素聞貴教和中原武林,向無恩怨。紅蓮白藕,本是一家。道長遠道而來,當有事故,不知能否賞兄三人一個薄面,大家把事情講清楚了,能夠化干戈為玉帛,豈不是好?”

喬柏巖雖然從沒有到過中原。但碧落宮掌教太陽龍君,當年曾被邀參加過泰山論劍。他閃眼看到崑崙,峨嵋、武當、少林四大門派中人,武功精深,各有獨得之秘。即其他各派的如崆峒、衡山、天台、烏蒙,也能人輩出,不可輕視。自己雖抱著獨霸武林,稱尊江湖的雄心,但自問要對付中原武林,哪有把握?是以當場只試爆了一顆赤磷火球,向大家示威之外,也就知難而退,依然返回海南去了。喬柏巖當然時常聽乃師提及中原武林的各門各派,不想眼前三個老頭,竟是四大名派崑崙少林的高手。自己才一到中原,就碰上了這些人,即使他再狂傲,在不明對方虛實之前,也不敢輕易樹敵。是以聞言之後,連忙還了一個稽首,說道:“三位原來是中原四大門派的高人,貧道真是幸會!”說畢,回頭向穿古銅色長袍的卓不凡道:“你把最近發生的經過,向三位說一遍。”

碧落宮第三代大弟子鐵面銅眉卓不凡領命而出,嚮慕容慶祥等三人略一打躬,冷寞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他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獨角惡龍龍應策道:“半個多月前,龍師弟帶了李奎、泰康兩位師弟,和幾個宮下弟子前往瀘溪,調查一件事情,本來這事與黑龍教無關,不料有一個弟子,在踩盤之時,就被下了毒手,陳屍在黑龍教的瀘溪舵上……”

龔老大在聽到這裡,突然插口問道:“這事情發生在幾日寸?”

鐵面銅眉卓不凡愛理不理地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正月初四。”

龔老大恍然大悟,急問道:“那麼瀘溪分舵上十幾個弟兄,都是你們下的毒手?”

卓不凡冷哼一聲,傲然的道:“凡我碧落宮門下,行走江湖,如有一人死傷,對方就得全數陪命,郜師弟自然把他們一起算上。”

半峰大師正想說話,突然“啊”的一聲,面部露出痛苦的痙攣,手足一陣抖動,猛的向後載倒。膚色由青變紫,五官微微沁出紫血,正是中了劇毒的現象!又是中毒!在這麼多江湖高手面前,這毒是如何放的呢?放毒的人真太神出鬼沒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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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2:31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碧落三仙

林元英看到這位少林監院大師渾身烏黑,屍體彎曲,死狀十分恐怖!當即俯下了身去細細察看了一遍,並沒發現中了什麼暗器的跡象。不由心中嘀咕,看來莫非……目光所及,猛見半峰大師右手緊握著一串檀木念珠,左手的拇指和中指兩指,卻自成一組,似乎拈著什麼東西?心中一動,就伸手把他三個指頭輕輕拔開。嘿!果然從三指中間掉下一顆極其輕微的東西來。這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東西之上,林元英失聲道:“紅螢甲!”

原來紅螢甲乃是雲霧深山中一種天生毒蜂,它專採各種野生毒花,身蘊奇毒,螫中人身,立即痙攣而死,無藥可救。江湖上用毒之人,視為異寶,可是尋覓困難,即使發現了,也不敢下手。相傳只有烏蒙派懂得飼養訓練之法。烏蒙派和少林寺素無嫌隙,如今既知下落,可自向烏蒙派打聽放毒之人,林元英想到這裡,就把紅螢甲用布包好,藏入懷中。慕容瑤婷一直思索著這個放毒之人,柳眉一豎,怒聲道:“這放毒的人,下次再碰上,叫他逃出手才怪!”

“喬道長親眼目瞪,這回你可相信你宮中弟子在湘西連遭毒害,並不是我黑龍教門下所為的了?”

道光長老面露笑容,但骨子裡已隱含憤怒。碧落宮三仙喬柏巖,對大廳上瞬息變幻的局面,始終保持著冷眼旁觀,這時聽道光長老一說,他卻誤認為碧落宮威名,意在洗脫,是以依然狂傲地道:“目前誤會既釋,那放毒之人,血債血還,諒他也逃不出碧落宮之手。”

道光長老聽了之後,突然縱聲大笑!

那笑聲震耳欲聾,使人為之驚粟!大廳上的空氣,被這以內家功力所發出的笑聲,震盪得驟然緊張起來。眾人的目光,全對著這位黑龍教首席長老。只見道光長老笑聲一停,兩道眼神,思的精光四射,厲聲說道:“你碧落宮門人,被人殺害了,要追蹤尋仇,厲聲地說你碧落宮門人,被人殺害了,要追蹤尋仇,血債血還,自然順理成章,但我黑龍教門下千餘人在一夜之間,趕盡殺絕,不知又如何算法?”

喬柏巖臉上微露怒意,一貫地冷笑道:“咱們手底下見輸贏!”

道光長老爽朗地笑道:“喬道長如肯賜教,老朽極表歡迎!

不過,咱們得事先言肯,如果老朽敗在喬道長手下,我黑龍教瀘溪分舵十幾條人命,就算白死,而且從此江湖,也就沒有我這道光長老這號人物。”

喬柏巖接口道:“如果我喬柏巖折在你教手下,今日聽憑處置!”

道光長老叫了聲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喬柏巖拂塵一拂,冷冷地道:“道光長老請賜招吧!”

“長老且慢!”溫九翁瘻身而出,望了喬柏巖一眼,徐徐地說道:“憑他只不過是太陽龍君門下弟子,哪配和黑龍教首席長老動手過招?還是由小老兒先伸量伸量他到底有多少道行?敢如此目中無人?”

說著慢吞吞地從身後腰間,抽出一根黑黝黝的旱菸管來。

煙管上還持著一隻鼓鼓的菸袋。雙肩微晃,直欺到喬柏巖身側。把旱菸管一擺,菸袋在一晃一晃的擺動,傲然地道:“溫老頭代表咱們長老領教你的海南絕藝。”

說話之間,神情頗帶輕視!

這話惱了鐵面銅眉卓不凡,在旁冷哼一聲,搶了出來,叱道:“糟老頭,你先接我三招試試!”聲落招出,駢指如戟,疾向溫九翁“咽喉”、“肩井”、“巨骨”三穴點到,出手迅捷,指風如縷!

溫九翁武功精博,招到不閃不避,左掌當胸疾推“愚公移山”,擋住了對手一招三式的功勢。一面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要找死嗎?”

左的旱菸管一揮,抖起無數杆影,趁勢還擊!

鐵面銅眉卓不凡,跟隨碧落宮三仙三十年足不出宮,武學造詣在碧落宮第三代中首屈一指。此時右手走空,左手早巳跟著拍出。高手過招,出手都疾如電閃,你快我也快,各展所學,全力搶攻!轉眼之間,兩人對拆了二十幾招。溫九翁三五十招過去,還不能克敵制勝,連人家一個門人弟子都勝不了,不由心頭火起,猛地大喝一聲,右臂一振,旱菸管凌虛點出。

鐵面銅眉被他喝了一緩。哪知對方這一招式,甚為奇怪,出手緩慢,手上略為一緩。哪知對方這一招式,甚為奇怪,出手緩慢,和方才凌厲攻勢,迥然不同?一時間測不透對方來意,微微一愣!

對方又是嘿的一聲,旱菸管抖起一圈杆花,快向自己心窩扎到之時,卓不凡也報以一聲冷哼。微一側身,右手劍指突然變爪,反腕疾仲而出,快如電光石火般硬向鐵煙管杆身抓去!

要知溫九翁之招原是虛實互用,見他身軀微側,那肯錯過機會?左掌輕飄飄一揚黑龍教中最厲害的冰煞毒掌,業已覷準鐵面銅眉後心拍到。同時右腕猛然一沉,旱菸管往旁一移,疾點對方右肋。這一變招,簡直迅若奔電!

鐵面銅眉一抓落空,心頭大駭。他知道一著失機,自己反鬧了腹背受敵。趕緊了右掌一沉,對準旱管切出,身形隨勢向右急轉,左手劍指疾點溫九翁左手腕脈。哪知正因他這一迅速應變,卻好落入了溫九翁預期之中。身形右轉,固然避開了對方的冰煞毒掌,可是他切出的右掌,人家旱菸管竟不避不讓,迎著過來!這本是快如電光石火,兩人都運上全力,一擋一迎,拍的一聲,碰個正著!

卓不凡可忘了人家旱菸管上,還繫著一個鐵菸袋。煙管被內力一擋一震,鐵菸袋就自動從相反的方向兜擊出去!

他身形右轉,門戶洞開,等他瞧到鐵菸袋飛來,要想躲閃,已是不及。只好運集內勁,硬挨一下。“噗!”激撞而來的鐵菸袋,正中前心!

