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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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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雁] 龍吟玉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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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3:36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靈山無常

閃光魔劍郭松年依言退後。鬼心老道長劍一領,覷準冰月刷刷兩劍,蹈隙而攻!

冰月哪懂得什麼叫做見招拆招,緊守門戶?見人家劍光漫天灑來,她只是把兩手八招劍法,胡亂齊使,舞得個風雨不透。

剎那之間,她好似處身在雷電夾擊之中,眼花繚亂,壓力奇重!

“鏘!”冰月只覺左臂被震得一陣劇痛,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呼地脫手飛起。小身體不由自主,踉踉蹌蹌倒退了七八步,一個立腳不住,砰的跌坐地上。鬼心老道大出意外,心中又是一怔,這娃兒適才的功力,哪兒去了?

冰月坐倒地上,右手撫著左臂,小眼中滿含著淚水,哪裡還忍得住?她哇地哭了出來!飛花劍郭琴南,方才因偷襲冰月,右臂被震脫了臼,後來又被她削斷長劍,心頭仇怒到了極點,但自己武功,比人家差太遠,而且手上又沒有兵器,不敢冒失。這時忽見一柄銀光閃閃的短劍,突然破空飛來,趕緊伸手抄住。哈!

那小丫頭居然躍坐地上,爬不起來了,這機會豈肯錯過?雙足一點,嗖!縱身躍起,猛地撲了過去。手中短劍,往下便刺!在一旁觀戰的柯老頭,正看得心中奇怪,這小姑娘怎麼前後判若兩人,難道是她有意誘敵?咦!她左手短劍被震飛啦!這分明不是誘敵。啊約!跌坐在地上哭起來啦!不好,這小子膽敢乘人之危?

柯老頭雙腳一跺,霍地躍身迎去!

“砰!”柯老頭人還未到,飛花劍郭琴南卻悶哼一聲,一個身體,已像皮球般丟起,直摔出四五丈外。事出意外,柯老頭趕緊一個千斤墜停下身形,定睛一瞧。咦!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三個少年書生。中間一個,正是自己落店時所遇到的俊逸少年,這時手中正握一柄小女孩被震飛出去,給飛花劍拾了來刺小女孩的短劍,面含微笑,向自己打著招呼:“冰月,你說!誰個吃了豹子膽,敢欺侮你?看慕容叔叔不揪下他腦袋來才怪!”

那閃光魔劍郭松年方見郭琴南抄住短劍,閃出身去,他因自己是成名的人,不好去偷襲一個小輩,正好讓自己兒子出手,除去小女孩,哪知眨眼之間,場中多了三個人來,看都沒看清,郭琴南已被來人震飛出去。不由心中大驚,急忙雙腳一點,跟蹤飛起,在半空中一把撈住在郭琴南身體。哪知來人這一撞之勢,極為強猛,他一時也收勢不住,跟著直衝出一丈多遠,才算用千斤墜硬定下身形,飄落地上。放下郭琴南身體。仔細一瞧,人已昏死過去。看情形,好像是被玄門罡氣之類的內家真力所震傷,心中既驚又怒,忙掏出本門特製傷藥,納入郭琴南口中。一面運起內功,替他推宮過穴,點拍了幾處大穴,人才悠悠醒轉。郭松年回頭吩咐喪鬼童明:“好生守著師兄,不準離開。”

自己匆地的直起身來,嗆地拔出長劍,叫道:“哪個不知死活的小狗,竟敢用內家重手法傷人,還不過來領死!”

他是因寶貝兒子受了重傷,恨不得一下就把人家劈死,是以口不擇言!

慕容瑤婷早已看到一個瘦小老頭,滿臉忿怒的仗劍趕來,聲勢洶洶。她那會把他放在心上,冷哼一聲,不悄地道:“誰叫他偷襲我侄女?負這點傷,還是手下留情,你要怎的?”

震飛飛花劍郭琴南的,原是皇甫明煜,但她卻兇霸霸地硬攬在頭上。閃光魔劍郭琴南,成名多年,怎咽得這口氣來?獰笑一聲:“那你就拿命來!”

霍地起身發劍,一招“滿天雲霧”,銀光亂閃,疾嚮慕容瑤婷當頭灑下!

“老賊少賣狂。”慕容瑤婷身形都不動一動,右手揮處。紫簫振起朵朵瓊花,迎著劍影托出。繼腰一展,白衣翩翩,瑩光繚繞,勢如風雷!

郭松年方才和柯老頭對招之時,因人家天目山的“霹靂雷劍”馳譽宇內,兩人一上場,就比較了內力,才致落敗,這時他“閃光劍法”源源施出,寒鋒所指,盡是敵人必救之處。神奇詭異,頗出常規。但見劍氣沖霄,劍勢如山,凌厲已極!轉瞬之間,雙方已對拆了三十餘招。慕容瑤婷眼看對方劍招綿綿,愈打愈穩,不由粉臉一紅,氣道:“老賊!看你還能捱得往幾招?”簫招突變,簫孔中忽然傳出悠揚清音!這是紫簫真人當年震懾武林的“催音紫簫”,邛崍派的人,哪會不識。簫聲才傳人閃光魔劍郭松年耳中,猛的大吃一驚,目注對面這位白衣少年,正想發問。催音紫簫招式,一經發動,威力何等強大,哪還容你遲疑?

閃光魔劍郭松年只覺四外壓力奇重,自己長劍,竟然分毫移動不得。這才知道人家功力,非同尋常!他想抽劍後退,已是遲了,手上突然猛力一震。“嗆!”一柄精鋼百鍊的長劍,齊中折斷。

郭松年驚駭之餘,不愧老手,身軀迅疾後仰,半截斷劍,在地上一點,嗖的向後竄出!

“住手!”一個洪鐘般聲音響處,山羊鬍子的鬼心老道,手執拂塵,飄然而出!

慕容瑤婷琥珀玉簫一橫,大聲問道:“你是不是也想來試試?”

鬼心老道打了個稽首,說道:“善哉!善哉!小施主何必盛氣相向?貧道邛崍派鬼心老道,因小施主手上琥珀玉簫,似非凡物,貧道想賜借一觀,不知肯允嗎?”

慕容瑤婷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見鬼心老道言詞委婉,已是不好意思發作。再一聽說這老道士是邛崍派,自己恩師自稱邛崍派紫簫真人,不知和邛崍派有何源淵?平日老人家可沒提起過。這時鬼心道人無緣無故的要借自己玉簫觀看,難道真和師門有關連不成?她藝高膽大,想到這裡,毫不遲疑,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把琥珀玉簫送了過去,口中說道:“道長難道認識這支琥珀玉簫嗎?要看就請看罷!”

鬼心道人雙手接過玉簫,端詳了一會。回頭瞧著郭松年微微點頭,然後將簫還給了慕容瑤婷。神色莊嚴的道:“無量壽佛,貧道想不到這支琥珀玉簫,居然重出江湖!小施主高姓大名,怎麼稱呼?既然持有此簫,可知還有一對摘星寶匕的下落嗎?”

慕容瑤婷心中一動,笑道:“我叫慕容瑤婷,這支琥珀玉簫乃恩師所授。不錯!還有一對摘星寶匕,道長無端動問,不知有何見教?”

鬼心道人聞言臉露喜悅,說道:“如此說來,小施主也並非外人,不知尊師何人,能否見告?”

慕容瑤婷見他眼神閃爍,面露詭笑。不由心中漸生疑惑,傲然笑道:“恩師已多年不履塵寰,恕我無可奉告,道長既知此簫來歷,又何必多問?摘星寶匕在我身邊,道長有什麼指教,不妨明言!”

鬼心道人又打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小施主果然快人快語,貧道就冒昧啟齒了。說到摘星寶匕乃是我邛崍派歷代相傳的信物,關係甚大,只因失落多年,無處找尋。小施主算來和本門有極深淵源,琥珀玉簫,既為小施主防身兵刃,自無話說。這對匕首施主留著無用,不如賜交貧道,帶回山去,面呈掌門師兄,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慕容瑤婷見他一廂情願,心中頗覺好笑,不由柳眉一挑輕輕哼了聲,道:“道長倒說得輕鬆!琥珀玉簫和摘星寶匕,均是恩師所賜,我慕容瑤婷自當善為珍藏!慢說我們萍水相逢,真假不明,即使道長所說是實,我也很難遵辦呀!”

鬼心道人聞言臉色一沉,陰森森地笑道:“恕貧道再曉舌一句,邛崍派下,既知‘摘星寶匕’重現江湖,如不收回,是決不會停止的。小施主不聽善言相勸,難道要和邛崍一派為敵嗎?”慕容瑤婷冷笑一聲,不耐煩地道:“我不知什麼邛崍派,你多言無益,有能耐就先讓我瞧瞧好啦!”

鬼心道人不待她說完,陡的目露兇光喝道:“小施主敢小覷我邛崍派?好!你應該接貧道一掌試試!”一語未畢,右掌忽的平胸推出。邛崍派素以閃光劍法馳譽武林。他適才看到慕容瑤婷和師弟閃光魔劍郭松年對敵之時,所使簫招,已得“催音紫簫”

真傳。在劍術上自己雖然勝過師弟,但要對付催音紫簫尚無極大把握。若在內功掌力上,則自己以數十年修為為,和對方十九歲的少年較量,自然穩操勝券。是以暗連真氣,揚手就是“通天掌”!兩人距離即近,隨掌擊的無比潛力,早已像排山倒海般衝撞過來!

慕容瑤婷凝神蓄勁,方待硬接他一掌。她身邊的皇甫明煜早已瞧出這老道勁力凌厲,恐怕婷妹妹抵擋不住。衫袖一指,仙元罡氣,突然發出,擋在慕容瑤婷身前。兩股潛力,懸空一接!

鬼心道人立時覺出不對!只感自己擊的通天掌,有如碰到一堵無形氣牆之上。不但力道難以用實,而且虛空若浮,似欲反彈!不禁心頭大駭。怎麼!此人已深俱玄門最上乘的先天罡氣一類功夫。功力遠勝自己,他並沒施出反震之力,分明還是人家手下留情。眼前這三個少年書生,竟然一個比一個強,今天看來討不了好去。他慌忙退出兩步,打量了皇甫明煜幾眼,冷冷地道:“小施主身負玄門絕學,貧道十分敬服,不知是何派高手,如何稱呼?”

皇甫明煜朗朗笑道:“在下崑崙皇甫明煜,這兩位是義弟,道長如有見教,江湖道上,隨時均可找我兄弟!”

慕容瑤婷因為適才鬼心道人一掌劈來,被皇甫明煜一擋,自己沒有出手,豈不被老雜毛小覷了自己?

“哼!今天我一定要鬥鬥你。”

她犯了小性,粉臉繃得緊緊的,搶前一步,扭著頭道:“明煜哥哥,你且讓開,這位道長,既為摘星寶匕而來,如果不見真章,哪肯甘心?”接著又問鬼心道人道:“道長只要勝我手中玉簫,就算我小婷學藝不精,摘星寶匕便當雙奉上。”

鬼心道人獰笑道:“小施主既然劃下道來,貧道恭敬不如遵命,就討教你幾手催音紫簫罷!”身形向後退出一步,翻手肩年抽出長劍,左手劍訣一領,說了聲“請!”招演“天天劈地”帶著寒森森劍氣,像冷電般嚮慕容瑤婷刺出。慕容瑤婷知他功力深厚,哪敢怠慢,一上場立時使出“催音紫簫”的精奇絕學。這一場比鬥,和方才又是不同。但見長虹般劍光,矯若遊龍,快若閃電,奇詭變幻,凌厲已極!

琥珀玉簫這時已化成一片晶瑩透澈的霞光,映月生輝,瞬息萬變!

宮聲的渾厚凝重,商聲的輕快敏捷,角聲的圓長綿密,微揚長避短挫,羽聲的由高而下,凌空而擊。笛音隨著木、火、土、水,生生不息,循環連轉!

劍光簫影,倏分倏合,哪裡還看得清一招一式。一盞熱茶的時間,算來該是對拆了二三十招左右。突然一聲洪鐘似的吆喝,接著有一道兩三丈長的匹練,電光火石如山簫影中,沖霄直上,劍一斂,鬼心道人倏然墮地!原來他打到三十招左右,已被慕容瑤婷圈入“催音紫簫”之中,鬼心道人不愧為“邛崍五鬼”之一,沉著應變,臨危不亂。心頭一橫,拼著耗損真氣。運集畢生功力,手挽劍訣,足尖一點,使出“長虹經天”的救命絕招。身劍合一,從層裡簫影中突圍而出!

山羊鬍子的鬼心道人,這時臉色蒼白,微帶喘息。廢然插回長劍,嚮慕容瑤婷打了個稽首,道:“小施主紫簫絕學,貧道不自量力,徒取折辱,“摘星寶匕”有了下落,邛崍派自會有人向小施主索還,貧道暫且告辭!”

他不待慕容瑤婷回答,返身率著閃光魔劍郭松年三人,揚長而去。慕容瑤婷望站他們背影,重重地冷笑了一聲。冰月卻喜孜孜的跑了過來,叫道:“慕容叔叔,你的簫法真好,果然把山羊鬍子他們打跑了!”

慕容瑤婷問道:“冰月,你一個人怎地跑到這裡,和老雜毛打起來的?”

諸葛晶瑩卻瞪了冰月一眼道:“總共只會了幾招?膽子可真不小!”

冰月平日最怕諸葛叔叔,這時紅了小臉:“我……我……”她想說是老朋友叫她來的,但一時又怕又急,說不出來。“哈哈,今晚若非這位小姑娘適時趕到,力敵邛崍‘一鬼一劍’,老朽真是栽啦!三位老弟高姓大名,還未請教哩?”柯老頭這時向三人含笑抱拳,走近過來。“不敢,在下皇甫明煜,這兩個是我義弟。”

皇甫明煜抱拳還禮,說出自己姓名,一面又介紹了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兩人。柯老頭呵呵大笑,說道:“三位老弟,光風霽月,人間祥麟,真是幸會,老朽柯煥……”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卻聽慕容瑤婷搶著道:“哦!原來是無影神芒柯伯伯,名諱是一個煥字。”

無影神芒柯煥,乃是杭州江天鏢局的總鏢頭,在江南武林中和拿雲手慕容慶祥,同樣受人推崇。所以慕容瑤婷一聽柯老頭說出姓名,就跟著也報拿雲手名號來。無影神芒柯煥一聽,不由十分高興地說道:“慕容老弟,是崑崙四老中慕容大俠的令……”

崑崙四老的老四拿雲手慕容慶祥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江湖上誰都知道,怎會有這樣一位翩翩公子?這可把江湖的無影神芒弄得希裡糊塗起來,他炯炯的眼光,瞧著慕容瑤婷,接下的放竟說不上來。慕容瑤婷給柯老頭瞧得粉臉生霞,心中一急,忙道:“侄女給老伯請安!”

柯煥捋須大笑道:“賢侄女,這就是了……”他回首四顧,又道:“這時不是談話之所,好在我們同在一店,不如回去再說罷!”

在路上,冰月才把自己晚上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直聽得眾人又好笑又驚異。屈指武林,有誰能隔空貫注真力,讓一個小女孩力戰兩位成名人物,這份功力,豈不早巳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卻聽諸葛晶瑩笑道:“明煜哥哥,你說!這個自稱老人家的,是誰?”

皇甫明煜“哦”了一聲,笑著問道:“你說是太老前輩?”

諸葛晶瑩道:“喜歡像小孩般鬧著玩,不是他老人家,還有誰來?”

話才說完,驀聽自己耳朵旁有個又細又低的聲音說道:“你可別忘了,我是大媒呀!怎地背後編排起我老人家來了?嘻嘻!”這分明是太白酒仙的口吻!

“太白酒仙!”諸葛晶瑩突然叫了起來,一雙秀目,向四外打量。皇甫明煜驚奇的道:“晶妹,你在叫太白酒仙?”

諸葛晶瑩“唔”的應了一聲,道:“他老人家剛才還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在我耳朵旁說話呢!”此話了出,大家不禁都大感驚異。幾道銳利的目光,齊向四周細細察看。可是淡月星光,朦朧炯景,那有一絲人影?

柯煥笑道:“太老前輩的脾氣,遊戲風塵,要來就來,說走就走,這時恐怕已去遠了,我們還是回店罷!”

慕容瑤婷一眼瞥見道旁牆角上有墨炭畫著一隻右手,手掌中抓一條冉冉欲飛的浮雲,那正是拿雲手慕容慶樣的標記,不由心中大喜。“原來爸爸已經先來了!”韁繩一抖,叫道:“明煜哥哥快瞧!爸爸已經先來了呢!這是他的記號。”

皇甫明煜給婷妹妹一嚷,依著她手指瞧了瞧,脫口問道:“不知四師兄住在哪裡呢?”

慕容瑤婷“咭”的笑了一聲,道:“你仔細瞧瞧,那條雲頭朝那個方向去的?”皇甫明煜恍然大悟,不由笑道:“婷妹,你別放刁啦。快在前面帶路!”

慕容瑤婷嬌笑著策馬便走,果然每到轉彎之處,都有拿雲手的記號。穿了幾條橫街,尋到一個家招商客門口。四人才一下馬,便見店堂中迎出一位五十來歲的老掌櫃含笑問道:“客官可是從嶽州來的皇甫明煜?”

皇甫明煜心頭一愕,趕緊地抱拳道:“在下皇甫明煜,正是從嶽州來的,不知掌櫃如何得知?”

老掌櫃笑道:“前兩天有兩位老客官和一位青年,在小店住宿,臨行時,留了封信,說有急事須要先走。關照小老兒,說一兩天後,還有人從嶽州下來,就把信交給他。小老兒因看三位公子打扮,和老客官說的一樣,才敢動問。”

慕容瑤婷一聽爸爸已經先走,心中十分失望,嘟著嘴道:“他們為什麼不等我們?”

諸葛晶瑩低聲笑道:“我們且到房中再說!”

這時老掌櫃早已取出信來,雙手給了皇甫明煜。慕容瑤婷湊近身去一瞧,果然是爸爸筆跡,大家由店夥領人上房,皇甫明煜隨手掩上房門,拆開信封,抽出信箋一瞧,哪裡是什麼信件?

上面潦潦草草,筆走龍蛇般寫著一首似詩非詩,似歌非歌的東西,只見上面寫道:“速速速,去來兩落寞,天道金克木、台上現金粟,我視富貴浮雲,已感帝鄉不可託,先賢隱逸得往矣,行看深山伴海鶴。”

下面畫著拿雲手的一個記號。這張詩箋,直看得皇甫明煜更加糊塗,莫名其妙,到底四師兄葫蘆裡賣什麼藥?

“明煜哥哥,我爸爸說些什麼呀?”慕容瑤婷因明煜哥哥半天不作聲,回頭一瞧,他手上拿著信箋,在微微出神。不由地笑了一聲,伸手就搶了過去。仔細讀了一遍,恨恨地道:“爸就喜歡打啞謎,真氣人!我才不要看呢。”說著一把塞給了諸葛晶瑩。

皇甫明煜點頭笑道:“對!晶妹,你瞧瞧,四師兄這封信,打著個什麼啞謎?”

諸葛晶瑩接過信箋,看了兩遍,突然“咦”了一聲,道:“怎麼?他們不會齊我們,提前上天台山去啦!難道發生了什麼緊急事情不成?”

皇甫明煜忙道:“晶妹,你說什麼?四師兄他們先上天台山去了?”

諸葛晶瑩把信箋一揚,笑道:“你把每一句,寫成一行,頭上第一個字排在一起,不是“速去天台,我已先行”八個字嗎?這是恐怕信落入旁人之手,才寫成這樣的呀!”

慕容瑤婷聽說爸爸已經先上天台去了,忽地跳將起來道:“明煜哥哥,那我們快趕上去呀!”

她是個性急的人,最好說走就走!不幾日果然來到天台山。

眾人進了山,在土坳盡頭,在濛濛夜色中,果然發現了一座廟宇。

星月依稀,已可覷見這座廟宇,牆壁多半倒坍。但形勢還是十分高大莊嚴,當年一定是香火繁盛的古剎。大家逐漸走近,只見兩扇高大山門,也被風雨削蝕得殘破不全。越過一座石刻影壁,跨進山門,大殿前面,也是荒草悽迷,廡廊倒坍。連佛像都已斷頭缺臂,歪歪倒倒的無復寶相莊嚴!這是一座廢廟!四面陰森森。

黑沉沉,哪有半點燈光?

皇甫明煜心中奇怪,方才明明看到有一點光,從山雲中透出,那會眼花?上了大殿,再往後看,也是一片漆黑。當下更不遲疑,直往裡面走去!穿過兩進殿宇。才見左廊廂房內,從破窗上透出一點極為輕微昏沉沉的光焰。諸葛晶瑩瞧到這般情形,早已一閃身拉著皇甫明煜衣袖,悄聲的道:“明煜哥哥,這破廟透著古怪,莫要著了人家道兒!”

皇甫明煜微微點頭,囑咐渚葛晶瑩帶著冰月和柯煥在外面,作為後援。回頭嚮慕容瑤婷:“婷妹,你且隨我到裡邊瞧瞧去!”

慕容瑤婷見皇甫哥哥要自己和他同往,心頭一喜,輕輕地應了一聲,跟著就走。穿過偏殿進入左廊,這裡面以前敢情是僧房。斷椽殘壁,東一堆碎瓦,西一堆磚頭,高低不平,燈光是從中間一間透出來的。兩人腳尖輕點,輕飄飄掩近門口,裡面一點聲息也沒有,好像並無生人!

皇甫明煜藝高膽大,一手挽著婷妹妹纖手,從容往裡間走去,這間相房,頗為寬敞,四周黑洞洞的,一進門,就聞取一股黴腐氣,中人慾倒。正中間停放著兩具棺材!左邊一口是黑漆的,右邊一具,卻是白木棺材。棺材後面的地上,放著一盞油燈,燈焰如平豆,綠陰陰,昏沉沉的,平添了不少鬼氣!

一陣陣的山風,吹入窗欞,破紙窗發出悉悉卒卒的碎響!

棺材後燈焰,本來就是倏明倏暗,搖晃不停,這時那碧焰,吹得一會兒縮小,一會兒伸長,越顯格外陰森可怕,鬼影幢幢!

慕容瑤婷雖是天不怕地不怕失,但身臨其境,女孩兒終究是女孩兒。不由得她不毛髮直豎,花容失色。緊依在明煜哥哥身旁,怯生生地壯不起膽來!

皇甫明煜何嘗經過這種場合,心中也未免忐忑不安。一手緊握著婷妹妹微微沁出汗來的纖掌,口中說道:“婷妹,這不過兩口棺材罷了,有什麼可怕?”

他“怕”字才說出口,驀聽棺材“嚓”響了一聲!

皇甫明煜陡然一驚,不自主地向後倒退了兩步。慕容瑤婷差點嚇得叫出聲來,拼命地抱著明煜哥哥!

“婷妹別怕!”皇甫明煜壯著膽子,仔細向兩口棺材看了看,可並沒有什麼異樣。正想退出身去,突然想起這座破廟,看來已是多年沒有人跡,那麼棺面前的油燈,為何還會點著呢?如果有人來經常加油,又怎會一個人影都不見?他心念一動,就拉著慕容瑤婷,繞過棺材,向上首走去。果然燈盞裡的燈油,還是滿滿的,顯見有人新添過油。難道是天台山的人,故意把自己引來?

只有兩口棺材,又有什麼好故弄玄虛的?也許是山上獵戶,經常來給他去世父母的材頭燈裡添油,這也是人之常情。他想到這裡,不禁暗笑自己太以疑神疑鬼了。轉身一瞧,上首一張供桌上,還放著一副燭台和兩個神位。眼簾所觸,“咦!”那木主竟也分著一黑一白!黑的一塊,是黑底白字,白的一塊,是白底黑字。

那有死了要棺材木主,都分出黑白宋的?而且看上去寫著的字,也不像是亡人姓名。心中一陣好奇,仔細一瞧,兩塊木主,同樣寫著六個大字:“靈山無常鬼在此。”

這樣奇怪的木主,真是第一次看到!敢情棺材中人就叫“靈山無常”?本來人死了就變成屍,兩個死人,叫做無常,一點也不錯!靈山?他們是靈山人氏?皇甫明煜握著婷妹妹纖手,邊想邊走,剛跨了兩步。突然身後一陣“格格”“嚓”!暴響過後,接著“吱”“吱”兩聲尖叫。陰風慘慘,直聽得人毛髮直豎!變生俄頃,皇甫明煜霍地回身,只見兩中棺木上,棺蓋業已掀開,落在一旁。棺中兩具死屍,也早已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四隻綠慘慘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光發。任你皇甫明煜藝高膽大,不信鬼神,可是身歷其境,親眼目睹這種驚心動魄的怪事,也不由你不倒抽一口涼氣,向後連退了兩步。回身護在婷妹妹身前,靜以觀變。

“吱!”“吱!”又是兩聲鬼叫,兩個殭屍飛似的蹦出棺材。身法之快,連皇甫明煜也沒看得清楚。一個臉色黝黑,穿著一身黑衣,頸上掛著一串黑色冥鏹。一個是一張灰白的死人臉,渾身白衣,頸上掛著一串銀色冥鏹。站在那裡,紋風不動。“這就是靈山無常鬼?怎麼連殭屍也有外號?”

看他們看挺挺的似乎並不厲害,自然既然遇上,就得為民除害!

皇甫明煜膽氣一壯,勁貫右臂,正待劈去!這不過一瞬間之事,兩個殭屍,卻比他還快。口中又是“吱”的一聲尖叫,陰風驟起,身形如電,爪前身後,分向兩人撲來。十道尖風,業已襲到身前!

皇甫明煜哪會讓他們抓中?舌綻春雷,大喝聲中,右掌一揮,同時向前拂出!這下!他用上了四五成力道,以他平日對敵的經驗,認為至少也得把他們震飛出去!那知竟然大出意外,“蹦!”“蹦!”兩個殭屍只被震退了兩三步。僵直的上身,向後晃了幾晃,就已站住,胸前掛著的兩串冥鏹,卻被震得“鏘”“鏘”作聲!

皇甫明煜一掌出手,雖然擋住了二十道尖細指風,但似乎還覺得有一絲陰寒之氣,依然襲上人身,使人有冷顫顫的感覺,不由心中驀地一驚,以碧落宮三仙喬柏巖那樣高的功力,用三昧神功,尚且不能透過自己的仙元罡氣。這兩個殭屍爪上發出來的陰風,竟有如此厲害?他上一次吃過長眉和尚的虧,這會可不敢怠慢了。心念一動,“嗆”地抽出龍吟寶劍來!一道青紫光華,照得滿室發紫!

慕容瑤婷一見明煜哥哥長劍出匣,她哪肯示弱,琥珀玉簫跟著也划起一圈瑩光。嬌聲喝道:“明煜哥哥,我們一起上!”

一黑一白的靈山無常鬼,被皇甫明煜一掌震退了兩三步,似乎也吃了一驚。四雙慘綠髮光的眼睛,居然對望了一眼,烏爪般手指,同時向胸前一掄。鏘!鏘!兩串冥鏹,立時掙得筆直。

“嘶”的一聲,身如旋風,倏然躍進,一左,一右,向兩人掃到!

殭屍竟然把冥鏹當兵器使?真是怪事!

皇甫明煜右手輕揮,使了一招雲靈劍法的“閉戶誦經”龍吟寶劍對準黑無常的黑色的冥鏹,橫刺過去。要知這一招“閉戶誦經”,是既封亦攻的招術,他是存心要試試到底這殭屍是人是鬼?

黑無常可是身僵心不僵,他似乎識得皇甫明煜手上的劍,是把神物利器。不待對方削出,右腕一沉,冥鏹像軟鞭似的突然轉變,反擊皇甫明煜右腕。緊接著輕輕一抖,冥鏹鞭頭,突然又轉向內側,逕叩皇甫明煜心窩。這沉腕反擊,輕抖叩胸,粗看似乎是亂揮一通。但虛實互用,腕力內勁,無不使得絲絲人扣,恰到好處,出手敏捷,招式怪異,也到了極點!他們哪裡是什麼殭屍?

分明是人故意假扮,來人武功之高,端也小覷不得!

皇甫明煜心頭明白,不由一聲長笑,喝道:“天台妖孽,今晚看你們能逃出手去!”

刷!刷!刷!雲靈劍法源源出手。剎那之間,紫光盡舞,青芒耀寒,直向黑無常身上綿綿攻去!黑無常可當真厲害,別看他身體僵直,一蹦一跳,動作如風,靈活無比。手上冥鏹,使得“鏘鏘”作聲,勁幾呼呼!你別以為那冥鏹是紙糊的,聽聲音,不是緬鐵,也是精鋼!

慕容瑤婷和黑無常,得非常激烈。叮叮!鏘鏘!兵刃相接之聲,和紫簫的急銳嘯聲,冥的呼呼勁風,合奏成戰鬥的交響曲。

四個人在這一間並不十分寬敞的相房中,相互拼鬥,愈打猛!如豆燈焰,被勁幾掃得搖搖欲墜,形同鬼火,灰沉沉的牆上,幢幢人影,進退如流!只不過片刻工夫,已經鬥了二三十招。黑無常卻被皇甫明煜罩在一片青紫光芒的凌厲劍影之中!

“果然是賊子!”嬌叱聲中,火光一亮,諸葛晶瑩嬌軀閃將進來,仗劍而上。“嗒!”黑無常一個不留神,手上一串冥鏹,被皇甫明煜的龍吟寶劍削斷了半截,“當”的一聲,墜落地上。“吱!”緊急、尖銳,鬼叫之聲才起,鬼影一閃,黑白無常同時突圍而出,越過棺材。真像電光火石,快速已極!

黑無常銅鈴似的眼睛,綠光暴漲,想是十分憤怒屍鬼爪一探。向身邊掏出一根三寸長來長黑黝黝的圓筒。對準著皇甫明煜,噗噗怪笑,聲若鬼叫!皇甫明煜識不透黑無常又在耍什麼花樣,正要躍身追去。驀聽頭頂上突如其來的一聲“哈哈!”酒香滿室!緊接著一聲淒厲無比的叫聲,破屋飛出,搖長空,瞬息遠去!

這真是眨眼之間的事,以皇甫明煜的,也只見一條灰影,向無白無常身前一撲。靈山無常同時發出民,破屋而遁。“太老前輩!”皇甫明煜心中一動,趕緊叫了一聲,哪裡還有人影?

“噫!諸葛叔叔這是什麼?”冰月突然驚叫起來!

大家回頭一瞧,只見冰月小臉上,滿是驚異,手中正握著一根三寸來長黑黝黝的圓筒。“這不是方才黑無常手上的東西,你從哪裡拾來?”

諸葛晶瑩心中一驚,不要上了兩個無常鬼的當?

口中問著,早已伸手接了過來,但覺人手沉甸甸的,敢情是精鋼鑄成?冰月給諸葛晶瑩一問,十分迷惘地道:“方才我站在門口好像有人擠了我一下,說:‘給你!’這東西就塞在我手上。”

她眨著小眼睛,好像在記憶什麼,突然又道:“對了!這聲音,好像是老朋友!就是他!我聽得出來。”

諸葛晶瑩往手上一瞧,這個三寸來長的鐵筒,頂端有無數比針尖還細的細孔,筒邊上,卻凸出著一大一小兩顆珠狀的東西,想來許是什麼厲害暗器。諸葛晶瑩道:“這是‘迷魂陰針’當年鱗麒玉魔宋清的獨門暗器!”

她又道:“當年麟麒玉魔宋清為了創立靈幽派,不知怎的被峨嵋靈惠子用玄門罡氣把他震傷。宋老迴轉靈幽山,誓報此仇,花了十多年心血,採靈幽山絕壁中的一種寒鐵,煉成二筒暗器,叫做‘靈幽寒針’,據說這種針長不尋寸,細如牛毛,筒上裝有一個活閂,和兩個機扭,用時先把活閂打開,在上機扭上一按,就射出一針,按著不動,針就會一支接一支,連續飛出,指揮如意。如果在大的那顆機扭上一按一次就能射出七十二針,你只要和敵人相隔一丈五尺左右,對準他胸口,這七十二支飛針,就會左右上,自動打上人身七十二處穴道。敵人身材高大的後退一步,身材瘦小的上前半步,無不命中,製造之精,計算之準,真可說是匠心獨運!中上人身,不但真氣立破,而且靈幽寒鐵的陰寒之氣,遇血即凝,立時使人寒粟而死。”

皇甫明煜聽得心頭一凜,連忙問道:“哦,原來‘迷魂陰針’是專破罡氣設計的!”

諸葛笑了笑道:“宋老當時自然專為破玄門罡氣一類功夫而設汁,但玄門罡氣,是道家無上功夫,豈是他‘迷魂陰針’所能破得?所以第二次依然敗在峨嵋派的靈惠子手上。他一怒之下,就把這針傳給了兩個徒弟靈山無常,自己揚言如果破不了玄門罡氣,決不再下靈山。可是這‘迷魂陰針’,雖然破不了玄門罡氣,卻變成了各大門派其他氣功的專門剋星。除了各大門派有數的幾位長老,江湖上有誰會罡氣這門功夫?能夠內功精深,已是第一等人物了。所以‘迷魂陰針’在江湖上一出現,就變成了閻王帖、勾魂令。大家因為它是宋老的獨門暗器,所以就叫它‘迷魂陰針’靈山無常一則仗著‘迷魂陰針’,二則有一套獨特地的無常功,行走江湖,無人能敵,提起這兩個魔頭,誰不聞名喪膽?可是他們從不和那一門那一派有過交道,這會兒不知如何也會被天台山勾結而來,那倒真是不可輕敵!”皇甫明煜臉色一正,對冰月說道:“這‘迷魂陰針’既是太老前輩賜給你的,你就好好收下,不過此種暗器,太以歹毒,非遇窮兇極惡之人,十分危難之時,不準隨便使用!”說畢,將“迷魂陰針”遞了過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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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4: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玉香迷境

冰月一路把玩著“迷魂陰針”,不覺腳步放慢,待她抬起頭時,自己已是形單影孤,與眾人走散了。冰月小手背不停地抹著汗珠,心中又焦急,又緊張!

“皇甫叔叔!”“皇甫叔叔!”

她叫了兩聲,空山寂寂,這叫聲傳播得老遠,可是沒有皇甫叔叔的回答,“皇甫叔叔到哪裡去了呢?”

冰月急得真要哭出來了,拉長脖子,又高叫了一聲:“皇甫……叔……叔!”

“吱!吱!”來路上響起兩聲尖銳的鬼叫,劃破長空,由遠而近!不好!黑無常聞聲趕來,這怎麼辦?冰月心頭猛跳,小睛睛骨碌碌一瞧,山岩邊上,突出著幾塊大石,她連忙竄了過去,剛把身軀伏下。“吱!”一陣旋風,大石前面,多出兩個直挺挺的鬼影子來,一白一黑,站在當地,一動不動。四隻綠慘慘表沉沉的眼睛,向四面不停地搜索!這兩個無常鬼來得好快!冰月著呼吸,不敢多瞧,趕緊伏下頭去!她這輕微的一動,怎瞞得過這兩魔崽子?黑無常兩道碧綠的眼光,突然向冰月藏身之處,像電炬般照來。口中一陣噗噗陰笑,說道:“小娃兒,別躲躲藏藏,放大膽子出來,我有話問你。”

他儘量放低聲音,裝出溫和的樣子。但這鬼聲音,越是裝得溫和,越是刺耳!冰月打了個寒噤,自己隱藏已經被人家瞧破啦,躲也沒用。

唔!這兩個無常鬼,不是為了要奪回“迷魂陰針”來的嗎?這可不能讓他們瞧到。冰月想到這裡,突然浮現皇甫叔叔說過的話來:“真要碰上他們,你這簡針還保得住嗎?”

她趕緊把“迷魂陰針”筒,揣入懷中,一直身,站起起來,說道:“哼!我才不怕呢!你們要說什麼?”

小眼睛和他們正面相對,這兩個無常鬼,似笑非笑,咧著白的獠牙,簡直不像人樣!她口中說著不怕,渾身卻也毛髮直豎,機伶伶地打著寒戰。

“小娃兒,你把‘迷魂陰針’拿出來,我們決不難為你。”

無常鬼果然說出目的來。冰月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聞言很快地答道:“你們說的是牛毛針那在我叔叔身邊呀!”

白無常灰慘慘的臉上,冷笑一聲道:“瞧不出鬼丫頭,你還會撒謊,昨晚我明明看你拿在手裡,要命,就快還給我!”

他兩隻灰白色鳥爪般手指,已漸漸伸出!

冰月右手倏地拔出短劍,說道:“你們兩個大人要欺侮我?哼!要打就打,我可不怕,那牛毛針,昨晚我是拿著玩的呀!後來叔叔收起來啦!誰還騙你不成?”

靈山無常自視甚高,豈屑和一個小孩動手?何況冰月又說得極像。細細一想,不錯?靈山一寶的“迷魂陰針”,江湖上誰不知道?哪會交給一個小孩子。白無常伸去的雙爪,又慢慢地收了回去。他們居然相信了?冰月暗暗得意,緊張的神情,也鬆了不少。黑無常望著冰月,陰陰一笑,細聲說道:“小娃兒家,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哪是我們對手?我說過不難為你,就不難為你,‘迷魂陰針’究竟在何人手上?你說出來就沒你的事。”

冰月心想諸葛叔叔和慕容叔叔被關在通天觀,我說出來,豈不是多引過去兩個強敵,還是說皇甫叔叔好。她眼珠一轉,脫口道:“在我皇甫叔叔身邊,你要,就自己問他去拿好啦!”

“嘿嘿!鬼丫頭,你果然撒謊,姓皇甫的小子,早被困在‘玉香迷境’中了,另外兩個小子,也關入通天觀石牢。只有你漏網出來,通天觀幾個小道士,都死在‘迷魂陰針’下,不是你這鬼丫頭又能誰來?”白無常聲若厲梟,又待抓來。冰月這一驚,真的非伺小可!什麼?皇甫叔叔被困在什麼幻境?哼!我才不相信呢,皇甫叔叔這大的本領,誰困得住他?但找不到皇甫叔叔,這是事實,被困在什麼幻境,怎會不見?這可怎麼辦,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關在道士那裡,誰去救呢?在這剎那之間,冰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她心中一轉,那什麼幻境,不知在那裡?自己不如先找到通天觀去。憑著“迷魂陰針”把道士殺光了,不是就可以救出諸葛叔叔慕容叔叔來了嗎?然後再到什麼幻境去!她越想越對,可是面前這兩個無常鬼,又如何打發呢?管他,用“迷魂陰針”試試!對面的白無常,引爪待發,看到冰月低頭不語,他到底是成名的人,不好意思偷襲一個小女孩,反正她也逃不出去,所以欲發不發!黑無常依然裝出溫和的鬼聲,低沉沉地說道:“小娃兒,你乖乖地拿出‘迷魂陰針’來,我們決不難為你,還帶你下山去,沒人敢欺侮你……”

冰月突然抬起頭來,驚異的“啊”了一聲,叫道:“皇甫叔叔你來啦,這兩個無常鬼欺侮我呢!”

靈山無常吃過皇甫明煜的苦頭,知道此人功力,遠勝自己兩人。“玉香迷境”,也許是困不住他,聞言同時轉過身去,他們是防姓皇甫的小子突施襲擊!四道綠陰陰的眼睛,全神貫注,暗作戒備。冰月就在他們轉身之際,刷地躍身一閃,沒命地向山岩邊跑去。小的慌慌張張從懷中摸出“迷魂陰針”來,手指緊扣在一顆大的機扭上。“鬼丫頭,你往哪裡逃?”身後“吱”“吱”急叫,像風一般追來。冰月哪有他們跑得快,心中又驚又急,腳下一個不留神,差點被山石絆倒。

正好前面有幾極大石魏,不由連跳帶帶奔,趁機一閃身躲在石頭後面,口中大聲叫道:“無常鬼,你們再過來,我放‘迷魂陰針’啦!”

這一叫,果然靈效無比,“吱!”旋風般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剛迫近石筍,就倏然止步。“嘿!鬼丫頭,迷魂陰針乃是我靈幽派獨特暗器,豈能傷得了我們?你快拿出來,還可饒你不死!”

黑無常噗噗怪笑,厲聲喝道,兩道眼神,綠光暴漲!“喏!這就是‘迷魂陰針’?你們過來,我真的放了。”

石頭後面,冰月露出半點小臉,半隻小手,手上揚著三寸來長,黑黝黝的鐵筒,對準靈山無常。她不敢亂放,怕真的傷不了他們。靈山無常瞧到“迷魂陰針”果然在冰月手上,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針在這娃兒手上,不難奪回,驚的是她真個一按機扭,放出針來,自己也無法躲開。“吱!”一聲鬼叫,兩人斜退了七八尺。冰月瞧到他們色厲內荏,分明也懼怕自己手上暗器,不由精神一振。哪知靈山無常,才一退出,接著又是“吱”的一聲,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倏然分開,瞧樣子,他們敢情要從石頭後面包抄過來?一筒針,哪能對付兩人?心中一急,又喊道:“你們誰動一動,我就先打誰!”

靈山無常,投鼠忌器,當真又停住身形,他們對歹毒的“迷魂陰針”,當然深知厲害,是以略現遲疑!冰月一瞧機不可失,趕緊握著針筒,步步後退。她身剛一動,黑白無常也發覺啦,跟著上了兩步。不過不敢過份逼近,仍舊保持著三丈來遠,“迷魂陰針”的射程以外。四道綠陰陰的鬼眼,綠得快要噴出火來,夠怕人的鬼臉,更顯得獰惡無比!石筍後面,已經是巖壁了,退無可退,只要自己稍一失神,難保不傷在他們赤屍鬼爪之下!黑白無常幾次想猝起發難,終因心存顧忌,只怒得連聲厲叫,真像惡鬼!

冰月心戰膽怯,握著針筒的小手,不停地顫抖,身子緊挨著巖壁,不敢稍動。這樣對耗了一陣,兩鬼似乎顯得不耐。“吱”“吱”兩聲鬼叫,打起暗號,作勢待撲!冰月心頭一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左邊疾去!“咦!”身後空蕩蕩的原來是個巖洞,她這時無暇考慮,趕緊往洞中挨去!說也真巧,這個巖洞,就正好夠冰月小身體緊挨著躲進去了。這下她可不怕兩鬼突起發難了,只要緊守住洞口,誰也不敢過來。“哼!無常鬼你們只要敢上來,就叫你們嚐嚐‘迷魂陰針’的味道,反正你們人也害得多啦!”

冰月心神大定,又叫了起來!黑白無常真是對她無可奈何,遠遠地站在洞口,既不敢逼近,又不甘放棄。黑無常綠眼睛一轉,直挺挺的上身,猛然俯了下去,唔!他要扔石頭啦!冰月是個鬼精靈,她心中一動,身子一步步往往洞中退去。石洞果然並不是直通的,她退了幾步,就有著兩三個小彎,估計石塊打不到了,就停下身來。眼睛還緊望著前面,連眨都不敢眨一下。洞前兩鬼的幢幢鬼影,逗留不去,他們不知冰月躲在那裡,依然不敢過份逼近。“砰!”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被黑無常摔了,碰到巖壁上,石屑紛飛,火花四濺!“砰!“砰!”石塊接二連三地打進來。冰月躲在石壁後面,也被震得心中狂跳,這無常鬼屍力道真猛!”石洞中黑黝黝的看不到東西,只是覺得十分潮溼,還有股黴味!不!還有點腥羶,冰月可無暇及。打來的石塊,震得洞裡面迴音隆隆直響,頭頂上砂石。也像毛毛細雨般掉落下來。冰月心中有著說出的焦急,她既耽心諸葛叔叔慕容叔叔被關在道土廟石牢的安危,又想到皇甫叔叔如果真的也被困在什麼幻境裡,自己怎麼辦呢?石塊停下來了,天也逐漸現出魚肚白來,兩個無常鬼依然守在石洞外邊。“鬼丫頭,再不出來,捉住了就活生生地撕你幾片。”

兩鬼暴跳如雷,厲聲叫罵。冰月嘴上豈肯認輸?也大聲說道:“哼!無常鬼,別兇!你們石塊打不到我,我不怕!”

“砰”!一大塊石塊,對準冰月發音之處,激射而來。冰月趕緊低下頭去,險些就被四濺的石屑掃中“砰!”,第二塊又朝自己隱身之處打來,唔!自己方才一出聲,就無常鬼聽準了地方。她一邊想,一邊又向後移動。不對!這洞裡面一股腥羶味兒,十分刺鼻。冰月一手捏著鼻子,差點要嘔出來!

趁著洞外透進來的微光,往裡一瞧,雖知這一瞧,真個要把冰月嚇昏過去。原來離自己還不到一尺的黑暗之處,盤著一大堆東西,上面兩隻閃閃發光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瞧著自己,一陣陣腥穢之氣,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蛇!一條大蛇!

冰月驚怖得冒出一身冷汗,小身趕緊往外面退出兩步!緊挨著石壁,目不轉睛地望著這條大龐然長蟲。那大蛇卻也畏畏縮縮地避著自己,蠕蠕而動,好像被人驚擾了它,十分不安,三角眼帶著厭惡的神色,躲躲閃閃,蜿蜿地向石壁邊游去。原來蛇也怕人的?冰月哪知道她服過青黛花,百毒不侵,這條大蛇如何受得了!

冰月一步步地向裡洞退來,它只覺剋制自己的東西,一步一步接近,自然十分不安。等冰月向側面一讓,它就沒命地向洞外游去!冰月捏著鼻頭,抿著小嘴,眼看大蛇離自己遠遠地向洞外游去。不由鬆了口氣,心中又暗暗高興起來,低聲說道:“啊!蛇呀,你幫我一個忙好不?游出去咬那無常鬼兩口!”

再說皇甫明煜懷著好奇之心,走入“玉香迷境”石洞之中,發現甬道盡頭,石壁上嵌著一面落地大銅鏡,左右兩邊,斜側相對,又是兩面青銅大鏡。仔細打量,在側立銅鏡邊上,露出三五尺寬的門戶。皇甫明煜心中狐疑,暗忖:“這‘玉香迷境’定有蹊蹺,我皇甫明煜既然來了,倒要見識見識!”

他邊想邊走,側身向鏡後跨去!哪知腳才跨入,眼前似乎是一間極其深遠的大廳,裡面人影幢幢,又極靜寂!皇甫明煜十分審慎地暗中戒備,前後左右,打量了一陣,原來這間石室,縱橫不擴一丈。不過四面八方石壁之上,全是一面面青銅大鏡,乍看之下,鏡中有鏡,室中有室,就好像十分深了,不少晃動的人影,全是自己。他知道這是自己眼睛起了幻覺,當下立即閉了閉眼,再細細地察看了一遍。才發現每面青銅大境,都是側立如壁,遙遙相對,鏡後面都有三尺來寬的走道,似乎門門相通。皇甫明煜看罷這種情形,心中忽有所悟,暗想:“是了!這‘玉香迷鏡’前面,擺著一座石陣,暗含八卦奇門之術,這中間又有這許多銅鏡,門戶重重,分明也按著三才,五行,八卦,九宮等陣法而設,想來身人陣中,當覺天地變色,路徑斷絕,門似生而實死,路似通而實塞!”

“哼!這種陣法,豈能困得了我?”他傲然一笑,又到身鏡後轉去。果然!又是一個一丈見方的鏡室,大小形式,和前面一間,完全一樣,奇怪,這裡面似乎別無埋伏,按放許多銅鏡,究竟有些什麼作用?門戶雖多,看來並不出奇,皇甫明煜又繼續前進,他為了不致迷途起見,就每逢右邊第一面側立銅鏡轉彎。一連走了四五間,大上形式,間間如此,空蕩蕩的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不由心中漸感不耐,這樣下去,走到何時為止?婷妹妹晶妹妹諒早已上崖來了,她們找不見自己,也許還在崖邊等候,自己不如先退出去,和她們同來探查。心念一轉,就依著方才來路,這時出去,就該從左首第一面銅鏡走出。一連穿過四五間鏡室,估計應該回到出口的甬道上了。怎麼?還沒到?皇甫明煜自恃藝高,定力堅強,決不會因幾重門戶,幾間鏡室,就會迷亂了方向。他冷笑一聲,邁開大步,又往前走去,一間問的鏡室,不知有多少?好像永遠走不遠似的,皇甫明煜走人心頭火起,暗想:“這‘玉香迷鏡’就專靠著銅鏡門戶迷亂人心,我只要把銅鏡震碎,‘玉香迷鏡’自然就破了。”想到這裡,右手猛的向前劈去!一陣勁風,撞上前面的青銅大鏡,“砰”的一聲巨響過後,大銅鏡依然屹立如故。自己這一掌,雖然只用了三四成力道,但已足以裂石開碑,可是擊上銅鏡,只不過鏡面凹了幾分。

這銅鏡竟有如此堅固,不由走近身去,再一細瞧.原來每一面銅鏡,都是生在石壁之上,這如何震得碎?看來除了循著門戶走出去之外,別無他法。自己對八卦奇門之學.也略有研究,不如先辨清方位再說。正在沉思之際,驀聽有一縷曼妙樂意,隱約傳來,飄飄忽忽,清晰入耳,似乎近在身邊,又好像起身地底。此聲從何處來?難道洞中有人在作樂?唔!要不是誘敵之計?樂聲隱約傳來,變為清晰入耳,從清晰人耳,又漸漸高揚,似乎從每面多銅鏡中播放出來!曼妙輕盈,恍若鈞天仙樂,靡靡動聽,十分悅耳,從清晰入耳,大有引人入勝之感。皇甫明煜一抬頭,瞥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立著八個面目較好窈窕少女,她們身上,僅披著一層粉紅色的輕綃,輕綃哪裡得住盪漾春光?羊脂白玉雕成的美麗動物,香肩斜削,隆乳聳聳,玉股映雪,圓臀凝脂,玲瓏凹凸,纖毫畢露!

她們正在巧笑倩兮,媚笑盈盈地望著自己!皇甫明煜心中一驚,猛然回過身去。她們好快的身法,竟自己旋身的剎那,居然也跟著轉過去,依舊站在自己身後,花枝輕顫!四面的落地銅鏡,同時反覆映照,觸目凝脂,自己好被圍困在肉屏風當中!哈!八個披紗少女,如影隨形,依然隱在自己身後,不!蓮步輕盈,嫋嫋婷婷地在自己身後散了開來?這到底是真是幻?疑念一生,右手倏地向後撩去!噫!空蕩蕩的哪裡有人?這真是奇蹟!一丈見方的斗室之中,明明只有自己一人,……

這八個盤絲洞裡活色生香的妖精側立相對,鏡鏡相照,大概只要某一地方有何動作,便能從鏡中轉轉反照,遙圍過來。他想到這裡,禁不住向鏡中多看了一眼。樂聲越來越輕盈了,八個披紗少女,隨著曼妙音樂,翩翩起舞。輕綃搖曳,纖腰款擺,光緻緻,滑膩膩,滴酥凝脂,春色無邊!左右前後,四面八方的銅鏡映照,倩影迷離,舞態娑娑,恍若百十名豔女,圍身亂轉。

這會兒進入了眾香之國,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一陣陣淡淡幽香,非蘭非麝,猶如從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帶著神秘氣息,往鼻孔中直鑽,沁人慾酢!鏡室中慢慢地籠上一層淡粉紅的空濛香霧,霏霏嫋嫋,似散雲煙!這是“玉香迷鏡”中特有的“消魂香霧”,普通人只要聞上一點,就會心神動搖,不克自制,繼則昏迷不醒,任人擺佈,就是你內功精深,也決難持久,端的厲害無比。但皇甫明煜服過青黛花,此類迷香如何能迷得倒他,不過只覺這香氣有些異樣罷了!樂聲變成無限溫柔旖旎,八名少女之中,不知如何又出一個身材略高,曲綠苗條,胸臀豐滿的少女來。看她笑靨含存,媚眼送情,雪藕似的粉臂斜橫,青蔥般纖指微翹。拈著半條輕綃,在八個少女之中,像穿花蛺蝶般款擺輕扭,乳波臀浪,媚態橫生!

樂聲輕重疾徐,緊扣著人的心絃,婆娑妙舞,也起伏相隨,越轉越快。為首少女,舞得興起,纖手輕揚,粉紅輕綃,倏然從香肩上滑落,隨著玉臂,左右飄忽。八名少女,也同時跟著把輕綃抽開,盤旋飛舞。九條曲線玲瓏的美麗胴體,立時裸呈眼底,妙相干般,嬌媚萬狀!鼻中聞到的,是消魂甜香,耳中聽到的是蝕骨柔音,一面面銅鏡上,天魔豔舞,正在如火如荼!你想不聞,不聽,不瞧,也由不得你。

皇甫明煜弱冠之年。血氣方剛,怎禁得起如此挑逗?只覺面紅耳赤,心跳加劇,一股熱流,漸漸由丹田升起!正當他目迷神馳,情思恍惚之際。驀覺身側一面落地銅鏡後頭,有一股森森寒氣,向自己襲來。他雖然一時為聲色所惑,但到底練的是玄門正宗心法,一有外來襲擊,立時警覺。本能地微一側身,讓開來勢,目光所及,果然從銅鏡後面,有一柄晶瑩長劍,向自己身後刺出。不由微微一轉,左手三個指頭,已捏住劍身往後輕輕一帶。隱身偷襲的人,不防皇甫明煜突然有此一手,手中還緊握劍柄,被他這一帶。不由驚得“啊”了一聲,一個踉蹌直向外頭跌出。皇甫明煜正想抓個天台山的人問問清楚,這機會那哪錯過?右手一搭,早已握住了那人左腕脈門。急切之間,但覺人握手腕,竟然圓潤滑膩,柔若無骨,這……這分明是個女子?面前窈窕人影,驚魂未定,身落人手,不由一聲嬌叱,皓腕用力猛翻,她想掙脫被人家緊緊抓住的左手,但動了兩動,哪能掙得動分毫?這下可把她羞急了,右手一抽,一柄鋒利長劍又向皇甫明煜當胸刺出。螓首微抬,滿含怒容的一雙鳳目,射到皇甫明煜身臉上。

這一驚,比方才還要厲害,她失聲驚叫,長劍連忙後撤!這不過是電光石火般的事,皇甫明煜左手中食兩指,再次把劍身夾住。目光和她對個正著,心頭驀地一愣,口中也“噫”了一聲。

她,嬌軀向後退出一步,凝目一瞧,這回可看清楚啦!面前劍眉星目,氣字軒昂的英俊青年,不是他?還會是誰?她一時不知是驚,是喜,是悲,是歡?嬌軀顫動,珠淚盈眶,長劍“當”的跌落在地上,口中喊道:“你……你……果然是皇甫明煜哥哥……”

“湘綺妹子,我……”皇甫明煜驚喜交集,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啊!”一個嬌軀驀地撲入他懷裡,全身不住顫抖,香肩抽動,嗚咽得說不出話來。她正是自己青梅竹馬的幼年伴侶,東方湘綺。自己父親和東方伯伯被害之後,她也同時失蹤了。這兩年來,自己投師學藝奔走江湖,對兩家的血海深仇和失蹤的湘綺妹子,始終耿耿於懷,無時或釋。兩年的時間,在人生過程中,本來不算太長。但兩人都是經過了一段艱險危險,在此時中,本來不算太長。但兩人都是經過了一段艱險危險,在此時此地重逢,就特別覺得恍如隔世了。他從小一直把她當親妹子看待,這一擁抱,驀地從心裡想起兩家血仇,不由得也淚如泉湧,沿著兩頰,簌簌地直流下來!

四面八方青銅大鏡中,幻出來的天魔豔舞,靡靡淫聲,還在不停的隨著韻律旋轉!兩個人卻抱頭流淚,渾忘一切。好像要把兩年來的悲歡離合,別緒離情,在默默無言之中,用淚水洗個乾淨。事隔了兩年,自已是不覺得長大的,但瞧到別人可就有了顯著的不同。眼前的湘綺妹子,就是個例子。她骨肉勻稱,亭亭玉立,這時依偎在自己懷中,柔若綿羊。豐滿而有彈性的嬌軀,緊貼著自己胸膛,就會使人有窒息的感覺,她還在一抽一噎,起伏不停!皇甫明煜從懷中掏出手帕,替她輕輕的抹著珠淚,一面含淚低聲說道:“湘綺妹子,你且稍止悲切,我們先離開這裡要緊!”

東方湘綺以一個千金小姐的身份,平日裡嬌生慣養,弱不勝衣,這兩年之中,被人家劫持著由南奔北,後來又被迫拜在妙玉妃子門下,在淫亂無忌的魔窟之中,葳蕤自守,心中愁苦,自不待言。她度日如年,先前還一直盼望父親來營救自己,後來時間稍久,她知道太陰教在江湖上的聲勢,要想父親來營救的希望,終於幻滅。後來她看到許多練武的青年,於是另一個意念,又在她心中產生,她幻想皇甫明煜學了一身驚人武藝,像古時候的少年俠士,偷偷地把自己救出去。但這不過只幻想罷了。皇甫哥哥是讀書人,哪會棄文練武?就是真的練了武,天台分壇高手如雲,要把自己救出去也難如登天。但一個人不能沒有幻想,幻想是憚憬著的遠景,也是一種自我的心理慰藉,它能夠鼓勵一個失望的人,勇敢的活下去。東方湘綺,明知這是渺渺茫茫的幻想而已,但她還時常這樣想著。今天她先前只知道被困在“玉香迷鏡”的敵人,是崑崙派的人,等到瞧清楚這敵人就是自己日夜懸心的皇甫哥哥,幻想變成了事實,她焉得不驚喜若狂?縱身投懷,盡情一哭!這時心情漸漸平復,再經皇甫哥哥一說,身在險境,如果給大師姐知道,自己兩人,焉有命在?自己即使豁了出去,皇甫明煜哥哥呢?她心頭猛一驚。同時發現自己還偎在他的懷中,不由更觸發了少女怕羞的心情,口中“嚶嚀”一聲,嬌軀立時脫出他懷抱。粉臉上泛起一陣羞赧,螓首微垂,低聲說道:“皇甫哥哥,這裡太險了,我還識得門戶,你快走吧!”

皇甫明煜聽得一愕,突然問道:“湘綺妹子,你不跟我一起走?”

東方湘綺感到一股熱流,透上心頭,不知是喜是悲?兩眼上,又慢慢地流下淚來低聲道:“皇甫哥哥,我已決定了,只要你能夠逃得出去,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師父還很疼我,大師也待我不錯,就是有什麼處罰,我也是甘心情願的。要是逃去呀,就叛了教,太陰教勢力極大,我不能連累你,皇甫哥哥,你還是讓我帶路,快走吧!不用替我提心!”皇甫明煜聽得非常激動,劍眉一軒,朗聲笑道:“區區天台分壇,還不在我皇甫明煜眼裡,湘綺妹子,別怕,儘管跟我出去就是!”

“不!不!皇甫哥哥你不知他們厲害!”東方湘綺焦急得又哭了出來。皇甫明煜這可沒了辦法,因為她深知天台分壇勢力難厚,怕連累自己,不肯跟著同走,一時裡那容易講得清楚。不急道:“湘綺妹子,愚兄正待踏遍天涯,尋訪你的下落,然後找仇家,手刃仇人,以慰我兩家先人在天之靈,難道你就老死在山上,不想報復伯父伯母的血海深仇嗎?”

東方湘綺全身一震,急急問道:“皇甫哥哥,你說什麼?我爸媽都故世了?”

皇甫明煜禁不住流下淚來,點頭道:“不錯,伯父就是被鬍子民沈森林兩個賊子殺害。”

“啊!”東方湘綺心頭“轟”的一聲,猛然向後倒去!皇甫明煜心中一急,趕快一把將她扶住,一手輕輕地在她胸口揉了幾下,口中叫著:“湘綺妹子,你醒一醒……”

眼前突然一黑,鏡中豔舞,耳邊淫樂,同時倏然消失,四面黑沉沉的一片,什麼都不見啦!

皇甫明煜目能夜視,自然並不現出慌張,一連拍了東方湘綺幾處大穴,她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可是張眼一瞧,不由大吃一驚,她不敢再哭,顫聲說道:“啊!她們已經發覺啦,這如何是好?唉!皇甫哥哥我們快走!”

“哼!你們還想走?東方湘綺你膽量可真不小,竟敢吃裡爬外,背師叛教。”

一個冷峭而嬌滴的聲音,從鏡後傳來!“大師姐,我求求你,他……他是我的哥哥……”東方湘綺渾身發抖,哭出聲來。“哼!誰是你大師姐?你被那小子迷昏了頭!”

皇甫明煜經過這一陣打量,對“玉香魂鏡”的門戶,心中已有了個大概情形。他怕黑暗之中,東方湘綺遭了襲擊,索性一把抱起她的嬌軀,大喝一聲,右掌對準發話之處,疾拍而出!這一掌,他用上了五成真力“砰!”的一聲巨震,生鋼鐵成的石壁,居然被他震撼得四壁搖晃!“啊!”躲在銅鏡後面的大師姐,也被這一震,驚得叫了出來。皇甫明煜一個旋身,便向鏡後追去,被這一震,驚得叫了出來。皇甫明煜一個旋身,便向鏡後追去!嗤!嗤!黑暗之中,突然飛出一大蓬銀絲,像閃電般襲來!東方湘綺毫不掙扎地讓皇甫哥哥抱著,她耽心大師姐會在黑暗之中,向自己兩人突下殺手。心中無限焦急,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把頭緊埋在他的胸前。她聽到他的心強有力地跳動,感到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滋味,覺得十分坦然。就是死,我們也死在一起罷。巨大震撼,和大師姐的驚叫,同時入耳,她星目微張。

不好!大師姐放“太陰針”啦,她玉臂環著皇甫哥哥,急叫道:“這是‘太陰針’快躲!”

