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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摘星匕令
皇甫明煜連忙停住身形,側耳一聽,只聽白衣文士帶著笑聲道:“小娃兒,你怎的才來!師傅老人家在此等著你多時了。”
“哼!不害羞!誰叫你師傅?我要找兩個叔叔,救諸葛叔叔去,你等我幹嗎?”這是冰月的聲音!皇甫明煜心頭一寬,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飛行之際宋大哥早已發現了冰月蹤跡。算準她是從這條路上奔來,才故意說要休息,把自己引入林中,而他在內功修為上,勝過自己許多,身在林中,自然能聽到二三十丈以外。所以等冰月剛一走到林外,自己還沒聽到聲音,他已飄然出去。剛想到這裡,只聽白衣文土又笑著說道:“小娃兒,老實告訴你,你皇甫明煜已經被我捉來了,只要你答應拜我為師,我就把你皇甫叔叔放出來。”
“哼!你騙人,你吹牛,鬼才相信,我皇甫叔叔本領可大了!”
白衣文士好像越逗越高興,一本正經的道:“小娃兒,你不相信,就跟我到林中瞧瞧去!”冰月小嘴一撇,冷笑道:“我諸葛叔叔時常說‘逢林莫入’,鬼才上你的當。喂!你快讓開,
我要趕上觀音山去哩!”皇甫明煜聽得暗暗好笑,卻聽白衣文土又道:“你諸葛叔叔真的沒在太陰教,你去了也白去,還是跟我去見皇甫叔叔罷!”
冰月見他一直擋在路上,不由急道:“你再不讓開,姑娘可不客氣了?!”
白衣文士搖著頭道:“小娃兒嘴可真兇,有本領,你不會自己過去?”
冰月一路上和他同來,自然知道他的厲害,心中一急,突然退後了幾步,怒道:“哼!你敢小看我?我不過因為你還不算壞人,皇甫叔叔不准我亂用……罷了!你當我怕你?你再不讓開,我可顧不了!”說著小手一探,從懷中掏出一支三寸來長黑黝黝的精鋼圓筒,向白衣文士面前晃了一晃!白衣文陡然—愣,脫口叫道:“你這是‘迷魂陰針’!”“咭!”冰月得意地笑了一聲道:“你還識貨!”
白衣文士好像十分懷疑,問道:“你從那裡來的?”
冰月這會可神氣,她狂想他一定怕“迷魂陰針”。撇著嘴道:“這個你可管不著!”
白衣文士依舊恢復了笑容,點頭道:“你只要說出來,我就讓你去。”
冰月賭氣的道:“說出來,就說出來。”
她小手掂了掂“迷魂陰針”道:“這是老朋友送給我的,那天他從兩個無常鬼手上奪過來,就送給了我。”
白衣文士不信地道:“你說了半天,你的老朋友是誰呀?”
“我老朋友本領比皇甫叔叔還大呢,他、他就是太白酒仙。”
白衣文士聽得臉色驟變,哼道:“老酒鬼欺人太甚!他敢從孫小輩手上搶了東西,送人情?哼!碰上了,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有多少道行?”說到這裡,突然又溫和地道:“好!送給你,就送給你罷!”
冰月沒聽懂他在說些什麼,見他依舊站著不動,不由氣道:“喂!你再不讓開,我真的要放啦!”小手握著的“迷魂陰針”筒,向前一指,作出欲放的神氣!
“冰月,不得無禮!”一條青影,倏然從林中飛出,聲到人到。哦!皇甫叔叔,你果然來了!
冰月驚喜地叫了一聲,就向皇甫明煜懷中撲去。皇甫明煜身形落地,一把拉著冰月小手,含笑說道:“冰月,這是宋伯伯快去見過禮。”冰月藏好“迷魂陰針”依言過去,方要給白衣文士行禮。卻見白衣文士雙手亂搖,笑眯眯的說道:“不!不!你雖叫我宋伯伯,乾脆就叫我師傅好了。”
“咭!”冰月打心眼裡笑了出來,搖頭道:“宋伯伯,冰月的師傅就是皇甫叔叔,還有諸葛叔叔,慕容叔叔,我不能再叫你師傅。”白衣文士懷疑的望著皇甫明煜道:“小兄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皇甫明煜笑著把自己如何收冰月做記名弟子,但一來尚未稟明掌門師兄,二來自己太年輕,叫師傅嫌不好聽,才要她叫自己叔叔。以及自己這兩位妹子,平日也教她一點武功,都以叔叔相稱,詳細說了一遍。白衣文士聽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她將來既是崑崙派的人,我決不奪你徒弟。不過,這娃兒著實對我脾氣,這樣罷,我就收她做個記名弟子,這總可以吧?”