饒你鐵面銅眉內力再深,也立即眼前一黑,身形直晃。溫九翁成名多年,自然不會乘機下殺手。方要退身,猛聽一聲震懾心神的低吼,聲才入耳,一股強勁得無可倫比的掌風,已迎著捲來。同時兩條人影也疾向自己撲到。自己身後,跟著響起呼叱之聲,閃出幾條人影,把來擋住。溫九翁可並沒理會,直待勁風逼,他忽地吐氣開聲,當胸雙掌疾推而出!

“哈哈!聞名海南的碧落宮門下,原來只會倚多為勝!”這是道光長老的聲音。原來喬柏巖一看卓不凡形勢危急,他可不懂什麼叫做江湖規矩,揮手一掌,就向溫九翁劈出。道光長老話才出口,右掌也跟著劈空迎去。同時溫九翁也以全身功勁,雙掌推出!

這一來,卻變道光長老和溫九翁合兩人之力,去對付喬柏巖一掌之勢了。三個人擊出的掌風,可全是數十年修為的內家真力所聚,威勢自然非同小可!只聽蓬然一聲巨震,直似山崩海嘯風雲變色。塵灰沙土,迷漫全廳。碧落三仙的喬柏巖震得身形晃了兩晃,向後退出一步。

“碧落三仙,原來也不過爾爾!”溫九泉雙掌推出,旱菸管又緊握掌中,發言譏刺。喬柏巖身形穩住,回頭一看鐵面銅眉卓不凡已服下碧落宮的獨門傷藥,此時雙目微閉,右手緊按胸口,正在運功療傷。知無大礙,便道:“你只管靜心調養,我先殺了溫老頭再說。”

說著,雙眉一揚,身形驟然如流水。拂塵揮處,“力劈華山”,猛然溫九翁當頭罩下!但聞溫九翁一聲冷笑,左臂忽酌揚起十數點寒星,悄無聲息的迎面打來。喬柏巖對黑龍教的五怪釘也聞名久矣。忙把劈出的拂塵,向前一兜,五怪釘悉數被他圈入拂塵之中,眼角一斜,湊巧離自己身邊不遠,站著四個少年男女,其中兩人,正是皇甫明煜和諸葛晶瑩。他心中一動,勁運拂塵,猛地一抖手,十數枚五怪釘借勢接引,向諸葛晶瑩激射過去。另一面,黑龍教總舵主耿元正手中握著一柄緬鐵精製的混血幡,啷啷有聲,接住撲來的陸振宇。雙方功力相待,硬拼苦鬥,打得十分激烈!相隔三四丈開外,陳昭安,任壽聯手敵住獨角惡龍龍應策,還嫌相形勢,覺得海南來人,雖然個個身懷絕技。但自己這邊,勉強已可接住,不致十分丟臉,心中稍安。猛見溫九翁五怪釘出手被喬柏巖拂尖一兜一送,從斜刺裡向諸葛晶瑩飛去,急忙喝道:“諸葛姑娘留心暗器!”

諸葛晶瑩正拉著冰月的手,和慕容瑤婷,姬柳煙,站在一邊,低低地敘說著收冰月的經過。聽到道光長老一聲吆喝,十數點寒星,業已激射而來。她看都來不及,慌忙拉起冰月,要想閃避,卻見五怪釘離前三尺光景,紛紛墜落。原來明煜哥哥已使出仙元罡氣,隔在自己幾人身前,把暗器擋住。“唷!這老雜毛可真不講理,人家那裡犯了你著?暗下毒手!”

海棠女俠還在嗲聲嗲氣的喝罵。諸葛晶瑩早巳柳煙一豎,低聲的道:“婷姐姐,你照顧著冰月,我去教訓教訓他!”

說著把冰月往慕容瑤婷懷中一推,人已一陣風似的閃了出去!

“碧落宮妖道,你也嚐嚐姑娘的飛針!”諸葛晶瑩縱身躍起,反腕抽出長劍。左手揚處,一大篷太陰針,爆出千百縷銀絲,紛紛向喬柏巖打到。右手長劍“分花拂柳”,疾削拂塵。

溫九泉和喬柏巖才走了十一二個照面,已是險象環生。對方一柄拂塵,堅如金,重逾山嶽,震得他雙臂痠麻,一根仗以成名的旱菸管,業已把持不住,還手無力。陡聽耳邊響起銀鈴般的聲音:“溫長老,且請後退,這妖道由晚輩來對付他。”身形銀虹乍起,壓力一鬆,分明來了高手,溫九翁趁機後躍,定睛一瞧。漸愧!替下自己的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諸葛少俠。不!是諸葛姑娘,太陰針,哪能傷得了碧落三仙?早在喬柏巖身前數尺之外,紛紛墜落。而諸葛晶瑩卻在他略一分心之際,以一招“分花拂柳”拔開喬柏巖的拂塵替下溫九翁,劍若飄風,欺身疾進!連使太陰劍法中的“迎風破浪”、“飛瀑流泉”兩招,劍尖嗡然作聲,迎面疾吐,又猝然下沉,鋒劃胸腹,寒芒砭人,快捷到了極點!

喬柏巖眼看這姓諸葛丫頭,居然一招拔開自己拂塵,把溫九翁替下,心中也暗自驚詫!

“唔!中原武林確實不可輕視,這丫頭比溫老頭強得多,大概是四大門派的後起之秀,哼!還敢乘隙進招,什麼,這劍招居然內含玄機?”心念一動,拂塵轉了半個圓孤。勁氣震盪,把諸葛晶瑩的銳利攻勢,摒諸門外!長劍和拂塵相接,喬柏巖何等功力。諸葛晶瑩只覺右臂震得一麻,長劍差點被他卷飛!

喬柏巖佔先了半招,拂塵趁勢抖出,千縷勁絲,化用一道白光,疾向諸葛晶瑩當胸點去。哪知對方待到拂塵將要及身,忽然一聲嬌哼,身若輕絮般微微飄起,居然閃了出去!

這是什麼身法?喬柏巖微微一怔,諸葛晶瑩已到了身側。

劍風如輪,由左攻到!碧落三仙,居然勝不了中原一個黃毛丫頭?他臉色鐵青,極是激怒。手中拂塵輕揮,迎著諸葛晶瑩長劍,疾攻而出。這會兒他使出了數十年精心絕學,剎那間四面八方,盡是拂塵影子。絲絲之聲,立時大作!

諸葛晶瑩乍逢強敵,抖擻精神,把太陰劍法精妙招數,儘量施展開來。招裡套招,式中有式,但見劍影縱橫,漫天閃動。尤其是她的蜻蜒曼舞步,曼妙輕盈,進退翩翩。這原是一種以強制強,以巧制巧上乘身法,縱然遇上武功比自己高強的人,也可以迅速變化,避實就虛。是以連碧落三仙的喬柏巖,也被這種怪異身法,和凌厲劍勢,因擾得莫可奈何!

他一面應敵,一面運足了兩道眼神,凝望著諸葛晶瑩閃避進退的每一動作,思索著破解之法。但蜻蜒曼舞步暗含玄機,一時三刻,哪能看得出來?兩人身法,越轉越快,看得廳上眾人眼花繚亂,只覺勁風激盪,白練如幕,哪裡還分得清人影?

混血幡耿元正獨鬥陸振宇,他為人穩重,深知對方厲害。

是一上來不求有功,只求無過。手中一柄混血幡,呼呼有聲,四面八方緊緊的封住門戶。一任你陸振宇的量天尺像疾風暴雨,陣陣猛撲,他始終運氣凝神,嚴謹封守。武功一道,高低之分差不得絲毫。混血幡耿元正在長江上下游,江湖道上,也算得一把好手。若和海南碧落宮門下的陸振宇相比,似還明知他以守補拙,心裡又氣又恨。一柄量天尺縱橫上下,有如波濤洶湧,把混血幡圈個風雨不透!漸漸地耿總舵主手腳有點慌亂了起來,看上去守不住啦!

“嘿!我耿元正身為黑龍教舵主,如果接不住海南第三人弟子,黑龍教還能立足?就是死,也得拼個同歸於盡!”

耿元正大喝一聲,夾雜著混血幡啷啷大響。在劣勢之下,一反封架之勢,居然奮不顧身,冒險進招!

刷刷刷!風捲浪推驟然硬拼硬撞起來。出其不意,倒也把陸振字逼退了一步。他一看他退,混血幡源源出手,陸振宇一時疏神,被地方搶了先機,讓過兩招,哪還容他再次還手。量天尺“風起雲湧”、“霹靂長空”,幻化成一片尺影,當頭罩去!

“唷!”一聲清脆的冷笑,又甜又嗲。剛鑽進陸振宇的耳朵,持尺的右手,突覺“曲池”穴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微微一麻,就用不上勁啦!

“當!”量天尺立時墜地。他當中明白,這著了人家暗算,趕緊向後躍出。混血幡耿元正正感危急,對方突然之間兵刃墜地,身向後躍,一時倒愣住了。回頭四矚,卻見海棠女俠姬柳煙,抿著嘴,向自己一笑。立時心頭雪亮,原來是她暗中相助。心中不由一沉,這未免太不光明瞭!