“別怕!”皇甫明煜可沒理會什麼“太陰針”,他抱著湘綺妹子,反向大蓬銀絲迎了上去!

“太陰針”不但沒有打上人身,而且紛紛無聲自墮。鏡後一條黑影,慌慌張張地要想躲避,早被皇甫明煜遙空一指,點住了身形。頎長而豐滿的身軀,直挺挺地站著,一點也動不得!一張粉臉,脹紅得又羞又急。她,正是適才豔舞當中,為首的一個,這時一雙媚眼緊盯著皇甫明煜,快要噴出火來!啊!這風流俊逸的美少年,居然緊摟著自己小師妹,模樣兒又親又熱,她不知是怒,還是妒?東方湘綺瞧到大師姐金菊玉女王麗娜不聲不響地站在面前,不由十分驚訝,嬌羞得要掙扎下來,口中叫道:“噫!大師姐,你怎麼啦?”

皇甫明煜急於離開“玉香魂鏡”聞言,抱著東方湘綺的雙手緊了緊道:“別理她,是我用隔空點穴把她閉住亍穴道。”

東方湘綺方才還奇怪自己兩人,迎著“太陰針”奔來,怎會打不到身上。此時聽說大師姐是被皇甫哥哥用隔空點穴制住,隔空點穴!記得大師姐曾經說過這個名稱,好像連自己師傅還不會呢!這會兒她才知道皇甫哥哥果然有了大本領,心中這份欣喜,真是無法形容。環在皇甫哥哥脖子上的玉臂,突然一緊,粉臉貼著他寬潤的肩窩,抬起頭來,嬌笑著道:“啊!皇甫哥哥,你原來學了大本領,嗨!你為什麼不早說?”

蓬鬆秀髮,一絲絲磨在他的耳朵邊上,香澤微聞。

皇甫明煜心頭禁不住一陣盪漾,只聽她又低低地道:“啊!皇甫哥哥,大師姐平日裡待我不錯,你不能傷她,你……你放了她好嗎?”

“不要緊,我點得她極輕,兩個時辰,就會自動醒轉……”

皇甫明煜才說到這裡,驀聽四面一聲嬌叱,銀光亂閃。從左右前後,每一面銅鏡後面,同時刺出無數支鋒利長劍,向兩個人戮來!這鏡室總共有一丈來寬,劍尖從四面八方刺來,哪有躲閃餘地?當初設計的人,當真惡辣無比!皇甫明煜聽到風聲,早有準備,在他眼裡,這刺來的長劍,看上去雖然十分危險,但其中一個高手也沒有,劍尖軟弱無力。劍尖快要刺上人身了。東方湘綺瞧到這種情形,早嚇得花容緊變,差點驚叫出來!皇甫明煜冷哼一聲,仙元罡氣,突然暴漲,但聽一陣“拍拍”“嗆嗆”之聲響處,所以刺出的長劍,還未及身,全被攔腰震斷。

銅鏡後面,立時起了騷動驚呼和渾亂的腳步聲。皇甫明煜並不追趕,依著陣中門戶,左轉右轉,走了一會,眼前突然現出曙光,原來已經回到洞門甬道之中。隨手把東方湘綺放下,一面笑道:“這‘玉香迷境’果然有點門道!”

東方湘綺被他摟抱了半天,臉上嬌紅未褪,一手掠著雲鬢,問道:“皇甫哥哥,這‘玉香迷境’的陣法你也知道?”

皇甫明煜得意地笑了笑道:“這種陣法佈置,跳不出三才五行,八卦九宮的範圍,我看過這種書。”也頓了頓問道:“湘綺妹子,你怎會到天台山來的,我們別後的情形,你可以說給我聽嗎?”

東方湘綺被他這一問,不禁眼圈兒一紅,突然緊挽著皇甫哥哥臂膀,盈盈欲泣道:“皇甫哥哥,我……我我……你……你……”

她想說:“我如今已是一個飄零無依的人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可是這話,說到口邊,她“我我你你的”哪裡說得出口?晶瑩的淚珠,—摘滴從玉頰上直流下來!歇了歇,才幽幽地道:“當時我被鬍子民和沈森林兩個賊子劫持出來,由南往北,走了好幾個月。有一天,他們帶著我到了太行山腳下,說有仇家來了,要我躲到路邊松林裡面,不準亂動。後來我壯著膽子偷偷地一瞧,原來他們還約了一個黃蠟面孔的和尚,叫他大師兄,三個人臉上蒙起黑紗,好象在等候著人。過了一會,果然有兩騎馬奔來,三人跳出去攔住去路,就和馬上一個使雁翎刀的打了起來,三個人打不過那個使刀的,大概還受了點傷,就向後面林中逃去!我想兩個賊子既然逃,我也正好趁機逃走。哪知轉眼工夫,林外又多了一個手中拿著汪汪狹長緬刀的人,沒有幾下就把使雁翎刀砍死,那人從死屍身邊掏出一隻錦匣,隨手打開,取出一串精光耀眼的珍珠鏈兒,一陣大笑,返身要走。我因為時間鑽得久了,腳尖有點發麻,就這麼輕輕動了一下,那人的耳朵真靈,突然返過身來,對著我喝道:‘林中是誰?’說著直向我藏身之處走來。”

皇甫明煜點頭道:“這人敢情是花蝶淫王鮑懷玉?”

東方湘綺螓首也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他!後來他帶著我去‘玉香迷鏡’去學那鬼舞的,那天帶我去叩見副教主,就把那串珍珠鏈兒,呈了上去。副教主只笑了笑,就隨手把珠鏈戴到我頸子上,說:‘這孩子怪可憐的,這次總壇頒下一冊‘太陰劍法’和‘太陰針訣’,我正想找幾個好資質的女子呢!這孩子,就留在這裡罷!’鮑堂主立時叫我跪下叩頭,拜了師傅,這樣,我就和大師姐金菊玉女王麗娜住在一起,每天由師傅傳我們‘太陰劍法’和‘太陰劍訣’。前幾天,聽說有敵人就前來拜山,主要的就是為了我持著的這串珠鏈,說什麼堂主殺了一個姓鄧的鏢頭而起。師傅因為這‘玉香迷鏡’正是下層石室,是天台分壇收藏珍寶之地,關係重大,就派大師姐到這裡來主持‘玉香迷鏡’。同時因為我武功學得不久,這次來的敵人,不乏能手,這裡已設有重重埋伏,不怕敵人入侵,就叫我跟著同來。”

皇甫明煜急急問道:“湘綺妹子,那麼天台山分壇在哪裡?你快領我去!”

東方湘綺疑惑地道:“你還要到分壇去?”

皇甫明煜點頭道:“我和師兄他們約好到天台山分壇來的,他們已經先走了。”

東方湘綺道:“這裡離分壇,還有好遠哩!這裡是西台呀!分壇卻是在北台。”

皇甫明煜急道:“咦!那我們快走,前面積石崖上,還有兩位妹子等著呢!”

東方湘綺聽得十分糊塗,皇甫哥哥那裡又弄出兩個妹妹?驚異地道:“你……皇甫哥哥,你還有兩個妹妹?”

皇甫明煜這時無暇多說,挽了東方湘綺,急匆匆往外走出了“玉香迷鏡”的石洞,便要往外闖去。東方湘綺一把拉住皇甫明煜的手,道:“你別性急呀,我們從這邊小徑上去,比闖石陣要近得多呢!”

說著,就往石洞右首,幾根石筍後面閃去。不是東方湘綺帶路,可真還瞧不出來,石筍後面,居然隱蔽著一條小徑,兩個人這會兒並沒多說話,曲曲折折走了一陣,猛聽前面傳來一陣劈拍拍的石塊擊撞之聲。東方湘綺挽著皇甫明煜臂膀,停下步來,因為前面擋著一道山壁,瞧不到什麼。只聽石塊聲音才一停止,就有一個夜梟般的聲音噗噗怪笑!這聲音陰沉得可怕,東方湘綺身不由主地緊挨著皇甫哥哥,有點膽怯!

“這條長蟲,真還費了我們不少手腳,看來那小丫頭早送了命,我們進去瞧瞧,收回寶針,不得趕上北台!”

“師兄,那小丫頭十分刁鑽,手上還拿著‘迷魂陰針’,萬一沒死,這可不是玩的!”

“那麼依你說,我們就這樣直耗下去?”

“師弟倒有個辦法,這條長蟲會從洞裡游出來,可見是個死洞,我們何不用火燒它一燒,小丫頭如果沒死,她受不了燻,就會自動逃出來,如果她不出來,就證明被蛇咬死了。”

“嘿嘿,你這辦法,倒可一試。”

這鬼聲鬼氣的一段對活。正是靈山無常的口音。皇甫明煜聽他們說什麼“小丫頭”,“迷魂陰針”,這分明是指冰月,心中一急,低說了聲:“快走!”

身形一晃,“嗖”地往前竄出,大聲喝道:“無常鬼,你們又在這裡害人了。”

“嗆!”一道青紫光芒,隨身而起!

靈山無常嘗過皇甫明煜的苦頭,尤其是白無常,先前被皇甫明煜一掌震出老遠,受傷不輕,他躲在樹林子裡,服藥凋氣療治了大半天,才堪堪恢復過來。這青年人還會玄門罡氣功夫,自己兩人哪是對手。他們一眼望見果然是皇甫明煜趕來,不敢再事逗留,同時“吱”的一聲急叫,拔腳就逃。兩縷輕煙,像鬼影子般很快的往山坡下疾落下去。

皇甫明煜瞧到兩鬼沒命的逃走,他傲然一笑,並不追趕。細看地上,果然有一條一丈五六尺長,粗如碗口的巨蛇,已被兩個無常鬼砸爛,腥穢四溢!這時東方湘綺也婷婷走來,她含情脈脈地問道:“皇甫哥哥,方才誰在這裡害人?”

皇甫明煜輕鬆的道:“早已逃啦,是兩個人扮的殭屍,靈山無常!”

“靈山無常?”

東方湘綺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靈山無常是師傅妙玉妃子重聘前來的一流高手,天台分壇倚若長城。怎麼,給皇甫明煜哥哥一下就趕跑了?她睜著一雙鳳目,緊瞧著自己的幼年伴侶,眼前玉臉朱唇,英氣颯颯的美少年,居然有了一身驚人本領。登時,粉臉上有若春天的花朵、嬌紅、鮮豔、似笑還羞,什麼也掩不住心頭這份喜悅!皇甫明煜想著兩個無常鬼方才所說分明是指的冰月,冰月怎會一個人遇上靈山無常?那麼婷妹妹晶妹妹呢?他心頭一凜,不由有些焦急起來。回頭往山岩上找去,果然靠左邊的巖壁上有著一個半人來高的石洞,近前一瞧,石洞裡似有著轉折,黑沉沉的瞧不到底!冰月會不會在這裡邊呢?他心念一動,就對準石洞,叫了兩聲:“冰月!”

“皇甫叔叔,果然是你來啦,啊!”

這歡呼的聲音,正是冰月。石洞中飛快的奔出一個小黑影,猛往皇甫叔叔身上撲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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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4: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姐妹合情

小姑娘受了大半夜的委屈,驚慌恐懼,這會兒可遇上了親人,蘋果臉上驚喜的出淚來,一頭鑽進了師傅叔叔的懷裡。

“敵人已被叔叔趕跑了,別哭!嗯!冰兒,你慕容叔叔和諸葛叔叔呢?”冰月給皇甫叔叔這一問,提醒了她:叫了聲“啊約!”趕緊抬起頭,拉著皇甫明煜的手,急急的道:“皇甫叔叔,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關在道土廟裡了,快去救他們,我認得路……”

她一扭腰,驀見皇甫叔叔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青色素緞勁裝,背插長劍的少女,看年齡,大概和諸葛叔叔慕容叔叔不相上下,正在笑盈盈地望著自己。噫!方才自己怎地沒有瞧到她?

這多難為情,小姑娘心中一陣羞澀,鬧得滿臉通紅,輕輕地扭了扭頭,睜著大眼睛,向皇甫叔叔問道:“皇甫叔叔,她是誰呀?”

皇甫明煜卻笑著向東方湘綺說道:“湘綺妹子,這是我記名弟子譚冰月。”接著又向譚冰月道:“冰月,你快去見過東方姑!”冰月心中暗想:“啊!皇甫叔叔的妹妹可真不少,不是嗎,諸葛叔叔,慕容叔叔。現在又有一個東方姑姑,不知以後還有沒有?

唔!看她樣子,也是會武功的,我又多了一個人教我本領啦!”

她一邊想,一邊規規矩矩地鞠了躬,叫道:“東方姑姑!”東方湘綺對這個秀外慧中的小姑娘,可真是喜愛,也許是愛屋及烏!

她拉著冰月小手,方要說話,卻聽皇甫明煜問道:“冰月,你說慕容叔叔諸葛叔叔他們,被關在道士廟?在哪裡?”

冰月用手向前面山路指了指道:“就在前面,東方姑姑,我們快去!”

她拉著東方湘綺的手就跑。皇甫明煜雖然心急,但湘綺妹子武功較差,自己又不敢跑得太快,怕她們碰上天台山的人,打不過人家。這段路,差不多跑了一頓飯光景,峰頂已經在望。冰月抬頭望去,只見平台上火光能熊,衝燭天而起,不由失聲叫道:“噫?道士廟失火啦!皇甫叔叔怎麼辦?”

她想到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還關在道土廟裡,這燒起火來,可怎麼辦?心頭一急,不由驚叫起來!

皇甫明煜一瞧峰頂上果然起了大火,不由笑道:“冰月,你別急!這火準是你慕容叔叔放的,她們早已出困啦!”

冰月還在將信將疑,驀聽頭頂上一聲:“明煜哥哥!”

兩條人影,宛若隕星瀉空,疾飛而下!

這不是諸葛叔叔慕容叔叔還有誰來?心中一喜,趕緊鬆了東方湘綺拉著的手,一騰身,迎了上去,口中叫道:“諸葛叔叔,慕容叔叔,冰月在這裡!”

原來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兩人,被非凡道人騙入客廳,隨即告辭出去,剛一跨出門口,突然伸手向門框上按去!

諸葛晶瑩方才已是處處留心,他這個動作,焉有不見之理?

知道自己業已中了人家詭計,待要搶出,已是不及。只聽一陣軋軋之聲,廳內突然一黑,立時伸手不見五指,所有門窗已全被鋼板閘斷。整間客廳,隨著機械之聲,往下猛沉!這不過一瞬間的事,慕容瑤婷直罵得大罵:“狗道士,看我不光殺你們才怪!”。

就因為惹怒了這位女煞星,通天觀上下五十多個天台派弟子,就憑這句話,全送了命!此是後話。這時她又氣又惱,猛地從袖中掄出琥珀玉簫,一點瑩光,疾向鐵門上點去!

“篤!”紫蕭出手,居然把幾寸厚的鋼板,戮了個洞!鋼板外面,似乎還有堅厚的石壁,把自己執簫的右腕,也震得隱隱發酸!

諸葛晶瑩早已一手晃亮了,火摺子,四面一瞧,獨不見了冰月,心頭這一驚,真非同小可!噫!冰月呢?

慕容瑤婷一笛無功,正氣得要命,晶妹妹晃亮了火摺子,她沒聽清楚她說些什麼?紫簫橫掄,砰砰嘭嘭,把這小客廳中椅幾香案,砸個稀爛,牆壁上掛著的名家書畫,案上供的呂祖神像,全挑個粉碎,她是見物便打,聊出心頭之氣!

諸葛晶瑩知道婷姐姐的脾氣,讓她去亂打一陣。自己卻一手拿著火摺子,向這間小客廳,不!這間鐵屋中的每一面牆,耐著心細細敲打,一寸一分,都不肯放過。諸葛晶瑩敲了半天,四面都實篤篤的,並無一片空隙。火摺子逐漸燃燒完了,依然找到都實篤篤的,並無一處空隙。火摺子逐漸燃燒完了,依然找不到什麼痕跡。她丟了火摺子廢然坐下!通天觀的雜毛們,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這回事,靜悄悄的沒人理會。“晶妹妹,你怎麼啦?”慕容瑤婷睜著一雙大眼睛,關心地問道:“沒什麼?我在想,照方才沉下來的時間和速度計算,這屋子離地面該有十五六丈深啦,顯然已在山腹之中,當初設計的人,決不會無緣無故把鐵屋沉下十五六丈來,其中一定還有別的石室可通,所以這間屋中,定有門戶,可是我敲了半天,仍沒找出影子來。”

慕容瑤婷笑道:“我鐵板怕不有三四寸厚,你光是敲著,如何聽得了來,這樣好啦,我們分頭在牆上刺他們幾個窟窿.要是有一處穿了,那就是通路,再用匕首把它劃開,不就出去了嗎?”

諸葛晶瑩笑了笑道:“目前只有這樣辦了。”

兩人話剛說完,驀覺有一股異香,淡淡的鑽進鼻孔!這香氣好怪!非沉非檀,還帶著點俗氣味兒!

慕容瑤婷舉頭一瞧,只見鐵屋頂端,正有一縷白煙,嫋嫋地直冒進來,淹沒全室。不由失聲叫道:“晶妹妹,這是迷香。”

諸葛晶瑩道:“不妨事的,我們服過青黛花,連百毒太婆的迷魂毒瘴,都還不怕,這種江湖下五門的迷香。哪能迷得倒我們?

還是辦正經事兒要緊!”

慕容瑤婷“咭”的笑了一聲,舉起琥珀玉簫,就在牆上戮去!

諸葛晶瑩也毫不怠慢,抽出長劍,勁運右腕,氣貫劍尖,“嗤”的向鐵板上刺出!要知她們倆人手上的兵器,可不是皇甫明煜的龍吟寶劍,能夠毫不費力地削鐵如泥。她們這時卻完全憑著自己的一股內力勁氣,貫注到兵器之上,才能洞穿鐵板。兩人一左一右,分頭進行,走一步打一個洞,不到一刻工夫,兩人已是鬢角上珠淚淋漓,顯然消耗了不少真力。慕容瑤婷咬緊銀牙,運臂如飛,向鐵板上疾刺猛戮,嬌喘吁吁,玉臂也漸感發軟。她是個好強的人,那肯休息,琥珀玉簫,依然隨手點出!

“篤”當她刺到客廳中間,方才掛呂祖神像的壁上,紫簫竟然應手而沒,刺穿鐵板之後,就空蕩蕩的毫無阻礙。不由精神一振,大聲叫道:“晶妹妹!快來,在這裡了!”

諸葛晶瑩也正感後力不斷,十分焦急,聞言連忙走了過來。

從諸葛晶瑩手中,接過火摺子,向四面仔細一照,果然這壁上四周,依稀有一道四尺來長,二尺來寬的痕跡。大概就是可以啟閉的門戶,只是被石灰粉刷了,如果不是細瞧,極難看得出來,不由喜道:“婷姐姐,這裡當真是條通道。”

慕容瑤婷一陣興奮,忙從革囊中取出一隻白玉盒子,打開之後,取出一雙匕首。輕聲笑道:“晶妹妹,我們快用匕首挖上個洞,就好出去殺個痛快了!”

說著把一柄匕首遞了過去。這四壁的鐵板全有三四寸厚,白玉匕首,雖然削鐵如泥,但除去握手的白玉柄,卻也只有五寸來長,要挖上一個人能夠出入,自然也非易事。兩人一齊動手,先把鐵板劃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把它挖出,順手丟下。不多一會,已切成一尺來寬的一個小洞。諸葛晶瑩把火摺子伸出洞外一照,果然是一條石級鋪成的甬道,心頭一喜:“婷姐姐,再挖大一點,我們就可出去啦!”說著右腕加速,又劃了幾小塊鐵板,驀掌手民匕首,近柄之處,似乎有點活動起來。匕鋒搖扔晃晃的用不上勁。不要把婷姐姐的匕首弄壞了?心中一動,就對著火花,仔細一瞧。手上匕首的玉柄,原來是螺旋形的,方才忙著劃鐵飯,無意之中,把玉柄旋了開來。諸葛晶瑩自幼即被太陰教主靜雲師太收在門下,見多識廣,想起前幾日在路上遇見邛崍派鬼心老道向婷姐姐強索匕首,說什麼“摘星寶刀”是邛崍派鎮山之寶。如今這匕首的劍柄,被自己無意旋開,莫非其中什麼秘密不成?想到這裡,連忙叫道:“婷姐姐,這匕首上的劍柄旋開來啦,你快拿去瞧瞧,這裡面恐有什麼秘密呢?”慕容瑤婷停下手來,睜大眼睛問道:“你說什麼?這匕首的柄,還旋得開?”接著眼珠一轉“咭”的笑道:“一客不煩二主,你既然旋開來了,你瞧不是一樣?”

慕容瑤婷攔著道:“你這人真是……邛崍派和我有什麼關係?快旋開來罷!”

諸葛晶瑩不好再推,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慢慢地把玉柄旋開。原來玉柄中央,果然卷著一根淡黃色的東西。諸葛晶瑩放下匕首,用指輕輕一拉,這一卷淡黃色的東西,應手而出。打開了瞧,卻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一寸來寬,二寸來長,紙質柔軟,色作淡黃。看上去非綾非絹,形式甚古。慕容瑤婷感覺到十分驚奇,挨著諸葛晶瑩,並頭同看,小冊子封面上。朱書正楷,寫著:“玉衝十二招邛崍家法,歷傳掌門,以去邪惡。”四句,十六個字,後面一共是十二頁,畫著使用雙匕的圖形,旁邊還有朱字細注。諸葛晶瑩“啊”了一聲,說道:“婷姐姐,這對匕首,原來是邛崍派的家法,十二式圖形,大概就叫‘玉衝十二招’了!”

慕容瑤婷瞧了幾頁。突然喜得叫了起來,道:“晶妹我知道啦!這‘玉衝十二招’,正是破‘閃光劍法’的呢!老雜毛使的劍法,我還記得!”

諸葛晶瑩隨手把它卷好,依然塞入柄中,把玉柄旋緊,然後說道:“婷姐姐,等天台山事情完了,這‘玉衝十二招’,你可得練上一練,據我看,邛崍派的雜毛們,知道了這對匕首下落,決不會如此甘休!”她說到這裡,突然好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來,回頭說道:“婷姐姐,你手上那柄,可能也旋得開,是不是有符令一類東西?快試試看!”

慕容瑤婷道:“難道這柄上面,還有‘玉衝十二招’不成?”

說著用力一旋,果然玉柄也應手旋開,往外一抽,驀覺綠光瑩瑩,抽出來的卻是一支二寸來長,通體碧綠的白玉令牌。正面刻著一行蠅頭細的篆文,乃是:“邛崍派開山祖師敕令。”反面也刻著八個小字。“鎮山之寶永傳勿替。”慕容瑤婷驚異地道:“晶妹妹,你怎會知道這柄也藏著東西?”

諸葛晶瑩笑道:“這道理很簡單,那天邛崍派的鬼心老道,不是叫它做‘摘星寶匕’嗎?我剛才想到這柄柄內,藏著邛崍派家法‘玉衝十二招’,如果叫它‘摘星寶匕’,還嫌名實不符。除非另一柄上還藏著什麼符令,比‘玉衝十二招’更為重要的東西。”

慕容瑤婷一面把匕首仍舊套上旋緊,一面笑道:“難道明煜哥哥對你言聽計從,原來真還是個女諸葛哩!”諸葛晶瑩粉臉驟然一紅,道:“婷姐姐,你再編排我,我不來啦?”

她微扭著嬌軀,心中何嘗不喜!

慕容瑤婷笑著說道:“好妹妹,算我說錯了話,別撒嬌啦!他又不在。”

諸葛晶瑩“噗噗”笑了出來,道:“啊!原來你就慣在他面前撒嬌的……”

“你敢亂說!”慕容瑤婷放下匕首,一手就向諸葛晶瑩隔肢窩上抓來!

諸葛晶瑩連忙人下匕首,也回手抓了過去!兩個人舍了正經事兒,咭咭格格地滾作一團,一間鐵屋之中,充滿了花枝亂顫的嬌笑之聲!

“婷姐姐,快停手,我們早些出去,才是正經,冰月可能也落入他們手中了呢……”

慕容瑤婷提起通天觀的雜毛道士,不禁氣往上衝,自己下山以來,還是第一次栽跟斗,被人家關在鐵屋裡面,想到這裡,恨恨的道:“出去,看我放過他們才怪!”

兩人一齊動手,不大工夫,就削了兩尺來高一個大洞。慕容瑤婷收起匕首,正待縱身躍出!

諸葛晶瑩見狀忙道:“婷姐姐且慢,這洞外可能還有暗算,讓我先出去試試。”

說著左手拿著火摺子,右手握劍,探出身去,用劍尖先點了點洞口地面,聲音堅實,並無翻板陷阱之類,這才縱身一跳,鑽出洞來。前面是一條五六丈長僅可一人通行的甬道,甬道盡頭,便是往上的石級。諸葛晶瑩一路上審慎的仔細察看,剛走近石級,猛地一冷哼,道:“我道通天觀如何厲害?原來也只不過這點低劣玩意罷了!”

慕容瑤婷因甬道太狹,後面的人,被前面的人擋住了視線,就無法看清前面是何景象,聞言急著問道:“晶妹妹你說什麼?”

諸葛晶瑩側著身子,用手往石級上一指,說道:“這大概就是他們的機關了!”

慕容瑤婷向前一瞧,石級並無異樣,不由驚異道:“這是什麼機關,怎的瞧不出來?”

諸葛晶瑩把火摺子照近了些,用劍尖把著石級笑道:“婷姐姐,你瞧!這石級是利用原來的山石開築出來的,石隙難免不滲出水來,所以大部分石級都被水漬潮溼了。但每隔三五級,就有一兩塊較為乾燥的,可見這乾燥石組,是後來用人工鋪上去的,下面按了消息,石組沒有被水漬浸滲,自然就較為乾燥。這種形同小孩玩具的機關,豈能奈何得了我們?”

慕容聽她說出一大番前理來,再一細瞧,果然不錯,心中暗暗點頭,晶妹妹江湖經驗,比自己老到得多!她童心未退,聽說石組上按著機關,覺得十分有趣,等諸葛晶瑩躍上石級,她一面跟著上去,一面說道:“晶妹妹,我們試一試好不?”

她話音剛落,沒等諸葛晶瑩回答,手上琥珀玉簫,就向較為乾燥的石級上點去!

果然那石級隨著玉簫一點之勢,往下微沉。洞頂上“拍”的一聲,隨見數十縷寒光,帶著嗤嗤之聲,向下激射出來!這種簡單的機關埋伏,別說先被看破,就是沒有發現,誤踏上去,憑兩人的武功,也當它無介事!

慕容瑤婷瞧到這一陣暗器,不由“咭”的笑了一聲,隨手輕揮。叮叮叮!早巳全被震飛。兩人毫不怠慢,連縱帶躍,不消多時,登上石組,前面又是一條甬道,這甬道上的地面,卻是用一塊塊方磚拼成。諸葛晶瑩火摺子一照,忙道:“婷姐姐,這方磚上,還有蹊蹺,說不定比方才要厲害得多,我們先瞧清楚了再走,最好我們保持一丈遠近的距離,以免有失。”說著拿火摺子照著方磚,默默地數著數字,一面用劍尖把近身十多塊方磚,點了幾處,看看沒有異狀,才躍上身去。慕容瑤婷知道晶妹妹比自己內行得多,這時也不再逞強好勝,照著諸葛晶瑩所說,和她保持了一丈左右的距離。只見諸葛晶瑩左三右四,在方磚上像穿花蛺蝶般跳躍,跳出之前,必將方磚點過。兩人一前一後,直了一盞熱茶光景,走完甬道,前面是一道鐵門,敢情已到了出口之處。兩人正想動手,卻聽到許多腳步之聲,自遠而近,漸到門口,兩人側耳細聽,雖然還隔著一道鐵門,卻聽得十分清晰!

最先開口一個,像是中年口音,他沉著問道:“石牢裡兩個點子,你該辦的手續,都辦完了嗎?”

“是!是!這裡鈴聲一響,小道就把薰香給點上了。這時已經有半個時辰,兩個點子,想來早已薰翻。”

答話的人,聲音較為蒼老,敢情是專門管理石牢的道士。先前一個又道:“這就好了,方才還被逃走了一個,據說是小丫頭,二師弟等五人,全喪了命,現在靈山無常兩位,已經追下去了。

這兩個點子,一個是崑崙門下,另一個還是太陰教總壇的女弟子呢!”

蒼老聲音又道:“那麼少師傅是不是要進去瞧瞧?”

先前一個道:“自然要進去,把他們捆好了,放在洞裡,等師傅回來,再行發落。”

管理石牢的道士,又連應了兩聲“是!”接著就聽到鐵輪投孔之聲,這倒省事,免得自己兩人多費手腳,慕容瑤婷和諸葛晶瑩不由相視一笑!開啟鐵鎖,又忙著拔沉重的鐵門,一陣鐵器響動之後,鐵門嘎然大開。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如猛虎出柙,香風颯然,兩條人影,直向道土群中撲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門外一大群道士,一陣驚恐狂叫,夾著呼叱之聲,眾人紛紛拔劍出鞘,向兩人包圍過來。為首的超凡道人,早已手揮長劍,截住了諸葛晶瑩。慕容瑤婷“咭”的一聲輕笑,琥珀玉簫揮處,瑩光點點,直向眾道土頭上殺去!

她是恨透了這通天觀的雜毛道士,出手又狠又辣,快速絕倫。眾道士連看都沒有看清。叫也沒有叫出,但聽“咕咚”“咕咚”的倒地之聲,連續有幾個一看情形不好,還想溜走,哪有這樣便宜?驚叫、慘叫之聲立時此起彼落,沒一個逃得出去。超凡道人在天台派第二代中,雖然也算得是個佼佼人物,但如何能和諸葛晶瑩相比?十來招下來,已是鬧得手忙腳亂,同時耳中聽到師弟們一連串的慘叫倒地之聲,心中更是慌亂,手上長劍,再也封架不住。諸葛晶瑩玉腕疾翻,一招“分花拂柳”,盪開超凡道人劍鋒,左手纖纖玉指,已經悄悄地點中他右肩“巨骨”穴,超凡道人手中長劍,嗆然一聲,墜落地上。正好慕容瑤玉簫橫掄,殺得性起,把在場道士,全部解決。回過身來,一看超凡道人長劍落地,諸葛晶瑩已停下手來,這種惡人,豈能放過?手起簫落,超凡道人喉頭低吭了聲,立即倒下地去。“晶妹妹,走!我們去找找還有臭道士沒有?”人隨聲起,早已蹤出老遠!她逢人便打,遇物便毀,通天觀的道士活該遭劫,碰上這位煞星只恨爹孃少生兩條腿,連逃的念頭都不容轉一轉。一會兒工夫,偌大一座道觀,屍橫遍地,殺得一個也不留!

她心猶未足,順手到處點起火來,殺其人,火其居,倒真是乾淨俐落!

這時東方已是大白,朝曦初上,雲霞萬千!慕容瑤婷好似做了一件得意傑作,心頭非常痛快!

兩人走到平台,慕容瑤婷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噘著嘴道:“晶妹妹,你說氣人不氣人?明煜哥哥上了積石崖,等也不等我們,這許多時間又不來我找我們,碰上了瞧我再理他才怪!”諸葛晶瑩一心惦記著冰月安危,雖然方才從超凡道人口中,聽出她已經逃了出去,可是靈山無常,一起追下去。靈山無常追她的目的,當然為了“迷魂陰針”冰月一個小孩子那是這兩個魔崽子的敵手?

她聽婷姐姐一說,忙道:“明煜哥哥也許發現敵蹤,來不及通知我們就追上分壇去了。倒是冰月,她一個逃出觀去,還有靈山無常追著她,小孩兒家可真險呢!我們先找到她才好。”

慕容瑤婷道:“當真!你為什麼不早說?快走!”

她給晶妹妹一提,也著急起來,忙著要走!

兩人才跑到石組邊,諸葛晶瑩一眼望見峰下來路上,出現了三條人影,其中一人,身法最為熟悉不過,不由叫道:“那不是明煜哥哥嗎?”

慕容瑤婷方才嘴裡還說:“瞧我再理他才怪!”這時一瞧到明煜哥哥,卻比誰都急,口中叫了聲“明煜哥哥!”

人已急不可待地平空飛起,向峰下撲去!兩條人影,瞬息到了皇甫明煜面前。諸葛晶瑩早已一把摟住冰月,急急忙問道:“冰月,你果然逃了出來,可曾碰上靈山無常?”

冰月眨著小眼笑道:“早碰上了,我才不怕他們呢!”

她拉著諸葛晶瑩的手,突然叫道:“諸葛叔叔,慕容叔叔,我又多了一個姑姑了呢。”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東方湘綺道:“她,皇甫叔叔說,叫她東方姑姑!”

東方湘綺心中正在奇怪,皇甫哥哥不是說有兩個妹子,還等在積石崖上?怎麼這裡又多出兩個少年來,聽冰月的口氣,敢情這兩人是皇甫哥哥的師弟?

啐!那個穿白衣的俊美少年,一雙俊眼,骨碌碌地盯著自己直瞧,多不好意思?

她被他看得滿臉緋紅,嬌羞地低下頭去!

另一方面,慕容瑤婷身才落地,一眼瞧到明煜哥哥身旁,多了一個婷婷玉立的勁裝少女,身材苗長,嬌麗如花。看她和明煜哥哥並肩兒站著,態度親密,心中突然酸溜溜的不知有多少不自在。一雙眼睛,不住地往少女身上直瞧,好像要找出什麼秘密來似的!

只聽皇甫明煜著笑說道:“婷妹,來!你替你們介紹,這是我以前跟你們說起過,和先父同時遇害的東方伯伯的女兒,東方湘綺妹子。”

一面回頭又對東方湘綺道:“這是我方才說過的兩位妹子,慕容瑤婷,諸葛晶瑩。”

慕容瑤婷一聽對方勁裝少女,原來竟是明煜哥哥幼年伴侶的東方湘綺,不由又多看了一眼,越覺她出落得如花似玉,儀態萬千。心中更是不安,好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兒,從心底直冒起來。聞言瞧了明煜哥哥一眼,“咭”地笑道:“我知道啦!這位姐姐,就是明煜哥哥小時候青梅竹馬的伴侶湘綺姐姐。嗯!湘綺姐姐,明煜哥哥時常在說起你呢!”

東方湘綺給她這麼一說,一張粉臉立時賽過紅緞子,嬌豔欲嘀,粉頸也低垂了下去。芳心可可,又喜又羞!不是嗎?皇甫哥哥如果不是情有獨鍾,哪會在她們面前,時常提起自己?她自從和皇甫哥哥劫後重逢,這顆心早就整個人兒默許了他啦!

皇甫明煜剛替三人介紹完畢,給婷妹妹一說,也不禁俊臉一紅,訥訥的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諸葛晶瑩連忙搶著道:“湘綺姐姐,我叫諸葛晶瑩,你以後叫我晶妹妹好啦!”

幸虧她這一打岔,東方湘綺紅著臉笑道:“不!我年齡比兩位姐姐小,我叫你們姐姐才對!”

慕容瑤婷是個性急的人,瞧她們為了一聲姐姐妹妹,就推來推的客氣了半天,不由笑道:“別推來推去盡客氣著,來!我們到那邊石上去坐著算一算,誰該是姐姐,誰該是妹妹,不就立時決定了嗎?”說著拉了東方湘綺纖手,走近一塊大石邊,一起坐下。諸葛晶瑩也跟著過來,坐到東方湘綺邊上。東方湘綺明知她們是兩個女的。但因為打扮著男人裝束,這是一左一右把自己夾在中間被人家瞧到不羞死人嗎?她耳根一熱又害起臊來。慕容瑤婷見她老是赧然不語,心中暗暗好笑,她這麼害羞,真是個官宦人家的千金閨秀,和她身上一身勁裝,卻有點兒不相稱呢!當下一手緊握著她纖纖柔手,一面就低聲問起她年紀來。真是湊巧!

三個人都是同年生的,一十八歲了!再一算月份,東方湘綺比諸葛昌瑩還小三個月。大家一陣密語淺笑,排定了稱呼,東方湘綺輕叫著“婷姐姐”,“晶姐姐”,一面幽幽地道:“妹子命苦,今後還要兩位姐姐多照顧才好!”

說著,跟圈子一紅,有點盈盈欲涕!

諸葛晶瑩平日裡比明煜哥哥,婷姐姐小,一直做著妹妹,這會當上了姐姐,心中高興極了,聞言忙道:“做姐姐的自然會疼妹妹,這個何消說得!”

慕容瑤婷噗哧笑一聲道:“晶妹妹,你別忘了,還有一個人,比我們做姐姐的更疼她呢!”東方湘綺給她說得又是一陣羞澀。

諸葛晶瑩白了慕容瑤婷一眼道:“虧你現在做了大姐,還是這樣口沒遮攔,打趣著妹子。”

慕容瑤婷聳著秀肩,笑:道:“什麼,做了姐姐就連話也不能說了?”

三個人唧唧噥噥,並著肩談了半天,慕容瑤婷和諸葛晶瑩兩人,早就把明煜哥哥的近況,一五一十告訴東方湘綺。東方湘綺聽到婷姐姐揹著皇甫哥哥,冒險翻下飛來山石壁,巧得飛龍老人遺留崑崙久已失傳的“靜心心法”,兩人在洞中一住數月,後來又聽到晶姐姐陪他遠赴貴州雲霧山療傷。看來這兩位姐姐,對皇甫哥哥都是情深似海。自己只不過是他小時候的淘伴罷了,他那會……她突然感到空虛,彩雲編織成的絢爛遠景,立時幻滅!

她全身微微感覺有點顫抖,人像半空中跌落下來,虛飄飄的……

“你們三人怎麼說個沒完?我們還要上北台去呢!”

這幾句話,簡單有力,把東方湘綺從夢幻中驚覺。皇甫哥哥正含笑站在自己三人面前,他那雙明亮和多情的眼睛,分明和兩年前一樣,並沒有變。她不禁又是一陣紅暈,透上雙頰,幸好沒被婷姐姐晶姐姐發覺!

“上北台去!北台在哪裡?”慕容瑤婷驚異地問道。東方湘綺說道:“北台山,一共有五座高峰,頂平如台,才叫天台,這裡是西台,太陰教分壇是設在北台,從這裡去怕還有七八十里路呢!”

慕容瑤一聽西台和北台,還有這麼遠,不由急道:“咦,那我們快走!”

說著呼地站了起來,問道:“我們是不是還打積石崖下去?”

東方湘綺忙道:“積石崖那邊,沒有路可以上下,從這裡過去不遠,就是通天觀下山的大路,一路上還鋪著石級,是西台的正面。”

說著就領了大家向前走去,果然走不多遠,便見有大石條砌成的一條山路,盤曲而下。順著石級下去真要省力不少!下了石級,沿著大道走了半日,眾人小憩片刻,繼續登山,反正是拾級而上,毫不費力。翻上北台,呈現在眼前的竟是近百丈方圓的一大片平地。天台分壇座落在一片平台的偏北處,四圍黃牆高聳,簷牙飛角,畫棟連雲,不知有多少進。廣場前面矗立著一座白玉似的大理石石牌坊,正中橫額上,鐫著“太陰教”天台山分壇?

八個擘天大字,越顯得氣勢雄偉!

牌坊下面,雁翅般站著兩排勁裝大漢,每人捧著一口銀光閃閃的雙手帶大砍刀,挺胸凸肚,好不威武!

大家登上石組,走沒幾步,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勁裝漢子,握著一柄金背大砍刀,迎了上來,搖一抱拳,口中說道:“諸位……”

他一眼瞥見了東方湘綺,立時把活頭截住,含笑問道:“原來是東方,這幾位是……”東方湘綺跟在皇甫明煜身後,聞聲抬頭,她認識此人是分壇巡山香主金甲神呼延通,連忙上前一步,回禮說道:“原來是呼延香主,這是我三位哥哥,他們應鄧老鏢頭之約前來……”

金甲神呼延通臉色倏然一沉,接著說道:“東方姑娘,你說什麼?帶著敵人上山?這……”他話未說完,慕容瑤婷早已一躍上前,嬌叱著道:“你少嚕嗦,快我滾開!”

琥珀玉簫順手點出!

金甲神呼延通可想不到她竟會如此快法,話聲未落,一點微影,已迎面抖來。他平日自負臂力過人,揮動八十來斤的金背大砍刀,迎著笛影砸去,口中喝道:“好小子,敢到北台山分壇撒……”“叮!”他“野”字還沒出口,紫簫點中刀身,震得他踉蹌後退!

“嘿!有你的。”金甲神一個虎跳,大砍刀如風砍出。站在牌坊下面的兩排大漢,一看香主動手,也吆喝一聲,紛紛圍了上來。

“真是找死!”慕容瑤婷哪會把這些人放在眼內,玉腕驟翻,琥珀玉簫刷刷一連幾招,把金甲神逼得手忙腳亂。“吭”的一聲,應笛倒地。她人影一晃,笛指並出,只在人叢中那麼轉了一轉,眨眼工夫一大群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一個個全被制住。她:“咭”的一聲輕笑,回頭叫道:“明煜哥哥我們快去!”

一條白影,疾若箭射,已撲上了黃色圍牆。皇甫明煜恐她有失,連忙招呼了諸葛晶瑩,東方湘綺,冰月一聲,也跟著飛起,踩上牆頭。向裡一瞧,大殿前面的天井之中,這時正有兩條人影,打得異常激烈。一個掌勢如輪,一個扇影如山,夾著勁風銳嘯,翻翻滾滾,凌厲已極!

“噫!那不是四師兄慕容慶祥和旋風扇叟鄭如風嗎?”

皇甫明煜剛看清楚,驀見一條白影,已凌空撲下,口中叫道:“爸爸,讓女兒來對付他!”話聲未歇,琥珀玉簫已夾著風聲,劃空而下!

旋風扇叟鄭如風,正和拿雲手慕容慶祥打了一二百招,勢均力敵,分不出勝負來。這時,驀見一片瑩光裹著一條白影,當頭灑下,勢道勁急,迅速凌厲,不由心頭一震,猛地向後退出兩步。

拿雲手慕容慶祥也立即收勢停身,一眼瞧到自己愛女,忙道:“婷兒,你且後退,讓為父再向鄭兄討教幾招。”

慕容瑤婷橫了旋風扇叟一眼,不屑地道:“不!這種人那裡用得著你老人家動手?讓女兒打發他就是!爸!你瞧,明煜哥哥他們都來了!”

她左手向牆頭上的皇甫明煜一指,身形倏進,右手琥珀玉簫卻向鄭如風點去!

旋風扇叟風曾受人如此輕視,“嘿”的一聲冷笑,精鋼摺扇霍地展開,疾飛而出!

拿雲手慕容慶祥對這個愛女可真沒有辦法,只好退下身來。

皇甫明煜連忙縱落牆頭,趕過去和四師兄見禮,諸葛晶瑩,東方湘綺,冰月也都跟著過來。拿雲手慕容慶祥望著大家笑道:“你們來遲了了這多天,敢情路上發生了事故,快隨我到東廂休息!”

說著就領了四人,逕向東廂走去。“諸葛晶瑩,冰月,你們也來了。”

一個女人聲音,從大殿上傳來,說話並不響,但入耳清晰,聲音凝聚,顯見發話的人,內功深厚。皇甫明煜依聲瞧去,只見大殿正中一把錦椅上,端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眉目如畫的中年道姑,身後一排侍立八個棒長劍的道裝少女。看氣派,敢情就是太陰教副教主,北台分壇的主持人妙玉妃子了。她兩道神光如電的眼睛,向諸葛晶瑩和東方湘綺兩人掃去,鐵青著臉不怒而威,使人看了不寒而粟。諸葛晶瑩趕緊向大殿上行了一禮,說道:“弟子諸葛晶瑩參見副教主!”

東方湘綺被妙玉妃子叫了一聲,心頭小鹿不停地亂撞,花容失色,顫聲的叫了聲“師傅”。妙玉妃子卻並沒正眼瞧她一下,只是望著諸葛晶瑩冷的道:“諸葛晶瑩,你背師叛教,不遵令諭,勾結外人大鬧分堂,今日居然還敢反到北台來,膽子可真不小!”

諸葛晶瑩躬身答道:“弟子不敢!”

妙玉妃子哼了一聲,怒道:“既然不敢,那稱到北台分壇是領罪來的?”

諸葛晶瑩道:“副教主明察,弟了四個月前,稟準師傅,下山料理私事,不想鄭護法鮑堂主倆從,混淆黑白,顛倒是非,給弟子按上了叛教的罪名,弟子這次上天台分壇,就想找他兩人,評個道理。”

妙玉妃子等她說完,陰笑著道:“原來你是向天台分壇問罪來的!好!你當我副教主就不能處置你嗎?”

妙玉妃子說到後面一句,突然聲色俱厲,站起身來,喝道:“你背叛太陰教,今天我就把你作個榜樣!”

話才說,揚手就是一掌,劈空打來。兩人相隔少說也有五六丈遠近,妙玉妃子一掌劈出,立即有一股陰柔無比的潛力綿綿推來。這是“太陰掌”!只要掃中人身,陰柔之勁立即發生震力,你功力愈高,反震之力也愈,散真氣,摧內腑,是一種專門對付高手的陰功,端的厲害無比!

諸葛晶瑩如何不識?一時不由大驚失色,要想躲閃已是不及,正想把自己內力分散,減少震力,捱上一掌,明煜哥哥身邊帶有“靈寶丹”也許還可救治。正當此時,突覺身後有一隻手掌,緊抵住自己後心。手掌中有一股滾滾熱流,從自己背心靈台,直貫臟腑,布達全身。心知明煜哥哥在出手暗助,不由精神一振,靜以待變!這不過是電光火石,一瞬之事,妙玉妃子擊出的掌風剛一接近諸葛晶瑩身前,忽的發出蓬然巨震。諸葛晶瑩連身子都沒搖晃一下。太陰教的副教主可不同啦!她忽然感覺自己擊出的掌力,被一陣無形氣體,輕輕一擋之後,悉數反彈回來!這是道家的罡氣功夫!她連轉念的時間都沒有,踉蹌後退三四步,方始站住。只覺心頭氣血,微感翻騰,臉色蒼白,頹然坐到錦椅之上。正當此時,大殿前面忽然響起一陣輕快敏捷的簫音!

大家方才聽一聲蓬然巨震,把視線都集中到諸葛晶瑩身上,好像已經忘記了大殿前面還有一場激烈戰鬥。這時聽到簫音入耳,才想回過頭去,簫音卻已嘎然而止。只聽一聲悶哼,旋風扇叟鄭如風身子搖搖晃晃的後退了四五步,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仰面摔在地上。一條白影,卻像一陣風似的飛進東廂。皇甫明煜隨著四師兄拿雲手慕容慶祥進入東廂之後,鄧老鏢頭早已帶著鄧玉誠兄妹三人,迎了上來,口中呵呵笑道:“皇甫老弟,你怎的今天才來,真使老朽望眼欲穿了!去年你前往雲霧山求藥,一去之後,就一直沒有?肖息,玉誠他們每天都要惦記你一兩遍。

直到上個月,江湖上傳著老弟你在洞庭鐘山的事蹟才知道。目前江湖上把‘崑崙四老’加上‘一少’,變成‘崑崙四老一少’了呢!”

皇甫明煜聽得甚是感動,連忙道謝他的關切之情,一面又謝了玉誠兄妹。鄧老鏢頭又逐一替他介紹在場的人,那穿灰布僧袍的老和尚,是少林寺羅漢堂的山光大師,穿紫衫的中年文士,是峨嵋派的高手神行太保公孫亮。還有二十多人,也都是南北俠義道上的知名人物,大家都連說久仰,相與見禮。最後皇甫明煜特別領了東方湘綺和柯煥見面,一面把東方湘綺的身世,及自己在隆中山遇見端木新雲柯定峰,當時曾叮囑自己如果查訪到東方湘綺的下落,務要自己親自送她上西天目山去的事,詳細說了一遍。柯煥聽說東方湘綺原來是自己內侄女,心中更是高興。

可是東方湘綺一聽皇甫哥哥說要把自己送上西天目去,心中卻老大的不願。哼!婷姐姐,晶姐姐都不是老跟在你身邊,為什麼要把我送上西天目去?你嫌我本領小,那你不會自己教我?到時我偏不去,看你又待怎樣?她想到傷心之處,不禁盈盈欲泣!

皇甫明煜還當提起了她的身世,使她傷心起來,連忙拿話岔開。東方湘綺輕拭淚痕,重新拜見了柯煥叫了聲:“柯伯伯!”

慕容瑤婷輕快的閃進身來,拿雲手瞧著愛女,埋怨她不該出手太重,傷了鄭如風的命。大家也十分驚異,旋風扇叟鄭如風在天台派中,除了掌門的凌霄散人以外,他還是妙玉妃子和紫雲散人的師兄,武功精深,一柄精鋼摺扇,罕有敵手。身任太陰教總壇護法,豈是等閒!怎會栽在一十八九歲的少年手裡?

大家目光不期而然又嚮慕容瑤婷瞧去。卻說太陰教壇下弟子,把鄭如風搭進西廂,早巳氣絕多時。旋風扇叟鄭如風一死,使天台派的人個個臉上變色。紫雲散人低喧了一聲:“無量壽佛!”

道袍一揮,人如灰鶴凌空,從座位上直飛出去,身子落地,口中喝道:“小子!不要後退,讓道爺領教你幾手簫招!”

慕容瑤婷這時正忙著和東廂的人見禮,並沒有聽到紫雲散人的指名叫陣。坐在一旁的林元英和慕容慶祥交誼頗深,瞥見紫雲散人在場中叫陣,早已當先搶出迎了上去,口中笑道:“道兄請了!江湖上出手相搏,難免傷人,人家父女倆多日不見,也有話要說,車輪戰豈是英雄行徑,道兄有興,老朽奉陪就是!”

紫雲散人一見出場的竟是少林寺護法林元英,不由冷笑一聲,說道:“林施主既願代那崑崙小子出手,貧道正好領教領教你們少林寺絕藝。”

要知天台派和少林寺之間,為了妙玉妃子結下嫌隙,二十年來始終勢如冰岩,雖然沒有正式翻臉,但怨隙是越結越深的,所以紫雲散人出言就帶上了少林寺。林元英豈會聽不出來?聞言卻大聲笑道:“道兄所說,正合老道心意。”他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又道:“不過你道兄以為人家是崑崙門下,這可看錯了眼,邛崍派的琥珀玉簫,道兄沒有親眼見到過,也總該聽人家說起過罷!怎會認不出來?”

林元英這幾句話,無形是譏笑他見聞不廣,連當年紫簫真人震懾江湖的琥珀玉簫都認不得。這真比打了紫雲散人一個嘴巴還要難堪,尤其聽說那白衣少年竟是邛崍派的傳人,心頭更是一震。不由羞惱成怒,喝道:“貧道不管他是崑崙也好,邛崍派也好,量他也逃不出去,林施主既然臨場,就請亮兵刃動手罷!”

林元英微微一笑道:“道兄怎地越來越過份了,連老朽素以空手對敵,都忘了嗎?”

紫雲散人老臉又是一紅,冷哼一聲道:“刀劍無眼,林施主莫怪貧道佔了便宜。”

林元英笑道:“動手過招,自然是分出優勝劣敗,道兄天台劍法絕招,儘管施出就是,請!”

紫雲散人說了聲:“有禮!”

長劍一推,“仙人指路”,疾向林元英點出!

林元英早已蓄勢以待,長笑聲中,讓開攻勢,左掌“赤手搏龍”,橫切紫雲散人執劍右腕,右手“荊山採玉”,直劈前胸!

紫雲散人只覺林元英每一掌勢,均帶著強勁的潛力,心中暗暗吃驚:“這少林寺護法,果然名不虛傳!今日自己這一戰,有關天台派聲譽,可不能輸給了他。”

心念一動,忽然展開天台劍法,運劍如風,全力迎擊。剎那之間,劍影亂飛,寒風進發,綿密劍光,直向林元英四周圍去!

林元英素以劈空掌馳譽江湖,一見紫雲散人劍招凌厲,也突然一提真氣,全力出手,雙掌威勢,立時加強。掌掌如巨斧開山,勁風呼呼!兩人這一交上了手,一二十個招面之後,已是難分敵我,但見劍光流動,掌影如山,引起東西兩廂的人,紛紛起身觀戰。皇甫明煜坐在拿雲手邊上,慕容慶祥一邊詢問小師弟等人一路上的情形,一邊又述說自己和林元英父子同上少林寺,才知鄧老鏢頭約人助拳上天台拜山,少林寺已由山光大師率領十八弟子應邀北上,計算時日,正好和自己一行,頗相接近。兩檔事正好合並辦理,這才沿路畫下標誌,並在孟澤客店留了封信,叫皇甫明煜等人速往天台。自己和林元英三人就連夜趕路,會合了鄧老鏢頭和山光大師等人同上天台山來。妙玉妃子對鄧老鏢頭拜山之事,自然早有耳聞,卻故間大方,隆重地招待上山,預約三天之後,等雙方人手到齊,有啥過節,公正了斷。哪知今天早晨,自己這邊提出殺害鄧老鏢頭兒子的兇手交出,乃交還崑崙四老“琅玎軒主”歐陽翊的“琅玎玉令”時,妙玉妃子卻推得一乾二淨,一口拒絕,雙方動起手來。按照拜山常規,雙方以十場決定輸贏,皇甫明煜用心聆聽著四師兄說話,兩道眼光,卻向西廂望去,只見僧道老少,高高矮矮坐著不下三十五十人。自己認識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前排左邊挾著滿頭紅髮的頭陀,太行山大悲禪院的慧慈大師。皇甫明煜心中一定,暗想照這情勢看來,妙玉妃子約來的幫手,並無什麼出奇人物。不是嗎?連慧慈大師自己的手下敗將,都已經高踞在前排,那麼其餘諸人,也就可想而知了。這時林元英紫雲散人已打人了緊張關頭,雙方劍光掌風,愈打愈強,只要有誰稍一疏忽,就會存亡俄頃!

林元英額上已沁心汗來。雙方觀戰的人也都看得十分緊張。激鬥之中,猛聽林元英一聲斷喝,反手一撩,“雪橫秦嶺”封住紫雲散人的長劍。陡然欺中宮踏前一步,左掌加強打出,掌風颯颯,直劈當胸!這是一個險招,對手過招著重在制敵機先,一動即止,那有這種捨命的打法?

紫雲散人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這樣冒險欺身,不覺微微一怔,趕緊一個旋身,長劍一偏順勢向林元英左肋刺出。兩下都是快速絕倫,林元英劈出的掌風,雖然打偏,卻也掃中了紫雲散人的左肩。紫雲散人的長劍,也同時刺中林元英的左肋,只聽雙方同時悶哼一聲,各自退了出三步。紫雲散人只感胸口一甜,血氣直湧咽喉,人又晃了幾晃。林元英一手按著左肋,血流如注。林寒碧眼見父親負傷,血氣奔騰,猛地雙足一點,口中喝道:“臭雜毛,吃我一劍!”人隨劍起,一道寒光,迅如掣電,猝然向紫雲散人身後刺去!

那邊天台派的人,早已搶了出來,扶住了紫雲散人,同時從西廂飛出一條灰影,比林寒碧後出先到,迎著林寒碧袍袖一揮。

“砰”的一聲,林寒碧立時摔出去三丈開外,人就震昏了過去。灰影落地,原來是個鬚眉斑白的老道人,天台派掌門人凌霄散人。

林元英早有少林弟子,扶進東廂,林寒碧被凌霄散人袍袖一揮,受傷極重,也早已有人搭了進去。“阿彌陀佛!道兄以一派掌門之尊,對一個後生小輩,居然驟下毒手,難道不怕被武林同道恥笑嗎?”

凌霄散人回頭一瞧,這說話之人正是少林寺羅漢堂山光大師,這時寬袍大袖迎風而立,不由大怒道:“依大師之見,那麼敝師弟就應該乾脆讓你少林後生小輩偷偷地刺上一劍,才合你心意?”

山光大師合掌胸道:“善哉!善哉!道兄何必盛氣凌人,一至於此!”

紫霄散人冷哼一聲道:“少林號稱名門正派,領袖群倫,二十年來幾曾把我天台派放在眼內,貧道怎敢對大師傅盛氣相向?

不過今天適逢其會,大師傅代表少林派,佛駕遠臨天台,貧道正好借這機會,把咱們兩派之間的過結,作個了結。”

山光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少林寺出家之人五大皆空,不在江湖恩怨之中,可是二十年來,少林弟子遭貴派高人殺害不下一二十人,貧僧此來只想替兩派之間化解過結,道兄不可誤會。”

凌霄散人哈哈大笑道:“大師傅率領十八弟子,浩浩蕩蕩而來,何必多說這些空話。少林派既列名江湖門派之中,咱們身在江湖,就照江湖上所說的強者為王,最是乾脆,貧道就討教大師幾招絕學如何?”說到這裡,猛地一揮手,早有天台弟子捧上長劍。凌霄散人伸手接過,嗆的一聲,拔出劍來的,說道:“大師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十八弟子,在山光大師出場之際,也早已紛紛跟了出來,這時一見紫雲散人亮出劍來,也忙把禪杖送上。山光大師又抵喧了一聲佛號,接過禪仗,說道:“道兄既然堅欲賜教,貧僧恭敬不如遵命!”

他話未說完,猛聽一聲厲嘯,由遠而近,牆頭上噗!噗!噗!

飛進三條人影,直蕩場中。站在山光大師身後的十八弟子,不知來人是敵是友,一看落在山光大師身前不遠,趕緊紛紛掣出戒刀。天台派的弟子,一見少林寺僧眾掣出刀來,也立即各抽長劍。一時之間,只聽一陣刀劍出鞘之聲,東西兩廂的人,也聞聲紛紛站起。情勢頓時顯得緊張起來。“淫賊,你拿命來!”一聲大喝,緊接著一條人影,倏然自東廂撲出,金背刀夾著颯颯風聲,劃空砍出!

原來鄧老鏢頭剛一站起身來,瞥見從牆頭進來三人,其中一個,正是殺害自己兒子的仇人花蝶淫王鮑懷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哪裡還忍耐得住,大喝一聲,掄刀撲出。玉誠兄妹,一看老祖父飛身撲出,也急忙跟蹤而起。那進來的三人,除了花蝶淫王鮑懷玉之外,其餘兩人正是靈山無常鬼。這對鬼東西在西台被皇甫明煜嚇跑,匆匆地趕返北台,正好碰上鮑懷玉,他們裝模作樣,誇下海口。這時身未站停,猛見有人襲來,無常鬼陰森森的一聲鬼笑:“真是找死!”

雙掌突然揮出!鄧老鏢頭看到鮑懷玉,仇火怒熾,奮力撲出,人還沒有撲進,不防半路里突遭攔擊,要想躲閃,身子凌空,哪裡還來得及。只覺一陣陰風,像狂風般捲到,砰的一聲,身子被直摔出去。這真是電光石火般快法,山光大師見狀大驚,連忙躍上一步,禪仗隨手揮出,向無常鬼擊去!

靈山無常鬼,不問敵人多少,永遠是兩人聯手合擊的,這時“吱”的一聲鬼叫,一黑一白兩個人,立時分開。黑無常鬼右爪一探,索屍爪當胸直抓,左手卻疾如閃電,猛抓擊來禪杖。白無常跳錯了地方,山光大師身後,站著的是十八個少林弟子,白無常身子落地,立被他們包圍起來。要知少林寺的十八羅漢陣,名聞武林,豈是等閒?

白無常身落陣中,頓覺左右前後,人影亂閃,戒刀如電,掌風如山。十八個人,結成了一道鋼牆,任你無常功、爪,全然無功。

山光大師一杖出手,眼見黑無常居然伸手來抓,不由微微一愕,急忙右腕下沉,“風招落葉”,禪杖僵直,其實靈活無比,山光大師禪仗剛一掃出,黑無常右手的鬼靈妖爪業已襲到,五道銳寒風,當胸刺來!

山光大師一驚,左掌急忙運足功勁,劈空掃出。右手杖柱地一點,飛身向橫裡躍出,饒是如此,還是身不由已地了一個寒噤。

總算他功力深厚,見機得快,而且劈出的又是空掌,才把鬼靈妖爪的寒毒擋住,不然的話,真還吃了大虧呢!

山光大師身形剛站住,忽聽身前有人說道:“大師,這鬼東西就交給在下罷!”

山光大師回目一瞧,說話的乃是峨嵋派神行太保公孫亮,他早已搶在自己身前,和黑無常動起手來。當年宋老兩次敗在峨眉派手下,這事山光大師自然知道。靈山無常鬼,由神行太保公孫亮對付他,正是再好不過,心念一動,剛想後退!

“大師傅,貧道等候多時了。”紫雲散人瞧到山光大師停下手來,立時仗劍而上。山光大師這時也被激怒了,面容一整,說道:“道兄但請出手就是!”

紫雲散人傲然一笑道:“如此,貧道有禮!”長劍一領,如點如削,斜斜刺出。山光大師見紫雲散人長劍平推,斜斜向上,看上去並不出奇,但內蘊真力,劍勢遒勁,也不由暗暗佔頭,連忙舉杖一封,順勢橫擊。高手過招動變迅速,兩人誰也不敢大意,但覺杖影翻飛,杖風似嘯,劍樂閃爍,劍勢如電,激鬥威勢,甚是凌厲!!