“吠!你暗箭傷人算哪門子人物?來!相好的,咱們再比劃比劃!”

陸振宇覺得除了右臂痠麻之外,尚無大礙,他左手拾起量天尺,吆喝聲中,湧身再上。倏忽之間,攻出三招,聲勢不亞右手!

耿元正長笑一聲,混血幡展處,嗆啷啷,又迎著上去,兩人重新打了起來。喬柏巖以碧落三仙的身份,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娃兒,都纏頭了將近百招,尚無法制勝,還想什麼稱雄中原?這時他內心不知有多少急怒。一柄拂塵帶著絲絲的嘶風之聲,招式卻愈來愈緩了。一拂一圈之間,都是力透千鈞,重逾山嶽,顯然他已上了畢生功力。諸葛晶瑩雖然仗著身輕如絮的蜻蜒曼舞步,和精妙的絕倫的太陰劍法,還在乘隙進招。但已是趨避多於進攻,不敢稍櫻其鋒了。說也危險,這時只要略為沾上一點對方的勁風,怕不立即被震彈出去。輕則重傷,重則殞命。諸葛姑娘粉臉通紅,雲鬢上已有了汗珠!劍勢如虹,寒光片片,可是她自己知道這已是勉力應付,內力有點不繼了。

慕容瑤婷在一旁看著諸葛晶瑩的身法劍法,心裡不知是喜歡?

還是嫉妒?她總覺得這位昔日的晶弟弟,如今的晶妹妹,和自己的關係太大了?她的武功,人品,都不比自己差,有這樣一位閨女,固然可喜。但另一方面,卻使自己太心耽心……她無意的回頭一瞧,不是嗎?

明煜哥哥一雙炯炯如電的目光,眨都不眨的緊盯著戰場,好似無限關注,哼!啊!晶妹妹顯然已處於下風。攻少守多,避重就輕,儘量在遊走趨避。不好!她突然妒意全消,一摸袖中的琥珀玉簫,拉著冰月悄聲的道:“你站一會,我去把諸葛姑娘替下來!”

白影一晃,嬌軀倏起:“晶妹妹,這會該讓我來啦!”

大廳上驟然響起了一縷震盪耳鼓的玉簫之聲,一片精光如匹練瀉地,迅疾無比的向喬柏巖捲去!

聲到人到,凌厲已極!

喬柏巖簫聲入耳,白茫茫的耀眼精光,已凌空而至。這中間突然又是一聲龍吟般的長嘯,比簫聲還要清楚!他心頭一震,不自主的向後跨出半步!

“喬道長且請住手!”皇甫明煜迎風而立,含笑抱拳。

“嘿!”喬柏巖目光一掃,忿怒之下,右掌一揚,一招“五雷轟頂”。對面前三人,連續拍出五股掌風!

大廳上的人,對火焰毒掌只是個耳聞,何況出手的又是碧落宮的喬柏巖,是以一個個屏息凝神,瞪著一雙眼睛,替在場三個青年人耽心。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拿雲手慕容慶祥眼看自己的小師弟、愛女,被喬柏巖凌厲的隆隆掌風所籠罩,雖然他明知這幾個年輕人足以自保,但還是免不了緊張焦灼!

皇甫明煜依然站立不動,可也不敢大意。右手一圈,暗運仙元罡氣,迎著來勢,微微推出。雙方掌風還隔著丈把遠近。

轟!轟!轟!轟!五聲巨響。內功稍差的耳鼓被震得嗡嗡亂鳴,心頭狂跳。敞廳夠堅固了。合抱石柱,一齊搖晃!碎瓦灰塵,如煙如雨,勢如山搖地動,大廈將傾!兩處激戰的人,也被這巨響震得自動停下手來,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目光一齊向喬柏巖和皇甫明煜身上落去!

皇甫明煜硬接五掌,只不過上身晃了一晃,依然神色自若!

喬柏巖卻被震得向後退出兩步,方始站停,冷傲的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他強自鎮定,向皇甫明煜微笑道:“少俠身懷絕技,貧道還想印證一下內功,不知肯賜教嗎?”

皇甫明煜笑道:“喬道長吩咐,在下遵命就是!”

喬柏巖冷哼一聲,就在廳上席地跌坐,用手指著一丈遠近的地面上道:“少俠請!”

皇甫明煜也就依言在對面盤膝坐下。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兩人,還恐這老雜毛搗鬼,緊緊地站在明煜哥哥身後,以防萬一。喬柏巖神情肅穆,閉目凝神,運起碧落宮無上武學——太玄兩儀神功。但見他氣運周天,臉色逐漸轉紅。頂門上冒起一縷青煙,嫋嫋上或,居然凝而不散!雙手徐徐上舉,兩隻其紅如火的手掌,掌心向外,緩緩推出!

太玄兩儀神功,乃道家的一種紅陽真氣,修煉至家,能從口中吐出火來,這就是三昧真火,這種功夫,像道光長老,慕容慶祥等人,自然都有個耳聞,碧落三仙,名聞武林,豈是無因?隨著喬柏巖雙掌緩推,立時有兩股炎熱如灼的氣流,慢慢伸延。到了五六尺光景,就好象停止不前。喬柏巖雙臂微向上彎,火紅的雙掌,發出微微的顫抖。似乎在奮力前推之中,突然遭遇到阻力。灼熱的程度,卻在不斷地增加,兩旁的人都感到好像在烤火,熱得難耐!五尺以內,地上水磨方磚,已被灼得乾裂作聲。這等威勢,真是見所未見!奇怪!靠近皇甫明煜這邊,五尺之內,竟然一點熱氣也沒有!好像中間隔著一堵圍牆,把熱流給擋住了,透不過來。大家目光看到皇甫明煜,他也垂簾瞑坐,態度安詳。右掌當胸豎立,掌心向外,好像在推,但並沒有絲毫緊張之狀。喬柏岩心念一動,當下抱元守一,猛的吸了一口真氣,功貫雙臂盡力向前推出,陡然暴漲!

哪知他不催動真氣,只不過大家僵持在中間罷了!這一盡力施為,心靈上立時有了重大反應。對方都堵無形氣牆,驟然之間,發生了無比潛力,差點把自己真氣,全給震彈回來!還好!對方似乎適可而止,並未乘機反擊,否則真氣遭到反震,後果難以設想廠喬柏岩心中明白,對方年紀雖輕,功力實在勝過自己。再耗下去,也是徒然取辱,弄不好,還有生命之危,但這種比拼內力,如果有一方不收手,另一方是欲罷不能的。是以他心中焦灼,可又不敢稍有鬆懈。看他額上汗水,已是涔涔而下。海南門下三個弟子,眼看他們師傅如此情形,不由均相顧失色!

“喬道長功力深湛,好在這場大家沒有輸贏,道長就請收手罷!”

這是皇甫明煜的聲音!

喬柏巖聞言略一運氣,原來對方業已把罡氣撤了。也連忙收回真氣。拭了拭額前汗水,站起身來,一時羞惱得說不出話來。一雙銳利如劍的眼光,盯著皇甫明煜,怔怔出神。過了一會,突然露出獰笑,說道:“少俠身懷曠世絕學,貧道甘拜下風,不過貧道尚有一點小玩意,並請少俠勿吝賜教。”

他不待皇甫明煜答覆,拂塵對著鐵面銅眉等三個門人,輕輕一揮。他們好像早經訓練,行動如一的迅速後退了三丈左右,一字站定。臉色凝重,情形顯然十分緊張!敢情這老雜毛惱羞成怒,又要鬧什麼花樣了?

喬柏巖鐵青的臉上,略帶著一絲獰笑,猛地袍袖一展,從他袖中飛出一顆小小的黑影。凌空飛起,直向皇甫明煜等三人當頭疾落。諸葛晶瑩站在明煜哥哥右側,瞧到海南門下紛紛躍到喬柏巖身後,神色緊張,心想:“這牛鼻子臉上陰睛不定,絕無好意!”

她急忙向皇甫明煜一推,驚叫著道:“明煜哥哥快退!赤磷火球。”

赤磷火球,廳上諸人誰都沒見過,但誰都耳熟能詳,這是武林中聞名已久首屈一指的歹毒暗器!大家經諸葛晶瑩一嚷,俱各懍然變色!

皇甫明煜在雲霧山曾親眼目睹過赤磷火球爆炸的威勢,也白吃驚非小。當下就默運仙元罡氣先把自己三人護住。赤磷火球,此時離三人頭頂,只有七八尺了。但似乎碰到什麼東西,竟把它攔在半空,無法落下,滴溜溜的在空中亂轉!

皇甫明煜劍眉一軒,俊臉上微現怒容,喝道:“喬道長,這赤磷火球,聽說尊師太陽龍君,一生只煉了九粒,當年在泰山論劍時,試爆一粒之外,從沒用過,你身為碧落宮門人,自應屬守師訓,引以為戒!你我並無深仇大怨,竟然使出此種歹毒之物,難道喬道長不怕受尊師譴責嗎?”