鄧老鏢頭被黑無常震出,跟蹤飛出的玉誠兄妹,大驚失色,趕緊一旋身,扶起老祖父。只見他臉色蒼白,渾身寒粟,進入東廂,已再也支持不住。諸葛晶瑩見狀,忙向皇甫明煜道:“明煜哥哥,你給鄧老鏢頭服一粒‘靈寶丹’,快!我要找那姓鮑的賊子!”

說著雙足一點,人如飛燕,嗖地凌空而出!

自即老鏢頭被震負傷的霎那之間,東廂中人,紛紛怒喝著躍了出去,西廂的人自然也跟著躍出,各自接戰,雙方立時成了混戰之局。花蝶淫王鮑懷玉一看黑白無常鬼都已和人家動上了手,自己反倒閒了下來,方想轉身,驀聽一聲嬌叱,一道匹練般長虹,逕向自己身前激射過來,勢道凌厲,銳不可當!不禁心頭一震,這是何方高人?竟有如此功力!

他哪敢輕櫻其鋒,趕緊一挫腰,打橫裡退出了三五步,“哼!姓鮑的,今天你不給姑娘還個公道,就別想帶著命走!”

劍光倏斂,一條人影,直落身前,長劍戰指著鮑懷玉,嬌聲怒喝。花蝶淫王鮑懷玉,一眼看清來人,不由氣往上衝,喝道:“哈哈!原來是你這叛教賤婢了,反了襄江分堂,還也到天台山來撒野!”

諸葛晶瑩被他地聲“叛教賤婢”,叫得柳眉倒豎。粉臉通紅,嬌哼道:“鮑懷玉,姑娘叛教與否,憑你還不配問,姑娘此來,就是為著要帶了你的頭顱,才上總壇領罪去了!”

鮑懷玉冷笑了聲道:“賤婢聽著,咱們看到底是你把我摘下瓢兒?還是我把你的首級送上巫山?”

諸葛晶瑩長劍一晃,喝了聲:“好,鮑懷玉,姑娘就讓你先發招罷!”

花蝶淫王鮑懷玉怒極之下,忽然仰天發出一聲厲笑。手中緬刀一抖,暗運內勁,貫注到刀身之上,“鏘”的一聲,軟綿綿藍汪汪的狹長緬刀,掙得筆直。隨著怒叱聲中,刷刷刷,抖無數條寒光,分向諸葛晶瑩上、中、下三路攻出!攻勢雖然凌厲,但諸葛晶瑩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瞧,嘴角上還微噙著冷笑,左手劍決一指,身隨劍走。但見一道匹練,矮若游龍,在藍汪汪的刀光中直穿而人,攻勢綿綿!

花蝶淫王鮑懷玉見她劍法厲害,不覺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頭一橫,緬刀更使得風雨不透。諸葛晶瑩冷哼了一聲,正以痛下殺手,耳中忽然傳送過來幾聲怒叱,三條人影,同時飛來。那正是鄧玉誠兄妹三人,他們眼看老祖父服下“靈寶丹”,傷勢已無大礙,就操起長劍,齊向鮑懷玉奔去!

“嘿嘿!姓鄧的小輩,要送死,到我秋堂主跟前,一樣超渡你們!”

鄧氏兄妹,剛奔到鮑懷玉跟前不遠,突然從半途中閃出一個油頭粉臉的中年漢子。他正是天台分壇三堂堂主,和花蝶淫王鮑懷玉號稱天台山“風流小子”的追花小吏秋如月。語聲未,手中判官筆“朱衣點頭”“筆陣縱橫”,刷刷兩招,分襲三人!鄧玉誠鄧玉甫兩人,一見對方突起發難,趕緊向左右一閃,兩柄長劍,同時分架來勢。鄧玉萱卻乘機一個旋身,從橫裡竄出,逕向鮑懷玉撲去,口中叫道:“諸葛姐姐,留下這姓鮑的賊子,讓小妹手刃親仇罷!”長劍一挺。一招“蒼龍歸海”,疾向鮑懷玉當胸刺到。鮑懷玉力戰一個諸葛晶瑩,已經十分艱難,窮於應付,這時又加上了一個鄧玉萱,自然更非敵手。急怒攻心,緬刀封開當胸一劍,厲聲喝道:“丫頭,你們想以為多為勝!好!鮑懷玉今日就和你們拼了!”

其實當鄧玉萱一出手,諸葛晶瑩早已停下手來,她知道鄧家妹子父仇不共戴天,自己得成全她的孝心,聞言哼道:“鮑懷玉,憑你這點能耐,哪配姑娘兩人動手?今日諒你也逃不出手去,就讓鄧家妹子收拾你罷!”

她口上雖然如此說著,但心中知道以鮑懷玉的功力,鄧家妹子不是其敵,當下一手緊握著長劍,退了兩步,仍站在一旁觀戰,就近監視。啊!這時雙方差不多全動上手啦!東廂內只剩下慕容慶祥、柯煥、明煜哥哥、婷姐姐和守護受傷的東方湘綺、冰月等寥寥幾人,他們怎的還不出場?

哦!大概在監視妙玉妃子和祁山一怪戈戰戎,五行掌門西門燾,十字劍董開山,慧慈大師等一批天台分壇邀請來的高手。

看來今日倒真是勢均力敵,不知鹿死誰手呢?正在沉思之際,驀聽一陣“吱吱”的鬼叫之聲,連續發出。這是靈山無常鬼!諸葛晶瑩心念一動,回頭向身側望去,果然一黑一白兩條人影,正圍著峨眉派高手神行太保公孫亮步步進逼,情勢已是十分危急。

自己如果再不出手?神行太保可能就得傷在兩個無常鬼的鬼抓之下。自己如果出手?那麼鄧家妹子又怎麼辦呢?

她急忙回頭瞧去,真難為她!劍光霍霍,力戰鮑懷玉,居然尚無敗象,足可支持一時,自己還是先救神行太保要緊,心念一轉,蹤身就向黑白無常飛撲過去!原來白無常被十八個少林弟子困入羅漢陣中,但見十八個人,交互移位,穿叉遊走,左右前後,一拔和一拔不同。有用拳擊的,則聯合以內力攻敵;有用戒刀的,劈出陣陣金刀,此起往落,簡直不容白無常有還手機會。

只急得白無常暴跳如雷,亂抓亂蹦,無常功,鬼靈妖爪,全用上啦!

不過人家一攻即退,不和你照面,不和你硬接;就半點也沒法奈何。站在對面的二十幾個天台派弟子,一見少林弟子動上了手,也立即一聲招呼,紛向羅漢陣四面衝來。十八個少林弟子,論功力和白無常可差得老遠,即使再加幾倍,也非人家對手。

他們所以能夠困得白無常。就完全依賴著少林寺鎮山絕學羅漢的精微變化,聯手合擊。這時被二十幾個天台派弟子向四外急攻猛衝,陣中又有白無常這樣一位一流高手在左衝右突,行動自然受了牽制,陣勢也就略現混亂!

白無常是何許人?一有機會可乘,立時“吱”的一聲鬼叫,鬼靈妖爪雙手齊發。陰風起處,慘叫之聲隨時,只見一個和尚的身軀,陡然直飛起來,摔出兩丈之外。白無常一擊得手,不容對方陣勢再生變化,鬼靈妖爪再次又向身左抓出,但聽一聲悶哼,又是一個和尚身軀,直飛出去。他鬼叫連連,殺手驟施,片刻功夫,就劈死了五個少林弟子。羅漢陣十八個人,去了五個,威力頓減,陣勢推行,立時受阻,天台派的弟子,趁機攻入,剎那之間,雙方就變成了個別廝殺。白無常自視甚高,豈屑再雜在他們之間動手,一陣咪咪怪笑,一躍而起。一雙綠陰陰的鬼眼睛,四周一掃,只見一個使峨嵋家數的中年文士,正和自己師兄拼鬥到緊要關頭。那中年文土劍出如風,發出絲絲劍氣,快中帶穩,銀光如電。任你黑無常蹦蹦跳跳,一雙鬼爪,連撲帶抓,夾著陣陣陰風,竟也不能佔到對方半點便宜。要知神行太保,乃是峨嵋名宿靈惠子和靈道子的師弟,雖然玄門罡氣,還沒練成,但也已有了幾分火候。這對面對強敵,自己全力施為,一支長劍,含蘊了全身真氣,發出“絲絲”之聲,招式緩慢,勁風四吐,黑無常識得厲害,卻也不敢硬拼。峨嵋派和靈幽派夙怨甚深,白無常瞧在眼裡,豈肯輕易放過?“吱”的一聲急叫,身形如電,猝然撲到,向神行太保公孫亮身後抓去。黑無常聽到白無常一聲鬼叫,精神陡震,一雙鬼爪,帶著凌厲尖風,連環抓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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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5: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簫韻劍光

無常功一經聯手,威力頓增,但聽“吱吱”鬼叫之聲。此起彼落,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進退如風。神行太保公孫亮一支長劍,哪能抵得住兩個魔頭的聯手搶攻?沒有幾個照面,便漸感不支。

但他究竟是峨嵋派有名劍客,臨危不亂,拼著消耗真氣,是咬牙苦撐。黑白無常,正在咄咄逼人,沾沾自喜之際,陡見一道銀虹。

從斜刺裡飛來。一股襲有劍寒的凌厲劍風,猛向白無常遊射而至?白無常心頭一震,連人影都沒有看清,“吱”的一聲,從中橫退出幾步!諸葛晶瑩凌空一擊,身方落地。忽聽公孫亮大喝一聲,身形如電,倏地搶到自己身後,一圈光,陡然揮出!原來黑無常就在自己身子甫落地之時,早已搶到身後,發襲來,如非神行太保眼快,自己差點中了暗算。這兩個鬼東西當真厲害!諸葛晶瑩心念方動,“吱!”身前又是一聲鬼叫,疾退出去白無常,又像鬼魅似的欺近身來,雙爪箕張,作勢待撲!這可諸葛晶瑩激怒了,雙足一點,躍起身就是一劍,劈空砍出。她憤出手,快速絕倫,寶劍挾著一片寒冷,疾向白無常當頭罩下!

白無常平日雖極自負,但這時只見寒森劍氣,有如一片劍網往下撒來,不禁心頭又是一驚。這小子是和那姓皇甫的小子是同一路的,看他劍法威勢奇大,自己可得小心!連忙凝神提氣,一晃肩,閃開去七八尺遠!諸葛晶瑩冷哼一聲,突然使出蜻蜒曼舞步,身若輕絮,如影隨形,白無常身未站停,諸葛晶瑩也已欺近。身軀輕轉,劍勢斜出,玉腕連翻,刷刷刷!彈指之間,攻出三劍。三點冷芒,疾若掣電,指向白無常“眉心”及左右“將台”三處大穴。這一招“三星當戶”用是“太陰劍法”的奇奧之學,一招出手,宛若三支長劍,一齊攻出,寒星流動,真使人眼光繚亂,莫之能御!白無常連發爪還擊的機會都沒有,僵直身軀,向後一倒,“吱”!鬼叫聲中,人又“金鯉倒穿波”,竄後了八九尺光景。

諸葛晶瑩玉腕一振,正待刺過去,驀見有一條白影,挾著一溜青光,從自己身邊疾擦過去。白影身後,又緊跟著一條黑影,急起直追,手中一雙短拐,拐先人後,正向白影后腦打出!雙方勢子迅速得有如天際流星,眨眼卻過,但諸葛晶瑩目光如電,一瞥之間,早已看清前面一人,正是明煜哥哥的好友玉面郎君宮樊山。那後面追的定是天台山的人,自己既已動上了手,還有什麼顧慮?心念一動,陡的一聲嬌叱,立時舍了白無常,嬌軀從旁竄出,一招“巫峽封雲”,劍尖蕩起一大片銀光,迎著使雙柺的人攔去!她出手何等快速,使雙柺的急追著前面敵人,哪裡會防到半途中突然有人攔擊。只見一片銀光,從橫裡湧起,迎面灑來,不禁大吃一驚,要想收勢,已是不及,只好用拐向前一擋,以求自保,“叮!”純鋼雙柺,碰上銀光,好像碰上了一堵鋼牆,直震得他雙臂發麻,虎口一陣劇痛,趕緊向後疾退了三步。

定睛一瞧,原來身前站著的,又是一個手持長劍的少年,光憑方才這一手,足見此人比那個白衣少年,還要厲害!就在他微一發愣之際,“吱!”一聲鬼叫。白無常倒竄出去之後,一看諸葛晶瑩並沒追來,反而長劍一揮,向旁人攔擊。靈山無常鬼,平日自高自大,誰都不在他們眼內,偏偏今天就被諸葛晶瑩一上手兩招劍法,就逼得自己後退了兩次,這時還居然不屑和自己動手?是可忍,孰不可忍?白無常一雙鬼眼,綠光暴漲,身形如風,猛地又向諸葛晶瑩撲抓而出!

那使雙柺的略一定神,正好也在此時大喝一聲“吠!”“小子,你敢攔住太爺去路,吃我一拐!”放聲未落,雙柺也隨聲擊出。諸葛晶瑩身若輕絮,避開白無常撲來之勢,長劍一圈,“延光返照”,劍氣陡盛,護住全身,緊接著劍尖一偏,劍光倏斂,一招“穿雲射月”一縷寒星,直向雙柺之間,透了進去。無常功在對敵之時,主要是跳躍如飛,一撲即退,倏退倏進,是以黑白無常平日都是聯手攻敵,威力就會陡增。這時只有白無常一人對敵,恰巧使雙柺的也向後疾退,兩人差不多碰到一起。白無常嫌他擋在自己路線,礙了手腳,而且胸中滿腔怒火,沒處發洩,自然沒有好氣。就在右閃之際,右手一揮,陰森森地喝了聲:“滾開!”

這一揮手,倒並非殺著,他不過自高自大,在自己動手之際,不願別人插手,只想把來人推開羅了,是以只使上兩三力道。使雙柺的身未站穩,突然遭擊白無常揮手一震,只覺一陣陰風,襲體生寒,把自己推出了兩步,不由心頭髮火。他沒看清這是何等樣人?仗著有師傅在場,豈肯甘休?連忙打邊上閃出一步,突然雙柺一揚,欺身疾進,劈面就打,口中也吆喝著:“不長眼的東西,你給太爺滾開!”一雙短拐,當胸直搗!白無常見他不識好歹,居然敢向自己揮拐急攻,不由氣得咪咪怪笑。“吱”的一聲鬼叫,舍了諸葛晶瑩,就向使雙柺的撲去。

使雙柺的拐法奇怪,顯然功力不弱,在一般江湖道上,確可算得一個好手,但要和白無常動手過招,哪真還差得老遠!在白無常旋風似的身形之下,他雙柺哪裡還使得展得開?只覺陰風涼烈,寒氣砭骨,勉強支持了兩三個招面,身在鬼靈妖爪下,已是險象環生。動手不過瞬息。西廂中突然有人喝了聲:“白兄手下留情!”

一條人影如飛閃出,人還沒到,只聽一聲慘叫,使雙柺的已象斷線風箏般被白無常一掌寺出去一丈來遠,倒地氣絕。諸葛晶瑩剛一轉身,卻見白無常舍了自己,竟向使雙柺的撲出。這真是奇異的變化,他們既然自相殘殺,自己樂得坐山觀虎鬥,當下全神戒備地向後退了兩步!使雙柺的被寺身死,從西廂飛出來均人,也正好落到場中。此人生得又矮又胖,穿著一襲寬袍大袖的半截長衫,一顆足有笆斗大的頭顱,濃眉粗眼,配著一張闊嘴,生相極為怪異。他正是祁山一怪戈戰戎,太陰教總壇護法,自己那會不識?方才高踞西廂之中,敢情是妙玉妃子臨時邀請來的。心中一轉,不由恍然大悟,方才被白無常一掌震死使雙柺的人,大概就是這個老怪的門人,那麼今天倒有好戲瞧了!正當此時,猛聽身側不遠,一聲慘叫,有人倒了下去!接著又響起一個女人的哭聲。諸葛晶瑩心頭一驚,連忙回過頭去,只見鄧玉萱手起劍落,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骨碌碌地滾在地上,她卻一聲號哭,人也搖搖晃晃的似要倒下地去。原來鄧玉萱和花蝶淫王鮑懷玉動上了手,她面對殺父仇人,柳眉倒豎,銀牙咬得格格作響,長劍一緊,全力盡向鮑懷玉要害下手,恨不得立時把他斃命劍下。花蝶淫王是因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招招都奮不顧身,拼上了命。古人所謂:“一人拼命,萬夫莫當”,她咬牙切,一支長劍,居然使得凌厲無比!一時之間,倒也和鮑懷玉打成了平手。但武學一道,差不得絲毫高低,棋高一著,縛手縛腳。鄧玉萱已被對方滾緬刀,迫得來封擋困難,一支長劍,有點兒施展不開。神行太保鮑懷玉冷笑一聲,潛運內力,勁貫刀身,驟然發出一招“叱吒風雲”,盪開鄧玉萱長劍,欺身疾進。左手倏姘中食兩指,閃電般向她雙峰之間的“心坎”穴點到!鄧玉萱長劍被封,門戶洞開,雙方又出招輕薄,驚惶之中,又羞又急,連忙螓頭一低,吸氣凹胸,堪堪避開這一突擊。但說也真險!鮑懷玉一柄藍汪汪的緬刀,正好在她低頭之際,掠頂而過,把她高聳雲髻,削落了一大片,秀髮散亂,青絲立時披散下來。直嚇得鄧玉萱一身冷汗,慌忙一閃身,向後躍出三步,左手一掄長髮,用銀牙緊緊咬住,正待躍上前去,拼個死活!只聽鮑懷玉又是一聲冷笑,雙肩一晃,欺近身來,一柄緬刀,如銀蛇亂竄,風雷進發,刷刷刷,一片刀光,盡是藍汪汪波濤,凌厲已極!

鄧玉萱芳心一橫,存了拼死之儘管,皓腕疾翻,長劍猛吐,一招“穿雲摘星”,身隨劍走,硬向鮑懷玉刀光之中,疾竄而進,當胸戮去!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花蝶淫王鮑懷玉不防她奮不顧身,演此險招,心頭一震,想撤回緬刀,封架來勢,已是不及。只好身向後仰,足尖一點,倒飛出去一丈來遠。鄧玉萱拼上了命,豈肯幹休?猛的雙足一蹤,凌空撲出,手上長劍,“平沙落雁”,夾著一股森森寒氣,疾往下刺!鮑懷玉倒蹤的身軀,才到半途,突打橫裡一躍,翻身蹤起,又是一聲冷笑,右臂加勁,刀演“大蟒翻身”,一片藍光,硬接鄧玉萱追撲來的凌厲劍勢。刀劍相接,只聽“當”的一聲,鄧玉萱一支長劍,被緬刀削斷了三寸來長一截劍尖。鄧玉萱一條玉臂,也被他刀上真勁,震得痠麻無比,虎口生痛,忍不住驚叫了一聲,疾退三步。花蝶淫王鮑懷玉嘿嘿陰笑,刀身疾轉,連綿劈出,立進把鄧玉萱圈入刀光中,情勢已是十分危急!當鄧老鏢頭被震倒地,東廂中人紛紛跟了出來的時候,接住玉面郎君宮樊山的,是一個手持雙柺的中年漢子,此人乃是祁山一怪戈戰戎的得意門人金毛狒袁繼行。說起祁山一怪戈戰戎,武功自成一家二十年前,已是綠林巨魁,罕有敵手,大家因他使的兵器,是一柄短拐,原叫他祁山一拐,後來他生相怪異,才把一拐改做一怪,他自己卻也見怪不怪,承認了祁山一怪這個雅號。

提起祁山一怪,黑白兩道誰都會退避三舍,一方面固然是他武功有獨到之處,另一方面因他脾氣怪癖,誰願意無緣無幫故輕樹強敵?因此祁山一怪更是目空一切,睥睨武林。金毛狒袁繼行,是他晚年才收的得意門徒,他把仗以成名的短拐招法,演繹而成雙柺招法,傳給了袁繼行,自己就封拐不用。這次妙玉妃子因風聞鄧老鏢頭約了不不少高手,才特地把他施請出山,祁山一怪硬著面子,才親率袁繼行同來。閒言表過,玉面郎君宮樊山,對上了金毛狒袁繼行,交手沒幾招,便發覺他一雙短拐招法詭異,頗像祁山一怪的家數,心中暗暗吃驚。是以一上場,便展開少林絕學的“達摩劍法”,一路盡是剛猛路子,強攻硬刺,搶敵先機。金毛狒袁繼行的一雙短拐,也素以硬打硬拼的奇詭招式見稱,兩人這一交上手,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各盡全力,一劍雙柺卻帶著猛烈勁風,呼呼有聲!兩人功力相若,劍拐招式,亦各有所長,打到四五十招,彼此心裡有數,誰都沒有把握,爭取優勝。

正當此時玉面郎君耳中,突然傳來鄧玉萱一聲驚呼。他心中驀吃一驚,目光瞥去,果然鄧玉萱已被花蝶淫王鮑懷玉圈在一片刀影之中,形勢十分危急。他這次趕來替鄧老鏢頭助拳,連日裡和玉誠兄弟談得極為投機,而且和也玉萱姑娘也時常見面,未免暗生情愫。青年朋友,遇上了窈窕淑女,誰人沒有好逑之心?鄧老鏢頭心中最得意的孫婿,自然是“崑崙奇童”的皇甫明煜,但人家目前緊跟在身後的,已經有慕容姑娘和諸葛姑娘兩人,這回又多添了一個東方姑娘,眼看他們之間,將來已是煞費周章,自己孫女兒哪裡還捱得上邊?難得宮樊山人品武功,都是千中挑一之選,所以也暗暗點頭,玉誠兄弟自然更想力促其成。現在只剩了玉萱姑娘本人還沒十分表示。本來嘛,少女的心事最難捉摸,以宮樊山的一表人才,風流俊逸,姑娘家焉能不喜?可是在她心中,還有著一個人,雖然明知希望渺茫,但還是一片痴情的偷戀著他,花前月下,暗暗傷心,這心事兒有誰可訴?是以宮樊山有時藉故接近,她還是若即若離,這可使宮樊山傷透腦筋,為卿顛倒!這時他一見心上人情勢危急,心中更為惶急。一個人最難闖的就是一個“情”字,自古迄今,多少人為了愛情,甘願犧牲一切,何可枚舉。

宮樊山此時何嘗不是如此,只顧心上人安危,不計本身利害。他明知對方功力,不下自己,但不把對方逼開,哪能去救心上人呢?只聽他猛的吐氣開聲,一聲大喝,手中長劍刷刷兩招,急揮而出。不知從哪裡來的神力?突然使他凜若天神,威力陡增,只見白虹燦爛,劍氣如虹!金毛狒袁繼行一時猝不及防,被他逼得封擋無策,只好向後斜退了幾步。玉面郎君一聲怒吼,身若旋風,雙足一頓,劍先人後,直向花蝶淫王飛撲過去!金毛狒倉猝後退,一見宮樊山飛身躍起,哪裡肯舍?也急亡雙足一點,跟著他身後撲了過去。他哪知半途裡被諸葛晶瑩一攔,觸怒白無常,把一條性命胡里胡塗地送在自己人手上。卻說玉面郎君宮樊山,心急如焚地凌空飛撲過來,長劍如白虹倒卷,奇快迅捷,直向花蝶淫王鮑懷玉肩背削下!花蝶淫王鮑懷玉,警覺身後突然有一股強烈劍風迫近肩背,只得放棄了鄧玉萱,側身一避,,緬刀划起斗大一個刀花,迎著砸出!鄧玉萱正在危急,突然來了幫手,緬刀的壓力一鬆,她鳳目冒火,今日裡豈能讓萬惡賊子,逃離劍下?連來的是什麼人都看清,嬌叱一聲:“賊子,你拿命來!”

猱身疾上,長劍又急刺而出!玉面郎君宮樊山為了討好心上人,恨不得立即把鮑懷玉活劈劍下,好代她報了不共戴天之仇,是以身一落地,就振劍直上,連綿攻出。只見他一招比一招凌厲,一招比一招迅猛,劍勢滾落,直若長江大河,洶湧而來。花蝶淫王鮑懷玉一著失機,雖然揮刀抵拒,卻被玉面郎君綿密劍光,迫得步步後退。何況有鄧玉瑩一支長劍,不時地向他要害下手。鬥到二三十合,鮑懷玉已是滿頭大汗,無法接架!驀聽他一聲吆喝,身形一矮,貼地一個急旋,只見一團藍光,迅速無比的脫出兩支長劍之外,藉著一旋之勢,左腕連揚,銀花突見,亂七閃八隻粉翅蝴蝶鏢,連翩出手,左右前後,振翅穿飛。玉面郎君宮樊山急叫了聲:“鄧大妹子,快用劍護身!”他知道鮑懷玉的粉翅蝴蝶鏢,號稱江湖一絕,如果讓他緩手旋展,源源飛出,會使出防不勝防。當下一聲怒喝,劍光繞身,疾追過去!花蝶淫王一聲陰笑,雙手齊揚,銀色蝴蝶,大群飛舞,嗤嗤尖風不絕於耳,銀光閃閃,粉翅翩翩,一霎時周圍兩丈,嗤嗤尖風不絕於耳,銀光閃閃,粉翅翩翩,一霎時周圍兩丈,穿插來去,漫天全是銀蝶!玉面郎君一時哪敢絲毫大意,只得把手中長劍,舞成一片護身光慕,只聽叮叮之聲,在身前身後,連響不絕。一般的暗器。

只要你砸飛了就會跌落地上。惟有這粉翅蝴蝶鏢,你用兵刃一擋,它會劃個弧形再來,你再把它擊出,它還會飛來,是以雖然叮叮連響,其實一隻也沒有被擊落下來。玉面郎君心頭一愣,哪裡還忍耐和住?一聲長嘯,繞身劍光,突然化作一直匹練,迅疾無比地向鮑懷玉激射過去,長劍如虹,當胸刺到!花蝶淫王見他居然冒險發招,來勢迅疾,不禁向後疾退!哪知玉面郎君殺機早動,哪還容他逃出劍去,身未落地,一抖手十五顆銀蓮子,猶若一篷急雨,飛灑而出。手中長劍,依然原式“白虹貫日”,加速急刺。鮑懷玉做夢也想不到對方也是個暗器能手,一大篷蓮子,顆顆都是襲向要害,趕緊回刀護身,把銀蓮子擊落。但玉面郎君的長劍,卻正在此時,來已刺到前胸,不由心頭大駭,急忙一個“懶驢打滾”,從地上翻出!忽聽玉面郎君一聲冷笑,在手掌中還扣著的一顆銀蓮子,脫手打出,“噗”的一聲,正中後心。鮑懷玉悶哼聲中,立即落地不起!玉面郎君宮樊山心中大喜,雙足一頓,猛向鮑懷玉飛撲過去,伸臂吐劍,往下便刺!

鮑懷玉被一顆銀蓮子打中後心,痛澈心肺,但他畢竟功力較深,雖中要害,心頭還是十分清楚。瞥見玉面郎君急蹤過來,不由兇性突發,忍痛揚起左手,七八隻粉翅蝶鏢,奮力打出。玉面郎君手起劍落,鮑懷玉臨死一剎那,打出來的粉翅糊蝶鏢,終因指頭不準,卻只從玉面朗君身邊掠過。宮樊山自然並不在意,哪知就在此時,只覺右肩上突然好似被什麼東西叮了一口,微微發麻。鄧玉萱被一群銀色蝴蝶,飛翅包圍.她聽爺爺說過鮑懷玉粉翅蝴蝶鏢的厲害,那敢絲毫大意,立即把一支長劍,舞得風雨不適,一圈圈銀虹,裹著周身急旋,銀虹外面,叮叮叮。向聲不絕!約莫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粉翅蝴蝶鏢左右飛舞了一陣,也勁力衰弱,紛紛墜地,卻已把鄧姑娘累得滿身香汗。她長劍一收,輕輕舒了口氣,正好鮑懷玉撲倒地上!“嗤”一點銀星,竟然迎面飛來,又是一隻粉翅蝴蝶鏢!

鄧玉萱連忙用長劍一拔,“叮!”銀色蝴蝶,被她一拔之力劃個孤形,掉頭飛了回去!姑娘復仇心切,可不管它朝哪裡飛去纖手落處,銀虹似電,把鮑懷玉一顆人頭,砍落下來,口中叫了聲:“爸爸陰靈有知,女兒替你報了仇啦……”

她聲淚俱下,悲愴得昏了過去,再說追花小吏攔住玉誠兄弟兩人,立即展開了惡鬥。玉誠兄弟兩支長劍,雖出家傳,劍法純熟,但追花小吏既然和花蝶淫王鮑懷玉兩人,分踞太陰教天台山分壇內三堂堂主寶座。自然有他獨到的技藝。手上一支判官筆,七十二手追命奪魄打穴招法,兇猛奇詭,無與倫比!這時一經施開,但見點點筆影,攻勢如山,饒你鄧氏兄弟聯手搶攻,也佔不到並點便宜。而且兩支長劍,有時還要被他凌厲筆招,強逼開去。

三個人翻翻滾滾,像走馬燈似的惡鬥了一百多招,鄧氏兄弟因鄧玉萱獨鬥鮑懷玉,自己妹子有多少能耐?做哥哥當然十分清楚。兩人同樣的耽心著妹妹安危,是以劍在擊刺之中,還不時回頭搖顧,未免分了心神。另外則仇人當前,自己兩人卻被纏住了身,又勝不得人家,一時仇怒焦灼,莫可名狀。要知武學一道,講求凝神澄慮,伺機克敵,如果心躁神浮,那就不管你身懷絕技也同樣會吐招紊亂!陰差陽錯!鄧氏兄弟,就在此種情形之下,心有二用,犯了武家大忌!

追花小吏目光如隼,焉有瞧不出之理?他把握機會覷準他們弱點,揮筆急進,把七十二招追命奪魄打穴法,源源使出,全力施為。剎那間,漫天筆影,如急雨驟風,飄灑而出!鄧氏兄弟一著失機,全陷被動,兩支長劍左封右架,堪堪擋住對方的凌厲攻勢,哪有還手機會?先死搏鬥,惡戰方酣,猛聽一聲淒厲慘叫,驟然鑽進耳鼓。聽方向,分明從鮑懷玉和玉置激戰之處傳來,三個人沒聽清楚之聲慘叫,是男是女?心中同時一凜,劍光筆影,倏然一斂,人影乍分?追花小吏秋如月一眼瞧見鮑堂主撲倒地上,那姓鄧的丫頭,正待揮劍砍下。心中一急,狂喝一聲,使出八步趕蟾輕功,身如箭射,判官筆一點寒星,已逕向鄧玉萱後心遞出!

鄧玉萱手丸親仇,哭了一聲,心神昏亂,嬌軀搖搖欲倒,哪裡還顧得身後有人偷襲玉面郎君宮樊山一劍刺入鮑懷玉後心,剛拔出長劍,鄧玉萱也有趕到,一劍砍下人頭,瞧她哭喊了聲,急怒攻心,似乎要昏頤過去,待上前向她觀慰幾句,猛見一條人影,挾著一點寒星,向她身後急襲過來,不由大驚失色,立即長劍一揮向前迎去。哪知驟一用力,猛覺肩上一陣麻木,右手幾乎全廢,虛飄飄的一點力道也使用不上。他江湖閱歷較深,心知自己中了人家劇毒暗器。

但這時哪還容他多想?暗暗咬牙,自己拼著性命,也得把心上人搶救下來。當下猛吸一口真氣,把全身功力,逼運右腕,對準判官筆,疾劈而出!

筆劍相撞,“當”的一聲大震,血雨四濺,追花小吏秋如月一顆人頭,已是離肩飛起!同時玉面郎君宮樊山一支長劍,立被震出老遠,人也踉踉蹌蹌地斜退了幾步,雙腳一軟,跌坐地上,再也站不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原來追花小吏遲來一步,眼看鮑懷玉已被姓鄧的丫頭砍下頭來,二人平日臭味相投,交誼深厚,這叫他如何不急怒攻心?判官筆一送,便向鄧玉萱後心點到,忽見身前突然閃出一個白衣少年,長劍一掄,竟向自己攔來,不由冷哼一聲,右腕加勁,不避不讓,判官筆依然直點出去。在追花小吏的原意,他這一招“鳳凰點頭”,乃是自己成名絕技七十二手追命奪魄打穴招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不但力道強猛,而且認穴極準,決非來人長劍所能架開,而且鄧家丫頭,也極難逃出手去。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正當筆劍相撞之際,諸葛晶瑩也及時趕到,纖手一揮,銀虹如電。追花小吏正在全力施為,不防身後驟來強敵,等到發覺森森寒氣削近肩頭,已是無法躲閃,一顆人頭,應手落地。到此天台分壇內堂二位堂主,花蝶淫王鮑懷玉和追花小吏秋如月,卻同時先後畢命。鄧玉萱殺了鮑懷玉,一慟幾絕。這時被追花小吏和玉面郎君筆劍相撞的一聲大震,驀的驚覺過來。鳳目一睜,卻見身邊多了一個死屍,玉面郎君宮樊山則長劍墜地,臉色慘白地跌坐地上,渾身顫抖,怎麼?他負了傷?她驀地從心頭湧起近月來,他對自己一往情深,獻盡了殷勤,自己卻若即若離,不加理會。方才自己被鮑懷玉迫得險象環生,如果不是他奮力相救,自己早傷在緬刀之下,哪裡還報得成父仇?手刃賊子?這時離自己不遠,橫著一個人,他卻長劍撒手,身負重傷,敢情又是為了自己,他……他……

她一念及此,根本沒看清楚飄然落地的諸葛晶瑩,和急奔而來的兩個哥哥,慌忙閃到玉面郎面宮樊山身邊,皓腕一伸,一把扶住他顫動的身體,含淚問道:“宮大哥,你……怎麼啦?”玉面郎君宮樊山右肩所中暗器,其實正是宮樊山長劍砸飛的最後一隻粉翅蝴蝶鏢。如果當時一發覺麻木,立即運氣閉住右肩各處穴道,不使劇毒蔓延,也許還可支持一時半刻。但他為了搶救心上人,不顧一切,把全身功力,連上右腕,奮力向判官筆架去,正好追花小吏秋如月正也全力一搏。如果換在平時,倒也罷了。偏偏右肩劇毒,正在發作,這一震,不但把他真氣震散,而且也加速了毒氣的擴展,立時渾身顫抖,神志逐漸模糊。這時給鄧玉萱一聲哭喊,心上人的聲音,鑽入耳鼓,好像打了一針強心劑。心神一清,倏然睜開眼來,兩道散漫無神的目光,瞥了鄧玉萱一眼,口中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鄧……家妹……子,我……我中了劇毒暗器,不……不中用啦……”

鄧玉萱見他一陣顫抖,聲音漸低,心裡一酸,急叫著道:“宮大哥……你快醒一醒……嗬嗒!”她抱著他身體,不由哭出聲來!諸葛晶瑩,鄧玉誠、鄧玉甫三人了,也早已圍了上來。

“啊!”

他中了粉翅蝴蝶鏢!諸葛晶瑩一眼瞧見玉面郎君右肩衣服劃破了一條縫,黑血還在不停地滲出來,這分明是中了鮑懷玉的粉翅蝴蝶鏢。一叫,卻把鄧玉萱提醒過來,忙道:“二弟,你快去找找姓鮑的賊子身上,可有解藥?”

鄧玉甫答應一聲,就走到鮑懷玉屍體邊上,蹲下身去,在他懷中摸索了一陣,果然掏出一個白磁小瓶的解藥來。急忙一躍而起,口中喊道:“有了!有了!解藥在這裡。”

鄧玉誠這時把玉面郎君肩上衣衫撕開,只見肩頭上果然叮著一隻銀色小蝴蝶,翹起肢膀,人肉三分,四周膚色,全呈紫黑,看樣子似乎還在向四周擴大蔓延,人也早已昏迷不醒。鄧玉萱看到這家樣子,傷心欲絕,那裡還忍得住?淚珠像斷線珍珠似的滾滾而下,變成了淚人兒!諸葛晶瑩急道:“鄧大哥,鄧二哥,你們快把他挾住,還是由小妹來動手罷!”

鄧氏兄弟聞言,就一左一右挾住宮樊山身體,防他顛動。諸葛晶瑩早已皓腕一伸,點了他幾處穴道,閉住血氣。一面由身邊抽出長劍,用劍尖輕輕的把粉翅蝴蝶鏢挑出,還劍入鞘。然後玉手在傷口四周擠了一陣,只見從傷口中流出一大灘比墨還黑的水來。鄧玉萱坐在玉面郎君身側,一隻纖纖玉手,不停地用羅帕替她擦著流出來的黑血。約莫過一盞熱茶光景,黑血逐漸擠出,慢慢地流出淡紅色的血來。諸葛晶瑩輕吁了口氣,從鄧玉甫手中,接過白磁小瓶,仔細地瞧了瞧,才打開瓶塞,傾出灰白色的粉末,敷上傷口,順手撕下一截衣襟,替他包紮妥當。接著又從懷中取出烏風酒的瓶來,輕輕拉了拉鄧玉萱衣角,附在她耳朵邊,低低地說了幾句。只見鄧天萱粉臉立時脹得通紅,低垂螓首,半晌作聲不得,好似十分為難!諸葛晶瑩不由急道:“鄧家妹子,這是救人呀!再遲他毒氣就會攻人心臟呢!”

鄧玉萱聽得又驚又急,心如轆轤,含著滿眶淚珠,毅然點頭。

諸葛晶瑩嬌笑道:“這樣才是好妹子哩!”

說著拔開瓶塞,把烏風酒放入鄧天萱手掌心。鄧玉萱不敢怠慢,粉頸一仰,倒人櫻口之口。烏風酒的一股辛辣味兒,何等強烈?鄧玉萱摒著呼吸,把藥未用唾勻化之後。再也顧不簡羞恥,陡然一側身,撲到宮樊山身上,左手纖指,拔開牙關,櫻唇就對準他嘴兒,真湊上去,緊緊吻住,把烏風酒。甫了過去,接著又度了兩口真氣。真難為她!鄧姑娘一張臉紅得賽過大紅緞子,心頭小鹿,狂跳得幾乎要窒息!“好啦,好啦!鄧大哥,還是你把他抱回去罷,這會兒已經不礙事了。”

諸葛晶瑩話聲才落,鄧玉萱答應一聲,就抱起玉面郎君,鄧玉甫過去拾起鮑懷玉人頭,大家迴轉東廂。等鄧玉萱把宮樊山放到臨時搭成的鋪上之後,諸葛晶瑩才替他解了穴道,自己就回到明煜哥哥身側坐下。這時戰場上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天台派掌門人凌霄散人和少林寺羅漢堂的山光大師,這時已經舍了兵器,用拳掌相對,一招一式,都打得十分緩慢。有時過了很久,才換上一個招式,有時卻只出了半招,又立時改變。

這顯然是從快打硬拼,變成了比鬥內力,相持不下,另外和黑無常激斗的神行太保公孫亮,這時也退了下來。咦他們勝負未分,怎會停下手來?轉眼一瞧,哈!原來靈山無常鬼卻和祁山一怪戈戰戎打了起來。這真是好戲連台,他們全是天台分壇敦請來的高手,卻自己人和自己人動上了手。原來祁山一怪戈戰戎一眼瞧到自己愛徒金毛狒袁繼行被白無常圈入鬼靈妖爪下,心頭一急,叫了聲:“白兄手下留情!”

雙足一頓,人隨聲出,那知已是遲了一步,金毛狒一個身體,像斷線風箏般拋出一丈來遠,倒地氣絕。祁山一怪戈戰戎眼看著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愛徒,被人一掌擊斃,哪能不急怒攻心?闊嘴一咧,陡然發出一陣哧哧怪笑。怪眼亂翻,望著白無常沉聲喝道:“白老哥怎的不給我老戈留點面子?你知道這死在你鬼靈妖爪下的,是我戈戰戎什麼人?”

白無常見他態度狂傲,老氣橫秋的樣子,也不禁心中有氣,黑靈無常鬼平日又怕過誰來?聞言綠陰陰的眼珠一轉,乾笑了聲,道:“我靈幽老白,只要瞧得不順眼,就得送他回姥姥家去,管他是什麼人?”

祁山一怪戈戰戎數十年來,誰敢對他出言頂撞?靈山無常鬼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兩個後生晚輩罷了。當著這許多人面前,這口氣如何咽得下?不由氣得一陣怪叫,怒吼著道:“我戈戰戎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就是你們老鬼師傅當年也叫我一聲老戈,你們井水不犯河水,我那徒兒,犯了你靈山無常什麼?竟然驟下殺手,這明明是衝著我老戈而來。靈山無常到底有多少道行,敢如此目中無人?來!你們不是仗著老鬼師傅的‘迷魂鬼針’嗎?掏出來給我老戈見識見識!”

他說到這裡,陡地從寬袍大袖的半截長衫底下,翻出一支三尺來的短拐,左手一揚,喝道:“老戈就讓你先動手,免得將來你們老鬼師傅說我欺負小輩。”

白無常給他一連串的“老鬼師傅”,“小輩”,罵得他鬼火直冒。尤其是提起迷魂陰針,更損了他們靈山無常的自尊心,不由激發兇心,陰惻惻地喝道:“老匹夫,少逞趕口舌之利,且嚐嚐太白爺鬼靈妖爪厲害!”

話聲才落,“吱”的一聲鬼叫,身如旋風,雙爪箕揚,挾著一股涼烈陰寒的屍腐之氣,向前撲去!祁山一怪戈戰戎大喝一聲,短拐倏然舞起一片護身拐影,也迎著白無常雙爪揮出。名家出手,果然不同,鬼靈妖爪的凌厲寒風,居然全被拐風盪開。祁山一怪一個肥胖身軀,行動如電,不容白無常還手,短拐一送,快速無比地當頭砸去!白無常想不到對方出手,會有如此威力,不由心頭一凜,人卻向左閃了出去,方要氣運雙爪,蓄勢待發。猛覺一股勁風迎面潑來,戈戰戎的短拐,勢猛勁急,橫掃而至!白無常吃虧在一雙鬼爪,自然難和祁山一怪抗衡,二三十個照面下來,眼看對方拐影如山,攻來之勢,兇詭難測,自己雙爪,不但欺不進去,而且還時時被迫後退,無常功的蹦跳撲擊,都受制於人。心知要糟,突然嘬口“吱”“吱”兩聲急叫,倏忽之間,向後退了三步!祁山一怪戈戰戎冷哼一聲,道:“你不把命留下,還走得了嗎?”

肥胖身軀,輕輕一側,迅速欺身而上,短拐疾若流電,一招“飛短流長”,直搗白無常心窩!白無常只覺他欺進之勢,來得十分快速,短拐挾著勁風,如影隨形一般,向自己擊到,不由心頭大駭。猛的運集全身功力,雙爪箕張,對準短拐撲抓出去!十道尖風,夾著一陣陰寒的屍腐之氣,陡然暴漲。祁山一怪戈戰戎不防白無常情急拼命,居然敢向自己短拐硬抓,“嘿”的一聲冷笑,拐勢一沉,翻起斗大一個拐花,“移花填海”,平推而出,這一招威勢之大,重逾山嶽,勁風直若狂飈般捲去!白無常久經大敵,爪風才出,驟覺對方威力強大,拐勢如山,要想後退,卻已被拐風潛力,掃中了一點。僥倖他功力精湛,借勢一躍,“吱”的一聲鬼叫,貼地低飛出去二丈來遠。那邊白無常和神行太保公孫亮,拼鬥了三百來招。一個是靈幽首徒,一個是峨嵋名劍,鬼靈妖爪固然無法透進綿密無間的峨嵋劍法,但峨嵋絕招又何嘗贏得蹦跳如風的無常功!兩人各盡所能,依然打成了平手!黑無常久戰無功,耳朵中聽到白無常一聲聲的鬼叫,這是師弟遇上了勁敵,不!他這暗號,是向自己求援!吃了虧啦!心中一急,突然“吱”他的叫了一聲,向後疾退了三步,尖聲尖氣的喝道:“相好的,咱們等此間事了再拼個輸贏,黑太爺這可要失陪了!”

他不等神行太保回答,“吱”又是一聲厲叫,猛向白無常那邊飛了過去!“吱!”“吱”兩聲鬼叫,互相呼應,白無常見師兄飛來,精神陡振,疾退的身形,又突然回撲。“鼠輩,你們早該一齊上了!”

祁山一怪戈戰戎的吼聲未歇。“三位快請住手,有話好說!”

一聲清脆而含有威力的聲音,震盪耳鼓,從大殿上傳出!只見妙玉妃子倏地從錦椅上站起,好快!身形不晃!人已到了三人面前,同時西廂中又飛出三條人影,身法都是快速到極點,晃眼之間,已把祁山一怪和靈山無常鬼分了開來。能夠這怪東西分攔開來,這份功力自然也得和他們三人不相上下的人,才能辦得到。身形一定,才看清原來正是高踞西廂的五行掌西門燾,十字劍董開山,和慧慈大師三人,這就難怪!妙玉妃子看到祁山一怪等三人,已被架開了,忙笑著道:“三位請看薄面,暫且停手,這事起因,也許是個誤會,戈老護法的高徒重傷身死,但人死不能復生,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容易商量,待敝分壇事完之後,貧道再為三位和解如何?”

祁山一怪戈戰戎,自視甚高,他聽到妙玉妃子把他和靈山無常鬼相提並論,心中十分不快,等她才一說完,怪眼一翻,哈哈大笑道:“既然副教主出面調解,我老戈自然要賣這個情面,不過人死不能復生,劣徒學藝不精,怪得誰來?但我老戈的門人被人家一掌震死,這個臉,我老戈可丟不起。這樣罷,我老戈也不過份為難他們,那兩個小輩,就當著大家替我老戈磕上一百個響頭,叫我一聲‘師傅’,也就算了。嘻嘻!其實我老戈和他們老鬼師傅,也是舊識,並沒辱沒了他們。”

“住口!老匹夫少賣狂,別人怕你祁山一怪,靈山無常鬼可並沒放在眼裡!”

靈山無常鬼被十字劍董開山和慧慈大師雙雙攔住,氣得暴跳如雷,齊聲怒喝。祁山一怪大腦袋一晃,向妙玉妃子怪笑道:“我說副教主如何?這兩個小輩,當真不識好歹,給他們面子,都不要。”

接著厲聲喝道:“小輩聽著!今天我老戈就替你們老鬼師傅,管教管教你們,來!咱們不要替這裡主人亂了章法,有種的,就跟老戈上中台去,拼個死活!”

“哈哈!副教主,我老戈失陪了!”

他不等妙玉妃子回答,肥胖身體,不見他晃動,“嗖”地凌空飛起!“老匹夫,中台就是中台,誰還怕你不成!”

“吱!”鬼叫聲中,一黑一白兩條影子,也一閃而逝!妙玉妃子眼看走了三位高手,心頭又急又氣,鐵青著臉,作聲不得。那知驀一回顧,不由“咦”了一聲,倏然向山光大師和凌雲散人身前飛了過去,身形不動,卻像行雲流水,快得出奇,右手一伸,向兩人中間遙空拍出!

原來凌雲散人和山光大師動手後,劍仗交擊,各人都全力以赴。因為這場比鬥,不僅只是凌雲散人和山光大師兩人的勝負,而且還直接關係著兩派榮辱,和在江湖上的聲譽,一個是天台掌門,一個是少林寺方丈的師弟,兩大門派,各有絕學,自然展開了一場搶制機先的凌厲攻勢。這一場激戰,真是猛烈無比,但這時東西兩廂的人,紛紛竄出,各自接戰,誰也無暇細細欣賞。時間一分一刻,逐漸過去,彼此搶攻了將近百招,卻是半斤八兩.攻守各半,誰也無法佔得半點便宜,誰也無法搶得半分先機。山光大師的一百單八手羅漢杖法,乃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之一,他內力深厚,對杖法上浸淫了數卜年,自有獨特的造詣,一支禪杖,愈打愈奇,愈攻愈急!凌雲散人素以劍術馳譽武林,奇幻劍招,也源源出手。兩人打到百招以後,心裡都有了數,知道對方功力和自己相若,劍術杖法,亦各有所長,決非一二百招,就可分得出勝負。所以各人都把生平所學,因勢制宜地施展出來,同時也逐漸把內家真力,貫注到劍尖杖身之上。但見劍如飛虹,杖若龍盤,杖影劍光,縱橫飛舞,一丈方圓以內,盡是凜烈勁風!三百招過去,仍是難分勝負。兩人身側的天台派的門人和少林弟子,這時也刀劍擊撞,吆喝慘呼之聲,不時傳來。山光大師禪仗一掄,猛地向後躍出,單掌打了個問訊道:“阿彌陀佛,道兄劍法,果然高明,貧道十分佩服,武林較技,點到為止,正好停手。”

凌雲散人白眉一軒,沉聲答道:“大師不必太謙,既然勝負未分,哪能就此罷手,貧道兵刃上已經領教過了,不如在拳掌上再作個決鬥如何?”

山光大師低喧佛號道:“道兄既然堅欲賜教,貧僧自是捨命奉陪。不過貴派門人和我少林弟子,因方才你我兩人交上了手,他們也動起手來,不如先把他們喝住,免得多有無謂傷亡才好。”

凌雲散人點了點頭道:“大師言之有理。”

當下就同時把兩派弟子,一齊喝退,然後放下兵刃,重新入場。拳掌相對,快打硬架地拼鬥了百招左右,兩人仍然相持不下。拳勢掌式,逐漸的由快打緩慢下來。四道眼神,卻瞪得比電還亮。大家都在沉思索解著對方的招式變化,和如何克敵制勝,是以有時只亮了半個招式,立即改變,時有卻過了很久,還是原式不動。這樣又對耗了一陣,凌雲散人突然一聲長笑,身形驟進,右掌覷準山光大師胸口疾拍而出!山光大師見他突起疾進,卻也存心硬接他一掌,是以不避不讓,右掌潛動功力,蓄勢以待,等凌雲散人揮出右掌,來到臨近,右手立即迎著擊出!這雙掌相對,是他兩人數十年修為的內家功力所聚,豈是小可!

但聽“拍”的一聲,兩人身體同時晃動了一下。可是兩隻手掌,卻如膠似漆般黏在一起。並沒分開!這會變成了比拼內力,各注全力,把全身勁道,都向掌上運集。一時之間,居然仍是相持不下。

只一會兒工夫,凌雲散人鬚髮飄動,頂門上熱氣直冒,山光大師也僧袍波動,額上汗水,一粒粒綻了出來。兩人這時就全神貫注,誰也不敢絲毫大意,只因這兩手掌心,全都凝聚了兩人畢生修為的功力,向前推出。只有有一方稍呈不支,對方的力量,就會像排山倒海般壓來,再要抵禦的,就已無可為力。是以寧願全力拼耗,誰也不肯稍退。這樣相持了頓飯光景,兩人頭上的汗水,直往下滴,但誰也不敢分心,騰出手來,去拂拭一下。須知這兩掌相抵,看來似乎平淡無奇,其實這種以內功真力,由掌心發出,相互抵耗,絲毫也不能取巧。直到有一方真氣消竭,後力不繼,被對方擊潰,不是當場殞命,也是身負重傷,才能停下手來。

否則功力相等,大家只有對耗到精疲力竭,同時頹然倒地為止,誰也無法中途停手。雙方似乎耗到了最後關頭。站立的身體,都在微微顫動,看來只怕要鬧個兩敗俱傷。站在兩人身後的天台門人和少林弟子,一個個神色緊張,目呆心驚,但也不敢妄動。連東廂負了傷的林元英,也因這一場拼鬥,關係少林聲譽,半靠著身軀,雙目不瞬地注視著山光師兄,似乎忘了自己傷勢,祁山一怪和靈山無常的相繼飛走,妙玉妃子發覺她掌門大師兄情勢危急,倏然向兩人飛去,右掌遙空拍出。在表面上看來,她這一掌出手緩慢,又拂向兩人中間,自然是為了解開兩人的耗拼,但內行人誰都看出來,她掌根著力,微向上吐,發出的勁道,自然由右偏左,在她左首的正是山光大師。此時兩人功力悉敵,僵持不下,只要有人把掌風稍稍的偏上一點,豈非助長了對方勢道,加重壓力,山光大師勢非立即被震致死不可!

東廂諸人眼看妙玉妃子竟然不顧江湖道義,出此卑鄙手段,怒叱聲中,拿雲手慕容慶祥,無影神芒柯煥,同時蹤身躍出,但已是遲了一步。正當間不容髮之時,驀見一條黑影,比電還快,自空飛墜。連人影還沒看清,右手輕擊,隔著山光大師和紫雲散人相抵的雙掌,憑空推出,把妙玉妃子拍來的掌勢,遙遙擋住。須知這一掌,不但要拿捏得時,而且揮出力道,還須不偏不倚,恰到好處,才能把妙玉妃子的掌力,化解無形。即此一點,可見來人功力之高,非同小可,妙玉妃子心頭一震,向後退出兩步,卻見那人左手同時輕輕一揮,居然把山光大師和紫雲散人如膠似膝,黏在一起的兩掌,倏然分開。口中朗聲說道:“兩位一代宗師,功力悉敵,且請稍息如何?”

山光大師和紫雲散人拼耗內力,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自然心無二用,誰也不去注意身邊之事。只覺左邊突然有一股陰柔勁力,剛剛拂到,右邊又有一股氣流,綿綿而至,兩人一相接,便白化解開去,心知有人暗算,也有人相救。正當此時,突然又有一股無形氣體,起自兩人之間,把互相抵拼的雙掌輕輕分開。不由心頭同時一驚,各自疾退了三步,身體搖晃,喘息不停。

猛聽妙玉妃子的口音,沉聲喝道:“你大概就是最近江湖上傳說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了?”

妙玉妃子對面,正著著一個腰佩古劍,丰神俊逸的美秒年。

那不是皇甫明煜還有誰來?他得了四師兄慕容慶祥的囑咐:“要他和自己父女及無影神芒柯煥暗中監視妙玉妃子及西廂幾個著名的黑道高手。如果對方不出手,自己這邊最好也不露聲色,靜觀觀變。是以他坐在四師兄手下,並沒出場。其實戰場上敵我雙方,也旗鼓相當,自己這邊的人,並沒落下風,後邊來祁山一怪和靈山無常鬼鬧了窩裡反,妙玉妃子親自飛了出去。皇甫明煜自然特別注意,等三個怪東西一走,妙玉妃子猝然出手,皇甫明煜一聲冷笑,身如電射,由東廂飛出。他可比四師兄和柯煥早到了一步,右掌遙空拍出,抵住了妙玉妃子的掌勢,左手一拂之間,使出仙元罡氣,把山光大師兩人從中分開,這時妙玉妃子一問,他傲然一問,朗聲答道:“在下正是崑崙門下皇甫明煜便是……”

妙玉妃子臉色陰沉,不待他說完,冷笑一聲,大列列地說道:“崑崙奇童,原來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大孩。哼!年紀輕輕,虧你還是自稱名門正派的崑崙門下,原來卻是江湖敗類的登徒子,仗著油頭粉臉,連續勾引唆使我太陰教女弟子,背師叛教,此種行徑,我真替崑崙派三字感到羞辱……”

妙玉妃子當著天下英雄,武林同道,振振有詞地說著,如果不明底細的人,真還當皇甫明煜確如所說哩!要知武林中最重師道,如果勾引婦女,唆使人家背叛師門,此種行徑,當為大家所不齒。這叫皇甫明煜如何得了,一張俊臉,立時氣得通紅,不由舌綻春雷;怒聲喝道:“住口!你輕言讒言,顛倒黑白,難道不怕辱沒太陰副教主身份?不錯!太陰教女弟子諸葛晶瑩,乃是在下義妹,她下山也系稟準她師傅來的,焉能說她背師叛教?至於東方湘綺,乃是在下世伯之女,兩年前遭匪徒反獄殺官,劫持北來,適值你們天台分壇堂主鮑懷玉把她帶上天台山,被迫拜在你門下。在下從西台‘玉香迷鏡’之中,把她救出,豈能算是引誘唆使?”

“什麼,‘玉香迷鏡’遭他破了,妙五妃子一時急紀怒攻心,厲聲喝問。皇甫明煜冷哼一聲,不屑的道:“區區‘玉香迷鏡’,何足道哉,即是你太陰教視為天下無敵的‘龍鳳無相陣法’,在下也一樣破了。”他想氣氣妙玉妃子,才故意出言相激。這下,妙玉妃子果然氣得臉色驟變。她方才還在懷疑,自己一早就把‘龍鳳無相陣法’,調到唯一通道的半山腰上去,目的就是阻止敵人上下,這幾個青年人,又是從哪裡上來的呢?這時經皇甫明煜一說,才知自己再三請求,才蒙總壇頒發,又訓練了兩年的‘龍鳳無相陣法’,竟被眼前這個青年,舉手破去。怎不叫她又驚又怒,氣憤填膺,厲聲喝道:“崑崙小輩,今日叫你逃出手去,我就不叫妙玉妃子。”右手一揮,一股無形的陰柔勁道,潛湧而至,直向皇甫明煜推來。東廂中的慕容瑤婷個性好動,哪裡還坐得住。呼地站起身來,回頭只說了聲:“晶妹妹,你在這裡照顧一下,我去去就來。”話聲未落,雙足一頓,一線白影,直向戰團身邊飛去!

“小子,還不快給老夫站住!”

慕容瑤婷被人一聲大喝,攔住去路,不由停下身來,向前瞧去。自己面前,站著一個紅光滿臉,長髯拂胸的偉岸老頭。瞧他太陽穴高高隆起,分明內功極有火候,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正在打量著自己。方才自己父親則說起過,此人叫十字劍董開山,終南名手!慕容瑤婷下山以來,屢經大敵,哪管你終南名手?攔住姑娘去路,焉有好氣?早已粉勝生嗔,右手一揮,袖中琥珀玉簫掄入掌心。對著董開山一指,叱道:“吠!你可是十字劍董開山?攔住姑娘去路,莫非自討沒趣!”

董開山聽到眼前白衣少年,自稱姑娘,原來是個女的。他成名多年,豈屑和一個小妞兒動手?聞言呵呵笑道:“女娃兒,你是何人門下?既然知道老夫名頭,還不快回去,老夫不為難你就是。”

慕容瑤婷見他依然擋在前面,身子一動也不動,不由冷笑一聲,道:“怎麼!你還不讓開?姑娘邛崍派紫簫真人門下,行走江湖,誰不尊我一聲前輩,憑你董開山,還不配當我姑娘的路。”

這倒是實話,紫簫真人在江湖上輩份甚高,他的嫡傳弟子,自然也水漲船高了。十字劍董開山聽她報出師門,也不由吃一驚,但聽到後來,直氣得怒火衝破了天靈蓋,再也忍不住。嗆的一聲,拔出長劍,振吭叱道:

“二十年來,還沒有一人敢在老夫面前像你丫頭如此狂過,我不管你邛崍派門下不門下,有多少能耐,你自己劃道吧!”

這時,雙方人馬均已再度動起手來,畢竟是邪不壓正,個把時辰以後,天台山人馬竟已被打得落花流水!妙玉妃子自入江湖以來,從沒有像今日這樣慘敗過,此時基業全毀,自己身負內傷。而且強敵環伺,看來拼上一命也是白饒。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自己還是三十六著走為上著,她想到這裡,方要交待幾句門面話率眾退走。哪知自己身前,突然閃出一個小女孩,左手輕揚,說什麼“迷魂陰針”?“迷魂陰針”乃是靈幽派之寶,專破各種內家氣功,除了玄門罡氣,誰都無法抵禦,這針閒老賜給了靈山雙屍,怎會在這小女孩手上?不好!果然是“迷魂陰針”。妙玉妃子見多識廣,一見月兒手上針筒,早就認了出來。還沒等冰月按上機扭,早已雙足一頓,帶著淒厲長笑,騰空而起,向牆外飛去。五個道裝少女,一看師傅飛走,也急忙舍了鄧玉萱兄妹,跟蹤飛出!

當妙玉妃子的身形,剛剛飛起,牆頭上白影一晃,一條人影凌空飛來,恰了把她去路攔住。“擋我者死!”

妙玉妃子厲喝一聲,右掌閃電般對準來人當面劈去。白影之中,也陡然飛出一朵瓊花,迎掌而來。

“砰!”

妙玉妃子身形尚在空中,只聽清一震,自己右掌,好似碰上了一片堅冰,整條右臂,頓覺頓囝痛。方叫得一聲“不好”,身不由已的往下飄落。定睛瞧去,白影也被自己一掌震飛數步之遙,同時飄落地上。又是一個十八九歲少年,瞧他手掄琥珀玉簫,白衣飄忽,正是方才殺死已師兄旋風扇叟鄭如風的仇人,妙玉妃子這時不但沒有方才在殿上的那份雍容肅穆,儼然副教主氣概。而且道髻披散,臉色獰惡,看上去十分狼狽。雙目兇光暴射,盯住白衣少年,似欲得而甘心的樣子!

“婷兒,讓她去罷!”

拿雲手慕容慶祥的聲音,遠遠傳來。白衣少年身側,還站著那個小女孩,小手中正緊握著“迷魂陰針”對住自己,作出欲放的神氣。妙玉妃子心頭一凜,又是一聲厲笑,雙足頓處,凌空向外面飛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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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46: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晶瑩蒙難

一場慘烈的戰鬥,眼看全部結束,大家因火勢越來越大,大殿將傾,就一起向山頂上走去。慕容瑤婷瞧到諸葛晶瑩手上還執著一支青虹吞吐的長劍,並沒有入鞘,便笑著問道:“晶妹妹,你手上這支劍寶劍,可真不錯,從那裡得來的呀?”

諸葛晶瑩笑道:“這是妙玉妃子的棲風寶劍,剛才被明煜哥哥一掌震飛,給小妹接住了。”

慕容瑤婷道:“那不是正好?當真!你還缺少一口好劍呢!”

她話才說完,卻聽冰月側著問道:“諸葛叔叔的劍和我的比,誰好?”

慕容瑤婷嗤地笑道:“你這兩口短劍,雖然斬金截鐵,也算得上利器,但哪能和天台派鎮山之寶的棲風寶劍相比?”

冰月聽說自己的雙股鴛鴦劍,還不及諸葛叔叔的棲風寶劍,心中還不十分相信,方想再說!

慕容瑤婷卻突然好像想起什麼事來,伸手從懷中一掏,一陣風似地跑近皇甫明煜身邊,嬌笑著道:“明煜哥哥,你瞧,這是什麼?”

皇甫明煜給婷妹妹這一嚷,抬頭望去,只見她纖手微揚,玉掌中握著一片通體紅潤的竹簡!

那正是三師兄琅玎軒主賜給自己作為信物的“琅玎玉令”不由喜道:“琅玎玉令!婷妹妹你從那裡得來?”

拿雲手慕容慶祥正在和林元英邊談邊走,聞聲回過頭來,恰好皇甫明煜已從慕容瑤婷手上接過了“琅玎玉令”,連忙遞給師兄過目。慕容慶祥瞧了一眼,笑著問道:“婷兒,你從那裡找回來的?”

慕容瑤婷秀眉一場,笑道:“這會兒該是真的了吧?說來話可長呢!女兒是從表哥手上索回來的。”她頓了一頓,又望著林元英道:“林伯伯,你到天台山來,是為了什麼呀?”

林元英見她問得突兀,不由微微—愣。自己上天台山來,原是他侄兒被人殺害,身邊發現了一支“琅玎玉令”。後來“琅玎玉令”經慕容慶祥證實是假的,但自己一匹千里馬赤龍

駒,失蹤之後卻有人騎著它和妙玉妃子的得意門人海棠女俠姬柳煙一同上雲南去。這檔事,自然五天台山分壇乾的。目前天台分壇雖然瓦解,但自己負了傷,殺害侄兒的仇人,依然一無頭緒。這時給慕容瑤婷突然一問,他畢竟是老江湖,心念一動,早已明白了幾分,不由故意嘆了口氣道:“賢侄女,你不問也罷!林伯伯人老了,不中用啦!不但我父子全負了傷,殺

害我侄兒的仇人,卻反而一點影子也找不到,你們年輕人可真有辦法,是不是替的我打聽出來了?”

林元英現在摸透了慕容瑤婷的脾氣,拿話一捧一套。果然慕容瑤婷給他說得的一高興,眨了眨大眼睛,低聲的道:“林伯伯殺害你侄兒的,就是我表哥左丘山雄!”

此話一出,慕容慶祥突然目射奇光,望著自己女兒問道:“婷兒,你說出山雄!他在哪裡?”

慕容瑤婷幽幽地道:“爸爸,你老人家聽了別難過,表哥,他跳崖死了!”

慕容慶祥黯然地道:“這孩子自幼個性偏激,易人岐途,敢情他受了歹人引誘,做出這待事來,不敢見我,才跳崖自盡了……”

他話未說完,卻聽身後有人大聲叫道:“慕容大俠,且請留一步。”

慕容慶祥駐足,只見兩條人影如飛而來,瞬息工夫,便到峰前,原來來的乃是十字劍董開山和五行掌西門燕兩人。不由含笑問道:“兩位老哥,有何指教?”

只見五行掌西門燾笑道:“哎喲!慕容大俠真健忘,這會兒咱們打得不分勝敗,現在天台山這檔事主人走了咱們略過不談,你慕容大俠難得北來,兄弟還想再討教幾招,這才請了董老哥同來作個公證。”

慕容慶祥還沒回答,卻聽無影神芒柯煥哈哈大笑而出,說道:“西門老哥,你和慕容老四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就是比上三天三晚,還不是老樣,天台分壇,被火燒了,吃的住的可沒有啦,難道你們想在這時喝露水不成?董老哥,你這公證人做個屁!來來來,咱們還是下山喝酒要緊。”十字劍董開山聞言笑道:“柯老哥幾時變成了酒缸子,如此急不可待?”

柯煥道:“古人說得好,‘事大如天醉亦休!’大家既然索無怨嫌,紅蓮白藕武林一家,爭什麼雄?逞什麼強?還是喝個爛醉如泥,大家哈哈一笑,豈不是更好?”

山光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樣並不陌生!真能把武林恩仇杯酒釋嫌,恐怕你真

(在此缺部分)

播,素為江湖推重,兄弟得附驥尾,實是萬幸!”

大家下了天台,第二天休息了一天,鄧老鏢頭好友之中,部份北方同道,就紛紛告辭。十字劍董開山和五行掌西燾也同時互訂後會,向大家作別。玉面郎君傷勢,經兩日調治,已差不多復原。鄧玉萱姑娘這兩日來,對他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宮樊山因禍得福,贏得美人心,自然心情愉快,精神爽朗。何況江湖兒女,既無世俗之態,這一路上雙騎並行,笑語相聞,已足夠消受!

他們從天台南返,是從平定、昔陽、沿太行山腳而行,一行人卻無形中分成了兩拔。像皇甫明煜、宮樊山、鄧玉誠、林元英、慕容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鄧玉萱、冰月等一般年輕的,這時良朋群集,豪氣震天。一路上,興高彩烈地輕騎馳騁,笑話如珠,就跑到了前面去。慕容慶祥、柯煥、山光大師、公孫亮、鄧老鏢頭等人,當然瞭解青年人的性情,就落了後。趕到黎城,已是黃昏時,選了間大客棧,停下馬來,店夥一眼看見他們這群年輕人男男女女都有,還全帶著兵刃,敢情是一夥綠林好漢了,立即搶步迎出。鄧玉誠首先下了馬,交了給店夥,店夥媚笑著接過他的韁繩,一般店夥碰上這種大買賣,油水十分充足,先領著眾人先到房中休息。不一會,鄧老鏢頭一行也相繼趕到,客店中頓時熱鬧起來,大家因奔了一天的路,幾乎渾身全是灰土,各自忙著梳洗!

皇甫明煜看看天色還早,一個人踱出店門,只見大街止蹄聲得重,車聲轔轔,行人熙熙攘攘的一片忙碌。不由負手停步,眼望著街心,微微出神!驀聽迎面有人輕輕“噫”了一

聲!

急忙抬頭望去,原來自己面前不遠,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書生,只見他生得柳眉星目,玉面透紅,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在瞬都不瞬地盯在自己面上,面露嬌笑!皇甫明煜不覺心頭一怔,覺得這人好生面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正在此時,只見那少年嗤地笑了一聲,眨著俏眼,輕聲問逗:“你這人怎麼啦!敢情不認識我了?”

說著臉上竟然飛起一陣紅暈。皇甫明煜心中十分迷惘,這人確實十分面熟,聽他口氣,對自己好像並不陌生!

不由也臉上一紅,接著道:“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一年前,我還叨教過你的劍法呢!”

這人真夠刁蠻,說了半天,自己的沒有說出姓名來!和自己動過手?這可更是皇甫明煜糊塗了,從自己下飛來山算起,動過手的人,雖然不少,但歷歷可數;哪有這樣一位少年書

生?

“你這人呀!真是……”少年書生見他一臉急相,不由抿著嘴笑了起來,旋又問道:“說真的,我問你,諸葛師姐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他那般性急,一連串問個不停。“諸葛師姐?”皇甫明煜“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她,不就是自己初上九華山崑崙下院,正好太陰教派人下書,當時除了旋風扇叟鄭如風,梅花劍藍心湄,還有兩人少女和自己動過手,那個……唔!晶妹妹說過,那年長的叫玫瑰香女蘭心嫻嫻,年的叫玫瑰嬌女楚惜玉,這兩人和她情勝同胞……

他想到這裡,連忙又作個揖,笑道:“你……你是楚姑娘,一個人來的?”

玫瑰香女楚惜玉格的笑了出來,抿抿嘴道:“我是和藍姑姑一起來的,住在橫街盡頭那家客棧裡。嗯!人家問你諸葛晶瑩姐?你怎的不回答我呀?”

皇甫明煜又哦了聲,連忙指指身後客店,笑道:“晶妹她在裡面,你隨我來!”

玫瑰香女咬著櫻唇,微微點頭。皇甫明煜就領她進了客店,便向上房走去!房中傳出一陣鶯燕笑語之聲,慕容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鄧玉萱和冰月,全在房內,圍著閒磕

牙。正說得熱鬧當兒,驀見皇甫明煜領著一個少年書生,闖將進來,不由全都一怔!

“諸葛師姐,你連小妹都不認識了?”

“噫!”是楚師妹!你幾時來的?

諸葛晶瑩驚喜得跳了起來,拉著楚惜玉忙替大家介紹。楚惜玉和大家見禮之後,就說這次是奉命跟隨梅花劍藍心湄來辦一件事的。諸葛晶瑩聽說藍姑姑也來了,她在總壇是最疼愛自已的一個人,心中更是高興。大家寒喧了一陣,楚惜玉起身告辭,回頭笑著向皇甫明煜問道:“皇甫相公,藍姑姑你也認識,要不見一起去見見她?”

皇甫明煜沉吟著道:“這個怕不方便,還是晶妹去一趟吧!”

楚惜玉含笑瞥了他一眼,就和諸葛晶瑩一起走了。鄧老鏢頭因一路上都是山村野店,沒有好好的招待大家,這黎城已是通都大邑,就吩咐玉誠要店家準備了三席上好酒菜和兩度素菜和為這次上天台山回來的慶功筵。酒醉飯飽之後,店夥替大家沏上香茶。皇甫明煜陪著四師兄和柯煥,山光大師等人品茶閒坐,卻見諸葛晶瑩匆匆進來,一語不發地逕向上房走去。這時時光已經不早,有好多人早已回房安歇。皇甫明煜也只當晶妹妹路上疲勞,須早些休息,並沒在意。大家又閒談了一陣,也就各自回安歇。翌日清裡,冰月剛一醒轉,便不見了諸葛晶瑩,她揉著眼睛四外一瞧,房門關得好好地,還上了門,只有半扇後窗,敝開著並沒關上,。“諸葛叔叔!諸葛叔叔!”冰月叫了兩聲,沒有回答。噫!諸葛叔叔昨晚睡得好好的,這時怎會不見了?再往壁上一瞧,那支從天台山妙玉妃子手上得來的棲風寶劍,不是依然掛在牆上?他心中一陣緊張,慌慌忙忙地開門出去,大聲嚷了出來,把住在隔房的慕容瑤婷,東方湘綺鄧玉萱一齊驚醒,忙著問她發生什麼意外。冰月只說了句:“諸葛叔叔不見啦!”邊說邊向外邊跑去。一會兒工夫,皇甫明煜也被她急匆匆地拖來。大家仔細察看了一遍,只覺除了床上被褥,略為凌亂之外,其他一切衣物,依然完完整整的放著,並沒有動過,顯然昨晚她入睡之後,才發生的事情。當時第一個湧上大家心頭的想法,是諸葛晶瑩遭遇了意外?但這個想法,立即被推翻,以諸葛晶瑩目前身手,即使遇上一流高手,也不見得能在兩個照面之內,就把她制住,而且房中一點沒有動手過招的痕跡,就是屋面上也找不出拼鬥跡象,何況這客棧中住了這麼多高手,難道會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第二個想法,是諸葛昌瑩自己走的?那也不成理由,她為什麼要獨個兒悄悄地走呢?而且長劍衣物,都沒帶走,自然決非是自動走的。噢!噢!對了。前次大鬧襄江分堂之時,晶妹

妹說過,她師傅太陰教主因有人告她叛徒,還下了令諭,要晶妹妹立即回壇申述候處。她並沒遵命迴轉觀音山,反而和自己一行上天台分壇來。昨天玫瑰香女楚惜玉,不是說奉命跟梅花劍藍藍心湄辦一件事來的嗎?可能就是為晶妹妹來的!不是嗎?昨晚晶妹妹上床之後,大概聽到窗外有人,後來一瞧是熟人,就沒帶兵刃,匆匆出去。敢情太陰教派來的人,事先有了個佈置,把高手隱伏牆外,趁晶妹妹不防之際,暗中下手,把她擄去。這個推斷,似最合情理。如果被太陰教總壇派人擒回去,那麼任何一個門派,對叛逆的人,處罰都是十分嚴酷的。

皇甫明煜剛一想及,一顆心不由猛烈地狂跳起來。慕容瑤婷望著皇甫明煜,見他半晌不作一聲,忍不住問道:“明煜哥哥,會不會是昨天那個姓楚的丫頭,把晶妹妹騙了去?我們快追!”

她和慕容慶祥、柯煥把自己所推想的,都說了出來。鄧老鏢頭卻回頭吩咐玉誠,先到橫盡頭那家客棧去,瞧瞧梅花藍心湄和玫瑰香女楚惜玉兩人,走了沒有?

鄧玉誠領命出去了,不多一會,就匆匆迴轉,說藍楚兩人,已在天色黎明前,離店走了。慕容瑤婷憤憤的道:“明煜哥哥,準是她們把晶妹妹擄去了,我們還是快追!”

鄧老鏢頭接口道:“姑娘不必憂慮,諸葛姑娘如果被太陰教擄去,想來必定迴轉觀音山總壇。好在我們人全在這裡,乾脆就讓趕上觀音山去,好歹也得把諸葛姑娘救出來。”他此言一出,大家都紛紛贊成,一不作二不休,破了天台分壇,就再上總壇去殺他個痛快!

皇甫明煜因昌妹妹突然失蹤,心頭焦灼,恨不得立時動身。這時一見眾人都紛紛去,趕忙道:“小弟之意,救人如救火,她們擄著一個人,諒來走得不會太快,小弟蒙林老哥慨贈

赤龍駒,婷妹妹也有一匹玉獅子腳程較快,定可半途上把人截回,否則有小弟和婷妹兩人,追上觀音山,要救一個人,也並非難事,如果人去多了,引起對方警覺,下手反增困難。”

慕容瑤婷聽到明煜哥哥,只要自己和他同去,心頭一陣高興,忙道:“明煜哥哥說得對,人去多了,沿途難免耽心,還是由我和明煜哥哥同去的好,哼!看她們逃上天去?”

慕容慶祥瞧著這對小兒女,心中暗想兩人所說也不無理由。何況憑小師弟和自己女兒的武功,即使遇上十個八個一流高手,也斷不會吃虧。何況掌門師兄答應靜雲師太,兩年之後去觀音山赴約,算來也只是明年的事了,自己此時前去,確非所宜。慕容慶祥沉吟了一會,才笑著向皇甫明煜道:“你和婷兒有兩匹千里良駒,追蹤敵人,自然要快得多。萬一不能在半途上把諸葛姑截回,觀音山太陰教總壇,網羅各派人才,高手如雲,雖然以你們兩人身手足可應付,但雙拳難敵四手,總嫌人手孤單了些……”

“哼!太陰總壇,誰還怕他們不成?”慕容瑤婷生就逞強性兒,只要有人說別人厲害,她就會不服氣,這會居然頂撞起自己父親來了。皇甫明煜連忙接口說道:“這個四師兄儘可放心,小弟此去旨在救人,只要暗中能把晶妹妹救出,便可全身而退。”慕容慶祥微微點頭道:“這樣當然最好,不過小師弟,你得記住,明年觀音山之行為時不遠,即使遇上你靜雲師姐,能忍則忍,最好不和她動手。”

皇甫明煜唯唯應是。“皇甫明煜,慕容叔叔,冰月也要去,把諸葛叔叔救出來。”冰月站在一旁,一雙小眼骨碌碌地聽大家說話,這時只有冰月叔叔和慕容叔兩人去了,心中一急,連忙叫了出來。慕容瑤婷笑道:“你有多少能耐?要上太陰教總壇去?”

她話才出口,瞧到冰月失望得要哭出來的神氣,心中不忍,連忙又道:“小鬼頭,你急什麼,只要好好的聽話,慕容叔叔帶你去就是。”

冰月聽慕容叔叔答應著自己同去,不由立時笑逐顏開的道:“慕容叔叔,冰月一定聽話。”

皇甫明煜想阻攔,慕容瑤婷笑道:“怕什麼?太陰教的人,誰敢動她一根毫髮,看我會饒過他們才怪!”

三人一路兼程,誰知在途中竟把冰月給丟了,明煜放心不下,瑤婷勸了幾句,便自告奮勇地去尋冰月,明煜獨自一人上觀音山去救晶瑩。皇甫明煜趕到觀音山後山,還只有未末申

初,麗日高懸。他知道一入觀音山,便進了太陰教範圍之內,自己志在救人,自以不引起人家注意為佳。目前時間尚早,不如找個洞穴,休息一會,天天黑了再去不遲,心念一轉,就把赤龍駒藏人深林,自己在溪水中洗了個臉,然後在附近悄壁危巖之下,找到一處洞穴,看看倒還乾燥,前面又有石筍擋住,不易被人發現,略為拂試,解下龍吟寶劍在石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天色逐漸昏黑下來,皇甫明煜精神抖擻,又從懷中取出“辟穀丹”服了兩粒,一切停當,走出石洞,一躍而起,就往觀音山上撲去!

他心中店念著晶妹妹,恨不得立即找到她的下落,這一施展輕功,晃如電馳星飛,向上直起。峰腰上雖然還有太陰教的值壇弟子,但以皇甫明煜的身手,又是盡力掩蔽著身形,那會發覺,即使打他們身邊,也只當一陣輕風罷了。何消片刻,上了峰頂,眼前蒼松翠柏之間,隱現出重重屋脊,依山而起,規模極為宏大,太陰教總壇已在眼前。皇甫明煜心中,不期而然的生了警惕,那敢絲毫大意,藉著樹廕庇身掩近圍牆,方想蹤上身去!陡見兩條人影,從殿脊上飛起,疾若飄風閃電,向自己存身之處飛來,瞬息之間,已到了前面三丈開外。皇甫明煜心中一驚,這兩人身手不凡,敢情自己行藏已被識破?連忙向後一縮隱住身形,左掌護胸,右掌蓄勢待放。放眼望去,只見兩條深紫色的年約二十一二,一個穿淡青色的還不過十七八歲,兩人婷婷嫋嫋地走到一株大松樹下面,穿淡青色的在石上拂了拂,笑道:“二師姐,今晚月色極佳,我們就在這裡歇一歇罷!”

穿紫衣的道:“今天師傅極為震怒,我們還是小心點先巡視一轉,免得出了差錯。”

皇甫明煜聽得心中一動,暗想他們口中的師傅當然是太陰教主靜雲師太,她平白無故為什麼震怒呢?莫非晶妹妹已經被押上山來了?當下屏息凝神,希望她們不要走開,更迫切的希

望她們能夠繼續說下去!

果然那穿淡青色的少女,又道:“咱們太陰教總壇,有誰吃了豹子膽,敢來撒野?二師姐,你說,今天師傅到底為了什麼,那樣震怒?”

她邊說邊坐了下來。穿紫衣的似乎拗不過她,也慢慢地坐下,說道:“這是今天下午,接到湖北分堂轉來藍姑姑的緊急報告,說咱們天台分壇給人全挑了,副教主僅以身免,聽說還負了傷。這次敵人中間有崑崙、峨嵋、少林、天目的各派高手,還……”她說到這裡,突然住口。穿淡青色的少女聽到一半,見她住口不說,不由急道:“二師姐,還有什麼呀?你快說呢,真急死人。”

穿紫衣的放低聲音道:“據說還有諸葛師妹在內!”

穿淡青色的兩眼睜得大大的道:“什麼?還有諸葛師姐,她幫了外人?”

皇甫明煜心頭一驚,天台分壇被破,不過是三四日前之事,山西和這裡相隔數千裡,居然消息來得這樣快!唔!她們談到晶妹妹身上來了!

只聽穿紫衣的嗯了一聲,又道:“諸葛師妹結識了—位崑崙派姓皇甫的少俠,你不是不知道,近日江湖上盛傳著兩句話。‘崑崙四老,不如一少’,那姓皇甫的,就是‘崑崙奇童’。聽說栽在他手下的,除了鄭護法之外,還有慧慈大師,松林居士和海南碧落三仙的什麼喬柏巖……”

她話沒說宛,穿青衣的搶著道:“我知道,我早已聽藍姑姑說過,他叫皇甫明煜,人長得挺英俊呢!不然,諸葛師姐眼高於頂,哪會……”

穿紫衣的噗哧笑了一聲,點頭道:“不錯!他叫皇甫明煜。”皇甫明煜聽得俊臉一紅,暗想,她們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細?卻聽穿紫衣的輕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自古以來,一

個情字害苦了多少女孩兒,諸葛師妹這次下山,就是為了他,當時哭哭啼啼的不知病了多少天,全虧藍姑姑暗地設法,師傅才準她下山!”

皇甫明煜直聽得心如油煎,一陣激動,但他知道身在太陰教禁地,晶妹妹下落未明,自己可大意不得,連忙緊攝心神,耐心聽她往下說去!

“可是不知她怎的開罪了鄭護法和天台分壇的鮑堂主,他們在師傅面前告了她一狀,說什麼背師叛教,勾結外人。師傅雖然還不十分相信,但無風不起浪,多少總有點影子,這才頒發了一道玉牒令諭,要諸葛師妹回壇申述。那知諸葛師妹這幾個月來還不但沒有回來,而且月前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堂滋事,殺傷多人,師傅一氣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他擒回總壇,按教規處置……”

皇甫明煜心頭又是一凜,晶妹妹果然是太陰教擒回來了,但不知關在那裡?

“後來還是藍姑姑,和我,一再向師傅進言,說諸葛師妹決不是背師叛教的人,其中也許另有隱情。”

她說到這裡,突然語氣憤慨的道:“說實在,咱們的各地分堂,真有點兒良莠不分,離譜太遠,他們壓根兒不懂和當地百姓傳佈教義,宏揚本教。現在他們呀,和劃地而治的官吏,

開山立棍的強盜,鼎足而立,做出暗無天日的事來。諸葛師妹也許看不慣那一個分堂,伸手管了件閒事,就被他們扣上什麼叛教的罪名……”

皇甫明煜暗暗點頭,心想:太陰教總壇,看來倒並非為非作歹之處,和天台山果然有天淵之別!

“師傅她老人家神目如電,教中大小事兒,誰能瞞得過她?”

因為本教建創之初,一切還得大家協助,這才對他們略示優厚,這次藍姑姑代表師傅,到各分堂巡視,一半也就是為了整治風氣,另一方面,順便調查諸葛師妹……哎喲!時間步早啦,我們舍了正經事兒,卻閒磕牙起來!

穿紫衣的說到這裡,倏地站起身來,掠了掠秀髮道師妹,快走!”

說著,她拖了穿青衣的就走,兩條纖影,蓮步輕頓,立即向前奔飛而去!

皇甫明煜聽了半天,兀自聽不出晶妹妹到底是否被擄來,他心念一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兩人一走更不怠慢,一長身凌空渡虛.直往圍牆上撲去,兩個起落,便飛上屋脊。正待打量四周形勢,猛地警覺身後五六丈外,刷的一聲輕響!

皇甫明煜內功精湛,耳目極為靈敏,周圍十丈方圓可辯飛花落葉,這聲音雖然極是輕微,但哪能瞞得過他的耳朵。立時微一旋身,雙掌護胸,星目電射,向發聲之處望去。依稀瞥見

一條淡淡黑影,在屋面上一閃,轉瞬之間,就消失不見。皇甫明煜心頭一愣,暗想此人身手,十分快捷,武功已臻上乘,適才分明瞧到自己,怎會視若無睹,舍之而去?難道他不是太陰

教的人,和.自己一樣有為而來?瞧他去勢,就一掠身跟著飛撲過去。以他的輕功造詣,意念方動,身形驟起,真是疾若流矢,一晃眼就躍近黑影隱沒之處。四外一瞧,哪有半點人影。

心想他可能隱在近處,再運足目力,向屋脊陰暗之處和附近樹頂,細細打量,依然人蹤杳然。唔!那牆角邊上,不是蜷伏著一團黑影?怎麼一動不動?

心中生疑,趕緊躍近身去,低頭:一瞧,原來竟是兩個太陰教打扮的人。這時已被人點了昏穴,蜷伏著動彈不得。心想此人果然不是太陰教的人,好快身法,從自己由發現追蹤算起,不過一瞬間之事,他居然還點倒了兩個伏椿!

皇甫明煜略一猶疑,立即足尖微點,再次騰身而上,輕竄巧蹤,越過一進屋脊,但見四面黑沉沉的,並沒一絲燈光。正待再向裡進飛去,忽見兩條人影,快若飄風,從斜刺裡竄出,

落到自己面前!

這兩人大約都在三十以上,手仗長劍,愣愣的望著自己,突聽左邊一個,劍尖一指,問道:“你是什麼人?不打聽打聽,敢來太陰教禁地亂闖,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站在右邊一個,卻只嘿了一聲,回頭向同伴說了句:“不必和他嚕嗦!”立即沉聲喝道:“小子,還不跟我們見堂主去,聽候發落?”

皇甫明煜見他們兩人身法迅捷,武功也似乎不弱,當下微笑著道:“在下尚有急事……”

“嘿!小子,在我們值壇四金剛面前,哪有你還口的份兒?什麼?還想開溜!’’刷!刷!兩柄長劍,一左一右,攔腰就向皇甫明煜掃來,出手勁急,倒也不可小視!

皇甫明煜深怕驚動了他們教中眾人,打草驚蛇,自己晶妹妹下落未明,今晚豈不徒勞往返,而且他們如果知道自己為晶妹妹而來,說不定會把她隱藏起來,使自己更難找尋。想到這裡,雙足疾點,一個身子憑空拔起三丈多高,躲閃過兩人合擊,半空中一個迴旋,飄落屋面。正想出手先把兩人制住,猛聽身後不遠,響起輕微的蹤躍之聲,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

來。“快把這小子截住,別讓他逃了!”

先前兩人,齊聲怒喝,但出聲不響,似乎也怕驚動上人?他們身為值壇四金剛,如果連一個無名小子都收拾不了豈非丟臉?何況萬一驚動了堂主,責怪不來,可不是玩的。後來兩人果然連哼都沒哼,立即翻腕出劍,就向皇甫明煜急刺!四個居然分左右前後把自己團團圍住,一聲不響地急攻過來,劍光亂閃,招術著實狠辣,不愧四金剛這個雅號!看來太陰教總壇當真非同小可,只看這四人,不過是值壇的小頭目罷了,身手已是不凡,其他人物就可想象!

皇甫明煜和他們一味啞鬥,正中下杯,待右邊一個長劍向自己右肩斜劈之時,潛運功力。猛地挫腰旋身,掌緣向劍身一發,立時把對方一支和劍,拔盪開去,同時左手駢指如戰,對準他“肩羶穴”上,隔空輕點。一聲輕哼,右邊那人,立即向後倒去。皇甫明煜還怕他摔下屋面驚動了人,連忙左手一招,使出倒鳳手,把他身軀輕輕放下。他這兩手動作之快疾若閃電,其他三人連看還沒看清楚,同伴已被人家制住。這一驚非同小可,三支長劍同時刺到!怪!真怪!這小子準會使邪術,長劍明刺到他身上,卻會滑不溜丟地刺不進去?劍身顫動,震得手掌發麻?

皇甫明煜可沒理會他們,右後一招,左邊那人身不由已地踉蹌了進來。猿臂輕舒,如法泡製,又把他點了穴道,隨手放下。值壇四金剛,倏忽之間制住了兩個,還有兩個倒並不是氣餒,實在給他變魔術似的手法,驚駭得愣住了。挺著長劍,不刺不收,怔怔地呆在那裡!

正當此時,陡聽一聲清叱,自右方屋頂上傳來。兩條纖細人影,突然現身,捷如飛燕,一掠而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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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麒麟玉魔

“真有吃了豹子膽?敢到觀音山來撒野!”衣香繽紛,嬌聲嚦嚦,兩個嬌豔如花的少女,深紫和淡青色緊身勁裝,裹著窄窄腰身,俏生生的臨風而立,越顯得像天女下凡。那不是方才在松下談心的兩人?一個是二師姐,一個是五師妹。糟!今晚敵人越來越多,看來頗難善了。這兩人正是太陰教靜雲師太五個女弟中的二弟子柳風香姿林曼娥和五師妹蘇小蝶,她們兩道眼光,跟著向敵人一瞧,這會兒可把兩個少女瞧得心頭小鹿一陣狂跳。那面前站著的竟然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書生,劍眉星目玉臉朱唇,青衫飄忽,腰懸長劍。模樣兒是英俊瀟灑,

溫文爾雅,真是千萬人中挑不出半個來的美少年!

“啐!”兩個粉臉上,倏地飛起—陣紅暈,還沒開口;值壇四金剛剩下的兩個,瞧到來了救星,趕緊向後退出一步,躬身說道:“柳香主,蘇香主來得正好,這小子……”

柳風香姿林曼娥一擺手中長劍,止住了他們話頭,螓首微抬,衝著皇甫明煜問道:“瞧你也不像個壞人,深夜闖上觀音山來,難道不知道這是太陰教禁地嗎?”她臉含嬌嗔,但語氣卻頗為溫和!這幾句話,分明給皇甫明煜找台階,只要他自承無意闖入,不也就大事化小,輕描淡寫的放過就算?可是皇甫明煜呢,他雖然平日裡和婷妹妹、晶妹妹,還有湘綺妹子生活在一起。但他秉心敦樸,哪裡會領悟得姑娘家心意,聞言拱手笑道:“太陰教在江湖上盛名遠播,在下焉得不知……”

“哦!”那你是有意尋釁來的?柳風香姿臉色倏變,肚子裡暗自叫苦。

在下冒昧登山,實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姑娘見諒!

“哼!你居然敢到觀音山來撒野,膽子可真不小!二師姐,不必和他多說,我們也把他擒下就是了。”

蘇小蝶鼓著雙腮,躍躍欲出!

這時那兩個被點倒的漢子,已被同伴解開穴道,一個翻身,躍了起來,大喝聲中,值壇四金剛長劍,疾刺而出。卻好蘇小蝶也時掄劍攻到,口中還摧著二師姐趕快動手!

四金剛加上了兩個教主嫡傳女弟,猶如猛虎添翼,劍劍狠絕,著著進攻,拼命向皇甫明煜進招。尤其是柳風香姿林曼娥和蘇小蝶兩支長劍,展開“太陰經”上所載絕學,太陰教主親傳的“太陰劍法”,皓腕轉處,銀虹滿天,凌厲劍勢,幻出朵朵金星,綿綿不絕!

皇甫明煜因這兩人是晶妹妹的同門姐妹,人也正派,不好還手。那只有展開靈巧身法,在六支劍光中,一味閃來避去,心中未免焦急,這樣遊鬥下去,太陰教的人勢必聞聲趕來,他心念方罷,猛聽一陣吆喝,噗噗噗,轉瞬之間,黑影連竄,一連飛撲而來的,恐怕不有一二十人?瞧他們手中各執著明晃晃的刀劍,雖然沒有一擁而上,但好像生怕自己逃走似的向四面圍了攏來。皇甫明煜雖然並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但人數越來越多,心頭這份焦灼實在也無可形容!西北角上突然飛起一道經天長虹,挾著輕微的破空之聲,向場中激射而來。“好啦!好啦!大姑娘來啦!”場中有時有人叫了起來,經天長虹,森森劍氣,來勢奇快。皇甫明煜自然認識這是“太陰劍法”的一招絕學,由“長虹吐焰”和“穿笪摘月”,演繹變化而來,凌空一擊,勢道極霸,有石破天驚之威!

當下也不敢大意,等長劍及身,右手長袖,陡然迎著拂氣。仙元罡氣,立即暴漲!圍著皇甫明煜急攻的柳風香姿林曼娥、蘇小蝶,和值壇四金剛,只覺身前似乎一股柔軟氣體,向

外一繃,手上長劍,微感震彈,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推了出來。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清,那道激射而來的長虹,起了輕微的啷嗆之聲,比來時還要快速,撞飛出五六丈外。劍光乍斂,飄落一個廿三四歲身穿玄色勁裝,頭包黑紗的美豔少女,瞧她柳眉倒豎,鳳含目煞,分明憤怒已極。足一頓,嬌軀像燕子掠波般、了過來,顫巍巍長劍一指,嬌聲喝道:“吠!何方野小子,你”

月華高懸,清光四吐,她“你”字剛出口,身臨切近,忽然縮住了口。輕“噫”於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緊盯著皇甫明煜。粉臉上騰騰殺氣,頓時煙消雲散,換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你……你是皇甫少俠?”頓時煙消雲散,換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你……你是皇甫少俠?不知深夜上敝教總壇,有何見教?”

柳風香姿林曼娥和五師妹蘇小蝶,一聽大師姐口氣和這美少年竟還是素識。連忙撤劍後退,站到大師姐身邊。四金剛更是慌慌張張地後退不迭。大家都眼睜睜盯著這位青年高手,目不轉瞬地等他說些什麼?

皇甫明煜一瞧來人,卻是在九華山和自己動過手的玫瑰香女蘭心嫻,太陰教主靜雲師太座下首徒,晶妹妹的大師姐。他聽晶妹妹時常提起她,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深得靜雲師太寵信,教中在事兒,她也可作得一半主張,對晶妹妹的愛護,真比親姐姐還好。唔!晶妹妹被擄,她自然知道詳情.不如據實肯知,先探探她口氣也好!

心念一動,連忙對她作了個長揖,口中說道:“芳駕是蘭姑娘嗎?。在下崑崙皇甫明煜,冒昧登山,有一事向姑娘請教,不知可肯據實見告?”

他這一自報姓名,可使站在一邊的林曼娥蘇小蝶兩人,著實吃驚。心想難怪這美少年武功這麼高,原來正是聞名已久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

玫瑰香女蘭心嫻微微一怔,福了—福,還禮道:“少俠不必客氣,俠駕連夜來定有急事,還請直言見示,愚姐妹如有所知,自然據實奉告。”

皇甫明煜見她詞色極為坦誠,便笑著道:“在下想請問姑娘,令師妹諸葛晶瑩現在可在山上?”

蘭心嫻驚奇的道:“你說三師妹!她離山已有數月,不是和少俠你……一起去貴州的嗎?我師傅傳下令諭,要她回山,她都沒回來。”

皇甫明煜點頭道:“不錯!那是去年年底之事,在下誤中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蒙諸葛姑娘陪同去了貴州。可是最近在下和諸葛姑娘從天台山下來,她迴轉貴教,怎會不在山上。”

蘭心嫻聽說他和諸葛師姐從天古山下來,那麼藍姑姑最近遞來的緊急報告,說天台山分壇被人挑了,其中參與的人,還有諸葛師妹在內,這話果然屬實!不由粉臉倏然一變,急急問道:“天台分壇傳聞被人挑了,原來是少俠所為?”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遲疑的道:“這樣說來,三師妹當真背師叛教!”皇甫明煜冷笑了聲道:“諸葛姑娘叛教罪名,只是鄭如風、鮑懷玉兩人妄加之罪,此中因果說來話長,在下只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此刻是否已在山上?”

玫瑰香女蘭心嫻瞧了他一眼,頷首答道:“三師妹叛教與否,是非曲直,只要她迴轉總舵,自可水落石出,不過她確實並未回山。”

皇甫明煜敞聲笑道:“在下還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有人告她背師叛教,貴教總壇下了令諭要她回壇申述,她沒有回來。之後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壇滋事,殺傷多人,令師一怒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她擒回觀音山,依家法處置,這事可是當真?”

蘭心嫻點頭答道:“當時師傅她老人家,因一再接獲報告,說三師妹下山之後到處滋事,顯示有叛教行為,是以確有把她擒回處置之意,後來還是藍姑姑和愚姐妹竭力勸說,才把她老人家勸住……”

皇甫明煜不待她說完,突然接口說道:“這就是了,尊師對諸葛姑娘既然早有擒回治罪之心,這次梅花劍藍女俠和楚姑娘領命下山,自然是執行之人,在下真人面前不必說假話,諸葛姑娘在黎城失蹤,想必已為貴教擒來,在下……”

“什麼?諸葛師姐失了蹤?”蘇小蝶的眼睜得大大地插口相問。玫瑰香女蘭心嫻,柳風香姿林曼娥,聽到諸葛晶瑩失蹤,也同時著急的道:“你說三師妹在黎城失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少俠你可否把當時詳情見告?”

皇甫明煜愣了一下,瞧她們確似不知內情,當下就從自己中途遇到玖瑰嬌女楚惜玉說起,後來晶妹妹和她一同去是藍心湄,次日清晨,發現人已失蹤及自己兼程來此,大概說了一

遍。蘭心嫻眉微蹙,沉吟了一會道:“藍姑姑、小師妹此去了,乃是代表師傅巡視各地分堂,斷不會把小師妹擄走,少俠切莫誤會!”

皇甫明煜一心指望上觀音山,把晶妹妹救出,而且婷妹妹和邛崍派老道五日之約,已在眼前,自己須立刻趕去救援。如

今給蘭心嫻這麼一說,心中更是紊亂,一時真偽難辨。暗忖:

如若太陰教把人擄回,當著外人,又豈會說出真話?心中正感為難!

蘭心嫻見他遲疑不語,似乎還不深信,不由秀眉低蹙問道:“皇甫少俠、三師妹下山以來,不知是否另有樑子?”

話剛說完,驀聽一聲大笑破空傳來,笑聲剛落,一條人影倏然在他面前落下。身法之快,連皇甫明煜也突然一驚!舉目看時,面前站著的卻是一個身穿青衫褲,五十開外,六十不到

的矮小老頭。頭上盤著一條小小辮子,手執一支二尺宋長,竹根製成的旱菸管。兩顴高聳,太陽穴鼓得老高,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瞪著自己,猶若兩柄利劍,咄咄逼人,分明是個內功精湛的高手!

他才一現身;玫瑰香女蘭心嫻連忙率領了兩個師妹,躬身說道:“弟子該死,不想驚動孫老爺子法駕!”那老頭,一連猛吸了幾口旱菸,好像沒有聽到似的點頭,便大列列地問道:“這小夥子是誰?”蘭心嫻躬身答道:“他……他是皇甫明煜少俠。”老頭只是微微點頭“嘿嘿!小夥子,你就是近日江湖上盛傳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吧!今夜裡闖上觀音山來,為了何事?是否想要露上兩手。”

皇甫明煜瞧瞧他這付老氣橫秋的架子,心想此人也許來頭不小。只是自己並沒有聽四師兄談起過,當下拱手說道:“在下正是崑崙皇甫明煜,恕在下眼拙,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柳風香姿林曼娥從大師姐身之後,一直沒有開過口。她不知怎的對他頗有好感。聞言忙道:“這是咱們總壇副總護法騰雲快劍葉雲生老爺子!”

葉雲生!點蒼派騰雲快劍!

自己曾聽二師兄玉真子說過,此人一手劍法可稱獨步武林,平日自視甚高,在江湖上聲名之隆不在長眉和尚之下。雖然聽說已被太陰教羅致,那隻不過是掛個名義罷了,怎會在此

現身?這種人碰上了極難應付,何況太陰教既能把他請上來,其他高手,當然也不在少數,看來今晚能否擋得住,還著實堪虞!

心中正在遲疑,猛聽葉雲生一陣呵呵大笑,說道:“你們這一班自認為名門正派的年輕後生,稍得一技之長,便在江湖上鋒芒不可一世,老夫耳聞你是雪眉真人遺命收徒,獨得崑崙秘集湖上傳說得神乎其神。又是連敗松林居士和南海碧落三仙……嘿!太陽龍君尚值一提,什麼碧落三仙那算得什麼?不過你小夥子總也有點名堂,來!今夜裡難得碰上了,老夫倒要瞧

瞧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的崑崙派到底有些什麼絕學,值得如此狂傲?”

皇甫明煜心頭一愕,暗想聽他口氣,似乎對崑崙派深感不滿?

不!他不滿之處,顯然就在“你們自認為名門正派”和“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這兩句話中。原來他點蒼派不在江湖四大門派之列,此老是心存不服!

不覺心中暗暗好笑,一面抱拳說道:“葉老前輩聲威遠著,武林推崇,在下前來崑崙山時,時聞二師兄提起,仰慕已久,在下末學後進,對敝派武功也不過略窺門徑,哪值得老前輩賜教?”

騰雲快劍葉雲生聽到他二師兄時常提到自己,崑崙四老的老二,那不是他們崑崙派掌門人玉真子?崑崙掌門居然推崇自己,他不由點頭笑道:“玉真子胸懷磊落,老夫多年未晤,你既是他小師弟,武功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小夥子,你儘管動手就是!”

他話才說完,一眼瞧到皇甫明煜腰中所懸長劍,竟然形式奇古,諒來是柄古代暗器。不由兩眼精光射,突然問道:“小夥子,你腰中所懸,可是古代神物的龍吟寶劍嗎?可否與老夫一瞧!”要知劍術名家,誰不嗜劍成癖?他一見皇甫明煜所佩的竟然是古代名劍,怎不驚詫萬狀,驚喜欲狂,亟於一睹為快!無緣無故向人家借看手上兵刃,此老也未免太過自信!兵

器落人人手,江湖上譎風詭波,人心叵測,又有誰肯貿然答應?

皇甫明煜藝高膽大,爽朗一笑,慨然從腰間解下龍吟寶劍,雙手遞過,口中說道:“老前輩神目如電,在下這柄確是龍吟寶劍,敬請過目。”

玫瑰香女蘭心嫻嫻和玫瑰嬌女林曼娥,深悉此老脾氣,站在一旁,不敢多言。但芳心卻著實替“崑崙奇童”耽心。這時一見皇甫明煜毫不遲疑,大大方方地遞過劍去,不由粉頰上齊露笑容。騰雲快劍葉雲生接過長劍,先在劍匣上端詳了一陣,才嗆啷一聲抽出劍身。但見青紫鱗紋,閃閃生光,劍尖上更是紫芒吞吐,宛若一條青色小蛇,耀人眼目。葉雲生目不轉睛地細細賞鑑,輕輕摩挲,竟然愛不釋手,口中卻連稱著“好劍!”

“嗆!”還劍入匣,右手一伸,把龍吟寶劍遞還給了皇甫明煜,點頭笑道:“哈哈,老夫久聞龍吟寶劍之名,今晚得飽眼福,果然是古代奇珍!”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兩道冷電般眼神,掃了蘭心嫻嫻師姐妹一眼,左手揚著竹根旱菸管,對皇甫明煜道:“好!小夥子,你就用龍吟寶劍進招好了,瞧瞧老人手上這根竹煙管,比你這古代奇珍是否遜色?”

他明知對方是口斬金切玉的古代神物,還居然敢以竹煙管當劍使用,真是狂得可以,傲得可以!

皇甫明煜道:“老前輩既然堅欲賜教,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在下這口龍吟寶劍,方才經老前輩法眼鑑定,那是削鐵如泥的古代名劍,在下怎敢用以和老前輩的竹煙管相較?”說到這裡,星目徒然射精光,回頭向七八丈一株柳樹上一瞥,朗聲說道:“讓在下去取來代用之物,再向老前輩領教罷!”

他不等葉雲生回答,驀地引吭長嘯,一聲清吟,發自內勁,劃破長空,皇甫明煜既不點足,又不晃肩,一條人影,颼地凌空而起,平飛出去七八丈遠,在那株大柳樹上一個迴翔,

重又飛了回來。他清嘯未落,人已落到原來立身之處,竟然分毫不差。這一手,直把騰雲快劍葉雲生都看得凜然色變,瞧不出崑崙門下,竟有如此連想都想不到的一手絕技。要知身法快速,在葉雲生眼中自然並不值得稀罕。一掠八九丈遠,在一般江湖高手,固然要兩個起落,但在葉雲生來說,自然也不算一回事。難卻難在對方飛出去八九丈之後,足下既無借勢之處,

凌空的身子,居然一個迴翔,又憑空飛回。這飛回來的八九丈,比飛出去何異難上千倍!

“小夥子這份輕功,著實怪異,即使當年的雪眉和尚,松林居士兩人,也並沒聽說過還會這種神妙身法!”他焉知皇甫明煜所使的,乃是崑崙派失傳已久“雲龍九式”中”玉兔搗藥”和“雲龍三折”。那時玉真子還沒發現飛來山石洞,江湖上自然無人能識!

“當真崑崙四老,不如一少,唔!以松林居土的功力修為,聽說還栽在他手下,這小夥子不可輕視!”

“嘿!”自己在劍術上浸淫了數十年,可說已能獨步武林,這小夥子如果要從劍法上贏我。哼!你再去練上五十年!

騰雲快劍正在沉思之際。只見皇甫明煜握著兩尺來長一枝柳條,抱拳笑道:“老前輩既欲賜教,在下就以此代劍,向老前輩討教罷!”

適才騰雲快劍要以竹煙管和龍吟寶劍比拼,已嫌太過自大。這會年輕人更要以柔細的柳條,來向有武林第一劍之稱的騰雲快劍過招,更是狂得驚人!

騰雲快劍葉雲生,還當耳朵聽錯了,驚訝的道:“什麼?小夥子,你要以柳條代劍,向老夫過招?”

皇甫明煜岸然而立,右手輕輕一抖,二尺來長的一枝柔條,居然掙得筆直,朗聲笑道:“在下不敢仗手中利器,佔了老前輩優勢,是以折柳代劍,以歸公允!”

“哈哈!哈哈!”葉雲生突然一陣仰天大笑,聲若洪雷!

旁觀的蘭心嫻姐妹三人,被他笑得花容變色,不知此老是喜是怒?

玖瑰香女蘭心嫻和柳風香姿林曼娥四道眼光,竟不約而同地齊向皇甫明煜瞟去,好像怨他在此老面前不該這樣地狂傲!

果然騰雲快劍葉雲生笑聲未落,便沉聲說道:“小夥子你真比老夫還狂!好!你要是沒有一點真才實學,諒來也不敢如此狂妄,那你就趕快發招吧!”旱菸管向皇甫明煜招了一招,

就叫他動手!皇甫明煜躬身說道:“長幼有序,還是老前輩請先!”

葉雲生不耐地道:“老夫不喜繁文褥節,你不動手,老夫就先發招了!”話才說完,旱菸管一揮,斜向皇甫明煜肩頭削來。出手之快,有若電光石火,確實不愧騰雲快劍這個雅號!

皇甫明煜手領劍訣,步跨丁八,右腕疾翻,使了一招“玉笏朝天”封住門戶!

片刻工夫,雙方已互攻了一百多招。皇甫明煜固然覺得這位點蒼派劍術名家,確實名不虛傳,若非自己玄門絕學的“雲靈劍法”,真還接不下來!但感駭異的卻是騰雲快劍,憑自己的身份竟然和一個年輕小夥子打了一百多招。不但佔不到半點上風,而且連對方所使,是什麼劍法都瞧不出來,只覺對方每一招三式,全都是玄奧了極點。兩人各懷戒懼,出手也就越發不敢絲毫大意。屋脊上旁觀的人,早已瞧得呆若木雞,不知所云,這也難怪,他們自從出孃胎以來,哪裡見到過這種奇異的拼鬥?

“兩位快請住手!”一聲柔和而低沉的聲音突然從五丈以外傳來,這聲音雖然不響,但凝而不散,入耳鏗鏘,顯然這來人的內功修為,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葉雲生和皇甫明煜同時停住。柳條倏然飛回,重新落入皇甫明煜的手中,他依聲望去。五丈開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長眉秀目,皮膚白晰,身穿一襲灰色寬大道袍的中年道姑,右手執著一支白玉拂塵,迎風而立。屋脊上觀戰的太陰教中人,一見道姑現身之後,立即躬身為禮,一時肅靜得雅雀無聲。“副總護法暫請休息,待貧尼來領教這位小俠的絕學。”話聲才落,不見她身形晃動。全身陡然屋面上提升數寸,像行雲流水般,飄進了三丈來遠。一張豐腴如玉的臉上,隱隱罩著一層嚴霜,兩道像電炬般精光四射的眼神緊盯著自己,寒森森的使人有不怒而威之感。皇甫明煜心頭一緊,暗想光瞧這份氣派,莫非此人就是自己沒見過面的師姐,太陰教靜雲師太?不對!師姐的年齡,少說也在五十以外,這道姑望之如四十許人,年齡相差了十多歲。那麼她,敢

情是太陰教總壇上另一個極有地位的人?

“小施主,劍術非凡,不知是哪位高人門下?深夜闖上我太陰教來,不知所為何事?”

她語氣冷峻,一字一句,震攝人心!

皇甫明煜擲下手上柳條,對她作了長揖,方待開口。驀地聽到身側一二十丈之外,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哈哈,你身為一教之主,系出崑崙,怎麼連我們崑崙派的劍法,也認不出來?”聲音由遠而近,倏忽之間,一條瘦小黑影,飄落身前!

道姑臉色倏變,厲聲喝道:“我道是誰?歐陽翊.你又來幹什麼?”她頓了一頓,好像若有所悟,冷冷的道:“原來這年輕人是你的徒弟……”

皇甫明煜一眼瞧到飄落身前的瘦小老頭,正是日夜想念,當初教自己“龍吟乾坤”的歐陽伯伯——三師兄琅軒主歐陽翊。這—喜,簡直是無法形容!

“歐陽伯伯!”他從小叫慣了“歐陽伯伯”,一日寸可改不過口來,人也像小孩似的向雲龍歐陽翊猛撲過去。“哈哈,你現在長大啦!怎的還似小時候一樣?我是你三師兄,以後可不能再叫我歐陽伯伯。”琅玎軒主歐陽翊眼看著這位英俊挺拔的小師弟,老懷彌慰。一手挽住了皇甫明煜眼的胳臂,臉上露出慈祥而又十分得的笑容,回頭說道:“小師弟,喏喏!這位就是你五師姐靜雲師太,現在的太陰教教主,你快去見過了禮。”

他說著又打了一個哈哈,向太陰教說道:“五師妹,這就是師叔他老人家遺命收徒的小師弟,皇甫明煜!”

靜雲師太其實早聽清他們兩人的對話,這時面上略帶笑容,打量了皇甫明煜兩眼,點點頭,笑道:“崑崙奇童果然是玉露仙葩,人間祥麟,師叔他老人家有這樣一個衣缽傳人,仙

靈有知,亦當笑慰!”

皇甫明煜經三師兄一說,連忙恭恭敬敬地向太陰教主行了一個禮,口中叫了聲“師姐!”

太陰教主也點頭微笑,接著神色黯然地道:“小師弟不必多禮,我這做師姐的,和崑崙派已經恩盡義絕,勢成敵對,唉!你不認我這師姐也罷!”她說到這裡,好像舊日創痛,從

又襲上她的心頭,音調突然轉為冷峻。別過頭去,向琅玎軒主歐陽翊沉聲問道:“你們師兄弟倆,深夜上我觀音山來,究竟為了何事?”

琅玎軒主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得而知,你還是問小師弟吧!”他說到這裡,又解釋著道:“我是在山邊瞧到一個年輕後生,縱馬急馳,向觀音山方向奔來,一時好奇,才跟著來瞧瞧熱鬧的,後來才發現竟然是小師弟!”

太陰教主臉上罩上了一層寒霜,哼道:“我太陰教總壇,雖不是龍潭虎穴,但豈是任人闖得?”

說著,兩道眼光又轉向了皇甫明煜,似乎在等候他的回答。皇甫明煜心頭一陣猛跳,玉臉通紅,囁嚅的道:“小弟冒昧登山,實為……實為……”

他說了半天,不知從哪裡說起才好。玖瑰香女蘭心嫻見狀,連忙趨近一步,躬身向太陰教主說道:“弟子該死,沒有先向師傅稟明,皇甫少俠連夜趕上觀音山,是為了三師妹來

的。”靜雲師太點了點頭道:“晶兒下山之後,和小師弟在一起,我早已知道。今日一見,晶兒眼光倒確實不錯!不過她背師叛教,我太陰教法規,豈能因她而廢?”

皇甫明煜聽得心中一凜,猛地朗聲說道:“小弟斗膽,向師姐請教,太陰教法規,到底是懲罰有罪之人?還是懲罰無罪之人的?”

靜雲師太哼聲道:“各門各派的法規,當然是為叛師親愛派之人而設!”

皇甫明煜微微一笑,然後說道:“那末諸葛姑娘既沒背師,又未叛教,該是無罪的了。”

靜雲師太語氣冷峻的道:“何以見得?”

“師姐能否容小弟說明箇中原委?”

“你說!”

皇甫明煜遂把鄭如風藍心湄崑崙下書,自己正好上崑崙山謁見掌門師兄,和鄭如風交手,削斷他精鋼摺扇,結下怨嫌及自己在太行山誤中長眉和尚褐螯毒霧掌,途遇諸葛晶瑩陪同,

前往貴州城求藥,在伏牛山又與鄭如風、鮑懷玉兩人相遇,半途尋仇,諸葛晶瑩如何負傷,自己如何將兩人擊退。鄭鮑兩人才把叛教罪名加諸葛晶瑩頭上,向總壇告密。玉敕令諭要諸葛晶瑩迴轉總壇,申述侯處,但襄江分堂因受了鮑懷玉先入之言,竟然要把諸葛晶瑩擒下,致起衝突,詳細說了一遍。靜雲師太臉上依然一無表情,冷冷的道:“原來今晚你闖上觀音山,是為她作說客來的,晶兒自己如何不敢前來見我?”

皇甫明煜微微一怔,忙道:“諸葛姑娘不是因‘背師叛教’的罪名,被師姐派人把她擒回總壇來了?”

靜雲師太突然目射奇光,問道:“你此話何來?”

皇甫明煜這回可真著起慌來,他眼看太陰教主臉部神情,似乎確實不知內情。那晶妹妹又被誰擄去了呢?難道也是邛崍五鬼所為?不對!憑晶妹妹的身手邛崍五鬼未必就能把她制

住!他一陣沉思之後,著就把晶妹妹黎城失蹤情形,又詳細敘述了一遍。靜雲師太聽得臉色微微一變,道:“藍護法此去,另有要事,她們沒有我玉敕令諭,斷不敢無故擒人。”她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回頭說道:“嫻兒,你傳諭各地分堂,密切注意,隨時向藍護法報告,並要藍護法率楚惜玉立即追蹤尋訪。”

玖瑰香女蘭心嫻躬身領命,飛下屋去。靜雲師太吩咐完畢,轉過頭來對皇甫明煜微露笑容的道:“小師弟,今晚我做師姐的和你第一次見面,好!晶兒叛教一節,就衝著你免予追

究……”“多謝師姐!”“還有!靜雲師太突然沉聲低喝,繼續說道:“太陰教和崑崙已勢成敵對,小師弟,我做師姐的就瞧在師叔他老人家份上,你下山去罷!”

她斬釘截鐵的說到這裡,雙目精光畢露,望著琅玎軒主歐陽翊道:“歐陽翊,你一再闖上我觀音山,難道視我太陰教無人嗎?”

琅玎軒主歐陽翊微微一笑道:“太陰教網羅各派人才,觀音山臥虎藏龍,我豈敢小覷?”

靜雲師太冷哼著道:“你知道就是了,太陰教禁地,可不容你愛來則來,愛去則去!”

琅玎軒主敞聲笑道:“天下之大,龍潭虎穴,我也經過得不少了,難道觀音山就能把我留住不成?”

靜雲師太白玉拂塵向四外一指,冷笑道:“不信你就瞧瞧!”

琅玎軒主歐陽翊依言望去,只見除了自己存身的五丈方圓以外,所有屋字殿脊,悉數不見。雲天失色,星月無光,眼前只是一層灰濛濛的霧氣,猶若混沌未判似的,陰氣森森,愁雲慘慘!

不由心頭一愕,暗想太陰教果然還會邪法!

“三……三師兄!”皇甫明煜叫慣了歐陽伯伯,—時改口稱三師兄,可著實有點礙口。“這是她們“龍鳳無相陣法”!”

他一面說,一面待掣出龍吟寶劍來!

琅玎軒主歐陽翊連忙一手把他按住,輕聲說道:“小師弟,不可妄動!”

這時只聽靜雲師太依然溫和的道:“小師弟,這裡沒你的事,你就走罷!”

皇甫明煜還沒回答。琅玎軒主卻呵呵笑道:“五師妹,難道我還會怕你們這些障眼法兒不成?不過你身為一教之主,竟然出爾反爾,今晚想倚多為勝嗎?”

靜雲師太微微一愕,沉聲問道:“我生平言出如山,幾時出爾反爾來著?”

琅玎軒主歐陽翊又打了一個哈哈,道:“你去年要鄭如風藍心湄兩位,向崑崙下書,二師兄如何回答你?”

靜雲師太道:“當時他答應三年之內,崑崙三老同上觀音山來。”

琅玎軒主微微點頭道:“那還有多少時間?”

靜雲師太不耐煩的道:“最遲也不會超過的明年重陽。”

琅玎軒主哈笑道:“這就是了,明年重陽,就是你迷途知

返之日,此時約期未屆,何必又妄自逞強?”

靜雲師太想是氣極,厲聲喝道:“好!明年重陽,不是崑崙派退出江湖,就是我太陰教銷聲匿跡,今晚就再讓你安然下山,免得說我倚多為勝。”話未說畢,手上白玉拂塵,忽地向上一揮。猛聽四五丈外一聽清罄響處,四外灰濛濛霧氣,立時開朗起來。但見遠近屋宇殿脊之處,重重旗門,隱隱劍光。光看這“龍風無相陣法”聲勢之盛!比之天台所見,相去又何啻天地!

琅玎軒主歐陽翊不禁也暗暗心驚,連忙回頭說道:“小師弟,我們走!”

皇甫明煜答應一聲,方想向靜雲師太告別。那知就在這一瞬之間,不但太陰教主靜雲師太蹤跡已杳,就是其他的人,也全走得一個不剩,連四面屋字上的旗幡,也悉數隱沒。星河耿耿,明月在天,重重殿宇,立時恢復了一片沉寂!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來。這可把崑崙奇童,驚奇得不知所云!

“哈哈,小師弟,你還呆在這裡作什?唔!你認為他們退得如此快法,感到驚奇?其實說穿了並不值得稀罕,不過是屋面上全裝著機關消息,故弄玄虛罷了!”

琅玎軒主話風說完,又低喝了聲:“走!”雙腳一頓,人已凌空飛起。皇甫明煜不敢怠慢,即忙長身一掠,緊隨著三師兄身後,向外飛去!兩條人影,疾如弩箭,瞬息工夫,業已飛落太陰教圍牆之外。驀地,身後響起黃鸝般清脆嬌音:“少俠,且慢!”

這聲音又甜又潤,鑽人皇甫明煜耳鼓,不由身形一慢,依言停步。回頭望去,只見一條纖影,倏然從牆頭上飛落,直向自己奔來!紫影一閃,香風颯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個穿紫衣的少女。只見她窄窄腰身,花枝亂顫,豐滿胸脯,起伏不停,顯然是急匆匆地趕來。難道她是為了晶妹妹失蹤之事,有什麼機密相告?

心念一動,連忙微笑著拱手說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追趕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四目相投,柳風香姿林曼娥粉臉上陡地飛起一陣紅暈,她玉手輕輕地掠了一下秀髮,嫣然笑道:“我叫柳風香姿林曼娥。”

瞧她粉紅欲滴的臉兒,倒真像一朵含苞初放的鮮花!

林曼娥話才出口,驀地發覺崑崙奇童,閃爍著一雙異樣光彩的星目,正愣愣地望著自己。不由臉上又是一紅,輕聲說道:“師傅因少俠初次相見,無物可贈,這是‘太陰令符’,見

符如見教主,是以特地命我送來,她老人家說,少俠胸懷磊落,人品端正,行走江湖,如果有什麼差遣,太陰教分堂遍及各地,你就隨時吩咐好啦!”

說著玉手一伸,把一塊三寸來長的玉牌,遞了過來!

太陰令符!那是太陰教中至高無上的信物,見符如見教主,這等重要之物,如何會送給一個勢成敵對的人。皇甫明煜感覺到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心中十分為難,暗想不如看看

三師兄意思如何再作決定。回頭一瞧,哪有琅玎軒主的影子?怎麼?神龍見首不見尾,他難道一個人走了?

“噗哧!”柳風香姿林曼娥瞧著皇甫膽煜東張西望的焦急神情,不由笑出聲來,抿抿嘴道:“少俠,快請收下,我好回去向師傅覆命!”

崑崙奇童,這會被她笑得臉上一紅,期期艾艾地道:“林姑娘,這……這是貴教重物,在下不敢拜受,就煩林姑娘向尊師面前,代致謝詞罷!”

卻見柳風香姿笑容一斂,搶著說道:“少俠,三師妹被人擄去之事,目前你信已送到,是否不再幹預了?”

皇甫明煜愕然的道:“姑娘此話怎說?晶妹失蹤,在下天涯海角,龍潭虎穴,也非把她救出不可!”

柳風香姿冷哼一聲道:“救人如救火,但事前也總該有蛛絲馬跡的線索,試問把三師妹救出來了沒有?晝夜趕程,馬不停蹄地跑了一兩千裡,徒勞往返,於事無補,如果再是這樣茫無頭緒的空奔幾千裡,三師妹早已遭了人家毒手啦!”