喬柏巖此時兇心大發,那計較利害,目露獰笑,雙掌凌虛連拍,他在用真力加速赤磷火球下落。赤磷火球,並沒受他指揮。相反的,此際竟滴溜溜地旋轉之力都沒有了,只是停在空中,動都不動。喬柏巖既然無法收回赤磷火球,又不能使它落下,憤怒已極。冷哼了聲,袍袖一抖,又是兩顆赤磷火球,倏然飛出。一平著射來,另一顆卻斜刺裡打向三人立身所在數尺以內的上方,這一手確實陰毒!

“喬道長既然執迷不語,在下只得權宜收下。”皇甫明煜語氣忿怒,右手猛的向前一招,他使出“龍吟乾坤”中的倒鳳手。只見兩顆正在激射而來的赤磷火球,突然呼地飛入了皇甫明煜手中,接著掌心向上微伸,頭上停著的一顆也悄然落下!

喬柏巖臉色慘變,厲聲喝道:“原來殺害我碧落宮第三代女弟子裴蕊仙,盜走赤磷火球,也是自稱為名門正派崑崙門下弟子皇甫少俠一手所為。好!貧道今日權且別過,碧落宮自會有人找你算帳?”

皇甫明煜聽得火起,劍眉陡豎,喝道:“住口!貴教門下在武林道上,連遭暗算,硬指是在下所為,幸得方才證明放毒者另有其人。喬道長這會兒又誣在下盜去赤磷火球。須知在下本想息事寧人,但也不是怕事的人。”

喬柏巖冷冷道:“碧落宮門人,在湘西中毒身死另有暗算之人姑且不論。第三代女弟子裴蕊仙,隨身帶有赤磷火球一枚,除了你,誰會把她害了。”

慕容慶祥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碧落宮女弟子被害真相未明,又扯上赤磷火球,雙方言語說僵,從此誤會結下怨仇,也是多餘。想到此處,拿雲手上前一步,道:“敝師弟,年紀尚輕言語多有得罪,但近日敝師弟遠到貴州雲霧山求醫治病,謀害貴弟子,盜走赤磷火球定另有其人,望喬道長明籤。”

喬柏巖冷哼道:“貧道探聽明白,那晚與小徒一同投宿之人,一男一女,與貴師弟相同,事情焉得如此之巧?”

皇甫明煜欲待開口,忽聽海棠女俠格格嬌笑。

諸葛晶瑩心中一動,回面各向海棠女俠看去。海棠女俠也正抿著嘴笑盈盈地望著明煜哥哥和自己兩人。“鬼丫頭,這分明是你和不知那一個野男子在一起?”

諸葛晶瑩正在沉吟的當兒,猛聽林元英問道:“那匹紅馬,可是鬃鬟甚長,全身紅毛的嗎?”鐵面銅眉從鼻中唔了一聲,續道:“秦師弟以裴師妹驟遭慘殺,慈事體大,就以飛鴿向宮中報告。大師傅聞訊極為震怒,立派龍應策,李奎等人率領了幾名宮下弟子趕到湘西,實地探訪此事,就碰上皇甫少俠和諸葛姑娘正由西路回來,此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唔!海南的人大批北來,原來是為了調查他們師妹之死!

還被人盜走一顆赤磷火球。嗯!百毒太婆不是交給自己一顆赤磷火球,唆使去炸孫婆婆嗎?那,是不是就是裴蕊仙遺失的那一顆呢?”

諸葛晶瑩心中遲疑,正想開口。海棠女俠姬柳煙卻蓮步細碎,嫋嫋婷婷的走將過來。她衝著皇甫明煜眉目傳情,貝齒微露,嫣然一笑。隨又瞟了鐵面銅眉一眼,嗲聲嗲氣地道:“唷!

虧你們還是碧落宮出來的,連這點小事兒,都纏夾不清!要不中間牽連誤會到他呀!我才不告訴你們呢!”

她說到“他”字,眼光又像流電似的在皇甫是煜臉上一轉,粉臉生春,妖媚透啦!“明煜哥哥,這檔事,小妹倒曾經親眼目睹,要不是說出來讓他們聽聽?”

皇甫明煜笑道:“姬女俠當真知道這其中情形,說將出來,能夠把這檔事弄清楚自然是好。”

海棠女俠眼看這位美少年眉目含情,向自己淺笑溫言。心頭一甜,立覺渾身酥酥的,有一股說不出的勁兒,好不美哉!

她那雙擠得出水的眼睛,狠命地瞟著他,輕輕嗯了一聲。才回頭向喬柏巖、卓不凡笑道:“龍應策帶了李奎、泰康,調查裴姑娘的死因,湊巧皇甫公子和諸葛師姐由貴州回來,於是懷疑他們和裴姑娘住在同一客店,騎白馬的人,就是小妹我。不信,那匹白馬,還在前院……裴姑娘的死因,除了我呀!可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得更清楚了……”

林元英一聽騎白馬的就是海棠女俠,那麼騎赤龍駒的人,定是她的同伴。這就急問道:“和你同行騎來龍駒的是誰?”

海棠女俠姬柳煙,為了討好皇甫明煜,才挺身出來作證,她知道一扯上赤龍駒,就會連繫到琅玎玉令,和惹來意外的麻煩,是以竭力違避談起紅馬。但人家是老江湖,豈會聽不出一點口風來?這時被林元英一追問,不由心中在急。她眼珠兒一轉,看到喬柏巖、卓不凡望著自己,臉上冷冷的毫無表情,似在將信將疑。不由櫻唇一噘,桃腮一繃,半撒嬌地問道:“你們要不要聽?不要我可不說啦!”她的語氣,顯然是討厭人家打岔。

喬柏巖橫了林元英一眼,傲然道:“姑娘請說下去,別理會他!”

這下可把林元英惱火了,怒喝一聲:“你不說,騎赤龍駒的是誰,看老夫廢了你再說!”

他右後一探,身形如風,猛向海棠女俠左肩抓去,海棠女俠好像冷不防,一聲驚呼,踉蹌後退。整個嬌軀,弱不禁風地猛向皇甫明煜懷中倒去!嬌喘,驚呼,綿軟,溫香,這飛來豔福,多少人想煞羨慕!

皇甫明煜卻鬧了個面紅耳赤,措手不及。連忙伸手想把她扶住。

海棠女俠道:“明煜哥哥真謝謝你咯?”

聲音輕得如蚊子叫,只有明煜哥哥聽得到。諸葛晶瑩對這個騷狐狸師妹,心中可清楚得很。秀眉微感,搶前一把把她扶住,口中問道:“姬師妹,你怎麼啦!可是被林元英掌風掃中了?”

“諸葛師姐,沒……沒什麼,小妹被那老不死的掌風掃著了一點,還不礙事。”

她看到諸葛師姐冷冷的臉孔,心頭有氣,暗道;“哼!他是你定下了的?往後叫你瞧我海棠女俠手段。”

可是臉上卻裝著翠眉微顰,纖指兒掠著雲鬢,直起身來,哈哈,林元英和鐵面銅眉卻橫眉堅眼,各瞪著眼珠兒,怒目相視!原來林元英一把抓出之際,鐵面銅眉早已留上了心,對方剛一發動,他就振臂一揮。這兩人論功力,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身法何等迅疾!撲迎之間,拍的一聲,爪臂相撞,勢均力敵,各不相讓,林元英素以掌力見長。百步劈空,足以碎碑裂石。鐵面銅眉雖然功夫精深,究屬內力沒有林元英深厚。是以橫臂一揮之後,只震得半身發麻。但林元英也覺得五指如同抓在鐵石之上。兩人各退出一步,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再出手向方襲擊。

喬柏巖望著海棠女俠說道:“這位姑娘,既曾目擊小徒被殺情形,還望詳細見告。”

真是難得!他居然語氣十分溫和。海棠女俠淺淺一笑,檀口輕啟,說道:“我們原是奉著師命前往薩爾溫山辦一件事,到辰州落店,遇上一位少女,面目姣好,而且身法輕快,一看就是會家子,但好像是初出師門,一點經驗都沒有的雛兒。後來還是店夥告訴我,說她是海南來的,姓裴,師哥下鄉採購硃砂去了。她一人留在這裡。我聽說她從海南來?那可能是碧落宮門下弟子!

碧落宮的人,雖然沒在中原走動,但以在江湖上提起海南碧落宮來,稍有頭面的,誰不知道?所以我就留上了心。”

喬柏巖見她語氣推重碧落宮,不由也微微點頭,臉上略含笑意。這是他進來這多時間,才看到的一點笑容。只聽海棠女俠繼續說道:“過了一會兒,我偶然發現靠近大街上的窗下,有一個青衣少年,仰著頭,徘徊不去!分明這少年,是黑道上的採花淫賊,不安著好心眼。”她說到這裡,喬柏巖望了皇甫明煜一眼,鼻孔中冷哼了一聲!

海棠女俠回頭一瞧,啊!皇甫明煜不是也穿著一襲青衫嗎?

這雜毛老道錯會了意,她心中一急,脫口說道:“你可別亂纏人,那人大約有二十四五歲,一張白晰的瘦臉,生相輕浮,一看就知不是好人。”

她俏眼脈脈含情地瞟著皇甫明煜,好象在說:“只有你明煜哥哥,才是好人!”

“晚上,我更留上了心,可是一直到兩更過後,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不相信淫賊會死了心,悄悄地掩近裴姑娘窗下。啐!

裡面有著不堪入耳的聲音!糟!這姑娘果然遭了蹂躪。”

她說著,粉臉上紅馥馥的,似有不勝嬌羞!喬柏巖卻氣得臉色微黃,有點不大自然!聽她頓了一頓又道:“我幾次要想出手。

唔!人家碧落宮威震武林,門下弟子在外邊吃了虧,自然有人找他算帳。我可犯不上插手多管閒事,這就依然走回房中。”

她衝著林元英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可是我回到房裡之後,不知怎的,心裡老是掛著一件什麼事兒似的,放不下心來,總想去瞧瞧那位姑娘,這會,我叫起同伴,一起出去,也好有個幫手。”

“你同伴就是騎紅馬的那個?”鐵面銅眉突然插口問了一句。

海棠女俠格格的笑道:“你問得真奇怪,我不是說過我們去薩爾溫山有事嗎,我同伴自然是他!嗯!你不要打岔,讓我慢慢的說呀!”

“當時我就叫他在屋上伏著,我獨個兒慢慢地貼近窗前。

噫!裡面有人在說話?我心裡嘀咕,敢情那小子和人家姑娘是老相識?剛才霸王硬上了弓,這回可在軟語溫存,細訴衷腸!幸虧適才沒有魯莽出手,否則真鬧個灰頭土臉,自討沒趣。呸!這會也多了事,狗咬耗子多管閒事。我方要轉身回去!不!不對,裡面是兩個男人在說話?聲音粗裡粗氣的,哪裡是喁喁情話?”

只聽到:“我說師兄,我也忒嫌辣手,才夠點味兒,就這麼一刀,你瞧?我身上邊濺得滿是血腥!”

這尖聲尖氣的話一鑽進我的耳朵,全身不由一震,什麼?

裴姑娘已經被害啦!真可惜,花朵兒般的人物。我急忙湊上去一瞧,真慘!裴姑娘一絲不掛地橫陳在棉被之上,頸子上,顫巍巍的抹著一把鬼頭刀,血,還在不停地冒出來,濺了一床。噢,床前站著一對身材瘦小的中年漢子,一個面向裡面,瞧不清面目,大概就是剛才發話的人,這時正在迅速的扣著衣襟。另一個面色微黃,生成的獐頭鼠目,他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說道:“師弟,你別糊塗,這妞兒是著了那小子的道兒,可是人家風流了一番,臨走敢情給她聞上解藥,不然,哪會這麼快就醒轉來?你不聽她說是碧落宮弟子嗎?若等她恢復過來,咱們兄弟哪是人家對手。死了還替那小子背上黑鍋!”揹著的那個不知是個忿是妒?恨聲的道:“那小子死自可惡!下次碰上了,乾脆也戮他個窟窿!”

獐頭鼠目的笑道:“你別盡冒大氣,瞧人家方才那份輕功,已到了頂兒尖兒,快得像一陣風,咱們兄弟兩塊料,就得再練上十年八年。”他頓了頓,又嘆口氣道:“咳!師弟,說真個兒的,咱們這次遠來,原想投奔到壯荒山重新學藝,不想老怪物沒有見到,就被兩個小狗聲色俱厲地攆了出來。現在只有投奔海南這條路了,可是這一來不是又完了,你見到娘們就淌口水的德性,也得改改啦!那知我正在傾聽之際,一個不留神,格!腳下踩碎了一片屋瓦。兩個賊子,倒也機警,‘噗!’燈盞立時吹滅,室內一番,猛的從窗口竄出一條黑影,風聲颯然,身法極快,呵!我還當他們不過是江湖下五門的毛賊了!憑這手輕功,倒也有點門道!‘著!’我那同伴,就在此時,賞了他五枚梅花鑽,我也跟著縱了過去!”

“什麼?你同伴用的是梅花鑽?”

要知梅花鑽,一發五枚,打出去猶似五朵梅花,範圍越遠越大,使人無法躲閃,乃是拿雲手慕容慶祥當年的成名暗器。除了他,江湖上還沒有人使用梅花鑽!

慕容慶祥心中一動,禁不住插口問了一句。海棠女俠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眼珠一轉,漫不經意地“嗯”了聲,續道:“那條黑影,立時隨聲下落!咳!這會你可真是三十年老孃,倒繃孩兒啦!黑影呀!那是什麼人?只不過是絞著的一束衣服罷了!兩個狡猾的賊子,敢情打後窗悄悄地溜啦!”

喬柏巖面罩寒霜,沉聲問道:“姑娘所說,可是實情?”

海棠女俠鼓著粉靨,嬌嗔道:“唷!你瞧倒像是審案的大老爺。幹嗎?我要變著法兒騙你!”

喬柏巖平日儼然道貌,但對著這隻嬌豔冶蕩的騷狐猩精,假道學可扮不起來了。但當著門人弟子豈能有失身份?是以臉色尷尬,雙眉微皺,又道:“那麼姑娘可識得他們來歷?”

海棠女俠笑道:“那青衫少年和這兩個江湖下五門的毛賊,我要是知道來歷,不早就說出來了嗎?”

鐵面銅眉接口道:“江湖朋友,首重信義,姑娘所說即是事實,還請將萬兒見告。”

海棠女俠纖指著自己鼻尖上一指,格格地笑了起來,說道:“我呀!可不敢說在江湖上有什麼萬兒,不過大家總還知道太陰教裡有姬柳煙這麼個人兒,是說一句算一句的。”

“她原來不是四大門派的人。太陰教!倒也大有來頭!”

喬柏巖和皇甫明煜,慕容瑤婷,諸葛晶瑩三人對過招後,對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倒也不敢像先前那般輕視了。聞言微微點頭,說道:“姬姑娘既是太陰教門下,貧道自然相信,三個賊子,碧落宮決不會輕易放過,到時還要姬姑娘作個見證。”

皇甫明煜劍眉一挑,接住喬柏巖話頭,敞聲笑道:“在下收了喬道長三顆赤磷火球,自當親自送上碧落宮去,多則三載,少則一年,在下必定赴約海南。”

慕容瑤婷站在明煜哥哥身邊,好久沒有作聲了,這時突然冷笑道:“碧落宮邪魔外道,有啥了不起,你回去告訴太陽龍君,就說邛崍派有人要鬥鬥他呢!”

喬柏巖給慕容瑤婷氣得心肺欲炸。及聽說“邛崍派”三個字,一眼瞧到她手中的紫簫,不由臉色驟變,鼻孔中重重地“哼”了一聲。回頭卻向道光長老,溫九翁,及慕容慶祥,林元英四人,微一頷首說道:“碧落宮之約,四位如能同時光臨,貧道竭誠歡迎。”

林元英先前憋了一肚子氣,這時可不能再恕,狂笑一聲道:“碧落宮還嚇不了人,皇甫少俠什麼時候赴約,我林元英也算一份在內就是。”

道光長老也接著哈哈大笑,道:“喬道長就是不見寵邀,我黑龍教門下,平白送了十幾條性命,也要向太陽龍君評個道理。屆時道仙峰自當專程拜山。”

喬柏巖冷冷地道:“如此敢情好!不過貧道得提醒一句,碧落宮有去無還,各位自己去估量罷!”

說完拂塵一揮。四條人影立時騰身而去!

溫九翁看著他們身影,哼了一聲:“好狂!”

這時早有壇下弟子手執大紅燈籠,在前面引路。道光長老,溫九翁,耿元正等就陪著眾人步出大廳。穿過長郎,跨進月洞門,裡面卻是一座大花園,花木扶疏,極為幽雅。中間一條白石砌成的甬道,兩邊每隔一丈左右,就有一對壇下弟子,手執大紅燈籠,肅立道旁。不一會兒,大家走入一幢精緻的花廳之中,四面燈燭輝煌,如同白晝。入席之後,道光長老因半峰大師在黑龍教總壇遇害,深致歉疚。然後又向皇甫明煜道謝替黑龍教解圍。

大家才談了幾句,林元英忽賂左右一瞧,口中“咦”了一聲,突然向諸葛晶瑩問道:“諸葛姑娘,你可看到姬姑娘那裡去了?”

他這一問,立時提醒大家,回頭四顧,果然不見了海棠女俠姬柳煙,不知她在何時偷偷地溜啦!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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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2:57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淫聲浪女

春寒,朦朧夜色之中,突然,從右首一間客房中,飛出兩大一小三團黑影。真像三隻蝙蝠,輕飄飄的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夜行人?好輕靈的身法!他們飛身上房,可並沒耽擱,只略一停頓,前面一個,早已像一縷輕煙,首先飛起。後面一個,手中還挽著小黑影,也跟蹤而起。這一前一後兩條黑影,快得幾乎一瞬即逝!看方面,分明是奔向城外。就在這兩大一小三條人影消逝的當兒,遠處房上陡然又出現了一條人影。她,敢情是躲在暗處,故意讓人家走了,才現出身來似的!