她侃侃而言,卻聽得皇甫明煜面紅耳赤。暗想:她所說倒確是事實,不過晶妹妹除了被太陰教擒回來之外,哪裡還想得出其他線索?

不由拱手說道:“姑娘說得極是,在下愚魯,不知姑娘有何高見,還乞明言!”

柳風香姿嗤地笑了一聲,問道:“我說出來,你會聽嗎?”

皇甫明煜忙道:“只要能把晶妹救出,在下願聽姑娘,指揮。”

林曼娥突然玉手一伸,笑道:“那你先把‘太陰令符’取下!”

皇甫明煜微微一愣,皺了皺眉頭,含笑說道:“這……在下已經向姑娘說過,此是貴教重要信物,在下斷不敢收。”

林曼娥不由臉色一正,徐徐的道:“咱們太陰教在長江、黃河兩大流域,重要地方都設有分堂,少俠有此‘太陰令符’,正好沿途聽取情報,追蹤救人,豈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如果少俠真的不肯收下,那不會在明年重陽,再來觀音山時,當面交還師傅嗎?”

皇甫明煜覺得林曼娥所說,也確有道理,晶妹妹到底去了哪裡?抑或遭人擒去?此時還是一個謎!自己當時以為是太陰教擒回總壇,才馬不停蹄地趕來,如今既然不是太陰教所為,

一時失去了目標,茫茫天涯,何處夫找?

太陰教分堂遍佈各地,有“太陰令符”在身,自己方便得多,自己不如就暫時收下再說。剛想到這裡,柳風香姿等得不耐煩起來,嗔道:“噫!你這人怎麼啦?快收起來,時間不早

了,我要回去向師傅覆命哩!”

皇甫明煜好好接過“太陰令符”,一面說道:“在下敬遵姑娘指教,權且收下就是!”。

柳風香姿嬌笑著道:“這才對啦!唔!皇甫少俠,我要先走了。”

她話聲才落,嬌軀一挫,立即騰身而起,一條纖影,瞬間沒入圍牆之中。皇甫明煜瞧了瞧手上的“太陰令符”,連忙納入懷中,三師兄現已去得不知去向,自己也確實光陰寶貴。目前晶妹妹下落未明,婷妹妹和邛崍老道五日之約,只剩了三天。自己不如先趕到石硯山去,和婷妹妹會合之後,再一起追訪晶妹妹下落不遲。心念決定,就立即展開輕功,向峰下落

去!何消片刻,便回到適才藏馬之處。赤龍駒關外名馬,早已瞧到主人,一聲低嘶,從林中衝了出來。皇甫明煜心急如箭,跨上馬鞍,依舊循著來時原路,向前馳去。這時東方已逐漸吐出魚肚白來,朝輝蒸騰,清風拂面。不由精神為之一爽。縱目四顧,群峰如屏,羅列眼前。赤龍駒循山而行,腳程雖快,卻穩如乘船,不禁使他體會到“知章騎馬如乘船”之趣,前人名句,確實是人生實際經驗上得來!一陣沉思,坐下名駒,已繞過幾重峰腳。瞥見前面一座峰腰上,正有一條人影,在山林巖壑之間,飛蹤橫掠!自己因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趄煦初上,照在蒼翠欲滴的峰巒上,那人穿著一身白衣,迎風飄忽,就十分顯著那白影縱掠飛躍,天馬行空,去得好快!眨眼工夫,只剩下小小一點看方向,是自己來路奔去!

皇甫明煜心頭一喜,正想出聲叫喊。卻見那人仰首向峰頂望了一眼,雙袖一揮。一條人影,立即憑空拔起,往下直升,袍袖一連幾揮,入影始終冉冉而上,倏之間,便上了峰頂。這可把崑崙奇童的皇甫明煜看呆了眼。像這樣一點憑藉都沒有,完全靠著一口真氣,飛昇上一兩百丈的高峰。此人功力之深,簡直已到了出神人化之境。看來比長眉和尚,騰雲快劍還要高出一籌。此人是誰?自己怎會沒聽人說起過?既然來了,倒不可失之交臂,不如跟上去瞧個究竟。皇甫明煜心念轉動,人卻並沒有停止,掠到峰前,略一仰望,立即吸了一口真氣,使出“玉兔搗藥”身法,身形不動,人已平空拔起二十來丈。在空中略一停頓,及氣抖臂,飛撲上危巖峭壁,連蹤帶躍,向上飛去若一頭灰鶴,凌空直上!他雖然比不上白衣人那樣馭空上升,但迅捷如飛,也相差無幾。等到躍近峰頂,皇甫明煜心知對方功力高深,自己冒昧追蹤,如果引起誤會,反為不美。是以越發小心翼翼,隱蔽身形,穿林而上。峰頂上約有十來畝大小一片茸茸草地,草地上並肩站著兩個灰袍老道。那白衣人卻面對他們兩人,凝立含笑,似是久別重逢的老友,正在相互寒暄。皇甫明煜因相距太遠,聽不真切,便悄悄地掩到林邊,向外瞧去。那兩個老道,靠左首站著一個年近七旬,頭挽道髻,穿著一襲灰色寬大道袍,童顏鶴髮仙風道骨,手上執著一枝拂塵。右邊…個約在六旬左右,臉如古月,長鬚飄胸,親愛負寶劍。瞧他們兩眼神光湛湛,道貌儼然,準是那一門派中的得道之土!再看那白衣人,卻是二十七八,三十不到的少年文士,—張秋月似的臉上,眉清目秀,饒有書卷氣息。如果不是自己方才親眼目睹,真不相信他會是武功已到達化境之人?

皇甫明煜一陣打量,只聽左邊那個老道含笑說道:“無量壽佛!宋道友三十年不見,丰采依然,想來名山修真,駐顏有術,可喜可賀!”

皇甫明煜聽得心頭一怔,這白衣文士看上去三十不到,那老道卻說什麼三十年不見,又是什麼駐顏有術。足見此人年齡,至少和老道也相差無幾,今天倒真碰上了幾位世外高人!

他凝神屏息,越發不敢大意。白衣文土微微笑道:“兄弟旁門雜學,兩位道友得毋見笑?”

右邊那個老道聞言冷冷的道:“宋道友不必太謙,三十年舊約,貧道兩人在望霞峰頭,候教多時,不知宋道友有何見

左邊老道即忙大袖一揮,接著呵呵笑道:“宋道友,道術通玄,師弟不可失禮!”

他說到這裡,向白衣文士打了個稽首,道:“宋道友一代宗師,三十年前開罪之處,當不介意,貧道特率師弟,前來陪罪。”

白衣文士對著右邊一個老道,笑了笑道:“日前兄弟在路上從幾個小輩手中,救下一個小女娃,天賦極佳,頗合兄弟胃口,意欲把她收入門牆。不意那小女娃十分刁鑽,說她有兩個叔叔,上觀音山來了,要兄弟找到她叔叔,才肯拜師。兄弟只好帶她同來,以致路上略有耽擱,勞兩位久等,心實不安。”

皇甫明煜一聽白衣文士提到他救了一個小女娃,又說上觀音山找兩個叔叔。不由心頭猛的一動,他所說的小女娃,莫非是冰月?正待再聽下去,忽見白衣文士兩道冷電的眼神,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向自己掃來,臉上微露笑意。這下可使皇甫明煜大吃一驚,難道自己行藏,已被他識破?

還好!白衣文士一瞥之後,又徐徐地掉過頭去,對著左首

老道,目射異彩,朗聲說道:“峨嵋派玄門正宗,道友昔日相勸,亦系至理名言,宋某焉敢懷?不過兄弟生平一直認為學無邪正,道無分玄左,用之於正,邪即是正.用之於邪,雖正亦邪,叵林冰炭。兄弟當年,意欲以旁門雜學與玄門正宗,一較短長,遂自取其辱,三十年之約,倒並非宋某定欲湔雪前恥,也因窮究所學,尚有一得之愚,欲向兩位道友求正罷了。”

左首老道微微頷首道:“道友三十年潛修,悟澈玄機,諒必是震驚武林曠世奇功,既以功磋見命,貧道豈敢藏拙?不知道友如何試法?還請明示!”

白衣文士很溫文地一笑,拱手說道:“道友一派掌門,宋某不揣愚魯,敢欲煩請兩位道友,施展玄門無上絕學的罡氣功夫,讓宋某班門一試,未悉可否應允?玄門罡氣,乃是道家吐納導氣,練氣化神,凝虛成力的無上功夫,用以護身,水火不浸,刀無功,用以克敵,意念所及,無堅不摧。各門各派最厲害的功夫,也難以比擬,這白衣文士敢向玄門罡氣挑戰?而且聽口氣,對方這位童顏鶴髮的老道,竟是四大劍派中峨嵋派掌門人靈惠子,那麼他身邊的老道,定是他師弟靈道子。那靈惠子,聽四師兄說,早已不問塵事,怎會跑到這裡,和白衣文士比起功力來?”他心中一難沉思,只聽右邊的靈道子,突然冷哼一聲,道:“宋道友好狂的口氣!”

靈惠子卻莞爾而笑:“師弟三十年苦修,怎的靈台還有如許火性?宋道友既然如此吩咐,我們何妨依言一試。”

靈道子被師兄一說,也就嘿然不語,但臉上顯然餘憤未息。白衣文士卻臉含微笑,徐徐後退了一丈來遠,朗聲說道:“兩位道友,不知準備好了沒有?”靈惠子瞧了靈道子一眼,意思要師弟保持鎮定,一面打了個稽首道:“宋道友就請施展了。”說著把拂塵微微向右手臂變,依然凝神而立。靈道子也毫不怠慢,雙掌當胸,運氣以待。皇甫明煜眼看這是一場武林上絕無僅有的高手比拼,自然屏息凝神,全神貫注以觀。皇甫明煜知道此時的靈惠子和靈道子,雖然望上去只是凝神而立。其實正在運氣,把視之無物,聽之無聲的玄門絕學,罡氣功夫,由全身慢慢地透掌而出,布成一堵氣牆,橫亙身前。心想不知白衣文士,又用何種功夫,向玄門罡氣進攻?

“兩位道友,宋某有禮!”

白衣文士說到這裡,神情也由輕鬆轉為肅穆,只見他微微吸氣,一張蛟如秋月的臉上,慢慢地罩了一層輕氣乙同時雙掌也緩緩上提,兩臂微曲,手掌十指相併,指尖向外,兩手逐漸分開,分別遙遙對準兩人胸口,潔白的手指上,留著一寸來長的指甲,宛若十支銳劍!奇怪的除了遙遙相對之外,他手指上並沒有什麼風聲勁氣,透指而出!

這是什麼功夫?皇甫明煜心中遲疑,就在他略一遲疑之際,靈惠子和靈道子似乎已有了感應。當胸雙掌,起了迎拒之狀,發出微微的顫抖。他們是各注全力,把全身真氣,都向掌上運集。不!都向身前推出!三個人都全神貫注,不敢絲毫大意!

皇甫明煜看了半天,覺得白衣文士所練的功夫,可能屬於劍氣的一種,乃是含有銳利無匹的劈刺勁力,能夠劃破罡氣,達到克敵的目的。是以峨嵋兩個老道。拼命迎拒,不讓對方衝破自己的氣牆。大約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靈惠子雖然長髮飄動,還能支持。靈道子卻臉現焦灼,額上汗水,業已—粒粒綻了出來,他雙手不停地波動,似乎在把罡氣一層層推出。這本是—種真氣和真氣拼鬥,無形無式,除了本身感覺,身旁之人是無法知道的。不過皇甫明煜從靈道子推出的掌勢上觀察,白衣文土的真氣,已在長趨直入,勢如破竹,靈道子擋在身前的罡氣,雖然還橫在五六尺之間。可是對方的真氣,卻如一柄利劍,向中間刺入,把他一堵氣牆,齊中剖開,向內伸長。他雖然還在竭力彌補一層推出,但推出的罡氣,只能使對方利劍般真氣延緩速度,可並不能阻遏得住。是以他推出的罡氣,已一再退縮,差不多隻剩下了身前一兩尺光景!臉上驚詫,憤怒,汗水涔涔。靈惠子在玄門罡氣的修為上,自然比他師子靈道子要高明得多。但對方這種鋒利無比的真氣,似乎是專門對付罡氣的功夫,罡氣雖能橫彌六合,它卻是集中一點,從中刺破,源源不竭,其直如矢。靈惠子固然可以暫時阻遏,時間一長,也感應到對方尖銳之氣,有衝破自己身前罡氣的趨勢。對方一別三十年,確實非同小可,尤其是這種功夫,簡直說不出名堂來!

自己僥倖還是兩人合力抵禦,如果是一對一,怕不早已落敗?他想這裡,目光一瞥,不期而然地向師弟靈道子瞧去。這一瞧不打緊,心頭一震,陡覺對方一縷銳利之氣,業已乘虛而人,再要抵禦,已是不及!

皇甫明煜眼看情勢危急,自己如再不出手,這兩個峨眉老道不死也得重傷,自己如果出手呢?他們兩人的玄門罡氣,尚且抵擋不住,自己“仙元罡氣”,也毫無制勝把握。何況,以白衣文士適才登峰的身法看來,此人武功之高,勝過自己,不知幾許?在他略一猶豫之際,靈惠子和靈道子酌護身罡氣,已越來越薄,於是身形如電,飛出林外。雙袖一揮,“仙元罡氣”,陡然暴漲,向三人中間拂去!在他飛出的同時,驀聽一聲大喝,一道匹練,也如經天長虹,驟然向白衣文士當胸擊到。“砰!”“登!”“登!”“登!”人影亂影。皇甫明煜腳方落地,白衣文士也驚詫的後退了一步。那道匹練,來勢如電,去得更快。他敢情是被白衣文士震出去的,砰然摔落三四丈外!

靈惠子靈道子下大幹鈞一發之際,被皇甫明煜陡然發出的“仙元罡氣”所推出,登登後退了四五步。也震得血氣浮動,總算功力深厚,勉強站住!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中間人,給愣住了,他們一致認為這伸手的,定是一位世外高人。六道眼神一齊落到‘崑崙奇童’皇甫明煜的身上,立時驚異說不出話來。少年!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那有這麼高武功?

皇甫明煜兩道如電的眼光,卻落到四丈開外一個重傷倒地的人的身上。這人文士裝束,身穿紫衫,那不是峨嵋名劍神行太保公孫亮?敢情他放才瞧到兩位兄弟,形勢危急,情急拼命,凌空一擊,此時長劍脫手,人被震昏過去。皇甫明煜不敢怠慢,連忙縱身躍去,從懷中掏出白玉葫蘆,傾了一粒“靈寶丹”,剛納入他口中。“無量壽佛,適才多蒙小施主出手相援,這公孫師弟,就交給貧道罷!”

靈道子略為調息,就向神行太保走來。皇甫明煜站起身來,忽聽白衣文土朗聲笑道:“不想宋某竟然走眼,這位小兄弟,來了多時,原來還是身懷絕學之士,幸會幸會!”邊說邊走,臉含微笑地踱了過去。靈惠子驟賭之下,心頭不禁一驚,這魔頭心狠手辣,敢情不懷好意?方才自己合兩人之力,尚且不敵,那小施主出手相援,看上去也是玄門罡氣一類功夫,那想到這裡,立即迎上去,打了個稽首道:“宋道友閉關潛修,果然練成曠世奇功,貧道師兄弟螳臂當車,甘拜下風,三十年舊約,到此總該完全抵消?這位小施主,並非敝派之人”

白衣文士沒等他說完,微微笑道:“靈道友,認為宋某要對這位小師兄,驟下殺手?哈哈,這真是低估了宋某為人,這位小兄弟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分明已具上乘身手,宋某正想和他結個忘年之交哩!”說到這裡,便向皇甫明煜點頭笑道:“小兄弟高姓大名?尊師何人?可肯和宋某折節下交嗎?”

皇甫明煜不知白衣文士,是何許人?但光聽他和靈惠子的口氣,及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定然也是一位前輩主人,聞言連忙搖手說道:“在下崑崙皇甫明煜,先師名諱,上雪下眉,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喏喏,小兄弟就是雪眉真人的衣缽傳人,近日江湖上盛傳的‘崑崙奇童’!難得難得!”遂又接道:“你這就不對了,前輩前輩的,豈不是把宋某叫老了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兄弟,你乾脆就叫我宋大哥啦!”

“哈哈,靈道友,今日我們訂交,你可作個見證!”白衣文士胸襟豪爽,說得神采飛逸,想是極為高興。峨嵋派掌門人靈惠子,卻聽得又驚又喜。喜的是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少年,竟是“崑崙奇童”,果然光風霽月,人品武功,出人頭地,看來崑崙一派,定當在此人手中,發揚光大!驚的是這位混世魔頭,居然和皇甫少俠訂起交來,正不知他心中有何打算?不由暗暗皺眉,還沒開口。白衣文土又朗聲笑道:“小兄弟,你沉吟不語,難道不屑和我宋某論交嗎?”

暗想此人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倒真是個不脫書生本色的狂傲之士。心中也著實羨慕他的坦蕩瀟灑,可是對方看上去雖然還只三十不到,如論真實年齡,怕不和靈惠子不上下,自已怎好和他平輩論交?

當下遲疑的道:“在下蒙前輩惜愛,怎敢……”“小兄弟你又來了,你我一見如故,江湖上豈可拘混俗套,我這老哥哥痴長你幾歲,叫我宋大哥正是最好不過!你如再推來推去,我只好拂袖而去!”此人真是脫俗形骸,疏狂已極!

皇甫明煜推辭不得,只好囁嚅地道:“宋大哥吩咐,小弟遵命就是。”

白衣文士哈哈笑道:“這就是了,痛快!痛快!”

他回頭向靈惠子望·了一眼,徐徐地道:“令師弟適才凌空一擊,無意之中被我‘五陰劍氣’所震,敢情受傷不輕,心實愧疚,可否容宋某一視。”

神行太保公孫亮,方才被皇甫明煜餵了一粒“靈寶丹”,又經靈道子,以本身真氣,代他運轉經絡,但真氣走完全身,一到奇經八脈,眼看師弟雙目緊閉,鼻息微弱。心中既急又怒,對身邊三人說些什麼,可全沒聽見。自己峨嵋派連救個負傷的人都救不了,講出去豈不丟人?

正待請大師兄靈惠子前來瞧瞧,忽見白衣文士緩緩向自己身邊走來,不由“嗆”的一聲,從肩上拔出長劍,面露激憤。靈惠子連忙笑道:“師弟不可魯莽,宋道友是替小師弟治傷來的。”

白衣文士微微一笑,並不作答,走到神行太保公孫亮身邊,就地盤膝坐下。一面把他身子扶起,用左掌按住對方肩頭,右掌逐漸伸出,抵在公孫亮“尾閭”穴上,閉目凝神,運起功力。片刻之間,只見白衣文士臉色逐漸轉青,好像蒙上了一層青氣似的。緊貼著的右手,看上去並不是一般治傷,用本身真氣向“尾閭”穴上攻去,導引受傷者的氣血,循行全身,打通經絡。他卻是反其道而行,右手掌心,卻極其緩慢的離開穴道,似乎在用真氣向外吸引,等手掌距離到兩三寸時,又重行緊貼住“尾閭”穴,再向外吸。這樣久摸反終覆了三五次,白衣文士鬢間發角,已隱隱現出汗意。他放下神行太保身軀,雙目緊閉,略為停頓了一陣,突然睜開眼來,精光電射,倏忽之間,雙手遙遙作勢,已對著公孫亮周身穴道,像雨點的拍了一遍,果然!他疾拍才停,神行太保雙目隨著睜開,四周轉望了一下,翻身坐起,臉上露出迷惘之色。靈惠子拂塵輕揚,攔著說道:“公孫師弟,你傷勢初愈,快先調一回氣,有話等會再說。”

神行太保對這位大師兄,敬若神明,目光瞧了皇甫明煜一眼,立即依然動功調息起來。白衣文士對皇甫明煜道:“小兄弟,此間已無事,何不隨我去看看你那冰月?”靈惠子和靈道子連連還禮告別,神行太保公孫亮,卻望著皇甫明煜道:“皇甫老弟,婷姑娘和邛崍五鬼之約,尚餘三日,你又須去救諸葛姑娘,恐怕難以兼顧,是否須公孫亮代為效勞?”

皇甫明煜道:“小弟坐下赤龍駒,日行千里,計算時日,還來得及,不敢有勞老哥了。”

說著就向三人告辭和白衣文士一起下了望霞峰,向來路奔,何消息片刻,便到了放馬之處,赤龍駒果然仍在原地,悠閒的啃著青草。它因主人方才倏然飛起,良駒忠心,自然等候著主人,不敢跑遠。這時一眼瞧到皇甫明煜回來,早已低嘶著迎了上來,白衣文土一陣打量,笑著說道:“小兄弟,你這匹良駒,倒真是萬中之選!”

皇甫明煜一手挽著韁繩,道:“這是少林寺護法林元英林大哥所贈。”

白衣文士點頭道“小兄弟年少英俊,有此名駒,相得益彰!你別再客氣,就請上馬好了,繞過這一帶峰巒,冰月就寄住在前面山腳下,一家獨戶人家,你到那裡等我就是!”

皇甫明煜還想客氣,只聽白衣文士連連揮手道:“小兄弟,你儘管先行,我老哥哥落後不了多少!”

皇甫明煜見他頻頻催促,只好說了聲:“那麼小弟恭敬不如從命!”就縱身上馬。赤龍駒自主人走後,一直等了半天,這時唏聿聿一聲長嘶,不待主人指示,早巳四蹄翻騰,如飛馳去。兩邊山林,紛紛向後倒退,這一陣風馳電卷,不多一會,已繞出幾重山頭。前面沿山腳一帶,樹林之前,隱隱現出幾間茅屋。皇甫明煜因自己馬快,還恐怕白衣文士追趕不上,回頭一瞧,果然不見宋大哥影子,連忙韌性韁繩,策馬徐行,漸漸走近林邊。依然不見白衣文士前來,心中正在尋思。驀聽一聲哈哈:“小兄弟,你怎的這時候才來,害得我老哥哥等了好一陣子!”

皇甫明煜抬眼瞧去,只見樹林之中,緩緩地踱出一個人來,白衣飄忽,身材頎長,那不是白衣文士是誰?不由心頭一愣,他來得好快!連忙一夾馬腹,向前奔出幾步,翻身下馬,

口中笑道:“宋大哥神功驚人,小弟怎趕得上?”

白衣文士敝聲笑道:“小兄弟,你這末一說,好像我老哥哥故意賣弄了。”

兩人邊說邊走,沒有幾步,就已走近一家獵戶人家的土垣。裡面的人,敢情聽到一障馬蹲聲音,板門開處,走出一個布衣荊釵的中年婦人。她一眼瞧到白衣文士,不由“哦”了一聲,道:“相公你回來了?怎的沒有碰上小姑娘?她找你去了!”白衣文士聽得微微一愣,連忙問道我去了,她什麼時候走的?”中年婦人想了想,含笑說道:“唔!剛一會兒,她也走了,說是找你的。”“大嫂你說小姑娘找是相公你走了沒有多久?”白衣文士瞧了皇甫明煜一眼,道:“這娃兒真夠胡鬧,她哪是去找我的。”

他言中之意,分明是說冰月偷偷的獨自逃啦。但中年婦人那知就裡,連忙答道:“一點不錯!小姑娘臨行不說她知道你老的去處。哎喲!這山中野獸出沒,小姑娘走失了可不是玩的!”白衣文土不願和她羅唆,只說了句:“不要緊,我們會去找的。皇甫明煜不暇思索的道:“她定是觀音山太陰教總壇去了。哦!宋大哥,冰月雖然輕功不佳,但她已經走了好一會兒啦,我們還是趕快追上去才好!”

白衣文士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道:“太陰教!他們敢動我徒兒一根毫髮,我不把觀音山倒翻過來,也就不算我宋某人!”

皇甫明煜見他居在一廂情願的把冰月叫起徒兒來,心中不僅好笑,同時也替冰月暗暗高興。如果真能再拜這位宋大哥為師,有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的師傅,當是福緣不淺!啊喲!這宋

大哥口氣好大!看來還是一位大煞星。不錯!太陰教雖然高手如雲,但要能勝過他的,確實找不出半個來。“小兄弟,你愣什麼?老哥保險還你一個侄女兒,好,我們這就走!”

白衣文士說走就走,既不晃身點足,人就像行雲流水般,輕飄飄向前滑出。皇甫明煜不敢怠慢,身形微晃,立即跟蹤躍起。白衣文士突然停下步,回頭笑道:“小兄弟,你能夠跟得上我老哥哥,這份輕功,武林中已屬罕見!”

皇甫明煜還當他發現了冰月蹤跡,那知停下身來,只是為了稱讚自己,不由臉上一紅,道:“小弟哪裡及得上大哥!”白衣文士輕喟了一聲道:“趕上我老哥哥!小兄弟,你用上十年,就勝過我啦。”

說到這裡,驀的雙目精光陡露,得意呵呵大笑道:“當今武林,還沒有一人,能追得上我,不然,也不會叫我麟麒玉魔。”

他突然開口,好像是說漏了嘴,不願再往下說。聽得皇甫明煜心中好生不解。

“麟麒玉魔?這敢情就是宋大哥的外號。唔!他遁世潛修了三十多年,大概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皇甫明煜這一沉吟,白衣文士似乎已經察覺,只微微地笑了一笑,忙道:“小兄弟,咱們跑了幾十里路,也該息一息了。來!到前面林中坐一陣再走不遲!”

什麼?觀音山業已在望,一路上不見冰月蹤跡,想來她早已闖上太陰教總壇去了,自己不趕快趕上去,反倒要休息起來?

皇甫明煜心中一陣狐疑,腳步並沒稍動。白衣文士卻不由分說地一把拉著皇甫明煜胳膊,就往林邊走去。宋大哥道:“老哥哥需要休息一陣再走,你難道不肯作陪?”

皇甫明煜無可奈何地跟著他走人林中,偏偏白衣文士卻東挑西挑,不是說這裡不乾淨,就是說話那邊坐得不舒適。走了好一會兒,總算找到一株大樹底下的大盤虯根,正待坐下。白衣文士好像生有潔癖,一再用袍袖拂試,顯然他是用內勁把所有塵砂,吹拂乾淨,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可是坐下來之後,立即閉上眼睛,不作一聲!

皇甫明煜瞧著這奇怪舉動,心頭正在納悶兒。說實在,憑自己兩人,別說跑這末一段路,就是跑上一天,也不會這樣急需休息,但又不好多問,只得也在虯根上坐下。時間一分一分

地過去,白衣文士一直不理不睬地閉目養神。皇甫明煜心頭這份焦急,真是莫可名狀!又過了一會,皇甫明煜實在忍耐不住,方要開口,只見白衣文士微微睜開眼來,望著自己神秘的

笑道:“年輕人,真是一點耐心也沒有,好!你就在這裡再等一等,老哥哥還有點事去!”

去字才出口,白影一閃,人像電光石火般飛出林外!

皇甫明煜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要自己在林中等候,他卻獨個兒走了?

哎喲!不好!他分明中意冰月,要收他為徒。如今知道冰月是自己的侄兒,他所擅的“五陰劍氣”,又奈何不得自己,這才把自己誑來,他獨個兒追上去,把冰月帶走?要是果真如此,以他飛行絕跡的輕功,自己又到哪裡找去?

心念一動,趕緊提了一口真氣,身形倏起,向林外撲去!

噫!原來宋大哥並不像自己所料,他沒有走遠!不是嗎?樹林外邊說話的口音,正是他!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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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摘星匕令

皇甫明煜連忙停住身形,側耳一聽,只聽白衣文士帶著笑聲道:“小娃兒,你怎的才來!師傅老人家在此等著你多時了。”

“哼!不害羞!誰叫你師傅?我要找兩個叔叔,救諸葛叔叔去,你等我幹嗎?”這是冰月的聲音!皇甫明煜心頭一寬,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飛行之際宋大哥早已發現了冰月蹤跡。算準她是從這條路上奔來,才故意說要休息,把自己引入林中,而他在內功修為上,勝過自己許多,身在林中,自然能聽到二三十丈以外。所以等冰月剛一走到林外,自己還沒聽到聲音,他已飄然出去。剛想到這裡,只聽白衣文土又笑著說道:“小娃兒,老實告訴你,你皇甫明煜已經被我捉來了,只要你答應拜我為師,我就把你皇甫叔叔放出來。”

“哼!你騙人,你吹牛,鬼才相信,我皇甫叔叔本領可大了!”

白衣文士好像越逗越高興,一本正經的道:“小娃兒,你不相信,就跟我到林中瞧瞧去!”冰月小嘴一撇,冷笑道:“我諸葛叔叔時常說‘逢林莫入’,鬼才上你的當。喂!你快讓開,

我要趕上觀音山去哩!”皇甫明煜聽得暗暗好笑,卻聽白衣文土又道:“你諸葛叔叔真的沒在太陰教,你去了也白去,還是跟我去見皇甫叔叔罷!”

冰月見他一直擋在路上,不由急道:“你再不讓開,姑娘可不客氣了?!”

白衣文士搖著頭道:“小娃兒嘴可真兇,有本領,你不會自己過去?”

冰月一路上和他同來,自然知道他的厲害,心中一急,突然退後了幾步,怒道:“哼!你敢小看我?我不過因為你還不算壞人,皇甫叔叔不准我亂用……罷了!你當我怕你?你再不讓開,我可顧不了!”說著小手一探,從懷中掏出一支三寸來長黑黝黝的精鋼圓筒,向白衣文士面前晃了一晃!白衣文陡然—愣,脫口叫道:“你這是‘迷魂陰針’!”“咭!”冰月得意地笑了一聲道:“你還識貨!”

白衣文士好像十分懷疑,問道:“你從那裡來的?”

冰月這會可神氣,她狂想他一定怕“迷魂陰針”。撇著嘴道:“這個你可管不著!”

白衣文士依舊恢復了笑容,點頭道:“你只要說出來,我就讓你去。”

冰月賭氣的道:“說出來,就說出來。”

她小手掂了掂“迷魂陰針”道:“這是老朋友送給我的,那天他從兩個無常鬼手上奪過來,就送給了我。”

白衣文士不信地道:“你說了半天,你的老朋友是誰呀?”

“我老朋友本領比皇甫叔叔還大呢,他、他就是太白酒仙。”

白衣文士聽得臉色驟變,哼道:“老酒鬼欺人太甚!他敢從孫小輩手上搶了東西,送人情?哼!碰上了,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有多少道行?”說到這裡,突然又溫和地道:“好!送給你,就送給你罷!”

冰月沒聽懂他在說些什麼,見他依舊站著不動,不由氣道:“喂!你再不讓開,我真的要放啦!”小手握著的“迷魂陰針”筒,向前一指,作出欲放的神氣!

“冰月,不得無禮!”一條青影,倏然從林中飛出,聲到人到。哦!皇甫叔叔,你果然來了!

冰月驚喜地叫了一聲,就向皇甫明煜懷中撲去。皇甫明煜身形落地,一把拉著冰月小手,含笑說道:“冰月,這是宋伯伯快去見過禮。”冰月藏好“迷魂陰針”依言過去,方要給白衣文士行禮。卻見白衣文士雙手亂搖,笑眯眯的說道:“不!不!你雖叫我宋伯伯,乾脆就叫我師傅好了。”

“咭!”冰月打心眼裡笑了出來,搖頭道:“宋伯伯,冰月的師傅就是皇甫叔叔,還有諸葛叔叔,慕容叔叔,我不能再叫你師傅。”白衣文士懷疑的望著皇甫明煜道:“小兄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皇甫明煜笑著把自己如何收冰月做記名弟子,但一來尚未稟明掌門師兄,二來自己太年輕,叫師傅嫌不好聽,才要她叫自己叔叔。以及自己這兩位妹子,平日也教她一點武功,都以叔叔相稱,詳細說了一遍。白衣文士聽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她將來既是崑崙派的人,我決不奪你徒弟。不過,這娃兒著實對我脾氣,這樣罷,我就收她做個記名弟子,這總可以吧?”

皇甫明煜忙道:“宋大哥有意成全,這正是冰月的福緣。”說著回頭笑道:“冰月還不快去磕頭,這位師傅的本領,比我大得多呢!”

冰月睜著一雙小眼,聽說這白衣少人本領比皇甫明煜還大,心中自然高興,何況又是皇甫叔叔吩咐。連忙恭恭敬敬的磕了八個響頭,口中叫著:“師傅,冰月給你叩頭,你可得教冰月本領!”白衣文土早就樂得呵呵大笑。一手拉著冰月,道:“拜了師傅,當然要教徒弟本領,保你不會吃虧就是!”

慕容瑤婷與明煜中途分手,去五鬼手中搭救冰月,尚有五日,何不先找個地方修習玉衝十二招,也好破那閃光劍法!便那一家客店住了下來。店夥出去之後,閂上房門,獨個兒用完午餐,就取摘星匕首,旋開玉柄,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又小又薄的小冊子,邛崍派家法“玉衝十二招”。端端正正放到桌上,然後聚精會神的打開首頁。“玉衝十二招”,邛崍家法,歷傳掌門,以去邪惡。

這十幾天慕容瑤婷在西台鐵屋之中,早巳看到過,當時因身處困境,也並不在意。這時重新映入眼簾,頓使她心中感到困惑。照這冊子的語氣,這“玉衝十二招”,乃是邛崍派,歷代只傳掌門人的。究其原因,當然深恐門下弟子,一旦學會了“閃光劍法”,在外面為非作歹,甚或叛師背後派,無人能制。這才根據“閃光劍法”,另創“玉衝十二招”專破“閃光劍法”,傳給歷代掌門人,並定這對白玉匕首中。藏著一支邛崍開山祖師的敕令。所謂“見令如見祖師”,這是何等鄭重,難怪反而又刻上“鎮山之寶,永傳勿替”的字樣。這對摘星寶匕既有如此重要,而且歷由掌門人代代相傳,怎會落到自己師傅紫簫真人的手上呢?莫非他老人家就是邛崍派的掌門人?不!不對!假如師傅就是掌門人,那鬼心牛鼻子就不會說失落多年了。既然說“失落多年”,就不會見到自己的琥珀玉簫,就問起摘星匕首。這樣推想,師傅可能是邛崍派的人,但他老人家為什麼不願提及邛崍派,還記得那天鬼心老道說過,自己和他們有極深的淵源。如果師傅真是邛崍派的人,那麼自己這次上石硯山去,又該怎麼辦呢?唉!師傅也真是……當時為什麼不給我說明呢?”慕容瑤婷面對著邛崍家法“玉衝十二招”,首頁上十幾個字,不由疑竇叢生,怔怔出神,隔壁房中,不時傳來哇哇的說話聲音,越是聽不懂,越覺人家話說得特別響亮,心神難定,便開了門,往郊外走去。不多一會兒,到了一片荒冢之間,但見累累孤墳,蕭蕭白楊,在月色中朦朧中,陡增鬼氣!

慕容瑤婷雖然藝高膽大,也禁不住有機伶伶的感覺。但自己要練習“玉衝十二招”,這荒冢人跡罕至,自然最為理想。當下壯著膽子,找到一座大冢前面的一塊空地,取出摘星雙匕,又把玉笛放在附近大石上。然後依著自己熟記的“玉衝十二招,一招一式地演了出來。果然!手上握顧一對精芒四吐的匕首,雙手齊發,威力便自不同。但覺隨手劃出,無不長短適度,攻退由心。不由一驚喜,這十二式,當真變化精微,內含玄機,不愧為邛崍鎮山之寶!”

她一遍又一他連續施展,反覆練習,一圈圈的銀芒,圍繞著她周身,有若兩道流電。映月生輝,寒氣砭人!正在意與神會,手與心通,十分得意之際。驀聽身後不遠,響起低沉的哼聲。荒冢月夜,這陰森森的聲音,簡直使人聽得毛骨悚然,不寒而粟!趕緊一個旋身,收住招式,循聲望去。只見墳前一張石桌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褲,面貌奇醜惡的老婆子。她枯瘦如此柴,滿面皺紋,左眼只剩下一個凹進的眼眶,一隻右眼閃爍著綠陰陰的光亮,緊緊地盯著自己。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慕容瑤婷武功再高,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亂跳。倒退了兩步,嬌聲喝道:“你是人是鬼?”

“哧哧哧哧!”醜老婆子瞧著慕容瑤婷,並不作答,只是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哧怪笑。慕容瑤婷被她笑得毛髮直豎,暗想今夜難道當真遇上了鬼?心中未免生怯,又向後退出了一步,怒道:“你再不開口,姑娘可不客氣了。”

醜老婆子陰森森的一聲冷笑,問道:“年輕人,你是邛崍派的?”

這一開口,慕容瑤婷膽氣驟壯,她果然是人!既能從自己縱使的“玉衝十二招”,認出是邛崍路數,此人亦當非庸俗之輩,不過從對方神情舉動上看來,絕非正派人物。心念一動,忙將匕首收起,一面從大石上取回紫簫,籠入神中。面露不悅道:“恕姑娘眼拙,你是什麼人?”

醜老婆子閃著綠陰陰的眼光,厲聲喝道:“在我老婆子面前,心存不敬者死,你年輕人膽敢……什麼?你還是姑娘?”她厲惡之氣,立時一收,臉上居然微露驚喜,又道:“唔!你且讓老身瞧瞧!”

她語聲才落,身如魁影,不晃不動,整個身軀倏然飛來。慕容瑤婷防不到她竟然聲到人到,突如其來的欺近身邊。不由猛吃一驚,立且唯斜撤身,袖中琥珀玉簫,瑩光一閃,橫胸崎立,叱道:“你待怎的?”

醜老婆子一眼瞧到慕容瑤婷手上橫著的琥珀玉簫。不由微微一怔,一隻右眼陡然射出一道冷電般精光,目光稍瞬,一張醜臉,神色似乎略現躊躇。接著又嚮慕容瑤婷全身上下一陣打量,雞皮似的臉上,忽然綻出一絲笑意,說道:“小姑娘你別害怕,老婆子平日雖然心毒手辣,對你卻並無惡意。”

慕容瑤婷藝高膽大,那會把她放在眼裡,只冷冷地哼了一聲,醜老婆子這回卻不以為侮,一隻右眼,盡是慕容瑤婷粉頰上,滾來滾去,瞧個不停。她醜臉上的笑容,她越來越濃,似乎發現了什麼寶貝,得意已極。只見她微僂的身軀,湊進一步,低聲笑道:“小姑娘,咱們同是江湖上人,紅蓮綠葉,武林一家,老身有一事相求,你可肯答應嗎?”慕容瑤婷見她湊身來,鼻孔中隱隱聞到’二陣似蘭似麝的幽香,直沁心脾。這幽香似乎是從老婆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咄!這老婆子真醜人多怪,瞧他既老醜的模樣,居然不在身上薰沐香水,東施效顰。聞了今人徒自作嘔,心中不由越發憎惡其人。聞言冷冷的道:“你且說出來讓姑娘聽聽,如果不悖常情,不違正義,姑娘自可略盡綿薄。”

醜老婆子幽幽的長嘆一聲,道:“老身有一個侄孫,叫做花柳清,今年才二十四歲,生得一表人才。聽說瘋瘋癲癲的,簡直髮了花痴!老身尋訪多日,迄無下落。”她頓了一頓,醜笑著續道:“老身只有這個侄孫,難得遇上了姑娘你,比那姓諸葛的丫頭,長得更美,我那侄孫見了,一定更喜歡,所以老身……”

慕容瑤婷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臉上一紅,含怒問道:“你是百毒太婆?”

醜老婆子聞聲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老婆子也是有頭有面的人,只要姑娘答應,老婆子不會虧待了你。”

慕容瑤婷實在聽不下去,叱道:“住口,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百毒太婆依然笑著說道:“姑娘你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老婆子的心意,唔!這也難怪,你沒見過那孩子,我侄孫可以說風流瀟灑,一表人才,和姑娘你,真是天生一雙……”

慕容瑤婷被她說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由拉住她話頭,打鼻孔裡一聲冷笑道:“這是你們家事,姑娘可管不了。”說畢,雙腳一頓,翻身就坐。百毒太婆身如魅影,倏地攔住在慕容瑤婷身前,獰笑道:“小姑娘,老身所提親事,你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慕容瑤婷看她糾纏不清,著實討厭已極,不由嬌聲叱道:“百毒太婆,別人怕你,我慕容瑤婷可並不把你放在眼裡,要不試試姑娘手上琥珀玉簫?”

百毒太婆獨眼一翻,也厲聲喝道:“我老婆子是瞧在侄孫份上,才將你另眼相看,江湖上提起我老婆子,還沒人敢如此放肆。我侄孫的親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老實告訴你,適才你已中了我‘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如無我獨門解藥,就會手足疲軟,功力盡失,到時看你還在我老婆子面前倔強不?”

什麼?皇甫瑤婷聽說百毒太婆居然暗下毒手,自己中了她“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功力盡失,啊約,不好!適才自己確實聞到了陣非蘭非麝的香氣,這賊婆子……她柳眉斜挑,琥珀玉簫陡然遞出!

“哧哧哧哧!”百毒太婆此驀裡一陣得意的怪笑,人影一晃,早巳凌空飛起,眨眼工夫,去得無影無蹤!

慕容瑤婷趕到石硯山,還不到初更時分。縱目一望,朦朧星月之下,只見高山仰止,橫互眼前,奇峰峻拔,氣勢極為雄偉!山腳下有一條用山石砌成的道路,寬闊平坦,蜿蜒直上,可使人拾級而登。道路兩邊,盡是參天古柏,密壓壓的造成一片漆黑。姑娘無暇多看,立即施展輕功,向上縱起。一路上全有石級,自然毫不費力,足尖輕點,宛如一顆星丸,騰躍直上。過了半山,道路漸見陡窄,正行之間,忽聽身後“嘶”的一聲輕響。這聲音雖然極其輕微,但慕容瑤婷是何許人也?經一代怪傑紫簫真人三月陶冶,傾心傳授,豈會連這點都察覺不出來?心中不由一陣怒惱,暗想邛崍五鬼,也算成名人物,自己應約前來,居然連江湖規矩都不顧,偷偷摸摸地在自己身後施行詭計。說時遲,那時快,她意念初動,剛一回身,瞥見幾縷輕煙,嫋嫋地向自己迎面飛來,要想躲閃,已嫌不及,一陣濃馥異香,直鑽人鼻孔之中,你想不聞都不成!

慕容瑤婷驟然聞到香味,不由心頭大驚,這是下五門的迷魂香!邛崍五鬼處心積慮,為了劫奪“摘星寶匕”竟然不釋手段?一時深悔不刻如此大意,誤中了暗算著人家道兒。輕煙過處,香氣逐漸由濃變淡,由淡而無。慕容瑤婷愣地站在半山腰上,依然好端端的,並沒什麼異樣感覺?心中更是一陣納罕,剛才這種香氣,分明是迷竿一類歹毒暗器,自己怎會一無反應?哦!是了,一個月前,自己在湖北潛江,為了追趕一個跟蹤施毒的賊子,誤中花柳清“小桃紅迷魂毒瘴。”

晶妹妹替自己服過“烏風酒”,說百日之內,百毒不侵,是以連百毒太婆的“限時迷香”都失去了功效。想到這裡,不由心頭一寬,留神向四周打量,那裡還有敵人的影子。哼!今天我不痛痛快快地教訓教訓你們“邛崍五鬼”才怪。她氣和雙腳一頓,加速往峰頂上躍去。翻上石硯絕頂,只見一片平台的草地上,端端正正圍坐著四道一俗,五個老頭。自己認識的,只有靠下首兩個,那就是山羊鬍子的鬼心道人,和俗家裝束的閃光魔劍郭松年。在他們五人身後,還伺立著兩個勁裝少年,飛花劍郭琴南,喪鬼童明。山頂上除了這七人之外,並不見冰月蹤跡。慕容瑤婷剛一現身,四道一俗卻同時相繼立起。只見鬼心道人仰前一步,打了個稽首道:“小施主是信人,寵臨寒山,曷勝榮幸!且讓貧道先替你引見幾位敝師兄。”邊說邊指著凝立正中身容杏黃道袍,頭挽道髻,長髯飄胸,年約六旬的道人說道:“這是敝派掌門大師兄,道號鬼聲。”接著一指站在左手那個身軀微胖,穿一襲玄色道袍,面貌平庸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二師兄,道號鬼目。”再次指著右邊,一個身材修偉,臉紅如火,穿著一襲青色道袍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三師兄,道號鬼影。”接著又指了指閃光魔劍郭松年道:“這位郭師弟,小施主上次見過,大概用不著貧道再贅。”

鬼心道人說到這裡,轉身又向鬼聲道人稽首道:“啟稟大師兄,這位就是身懷本門重寶的慕容施主。”鬼聲道人和鬼目鬼影道人,在沒經鬼心道人介紹之前,也把六道炯炯眼神,一齊對著慕容瑤婷一陣打量,也心中暗暗詫異。眼前這個白衣飄飄的少年書生,看上去只不過是十八九歲,憑怎麼也看不出竟能擊敗成名多年的兩位師弟“一鬼一劍。”“無量壽佛!施主能應約遠臨,實感榮寵。貧道聽敝師弟報告,說前在鹿頭鎮發現小施主手上一支琥珀玉簫,乃是敝派前輩尊長的隨身之物。因而想起敝派失落多年的一對摘星寶匕,可能也為小施主所得。後來經小施主親口證實,摘星寶匕也確在小施主身邊。由此推想,小施主和本門定有極深淵源。而且這對摘星寶匕,關係本門至大,是以貧道據報之後,即率領兩位師弟,親自下山。專程邀請小施主前來一敘,好在追本溯源,大家全非外人,不知小施主能否把尊師名諱見告?”鬼聲道人這一番話,原說得相當委婉,但在慕容瑤婷聽來,就有故意的避重訓輕感。不是嗎?”“邛崍五鬼”,劫擄冰月,作為人質,要挾自己前來赴約,已是不按江湖規矩行事,及自己準時赴約,又在半山腰上,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施襲擊。如今當了面,居然不提冰月被擄之事,還說什麼“專程邀請”。

雖然她看出這鬼聲道人,面含微笑,神光精湛,分明是一位有道之士,聞言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叫慕容瑤婷,這支琥珀玉簫,另外一個摘星寶匕均為恩師所授,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恕我無可奉告。”她說到這裡,突然環招了大家一眼,不屑地道:“貴派在江湖上也算得常常正正的名門大派,道長們的‘五鬼一劍’,盛名遠播,不想對中原道上一個末學後進的慕容瑤婷,居然不按江湖規矩,伺隙劫奪我尚未成年的小侄女,擄為人質。及我準時赴約,卻又在半山上偷偷摸摸,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器,暗施襲擊,難道說這就是道長專程邀請之道嗎?現在我人既已來了,就請把我侄女放出來,然後再請道長劃出道來,我慕容瑤婷不管是天大難題,都可捨命奉陪。”她此話一出,站在一旁的鬼影道人,哪裡還按捺得住。頓時臉泛怒容,厲聲喝道:“小子好厲害,你把人救走,反來問道爺要人?今天既然來了,閒話便毋須多說……”

鬼聲道人卻聽得面上一怔,他根本不知道誰擄了冰月,連忙低聲喝道:“三師弟不得躁急,讓我問問清楚。”

他一面又轉臉嚮慕容瑤婷問道:“小施主方才說什麼伺機劫奪侄女,擄為人質,此話怎說?”慕容瑤婷笑道:“道長身為貴派掌門,‘五鬼’之首,何必明知故問?”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邛崍五鬼”具名的信箋,玉指輕彈,嘶的一聲,一張薄薄的素箋,恍若飛鏢一般,脫手而出,筆直的向鬼聲道人面前激射過去。口中冷冷的道:“道長如若不信,請看這個!”

她這一手,可真把幾個邛崍派老道,瞧得暗暗吃驚。要知一張又薄又軟的信箋,像飛鏢般彈脫出手,那完全仗著丹田一口勁氣,力透紙端,使人的精氣都跟著紙走。才能出手如箭,激射而出,所謂飛花劍葉,均能傷人。瞧不出對方輕輕年紀,居然有這手功夫!

鬼聲道人微微一笑,伸手接住。就在月光之下,細細一瞧,不由臉色驟變。順手往右邊遞去,口中沉聲問道:“三師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鬼影道人臉上微微一紅,躬身答道:“此事小弟昨日迴轉石硯山之後,因大師兄無暇,故尚未稟明內情。”鬼聲道人輕輕哼了一聲,並未答言。鬼影道人臉上更掛不住,但繼續說道:“小弟奉命率領童師侄,探訪這小子跟蹤,剛到洛陽,就和這小子,還有姓皇甫的帶著一個丫頭,也在洛陽落店,小弟命童師侄前去踩探清楚,以便親自下手,把這小子捉來……”

慕容瑤婷見他一口一個小子,早已氣得柳眉倒豎,瑤鼻中嘿的一聲冷笑,道:“恐怕未必!”鬼影道人見她突然插口,也怒道“小子!不信你試試。”鬼聲道人喝道:“三師弟,你且說下去!”“哪知童師侄去沒多久,就把小丫頭擒來,說已經留了封信,約姓慕容的小子,五日之後,到石硯山來。”

鬼聲道人臉似嚴霜,怒目橫了一旁站著的童明一眼。直嚇得喪鬼童明,全身一個抖嗦,幸虧鬼聲道人目光很快的移開,瞧著鬼影道人問道:“那麼人呢?”

鬼影道人被問得臉色更是尷尬,一陣紅,一陣白地說道:“自然不好把她再送回去,當夜就和童師侄帶著小丫頭趕回汝州,這時天色已將黎明,正好在汝州城外,遇見了郭師弟父子。”

鬼聲道人目光向閃光魔劍郭松年瞧去。郭松年忙道:

“那時小弟因汝州鏢行中人談起,才知金刀鄧凌雲為了報殺子之仇,邀約武林同道,上天台山太陰教分壇拜山,傳聞姓慕容的小子一行幾人,也是往天台山方向去了,小弟聞訊之後,才連夜追下去。”東吟道人點了點頭。卻聽東吟道人又道:“小弟瞧到郭師弟之後,就在城牆邊把此行經過,約略敘述,並說明已和姓慕容的小子約了五日之期,要郭師弟一同回石硯山來,哪知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回頭一瞧,小丫頭已不見,郭童兩位師侄,卻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分明著了人家道兒。再一細瞧,果然有一條白線,如飛的往洛陽方向駛去,一瞬工夫,便已消失不見。這時路上行人漸多,不便追趕,郭師弟也把兩人解開穴道,訊問清情形,才知他們隻眼前白影一晃,便失去了知覺,照今日情形看來,分明是這小子把人救走,卻故意要人……”

鬼聲道人中的一擺,微含怒意的道:

“近來一切事務.你們都擅自作主張,劫持人家小女孩,已不是光明正大之舉,居然還敢用“邛崍五鬼”的名義?”

鬼影道人和郭松年受大師兄一陣責備,不由低下頭來,不敢答辯。鬼聲道人雖然不知人是否已由慕容瑤婷救去?但因理屈在已,還是忍氣說道:

“小施主不可誤會,令侄女如果不是小施主救出,當由貧道完全負責……”慕容瑤婷見他說來說去,還是不把冰月乾脆放出,分明要把冰月留作人質,準備和自己談判。交換“摘星寶匕”?她心中越想越對,本來是個急性的人,三句不對,就要豎眉毛瞪眼肯。何況藝高膽大,出道江湖,又怕過誰來?

這時氣憤填膺之下,哪管得許多,聞言陡然喝道:

“邛崍五鬼,聲名狼藉,還有什麼可說?你們就一齊上罷!”鬼影道人方才被大師兄責備了幾句,心中對慕容瑤婷更是恨之人骨。這時見他說“邛崍五鬼”聲名狼藉,是可忍孰不

可忍?

再也忍耐不住,仗劍而出,先對鬼聲道人立掌一禮,低聲說道:

“這小子口氣狂妄,不如讓小弟先去教訓教訓他。”

鬼聲道人被慕容瑤婷一再辱及“邛崍五鬼”,心頭也自火發。聽東呻一說,點點頭道:“他和本門淵源極深,在未說明承以前,你和他動手,不可大意,更不可傷他。”

鬼影應了一聲,橫劍急步而出,劍尖嚮慕容瑤婷一指,怒喝道:“小子,有多少本領,儘管使來!”慕容瑤婷卓然而立,不屑地道:“憑你幾手閃光劍法,也想賣狂?”“邛崍五鬼”在江湖上久享盛名,也從沒有人敢當面如此放肆。鬼影道人憤怒得眼中要冒出火來,獰笑一聲:“小子,你試試祖師爺的寶劍。”語聲方歇,人影倏合,劍光匕影,陡然暴漲。頃刻之間,兩人已換了五招之多。鬼影道人身居“五鬼”之三,對邛崍派視為鎮山之寶的閃光劍法,積數十年鍛鍊之功,自然比師弟鬼心道人和郭松年要高明得多。他滿以為對方如此年輕,自己一出場,還不手到擒來?不過這小子口出狂言,今天多少先要給你吃點苦頭,嚐嚐厲害才好!

閃光劍法素以奇詭譎異著稱,那知一劍堪堪出手,便吃對方制住。五招一過,鬼影道人更發覺對方手上兩柄匕首,寒光閃閃,出招極為怪異。每一手,不論自己劍如何變化,全被對方佔了機先,從容破去。雖然只有僅僅五招,已是連遇險著,一再後退。“閃光劍法”,經邛崍派開山祖師手創,歷代掌門各憑練習經驗,又各有增補。時至今日,雖不能說盡善盡美,但變化奇詭,攻守嚴密,總也說得上無懈可擊!哪知在這小子面前,居然當真一文不值,全是破綻!舉手投足,輕描淡寫的玉匕一挑一刺,便迫得自己手忙腳亂。奇怪!這小子所使手法,分明也是邛崍家數,而變幻之奇,出手之速,真有神出鬼沒,意想不到之功。唔!自己五師弟鬼心道人,和六師弟郭松年,不是都敗在這小子琥珀玉簫手下?難道這小子當真是他老人家的再傳弟子?那麼,他這一套匕法,定是從“閃光劍法”中,取精用宏,演繹變化而來,不!這套匕法,近似閃光劍法,而玄奧之處,卻又勝過閃光劍法,似乎是專破閃光劍法而設。想到這裡,心頭雖然一凜。但他在劍術上浸淫了二三十年,豈會因對方几招匕法能破解自己的劍法,便現怯意?只聽猛的暴喝一聲,運劍如風,劍法突然如緊。剎那之間,劍影漫天,風雷進發,那本來又被對方剋制的一柄長劍,又划起綿密劍光,幻出一片劍山,嚮慕容瑤婷罩去!這一施展,果然威勢驚人。慕容瑤婷一對摘星匕首,所使“玉衝十二招”,雖是專破“閃光劍法”的剋星。但對方對“閃光劍法”苦研了二三十年,其中許多招式,變化精微,已不在閃光劍法的常規之中。是以在東呻道人突發的快速攻勢之下,微微一愣,立被搶去先機,逼得向後連退。她明知這正是自己對“玉衝十二招”的精奧變化,還不能純熟運用之故。因前兩天,只是獨個兒練習,沒人給他喂招。是以匕法雖然練得十分純熟,但一到真正動手,而對方又是對閃光劍法浸淫了數十年的老於,含憤出手,自然便感到應付生疏。,所幸慕容瑤婷本身武學,已有相當功力,一身兼具兩派之長。一任你攻勢凌厲,依然一面對敵,一面用心索求“閃光劍法”下一招的變化,用“玉衝十二招”那一招去破。這一陣比鬥,她無異找了一個喂招的人。對邛崍家法“玉衝十二招”奧秘之處,也已逐漸領悟,威力不斷的在增強之中。這一來,直把其中奧秘之處,也已逐漸領悟,威力不斷的在增強之中。這一來,直把“邛崍五鬼”的老三鬼影,驚駭得不知所云。對方那套匕法,分明還是初學乍練,居然借自己“閃光劍法”的變化,給他喂招!自己劍的威力越發越強,對方就好像循序漸進,威力越來越厲。不由又驚又怒暗想今日如果不把這小子活劈劍下。他這套專門剋制“閃光劍法”的匕首,假以時日,自己“邛崍五鬼”,那裡還能在江湖上立足?他心念一動,凝氣運神,準備全力一擊的同時。慕容瑤婷也因打了大半天,不但把“閃光劍法”的路數,摸得一清二楚。而目對“玉衝十二招”,也越來越純熟,毋須再事拖延。兩人一道發動,可說出於同時。鬼影一支長劍,厲若潑風,驟然灑出之際,也正是慕容瑤婷紫晶匕首,一片冰影飛到之時。這不過像電光石火,一眨眼的工夫,蛤聽一聲甭叱,鬼影道人一輪劍光,已被盤進在兩條銀虹互絞的匕影之中。劍法零亂,劍光支離,鬼影道人雖然仗著他數十年功力,還在竭力苦撐。但因自己的劍法,已被對方剋制住,每一出手,立遭破解。一柄長劍,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擺脫對方銀虹似的匕光,若不是平日功力深厚,早前喪在匕下。就是這樣,也鬧處手忙腳亂,汗流浹背,情勢十分危急。鬼聲道人靜靜地站在一旁,一對精光閃爍的眼神,注視著慕容瑤婷手上紫晶匕首,所使招法,心頭猛震,他曾聽師傅說過,本門歷代相傳,有一套使用雙匕的招法,叫做“玉衝十二招”,專破“閃光劍法”,但因失去雙匕,致“玉衝十二招”也因之失傳。難道他所使的就是“玉衝十二招”不成?他不愧為邛崍一派掌門,居然從已看出一點眉目。就在他一陣沉思之際,驀聽幾聲吆喝,只見鬼目、鬼心和郭松年三人,各自拔出長劍,同時向場中躍落。三人一式右手手劍,左手捏訣,圍著場中兩人,分站三個方位。六道眼神,全都焦灼地望著自己,正在等候自己發令。鬼聲道人還想到對方分明和本門有著極深淵源,正想喝住。但眼看三師弟已被對方圈入在兩條銀龍似的匕光之中,生死一線。看來除了使用邛崍派壓箱字的絕學“五鬼劍陣”之外,實在無法把對方制住。而且自己三個師弟,已眼巴巴地只等自己發令了,實逼止此,真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先把他困在劍陣之中。再慢慢的設法探謁來歷也是一樣!心念一轉,立即拔出長劍,大踏步向場中走去。右臂一振,劍尖向天,口中念道:“一氣鴻化,五心朝天,各就宮位……”

鬼目道人一見大師兄“劍令”出口,立即率領鬼心道人和郭松年,各向方位上站定。劍尖同時向天豎起,口中齊聲接唱了一句:“劍法無邊!”

“邊”字才一出口,郭松年微一側身,劍光乍起,對準慕容瑤婷兜胸刺到”!

鬼影道人正在萬分危急之際,一聽“劍令”齊唱,知道“五鬼劍陣”業已發動,大援已到,心頭一寬。就在郭松年一劍遞到之際,立即虛晃一劍,人便向旁側躍開!

慕容瑤婷弄不懂他們在鬧什麼玄虛?左腕一圈,剛把郭松年來劍架開,右匕正待揮攻去。突然人影閃動,鬼心道人已欺身擋住去路,手中長劍,勢勁力銳,疾向自己眉心刺到!慕容瑤婷冷哼一聲,玉手輕揮,摘星匕首對準劍尖上削去!

哪知還未接觸,鬼心道人又已閃開。身軀微胖的鬼目道人,卻又揮劍攻上。眨眼工夫,“閃五鬼劍陣”之中,五行變化,人影亂晃。慕容瑤婷雖然沒有被此攻彼退的連綿攻勢所困擾。但這種捉摸不定的循壞攻勢,分明在陣之人,只有捱打,沒有還手的機會,也著實暗生驚駭!自己接過幾招,早已看出“邛崍五鬼”的這個劍陣,不但進退攻替,聯手合擊,渾如一體。而且還接著五行生剋變化,循環消長。如果稍不留神,只要被穿插遊走正反互用的陣法變化,擾亂心神,就會被困在劍陣之中。”小施主,瞧你身法招法,也是邛崍一脈,你到底是何人門下?還請及早說明,免傷和氣!

鬼聲道人閃進慕容瑤婷身前,手中長劍,依然劍尖向天,並沒刺出。他心中只是想問問清楚。“哼!你們認為區區‘五鬼劍陣’,就困得住我?如果不把我小侄女先放出來,就免開尊口,大家手底下見真章罷!”大師兄,別和他多說話啦!這小子見好不收,自己找死!’

這是鬼影的聲音,在鬼聲道人身側響起。

慕容瑤婷如何能忍?方要揮匕撲去。瞥見人影連閃,五人已交互移動,劍光流轉,快若掣電、施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劍陣一經發動,貧道也無能為力了。”

東吟人聽聲音,又從劍光人影中清晰傳來。要知慕容瑤婷的脾氣,乃是吃軟不吃硬的,她此時早已氣得面紅耳赤,哪會聽得進去?

“哼!雜毛道士;有本領,儘管使出來就是,姑娘難道還怕了你們?”

她口中雖在大聲嬌叱,其實何嘗不知以“邛崍五鬼”的名頭,這劍陣絕非等閒。人早已抱氣凝神,靜以待變。果然!慕容瑤婷話聲才落。鬼聲道人敢情也被她激起了怒火,嘿的冷笑一聲,道:

“貧道為顧念小施和邛崍派極為淵源,才一再容忍,既然小施不肯實言相告,這可怪不得貧道了!”