“嗤!”苗條的人影笑了。笑得很輕、這是從她心扉底深處笑出來的,含有興奮和喜悅的成份!

春宵苦短,為歡幾何?古人且嘗秉燭夜遊,她豈敢有所耽延?只見那黑影鬼腰兒般纖腰微微扭動,嬌小身形,凌空而起,撲向右上房的簷前。看她這份輕功、真是夠獨上身輕如燕,美妙極啦!

“格!”她太不小心了,腳下一滑,竟然踩碎一片屋瓦,不對!

對她方才的身法,斷不至於……噫!她怎地一個踉蹌,腳步不穩?上房門戶,忽然推開,燈光下探出一個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臉來,兩道比冷電還要明亮的眼神,向院落中一瞥。“是誰?”

俊美少年聲音雖然不響,卻使人聽得十分清晰。“明煜哥哥,是……是小妹我。”一個微帶嬌顫,甜得發膩的口音,聲方入耳,人影已像彩雲般倏然飛進窗去!香風颯颯,使得抬上的燈芯,燭影搖紅,還在輕微的晃動。室內似乎多了一層淡淡的甜香,在無形中飄散開來。非蘭非麝,沁人慾醉!

這嬌滴滴,怯生生,媚態橫生,全身沒一處不挑逗人心的嬌豔少女,正是海棠女俠姬柳煙。“啊!是姬姑娘,你星夜光臨,有什麼……噫!姬姑娘……你怎麼啦?”

海棠女俠皓腕微露,一隻春蔥般左手,小指兒微翹,粉掌緊按在軟綿綿的雙峰之間。右手扶著窗前的桌子,站著有點嬌慵乏力。賽過西子捧心!越顯得嬌媚,怎麼?她小蠻靴有點站不穩啦!柳腰兒在輕顫。荏弱東風力未禁!她哪像奪波江湖的英雄?簡直是大觀園裡的林妹妹!

“明煜哥哥,小妹是受……受了傷,被那一路上綴著你們……那放毒的野小子,擊……擊中……”

難道一個喜歡招蜂引蝶的人,竟會靜如處子!

皇甫明煜聞言,緊盯著她,眨都不眨。好像要從她粉臉上找出答案來似的。海棠女俠被他瞧得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頭慢慢地低了下去。目光卻從眼角旁偷偷地瞟起來,妮聲道:“嗯,明煜哥哥,你先扶我……”

她銀牙暗咬,強自支持。話才說到一半,嬌軀兒早已是直晃。唉!人家傷到這個樣子,不要說是晶妹妹的師妹,就是外人,自己也應該義不容辭急與救治。皇甫明煜心中不禁起一絲愧咎,這時哪還顧得男女有別?連忙伸手去扶。哪料她一個踉蹌,溫軟柔綿的嬌軀,業已跌人自己懷中。一雙皓腕,似有意的向頸上來。檀口輕啟,微微發出呻吟。看樣子,傷勢當真不輕!

皇甫明煜天性淳厚,心中不疑有他,反而生出一片憐惜。恐她跌倒,索性把她抱個滿懷。她環著的雙臂,隨著她呻吟之聲,越勾越緊,還有點兒顫抖自己的胸脯上,擠著兩堆又酥又軟富有.彈性的東西。低頭一瞧,只見她仰著頭,雙目緊閉,嘴兒微張。

嬌喘中吐出來又甜又香的氣息,鑽入鼻孔,一顆心就會直蕩!

皇甫明煜心頭一驚,只好抱起嬌軀,低聲問道:“姬姑娘,你到底傷在哪裡?”

海棠女俠可裝得真像。她雙眸微啟,水汪汪的眼中,射出熾熱如火光亮,但又羞澀得趕緊閉住,似乎是睏倦無力,慢慢抬起纖手,指著前胸幽幽的道:“我……胸口氣血鬱結,覺得……”底下的話,不知是沒說出來?還是聽不到?反正細如蚊聲!

皇甫明煜這可作了難,心中一轉,忙道:“姬姑娘,你且安心憩一憩,我去把晶妹妹找來。”那知海棠女俠玉手搖了搖,說道:“明煜哥哥……諸葛師姐,還有婷姐姐,她們去追那放毒野小子去了……”

皇甫明煜急道:“姬姑娘你說什麼?她們追那放毒的人去了?”

海棠女俠輕輕地點著頭,又道:“事情是這樣,小妹我在黑龍教總壇上,偶然看到有一條黑影鬼鬼祟祟的蹲在屋上。我猜想他敢情就是放紅螢甲的人,但來不及通知你們,就悄悄地躲在暗處,又悄悄地跟在他後面,出了君山。後來小妹發現他一直遠遠的跟在你們身後.亦步亦趨,定是不懷好意,小妹也就不動聲色的綴在他後面。可是一路上你們竟然毫不察覺,小妹心中十分焦急,就暗給你們留個條兒,好作戒備……”她說話十分吃力,斷斷續續的,聽得皇甫明煜又感激,又憐惜!

不由插口道:“啊!原來兩次留字告警的就是你!”

海棠女俠並沒理會,息了又息道:“這人行蹤詭秘,居無定所。今晚,他落腳在城外的一座荒廟裡,我就趕宋把地方通知了諸葛師姐,又趕去了守在暗處。不想被他看破行藏,動起的來,小妹妹武功不濟,中了他一掌。我自知傷勢不輕,只好先趕回來療傷,半路上看到兩條黑影,像是諸葛師姐姐和婷姐姐,想來她們已經趕了去啦!”

她一半兒真,一半兒假,委婉道來,由不得皇甫明煜不信。

這回他可沒了主意,偏偏她傷在這個地方,孤男寡女,如何是好?

海棠女俠胸口確實難受。一縷春情,猶如火熾,燒得她細揣輕喘,嬌容婉轉。緊身衣襟,扣兒慢慢地解開。軟弱無力的纖掌,對著胸口,輕輕按摩,若有不勝傷疼!

“明煜哥哥,我……我難受死啦!”

她柔靡的磁音,甜而且膩。使人怦然心動,有非循聲看她不可的魅力!

皇甫明煜回頭一瞧,首先映人眼廉的就是晶瑩滑膩得如羊脂白玉肌膚。跟著她手掌一下下地上下輕摩,羅衫輕掀,兩堆高高突起的玉球和深凹的乳溝也若隱若現,峰巒悉呈!

他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周身血脈沸騰,心頭小鹿狂跳。

這撩人春色,誰受得了?

他正待趨身上前,忽覺心頭一凜,忙定住心神道:“你,你沒有傷?快走!”說罷,竟轉身而立!

海棠女俠巧施狡計,眼看好事得諧。哪知煮熟的鴨子飛啦!

她紅馥的粉臉,水汪汪的睛睛,淫心蕩漾,春情難制。狠狠地咬碎銀牙,俏聲兒嬌罵:“冤家,人家想都想不到手,你……你……”

她知道憑自己的內功,和他差得太遠,硬來不得。一時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出神,怎麼這樣一個英俊風流的美男子,竟會這樣不解風情?

眼珠兒一轉,唔!瞧他雖然別過頭去,可還並沒怒意。她幽幽的一聲長嘆,俏生生地躍下床來,怨聚秋水,恨含眉梢,顫聲兒說道:“哥哥……冤家……你瞧不起小妹我……我是路柳牆花。

好!我走!明煜哥哥你再抱我一抱,親一親,我走……我死也不甘心……”

她雙肩聳動,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啦!女人的看家本領,一哭二鬧三上吊,五千年來,數不清的男人,就屈伏在這幾個字下。

海棠女俠的眼淚,不知從哪裡臨時調整過來的,居然如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就是百鍊鋼看了她也會立時化用繞指柔!

但是她失敗了,皇甫明煜根本沒有瞧她一眼,只是冷冰冰的道:“姬姑娘,請你自己尊重,趕快離開這裡。”

海棠女俠螓首微抬,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花枝亂顫:“冤家,你真是鐵石心腸!小妹自從在鐘山遇上了你,就害得我情動魂牽,迷迷糊糊地跟著下來.後來發現了那放毒的賊子也跟著你們,我耽心你冤家的安危,幾次示警,暗中守護,小妹哪裡對不起你,你連再抱一抱,親一親都拒人於千里之外。哼!今晚你要是不答應呀!就是死,我也不出去!”她銀鈴般聲音,才停了停,又道:“明煜哥哥,來!就是假的也好,親一親小妹,來呀!”

淫聲浪語,聽得皇甫明煜憤怒欲極,不由沉聲喝道:“你再不出去,莫怨我皇甫明煜手下無情!”

“唷!瞧你,生這麼大氣幹什麼?你要下手,就乾脆劈死小妹吧!”她香肩輕搖,蛇腰微擺。什麼?一身衣裙,驟然瀉落?