說著右腕一振,舉劍向空中劃了一個圓圈,大喝一聲。

鬼聲道人這舉劍一圈,原是指揮“五鬼劍陣”的暗號。鬼目、鬼影、鬼心和郭松年四人,早已臉現憤怒,全有點耐不住了,只待大師兄發令,發動劍陣。這時鬼聲道人“疾”字見一出口,四人差不多同時從各個方位上,突然轉身,四柄長劍,寒光乍閃,分四個方向,一齊出手,嚮慕容瑤婷攻到!光是這一著,如果武功稍弱的人,就難免有顧此失彼之慮。但慕容瑤婷出身崑崙,在她父親拿雲手慕容慶祥身邊,從小長大。崑崙派素以“雲靈劍法”馳譽武林,其中最厲害的“雲靈劍陣”多達三十六人,就是以互相配合發揮威力,她自然耳熟能詳。這次“邛崍五鬼”劍陣開始,就按五行方位遊走,慕容瑤婷早已料到他們既然安上了劍陣形式,當然會同時搶攻。是以四柄長劍一齊攻到,她反而顯出十分沉著,玉臂一圈,使出“玉衝十二招”中的‘‘兩儀初分”。一雙摘星匕首,劃了了個太極形,身隨匕轉,疾旋一週,把四柄同時刺到的長劍,一齊封開。鬼聲道人目睹對方才一出手,就立把四位師弟的長劍逼開。雖然這不過是“五鬼劍陣”的剛剛開始,但對方這一招也著實凌厲。心頭一震,長劍斜劃,劍陣立即動,五人穿叉遊走,越轉越快。剎那之間,但見劍氣漫天,幻化成一片劍幕,重重劍影,連綿湧起!

要知“五鬼劍陣”乃是邛崍派鎮山之藝,“邛崍五鬼”浸淫在“閃光劍法”和“五鬼劍陣”上,差不多全有二三十年火候。不僅對“閃光劍法”,功候精。就是劍陣中的五行生剋,正反變化之理,也熟能生巧,變化多端。慕容瑤婷適才一招,逼開四人,膽氣立壯。心知邛崍派以“閃光劍法”名世,那麼這個劍陣,準是從“五鬼劍陣”中變化出來的。“玉衝十二招既是專破“閃光劍法”,自然也能破“五鬼劍陣”。心念一動,就以雙匕護身,全神貫注,細心察看。只見四道一俗,星移斗轉,立位互易,五柄長劍,發出嘶嘶微嘯之聲,交織成一座劍幕。愈演愈密,五個人的身形,悉數隱沒在森森劍法之中。他們所使固然仍是“閃光劍法”,但一經加入五行生剋之學,變化就越來愈敏感。使人看得眼花繚亂,莫可捉摸!不由心頭大驚,猛的足尖一點,玉匕上撩,一招“舉火燒天”,直向辛金位上的鬼心道人拔去。她身形一起,直值鬼心道人的癸水位上的郭松年,移宮換位。她雙匕突發,一擊之下,兩人的劍招同時被她撥開。心頭一驚,便稍微後退。慕容瑤婷那還容他們還手,身軀微旋,一個轉身。匕分左右,接連使出“天外飛虹’,“風雷交擊”兩招。左攻乙木位上的通一,右攻丙火東呻。“玉衝十二招”當真不同凡響!

她只不過使了三招,’便已搶制先機,把四人的閃光劍法全部破解。“五鬼劍陣”,因四人移動受阻,就微現呆滯。鬼聲道人身居中央戊位上,眼看情勢驟變。大喝一聲,長劍疾揮,劍尖上陡然射出一大片金星,嚮慕容瑤婷當頭灑落。慕容瑤婷知道五人之中,要算鬼聲道人功力最深。這一劍,來勢勁急,急忙舉匕迎去。哪知轉眼工夫,一片金星,倏然自滅。鬼聲道人連人帶劍,已一閃而逝。“五鬼劍陣”又立即恢復原位,五劍連綿出手。這回劍勢愈演愈密,真若狂暴風雨,洶湧波濤般向自已攻到!心知這回上了人家的當,對方分明只是一個虛招乃是為了穩定劍陣而發。自己迎著一接,反使他們緩過手來。不由氣得雙足一頓,嬌叱聲中,立即展開“玉衝十二招”寒風起處,兩圈銀虹,陡然暴漲。疾如電掣,向五人長劍所有的劍幕中投去!

這在慕容瑤婷來說,她是憤努填膺,知道“玉衝十二招”既能剋制“閃光劍法”,管他劍陣中的五行變化,三七二十一給你們來個硬拼!哪知這下正暗合先機,“五鬼劍陣”雖然內蘊正反五行生剋變化。但是以“閃光劍法”為主,五劍後一,即使是絕世高手落入陣中也應付困難。何況還有五行變化相輔而行,陣行時換,使你無可捉摸,自然談不到破陣。慕容瑤婷可不同啦!“玉衝十二招”乃是專破“閃光劍法”的絕招,“五鬼劍陣”既以“閃光劍法”為主。劍法一破,五行變化也失去了相輔相成之義。閒言表過,卻說慕容瑤婷雙匕如輪,欺身暴撲,兩圈銀虹到處,只聽“嗆嘟”連響。鬼影鬼心兩柄長劍,立被削斷!變起倉猝,五人同時一愣,“劍陣”也同時緩了下來。正當此時,猛聽一陣十分刺耳的味味怪笑,從五六丈外傳來。笑聲甫落,響起了一個夜嫋般的聲音,陰森森地笑道:

“有我老婆子在此,姑娘,不要心慌!邛崍五鬼,你們幾個老不死,也不打聽打聽,這姑娘是我老婆子什麼人?仗著區區劍陣,居然以長欺幼,以眾凌寡!欺侮起我侄孫媳婦兒來?嘿嘿!你們且瞧瞧。這五丈周圍,我老婆子已經設下‘嗤尤毒霧’,饒你一等一的好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石硯絕頂,倒真是你們連袂證仙的好所在!”

這是百毒太婆的聲音!慕容瑤嬪不禁心頭又是一震。唔!自己服過“烏風酒”,可不怕你搗鬼!她心念方動,以鬼聲道人為首的五人,也立即停下手來,向四外一瞧。果然離自己五六丈外,起了一層灰濛濛的濃霧,把自己圍在中間,那百毒太婆就在濃霧堆中發話!飛花劍郭琴南和鬼臉童明兩人,手捧長劍,原是侍立在劍陣之外。這時一聽百毒太婆口發狂言,他們仗著師父師伯們全在身邊,立即大喝一聲:

“你是人還是妖,還不給少爺出來?”

兩個一個旋身,同時出手,兩柄長劍,猛向百毒太婆發音之處刺去!

閃光魔劍郭松年見狀大驚,要想喝阻,已是不及。只見兩人撲近灰霧還有三五尺光景,便悄無聲息地往地上倒去,立即一動不動。郭松年只此一子,也只此一徒,急怒攻心,如何還識厲害。暴喝一聲,長劍一領,方要施展“閃光劍法”中身劍合一的絕招“長虹經天”向隱身毒霧中的百毒太婆衝去。猛覺自己右臂,已被人一把抓住,耳邊啊起了大師兄鬼聲道人的聲音:“郭師弟,不可造次!”

就在郭松年微一停頓之際,忽聽灰濛濛的濃霧之外,突然一個蒼老聲音,低宣了一聲道號,喟然嘆道:

“無量壽佛,烏蒙一派和邛崍派素無過節,居然如此絕情,道友快請大力施展罷!”

接著又聽另外一人,朗聲笑道:

“哈哈!我們雖然分工合作,主力還在道兄身上。”

這兩人只是隨口談話,即沒使出千里傳音一類功夫,而真氣凝聚,如在目前,來人功力之深,自不待言。鬼聲道人眼看自己師兄弟五人被困毒霧,束手待斃。這聲音入耳,心頭陡然一震,立即大喜過望,毒霧惡陣之外,已來了救兵。他聽出先前那個蒼老聲音,正是邛崍派後山閉關潛修,不預塵事的師叔麻冠道人。但另一個聲音軒朗的又是誰呢?敢情是師叔臨時邀來的幫手。難道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驟知自己師兄弟,會被百毒太婆的“嗤尤毒霧”所困,邀要相助?“嗤尤毒霧陣”乃是烏蒙派制練的各種劇毒中最厲害的一種,任你絕世高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如果妄用掌風把它劈散,但一經震動,毒霧便是四散飛,為禍更烈。烏蒙派曾定為忌禁,不遇深仇大敵,不準輕易使用如此劇毒之物。不知自己師叔和另外一位幫手,如何下手?

鬼聲道人心念轉動,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眨眼工夫,毒霧外面兩個人,聲音才落,瞥見右側灰濛濛的濃霧,突然齊中分裂。好像被人在中間用利刃剖開似的,一條白影,比閃電還快,倏地從裂縫中飛了進來。這真是電光石火,間不容髮,鬼聲道人還沒看清這飛進來的白影,究竟是否是人。毒霧早已重新合攏,依然灰濛濛的沒有半絲空隙。回頭一瞧,那條白影並沒在場中現出身來。灰濛濛的毒霧,包轉在五丈方圓,有若一個深灰色圓桶。自己師兄弟和慕容瑤婷六人,就站在圓桶中間。而那知白影,從飛人之後,即隨著圓桶邊緣,不停的繞場疾飛。而且越來越快,越繞越速,不要說人影,連白影都無法看清了。惟有在灰濛濛的毒霧裡層,好像又蒙上了一層淡淡白煙。目光雖然看不清楚,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了感覺。在鐵桶似的五丈方圓,片刻之間,被一陣陣的陰寒之氣所充塞,寒風凜烈,砭人肌骨。場中六人,全非庸手,自然立時會全想到,這種森森寒氣,只有劍術高手,才能把真氣從劍鋒上透射出來。此人徒手飛行,那能有此稅利之氣。鬼聲道人一代掌門,見多識廣,也驚奇得差些叫出聲來,“這是隻有傳聞的劍氣功夫!”正當此時,墓地一聲悠長精越的長嘯,從淡淡一圈白影中響起。這聲音,當然是那條分不清人影的白影所發,因為他飛繞得太過迅速,一片聲音,在五丈方圓,附壁(指毒包圍圈內像鐵桶般的霧壁)迴旋,歷久不絕!場中六人,直被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宋道友注意!”毒霧之外,蒼老聲音如響斯應,一聲大喝。緊接著又是一聲銳厲尖叫由近而遠。往峰下落去!這是百毒太婆的聲音,從他這聲叫判斷,準是受創而遁無疑。靠近南端的毒霧,首先裂開,逐漸往左右退縮。中間現出一個白髮披肩。長髯拂胸的老道,目射精光,凝神而立。從寬大袍袖中,露出一雙枯乾的手掌,一左一右向前平推,作出撐拒之狀。灰色毒霧,有若兩堵厚牆,被老道人雙掌搖推。隨著五丈方圓一個圓形的包圍圈,分左右兩方,極其緩慢地向後移動。那繞場疾飛的白影,依然上下流轉,寒風凜烈,只見一層淡淡白影,把五丈方圓之內,包了個水洩不通!

大家不由恍然大悟,如果沒有這圈白影,事前把自己幾人一起罩住,那麼縱使人從外面把毒霧推開,自己幾人,也勢難倖免!這陣工夫,慕容瑤婷固然看得十分驚奇,就是連江湖閱歷極深的“五鬼一劍”,眼看自己師叔,鬚髮飄動,雙掌微顫,好似極為吃力。尤其這圈繞場疾飛的白影,顯然也是一位絕世異人。但屈指武林,會這種只有傳聞的“劍氣”功夫的人,可從沒聽人說過,自然更是瞠目結舌,高深莫測。“嗤尤毒霧”循著圓形,左右逐漸後移,差不多剩了四分之一的光影。只聽一聲暴喝,宛若春雷,一圈淡淡白影,倏然消失。同時飛落一個身穿一襲白色長衫的人,面對那堵被壓縮得比墨還黑的毒霧,雙袖一齊揮去!

遠遠看去,似乎並沒發出勁急風聲,但行家眼內,自然瞧得出這份內家真力,潛力之強,勢若排山倒海,何等凌厲!毒霧經兩個絕世高手的真氣推動,迅如流雲,崩若山頹,向峰北

百丈絕壑滾滾而下。眨眼工夫,消失得乾乾淨淨!

白髮白鬚的老道,雙掌一收,對著白衣人打了個稽首道:

“善哉善哉!今日設非宋道友仙駕經此,貧道一人,正不知如何下手,才能挽救邛崍門人的這場浩劫。”

大家這時業已看清和麻冠道人並肩站著的白衣人,竟然是一個三十來歲面若冠玉,目若郎玉的中年文士。只見他微微一笑,朗聲說道:

“道兄何必太謙,些許微勞焉足掛齒?倒是你這手‘離合神功’,真是爐火純青,使兄弟大開眼界!”

鬼聲道人經白衣文士這麼一說,才得知自己師叔剛才所使的,竟是本門中最為難練的“離合神功”。他老人家在後山潛修,原來正是為了探求本門的無上武學,不禁精神為之一振。卻聽麻冠道人微微一笑,回頭說道:

“鬼聲,你們還不趕快謝過這位宋老前輩的救命之恩!”

五鬼一劍、自白衣文士現身之後,心中正在各自猜測。瞧他方才這一手功夫,和身上打扮,早已想起一個人來。只因對方年齡不符未敢確定。此時一聽師叔口氣,這“宋老前輩”四個字鑽入五人耳中,才證明自己所料不錯!他正是三十年前名震武林,正邪各派側目而視的大魔頭來……

鬼聲道人連忙一整道袍,率領四位師弟,齊向白衣文士深深打了個稽首,口中說道:

“邛崍後學鬼聲率領師弟參見宋老前輩。”

白衣文士連連還禮,口稱“不敢!”

四鬼一劍然後又參見過師叔,方想把慕容瑤婷之事,向師叔稟報,只聽白衣文士已開口笑道:

這次兄弟和道兄相遇,倒並非偶然經過,實乃受人之託,

特地從千里之外,兼程趕來。

麻冠道人歉然的道:

“啊啊!宋道友原來尚有要事待辦,貧道這倒耽誤了道友

的正經事兒。”

白衣文土微微搖頭道:

“兄弟此來,實和貴派有關。”

麻冠道人聽得微微一愕,不由順著白衣文士的口吻問道:“和敝派有關?哈哈!宋道友如有吩咐,請只管明言相告!”

白衣文士用手指了指站在場中的慕容瑤婷,然後說道:

“兄弟之受人之託,就是為姑娘而來!”

麻冠道人目光向場中一瞥,回頭問道:

“那位小施主,可就是你們所說,身懷本門重寶‘摘星寶匕’的施主嗎?”

鬼聲道人連忙應了聲“是”!

麻冠道人轉過頭來,笑道:

“貧道二十年來,未履江湖,這次特意為了施主之事,才下山來。”

他話才說完,白衣文士陡然哈哈大笑。麻冠道人不由又是一愣,徐聲問道:

“宋道友因何大笑?”

白衣文土笑聲一落,冷冷地道:

“邛崍派二代高人,傾巢出動,原來就是為了要劫奪人家兩柄匕首?”

麻冠道人不禁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接著面色一正,十分莊重的道:

“宋道友不可誤會,貧道因聽敝師侄報告,本門重寶,“摘星寶匕”和另外一支琥珀玉蕭,重現江湖,落在一個姓慕容的小施主手上,已由敝派掌門師侄,下山追蹤。貧道因這兩件東西,關連著本門一位前輩尊長,是以親自趕下山來……”

“於是就準備親自動手,向人家姑娘手上強行奪取?”白衣文士截然他話頭,出言反問,語氣甚是冷峭,聽得五鬼一劍,全那臉色倏變。麻冠道人雙手連搖,道:

“宋道友不可誤會!什麼?你說慕容施主,還是一位姑娘?”

白衣文士並沒理他,大聲笑道:

“我宋某人不管這對匕首,關連著你們邛崍派幾位前輩尊長,兄弟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檔事我既然伸出手來,你們就衝著我宋某人來好了。”

這時雙方情勢,已到了劍拔弩張,五鬼一劍,每個人都手按劍柄,怒目而視。麻冠道人緩緩道:“姑娘手中的琥珀玉蕭能否惜老道一觀。”慕容瑤婷略為遲疑,白衣文士對慕容瑤婷道:“女娃兒,給他看看又有何妨,宋某受託而來,決不致讓

你的兵器讓人搶了去。”慕容瑤婷道:“晚輩遵命。”便把琥珀玉蕭遞給了麻冠道人。麻冠道人雙手接過玉蕭,一陣端詳。突然手臂顫動,老淚縱橫,哺哺自語道:

“啊,不想麻冠在四十五年之後,還能重睹你老人家的兵器!”

他這一舉動,不但白衣文士和慕容瑤婷感覺十分奇怪,即五鬼一劍,亦相顧愕然。再看麻冠道人卻十分依戀的把琥珀玉蕭還給了慕容瑤婷,口中說道:

“貧道一時失態,望姑娘請勿見笑。貧道斗膽,還想請問,姑娘尊師何人,能否見告?”

慕容瑤婷見所料不錯,自己恩師,果然是邛崍派的前輩尊長,但麻冠道人既認出琥珀玉簫來歷,還要向自己詢問,不是多此一問嗎?

當下含笑答道:

“道長既知此簫來歷,恩師名諱,即在其中,又何必多問?”

麻冠道人一聞此言,突然面視驚喜,雙目精光暴射,注視著慕容瑤婷十分興奮的道:

“如此說來,慕容姑娘你果真是師叔他老人家的嫡傳弟子,這……這太好了,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慕容瑤婷這時才知自己師傅,原來還是老道人的師叔,但他老人家為什麼從沒提起過呢?

她見麻冠人問及師傅修真之處,不由微微搖頭道:

“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隱居之所,在沒有稟明他老人家之前,恕我無可奉告!”

麻冠道人頓了一頓又道:

“貧道痴長几歲,就稱呼你一聲小師妹,小師妹,聽說本門重寶‘摘星寶匕’現在也在你身邊,不知當時師叔他老人家傳你之初,可有什麼吩咐?”

慕容瑤婷因前白髮皤皤的麻冠道人,乃是五鬼的師叔,在邛崍派中,已是碩果僅存的上輩長老,地位極為崇高,從他口中說出的師門淵源,自然不會有錯,而且瞧他滿臉慈祥,語氣又十分懇切,心中也極為感動,正想上前拜見師兄。但聽到後來,不禁暗暗冷哼,心想你說了許多好聽的兒,搬出師門淵源,轉變抹角,原來也是為了這對摘星匕首!她這種想法,確也難怪,哪知正因她起了這一絲誤會,致使她的全部人生完全改觀!

卻說慕容瑤婷心念一動,猛然想起匕首柄上的綠玉敕令,我就旋出來給你瞧瞧,看你有何話說?

她望著麻冠首人冷冷一笑,取出紫晶匕首,緩緩地旋開匕柄,突然右手往前一豎,嬌聲說道:

“道長請看這個!”

只見纖纖玉掌之中,綠光晶瑩,那是一支綠玉令牌!

“邛崍派開山祖師敕令。”

慕容瑤婷才一揚起,麻冠道人忽然面現驚喜,“啊”了一聲,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俯伏在地,口中禱告似的說道:

“願祖師爺慈悲,保佑新掌門人!”

五鬼一劍,只知“摘星寶匕”是本門歷代相傳的重寶。但到底如何重要?連現在掌門人的鬼聲道人,也不知底蘊。先前聽師叔麻冠道人和慕容瑤婷一段對話,才知對方這位易釵而戲的小姑娘,竟是自己師叔祖紫蕭真人的嫡傳弟子,算起來自己還得叫她師叔,孟浪出手,忽見慕容瑤婷手上,綠光晶瑩,揚起一支小小令牌,急忙俯伏下去!

鬼聲道人四五十年功力,內功精深,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早已瞧清令牌上一行細字,心頭一懍,已揣知這是怎麼一回事了。趕緊叫身後四個師弟,一揮手勢,也急忙隨著師叔站在一旁負手靜觀的白衣文士,臉上也不禁掠過一絲驚愕,但瞬即平復。這是他聯想起五十年前一段往事,和目前情形對照之下,便了然於胸。不由微微點頭,面帶笑容的望著慕容瑤婷。可是慕容瑤婷不同啦!

別看她平時兇霸霸的天不怕,地不怕,這會人家邛崍派的唯一長老,連同掌門人師兄弟一齊伏地不起,跪在自己面前,她哪能有這份鎮定功夫?女孩家總是女孩子家,這就鬧得面紅耳赤,驚詫於狀!

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她瞧著跪在面前的麻冠道人和五鬼一劍,心中十分納悶。“老道長快清起來!”

“謝祖師恩典。”

麻冠道人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接著鬼聲道人和幾個師弟,也相繼站起,侍立身後。“老道長,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慕容瑤婷等六人站起之後,忍不住向麻冠道人問了道。只見麻冠道人臉色莊重,向自己打了個稽首,道:

“我做老師兄的,不知小師妹已蒙祖師慈悲,繼掌本門。”

說著回頭喝道:

“鬼聲!你們還不趕快招見本門第七代新掌門人。”

他此話一出,使得五鬼一劍,同時怔住。不是嗎?邛崍派掌門人,明明是五鬼之首的鬼聲道人。他二十年前,繼承第七代掌門人恩師麻冠道人的衣缽,出任第八代掌門人,以迄於今。怎麼又鑽出一個第七代掌門人來,這不是鬧了雙包案?但是武林之中,最重長幼之序,這是從本門中唯一長老自己師叔口中說出,那敢違拗?五鬼一劍臉上帶著疑問,望了麻冠道人一眼。只見老人家面色十分莊重的站在一旁,大家只好依言再次嚮慕容瑤婷面前跪下,口稱:

“邛崍第八代弟子,鬼聲、鬼目、鬼影、鬼心、郭松年,參見小師妹!”

他們不稱參見掌門人,只喊了“小師妹”,自然按慕容瑤婷是寒松真人的門人,照輩份叫師叔是不錯的。顯然他們對“掌門人”這三個字,還有存疑之處。麻冠道人當然看得十分清楚,這卻也不能責怪他們,因為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慕容瑤婷出身崑崙,對武林過節,自然不是十分清楚。論輩份,自己是“五鬼”的師叔,這份大禮當然受之無愧。但人家年齡,可和自己父親不相上下,自己哪好意思讓人家跪在面前。當下側避開身,還了一禮,口中叫道:

“道友們不可多禮。”

五鬼一劍站起之後,麻冠道人笑著向白衣文士說道:

“宋道見三十年不出,今日仙駕親臨,就碰上敝派五十年來一件盛事,豈不快哉!此處非待客之所,道兄不嫌簡慢,請至敝派下金殿玉庭奉茶如何?”

慕容瑤婷經這一來,和五鬼一場過節,業已煙消雲散,化干戈為玉帛。而且又當上了五怪的師叔,當然不虛此行,但冰月蹤跡,始終不見,五鬼一劍也沒再提起,心中不禁疑竇,正想動問。只聽白衣文士微聲笑道:

“這倒真是一件盛事,紫蕭前輩有慕容姑娘這樣一位高足,光大貴派,自是意料中事,可喜可賀!兄弟還有一個小徒,留在松樹之上,也要還給慕容姑娘哩!這娃兒實在淘氣,時間一長,說不定又出花樣,我們這就下去也好。”

麻冠道人奇道:

“宋道兄,你又收了一位高足!”

白衣文士點頭笑道:

“這徒兒本來是我小兄弟的,我搶過來做記名弟子,她就是慕容姑娘的侄女兒。”

麻冠道人聽得十分糊塗,他說什麼記名弟子,是從小兄弟手上搶來的,又是要還給慕容姑娘。這老魔頭幾時又鑽出一個小兄弟來?白衣文士這一番話,聽到慕容瑤婷耳中,卻不由心中一動,他記名弟子,是自己侄女,要還給自己?難道他說就是冰月?人家方才說過,他是受人之託,專程為自己趕來助拳,自己也得向他道謝二番才對。當下就向白衣文士作了個長揖,道:

“宋老前輩不遠千里為晚輩趕來,使晚輩銘感,只不知老前輩是受哪一位前輩之託,知道晚輩有事在石硯絕頂?還有老前輩所說的令高徒,又是晚輩侄女,不知可是冰月?還請老前輩明示才好。

白衣文土哈哈笑道:

“掌門人言重了,你老前輩的可叫得我十分不自在。唔!小兄弟,你也叫我宋大哥不好?走!我們下山去,你就知道!”

說著就叫麻冠道人慕容瑤婷三人當先起身,往峰下走去!

閃光魔劍郭松年,因愛子愛徒同遭百毒太婆毒手,心中悲痛,自不在言,當下由鬼影道人,幫他把兩具屍體運回金殿玉庭辦理後事,不在話下。卻說慕容瑤婷隨著白衣文士和麻冠道人身後,走下峰頂,白衣文士對著一叢參天古松,含笑叫道:

“娃兒,快下來,你瞧,誰來了?”

松濤輕嘯,落葉片片,除了這一片天籟,月明星稀,松林如畫。哪裡有人下來?

哪裡有人答應?

“咦!”這娃兒那裡去了?”事不關已,關己則亂,像白衣文士平時那樣鎮定的人,顯然也沉不氣起來。“娃兒!”

“野丫頭!”

這兩聲嗓門提高了,一縷聲音,悠長的向林中直貫進去,驚得宿鳥噗噗亂飛!

空山寂寂,還是沒有影子。半晌,突然從松樹上傳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氣鼓鼓地埋怨著道:

“喂!師傅!你叫得輕一點好不好?人家好不容易等了半天,才誘著兩隻松鼠鑽出來。現在被你嚇跑了,找不來啦!你要賠我。”

一條小黑影,像風飄落葉,悄無聲息的躍落地上。扭腰頓足,還不依哩!她是向師傅在撒嬌!

“哈哈!野丫頭,別小孩子氣啦!你瞧瞧,這是誰?”

“嗯!啊!”小黑影驚喜的叫了一聲。要地像乳燕投懷般嚮慕容瑤婷撲去,口中喜極而叫:

“慕容叔叔!”

“冰月!”慕容瑤婷一把摟住冰月。這回她知道冰月又拜了白衣文士為師,不禁為她暗暗高興,有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的師傅。放下冰月之後,便拉著她小手問道:

“冰月,你幾時拜在宋大哥門下的。”

冰月瞧了白衣文土一眼,點點頭道:

“那是皇甫叔叔叫我拜他做師傅的。”

慕容瑤婷臉色一正,說道:

“唔!你對師傅,怎好如此沒大沒小?”

“哈哈!慕容叔叔你不知道,這是師傅拜的徒兒,不是徒兒拜的師傅啊!說實在,我就喜歡她野得天不怕,地不怕哩!”大家邊說邊走,一陣工夫,就到了金殿玉庭。鬼目道人引著眾人到客廳落座,小道僮獻過了茶。麻冠道人吩咐五鬼一劍,齊在下首坐了,面容莊重地向鬼聲道人說道:

“鬼聲。從現在起,我們邛崍派,才算正式有了掌門人,今後你們都得聽從慕容師叔指揮,為光大本門而努力。”“啊!啊!師兄,這個千萬使不得!”慕容瑤婷這會兒才聽清楚麻冠

道人原來是自己出任邛崍派掌門,她心中一急,雙手連搖。麻冠道人微微一笑,道:

“小師妹,這事可不是我做師兄的胡亂作主,師叔他老人家,授你雙匕之時,早已決定的。此中因果除了宋道兄略知大概之外,鬼聲也未必清楚。”

五鬼一劍,被師叔這一突然宣佈,也全都疑雲滿腹,靜待他說出原由。只見麻冠道人微微頓了頓,道:

“這事還得從‘摘星寶匕’說起,這摘星寶匕,實是從前邛崍開山祖師遺傳下來的鎮山之寶,當年祖師手創‘閃光劍法’,因恐後世門人,流人邪惡,無人能制,於是根據‘閃光劍法’,另創‘玉衝十二招’,以一雙匕首,專破劍法,歷代只傳掌門一人。這‘玉衝十二招’,就藏在匕首玉柄之中,而在另一支匕首柄中,藏人開山祖師的敕令,使歷代弟子,見令如見祖師。這一詳情,乃是我數年前在邛崍派後山一處碑文中,無意發現的。我因你們發現了‘摘星寶匕’重現江湖,且為一少年所得,這少年身邊還有師叔老人家的玉蕭,才使我想起前情,親自趕來山下,不想小師妹,果然是他老人家指定的掌門人。

麻冠道人說到這裡,目光掃了慕容瑤婷和五鬼一劍一眼,又道:

“我這樣說,你們敢情還不瞭解,遠溯六十年前,本派第五代掌門祖師紫霞真人有兩位門人,大弟子是先師玉版真人,二弟子就是師叔紫蕭真人。那是師祖尚未仙去,先師為了修煉本門中一種最難練的功夫‘離合神功’,致走火人魔,胸口以下,全部僵化,不能動彈。當日先師是師祖預定的繼承人,期望甚高,先師本人,平日也兢兢業業,刻苦自勵。不想遭此打擊,意念俱灰,就趁人不備,自震天靈而死。那時我和大師兄雲冠道人,人門未久,即遭此遽變,多虧師叔他老人家,代傳技藝。所以我和大師兄的武功,十分之八九,可以說全是他老人家所栽培。”

慕容瑤婷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適才峰頂上,他一眼瞧見琥珀玉蕭,就涕淚縱橫,孺慕良殷!

“後來祖師仙去,就把‘摘星寶匕’傳給了師叔,照理這第六代掌門人,該由師叔繼承。但第二天早上,他老人家飄然而去,不知下落。大師兄和我到處找尋,始終不見他老人家影子,派中之事這才由大師兄全權代理。之後有人看到師叔你老人家就隱居在邛崍派絕頂,大師兄和我兩人,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幾次登山苦求,均被他老人家嚴詞拒絕。聲言再苦纏不休,就離開邛崍派他往,這已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當初也許他老人家不知‘摘星寶匕’,就是本門歷代相傳的重寶,才一直留在身邊。這會他老人家既傳給了小師妹,這正證明我邛崍一派,當在小師妹上,光大門戶,才有這般巧合。”

麻冠道人說完這段往事,五鬼一劍,不由恍然大悟,立即站起身來。由鬼聲為首,嚮慕容瑤婷身前跪了下去,口中說道:“弟子愚昧,不想其中還有如許周折,望師叔以本門為重,出任艱鉅。”

慕容瑤婷還想起身推辭,麻冠道人卻早己接在她肩頭,肅然的道:

“小師妹!這是祖師恩典,你現在己是本門第七代掌門人,自應受他們小輩一拜。”

慕容瑤婷接著又道:

“此等大事,小妹也須稟明家父,另外也尚有私事待辦,預計當在明年元旦,始能趕來邛崍派。在此期間,仍擬請鬼聲老師便暫時代理。”

鬼聲道人躬身領命。慕容瑤婷收好“摘星寶匕”,隨命冰月拜見麻冠道人及五鬼一劍。白衣文士把自己在觀音山望霞峰和皇甫明煌訂交,及收冰月做記名弟子經過,說細說了出來。她聽到這裡,卻聽白衣文士又道:

“這一路上,從種種跡象上推測,和你們一起的諸葛姑娘,可能已落人海南來人的手中。”

慕容瑤婷突然驚叫起來:

“宋大哥,你說晶妹妹,是被海南的人擄去的?”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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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金蟬脫殼

原來諸葛姑娘那天在黎城客店,遇見四師妹玖瑰嬌女楚惜玉,得知她是奉命跟著梅花劍藍心湄藍姑姑同來,心中十分高興。因為藍姑姑在總壇裡,是最疼愛自己的一個人,這次既然奉命而來,自己自然得去看看她。這就和楚惜玉,趕到藍心湄下榻的客棧之中。見面之後,藍心湄也極為喜悅,一面說自己此來,原來代表教主巡視各地分堂。

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調查諸葛晶瑩下山以來,有無叛教情況?因為兩年前諸葛晶瑩的下山,是自己在教主面前再三遊說,才獲允准。那知下山不久,決壇接到鄭如風和鮑懷王的聯名報告,指控她勾結外人,背師叛教。又由自己向教主力勸,才頒了一道玉敕令諭,要諸葛晶瑩回壇申述。不想諸葛晶瑩並沒有回去,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堂滋事,殺傷多人,教主一怒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她擒回總壇,按教規處置。恰好自己奉派巡視各地分堂,才又在教主面前,竭力擔保,諸葛晶瑩決非叛教之人,其中也許另有隱情,才算勉強把教主勸住,要自己就地調查,說細說了一遍。

諸葛晶瑩早已聽得流淚滿臉,抽抽泣泣的也把自己下山之後,如果在伏牛山遇上鄭如風鮑懷玉,如何在襄江分堂動手等情況,一字不漏地說出來。藍心湄平日對天台分壇,早已深表不滿,尤其是鮑懷玉這一類人,尤感不齒。聽完諸葛晶瑩報告,極表同情,就說自己巡視各地,約尚有一個月時間。要諸葛晶瑩一個月之後。迴轉總壇,親向教主申述,屆時自己也已回去,再從旁勸說,諒可無事。諸葛晶瑩自然唯唯應命三人又談了一陣,才辭別出來。回到客店,正值大家已酒醉飯飽,皇甫明煌陪著慕容慶祥、柯煥、山光大師等人,品茶閒坐。諸葛姑娘受了一肚子冤屈,心中悶悶不樂,就逕自迴轉房中。

這一晚,她輾轉反側.不能成寢。“背師叛教”四個字。一直在她腦海中打轉。自己下山以來,到底有沒有“背師叛教”?她從伏牛山想到襄江分堂,和師傅的玉敕令渝,再想想天台山分壇。一幕幕的往事,在她面前浮起,掌心不禁微微沁出冷汗。難道自己當真“背師叛教”為成?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她無法驅除自己胡亂的思想。

幼年自己是一個伶仃無依的孤女,由師傅撫養長大,傳授武功。十數年來從沒有半句疾言厲色,名雖師徒,情實母女,自己…自己……她一想起師傅,恨不得立即趕回觀音山去,跪在師傅面前,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就是要按最嚴厲的教規處置,自己也寧死不辭!突然,她又想起少年英俊的心上人……唉!天下無不散筵席,他還有婷姐姐,湘綺妹子。自己為了洗刷這“背師叛教”的罪名,只有揮慧劍,斬情絲,回到觀音山去……她想到這時,早已淚眼模糊,枕角上一片盡是溼漉的淚水,正當她肝腸寸結,神志朦朧的時候,驀地一陣極其微微的風聲,從屋上飄過!要知一個內功已有相當造詣的人,無論睡得如何沉法,只有要一有點聲響也會立時警覺。諸葛晶瑩自從明煜哥哥給她服過十滴“天府玄真”,內功精進,絕非尋常!這一陣輕微風聲分明有人在屋上經過,如何能瞞得過她。驀然響覺,立即單掌一按,飄身下榻,隨手掠了鬢髮,連壁上長劍,都沒取下,早已門近後窗。輕輕打開窗戶,雙足微點,人已像一縷輕煙,躍上屋簷。縱目四頭,果然有兩三條黑影,在南邊屋脊上掠過,倏即不見。“哼!客棧中高手如雲,這賊人膽子可真不小!諸葛姑娘手無寸鐵,但藝高膽大,那會把來人放在眼裡。柳腰一擰,身如電射,直向黑影隱沒之處追去。越過一重屋脊,忽然發現三條黑影,業已躍下大街。和前面四條人影、合做了一起。一行人,行雲流水,步法有是輕快!因相隔還遠,瞧不清面目,反正不是好人!”

姑娘一聲嬌叱,雙足一頓,躍起半空,捷如飛鳥般,向七人身前落去。那七個人影,一見有人向面前飛墜,也同時倏然停步。雙方動作,全是十分快疾,一落一停,相隔就不及兩丈了。這時新月如鉤,正好斜斜地照到這幾人身上。諸葛晶瑩略一打量,業已看清七人中為首一個,乃是六旬左右的清瘦老道。花白頭髮綰著一個道髻,身穿香灰色道袍。足登雲履,手執玉柄拂塵。望去一身仙骨,道貌岸然!他左右兩邊,侍立著六個大漢,卻面目兇猛,服裝奇特。各人背上,各有一個長形包袱,當然就是兵器,但沒有亮出來。諸葛晶瑩微微一愕,這批人裝束神情,顯然不是中原武林人物。敢情他們由此路過?被自己發覺追來。這誤會可就大了。她想到這裡,果然那老道人業已發言:

“嘿嘿!想不到這小小山城,居然還有小施主這樣高手,倒確是難得!不知追趕貧道一行,所為何來?”

諸葛晶瑩臉上一紅,趕緊抱拳說道:“道長請勿誤會,在下……”她剛說了這末一句,只見站在後面的一個大漢,突然趨近老道人身邊,低低說了幾句。諸葛晶瑩聽好停下來,等他們說完了再說。老道人聽完大漢之言,只微微頷首,並不置答。一雙冷電般眼神,慢慢地向自己瞧來。只微微頷首,並不置答。一雙冷電般眼神,慢慢地向自己瞧來。諸葛晶瑩心頭一凜,此人目光從兩道眼神上看,內功之深,已不在長眉和尚之下。可是江湖上,從沒聽說過這樣一個人物?

她心念疾轉,口中卻續道:

“在下適才偶然聽到屋面有人經過,心中好奇,才追來一瞧究競,不想冒犯長仙駕,深感失禮,還請道長多多曲諒,在下就此告辭。”說畢,回身就走廠“且慢!”老道人忽然沉聲一喝,這聲音算不得響亮,可是鑽入諸葛晶瑩耳中,卻恍如閃雷,震得耳鼓嗡嗡直。心頭更是暗吃一驚,自己江湖上厲害人物。也見得多了。內功火候有如此精深的,除了長眉和尚,真可說還是第一個人!

但姑娘豈是怕事之人?剛才因自己無端追蹤,心中有愧,才說了幾句道歉辭兒。這時經人家這麼一喝,不由立刻輕身望著老道人冷冷的道:

“道長還有什麼指教?”

老道人似乎身份極高,他並沒直接作答。只是徐徐問道:“崑崙有一位皇甫明煜施主,不知和小施主可是舊識?”

諸葛晶瑩聽他忽然提起明煌哥哥,一時不知是友是敵,心念一動,當即說道:

“道長所說,正是在下哥哥,不知道道長法號,可否賜示”

老道人突地目射精光,嘿然冷笑道:

“如此說未,倒真巧極!貧道碧落宮雲致光,皇甫施主在洞庭鐘山,妄仗微末之技,敢收碧落宮三顆‘赤磷火球’,既然是你今兄,貧道意欲委曲小施主,隨我往海南一行。”

諸葛晶瑩一聽這老道,竟然是碧落宮二仙的雲致光,心中更是震驚。碧落宮三仙排行最小的喬柏巖,自己在黑龍教總壇上,早已見識過那分功力,已是非同小可。這雲致光乃是喬柏巖的師兄,自然更為厲害。自己哪是人家對手?連忙暗作戒備,一面冷笑一聲道:

“我明煜哥哥當日收下喬道長三顆赤磷火球,曾有遲則三載,早則一年,親自送上碧落宮去。屆時在下自然也要前去。瞻仰瞻仰海南奇藝,道長行走江湖,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嗎?”

雲致光看她暗作戒備,只是微微一笑,不屑的道:

“南海碧落宮,稱尊武林,從不知什麼叫做江湖規矩,貧道法旨如山,這可由不得你!”說到這裡,猛地白玉佛塵,對著諸葛晶瑩遙遙一指,回頭說道:

“你們把他拿下!”

“你待怎……”諸葛晶瑩心知對方極為難惹,早已蓄勢以待,這時一聲嬌叱,正待出手,哪知“你待怎的”的字還沒說出,忽覺雲致光拂塵一指之間,已有一大蓬綿綿不絕的柔軟氣體,向自己罩來。莫說閃避,就是連閃的念頭都沒有。“肩井”穴上,驟然一麻。全身猶如著電擊,肢體立即綿軟無力,哪裡還有分毫掙扎餘地。只覺自己身子。業已被人挾起,一路輕快沉穩地向前奔出!

她雖然分不出白晝黑夜,但曉行夜宿,依站打尖。總還分得出來。一天、兩天,很容易地過去。這是第四天了。默計路程,最少也奔了足有兩千裡光景。這多天下來,她沒有進過一點飲食,腹中自然十分飢餓。但她無暇顧及,因為經過幾大努力,她已經有了信心。那不能凝聚的真氣,已能逐漸運行。只要再有一兩天時間,也許可以把受制的穴道打開。這一天晚上,她努力運地真氣,居然逐漸的已能流全身,暢行無阻。只是到了右肩“肩井”穴上,便微生麻木之感,血氣受阻。心知此時業已到了緊要關頭,只要把穴道衝開,自己身子,立可恢復自由,心中這份高興,真是不可言語。可“肩井”穴,是被人云致光制住。哪有這麼

容易解開?何況對方所使,又是海南絕學的“鎖龍擒拿?”。

諸葛晶瑩暗運真氣,發覺只有“肩井”穴上,依然麻木不仁,穴道受制。心知脫困非遙。不由大喜過望,立即凝神運功,把全身真氣,彙集右肩,迎著“肩井”穴上攻去。海南太陽龍君能在正邪各派之外。別樹一幟,脾視武林,數十的來無人敢惹。江湖上人只要一提到碧落宮就會凜然失色。那是因為太陽龍君手上,有著震驚寰宇,中原武林無人能御的“三絕一寶。”說起“三絕”,就是“太玄兩儀神功”“火焰毒掌”和“鎖龍擒拿”三種絕技。至於“一寶”,那當然是指“赤磷火球”了。“鎖龍擒拿”,既為海南三種絕學之一,自非等閒!

諸葛姑娘以全身真氣,衝著“肩井”穴,幾次猛攻。被制之處,兀自覺得你衝勁越強,它閉得越緊。只要真氣一衝,整條右臂,便會微微發酸。她心頭雖然焦急,但也深知厲害,不敢十分硬來。只好運一會氣,養一會神,輪番逼攻。受制穴道,依然紋絲未動。一晚工夫,又很快地過去。第二天清晨,她又被挾上馬匹,向南急奔。已經是第五天了,後面並沒有追下來。心中不禁暗暗生疑,明煌哥哥一行,高手如雲,自己突然失蹤怎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諸葛姑娘冰雪聰明,立時猜想他們可能追錯了路線。不是嗎?那天湊巧藍姑姑也在黎城。不要他們誤認為太陰教把自己擒去,大夥兒鬧上觀音山?這事情可就鬧大了。一念及此,不由越想越對,心頭這份惶急更不待言。這事情由自己而起,亂子一鬧大了,將來如何去見師傅?而且自己穴道受制,昨晚費了整整一夜工夫,運氣攻穴麻然無法解開。如果再過上一兩天,等到了碧落宮再想逃走,那就更難了。急聚的蹄聲,顛箕著身子,她思潮起伏之中,更覺得怒火難耐。五天沒有進飲食了,餓腸轆轆,即使一旦有了逃走的機會,自己精神萎頓,別說和人家動手,就是連奔走飛躍,恐怕都有問題。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急馳的馬匹步伐逐漸緩了下來。一陣鳥雀歸巢之聲,從半空中掠過,敢情又是傍晚時分了。經過一條人聲喧譁的大街,馬匹已停了下來。接著自己又被從馬上挾進客店,扔上板床,房中砰然作響。她悄悄地坐起,盤膝跌坐,默默運功。等真氣走完九宮天府十二重樓,已是二更時分,只覺百脈通暢,精力充沛!驀聽右邊鄰室,有一個男子聲音,在低聲談話!這聲音一鑽人姑娘耳朵,不由欣喜欲狂,差點就要叫了出來。那是明煌哥哥的聲音,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咦!還有一個女的聲音,那又有,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居然在客店中一室相處?一團高興,立即發了醇!酸溜溜地,由心底直衝鼻尖,好不難受?我才不要聽呢?諸葛姑娘一扭,要想不聽。但一陣陣的喁喁細語,連接而來,你要不聽也不成!男的溫柔體貼,女的嬌聲嬌氣。可能這人聲音和明煌哥哥相同,也許不是他?哼!不是他還有誰來?這聲再也不會認錯!那麼和他在一起的,又是誰?滿腔醋火中,不禁又升起一絲好奇之心。輕輕的蹩近過去,側耳一聽,那是女人的聲音:

“你可累了吧?瞧!臉色都跑得發白了,下午我們慢一點走好啦!”說得好脆!好甜!奇怪,這聲音還很熟,只是想不起是誰來?”

“噴!”敢情明煌哥哥在那女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發出香豔而輕鬆的聲音。但聽在諸葛晶瑩耳中,心頭“咯”的一跳,暗暗罵了聲:

“真不要臉!”

男人當真沒一個好東西,當著面,一張嘴說得甜甜的,轉了背呀!見一個愛一個。哼!我不告訴婷姐姐,再睬你才怪!她真有點不想聽下去了。唔!聽你說些什麼也好。男人開口了:

“不要緊,我還不累,你自己累這個樣子,還不好好休息一陣?”

果然是明煜哥哥的聲音!千真萬確。是他!是他!一點也沒錯。諸葛晶瑩好像跌人萬丈冰窖,芳心透底冒寒!她恨,她恨這不擇手段,橫刀奪愛的狐狸精。女人聲音,在輕“嗯”一聲之後,繼續響起:

“好啦!我們吃點乾糧,就走嘛!”

這妖精到底是誰?諸葛晶瑩舉起發顫的手指,正要向板壁中戮去,瞧個究竟。且慢!以明煌哥哥功力,自己這一戮,絕對瞞不過他。聽口氣,他們吃了乾糧,就要走啦!她極力忍著激動的心情,慢慢地收回手來。良久,隔壁房中一點聲息也沒有了。哼!他們不是說要吃了乾糧再走?怎麼一點腳步聲都沒有?哼!妖精又在說話了,果然還沒有走。明煌哥哥,我們休一下再走嘛!嗲聲嗲氣,好不肉麻!

“我跑得太快了,把你累成這個樣子!”

“我不累。嗯!皇甫明煌,你傷好之後,不想內功也突飛猛進了呢!”“我自己也不相信,突然會有如此精進,大概就是你把天府玄真,全給我吃了下去的緣故。唉!真可惜!”

“有什麼可惜?這樣靈異的東西,你放著不吃幹嗎?”

這是怎麼一會事?他兩人說的這段對話,分明是自己和明煌哥哥下雲霧山時,半路上所說,一個字也沒漏!她恍然大悟,先前那一段,也是自己兩人初上雲霧山途中所說!

這……這……這真是怪事!啊約!不好,諸葛姑娘驀的一個念頭,閃電般在心頭湧起。小鹿狂跳,大驚失色!難道自己失蹤之後,明煜哥哥四處找不到自己,他情有所鍾,急瘋了心?一時神經錯亂,發起痴來?不然,哪會把種種前情,獨個兒在客店裡,像台詞般背誦?想到這裡,立即舉起王指,又要向板壁上戮去!

“唉!”一聲悠長的嘆息,從隔房傳來,這會卻不是明煌哥哥的聲音了,那是另外一人’!真怪!這人又是誰?她功運指尖,輕輕的向板壁戮去。客店中的板壁,能有多厚?玉指收轉,板壁上早已穿透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洞眼,燈光正好由小洞中透了過來。諸葛晶瑩螓首微湊,閉住一隻眼睛,向小洞中瞧法,哪有什麼明煌哥哥的狐狸精的女人?

小小一間斗室,靠近自己板壁這邊,是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盞半明不亮的油燈。那一聲悠長的嘆息,是由一個背燈而坐的青年發出!這人雖然瞧不到他正面,但從背影看來,敢情身材瘦削,是個中等個子。奇怪!方才明明聽到是明煌哥哥的聲音,難道說話的就是他?心中懷疑,更是目不轉睛!

哪知那人突然站起身來,抱拳一揖,口中說道:

“姑娘體得誤會……”

諸葛晶瑩聽得猛然一驚,自己行動,敢清已被他發覺?啊!他只是對空作揖,可並沒向著自己。姑娘定了定神,只見他繼續說道:

“在下花柳清,久慕芳儀,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原來他就是百毒太婆的侄孫花柳清,他為什麼要學著明煜哥哥和自己的口音說話?而且如此相同,差點兒真教自己都被矇住,心中卻覺得暗暗好笑。花柳清口中唸唸有詞,像背書似的說完一段。立即向前跨出一步,躬背彎腰,繼續說道:

“姑娘暫請留步,小兄有幾句心腹之言奉告。”話聲方落,他倏地轉過身來,一張清中泛白的瘦削臉上,微現怒意。突然從喉發,變作了女人口音,嬌聲喝道:

“住口!你滿口胡言,敢情找死。”說到這裡,他又轉回原來位上,涎著臉笑道:

“姑娘切莫生氣,四海之內皆兄妹也,小兄好不容易,找來此地,實是為著姑娘你來的。”

他乾咳了一兩聲,伸手從懷中掏出兩片黑色枯草和一個白色紙包,鄭重的道:

“姑娘千里迢迢,陪著令兄遠來雲霧山,可是為青黛花的喏!小兄千辛萬苦,才弄到這兩處,好使令兄早日康復。這包,這是……還有小姑娘中了迷魂毒瘴,餘毒未去,這包就是解藥,小兄特為姑娘送來,聊表寸心。”接著又是一個旋身,站到對面。臉露不屑,學著女人口音,冷冷的道:

“我哥哥的傷,已經好啦!謝謝你的好意。至於江湖下五門的迷藥,昨日不過一時大意罷了,還用不著解藥。”

說著用手向空中一提,好像挽著水桶似的,返身走了兒步。突然,他以極熟悉迅速的身法,回到原位,臉上露出失望神色,十分焦急地追上了。一面說道:

“姑娘,難道你真的如此無情,不肯和小兄一談嗎?”

他說到這裡,略為一頓,又突露驚喜,猛地雙臂一伸,向空摟去,口中叫道:

“好姑娘,小兄知道你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我倆且到林下去坐坐,讓小兄細訴衷情。”

“拍!”一聲清脆的聲音,花柳清自己向面頰上打了一掌。又含笑說道:

“小兄自從那日客店中,一睹芳姿,刻骨想思,直捱到今天,好姑娘,好妹子,你就可憐可憐我罷!”

他骨頭奇輕,再次再空抱去!

“你敢情找死廠”女人聲音一聲嬌叱。他踉蹌後退,一個身子驀地向地上坐去,兩手抱頭,嗚嗚地哭了起來。這是一幕活劇!花柳清兼飾兩角,身段台步,表演逼真。把那天在古石茅屋的經過,重演得絲毫不漏。直看得諸葛晶瑩啼笑皆非,十分感嘆,瞧他憑般瘋瘋癲癲,敢情是為自己發了花痴?

要知花柳清這種行逞,如此用近代醫學上的名稱,那就叫“精神分裂症”。探其主因,不外是受了某種過度刺激,心理變態,精神分裂,使一個人有時會變成兩重或三重性格,忽男忽女,閒言表過。花柳清跌坐地上,雙手抱頭,一陣嗚咽,忽聽房門外有人叫道:

“花師弟,你又在發夢囈啦?快醒醒!”

“啊!何師兄,沒……沒有。”

花柳清一個虎跳,躍起身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

“該死!今天師傅教的,差點竟忘了練習。哈哈!千面無影,隨心所欲!哈哈哈哈!

他一邊笑,一邊很快地從懷中掏出四五個磁瓶,一個個放到桌上。接著又取出一面小小銅鏡,正好面對自己這邊板壁坐了下來,一手又把燈盞移近了些。諸葛晶瑩見他舉動奇突,不知他又在玩些什麼花樣。但自己身在虎口,方才因為聽到明煌哥哥的聲音,才要瞧個仔細。現在既然瞧清楚,只是一個瘋瘋癲癲的人,自己再待著幹嗎?

她別過頭來,側耳一聽。右邊鄰室中,幾個海南門人,已經沒有聲息,敢情都已人睡了?唉!時間還早,自己總得等他們都入睡,才能悄悄出去。不然,萬一驚動了雲致光,自己可不是他對手?她一想到逃!心情又立時緊張起來。突然花柳清又在尖聲尖氣的,裝著女人聲音說話了:

“不要!不要!醜死啦!鬍子民多難看不要!”

他學自己的聲音,倒真還有點像!

“鬍子民”這三個字,聽得諸葛晶瑩心不一懍。鬍子民不是明煜哥哥的殺父仇人,他怎的說起鬍子民來?心念一動,趕緊湊著小洞,再次瞧去。這一瞧.不由使她猛吃一驚。只見面對自己板壁坐著的,那是什麼花柳清?這人三十出頭,生得獐鼠目,臉色微黃,嘴上還有兩撮鼠須。形狀極是猥瑣。左手握著一面小小銅鏡正在獨自端詳。這是怎麼一會事,諸葛晶瑩一斗霧水,疑雲重重,敢情這人還會妖術?

“好!好!你不喜歡胡師兄,我換一個你喜歡的總好了。其實胡師兄,沈師兄,人倒挺好的。”聽聲音還是花柳清!

他話聲才落,左手銅鏡,往桌上一放。右手食指,立即向一個小瓶中,輕輕一蘸,滴在左手掌心。然後兩手一搓,就向臉上抹去!經過一陣試抹,放開手掌,諸草晶瑩差點驚叫出來。原來轉眼工夫,那獐頭鼠目的人,又一變而為黃中泛白,臉形瘦削的花柳清。這下諸葛晶瑩悄然大悟,原來他擅長易容之術?不由聚精匯神地向洞中瞧去,看你如何變法?

花柳清雙手可並沒停止,先蘸了蘸另外一個小瓶。雙掌向臉上一陣勻貼,登時臉色紅潤起來。接著又用小指蘸了一些灰色粉末,在眼皮鼻樑等處,輕輕抹著。臉形逐漸的改觀,遠遠望去,竟然有點像明煌哥哥。他閉目凝思,又拿鏡子照了一會兒,用小指勾勒了幾處。動作雖極細小,但作用可大。明煜哥哥的臉型已像到五六分了。花柳清並不滿足,畫上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現在正在修飾嘴唇。他邊瞧邊改,不消一會兒工夫,坐在面前的,那是活靈活現的明煜哥哥!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一點也不假!

諸葛晶瑩心頭這份震驚,簡直到了極點,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瞧著花柳清喬裝,自己準會叫他明煜哥哥!

“明煜哥哥,當真是你!”花柳清又在學著自己的口音,嬌聲媚氣地說著!話聲才一出口,突然雙眉一攢,臉上現出無比的痛苦。哺哺說道:

“我不要看他,我不要看到他!”

一手迅速地蘸著小瓶中復容液汁,一陣亂抹。皇甫明煌的臉容,很快地消失,又恢復了青中泛白的瘦削臉。雙手又在不停地蘸呀抹呀!臉色由白泛紅。逐漸柳眉含黛,眼角微翹地出現的競是一位妙齡紅妝,巾幗英雄!那……那正是易釵而弁的自己。花柳清對鏡端詳,自己瞧著自己,如醉如痴

“嗯!你老是瞧著我幹嗎?”他嬌聲嬌氣的對鏡撒嬌。諸葛晶瑩差點要笑出來。“篤!篤!”

一陣叩門聲音,緊接著有一個沙啞而略帶尖細的聲音,在門口叫道:

“花柳清,你睡了沒有?師傅酒醒啦!在叫你呢!”

“啊啊!是何師兄,小弟就來。”

花柳清一聽師父酒醒,不但桌上東西,來不及收拾。連臉都沒有復原,就匆匆地開門出去。人去室空,只有燈芯依然吐著半明不亮的桃焰。靠近板壁的桌子上,四五個白磁小瓶和一面小小銅鏡,零亂散置。一眼瞧到諸葛姑娘眼裡,驀地觸動心機,暗想我何不如此如此?她微微一笑,立時對著板壁,仔細打量了一陣,找到一處兩塊木板合縫之處。左手暗蘊內力,輕輕一推,果然一點聲息也沒有的,裂了一寸來寬一條細縫。諸葛晶瑩心中一喜,立即把纖纖玉指,慢慢地從細縫中伸去。手指逐漸轉了彎,但伸到掌心,已經無法再進。諸葛姑娘雪白粉嫩的手掌,就是再柔,再軟,但裂縫終究只有寸批來寬。除非是粉團,可以搓得圓,捏得扁,才能從這條細縫中穿過去!

“格!”木板壁響起了反抗的聲音。聲音不大,但這可比打雷還要吃驚,諸葛姑娘慌不迭地縮回纖掌。側耳一聽,還好,沒驚動兩邊的人。她攢著眉心,無計可施。兩集眼睛滿房亂搜,想找一根能夠拔動的東西。可是這小小一間房中,除了一桌一床一凳之外,那有像細竹竿一類的湊手之物?對!就用這個,她瞧到掛在床頭的熟銅帳鉤,連忙隨手摘下一隻。可真不敢用勁,慢地把它拗直,這不就成了一根細銅棍兒?她再次輕微地推開裂縫,細銅棍從板壁縫中伸去,拔著了小瓶,再一點一點地拔近過來。別看得容易,銅棍和磁瓶,本身都是光滑滑的東西,要把它一個個拔近過來,可著實費了一番工夫。等磁瓶移近板壁,然後用玉指夾著,一個個提了過來。工具人手,諸葛昌瑩略為檢視了一下,辯請清楚,就得開始工作。姑娘噥,誰個不是從小就會美容?塗指抹粉,更加稀鬆來平常,其實這中間,卻大有學問。君不見?街頭上多少窈窕淑女,遠遠望去,個個賽似天仙佳人,可是跑近跟前,這會保證你目瞪口呆,倒足胃口!原來一隻只全是母夜叉。不是嗎?喏!濃眉倒豎,血盆大開,眼皮上綠陰陰的,好不怕人?探其原因,一言以蔽之“不懂得化妝”諸葛晶瑩冰雪聰明,適才花柳清的對鏡易容,無異給她一個化妝示範。臉部輪廊,孰淡孰濃?孰勾孰抹?她早已心領神會,過目不忘。但易容之術,又豈如此容易?她所學會的,只不過僅僅是明煌哥哥一個臉譜而已。她這時背部緊靠板壁,藉著從裂縫中透過來的微弱燈光,一手執鏡,一手勾勒!

明煌哥哥是她最熟悉不過的人兒,平常一微笑,一軒眉,莫不印象深刻。這時既已知道了化裝之法,焉有不維妙維肖的?也許連花柳清都不及她呢!

她笑了,笑得很甜。這是笑給鏡中的明煌哥哥看的呀!臉雖然變成明煌哥哥了,心還是晶妹妹啊!她十分滿意地收起磁瓶,納人懷中。房門是被反扣著的,不能出去,這間房真絕,四壁竟然連一個窗戶都沒有。她遲疑了一會兒,決定由這板壁縫破壁而出。如今臉容已變,他們決不會防到自己。心意一決,右掌立即伸出,向板壁上推去。“嘩啦”一聲大響。板壁登時裂開一條大縫。諸葛姑娘哪還怠慢,早已閃到鄰室。身如輕風,隨手拉開房門,向門外竄去!那知迎面正有一人,向房中走來,敢情就是花柳清?

兩人勢子都急,砰的一聲,把那人撞得踉蹌後退了四五步!

“啊晴!”

“是誰?”

花柳清的聲音在身後憤怒的響起。同時隔室海南門人,也聞聲驚覺,起了騷動。諸葛姑娘就在花柳清一呆之際,早已一縷煙似的飄出走廊,擰身點足,撲上屋去!她知道這時如果妄想逃奔,只要被海南的人發現影子,等雲致光趕到,自己空著肚子,後力不繼決難逃出他的手去。是以一連幾個起落,找了一處暗僻之處,立即伏下身去。諸葛姑娘的身法,何等快速,她剛躲人暗處,自己身後,立有一條黑影,相繼飛起。他似乎因為轉瞬之間,就失去了自己影子,而微微發愣。站在屋脊上向四外打量,口中還輕輕地‘咦’了一聲。中等身材,瘦削個子,他正是患精神分裂,喬裝自己的花柳清。諸葛姑娘心中一動,不由暗暗好笑。這回真是無巧不成書,他這樣愣頭愣腦地站著,正如替自己作了替身。心念才動,果然眨眼工夫,接連飛起四五條黑影,身法俐落,武功全都不弱!

“嘿嘿!小子你還想逃!”五人一眼瞧到花柳清,立即向前圍去!

花柳清身形暴退,尖聲尖氣的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呀?別找錯人!”

“嘿嘿!小子,別裝蒜,乖乖的跟著咱們回碧落宮去。”其中一人,語音生硬,大聲呼叱,人已欺近身來。“碧落宮”這三個字一經鑽人花柳清耳中,全身神經驟然一緊。驀地想起去年辰州客棧中那個被自己用“迷魂毒瘴”迷翻的雛兒,事後才發現她竟是海南碧落宮的女弟子。雖然自己臨走,給她間上了解藥。但她鏢囊中的一顆“赤磷火球”,卻被自己當作禮物,獻給了姑婆她老人家。海南門人,吃了這樣啞吧虧豈肯罷休,敢情這件風流事兒東窗事發。”

花柳清嘿然冷笑,左臂一抬。同時身形又倏地凌空起來。意圖突圍。“小子,你往那……”三四條黑影,暴叱聲中,齊向花柳清撲去!動作之快,迅如閃電。猛聽“咕呼”連響,正面三個大漢,身形剛剛撲起,便由空中直墜上來。連哼都沒有哼出,骨碌碌滾下屋面,倒地死去。其餘兩個微微一愕,花柳清早已一聲尖笑,暴退了四五丈。這情形瞧得諸葛姑娘懍然變色,瞧他適才左手微抬,敢情放出的又是“紅瑩甲”。不然,這三個海南門人,身手不弱,哪會在轉瞬之間,悄無聲息地死去?就在諸葛姑娘微一沉思之際,瞥見屋面上,不知何時又多出兩人,一個手執白玉拂塵的老道,從已擋在花柳清面前。此人正是碧落宮三仙的雲致光,好快的身法,憑自己眼力竟然不知他是如何而來的?

只見他了望僵死的三個屍體一眼,獰笑著道:

“想不到施主居然還是施毒能手,一個殺死碧落宮三個門人,難道還想活著逃走嗎?”語音冷峻,諸葛姑娘不禁替花柳清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正當此時,客店之中,突然又飛起三條黑影,其中一條身法極快。晃眼工夫,便落在花柳清身側不遠,停下身來,沉聲問道:“徒兒,這位道友是誰?”

說話聲音甚是蒼老,諸葛晶瑩凝目望去,原來叫花柳清徒兒的也是一個老道,年約五旬,頭挽道髻。揹負長劍,這時另外兩條黑影,亦已趕到,侍立在老道身後。這兩人一個獐頭鼠目,手中執著一柄明晃晃的鬼頭刀。另一個身材纏小,手中拈著的卻是分水刺。諸葛姑娘心頭一動,猛然思起方才花柳清盼著的那個獐頭鼠目的人,口中說什麼:

“不要不要,醜死啦!鬍子民。”後來敲門的一個,他又稱做“沈師兄”。莫非這老道身後兩人,就是明煌哥哥的殺父仇人,妖臉鬍子民,鬼臉沈森林不成?明煌哥哥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兩個賊子居然被自己無意碰上!想到這裡不由精神一振,趕緊凝神望去。諸葛姑娘心頭轉動,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一瞬之事。花柳清一眼瞧到師傅和兩個師兄,同時現身,膽子驟壯。“師傅!”他生性陰沉,口中剛叫了一聲“師傅”。一面趁雲致光眼神向師傅打量之際,同時左手疾抬,把竹筒中僅存的十幾只“紅瑩甲”,對準雲致光悉數放出。名震武林的碧落宮三仙,豈是等閒人物,哪會輕易中人暗算。幾縷尖風,還沒撲到面前。雲致光一雙眼神,精光電射,冷哼一聲:

“小子,你狗膽包天,自己找死!”

白玉拂塵,猛然一翻,把十餘隻“紅瑩甲”悉數擊落。左手同時向前招出,五股強烈勁風,對著花柳清當頭罩下。“紅瑩甲”乃是雲霧山墨峰谷一種特產毒蜂,身蘊劇毒,經百毒太婆豢養訓練,進退飛撲,靈異非凡。一經施放,任你武功再高,也絕難閃避。花柳清這次傾簡而出,自認萬無一失。想不到對方拂塵一圈,竟會全數擊落。心頭大驚,正想後退。猛覺五股極大吸力,業已當頭罩下。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一個身軀,便倏然抓起。全身一麻,飛也似的跟著雲致光手勢,往地上摔去。“拍!”一聲,花柳清早已被摔得昏死過去。這一手,“鎖龍擒拿”委實厲害。站在花柳清身側的老道,措手不及,眼睜睜的瞧著自己徒兒被人家當面擒去。雖然看出對方極非好惹,但到底是哪一路人物?自己在江湖上闖了這麼多年,細數武林三清教下,哪有這樣一位道裝高手?

心念轉動,人早已迎前一步,向雲致光打了個稽首,道:

“無量壽佛,這位道長恕貧道眼拙,請教道號如何稱呼?小徒冒犯之處,還請瞧在貧道薄面,多多包含。”

雲致光視若無睹,不屑地瞧了老道人一眼,冷冷問道:

“你就是這小子的師父?好極!好極,貧道難得會會中原武林人物,你報個萬兒聽聽!”

他並沒直接回答人家問話,竟然出口反問,態度冷傲已極。老道人見他如此託大,不由也臉色驟變。但他畢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涵養較深,依然微微一嘆,答道:

“貧道邛崍派鬼面道人,江湖末流,何足稱得上中原武林人物。倒是道長身手絕世,還沒把尊稱見告?”“嘿嘿!”雲致光一陣冷笑:

“邛崍五鬼,倒也聽人說過,不過憑‘五鬼’名號,可還嚇不住碧落宮之人。”貧道雲致光便是,令高徒連殺我宮下三個弟子,死罪難免,既然有‘邛崍五鬼’中人出面,貧道就暫時饒他一死,帶回碧落宮去,一月之內,保證不損他一根毫髮。道友也足有時間;約齊五鬼,並知會那皇甫小子,同上碧落宮去。”

說到這裡,忽然回頭低喝了聲:

“我們走!”

三個奇裝大漢,答應一聲,挾起三個屍體,和失去功力的花柳清,正待舉步。鬼面道人乃邛崍五鬼的老四,平日性喜雲遊,且精通易容之術,頃刻百變,江湖上稱他百變大師。這時眼看自己新收的徒兒,被人當面擒去。等對方亮出名號,原來竟是海南碧落宮三仙的雲致光,心頭難免一震。但邛崍五鬼在江湖上也算聲名甚著,對方這種狂傲態度,絲毫不把中原武林放在眼內,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氣納丹田,舌綻春雷,大喝一聲:

“道長暫請留步!”

雲致光被他一聲以內家真氣凝聚的大喝,也微感一愣,轉過頭來,冷冷地問道:

“道友還有何說?”

鬼面道人朗笑一聲,道:

“貧道久慕碧落宮大名,平日恨無機緣,一睹絕學,道長一月之約,當自敬踐。不過道長今日要在鬼面面前,把劣徒帶走,總也得露上一手,讓鬼面開開眼界才是!”

雲致光斜睨了鬼面道人一眼,嘿然冷笑道:

“就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袍裡一抖,露出一隻其紅如火的手掌,作勢遙拍。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他手勢遙拍,立有一股炙熱無比的猛飈,對著鬼面道人橫空卷出。鬼面道人想不到雲致光下手會有如此快法,自己空有一身上乘功夫,尚未及施展。一陣炙熱氣流,早已透體而過。但既不凌厲,亦無絲毫反應,心中正感奇怪。只見雲致光卻嘴角上噙著冷笑,向三個門人微一揮手,頭也不回地飄然而去。鬼面道人微微一怔,想不出對方這一手究竟用意何在?哪知低頭一瞧,自己一身道袍,此時經晚風一吹竟然碎著灰爐,紛紛自落。不由大驚失色,對方這一手“太玄兩儀神功。收發由心,果然厲害!自己運功防衛不及,以致丟了這麼大的面子,廢然長嘆,雙足一頓,帶著二個徒兒逕自轉回客棧。諸葛晶瑩聽馬嘶之聲,逐漸遠去,屋脊上已經無一人,也就悄悄躍落民房。這時東方已吐出魚白,街道上也有了早起行人。自己總算移花接木,逃出雲致光之手,但既然發現了明煌哥哥的仇人鬍子民沈森林兩人下落,豈能平白錯過?伸手一摸,幸好身邊還有幾兩散碎銀子,不如依然向這家客店落店,順便踩踩虛實。心念一決,便立即一個轉身運向客店大門走去。店夥敢情起身不久,正揉著惺鬆睡眼,打掃店堂。一眼瞧到諸葛晶瑩進去,知道是趕夜路的人,連忙迎上前去。諸葛晶瑩要他領著自己先看看房間,當下就。挑了海南中人住過的那一間,計算和鬼面道人及鬍子民沈森林所住,斜斜相對,極為鄰近,以便就近監視。一面吩咐店夥,先給自己弄些吃的東西。店夥唯唯答應,退出房去。過不一會兒,送上一盆勢騰騰的臉水和一壺熱茶,然後又送來一小鍋鋒飯幾碟鹹菜。諸葛晶瑩整整五天五夜沒進飲食,這時飢腸轆轆,好不難受。隨手掩上房門,匆匆盥洗,居然把一小鍋稀飯,吃得粒米不勝,精神為之一振。因時間過早,只好在床上盤膝靜坐,調息運功。這樣過了一會兒,店中人聲漸多,步履雜沓,進出不停起來。對面房中,也有了聲響。諸葛晶瑩心中一動,立即開出門去,暗是打量,似乎靠在右首那一間房中,沒有聲息。這時正好店夥進來收拾杯盤。諸葛姑娘玉手一招,輕輕問道:

“喂!夥計,你們這裡可曾有一位姓花的少爺住店。”

啟夥聽得一愣,立即問道:

“客官所說的花少爺,可是中等身材,臉形瘦削?他一大早就和一位道爺一起走了。客官要是有什麼貴幹,那和花少爺一起還有一位胡爺和一位沈爺,他倆還住在小店,要不小的帶你前去。”

諸葛晶瑩一聽鬼面道人業已走了,姓胡的和姓沈的兩上漢子,依然住在店中。不由心中一喜,忙道:

”那不用啦!我和花少爺是朋友,胡爺沈爺卻並不熟悉。”

店夥走上之後,諸葛姑娘心知鬼面道人與雲致光訂了一月期限,昨晚又栽了跟斗。一清早就動身,可能是邀請幫手去的。那末這兩人依然住在店內,沒跟著同去,敢情一時不會離開。也許鬼面道人就以這家客店,作為“五鬼”聚會之地。噫!明煌哥哥以前說過,這兩個賊子是太行山慧慈大師的記名弟子,怎會又投拜在“邛崍五鬼”的鬼面門下?這且不去管他,反正他們一時不會離此而去。自己盡有時間,先查探清楚到底是否就是妖臉鬍子民、鬼臉沈森林兩個賊子?唉!明煜哥哥又不知在哪裡?倘若真是這兩個賊子,那麼自己該怎麼辦呢?立刻動手先宰了他們?還是查明瞭下落,等明煌哥哥手刃親仇?

時間慢慢地過去,街上更鑼,一次次不斷傳來。初更,二更,二更一點,二更半,三更三點!更聲人耳,這正是夜行人開始行動的時間了!

客店的東跨院、西房、後牆後,全有極其細碎的聲音,隱約傳來。屋面四周,果然來了不少人。諸葛晶瑩佩好長劍,掛上鏢囊,一口氣把油燈吹熄,輕輕推開房門。閃人走廊。四下一瞧,黑黝黝,靜悄悄,沒有半點人影。急忙一個飄身,挪到鬍子民沈森林兩人房前,迅速地在紙窗上戮了個小孔,眯著眼往裡一瞧。只見一燈如豆,吐著半明不滅的火焰。兩個瘦小身形,好像正在蒙被大睡,一動不動,前窗驀地響起一個大漢的吆喝之聲:

“鬍子民、沈森林,還不出來叩見蔡堂主領罪!”

諸葛姑娘聽得一愣,這到趕巧!屋面上嚴陣以來,原來是為了這兩個賊子而來!

如今既已證明這兩人確是明煌哥哥的仇人,鬍子民、沈森林了,自己哪得怠慢。再一細瞧,這兩個賊子睡得好沉,依然擁被高臥。這情形不對!輕輕一推,房門應手而開,原來只是虛掩著,諸葛姑娘一個箭步,竄近床前,劍尖一挑,揭開棉被,哪裡還有什麼鬍子民沈森林的鬼影子?

“啊喲!不好!”這兩個賊子,既然拜在百變大師鬼面道人門下,當然也學會了易容之術。敢情早已瞧到苗頭不對,化裝潛逃!

“好狡猾的賊子!”諸葛姑娘恨恨地罵了一聲,身形才動。只聽窗外又有人大聲喝道:

“鬍子民,沈森林,還不快快出來受縛,難道要太爺們動手不成?”

“真是蠢材!”諸葛姑娘冷哼一聲,暗想兩個賊子,決不會逃出太遠,自己還是追人要緊!想到這裡,一晃身竄出房門。猛覺金風劈面,一柄單刀,業已盤頭蓋頂而下!

諸葛姑娘不避不閃,左手一探大食兩指已把對方刀尖捏住,冷冷地道:

“你們是那一條線上的朋友?招子不量量我是誰?”(你們是那一路的朋友,眼也不瞧瞧我是誰?)

對方是個彪形大漢,一看自己單刀,被人家捏住。心頭一驚,但依然硬朗的道:

“相好的,難道沒有看出我們是跳板上地嗎?”(朋友,難道沒有看出我們是幫裡的。)

諸葛晶瑩臉色一沉,問道:

“合字是跳枝上的,窯堂按在那裡?”(你們弟兄既然是幫裡的,香堂在那裡?)

這漢子聽對方一遞唇典,(江湖切口),更是驚疑。目光望著諸葛晶瑩徐徐地道:

“射陽湖。”

諸葛晶瑩手指一鬆,放了對方單刀,急急問道:

“你們是伏龍幫?為了追緝鬍子民沈森林兩個叛徒來的,快帶我去見你們蔡堂主。這兩個賊子已經溜啦!”

“這幾句話的工夫,只聽窗戶上嘩啦一陣大響,立時有三四條黑影飛人房內。敢情他們全瞧到了房中空空如也的情形,不禁“咦”了一聲。這漢子一眼瞧到來人,立即身子一挺,大聲說道:

“報告蔡堂主,有一位合字上的朋友,要見你老!”“啊!那一位道上朋友,要見見蔡某?”聲音宏亮,人隨聲出。那是一個四十幾歲的瘦削漢子,伏龍幫日月堂堂主蔡庭房。諸葛晶瑩見他眼神充足,太陽穴高高鼓起,分明是位內家高手。連忙抱拳說道:

“小妹諸葛晶瑩,久仰蔡堂主英名,不想在此地得瞻荊州。”

蔡庭房聞言一怔,瞧著諸葛晶瑩略一打量,大笑道:

“兄弟還當是誰,原來是英名遠播的諸葛女俠!久仰久仰!”他說到這裡,突然一頓,接著又道:

“諸葛女俠跟蹤在此現身,想來必有見教?”

諸葛晶瑩點頭道:

“蔡堂主此來,敢情為了緝拿貴幫叛徒鬍子民沈森林兩人,實不相瞞,小妹也因發現這兩個賊子,乃是小妹哥哥皇甫明煌的殺父仇人,才跟蹤在下。不意這兩人投拜到邛崍派百變大師鬼面道人門下,學會易容之術,現已悄悄逃走!”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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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少俠情急

二人正說間,忽聽一人來報,道仙峰等人來訪!眾人見面,寒喧一會兒,立即上路,大概是下午申牌時候,四艘快艇緩緩地駛進君山腳下一處港灣!

巖上,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早已得報,率領著幾位舵主和壇下弟子鵲立恭候,大家上巖之後,夾道兩旁一列緊身衣靠的黑龍教弟子,這時鴉鵲無聲,隨著總舵主一齊跪下,迎接教中兩位長老。道仙峰微微點頭,一面就陪同烏蒙派的烏蒙老怪、慕容慶祥、林元英、鄧老鏢頭和一干小俠,緩步穿過廣場向大門走去。諸葛晶瑩數月之前,曾和明煌哥哥同來,但這次氣氛顯然和上次大不相同。從埠頭一直到黑龍教總壇,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大家全都混身勁裝,腰跨單刀,一臉肅穆,明卡暗椿,如臨大敵,真是把鐘山上下佈置得鐵桶似的。不由心中暗暗好笑,難道碧落宮來人,會把這些壇下弟子放在眼裡嗎?但這也難怪,黑龍教中兩位長老,為了自己而追趕海南的人去了,總壇上只剩下總舵主耿元正一人,獨當大局。如今突然來了強敵,在兩位長老沒有回來之前,他這份責任可也著實不輕,那自然只有集合教下弟子,全力對付了。想到這裡,不由向耿元正瞧去!

總舵主混血幡耿元正,隨在溫九翁身後,正向眾小俠挨個見扎,這時一眼瞧到諸葛姑娘,趕緊走過來,含笑說道:“女俠果然吉人天相,安然脫臉,可喜可賀!”諸葛晶瑩連忙答禮,一面笑道:

“多謝耿大哥關心,只是小妹雖然脫臉,但明煌哥哥和婷姐姐兩人卻上觀音山去了還沒有消息,可能他們也會料到小妹是落在海南來人之手追蹤下來,所以還要麻煩耿大哥呢呢!”第三天的傍晚,派在岳陽城的黑龍教弟子匆匆來報。說岳陽樓上來了兩位身穿白衣的書生,一個是三十來歲的中年文士.一個卻只有二十左右。兩個人中只有一匹白馬,因為和上面所說的兩人不同特來請示。另外一個也從岳陽城裡趕來,說他看到有一個白衣文士,在一處顯眼的牆壁上用木炭寫字。可是等他跑到臨近,那白衣文士忽然不見。只見壁上寫著。“飛飛飛,往南飛。”幾個木炭字兒,正在打量之際,忽從自己身後走出一個頭挽道髻,揹負長劍的老道士,手上拿著一張四方的紅紙,也往牆上貼去。那知略一回顧,再看那道士也沒有了蹤影。自己等四下沒人注意,就把那張紅紙揭來。說著從身上取出一張四方紅紙,呈到總舵主耿元正手上。大家一瞧,原來這張四方紅紙分五角方位,寫著五個“鬼”字。那是上面中間一個,稍低分左右兩個,下面左右,又是兩個。但這五個鬼字只有左下角一個是向外書寫的,其他四個卻全朝裡。大家正猜不透那寫“飛飛飛”白衣文士和貼紅紙的老道是誰?但大家都知道這兩種東西,準是江湖上的一種暗號。驀聽林元英拍手笑道:

“有了有了!這方紅紙上五個鬼字,可能是邛崍五鬼的暗記。如果不是四鬼找另外一個鬼,那準是一個鬼在找四鬼!”

溫九翁大拇指一翹,笑道:

“林老哥真有你的,那麼這個‘飛飛飛’呢?”

拿雲手慕容慶祥沉吟道:

“據兄弟看來,‘飛飛飛,往南飛’六字,在今天海南門人向中原挑釁之際,如果不是碧落宮的人,在某種任務完成之後通知其他的人,我們已經先走。那麼就是武林同道,相約往南去的一種記號。那個寫字的白衣文士,不知可是海南門下?中原武林中像這種穿白衣的人也是極少…”

耿元正給慕容慶祥一說,突然向陳昭安揮手說道:

“昭安,你趕快住岳陽樓去瞧,那兩個白衣文士是誰!”陳昭安立即領命退出。忽然另一個教下弟子,騎著快馬從津市趕來,報告的是:中午時分,由湖北通往常德的官道人,有一匹火紅色馬匹,由北向南,縱轡急馳。因為實在跑得太快了,只見一條紅線,絕塵而去。不要說馬上的人長相如何?就是連人家衣服都無法瞧得清楚。但因上面指示的兩人中,有一個是騎馬的,恐怕耽誤正事,特地趕來報告。這人可真糊塗,連人家影子服飾都沒有清楚,就巴巴望著趕來送信。其實這也難怪,憑皇甫明煜慕容瑤婷兩人的身手,坐下又是兩匹千里神駒。另說普通教上弟子,就是武功稍高一點的,又何嘗能瞧得清楚。諸葛晶瑩聽得心中猛然一動,急急地道:

“明煜哥哥騎的赤龍駒,那準是他!”她霍地站起身來,要待追出。”卻被林元英搖手製止,一面說道:

“據報告所說,那紅馬是赤龍駒該是已無疑問。因為除了慕容老哥的那匹雪獅子和赤龍駒之我。其他的馬,就是跑得再快也決不會只像一條線似的一瞬即逝。由此推想,準是皇甫老弟了,他怎會……,哦哦!適才岳陽樓不是發現了一匹白馬和兩個白衣書生?其中一個可能就是慕容老哥的令媛。他們原來分道追蹤,這就難怪白衣文士要在牆上寫‘飛飛飛,往南飛’了。諸葛姑娘把皇甫老弟追回當真十分重要。不過他由湖北,經臨澧、常德,這條路過了常德,便須繞道益陽。由此出發水路比陸路要快捷得多,不過最好有人同往,也可互相照應……”

他話未說完,早有宮樊山、鄧玉誠、鄧玉萱等人,全都要去。慕容慶祥笑道:

“此去只是截回小師弟,人去多了,也是不便,以老朽之見,還是由宮樊山、諸葛姑娘辛苦一趟。再就是等陳香主回來,如果岳陽樓確是小女,那就由她騎著玉獅子追趕下去好了。”玉面郎君宮樊山連連答應,就和諸葛晶瑩乘了艘快艇,立即動身。並由總舵主耿元正挑了兩匹健馬,另行裝上一艘快艇,同時出發。諸葛晶瑩和宮樊山剛走不久,陳昭安已匆地回來,說自己趕到岳陽樓,那兩個白衣書生業已走了一會兒。據夥計說,那匹白馬確是沒有一根雜毛,神駿非凡,可能其中之一就是慕容女俠。而且夥計還說照那兩個人品茶閒聊的悠閒神氣上看來,決不像匆匆趕路之人,可能就落店在附近客棧之中。現在已由教下弟子分別到各家客棧調查去了。正說之間,突然又有一個教下弟子急匆匆地趕來,報告在城陵礬附近,發現有四個服裝奇特,口操廣東時的人,敢情就是海南碧落宮門下,正和另外幾個道士的裝束的人打得非常激烈,特來報告。眾人聽這一連串的報告,心中正在紛紛揣測。烏蒙老怪心急如火,一聽城陵磯發現了碧落宮的人,不由精神一振,呼地站起身來,呵呵笑道:

“哦!咱們就趕去瞧瞧!”

耿元正卻十分為難,因為喬柏巖下書約定三日之內,是到鐘山黑龍教總壇,作個了斷。那麼在喬柏巖來之前,自己自然不便走開。可是烏蒙老怪遠來是客,城陵磯發現了碧落宮人的蹤跡,他要前去瞧瞧,自己又不好阻攔。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岳陽樓上那兩個白衣書生其中一個如果真是慕容瑤婷。那麼她一定也是發現碧落宮來人的行蹤才跟蹤下來的,極可能也會到城陵磯去。心念轉動,便回頭笑道:

“烏蒙山主既然有興前去瞧瞧。溫長老,你就陪烏蒙山主去走一道。還有慕容大俠,兄弟猜想岳陽樓上兩個白衣書生其中有一個,如果真是慕容大俠的令媛,此時也許會在城陵磯出現,慕容大俠是否同去瞧瞧?這裡就由兄弟和林老哥、鄧老鏢頭一同守候,好在兩地相隔非遙,如果有什麼動靜,兄弟再派人聯繫好了,慕容大俠以為何如?”

拿雲手慕容慶祥笑道:

“總舵主,設想周到,兄弟確也有此想法。”

大家計議停當,就由溫九翁陪同烏蒙老怪、慕容慶祥、童威、童猛四人,坐了黑龍教特備快艇,直向城陵磯方向駛去!

夜色迷濛,星月無輝,城陵磯面水背林,黑森森的沒有絲毫動靜。只有洞庭湖水,微波盪漾,激撞著石磯,發出澎湃的水聲!岳陽城中的萬家燈火遠遠閃爍,映出一幅幽靜而富詩意的夜景。這時從臨湘通往嶽州的官道上,正有四條人影向城陵磯這邊如飛而來。瞧他們行雲流水似的身法,輕快沉穩,確實稱得上是武林一流高手。四人中為首一個,看上去年約五旬,頭挽道髻,身穿墨綠色道袍,手執拂塵,他正是海南碧落宮三仙的喬柏巖。在他身後三人,第一個年齡和喬柏巖相彷彿可能還老一點,身上穿著一襲古銅色長袍,面情冷寞的,是碧落宮三代首席大弟子鐵面銅眉卓不凡。另外兩人,身穿唐裝,(廣東人稱短衫褲為唐裝)緊袖札腳,一個手提天雷錘那是獨角惡龍龍應策,一個手捧量天尺那是拂雲手陸振字。他們四人是奉了碧落宮之命,向中原武林各門各派散發請柬,邀請參加一月後的碧落大會。同時更因數月之前,海南碧落宮和黑龍教結下樑子。深恐黑龍教佔了南北交通要道的地理之便,在連絡中原各派,一致對付海南碧落宮起見。才順便要喬柏巖在回程途中個個擊破,先挑了黑龍教總壇以配合雲致光上太行山之行。欲使這一南一北兩件大事,給碧落大會樹立威望,同時也給中原武林瞧瞧顏色。喬柏巖上次雖然在崑崙奇童皇甫明煌手上,栽了一個大跟斗,但黑龍教總壇又何曾放在他眼裡?這時他率著三人,目的地當然是訂了三日之約的鐘山黑龍教總壇。但當他們剛一走近城陵磯。忽見前面樹林中突然轉出五個人來,有意無意之間恰巧攔襲自己?嘿!這真是螳壁當車,心頭不屑,連正眼也沒有瞧一下,依然視若無睹地向前走去。兩下距離,漸漸接近,對方有人發話了。“來者可是海南碧落宮門下?”蒼老之中,聲音鏗鏘,顯然此人功力極深!

喬柏巖微微一震,舉目望去,只見一丈開外一共站著四道一俗五個老者,一律揹負長劍。為首那個,年約六旬,頭挽著道髯,長髯飄胸,身穿杏黃道袍,凝神而立,道貌岸然。兩道炯炯目光,正含著瞧著自己。喬柏巖雖不識其人,但瞧人家這份氣派,也決非尋常之輩。喬柏巖生性狂傲,且目無餘子,又那會把當面五人看得上眼。聞言冷冷地道:

“不錯!貧道正是碧落宮喬柏巖便是。”

“無量壽佛!”長髯道人打了個稽首道:

“貧道邛崍派鬼聲道人率四位師弟在此恭候多時了。”

“哦!邛崍五鬼!”喬柏巖這次到中原來散發著碧落大會請柬,自然對各門各派的著名人物,全都調查清楚。所以聞言之後,哦了一聲臉露不屑地道:

“你們要待怎的?”

鬼聲道人瞧著他這份狂妄態度,微微一笑道:

“貧道想請喬道長把諸葛姑娘留下。”

“胡說!”喬柏巖怒喝了一聲。這在喬柏巖來說,對方要自己留下什麼諸葛姑娘根本就是胡說。但鬼聲道人他們,可不知道諸葛姑娘是雲致光擒去的。因為聽新掌門人慕容瑤婷說過,她有個妹妹,落人海南來人之手,大家向南追蹤。這回既然遇上了海南的人,自然要截住他們要人。喬柏巖這一聲“胡說”聽到鬼聲道人耳中,卻以為對方見自己要他把人留下,大罵自己胡說。這胡說當然是不肯把人留下,含怒拒絕。站在鬼聲道人右邊的鬼影道人是個火爆脾氣的人。聞言那還忍得信氣,大喝一聲:

“喬柏巖,這裡可不是海南任由你賣狂。來來,貧道先領教你碧落宮絕藝。”

喬柏巖橫了鬼影道人一眼,冷笑道:

“你們還是五位一起上,免得貧道多費手腳。”

口氣狂傲,可謂囂張已極。邛崍五鬼,在江湖卜也聲名赫赫,焉能受他如此輕視?是以鬼聲道人身側的三鬼一劍,都是臉含怒意。鬼聲道人卻呵呵笑道:

“既然喬道長吩咐,貧道也確有此意。”

說著抽出背上長劍,劍尖向天一圈後移了三步。他身後的三鬼一劍,得到大師兄暗號,也各自拔出長劍,向後散開,立時布成一座劍陣。鬼聲道人抱劍問道:

“喬道長還是獨闖劍陣?還是四位一起下場?”

喬柏巖放眼望去,只見四道一俗,這時已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各自站立。五人一式右手託劍,左手掏訣穩如山嶽,蓄勢以待。喬柏巖當然清楚,這正是邛崍派著名的“五鬼劍陣”。心想大凡這種劍陣,生克變化縱橫合擊。所發出的威力,絕非這五人功力的總和,可能要超過五人原來功力數倍之強。而且各大門派,有時只須門下弟於所佈下劍陣,使得武林高手也不容的闖過。他上次受挫於皇甫明煜之後,對中原武林各大門派自然去了不少輕視之心。此時瞧著四鬼一劍的‘五鬼劍陣’,不山也暗生戒心。但他乃生性狂傲之人,心念雖動,口中依然冷冷地道:

“五鬼劍陣”雖然名聞武林,但還難不到碧落宮三仙。

他說到這裡,轉臉向鐵身銅眉卓不凡道:

“你們在此稍候,我要獨自會會邛崍五鬼,到底‘五鬼劍陣’,有些什麼名堂?”手上白玉拂塵,微微一揚,人已緩緩地向陣中走去!

鬼聲道人一見喬柏巖走近前來,立即右臂一振,劍尖向大。口中念道:“一氣鴻化,五心朝天,各就宮位…”

鬼目道人一見大師兄“劍令”出口。立即率領鬼心鬼影和郭松年四人,各在方位上右手一豎,劍尖同時向天舉起,口中齊喝:

“劍法無邊!”

喬柏巖拂塵當胸,剛一走近,正好他們喝到最後一個‘邊’字。瞥見陣法帶動眼前人影閃處,不勞自己舉步,身子業已落人劍陣之中。任你喬柏巖是碧落宮三仙中人物,平日裡心高氣傲,但目睹對方陣法發動得如此快法,也不禁心中微微一凜。鬼聲道人這時業已引劍出擊,“大魁點元”一點寒星,疾向自己眉心刺到!

喬柏巖微微冷哼,“拂塵清談”一縷勁風,剛向劍尖上捲去。忽然人影乍閃,鬼聲道人早已飄然劈去。另一個身軀微胖的道人,卻已欺近身來。手中長劍一招“風雷交擊”幻出兩朵劍花,分向自己上下兩路,冉冉攻來。喬柏巖幾曾受人如此戲侮?大喝一聲,白玉拂塵一招“天羅地網”隨之還擊。只見千百縷銀絲,勁氣密佈,由上而下,由下反兜。不但對方這一招奇襲,硬行封開,而且旨在卷飛對方長劍。這一招如果換在平時,鬼聲道人功力再深,只要長劍被喬柏巖拂塵纏上,就非脫手不可。

但他因身在劍陣這中,五行生剋,相互為用。鬼聲道人劍才收轉,鬼影道人未待喬柏巖變招,又搶劍攻上。這一陣五行變化,遊走出劍,彼退此進,正反互易。喬柏巖雖然未為所困,但心中也不無驚駭!暗怔:

“五鬼劍陣”果然名下無虛,自己得小心應付才好!心念轉動,立即功運全身,拂塵當胸,凝神默察劍陣變化。鬼聲道人那容他靜以觀變,驀地口中喊了一聲“疾”!長劍疾舉。向空中划起斗大一個圓圈。只見其餘四人,疾然轉身,四柄長劍由四個不同角度同時出手劍陣突然加速,交互易位。剎那之間,劍光大作,五支長劍,經陣法轉動,竟然幻出數劍光,分從四面八方刺出擊而來!要知“五鬼劍陣”乃是邛崍派鎮山之藝,寓五行生剋正反循環之理,五支長劍聯合施為不但天衣無縫,而且威力之大,等於合邛崍五鬼的全部功力為、人。然後一招一式的施出“五鬼劍陣”。更因每個人的進退攻守不停的變易,帶使全陣也在不停的變換,這等變換,不脫陣法。喬柏巖瞧了一陣,依然識不透箇中玄機。但覺五人遊走,突然加快,眼前人影亂閃,劍光虹影,迅如掣電。威力之強,壓力之大,實在非同小可。但碧落三仙豈是等閒?雖然瞧不清人家陣法,聽風辯位出可聽得出五人出手部位和劍尖的颯然風聲。白玉拂塵隨手揮灑,便被封解開去。“五鬼劍陣”在武林中與崑崙派“雲靈劍陣”,少林寺“羅漢陣”,武當派“兩儀陣”列名四大陣法,數百年來無人能破。當然!像慕容瑤婷那樣學會了專破“五鬼劍陣”的“玉衝十二招”把劍陣破去,自然又作別論。鬼聲道人目睹喬柏巖居然隨手揮灑,便把一支支長劍架開。大有從容應付不把“五鬼劍陣”瞧在眼內之概。心中又急又怒,霍地一個轉身,振臂一圈,長劍斜指,口中一聲清嘯。“五鬼劍陣”陡然逆變,但聽四外的三鬼一劍,齊聲長嘯。道袍飛動,劍光甫轉,斗轉星移的身法步法,劍式陣式,同時變易。情勢也立時大異。五柄長劍,自然發出呼呼銳嘯,混合成風雷千鈞之勢,疾撲而至,但見漫天劍光,交織成一片劍幕,迷漫劍氣,沖霄而起。直若滔天波濤,洶湧翻滾,陣法越轉越快,劍勢愈演愈密。俄頃之間,但聽陣陣風雷之聲隱聞陣外。邛崍四鬼一劍和碧落宮三仙的喬柏巖六條人影,全已隱沒在白茫茫的劍光中。以喬柏巖的功力造詣,也覺得他們劍法渾成,壓力集中,重逾山嶽,自己已有不勝負荷之感。心頭一震,暴喝聲中右手白玉拂塵向身前一圈,布起一層護身真氣。右掌揚處,後“五雷轟頂”分向面前五條人影,連續拍出五股掌風。這一招五掌正是海南火焰毒掌中最厲害的絕招。何況出手的又是碧落三仙的喬柏巖。一掌推出風雷隆隆,五股狂飈罡勁,勢若奔雷,往五人身前撞去!四鬼一劍各依劍法,遊走出劍,不防對方有此一著,如要閃身躲避,陣法豈不立呈鬆懈。五人同一心理,急忙各揮長劍,硬以本身功力,擋他一掌。轟,轟,轟,轟,轟!五聲驚聲動地的巨響後。閃光魔劍郭松年,悶哼一聲,踉蹌後退了三大步,一個站立不穩猛地跌坐在地。原來喬柏巖劈出的“五雷轟頂”一連五掌。前面四掌因為須連續發掌的緣故,當然力道較遜。而最後後劈出的一掌,卻正是火焰毒掌全力一擊的所在。正好“五鬼劍陣”中由反變正,鬼聲道人下來是鬼目、鬼影、鬼心,最後一掌輪到郭松年手上。閃光魔劍郭松年在邛崍派中號稱“一劍,論功力劍法原也

不弱。但和五位師兄相比,自然要略遜一籌。因為第一他是俗家弟子,不比五位師兄地專心一致的浸淫在武功之上。第二是五位帥兄在五鬼劍陣上,差不多全下了二三十年苦功,平日經常操練。而郭松年呢?雖然懂得陣法正反變化,但不是經常練習,這次因四師兄百變大師鬼面道人云遊在外,臨時遞補,難免生疏,是以在“五鬼劍陣”而言他是最弱的一環。喬柏巖“火焰毒掌”、“五雷轟頂”最後一掌,也是最具威力的一掌擊到郭松年頭上。因為五掌分別擊出,五個人各自封架,不能發揮聯手合擊之用。這就變成了郭松軍和喬柏巖的單獨接觸,當然優勝劣敗,立分顏色。以鬼聲道人為首的邛崍四鬼雖未落敗,也危機傾刻,敗象漸露。正當此時,猛聽林外一聲吆喝:

“師兄勿急,小弟來也!”四鬼因鬼面道人的突然現身,不由精神大振。前面說過,邛崍五鬼浸淫在“五鬼劍陣”上差不多全有二三十年火候。鬼面道人的加人,自然和五鬼劍陣郭松軍的湊數,不可同日而語。這會“劍陣”展開,經之先前威勢在就截然不同!

雙方打了一陣,沒分出勝負。鬼聲道人問道:

“諸葛姑娘確是被你們擄去的?”

喬柏巖道:

“不清楚,不過可能去了海南。”

雙方也沒有興趣再打下去,各奔東西。諸葛晶瑩他們這就一起下了快艇,向海南去,這且按下不表。如今再說諸葛晶瑩宮樊山兩人,葉廠一艘快艇,趕到沉江,已是初更時分。舍艇上巖,就跨上黑龍教替自己準備的健馬。立即向益陽趕去。須知守在陸路上黑龍教徒,瞧到一匹紅馬,由湖北向南急馳。如果是皇甫明煌的話便由臨灃,常德這條官道趕赴長沙,益陽,更是必經之路,算來自然是自己由水道趕來,要近得多。但是明煌哥哥騎的赤龍駒乃是一匹千里良馬,自己坐下健馬,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他。所以上路之後,便日夜不停,向用急追,她希望能把明煜哥哥迎頭追上。一連五天居然趕到雷州,向附近碼頭上的船家一打聽。果然在半天之前,有一個騎紅馬的少年書生,租了一條帆船出海,緊跟著兩個白衣書生還帶著一個小女孩也租船出海而去。諸葛晶瑩聽得十分奇怪,前面騎紅馬的當然是明煌哥哥了,但後來的兩個白衣書生還帶著一個小女孩,那自然是婷姐姐冰月無疑。那麼還有一個白衣書生,又是誰呢?唉!管他呢!自己還是追上去要緊。心念一決,便和船家講妥,自己願出雙倍船價,但務必追上前面兩條帆船!船家聽到這樣好生意,自是滿口答應。一帆風帆,在海面上揚起,諸葛姑娘獨立船頭,瞧著茫茫大海,只是不迭的催促!滿此風帆,破浪如飛!不到半天時間,果然海天之際,隱隱露出一角帆影。”那好像在無邊上,白茫茫的,可望而不可及。諸葛姑娘秀目凝神,心中暗自沉思:

“前面的帆影,如果不是明煜哥哥的船,那準是婷姐姐的船了。”

卻說我國南海的海南島,原名叫做瓊州島,北與雷州半島相望,為我國第一大島。這裡四季皆夏,十分炎熱,土壤肥活,物產豐富,至今猶處半荒涼狀態之下。山脈系粵桂間的勾漏山脈,分支南走,由雷州半島往南過海,為玉溪山脈,因黎人環居其下,又稱黎母嶺。這玉溪山當真像人的五隻手指,筆直平放在海南地圖之上一般。五條山領迤數百里,深菁陡壁,瘴仿尤多,峰巒深處,除了猛獸毒蛇,出沒其間之外,可說亙古無人。玉溪山五峰插天,終年雲霧繚繞,不見天日。桂南虞衝志謂:

“山極高,在雲霧中,黎人自辯識之。與地紀勝引圖經雲:“每日辰已後,雲氣收斂,則一峰插天,至申酉間,覆蔽不復見。”武林一代怪傑的太陽龍君,憑著他超世絕俗的武功,率領三個門人,創教在玉溪山下的八斗嶺,大興土木,建造了覆廣十里的輝煌宮殿——碧落宮。廣收門徒,雄霸海南!數十年來,中原武林,從沒有人到過,也從沒有人敢輕持虎鬚!這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也是江湖中人心中目中的魔宮!

八斗嶺,原是玉溪山山脈交錯之間的一塊盆地,四外群山環列,林木翳迷,不是碧落宮的門下,有誰會闖到這種荒遠的窮山惡水中來?但是畢竟有人來了!那是天色快要黑的時候,一條人影,不!一縷輕煙,出現在群山之間,飛掠疾馳,好像在找尋什麼?因為飛躍得太快了,看不清衣著,也看不清人形,只是一縷青煙,一縷“淡煙幻影”!

那確實是人!不是嗎?有時他略作凝視,接著又星丸跳躍似地在蒼茫群山中起落。眨眼工夫,已翻過七八座山頂。天色已完全黑齊,半輪明月,不時從雲層的空隙裡吐出微弱的光輝。林木蕭蕭,中間傳來猿啼獸嗥,使人懷疑此身不在人間!他忽然停住腳步,敢情有點累了,要休息片刻?月光之下,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年才弱冠的英俊少年,生得劍眉星目,臉如冠玉,唇若塗朱。身上穿著一襲青色長衫,腰懸一支形式奇古,非金非玉,通體黝黑光亮的龍形長劍.真如臨風玉樹,舉止瀟灑已極!

“咦!”方才分明聽他們說什麼二師伯從中原擒回來的小子,已經送到吊橋那邊拂雲巖天囚裡去了。

“吊橋!怎會找不到吊橋?”

英俊少年劍眉緊蹙,臉上露出十分焦灼的神色,自言自語地說著!忽然!他目光落到前面山崖之中,側耳細聽;似乎隱隱有人聲傳來!

這時他那還怠慢,立即功運全身,急匆匆往洞中走去。巖洞裡面,一片漆黑,十分寬敞!突然,一個女子聲音,又在幽幽地叫道:

“啊!明煌哥哥,你來了,快來救我呀!”

英俊少年這會聽清楚了,聲音確由石壁中傳了。不是她,還有誰來?

“晶妹,你在哪裡?”晶妹!晶妹。”

女子的聲音,只叫了一聲,就嘎然無聲。英俊少年倏然止步,忽聽不遠之處,響起一個男人冷峻的笑聲!這聲冷笑,十分短促,也十分陰森,使人毛骨驚然!

英俊少年心頭一凜,立即一個旋身,星目如電,向四外射出!縱深不到十丈的巖洞之中,雖然漆黑,但哪裡逃得過他的神目,四周一瞧,靜悄悄的,哪有半個鬼影。“嗆!”一道青中透紫的光芒,從他身邊射起,偌大一個巖穴,立時照耀得四壁皆青,巖洞盡頭,原來一排橫列著六扇石門,因為石門顏色和石壁完全一樣,黑暗之中極難看得出來!這時被劍光一照看得一目瞭然!六扇石門,上下不但裝有活旋,而且還有兩道嵌在石壁中間的石拴閂閉。如果不是在外面開啟,被關在裡面的人,武功再高,也難破壁而出!

英俊少年心中大喜,他來不及拔閂啟門。右手一揮,青虹閃過,兩道石閂立被切斷,落到地上,發出砰然巨震!靠右邊兩扇石,就在此時,也突然被人由裡面往外推開。一條人影同時疾衝而出,快若閃電,向洞外飛去,口中叫道;

“明煌哥哥,”驕聲搖曳,去得老遠!

英俊少年剛剛削斷石閂,冷不防她會一衝而出,去得這樣地快法!微微一愣,連長劍還鞘都來不及。慌忙跟蹤飛出。“晶妹!晶妹!”

英俊少年用絕頂輕功,身如電掠,帶著輕嘯之聲,滿山亂飛,挨次找尋!半個時辰下去,他不知翻過多少峰巒,依然找不到也並不閃動。“何人敢闖碧落宮,看招。”樹林中忽然衝出四個漢子,和四個少女厲聲喝道。英俊少年聽風辨位,往前揮出左手,突然收回,順勢又向身後拂去!

這四個漢子,和四個少女都是碧落宮第三代弟子,武功雖不弱,但那當得英俊少年玄門罡氣一拂?但聽幾聲鶯啼驚燕,四個少女立刻被一股無形勁氣,推得向後連退!這不過電光石火般的事,八個人,連人家如何出手,都沒瞧清,就四個往前,四個往後,蹌踉震退。大家身軀甫定,英俊少年早已一聲朗笑,身形憑空飛躍,如同隼鳥,向八斗嶺飛掠過去。“叮叮!”“叮叮”!英俊少年身形剛起,只聽身後一陣清磐之聲,連續響起。晤!這是他們攔不住自己,向魔宮報警的信號。他藝高膽大,既然來了,碧落宮就是龍潭虎穴,又何懼之有?身後清磐緊敲不絕,叮叮之聲,連續不斷,但他卻毫不理會,依然施展輕功身形飛起,直向八斗嶺小山上飛去”!正當急躍之際,驟聽高空飄來一聲長笑,電射而至!刺耳餘音未絕,一團人影,已跟著迎面飛到!不!一股無形的巨大吸力,宛若漁翁撒網般當頭罩下!

英俊少年,不知晶妹妹是不是已向魔宮中間去?心急如焚,身如箭般飛掠,去勢勁急!這身在半空,突遭對方虛空一抓,五道指風,吸力奇強,身形不由驟然一沉!

啊!居然和這功夫和自己“龍吟乾坤”的“倒鳳手”大同小異!心頭一驚,倏然引吭長嘯,聲如鸞鳴,清越已極!就在吼聲甫發,下沉身子,忽地向左一側.迴翔而出。左手同時命使出“龍吟乾坤”的“龍吟手”,迎著巨大吸力,遙遙推出。腰身微躬,人卻划著孤形,輕飄飄地落到地上。睜眼看去,只見三丈開外,站著一個長髯修軀,手持白玉拂塵,年約七旬以上的老道人。身穿一襲鵝黃道袍,在夜色之中,衣袂飄風,愕然而立!

他敢情被對面這個年才弱冠的青年,那一身能在空中迴翔轉折的奇異身法“雲龍三折”和身空中推出的一股無形勁氣,居然能抵銷自己海南絕世“鎖龍擒拿”,而感到無限驚駭!英俊少年,雖然飄落地上,但因這突然而來的老道人,方才出手一抓,吸力極強,分明對方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心中也不敢稍有輕敵之意!稍停對峙之中,早已把“仙元罡氣”暗暗運起。可是黃袍老道卻不再進招,一雙冷電似的目光,緊盯著英俊少年道:

“小施主一掌抵消貧道‘鎖龍擒拿’,功力確是不凡,在中原武林之中可以說絕無僅有!你是那派門下,看起來必有來歷。夜間碧落宮意欲何為?不妨向貧道直說出來,只要不是向碧落宮故意尋釁,貧道也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英俊少年瞧對方氣度不凡,功力尤在喬柏巖之上,敢情是碧落宮極具權威之人,不由脫口問道:

“道長可是人稱碧落宮二仙的金昌碩嗎?”

長髯老道點頭道:

“不錯!貧道正是金昌碩,小施主還未答我所問。”

英俊少年朗然一笑,道:

“在下皇甫明煌,崑崙門……”話聲未落,只聽從碧落宮傳來一陣“叮叮”的玉磐之聲,連續不絕!

金昌碩突然臉色一變,截住皇甫明煌話頭,冷笑著道:

“你們分批偷襲碧落宮而來,一共有多少人?”

原來這英俊少年,正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他自從和白衣文士宋大哥分手之後,一路查探晶妹妹下落。後來聽到江湖上種種傳說,和海南門人上太行山尋釁,前後參詳。認為晶妹妹失蹤,卻被海南來人所擄,這就一路追蹤,找上海南島來。這時聽金昌碩問話,不由心頭一怔,繼而淡淡笑道:

“在下以前曾和貴宮喬道長有約,一年之內親上碧落宮,送還三顆赤磷火球。但今晚之來,卻並非專程拜山赴約,實因在下有個妹子被貴宮擄來。才千里追蹤。獨上海南,至於有多少人找你們碧落宮,那要問你們碧落宮有多少仇家?在下用不著邀人分批偷襲。”

金冒碩聽得微微一愕,正色道:

“小施主氣壯山嶽,數十年來,貧道還是首次遇到之人。碧落宮雖然雄峙天南,不準武林中人涉足寸土尺地,但也不是藏垢納汙之所,劫持令妹,貧道尚無所聞……”

他說到這裡,摹聽宮中傳出一片報警玉磐,在四周連續響起!

金冒碩臉色聚變,像是十分怒惱,忽然回頭向皇甫明煌道:

“小施主既非尋釁而來,請隨貧道同往如何?”

皇甫明煜正因晶妹妹由拂雲巖天囚中衝出,一時不知去響,自己此次重新向東碧落宮尋來,就為了怕她誤打誤撞,遇上了高手。此時聽金冒碩口風,自然這老道試出自己功力,明為邀請,暗存監視。自己也樂得將計就計,能不破臉和晶妹妹一同離島,自然更好。如果動手,自己也不見得就會怕事,心念轉動,也就微微頷首道:

“道長請!”

“請!”金冒碩請字出口,人已向剛平掠出去。皇甫明煌心知這是他故意要試試自己輕功,嘴角上不由微噙冷笑!默運真氣,使出躡空步虛的功夫,肩不晃,腳不點,身形平飛,如行雲流水般和金冒碩不前不後,同時掠起。這時在碧落宮東北角,一重殿宇中,突然有一條人影疾如飛鳥,躍上殿脊。就在此人剛一現身,鄰近殿宇中,也同時飛起一條人影,厲聲喝道:

“到底是何方高人,敢到碧落宮撒野?”

前面那條黑影,聞聲突然駐足,回頭略一打量。只見追出之人,乃是六旬左右的清癯老道。花白頭髮綰著一個道髻,身穿香灰色道袍。足登雲履手執拂塵,岸然而立。前面那人突然怒聲喝道:

“吠!老雜毛,你可口叫雲致光?在下正為你而來。”

追蹤而出的那老道,正是碧落宮三仙的雲致光。他聽那人口氣,專為自己而來,再一打量,對方只是一個年僅弱冠的少年書生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自己根本素不相識,不由微微一怔沉聲問道:

“貧道雲致光,和尊駕素不相識,並無樑子可言,小施主不會找錯人罷?”

碧落三仙到底氣派不同,對方雖然夜闖碧落宮禁地,但一聽到對方專為自己而來,就要問個清楚,不肯冒然動手。“老雜毛,不必多言,在下崑崙皇甫明煌,就在兵刃上領教罷!”

那個自稱崑崙皇甫明煌的,話音未落,身形倏然飄近!劍尖微顫,一招“金針飛渡”疾若流星,已向雲致光咽喉點到!

雲致光聽到“崑崙皇甫明煌”六字,心中一愣!暗忖:這小子來得好快!自己昨天剛剛回轉,他就找上門來了。尤其自己這次中原之行,江湖上到處有人傳說,這小了得!而且以師弟喬柏巖的功力還敗在他手上,自己小心應付,他心念才動,不料對方說打就打,眼前人影一晃,一點銀星業已刺到!

“來得好!”怒吼聲中,身形微退,白玉拂塵急抖而出。千百縷銀絲,還沒散開,對方長劍疾轉,半途之中,突然變招改為“倒轉陰陽”,銀芒倒卷,劍勢詭異!

雲致光有了先人之心,心頭微感寒凜,拂塵一圈,方想硬行封架。哪知急勁劍光,忽然爆開,又變了“天女散花”。千百點銀芒,閃爍生光,由四面飄來!饒你雲致光是碧落宮三仙,一時面對著如幻似真的劍勢也主深莫測,疾退三步!以他的身份,被人家三個照面就逼退了三步,老雜毛這口氣,如何咽得下!暴喝一聲,人影乍分即合,雲致光出招慎重,白玉拂塵平胸推出!這一招他畢生功力所貫,輕輕一揮,一股強猛無傳的潛力,業已拂出!

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似乎不敢和他硬對。忽然左腳一滑,身如輕絮,倏地移位轉身,從容閃開!

雲致光嘿然冷笑,振腕連揮,千百縷銀絲,陡然暴長,真氣迸發,絲絲有聲!剎那之間,宛若漫天秋雨,綿綿灑出!

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也自不弱,一柄長劍使得銀蛇亂竄,精練迴環,不僅出手奇快,而且變招神速!尤其身輕如絮,進退靡定,使人難以捉摸!儘管你老雜毛千百縷銀絲,柔若綿絲,剛若鐵桁,撤地漫天飄灑。他身形地只在一丈方圓,遊走移動,連續換位,竟然一絲也莫想傷他。兩人激戰方殷,但是他們身邊卻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白衣文士。他衣袂飄飄倏然而立,好像在監視著兩人。同時在七八丈外,另一重屋脊上,也有一大一小,兩條人影,倏然出現!

碧落宮今晚來了不少敵人!但碧落宮禁地,又豈是任人來去自如之境?只見一片鱗鱗碧瓦,重重殿脊之上,這時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南海第三代弟子,業已悉數出動,各仗兵刃,各就方位,人數不少,卻不見一點零亂。顯然,屋面上這幾個人,全已落在人家重重包圍之中!

碧落宮二仙的喬柏巖,率領獨角惡龍龍應策,逕向七八丈向雲致光和自稱皇甫明煌的兩人鬥場奔去!

“不準過來!”站在雲致光和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兩人身邊,袖手旁觀戰的白衣文士,突然對著卓不凡厲聲喝止!

鐵面銅眉卓不凡,跟隨碧落宮三仙三十年,武學造詣在碧落宮和第三代中首屆一指,豈會憑人家一聲吆喝,便自動停步?

“哈哈,小輩你再不立時止步,我皇甫明煌就不客氣了!”什麼?這白衣文士,也居然自稱“皇甫明煜’?

鐵面銅眉卓不凡,拂雲手陸振宇兩條人影剛剛躍上屋簷,只覺一股寒森森的勁風,業已迎面推到,要想閃避哪裡還來得及?“砰!”“‘砰!”兩聲,卓不凡和陸振宇,頓時變成了兩團稻草人,憑空丟起,往殿宇中摔落。這可把碧落宮第三代弟子,全給震住了。像卓不凡這樣僅次於碧落三仙人物,尚且禁不住人家輕輕一揮。來人武功之高,簡直駭人聽聞!

在這同時,喬柏巖和獨角惡龍龍應策,也碰上了對頭!原來兩人向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撲去,才一接近,忽見站著的卻只有一人,那是身穿一襲白衣的少年。揹負雙手,側身則立,對兩人近前,根本不加理睬。喬柏巖平日雖然目空一切,但他經過黑龍教總壇在城陵磯兩次挫折,火性也殺了不少。一見白衣少年視若無睹,也不敢過份大意。拂塵微微一擺,先命陸振宇止步。自己跨出數步,冷冷地道:

“敢到碧落宮來辱鬧的,當不是無名之輩,尊架何人,還不轉過身來?”

“嘿!喬道長居然連區區在下也不認識了?”

白衣少年聲調和喬柏巖一樣的冰冷怕人。他毫無戒備,緩緩的轉過身來!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顧盼之間,英氣逼人,但臉懷又顯的十分冷傲。喬柏財心頭一凜,笑著道:

“喬柏巖何幸,又與少俠相遇!”

“想不到吧?”

“碧落宮有來無還,早在喬柏巖意料之中。”他話剛說完,陡聽身後“嗤”的一聲冷笑!

喬柏巖驀地一驚,憑自己的功力有人到了身後,居然並未發覺!趕緊微一閃身,往後瞧去。龍應策不是好了的站在自己身後一丈來遠,根本不會有人發出冷笑,就在這一瞬之間,對面皇甫明煌身側,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個人來!

頭挽雙髻,背插雙劍,那是一個十二三歲小娃兒!這娃兒好快的身法!喬柏巖不由多看了兩眼只見這小孩,生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他……他竟然和皇甫明煜生得一模一樣!不但如此,小嘴微撇,居然小眼看人低,微帶不屑!

嘻!他們碧落宮的徒子徒孫,真是洩氣透啦!你瞧!那大傻瓜就禁不起我皇甫明煌手指那麼一戮,就直挺挺的待著,一臉傻相!一點也不好玩!”

什麼?這小鬼也叫皇甫明煌?啊!不好!難道龍應策著了這小鬼的道?”

喬柏岩心中一動,卻聽皇甫明煌笑著說道:

“別嚷!你嫌那大傻瓜不過癮,等一會兒,就讓你去鬥鬥太陽龍君那魔頭好啦!”

喬柏巖不聽猶可,這一聽差點氣炸了肺!他畢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當然知道對方是故意激怒自己,強敵當前,自己萬一沉不住氣就是致敗之道!也強接著心頭怒火,返身走到龍應策身側,抬眼一瞧,不由更氣得火冒三丈!原來龍應策不但渾身動彈不得,而且兩邊臉頰上,也被人抹了幾道黑灰,張著大口,涎沫不停地往下直淌!真是出乖露醜,碧落宮門下幾曾遭人如此戲侮?

喬柏巖冷哧一聲,伸手拍了他幾處大穴,哪知獨角惡龍依然如故,動也不動。敢情人家點的是獨門手法?今晚真是栽到了家!

喬柏巖羞、怒、氣、惱,齊集胸頭,猛地吼一聲,翻身就向皇甫明煌撲去。他含憤出手,玉柄拂塵有若一蓬鋼針,猛力搗出!

皇甫明煌白衣飄忽,雙手一分,衣袖之中銀光陡閃,他手上已經多了一對七寸來長的鋒利匕首。倏忽之間,劃了一個太極形,身隨七轉,疾旋一圈,勁風四溢,把喬柏巖一招凌厲,消解開去!

“嘿!”喬柏巖又是一聲冷哼,拂塵猛揮,未容對方還手,霎時之間“風雷十三式”刷刷攻出!他拂塵一動,皇甫明煌比他還快,摘星匕首左揮右出,上劃下刺,整套匕法,也自展開!兩人各自施展全身絕藝,互有攻守。一個白衣飄忽,雙匕矮若游龍,一個憤怒填膺,出手剛猛無比!

這一戰比之鄰近殿宇上,雲致光和一個也自稱皇甫明煌的少年打得更為激烈,真是翻翻滾滾,殺氣沖天!

看看拆了一百招以上,喬柏巖的“風雷十三式”已反覆施展。細看對方匕法,也差不多隻有十一二招,在反覆使用。不過自己的“風雷十三式”勢勁力急,全是剛猛路子。對方十一二式匕法,卻是專劃孤形,看似守勢,但妙在寓攻於守,主力在柔。而且變化繁多,不像自己一式就是一式,這式用完就得另換一式。其實他那知白衣皇甫明煜這套匕法,出之於數百年以前的一代開山祖師之手,自然非同小可!但有一件使喬柏巖無法解釋的事,那就是以前自己和皇甫明煌曾互比內力,自己的“太玄兩儀神功”,還敗在對方‘“仙元罡氣”之下。照說對方內力,勝過自己甚多。但今晚動手之後,發覺對方在真氣內功方面,竟還不如自己,不過仗著那幾式神妙匕法,出奇制勝!難道對方故意使這套匕法,以消耗自己內力?

嘿!喬柏巖豈會上你小子的當?想到這裡,哪敢再硬耗硬拼,就在他拂塵攻勢稍微一緩,對方一聲嬌叱,雙匕如輪,兩圈銀虹,陡然暴漲。喬柏巖一招“餘絲纏腕”千百條柔絲堪堪卷出,對方“天外飛虹”半環銀月,業已削到!須知白衣皇甫明煌手上這對匕首,乃是邛崍派鎮山之寶,斷金切玉,何等鋒利!拂塵纏是纏上了,但聽絲絲連聲,喬柏巖只覺手上一輕,他已經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匆忙之間,身形向後暴退出去一丈來遠,低頭一瞧,果然手上拂塵,業已短了五寸來長一截。這時由拂雲巖奔回來的皇甫明煜,也和碧落宮三仙的老大金冒碩,由八斗嶺山頭疾飛而來!當!當!當!三聲清越鐘聲,由碧落宮深處傳陽,餘音嫋嫋,歷久不絕!

突然從正殿飛超一個白衣宮裝少女,方一面身,立即南面而立,嬌聲喝道:

“碧落宮弟子,立即住手,恭迎太陽龍君!”

喝聲甫畢,身形仍向殿中飛落,宮中隨著傳出一派細樂,碧落宮弟子,紛紛躍落,齊集到宮前一片白石砌成的廣場之中。各依長幼次序,分列兩行,剎那之間,靜寂得鴉鵲無聲!只見八名白色宮裝少女,各人手執一盞紅紗宮燈,簇擁著一輛玉車,緩緩而出!

輦上端坐著一位童顏鶴髮,面含微笑的道人,身著八卦杏黃袍,足登雲覆。看上去,這位名震寰宇的大魔頭——太陽龍君,倒真是蒼松古月,仙風道骨,一派出塵絕俗之概!後面另有四個道童,分掉著一面杏黃簇令,一柄古紋長劍,一支玉笏,一柄拂塵,目不斜視,緊跟在玉輦之後。這時和雲致光動手的白衣少年,及擊落鐵面銅眉卓不凡,拂雲手陸振宇的白衣文土,和喬柏巖動手的白衣少年,作弄獨頭惡龍龍應策的小孩,這三大一小,四人全都自稱是“皇甫明煌”的人,也已經站到一起了!這一站到一起,不由使碧落宮三仙以及一干門下弟子,全都瞧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原來這三大一小四人,除了服飾高矮,略有不等之外,劍眉星目,面如冠王,竟然得一模一樣!就是同胞兄弟,一母所生,也斷無如此分毫不差之理。不,另外還有一個,那是和碧落宮一仙的老大金冒碩同來的皇甫明煌,他卻只是一個人站著,但心頭也不無納罕,瞧著面前四人微微發愕!因為他來得較遲,是以站在前面的三大一小,並沒發覺。正當太陽龍君駕著玉車,緩緩地在廣場當中停下,忽然右側遠處,響起一聲長叫:

“明煌哥……哥!”

此時全場肅靜,這一聲尖叫,聽得分外清楚!

太陽龍君臨場之際,豈容外人放肆?一條人影剛在屋面卜現身,站在後排的第三代弟子當中,立有四五個人,迎聲攔去!人影飛掠而來,迎上去的碧落門下立時無聲無息向後栽倒!突然變猝起,雲致光心頭一驚,這分明是自己擒回來的小子,他怎會從天囚了逃出?

心念閃過,身形疾起,右手一揮“鎖龍擒拿”五道巨大吸力,橫卷而出。皇甫明煌(從拂雲巖救人回來的一個)心頭正在惦念著晶妹妹,不知她一個人闖到哪裡去了。這一聲“明煌哥哥”尖叫人耳,心中大喜,正待迎上前去,瞥見一個身穿香灰道袍的老道人騰空縱出遙空發掌。不由心頭大急,趕緊使出“玉兔搗藥”身法,驟然拔起五丈來高。就竄一個轉折,打橫裡攔出,迎著雲致光掌風,雙袖齊揮。他這一連串動作,快逾閃電!尤其他擔心晶妹妹安危,雙袖齊揮,已發出全身功力,“仙元罡氣”立時暴伸,但聽半空中發出蓬然巨震!