啊,這一身細皮白肉,賽過羊脂玉雕出來的,凹凸玲瓏,妙象畢呈。真是活色生香,春光無邊!她蓮步輕移,乓腿款款,擺臀扭腰,迎著皇甫明煜懷中撲去!

皇甫明煜聞風回頭,怦然心動,這妖女好不識羞?劍眉一豎,右掌正待推出。海棠女俠咬著牙道:“冤家,我這身子就交給你罷!”她不但不避不讓,而且前胸一挺,一對顫巍巍的雙峰,就迎著上去!

明煜既不忍真個劈出,只得慌忙收回右掌,退出兩,喝道:“姬姑娘,你到底要怎樣?”

他結結巴巴地有點說出話來。海裳女俠“噗哧”一聲輕笑:“咦!小妹不是說過了嗎?冤家,只要你再抱一抱,親一親,小妹就感到滿足了,立刻就走!否則呀,你就大嚷大叫起來,讓大家來瞧瞧,說你欺侮我,看你還有臉見人不?”

這招,可真是絕啦!

皇甫明煜給她難倒了,半晌作聲不得!

“嗤!”海棠女俠媚笑盈盈:“你也只有這點膽量?”悄悄一挨近身邊,玉臂攀住他肩膀,纖指兒輕輕點向他眉心,細聲道:“冤家,你真個傻瓜,一點溫存體貼都不懂,難道連假惺惺也不會?

來!抱一抱小妹!”

白玉般胴體,魔鬼般腰肢,又偎進了他的懷中,這回不但軟玉溫香,而且扭糖股似的,媚態妮聲,兼而有之!

皇甫明煜雖欲無視,雖欲無聽,但耳目已經不由自主,心快從口腔裡跳出來了。篤!篤!有人著房門:“皇甫叔叔,諸葛叔叔叫你快起來,慕容叔叔中毒啦!”這是譚冰月的聲音!

皇甫明煜猛然一驚,忙道:“我就來!”

一面急忙推開海棠女俠,焦灼地揮了揮手。海棠女俠在他臉上親一親,幽幽的道:“明煜哥哥,冤家,今晚,我們雖沒有……

也總算貼胸交股,只要你不討厭我,不怕你本領再大……”她話沒說完,皇甫明煜業已拔開房門,急匆匆地出去。當他一腳跨入慕容瑤婷房中,室內充滿了一股異常辛辣的氣味。已知諸葛晶瑩已經替她喂下了青黛花,慕容瑤婷人躺在床上,還沒醒轉。

“嗯!這是什麼味道?這般辛辣!”

“這是烏風酒,婷姐中了那放毒的小子花柳清的‘小桃紅迷魂毒瘴!’”諸葛晶瑩道。皇甫明煜驚訝得道:“什麼?放毒的小子是百毒太婆的侄孫花柳清。”

諸葛晶瑩道:“還好有烏風酒,現已無大礙了,你先去睡吧!我來陪婷姐。”

慕容瑤婷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好啦!慕容叔叔醒了。”冰月一見慕容瑤婷醒轉,高興得跳起身來。慕容瑤婷瞧瞧天色果色接近黎明,只得依然坐下。皇甫明煜見她無事,便迴轉房中,謝天謝地狐狸地已經走了,房中還可以隱隱聞到一股迷人的香氣。光憑這一點,也足夠惹人綺思!

第二天,三人一早起來,分做三起,由諸葛晶瑩帶著冰月裝作閒逛模樣,在城內城外暗暗踩探放毒小子的蹤跡。三人轉了幾次,哪有人的影子?迴轉客店,慕容瑤婷恨得牙癢癢地,噘著嘴,獨個兒自言自語道:“下次再碰到我手上呀!看他逃出去不?”大家跑了半天,腹中早感飢餓,依著皇甫明煜,就要叫店夥把菜飯送來,在房中食用。慕容瑤婷卻主張到外邊去進餐,明煜哥哥自然順著她,三人帶著冰月,走出客店,正好相距不遠,有家漢江酒樓,五開間門面,規模不小!還沒跨進門去,堂館一看光顧的是三位年輕公子,帶著一個小妹妹。衣飾華麗,氣概非凡。

哪敢怠慢,早已撅著屁股,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口中說道:“公子爺,樓上有清靜雅座。”

他伺候四人上了樓梯。這家酒樓,敢情新開張還沒多久,畫棟雕樑,敞窗朱欄,全是新的。樓上雅座,果然十分清靜。雖值中午,食客卻稀疏的並不滿座,和樓下人聲喧譁,亂烘烘的情形,簡直大不相同。皇甫明煜坐定之後,要過酒菜。諸葛晶瑩偶然回頭,看見正樑中間,端端正正倒掛著一個八卦。不由心中一動,就多看了幾眼,慕容瑤婷何等眼尖,看到晶妹妹嘴角上微微噙著笑容,就悄聲問道:“晶妹,你看到了什麼?”

諸葛晶瑩眼光向四面—招,也悄聲兒回道:“這是太陰教開的。我們要找花柳清,正好用得著。”

慕容瑤婷會意的笑了笑。諸葛晶瑩早就拈起牙筷,向杯上叮叮叮,敲了三下,喊道:“喂!夥計!”

堂倌一聽,趕緊趨上前來,躬著腰道:“公子爺有什麼吩咐?”

諸葛晶瑩用牙筷輕輕一拍,遙指著樑上的八卦笑道;“夥計,你們把八卦掛倒了呀。你們可是太陰教的?”

堂倌微微一愕,瞧了四人幾眼,跟著笑道:“公子爺有所不知,這叫做‘倒掛乾坤,變理陰陽。’(小店奉的正是太陰教)”

諸葛晶瑩心中塌實,微微點頭,“唔”了一聲,又道:“既然如此,你就給我來杯陰陽水。(那麼我要會個朋友)。”

堂倌忙道:“請問公子爺要的是哪一種陰陽水?(請問你要會的是誰)”

諸葛晶瑩把面前杯子一推道:“我要一盅山頂泉水的陰陽水。(我是從上面來的,要會會你們的主持人。)”堂倌神色立時恭敬,垂手說道:“一瓣心香禮九天。(小人是壇下弟子)。”

諸葛晶瑩接口道:“寶蓋香雲流處處。(我是在外面走動的香主)”

堂倌又道:“群玉山頭第幾峰?(香主是總壇還是天台分壇來的)”

諸葛晶瑩道:“翻手為雲覆手雨。(總壇來的)”

堂倌聽畢,十分惶恐的道:“弟子該死,不知香主駕到,待弟子立時通知湯掌櫃,聽候香主差遣。”

諸葛晶瑩含笑點頭,堂倌又打了一躬,飛也似地奔下樓去。

慕容瑤婷待堂倌去遠,不由笑道:“晶姐,想不到你還有這許多門道。”

諸葛晶瑩臉上一紅,輕聲道:“這裡有個襄江分堂,是太陰教總壇和天台分壇的連絡中心,這家酒樓是分堂的接待站,我也是上樓來才知道的哩!”

正說之間,那堂倌早就領著一個四十來歲,掌櫃打扮的漢子上來,對著諸葛晶瑩恭恭敬敬地打了個躬。口中說道:“弟子襄江分堂記名香主屠奇峰,不知香主駕臨,有失迎迓,望香主多多恕罪。”

諸葛晶瑩站起身來笑道:“都是自己人,屠大哥不要客氣,請坐下好說話!”

屠奇峰因諸葛晶瑩乃是總壇的香主,哪裡肯坐,還是諸葛晶瑩再三的說了,才算勉強坐下。一面吩咐堂倌要廚下準備一席豐富酒席,立即送上。堂倌答應一聲,回身下去。諸葛晶瑩接著替屠奇峰介紹了皇甫明煜慕容瑤婷,大家說了久仰的話。屠奇峰就向諸葛晶瑩問道:“諸葛香主這次駕臨襄江,如有弟子效勞之處,請儘管吩咐。”

諸葛晶瑩笑道:“屠大哥不問,我正也要麻煩你呢!”說著就把自己等從貴州北來,一路上有人跟蹤,昨晚發現他藏身在北門外的水神廟,結果又被逃脫。自己因地理不熟,想請屠大哥派幾個人查探他的行蹤,並把花柳清的相貌衣飾說了個清楚。屠奇峰聽了之後,連說:“這個容易!”

他得知諸葛晶瑩乃是教主的二弟子,平日連巴結也巴結不上,這機會豈肯錯過?何況諸葛晶瑩又十分和氣,口口聲聲叫自己屠大哥。比那天台分壇下來的人,橫眉豎眼,傲氣凌人的氣焰,相差何止千里?這才是教主親手調教出來的人,到底不同!