雲致光雖然功力深厚,但他不比皇甫明煌身擅崑崙派無上絕學“雲龍九式”能在空中轉折自如。掌風碰上“仙元罡氣”無形反震,人在半空無處著力,一個身子直被震出三丈來遠。前面那條人影脫出雲致光“鎖龍擒拿”吸力之後,驚魂甫定,又是一聲尖銳長叫:

“明煌哥……哥……”

身形如風,掉頭向樹林之間,匆忙逃走!

皇甫明煌掌勢發出,藉著雲致光一震之力,身形又陡然飛起。活像一條天龍,在半空伸縮,一個低翔,飄落地面,口中急叫道:

“晶妹,晶妹!

正要向前撲去,忽聽身後有人急叫著道:

“明煌哥哥!明煌哥哥!那是花柳清!”’

這聲音皇甫明煌何等熟悉?正是自己千里追蹤急於找尋的晶妹妹啊!他心頭一怔,立即停住身形,依聲望去!只見三大一小四個面貌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這時已向自己奔來!太陽龍君端坐在玉車之上,他目光如電,當然瞧得清楚方才情形。皇甫明煌的躡空迴翔,遙空發掌,居然還把跟隨自己數十年,功力深厚的二弟子震飛,不由也臉色倏變!

“哈哈!碧落宮果然來了高人,先接我一掌試試!”聲音不高,但鏗鏘得震懾人心!

太陽龍君身形未動,右手做抬,輕飄飄的一掌,已向皇甫明煜遙空拍出!

“哈哈!”龍君這一掌,還是由區區皇甫明煌代接罷!這是方才震飛鐵面銅眉卓不凡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的聲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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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50: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群魔亂道

他聲才出口,人已一個轉身,凝神運氣,迎著太陽龍君掌勢遙遙推出!

真皇甫明煌卻聽得心頭一喜,這是宋大哥的口音!原來他們面貌和自己相像,都是喬裝成的!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太陽龍君的陽剛之勁,已和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的陰柔潛力,在空中相接。陽剛之勁,到了爐火純青的化境,自然不會雷厲風行,聲勢驚人,但其氣至剛,無堅不摧!陰柔潛力,更是似有若無,不寒而凜,傷人無形!是以兩人雖只輕輕一拂,並沒有爆出巨大震動,也沒有凌厲風聲。大家只覺兩人各自遙空虛接了一下,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臉上微現青氣向後退了一步。太陽龍君端坐玉車之上也上身晃動,好像被人推了一下似的,微往後迎。這可把如今武林中天字第一號大魔頭驚訝得目射奇光!

“哈哈哈!……”太陽龍君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清越之聲,直震雲霄。“我當是誰闖上海南,能輕描淡寫的擋我一擊,原來是靈幽派開山宗主麟麒玉魔宋清!這就難怪小徒們迥非敵手了。”

“靈幽派開山宗主麟麒玉魔宋清”這幾個字,由太陽龍君口中說出,更見力量!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子,碧落宮三仙和一干第三代弟子,全都驚然一驚。一兩百雙眼光一齊集中到自稱皇甫明煌的白衣文士身上。大家要瞧瞧數十年前名傾武林的麟麒玉魔,究竟是何等樣人?尤其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他從觀音山和宋大哥論交以來,一直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歷,原來他是黑白無常的師傅宋清!

當然一樣震驚的,還有站在他身旁的兩大一小,三個自稱皇甫明煜的人。“哈哈!太陽龍君果然名下無虛,泰山一會,相隔數十寒暑,居然還認得出區區宋某。”

“若非我接了你一掌寒陰真氣,真還認不出宋兄來!其實不是我誇口,普天之下能和幹天純陽之氣相頡頏的,也只有宋兄了!”麟麒玉魔宋清平日也是個自視甚高的人,這時聽太陽龍君一說,不禁暗自得意:

“原來他一向不肯服人,對我倒還敬重。”當下微微笑道:

“龍君也未免把宋某捧得太高!其實眼前就有一人,要勝過宋某許多!”

“當今武林要使宋兄心折的人,想來定是遁世高人,那又是誰?”

宋清故不作答,依然笑道:

“這次宋某遠涉重洋,也就是專為此人而來。“哦!”太陽龍君這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兩道比電炬還亮的眼神,也精光暴射,微帶懷疑地問道:

“宋兄仙駕光臨,究竟有何貴幹?”

宋老緩緩地道:

“這事經過曲折,其中頗多誤會,宋某因恐怕雙方誤會越鬧越大,才千里趕來,充當個調解人。”接著回頭向皇甫明煌道:

“小兄弟,來來!這位是名聞寰宇的太陽龍君,你當然業已知道,無須我老大哥介紹了。哈哈,龍君!這就是宋某最為心折的小兄弟,崑崙派高徒,身具玄門無上心法“仙元罡氣”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煌!”

太陽龍君聽到“皇甫明煌”四字,臉色微微一變。他目光由宋老掃到皇甫明煌,再由皇甫明煌掃向另外二大一小三人臉上。沉聲問道:

“你們今天到底來了幾個皇甫明煌?”

宋老敞聲笑道:

“連區區宋某,一共五個。”

太陽龍君微含怒意的道:

“敢情由你宋兄領頭,到碧落宮是為了赴約而來,嘿嘿!準備大鬧海南?”

“哈哈!龍君你又誤會了。”

“在湘西殺傷宮下弟子,在君山擅收赤磷火球,既已訂約拜山,又復擅闖禁地,難道還是誤會?”

“宋某此來,旨在調解雙方誤會,龍君如果專聽一面之辭,不容他人置詞,宋某就請告退!”

“你說!”

“那麼我再替引見兩位小妹子!”

宋老神色輕鬆,說到這裡,用手指著白衣少年道:

“這位是邛崍派紫蕭真人衣缽傳人,現任邛崍派掌門人,慕容瑤婷姑娘!”又指著青衣少年道:

“這位是太陰教弟子諸葛晶瑩姑娘。那娃兒卻是區區宋某的記名弟子冰月。”

大陽龍君聽到“紫蕭真人”四字,不由嚮慕容瑤婷多看了一眼,並不作聲。宋清又道:

“好!現在小兄弟,你把湘西那段誤會及和龍君門下三仙喬柏巖訂約經過,先向龍君再複述一遍。”

這時諸葛晶瑩已把復容劑分滴給宋清,慕容瑤婷和冰月大家往臉上一抹,立時恢復了本來面目。皇甫明顯也把當日自已和諸葛晶瑩從雲霧山回程所遇情形,一直說到在黑龍教總壇和喬柏巖等人相遇,懷疑殺害碧落宮門人裴蕊仙的,就是自己。後來由太陰教海棠女俠姬柳煙作證,她曾在湘西親眼目睹裴蕊仙被一個青衫少年及兩個少年及兩個下五門毛賊所害,以及自己和喬柏巖比拼內力,他惱羞成怒偷放赤磷火球被自己一起收下,當時曾答應早則一年,遲則三載,親自送上碧落宮之言,詳細說了一遍。一面由革囊之中,取出三顆赤磷火球雙手上呈上,太陽龍君聽皇甫明煌所說,和當時喬柏巖向自己報告,雖然有部份相同,其中也不無出人,當下回頭向喬柏巖問道:

“柏巖!少俠所說,是否實情?”

喬柏巖這時和人家當了面,自然不好抵賴,只得點了點頭。太陽龍君“嘿”了一聲,然後向皇甫明煌道:

“當年我煉了九粒赤磷火球,除在泰山論劍試爆過一粒之外,因此物威力太大,殺傷過多,是以從未使用。此係我門下試製,威力雖然稍遜,但也頗具殺傷力,我曾告誡過他們,不準妄用,少俠收得好!這三粒也毋須繳還,就留贈少俠罷!”

皇甫明煌一時不好推辭,只得收了。宋清微微一笑,又道:“諸葛姑娘,你也把黎城以後的情形,說出來讓龍君聽聽!”

諸葛晶瑩答應一聲,就把黎城客枉發現有夜行人從屋上經過,自己追出巧遇雲致光說起。後來在常德客棧自己由內功攻穴解開穴道,又在隔壁偷學易容之術,移花接木雲致光擒回花柳清,一件一件,說了出來。並且說出,據自己推斷,在湘西姦殺裴蕊仙的,可能正是花柳清。因為他已得百毒太婆真傳,身上帶有迷藥,以及自己在雲霧山,百毒太婆以一顆赤磷火球,唆使自己殘害孫婆婆的情形也細說了一遍。皇甫明煌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從佛雲巖天囚救出來的,竟是患了嚴重精神分裂症,又擅化裝之術的花柳清。於是就把自己一路追蹤諸葛晶瑩下落,潛人拂雲巖囚救人之事,也說了出來。這時喬柏巖也把方才攔住花柳清的五個死去門人,詳細察看了一遍,發覺他們死狀竟和湘西及黑龍教總壇一連被“紅瑩甲”毒死的人完全一樣,證明確是花柳清所為,忙向太陽龍君報告。只聽太陽龍君厲聲喝道:

“此人既然殺害宮下弟子多人,諒也逃不出海南島去,雲致光,喬柏巖,你兩人分率弟子,務必把他擒回。”

雲致光,喬柏巖兩人,躬身領命,帶了弟了,分頭下去。太陽龍君這才敞聲笑道:

“海南碧落宮,江湖上也許稱為魔宮,這就等於宋兄創設靈幽派,始終被一般自視為名門正派的人。視之為邪魔外道,其理相同。其實我平生事理分明,恩怨清楚,今晚之事,既由宋道見出面促裁,就此一筆勾銷,諸位遠來不易,何況碧落宮盛會在即,就請在此間在盤桓一月,藉作觀光如何?”

就在他話聲剛落,宋清尚未回答之際。驀聽到左側山峰上,響起一聲劃空長嘯,聽聲音約在兩三里外,但一陣尖銳回聲,已震得餘音絛繞,歷久不絕!嘯聲未歇,只見十來條人影,宛如浮矢掠空,颼颼向場中飛落!當先一人,身穿古銅色僧袍,又瘦又小,那是乾枯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的老僧。他身後一排站著九個和尚,全都手持禪杖,凜然而立,太陽龍君瞧清來人,不由笑容一斂,臉色突變。瞧他瘦小枯乾,已經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可是在武林中的聲望輩份,卻極其崇高!他正是被譽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之稱的太行山大悲禪院方丈長眉和尚!

他身後一排站著九個和尚,一個身穿大紅袈裟赤發披肩的是慧慈大師,其餘八個黃衣僧人,是大悲禪院八大護法。他們全都手持禪仗,凜然而立!

太陽龍君瞧清來人,不由笑容一斂,臉色突變!

長眉和尚一眼看到宋清和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等人站在一起,心中也大感驚異。這魔頭到海南來又為了什麼?當下雙手合十,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宋道友數十年不見,丰采依然,今天什麼風把你也吹到海南來了?”接著目光一轉,又道:

“哈哈!皇甫施主也在這裡,當真巧極!”

宋清還禮道:

“大師好說,我是找小兄弟來的!”說著用手指了指皇甫明煜。皇甫明煌謙恭地向長眉和尚作揖,還不及答話,太陽龍君已氣得厲聲喝道:

“原來你們是約齊了來的!不過我碧落宮可不是敘舊聚會之所,諸位有話,不妨等辦完了正事再談。”

長眉和尚一張瘦得只有皮包骨的臉上,勃然變色!那雙深陷在眶內的眼睛立也時射出兩道比電炬還亮的光芒。足見他內心憤怒,已到了極點!

太陽龍君派門下弟子,用“赤磷火球”,震毀山門,還聲聲要他自動取銷“武林第一高手”的稱號。這在雄踞武林兩百年的大悲禪寺來說,真是有寺以來第一件大事!

武林中人就是平素涵養再好,碰上了這類挑釁誰都無法忍受。何況又是平素目空四海,自尊自大的長眉和尚?雖然明知太陽龍君號稱海外第一大魔頭並非好惹,但這口氣又如何咽得下。這才率領慧慈大師和八大護法親上海南問罪!此時一見太陽龍君高踞玉車,大列列的出言不遜,心頭自然十分盛怒。但他終究是一派宗師,長眉微軒,手拔念珠,低喧了一聲佛號。然後徐徐地道:

“龍君道法通玄,雄踞南海,中原武林固然不在你眼中,但老衲不遠千里而來,如此豈是待客之道?”一字一句,說來極為緩慢。可是聽到之人,耳中恍若閃雷!除了宋清,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和碧落宮三仙的金冒碩,大悲禪院慧慈大師,八大護法等寥寥十餘人之外。場人數以百計的碧落宮第三代弟子,莫不聞聲變色。被震得心神欲碎,面現驚怖!

宋清連忙牽了冰月小手,用本身真氣護住她全身,免被長眉和尚的“獅子吼”聲波所震!

太陽龍君不由微微地皺了皺眉,突然仰天打了一個哈哈,然後徐徐地道:

“本宮因鑑於泰山論劍以來,三十年來盛會久曠,所以訂了一月之後,廣約同道切磋武功,大師一份請柬想已收到了罷?”

太陽龍君,這一聲“哈哈”,乃是針對長眉和尚的“獅子吼”而發!他使出了“雷厲風行”,內氣震盪,風雲變色。居然和佛門中的“獅於吼”,有異由工功之妙。海南門人,因所修原是“風雷心法”,是以倒能鎮定如恆!兩個絕世高手,見面之後,就暗中較量了一手!

他們一個是佛家旁門,一個是玄門左道,而且都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這一較量,顯見功力悉敵,難分軒輊!

長眉和尚也暗暗點頭,這魔頭功力,雖未高出自己,也決不在自己之下,聞言冷峭地道:

“碧落大會的請柬,武林中稍有聲望之人,全都有上一份,老衲自然也收到多時了。”

太陽龍君又打了一個哈哈,道:

“這就是了!大師如果依約而來,本宮自然待以貴賓之禮,可是大師不按會期前來,還糾眾夜闖碧落宮,難道當真視我海南無人嗎?”

這回卻輪到長眉和尚狂笑了。他長眉軒動,厲聲喝道:

“太陽龍君,你創教海南,老袖遠處冀晉,雙方風馬牛不相及。你縱容門下,趁老袖雲遊未歸,上門尋釁,居然使用歹毒無比的‘赤磷火球’炸燬山門。大悲禪院在江湖上雖然算不了什麼一派宗主,才親上海南,向你討個公道。至於這位宋道兄,靈幽派開山宗師,龍君也是舊識,這位小施主崑崙高弟,老衲極為心折之人,我們各有因果。不錯!夜闖碧落宮,老衲果然也有不是之處,碧落宮雖號稱魔窟,究非龍潭虎穴,憑老衲還不至糾眾而來,這點龍君倒大可放心!”

長眉和尚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不卑不亢,太陽龍君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人家。怔了半晌,才道:

“近聞中原武林,奉大師為第一高手。試想當年泰山論劍,與會之人,各懷絕藝,寸有所長,尺有所短,誰也不敢以此自居,更無排名之舉,本宮為便天下武林,公平競爭,在碧落大會之前,請大師暫時取消‘武林第一高手’頭銜,參加盛會。如果大師技藝勝人,此一榮譽自然仍歸大師所得。因此派劣徒專程前往寶剎,齊書晉謁,面陳曲折。或許大師外出,致雙方各有爭執,寶剎人多勢眾,劣徒在不得已情況之下才放了一枚‘赤磷火球’示威。所好寶剎既未傷人,容本宮查明真相,如確是劣徒不對,自當命他向大師負荊請罪。”

太陽龍君話聲方落。長眉和尚突然一聲長笑道:

“龍君廣發請柬,不惜縱徒向大悲祥院挑釁,原來志在‘武林第一高手’這塊頭銜!老納出家之人,五蘊皆空,這‘武林第一高手’的稱號,無非是江湖好事的人叫著玩的,老衲自知萬萬擔當不起。何況傳人那些自命不凡,心胸狹窄之徒,說不定反替大悲禪院帶來麻煩!龍君如果瞧得不順眼,喏!喏!就煩宋道長和幾位小施主作個證人,老衲舉以奉贈就是!至於今高徒毀我大悲禪院山門一節,那更是簡單!只要龍君慨賜一粒‘赤磷火球’,交由小徒在你碧落宮大門上,來個依樣葫蘆,大家兩不吃虧,老衲不為已甚,立即告辭!”

長眉和尚這一席話,詞鋒犀利,咄咄逼人!

太陽龍君雖有問鼎中原,一爭“武林第一高手”的雄心。但此時被長眉和尚當面揭穿,出言諷刺,而且還說什麼不為已甚,要自己慨贈“赤磷火球”,炸燬碧落宮大門!他當著兩代門人,如何受得了?古月似的臉上,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驀然問道:

“如此說來,大師夜間碧落宮,倒是蓄意尋仇而來?”

長眉和尚手拔念珠,聲音也突轉嚴厲,接著說道:

“那麼大悲禪院山門,就白白被你毀了不成?為友為敵,老衲既然來了,就悉憑龍君吩咐。”

太陽龍君兩長長眉一豎,怒道:

“長眉和尚,中原武林容你自高自大,須知碧落宮卻不容你撒野賣狂!”

長眉和尚嘿然冷哼了一聲道:

“太陽龍君,別人怕你海南魔宮,老衲還不在乎這些!”

兩人這一聲色俱厲,大有立即動手之勢。碧落宮門人,和長眉和尚身後九人也全劍拔弩張,紛紛或備!

這時只見靜立在一邊的靈幽派開山宗師麟麒玉魔宋清,緩步而出,敞聲笑道:

“哈哈!兩位都是數十年潛修,靈台空明的一代宗師,何苦為些許小事,傷了彼此和氣?此中因果,宋某適才已聽出一點風聲往往大風起於萍末,以兩位的聲望成就,如果或走極端,可能從此引起武林一場極大風波。宋某不自量力,再作一次調解人如何?”

他話聲未落,摹聽由遠處高空,飄來一聲宏亮的:

“無量壽佛!”人隨聲到,一條灰影,宛若振翼高飛的大鵬,斂翅下墜,倏然飄落場中!

太陽龍君還當長眉和尚約來的人,長眉和尚聽他口喧道號,也當是碧落宮的高手,雙方全都凜然一驚。因為光憑來人這手法,除非數十年修練焉能臻此?就是連崑崙奇重皇甫明煌,也心頭暗自詫異。自己出道江湖,是然只有短短二年時光,但各門各派的一流高手,自己也差不多見識過不少。可是像來人這種功力,除了遊戲風塵的第一奇人太白酒仙,和眼前的麟麒玉魔宋大哥,太陽龍君,長眉和尚等寥寥幾人這外,實在想不出是誰來?急忙舉目望去,原來來人是一個白髮披肩,長眉下垂的老道人。身穿一襲灰色道袍,飄然而立!

“哈哈!道兄,你來得好快!”

宋清話才出口,只見白髮老道回頭嚮慕容瑤婷打了個稽首道:

“麻冠參見掌門人!”

慕容瑤婷連忙還禮,叫了聲“師兄”!

原來這白髮老道,正是邛崍名宿麻冠道人!這時徐徐轉身向太陽龍君打個問訊道:

“善哉!善哉!龍君請恕貧道擅人之罪!”

太陽龍君看清來人,心頭微微一凜!暗想中原武林中高手,一個個趕到海南,當真是約齊了來的!但人家詞色甚謙,也連忙在玉車上欠身道:

“麻冠道友毋須客氣,今日碧落宮何幸,竟然有如許高人光臨!”

長眉和尚自然認識這位邛崍派碩果僅存的名宿。不過風聞他在邛崍派山後潛修,不問塵事。怎會突然下山,而且還向姓慕容的小姑娘說什麼“麻冠參見掌門人?”邛崍派掌門人是五鬼之首鬼聲道人,怎會變成了這女娃兒?他心中正在生疑,只見麻冠道人已向自己面前行來!“無量壽佛,大師久違了”

長眉和尚雙手合十道:

“久聞道兄潛倏養真,不預塵事,今日一見,果色道氣盎然!”

麻冠道人長嘆了一聲道:

“武林浩劫,已迫眉睫,眼看群魔亂舞,興浪燎原,宋道友方才之言,確有至理,以兩位在武林中聲望,此時攜手合作,恐猶嫌不及呢?”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然後又道:

“大師請恕貧道直言,太行山大悲禪院此時恐怕已在劫數之中了。”

麻冠人此言,當真語驚四座!太行山大悲禪寺,兩百年來在江湖中威名之盛,足與歷史悠久的少林寺並駕齊驅。何況長眉和尚又有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之譽。錯非像海南碧落宮,名震寰宇的一代大魔頭太陽龍君,誰也輕捋虎鬚?但此言出發之於邛崍名宿麻冠道人之口,又不能令人不信,長眉和尚聽得大為驚詫,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雖然這海南之行,大悲禪院九大高手已悉數隨行,但寺中數百僧侶,各有職守,武功均不弱。何況自己和各門各派之間也並無深仇大怨,一時實在想不出重大變故的由來。微微一怔之下,立即問道:

“道兄此話怎說?”

麻冠道人打著稽首道:

“不但大師寶剎,發生了重大事故,就是整個武林,也已確起了軒然大波。龍君一月後的龍君大會,怕也難如期舉行,另外也許會有意外之變哩!”

麻冠道人,好像越說越嚴重了,還頻頻念著:

“善哉!善哉!”

太陽龍君嘿然怒哼道:

“如此說來,敢情中原武林中一批自詡為名門正派的老不死想聯合起來對付異已?這倒好,讓他們一起來了,瞧瞧到底是道長,還是魔高?”

麻冠道人聽得連連搖手,忙道:

“龍君切莫誤會!天下武林,紅蓮白藕,殊途同歸,哪有魔道之分?這件事說來話長……”

長眉和尚不耐地道:

“道兄方才見告,大悲禪院發生了重大事放,究竟如何?”

麻冠道人鄭重地道:

“貧道趕來之時,聽說黃河以北的武林同道,業已全遭厄運,寶剎名震遐邇,自然首當其衝,大勢所趨,大師暫請稍待,容貧道詳細說來,大家再作計較。”

宋清聽他說得如此鄭重,忍不住插言道:

“道兄說得如此嚴重,到底中原武林,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

他這一問,當然也是在所有在場的人同一問題,是以數百道眼光,全都集中到白髮飄然的麻冠道人一人身上。只見他徐徐說道:

“三位一代宗師聲威久著,武林掌故,自然知之甚念,不知還記得當年一度崛起的血鷹教麼?”

“血鷹教?”道兄說的,可是當年揚言‘血鷹所臨,四海白骨’的血鷹教?

麻冠道人點頭道:

“一點不錯!血鷹教主胡濤,昔年在蟠冢山創教,被崑崙派雪眉真人一掌驚退,就銷聲匿跡了數十年。不料最近又突然出現江湖,說什麼‘一元復始,千秋一統’要把天下武林,一網打盡。”

長眉和尚聽到“血鷹教’三字,也不由驚然動容,忙道:

“果然是血鷹教侵擾寒剎,老袖非親自趕去中可。”一面忙向太陽龍君合十道:

“老袖目前因寒剎有事,咱們兩家這場過節,容老袖日後再行了斷如何?”

太陽龍君微曬道:

“既然大師寶剎有事,只管請便!”

長眉和尚匆勿回頭,向靜立身後的慧慈大師等九大弟子,大袖輕拂,正要轉身,突然麻冠道人喊道:

“大師且請留步!”

長眉和尚身形一停,麻冠道人又道:

“貧道動身之時,風聞黃河以北,武林同道,已悉人魔爪,終南。華山、天台諸派,也全罹浩劫,寶剎自不例外。大師此時趕去,無補大局,不如暫留佛駕,共商對策……”

長眉和尚雙目憤怒得射出炯炯精光,一張皮包著骨的臉上.一陣痙攣,似乎強自按捺。大聲問道:

“道見有何高見?”

麻冠道人又道:

“血鷹教最近趨向,最大目標是少林、武當、青城、峨嵋四派,而且限期歸附,目前各派道友,正齊集鐘山,共商對策。因聽說大師,宋道友以及敝派掌門小師妹,崑崙楚少俠,先後奔向海南,才由貧道星夜趕來,向諸位送信。並且秉承各派道友之囑,專程邀請龍君,共為武林衛道。”

太陽龍君哈哈大笑道:

“聖殿魔教,群魔小丑,居然也如此猖撅起來?”

麻冠道人正容道:

“龍君可不能小覷了他,血鷹教主胡濤,數十年不出,自有驚人之藝,何況他後面還有撐腰的人。“

宋清驚道:

“道兄是說漠外天狼教的天狼毒神?”

“天狼毒神!替胡濤撐腰的是天狼毒神?這老魔頭還在人間?”長眉和尚平日裡目無餘子,但聽到天狼毒神,也不由面露驚疑,忍不住插口相問。麻冠道人嘆了口氣道:

‘當年胡濤在雪眉真人掌下受挫,自知難與中原各大門派爭雄,竟然遠投漠外,拜在天狼毒神門下。如今毒神雖然惡貫滿盈,死了多年,但繼承天狼教主的乃是毒神大弟子紅斑狼王。此人不但盡得毒神真傳,而且青出於藍,武功狠毒,較之屍魔,猶有過之。正好胡濤和這位大師兄臭味相投,交情極厚,遂由紅斑狼王支持他再創血鷹教,與中原武林為敵。”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

“血鷹教行動神速,貧道南來的幾日之中,想來又有不少武林同道,遭了荼毒,各派道友業已齊集鐘山,目前就是隻等你們幾位了。”

太陽龍君沉吟有傾,才徐徐地抬起頭來,爽然說道:

“天狼毒神當年稱雄漠外,自詡武功無敵,我早就想會會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終因相隔太遠,沒有機會,想不到他屍骨,早寒了。血鷹教胡濤,居然認賊作父,勾結紅斑狼王為害武林。此事就是中原同道不見邀約,碧落宮為武林伸張正義,也不敢落於後人,何況道兄仙駕親臨。不過目前宮中尚有瑣事不便分身,俟諸位道兄決定對策,如有效勞之處,自當略盡綿薄。”

麻冠道人想不到這魔頭會答應得如此快法,連忙稽首道:“善哉!龍君一言九鼎,貧道先在這裡謝了。”

他話聲才落,只聽長眉和尚陡然嘿嘿地笑了兩聲,道:

“龍君既然也想會會紅斑狼王,那倒是再好不過!太行山和碧落宮這場過節,衝著宋道兄和麻冠道友兩位,不妨就此揭過,咱們就以紅斑狼王和胡濤兩顆頸上人頭,作個賭注如何?”太陽龍君敞聲笑道:

“大師這個賭法確實新鮮,我們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長眉和尚冷峭地應了一聲。麻冠道人卻回過頭來,向皇甫明煌打量著道:

“少俠英華內斂,果然是崑崙傑出之土!貧道臨行之時,令師兄慕容大俠一再相囑,因胡濤昔年折在雪眉真人掌下,對貴派懷恨最深,所以要少俠即速趕返鐘山待命廣皇甫明煜連連應“是”。慕容瑤婷道:

“明煜哥哥,爸爸他們都在鐘山,我們還是快動身罷!”

冰月因在皇甫叔叔身邊,不敢多說,這卻時拉著宋老手,嚷道:

“師傅,這回又要和人家打了,你老人家得趕快教我幾手才好呢!”宋清笑道:

“野丫頭,你那套‘七星掌’練熟了沒有?”

冰月噘著嘴道:

“誰說沒練熟?不過那知好不好,打是打得到人家,就是打不傷!”

宋清道:

“那是你自己功力不夠!”

冰月扭頭道:

“誰說的?這就是掌法的威力不夠大啊!師傅,你把‘劍氣’教給我好麼?”

師徒兩人正說之間,長眉和尚喧了一聲佛號,道:

“麻冠道兄,宋道兄,那麼咱們走罷!”

他和太陽龍君,心中始終有著結兒。是以一擺手,率著慧慈大師和八大護法,當先魚貫而去,根本沒和太陽龍君招呼。太陽龍君也視若無睹,一面從玉車上立起身來,敝聲笑道:

“諸位要事在身,不便屈留,他日有暇再作碧落之敘罷!”他一面回頭道:

“金冒碩,你替我代送諸位道友上船。”

金冒碩躬身領命。麻冠道人、宋清、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等人,均紛紛答禮,向太陽龍君告別。海南魔宮一場風波,總算化戾氣為祥和。此行會有如此順利,是誰也想不到的結果。是以由金冒碩陪著大家步出碧落宮,都覺得負擔一輕。但繼之而起的,是血鷹教侵擾中原的消息,大家聽著麻冠道人的述說,雖然只是個大概,語焉不詳。但光憑這個大概,已夠驚人!

終南、華山、天台這三個大門派,在江湖上也聲名久著,居然被血鷹教舉手之勢,悉罹浩劫。胡濤這個魔頭,到底有多少神通?

洞庭鐘山的黑龍教總舵,最近突然熱鬧起來。湖面上平日難得見到的黑龍教接待賓客的精緻畫肪,也不停地行駛在岳陽市區和鐘山之間。連巡邏用的梭形快艇也全數出動,不但加強了鐘山的巡邏,而且進出頻繁,好像十分忙碌!

岳陽的茶館酒肆中,一般好事的人,大家都不免竊竊私議,相互探詢,到底黑龍教總舵發生了什麼盛大之事?耳朵長的人。在多方打聽之下,自然得到了消息。這是洞庭湖上的一場盛會,也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逢的大事!那就是天下各大門派的頂尖人物,都到了岳陽!

來的不是各門各派的掌門人,至少也是代表一派的重要人選。這又是什麼大會呢?既然是武林中人的集會,不外比武較技。但這次卻完全不同,是為了共同抵禦揚言“血鷹所至,四海白骨”的血鷹教,這是為武林捍衛道統,為人間除兇暴的正義之師!據說連若干年前的幾個厲害人物,也都要親自參加呢!儘管人們紛紛猜測,水旱兩路的馬匹船隻不停往返,但岳陽城裡的旅館客店生意並不茂盛。敢情這次盛會極端秘密,所有與會的人人全被招待到黑龍教總舵去了。崑崙奇童皇甫明煌等一行由海南歸來,到達鐘山之時,黑龍教總舵上,業已群英畢集,計有烏蒙派老怪師徒,崑崙派拿雲手慕容慶祥,少林寺護法林元英父子,邛崍派邛崍五鬼,峨眉派神行太保公孫亮,老縹頭金刀鄧凌雲祖孫,伏龍幫玉面郎君宮樊山,和新近才由北方趕來的華山派十字劍董開山。濟濟一堂,武林中的各大門派,差不多已到了半數以上。少林寺山光大師前幾天也在這裡,因風聞血鷹教匪徒已有犯山的跡象。他要師弟林元英父子留在這裡,自己卻連夜趕回少林。還有武當派掌門人松濤真人,本來已派出他們的嫡傳大弟子,擔任聯絡工作。昨天也突然撤走了,於是武當一派,臨時變成缺席。這次皇甫明煜等人回來、消息傳到鐘山,最使大家感到意外的就是同行人中,竟然還有素被中原武林推為第一高手的太行山大悲禪院方丈長眉和尚和門下九大弟子,數十年不出的靈幽派開山宗主麟麒玉魔宋清。這兩位大高手會駕臨鐘山,不僅使得在諸人感到興奮,而且實力也驟然加強!身為主人的黑龍教道光長老溫九翁兩人,自然更為高興。群雄由鐘山碼頭一直迎人客廳。賓主落座之後,大家重新見禮,自有一番寒暄,不必細表。不多一會,大廳上排上筵席,眾人之間因長眉和尚聲望最高,大家推他坐了首席。宋清第二席,麻冠道人第三席,烏蒙老怪第四席。慕容慶祥、林元英、公孫亮、鄧老鏢頭等依次人座。麻冠道人卻因本門還有掌門小師妹慕容搖婷在場,堅決不肯,只得讓慕容瑤婷和麻冠道人坐了一席。長眉和尚宋清兩人,也再三謙讓,才行坐定。酒過三巡,身為主人的黑龍教首席長老道仙峰站坊身來,抱拳為禮,朗聲說道:

“大師,各位道長,各位老哥,親臨鐘山,使兄弟和敝教全體弟兄深感光澤。兄弟代表敝教謹以水酒一杯,各諸位深致敬意。”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又道:

“這次血鷹教胡濤,仗著漠外天狼魔教支持,死灰復燃,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猝起發難。數日之間,橫掃北方武林,把幾個大門派,個別擊破,悉淪魔爪。而且揚言‘一元復始斤秋一統’和‘血鷹所至,四海白骨’,猖撅情形不問可知。日前據說少林,武當兩派,同時也接到血鷹教聘函,居然聘請少林寺空空大師和武當派松濤道長,擔任該派副教主。這種荒謬行動後面定然隱有極大陰謀自可想像。是以少林寺山光大師,當已兼程趕返。武當派派來這裡的一位高弟也在昨日召了回山,更見事態嚴重。照說血鷹教這樣明目張膽,大舉出動,大眾多少總可探聽到一個消息。哪知卻大謬不然,北方武林同道,聞風歸附,目前又向少林武當兩大門派上門尋釁。大家居然還是探聽不出半點消息!兄弟也早已密令長江上下游的敝教弟兄,一體留意偵查。但所得到的報告,不是人云亦云,便是捕風捉影,毫無根據。我想在府的各大派門人子弟,遍佈江湖,所得到的情形也是和兄弟一樣。由此可見血鷹教行動詭秘到了極致,真是一場武林罕有浩劫。在座諸位都是望重武林的一代宗師,會聚一堂。兄弟之意,希望先推舉一位高人主持全局,率大家統一步調,不知諸位還有什麼高見?”話才說完,大廳上立時鼓起一片掌聲。只見崑崙四老的拿雲手慕容慶祥接著站起。目光向大家掃了一眼,說道;

“各位既然都同意道光長老的意見,兄弟代表崑崙派,提議由大悲禪院長眉大師,主持咱們這個衛道滅魔大會全局,不知各位意見如何?”

烏蒙老怪哧哧怪笑了一陣,道:

“長眉大師德高望重,主持全局,最為允當,我烏蒙派首先贊成。”

麻冠道人暗暗向小師妹使了一個眼色,慕容瑤婷只得站起身來,恰好靈幽派宋清也同時起立齊聲道:

“本席深表同意。”

當然其餘各派,也紛紛贊成。長眉和尚平日目空一切,狂妄自大。今日此處場面,眼看各人對自己如此看重,一致推舉,無異說中原武林各大門派承認了自己的領導地位。這一榮譽簡直莫可倫比!他從首席上緩緩站起,高喧了一聲佛號,道:

“老袖何德何能?敢擔當這主持大局的重任?”

金刀鄧凌雲,揚起說道:

“大師不必過謙,這是眾望所歸,大師勉任艱鉅罷!”

緊接著眾人又紛紛附和。長眉和尚眼看群情至此,心知如果再推,就難免被人譏為惺惺作態。這才合掌當胸,高聲說道:“各位道兄既然如此抬舉老衲,老衲也無法再辭,好在諸位都是一派宗師,大家共同研究好了。”

長眉和尚便不再客氣,調動起來。皇甫明煌和慧慈大師雖然同路,但因自己的任務急如星火,赤龍駒也比慧慈大師所騎要快!是以渡江之後,三人便各自分手。皇甫明煌知道此行關係重大,萬一遲到一步不但少林數百僧侶盡落魔爪,而且還影響了整個武林。是以一路上只是催著坐下良駒,儘速飛馳!由潛江渡漢水,直奔涼山,已是黃昏時候。他可不敢耽擱,只略進飲食,上足馬料,便繼續上路。上次他和婷妹晶妹,由洞庭北上。趕赴天台,走的就是這條路,自然十分熟悉,打鐘山出發,穿過大洪山脈,終棗陽往北,便人豫境,估計次日中午即可趕到登封。他連夜趕路,天色黎明已到了方城,因為貪圖快速,這一路走的全是小徑,但由方城往北,卻是一條官道。經過半日一夜的狂奔,他自己倒不感覺怎樣。只是坐下這匹良駒卻已是滿身大汗,心中不由十分憐惜。就在路邊找了一家茶館略事休息,一面又吩咐店夥,好好上料。自己洗了一把臉,店夥沏上香茶,送來一籠包子。這時早起趕路的行旅商賈,逐漸多了起來,茶館中生意慚忙。皇甫明煌偶一回頭,只見鄰桌上坐的三個大漢,歪帶著帽子蹺起二郎腿也正在打量著自己。瞧他們滿臉橫向,生相兇悍,敢情不象好人。當下也並未在意,休息了一陣便起付帳。忽然眼光一瞥,只覺那三人坐位橫頭的板凳上,赫然放著一個大黃包袱,甚是觸目!心中一動不由多看了兩眼。三個漢子似乎業已察覺,同時霍地站起身子,竟向自己走來!為首一個粗聲喝道:

“朋友,你瞧什麼?”

皇甫明煌那會把這三個人放在眼內?本來因為自己身有要事,懶得和他們糾纏。但對方這麼一喝,不由心中有氣,冷冷地道:

“我瞧什麼,你們也管得著?”

那漢子獰笑道:

“朋友招子倒也真亮!不過太爺們的包裹你也瞧得?”

皇甫明煌怒道:

“瞧了又待怎的?”

“瞧了就得把招子留下!”話聲未落,那漢子突然右手一起,中食兩指便向皇甫明煜雙目戮來,出手狠毒,瞧得皇甫明煜心頭大怒!

冷哼一聲,身形不動,左手袍袖,向上輕輕一抖!正好拂中漢子右腕,他只覺如中利刃,痛人骨髓!一聲怪叫,左手捧著右腕,向後倒退了三步。左右兩人根本沒瞧清對方如何出手,一聽同伴怪叫著向後連退,分明中了人家暗算!急忙往後退出半步,唆唆兩聲,各自從身拔出一柄雪亮匕首,正待向皇甫明煜撲去!

茶館中的客人,眼看立時就要惹出人命,都紛紛躲開,忽然人叢中有人喝了一聲:

“蠢材!你們那是這位少俠的對手?還不給我滾開?”

說也奇怪,這三個凶神惡煞般大漢,被這人輕輕一喝,立時兇焰盡斂,收起匕首,垂手而立,形狀極為恭敬。皇甫明煜目光何等犀利,雖然只是輕輕一瞥,但早已瞧清兩個大漢匕首柄上,隱約之中露出一隻血鷹標記!

心中立時雪亮,暗想自己果然在無意之中遇上了這批東西!這時回頭一瞧,只離自己不遠一排站著三人。前面一個仕紳打扮的年約四旬,面色白晰,只是配著一付濃眉帶點煞氣,雙目神光灼灼。望之儼然是個極有地位之人。身後兩人,一個生得獐頭鼠目,臉色微黃,嘴上還有兩撮鼠須,另一個身形瘦小,膚色帶青,雙顴高聳,下頦甚尖。這兩人跟在那個仕紳士模樣的身後,不全形狀甚恭,而且極是猥瑣!中年紳士這時走近皇甫明煌身前,打了一個“哈哈”,抱拳笑道:

“適才下人們有眼無珠,冒犯尊駕,還請兄台多多原諒!”

皇甫明煌心中急著上道,但這個機會又焉肯放過?聞言連忙還禮道:

“兄台不須客氣,事出誤會,何足介懷。”

中年紳士臉上飛過一絲陰笑,複道:

“兄弟顏亦玉,經商為業,兄台高姓大名,還未請教,萍水相逢,如蒙不棄,請坐下一談如何?”

皇甫明煌果然和他一起坐下,才答道:

“在下皇甫明煌。”

顏亦玉身子微微一震,大笑道:

“啊!啊!兄台原來就是近來盛傳江湖的崑崙奇童少俠,真是幸會!”

皇甫明煌淡淡一笑道:

“亦玉尊駕,身手已是不弱,想必也極高明!”

顏亦玉尷尬地道:

“兄弟商賈之人,學幾手莊稼把式,哪能和皇甫兄名門高弟相比?”

皇甫明煌乘機問道:

“顏兄這次不知往何處公幹?”

顏亦玉脫口道:

“小號近日有家分店,在江南開張,所以兄弟特地趕去!”

皇甫明煌聽得不禁心頭大凜,暗忖難道他們的魔爪,業已趕到江南去了?心念轉動,口中依舊敷衍著道:

“如此真是恭喜顏兄。”

顏亦玉笑道:

“好說!好說!皇甫兄是否也去江南,大家倒有個伴兒。”

皇甫明煌道:

“在下是前往開封訪友。”說著看了一看天色,連忙站起身來,抱拳道:

“啊!時間不早,在下要先走一步!”

顏亦玉並不疑心,連忙站起身來,笑道:

“皇甫兄既然有事,儘管請便。”

皇甫明煜拱了拱手,立即翻身上馬,向登封奔去。一路上只是沉思顏亦玉這夥人的行蹤,照他方才口氣,好像並沒懷疑自己業已識破他們身份,所稱前往江南,可能也是事實。這消息倒是十分重要,不過江南各派,目前業已採取聯合行動。一時尚無可空虛,自己從少林回來,也並不為遲。只是長眉和尚臨行要自己追上山光大師一同上山,但這一路上卻根本沒見山光大師蹤跡;想來他比自己先行了一天一晚,也許聽到寺中有事,晝夜急趕,以他的腳程這時可能也趕到了。自己反正只要把消息送到就好,碰不碰上他也並重要,想到這時立即雙腿一夾,縱馬疾馳。抵達登封,才是午牌時光,先找了一家客棧落腳,用過午餐,就在養息調元,做了一會兒功夫,覺得通體舒暢,疲勞盡復,才吩咐店夥,自己須外出訪友,廄巾馬匹好生照料。出了店門,就向嵩山而去。嵩山就在登封縣西北,地理志稱:

“五嶽中嶽之嵩山,三十六峰,中峰名峻極,東謂太室,西為少室,相去十七里,嵩者其總名也,謂之室者,以其下有石室焉,少室高八百六十丈。”

少林寺在少室北麓,始建於東漢,乃黃巾作亂,群賊貽害伽藍,僧眾遂練武藝以求自衛,少林武功,方著於世。後來達摩禪師在寺中面壁九年,傳授禪宗心要,不但成為佛教禪宗的發源地,而且更為武林開創了新的天地。千百年來,在武林中始終居於領導地位。皇甫明煌到達少室北麓,但見參天古木之中,碧瓦黃牆,巍峨莊嚴的少林寺,業已在望!寧靜,肅穆,使人立時升起一種無比的景仰之心!

皇甫明煜瞧著這般光景,心頭不由大放。可見血鷹教雖然已把“聘書”送到,聘請空空大師為血鷹教副教主,但少林寺終究是領袖武林的第一大派。高手如雲,聲威鼎盛,與別的門派大不相同,血鷹教一時自然不敢貿然下手!心中想著,腳步卻已走近山門,只見兩扇高大寺門,緊緊關著。偌大一座寺院,聽不到一點木魚鍾磐之聲!心中微覺奇異,連忙走上兩步,舉手敲了幾下。過不一會兒,大門開處,兩個雙手合十的灰衣僧人,由門中迎了出來。正好攔在皇甫明煜面前,四道眼光迅速地在他身上掠過,瞧了他腰間長劍一眼。左首一個躬身說道:

“阿彌陀佛,敝寺謝絕參觀,請檀樾原諒!”

皇甫明煌心中一愣,立時會意,少林寺千百年來領袖武林,自然有許多慕名而來的人,請求參觀。這兩個僧人,瞧著自己腰佩長劍,敢情把自己當作了慕名求見之人。當下微微一笑,抱拳說道:

“在下崑崙門下皇甫明煌,有事求見貴寺方丈空空大師敬煩大師傅代為通報。”

兩個灰衣僧人對望了一眼,依然由左首一個合十答道:“請檀樾見諒,敝寺方丈傳下法諭,這幾天不見外客。”說著打了一個稽首,返身往裡面走去。皇甫明煌心中大急,忙道:“二位師傅請留步!”

兩個灰衣僧人轉過身來,冷冷地道:

“小僧業已告訴檀樾,敝寺方丈不見外客,檀樾還有什麼見教?”

皇甫明煜瞧著他們神情冷淡,顯然已是不耐,心中不免有氣。暗想這原是你們之事,千里奔波趕來,好像倒是我有求而求?但繼而一想,少林寺千百年來無求於人,上山來的自然都是所求,何況方丈吩咐不見外客他們焉敢有違?不由想到自己臨行時,長眉和尚要自己追上山光大師同上少林寺,果有先見之明!想到這裡,忙道:

“敢問貴寺羅漢堂山光大師,不知回山了沒有?請兩位通報山光大師,也是一樣。”

左首一個不耐地道:

“首席大師沒在山上,就是在,也不見客人。”

皇甫明煜正待發作,但又強行忍住,問道:

“山光大師到底回山了沒有?怎知他不見在下?”

右首一個接口道:

“不見就是不見。”

皇甫明煌陡然劍眉一豎!兩個僧人不禁微怯地往後退了兩步。左首一個又道:

“檀樾到底有何要事?不妨告訴小僧,容小僧代為稟報,是否接見,那就不知道了。

皇甫膽煌顏色稍霽,說道:

“此事關係極為重大,大師傅只說是從洞庭鐘山趕來,奉各大門派聯合會主持長眉和尚差遣,有重大機密面報。”

兩個灰衣僧人,聽到洞庭君山,臉色驟然一變!

左首一個又道:

“既然如此,檀樾就請稍待。”說著返身往裡走去。皇甫明煌何等人物,早已瞧到兩個灰衣僧人臉色有異,心中極為納罕!右首那個僧人,因左首一個業已返人寺內,生怕皇甫明煌會突然奪門而人似的,身子一橫擋在大門前面,雙手合十嘴皮亂動,自顧自抵喧佛號,連正肯都不瞧皇甫明煌一下。兩人相峙著約摸過了頓飯光影,只見先前那個灰衣僧人,施施然走來。望著皇甫明煜,躬身說道:

“敝寺方丈,吩咐小僧轉告檀樾,少林寺出家之人,千百年來,從不介人江湖是非,請檀樾回去轉知敝寺派赴鐘山代表即日回寺,各大門派一番盛意,敝寺心領。”

他說完之後,向右邊僧人遞了一個眼色。兩人一齊打個稽首,很快的轉身入內,“砰’然一聲,把出門關了起來,空空大師的這番傳言,直聽得皇甫明煜宛似澆了一頭冷水,望著少林寺山門木然僵立!暗想空空大師當日如果不重視血鷹教倡亂,決不會派出在少林寺地位僅次於自己的山光大師代表參加。自己久聞他主持少林寺以來,對武林正義極具熱心。上次天台之事,尚且派山光大師率同十八位門人參加。這次共挽浩劫,更是武林中衛道統,申正義的大事,又怎會如此出爾反爾起來?而且聽他語氣要自己轉和派赴鐘山代表即日回寺,可見山光大師尚未回寺。難道這中間有什麼蹊蹺不成?一念及此,不由又聯想起武當派前天不是也突然撤退派駐鐘山的代表嗎?

這武林中聲名久著的兩大門派,在接到血鷹教“聘書”的幾天之後,突有此舉,是得極非尋常!不好,難道他們……

皇甫明煜心頭大凜,不覺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雙腳一頓,掉頭向山下急奔而去!回到客店,店夥替他打開房門,皇甫明煌一腳跨人,陡覺房中似乎有了異樣!

他目前在江湖上跑得多了,閱歷經驗,自然也增進了不少。心中一動,回頭問道:

“夥計,我出去之後,可有朋友前來找我?”

店夥笑著說道:

“沒有,剛才你老出去之後,小的就隨手把門關上,連茶水都沒進來衝過,啊!小的替你換上一壺熱的!”

皇甫明煌搖手道:

“不用了,我口乾得很,還是涼的好!”店夥應了一聲,退出房去!”

皇甫明煌掩上房門,立即走近幾前,伸手揭開壺蓋。果然一壺茶水,滿滿的並沒動過,俯身圍了一聞,也聞不出什麼味道,不由打鼻孔中冷哼了一聲,方才自己出去之時,已喝了只乘半壺茶水,店夥既說沒進來沖茶,這分明有人偷偷進來,在茶水中做了手腳。而且他知道大熱天人們值得喜歡喝比較涼的才又把茶水衝滿,免得被店夥拿去。沒想到也不可為之不周!只是如今的自己可比不得從前,豈會中了你們圈套?

天色逐漸昏黑,皇甫明煌緩緩地踱出店去,在街道上逛了一轉,暗中留心,並沒發現什麼礙眼人。回到客店,服了一粒“辟穀丹”,便上床運功。兩更初起,他飄然下床,輕靈如煙地閃出客店,略一審視,覺得客店四周並無異狀。街道上也只有幾處零落燈火,可見人們全入了睡鄉,不須掩藏形跡。這才展開身形向嵩山疾馳而去。不久工夫,少室北麓已經在望!

號稱天下武術發源地的少林寺,黑壓壓地矗立在星月朦朧之中。這位崑崙奇童藝高膽大,仗著超世絕俗的輕功,一縷淡煙,迅疾無比地飄上黃牆,越過殿脊,隱蔽住身形向四外略一打量。這覆蓋極廣殿宇重重的寺院。見有不多地方,閃爍著零星燈火,那只是普通僧侶罷了。只有後進一處樹木蔥鬱之間,卻燈火通明。皇甫明煜胸有成竹,看清情勢,暗暗一提丹田真氣,身形驟起,一連幾點,直往後進飛射過去!

少林寺既然號稱天下武術正宗,自然每一進殿宇,都有武功較深的人暗中守護,豈容夜行人輕易進得。

但皇甫明煜何等功力,即使打從這些少林武僧身邊掠過,也不過只是一陣拂面輕風,哪裡看得清人家影子?

皇甫明煌微風不驚,飄落到燈火通明的花廳前面,在一棵老樹之上。隱住身形,抬眼往花廳上望去!

花廳上燈火輝煌,佈置精雅,四壁掛滿了名人書畫,上首四把酸枝繡墊的大圈椅上,此刻端坐著四人。各人面前放著一盅香茗,肅靜得連半點聲音都沒有,敢情在商議著什麼重要之事!

這四個人,首先引人注意的,最使人觸目驚心的,當然是踞坐在正中的那個道人了。此人年約五旬,濃眉精目,滿臉橫肉,生相獰惡之中,還透出滿身邪氣。頭挽著髻,胸前赫然繡著血鷹骷髏!他身後站著兩個勁裝大漢。左肩各掛一個布袋,袋上也印著血鷹標記,垂手而立,狀極恭謹,這……

皇甫明煜心頭大凜,這分明是血鷹教的妖道,他們果然先已來到!再看道人左首,第一個是黃衫老者,年逾古稀,臉色紅潤,雙目開闔,精光如電!

第二個也是道家打扮,頭戴通天冠,身披鶴氅,臉色清癯,長髯飄胸!

道人右首,卻是一個身穿黃色袈裟的和尚,方臉大耳,慈眉鳳目,和藹之中,微帶莊嚴,他大概就是方丈空空大師!瞧他們坐的位置看來,那道人敢情身份極高。如果不是血鷹教教主胡濤,也準是副教主之流,不然以少林寺方丈空空大師的身份,決不會側身相陪!

左首的一俗一道,看去神色都極為正派。而且從他們氣度上推測,至少也是武林中一派之主,不知又是何人?

皇甫明煌目光如電,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也只不過一瞥間事。正當沉思之際,只見身披鶴氅的道人,呵呵笑道:

“喬真人這一席話,真是警世晨鐘,痛快淋漓!試想武林中千百年來,秘技自珍,功分內外,派有南北,門戶之爭,所造成的恩怨仇殺,無時不休,胡濤‘一元復始’之說,才是真正為武林造福!少林寺望重武林,有空空大師登高一呼,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貧道和西嶽道名子,不過追隨驥尾而已!”

空空大師本來靜坐聆聽,聞言連忙合掌當胸,說道:

“白鶴道見此言,貧納怎敢當得?胡教主我佛心腸,為億萬年武要造福,貧納忝為武林一份子自當略盡綿薄,不過還望喬真人隨時指示才好。”

空空大師此話一出,皇甫明煜心頭又是一凜!

暗想原來那一俗一道竟是華山派西嶽老人和終南派白鶴道人!而且聽口氣,和少林方丈空空大師,全都受了血鷹教蠱惑,甘為鷹大。不由想起十字劍董開山那番話來,憑他們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和數十年經驗,哪會輕易受騙,邪正不分?難道是中了什麼迷失本性之藥不成?但細看一心大師和西嶽老人,白鶴道人三人,神采精神,絲毫瞧不出異樣。正自納罕之際,那個被做喬真人的道人,忽然發出破竹似的聲音,笑道:

“三位不必過謙,此事胡教主已有全盤安排,才派本座親上少室,另外又派凌副教主前往武當。不過道高一尺,魔道一丈,目前江南武林,據聞各大門派在鐘山集會,聲勢頗為浩大,只是實情如何一時尚無所聞。因之江南這行,只好暫為稍緩,等大師弟返山之後,再行向胡教主請示,以定行止了。”

皇甫明煌聽得暗暗好笑,血鷹教邪魔外道,居然說起:“道高一尺,魔道一丈”的話來!

空空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敝師弟山光,出席鐘山大會,貧鈉已命其兼程回山,日內諒可抵達…”

話未說完,驀聽喬真人一聲冷笑,驀地抬起頭來,向廳外說道:

“外面兩位朋友,有勞你們久等了,何妨請下來一談?”

皇甫明煌聞言驀吃一驚,這妖道果然厲害!自己來時,覺得十分小心,居然還被他識破!什麼?除了自己,樹上另外還藏著一人,憑著自己的耳目,怎會沒有發現?既然被她瞧破,血鷹教妖魔小丑,自己難道還不怕你不成?他想到這裡,方想縱出!只聽樹頂上突然傳來一縷悠細的聲音:

‘小兄弟,別慌!那妖道說的,另有其人,我們不妨先作個壁上觀哩!”

聲音雖細,人耳清晰!

皇甫明煌不由又驚又喜。這是宋大哥的聲音,他用“傳音人密”叫自己不要妄動,原來他也來了!“另有其人!”啊!今晚這小小院子居然來了不少人呢!這樣看來,足見自己江湖經驗還是不夠!”

“唆!”“唆!”兩條人影,同時由左邊一棵大樹上縱了出來。皇甫明煌急忙運目望去,只見這兩人一個是中年道姑,一個是灰袍老僧,自己全都以識。中年道始是太陰教總壇護法梅花劍藍心湄。灰衣老僧則正是自己一路沒有趕上的山光大師!

此刻兩人業已緩步走上花廳。山光大師向座上空空大師合

“山光拜見掌門人!”

空空大師在座上向師弟還了一禮,徐徐道:

“山光師弟,師兄替你引見引見!這位就是血鷹教喬副教主,喬會泉喬真人,這兩位是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長,現在和師兄同蒙胡教主聘請,擔任血鷹教副教主職務。師弟見過之後,再把鐘山那班逆天行事的武林叛徒情形,向喬真人詳細報告。這時梅花劍藍心湄也嫋嫋婷婷地走到西嶽老人面前,躬身叫了一聲:

“大師兄!”

西嶽老人似乎大出意外,臉上陡露喜色,笑道:

“三妹,你來得正巧,快去拜見過喬真人。”

這兩位武林中聲譽極隆的一派掌門,居然異口同聲,如出一轍,把滿臉橫肉,一身邪氣的喬會泉,奉若神膽!天下大亂,必有妖孽,自古忠奸不兩立,邪正不併存。像血鷹教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居然會使得武林中號稱名山大派的少林,華山,終南三位掌門人,甘心情願放棄一派宗主地位,去接受人家副教主的頭銜,而沾沾自喜,實是異數!

梅花劍藍心湄和山光大師,他們雖然已經在院中覷聽了許久,但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掌門師兄,和平日宛似換了一人,甘心認賊作父,為虎作悵起來!山光大師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望著掌門方丈,一時愣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藍心湄驚退一步,嬌聲說道:

“大師兄卜居蒼龍嶺,不預塵事。小妹久未上山拜謁。風聞最近江湖上出了一批揚言,‘血鷹所臨,四海白骨’的邪魔外道居心險惡,為害武林,大師兄你當真忍心背棄師門……

西嶽老人聽得臉色陡然一沉,叱道:

“三妹,你……你怎的如明真理,敢當著喬真人面前,胡說八道…”

踞坐正中的血鷹教喬會泉,這時破竹似的喉嚨,呵呵一笑,突然站起身來。存身樹上的皇甫明煌,心頭一緊,還當他要突起發難,連忙也暗中運氣,凝神戒備!哪知喬會泉離座起身之後,卻裝出一臉笑容,徐徐地道:

“這兩位,大概就是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女俠了,本座久仰之至!”

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心湄,原來站在四人前面,這時喬會泉的笑聲人耳,似乎無形這中有一股令人聽到聲音,不得不循聲往他瞧去的力量!四道目光,不由齊往喬會泉望去!

皇甫明煌心靈似乎也有了一絲特殊感應,暗叫了聲:“不好!這妖道笑聲,分明有著躍蹺。他循聲一望,果然,喬會泉臉上笑容未斂,但那雙賊眼之中,這時紅絲密佈,漸漸露出一縷暗紅色的奇異光彩,射向兩人臉上。這種眼光,似乎含有一種莫名其的影響力,瞧得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心湄,慢慢地垂下頭去。

“這是什麼妖法?”皇甫明煌驚詫得不知所云。但依然沉住了氣,要瞧瞧他到底要如何擺佈兩人?反正樹上還有宋大哥在,憑自己兩人的能耐,也不難把他們救出。心念疾,只聽喬會真又是一聲“哈哈”!

回頭向西嶽老人道:

“道兄不必介意,這兩位想是誤傳人言,曲解本教,江湖上混久了,難免樑上惡習,靈智盡蔽,只要喝了‘洗心水’,自會明白過來!”

空空大師連連合掌道:

“阿彌陀佛,還請喬會泉慈悲!”

喬會泉並不作答,回頭吩咐道:

“還不把‘洗心水’端來?”

身後大漢躬身領命,立即往廳後走去,不多一會兒果然託了一個茶盤出來。盤上放著兩個盜盅,走到山光大師和藍心湄身前站停。喬會泉和聲笑道:

“兩位快請飲過‘洗心水’,便知本教真諦!”

他聲音不高,卻好像具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山光大師和梅花劍藍心湄,明知血鷹教是邪魔外道。此時居然身不由已,拖著沉重腳步緩緩地往端盤大漢身前,走上兩步。伸出右手向盤中盛‘洗心水’的瓷盅端去!

坐在上首的空空大師,西嶽老人,不但見怪不怪,而且均臉露出喜色!

“洗心水!”果然是“洗心水”!

皇甫明煜大驚失色,正當山光大師和藍心循伸手端去之際,頭頂上響起宋清的聲音:

“小兄弟,你趕快救人先走,這裡由我來擋他們一陣”!”

兩人正要端起瓷盅往口中喝去。皇甫明煌一聲大喝,功運雙掌猛地向兩人身後招去!他此時功力,已不在宋清,長眉和尚等人之下。這一全力施展出“龍吟乾坤”的“倒鳳手”,自然非同小可。兩股巨大吸力,剛一發出,山光大師和藍心湄兩條人影,比箭還快,直往院外飛出!

皇甫明煌正待伸手去接,驀見圍牆上突然閃了一條人影。斜刺裡往空一抄,扶起兩人,雙腿懸空一蹬“嗤”的往牆外飛去!這一下真如電光石火,快逾閃電!

以皇甫明煌的眼光,居然連人影都沒看清;就被人家從自己手上,把人搶走。

皇甫明煌既驚又怒,一聲長嘯,身形破空而起緊跟著那條黑影追了下去!身後也同時響起幾聲暴喝,和宋清的朗笑之聲。他知道這位來大哥神功通玄,決不會吃虧,所以放心向前疾追。前面那條黑影,身法之快,簡直駭人聽聞。手中挾著兩人,居然還凌空虛渡,疾若流矢,和皇甫明煜保持在十五六丈距離。除非是皇甫明煌,若要換了旁人,恐怕連瞧都無法瞧清呢!

皇甫明煜心頭雖然駭異,此人輕功之高,自己當真還是第一次碰上,一時不由激起好勝之心,一連猛吸真氣,把身形速度,竭力提高!眨眼工夫,不但早已飛出少林寺外,同時也很快地離開少室北麓。前面那條黑影,忽然在疾奔之中,掉頭向皇甫明煌打了一個“哈哈!”

“好哇!小子,你功力果然比以前進步了不少!”

聲音飄來,皇甫明煌心中一喜,趕緊叫了一聲:“太老前輩!”

“傻小子,你還不趕快回去?老魔頭以一敵四,恐怕也架不住哩!我老人家待會兒在少室峰下等你!”

一縷凝而不散的話音,傳到皇甫明煜耳中,他凝眸望去,太白酒仙的身形已只剩了一點小小黑影,晃眼而沒!

這位老人家當真神出鬼沒,什麼事情,都喜歡以遊戲處之,早說清了,自己也用不著這般緊追!哦!太白老前輩不是說宋大哥以一敵四恐怕也架不住嗎?

不錯!除了血鷹教那個喬會泉之外,還有少林寺方丈空空大師和華山西嶽老人,終南白鶴道人。這三個人雖然服下血鷹教“洗心水”,本性被迷,但武功絲毫未失!人家終究是一派掌門,數十年修練,宋大哥武功再高,也擋不住四人聯手!

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急,連忙回頭疾向少林寺奔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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