他真是受寵若驚,感喜交集!立即站起身來道:“諸葛香主吩咐,待弟子立即派人查探。”說著就匆匆下樓而。這時,堂倌已川流不息的端上菜來,海陸俱陳,十分豐盛。過一會,屠奇峰迴來說自己已親自挑了幾句精幹的人員,分配路線出去。說著就在下首作陪,殷勤敬酒。酒醉飯飽.諸葛晶瑩說了自己等住處,便起身告辭。屠奇峰又敬親自送出大門,並說一有消息,便當前往面陳,諸葛日瑩連連稱謝。皇甫明煜等四人,走到路上,慕容瑤婷早就忍俊不禁,嗤地笑道:“晶姐,今天我們可討了你的光啦!

哦,明煜哥哥,你看到屠掌貴一付奉迎樣子,只有官場中才找得出,真把我們當他頂頭上上司看待,可笑極啦!”

皇甫明煜道:“今天如果不懂得吹拍奉迎,就莫想做事。這屠奇峰不過千百人中的一人罷了!說實在,他為人不算誠。”說著已回到客店,便各自回房休息。譚冰月自從在白洋河拜了皇甫明煜諸葛晶瑩做師傅,一路上已由兩人傳了她雲靈劍法和蜻蜒曼舞步。她自幼跟隨刁太婆多年,武學上本已紮下了根基,加之天資聰慧,又肯用功,所以什麼東西,都是一學便會,諸葛晶瑩自然十分喜愛。後來黑龍教道光長老把一對鴛鴦劍做了見面禮。諸葛晶瑩忽發奇想,上陣對敵,如果手中兩支寶劍,施展兩套不同的劍法,威力豈不是大了一倍?雖然一個人心無二用,這理想不容易想,但她想到天下無難事、熟能生巧,如果像冰月這樣能從小加以訓練,或可成功。於是她教冰月右手練雲靈劍法,左手玄陰劍法。這種奇異的練法,一上來自然困難重重,冰月更是苦練不輟,日子一久,居然能夠同時演出四五招了。冰月這份高興,簡直不可形容。一路上一有機會便勤練不息。一日,正在練武,忽聽有一個細小的聲音道:“女娃娃,敢不敢幫我老人家一個忙?”

冰月有些遲疑,那聲音又道:“怎麼,不敢”

這下可把她氣壞了,“怎麼不敢!”

“那好,在東邊山腳下,有人打架,有幾個人打了一個人,那幾個是壞人,那個好人是我老頭的朋友的侄兒,他姓柯,你把壞人打跑就成了。”

冰月一口氣來到山腳下,看見一個山羊鬍子的老道和一箇中年人,兩個年青人正有圍攻一人,她嬌喝一聲,一式“倦鳥歸林”落到山羊鬍子老道身前,右手一招“玉笏朝天”,左手一招“坤乾易位”,就已把老道手中的長劍引向一邊,老道心中一驚,連忙後退,心中想道:“這女娃是一流高手當之無愧,可是從沒聽人說過,到底是何來頭?”卻說冰月一招逼退了山羊鬍子,她可並沒追擊。猛的一個滑步欺身,人已到了閃光魔劍郭松年的身邊,嬌聲笑道:“喂,你怎麼不還手呀,山羊鬍子一個打不過我呀!”閃光魔劍郭松年全神貫注著場中情形,想那師兄的功力,竟然還在第一招上就被小女孩逼退,心中正在驚疑。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女孩在這個時候,會突然閃到自己面前。心頭一愣,人卻毫不遲疑,已向後退了兩步,長劍平舉,蓄勢待敵。她正要轉過來。心念方動,自己的左手,不自覺地向後一撩。“叮!”一碰之下,鬼心老道,又被震退了兩步。閃光魔劍郭松年長劍一揮,暗示他兒子飛花劍郭琴南,弟子喪鬼童明,三人齊上。吆喝聲中,三柄長劍,刷刷刷,他三面圍攻上去!

“哈!這才好玩呢!”冰月咭咭格格地又說又笑。兩手東一劍,西一劍,都使得恰到好處!哪裡還用得著什麼劍招?只要短劍和人家兵器輕輕一接,就會把人家震彈出去。一片寒光,滿地劍影,使得像狂風暴雨!但一到冰月身前,不是不及,就是太過,休想碰得到她一根毫毛。冰月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只覺身後好像有根線牽著似的,把自己當木偶戲耍,舉手投足,都是身不由已。自然揮灑,即成妙諦,把冰月直高興得翻跟頭!

“女娃娃,把我老朋友的侄兒,攆出去,不要他來!”

原來站在一旁的便是柯老頭,因閃光魔劍郭松年和他一子一徒,都向冰月圍攻上去。不由心頭怒起,大喝一聲:“你們邛崍派老少四人,圍攻一個小女孩,好不識羞?”

他劍氣如虹,猛地向郭松年等四人攔擊過去!

閃光魔劍還沒還手,卻見從一片鋒鏑光影中,鑽出一個小黑影來。左手短劍,向柯老頭酌劍身上一搭。“喂!我的老朋友不喜歡你動手,快退下去!”冰月的話才說完,左手短劍一鬆,柯老頭騰騰地震退了兩三步!

柯老頭被冰月這一攔,錯愕之餘,他沒聽清這小女孩說些什麼?但多少卻聽出一些因由來了,似乎這小女孩的身後,還隱藏著一個人。小女孩這份功力,已是罕見,她身後的人物,定是一位前輩異人無疑。他一時間進退不是,索性橫劍站在一旁,就近觀戰。冰月左手一劍震退了柯老頭,她身後卻有飛花劍郭琴南、喪鬼童明師兄弟的兩柄長劍,合擊過來。這會兒她好像沒有瞧到,右手卻振劍向前面山羊鬍子刺出!

鬼心老道一見來勢,趕緊封架。那知忽然之間,冰月這一劍力道奇猛,略一怔神,向後疾。冰月短劍可並不收回,趁勢向右橫掃,擊向閃光魔劍郭松年,同時左手迅速地向後一揮。

“嗆!嗆!”兩聲,飛花劍郭琴南,喪鬼童明兩柄長劍,立被削斷。冰月喜得嘻嘻大笑,邊笑邊道:“你們兩個小輩,再不知趣呀,我心裡一生氣,看不砍斷你們狗腿才怪!”

閃光魔劍郭松年眼看冰月一招竟把自己和師弟兩人一齊逼退,同時還把兩個師侄的兵刃削斷,這口氣如何消得?怒喝一聲,霍地身形暴進,右手一揮,“赤手屠龍”銀光亂閃,直向冰月兜頭劈去!

郭松年一見冰月削斷自己兒子和徒兒的長劍,恐她乘機追殺。心中一急,劍演奇招,疾攻而至!這兩位名震江湖,邛崍五鬼“五鬼一劍”中一鬼一劍,同時發難,威勢自非小可。霎時間,劍影點點,劍幕如山的向冰月捲去。冰月卻站在原地,身形動都不動。兩隻小眼,骨碌碌看著面前的奇幻劍式,好像毫不覺得厲害。左右兩手,糊里糊塗的動了兩下。“鏘!”兩個人影,倏然後退!

這會兒鬼心老道和郭松年只覺虎口劇痛,長劍差些脫手欲飛!

“哈哈,女娃娃你叔叔來啦!唔!我老人家要走了!”

冰月突然聽說耳朵邊的老朋友要走,她心中一急,脫口叫道:“喂!老朋友,你等一等嘛!”可是老朋友的蒼老聲音,卻寂然無聲,想已去遠。冰月只覺身上一輕,好像登時缺少了什麼似的,行動舉止,又和平時一樣了。山羊鬍子,慢慢地朝自己走來,左手捏著劍訣,右手劍尖不停地震動!

“嘿嘿!女娃兒,你再接道爺一招試試!”他一步步地逼近過來。滿臉獰笑,兩隻眼睛兇得好像要噬人。冰月不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向後連退!

“哼!我才不怕你呢!”小身體一挺,自待出手。猛覺右側也有人欺近過來。冰月“哼”了一聲,突然右手“玉笏朝天”,左手“坤乾易位”,向前右兩方同時攻出!鬼心老道和閃光魔劍郭松年兩人心頭又是一震!

“這女娃兒當真非同小可,兩手居然同時發出兩種不同的劍招?”

他們懾於冰月的神力,哪敢硬接。人影一分,橫步轉身,霍地各自退出兩步。冰月先前因為耳朵的老朋友一走,自己好似失去了活力,耽心不是人家對手。這會兒一出手又把兩人逼退,心頭大寬。一縱身,刷、刷、刷,把自己僅會的兩套劍法,八招劍術,向山羊鬍子連環擊出!兩手齊發,威力極強。任你鬼心老道是赫赫有名的“邛崍五鬼”,也不敢輕攖其鋒,又復連退數步!

冰月兩手八招劍法,瞬息用完。她得理不讓人,又從頭開始,連續演出!鬼心老道是何許人?連退幾步,靜心觀察,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哈哈,這娃兒原來只不過是天生神力罷了,劍法雖然怪異,似乎一共只會八式,自己練了半生劍術,今天真是三十老孃,倒繃孩兒啦!”

他心念一動,回頭向郭松年沉聲喝道:“師弟,你且後退!”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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