皇甫明煜忙道:“宋大哥有意成全,這正是冰月的福緣。”說著回頭笑道:“冰月還不快去磕頭,這位師傅的本領,比我大得多呢!”
冰月睜著一雙小眼,聽說這白衣少人本領比皇甫明煜還大,心中自然高興,何況又是皇甫叔叔吩咐。連忙恭恭敬敬的磕了八個響頭,口中叫著:“師傅,冰月給你叩頭,你可得教冰月本領!”白衣文土早就樂得呵呵大笑。一手拉著冰月,道:“拜了師傅,當然要教徒弟本領,保你不會吃虧就是!”
慕容瑤婷與明煜中途分手,去五鬼手中搭救冰月,尚有五日,何不先找個地方修習玉衝十二招,也好破那閃光劍法!便那一家客店住了下來。店夥出去之後,閂上房門,獨個兒用完午餐,就取摘星匕首,旋開玉柄,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又小又薄的小冊子,邛崍派家法“玉衝十二招”。端端正正放到桌上,然後聚精會神的打開首頁。“玉衝十二招”,邛崍家法,歷傳掌門,以去邪惡。
這十幾天慕容瑤婷在西台鐵屋之中,早巳看到過,當時因身處困境,也並不在意。這時重新映入眼簾,頓使她心中感到困惑。照這冊子的語氣,這“玉衝十二招”,乃是邛崍派,歷代只傳掌門人的。究其原因,當然深恐門下弟子,一旦學會了“閃光劍法”,在外面為非作歹,甚或叛師背後派,無人能制。這才根據“閃光劍法”,另創“玉衝十二招”專破“閃光劍法”,傳給歷代掌門人,並定這對白玉匕首中。藏著一支邛崍開山祖師的敕令。所謂“見令如見祖師”,這是何等鄭重,難怪反而又刻上“鎮山之寶,永傳勿替”的字樣。這對摘星寶匕既有如此重要,而且歷由掌門人代代相傳,怎會落到自己師傅紫簫真人的手上呢?莫非他老人家就是邛崍派的掌門人?不!不對!假如師傅就是掌門人,那鬼心牛鼻子就不會說失落多年了。既然說“失落多年”,就不會見到自己的琥珀玉簫,就問起摘星匕首。這樣推想,師傅可能是邛崍派的人,但他老人家為什麼不願提及邛崍派,還記得那天鬼心老道說過,自己和他們有極深的淵源。如果師傅真是邛崍派的人,那麼自己這次上石硯山去,又該怎麼辦呢?唉!師傅也真是……當時為什麼不給我說明呢?”慕容瑤婷面對著邛崍家法“玉衝十二招”,首頁上十幾個字,不由疑竇叢生,怔怔出神,隔壁房中,不時傳來哇哇的說話聲音,越是聽不懂,越覺人家話說得特別響亮,心神難定,便開了門,往郊外走去。不多一會兒,到了一片荒冢之間,但見累累孤墳,蕭蕭白楊,在月色中朦朧中,陡增鬼氣!
慕容瑤婷雖然藝高膽大,也禁不住有機伶伶的感覺。但自己要練習“玉衝十二招”,這荒冢人跡罕至,自然最為理想。當下壯著膽子,找到一座大冢前面的一塊空地,取出摘星雙匕,又把玉笛放在附近大石上。然後依著自己熟記的“玉衝十二招,一招一式地演了出來。果然!手上握顧一對精芒四吐的匕首,雙手齊發,威力便自不同。但覺隨手劃出,無不長短適度,攻退由心。不由一驚喜,這十二式,當真變化精微,內含玄機,不愧為邛崍鎮山之寶!”
她一遍又一他連續施展,反覆練習,一圈圈的銀芒,圍繞著她周身,有若兩道流電。映月生輝,寒氣砭人!正在意與神會,手與心通,十分得意之際。驀聽身後不遠,響起低沉的哼聲。荒冢月夜,這陰森森的聲音,簡直使人聽得毛骨悚然,不寒而粟!趕緊一個旋身,收住招式,循聲望去。只見墳前一張石桌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褲,面貌奇醜惡的老婆子。她枯瘦如此柴,滿面皺紋,左眼只剩下一個凹進的眼眶,一隻右眼閃爍著綠陰陰的光亮,緊緊地盯著自己。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慕容瑤婷武功再高,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亂跳。倒退了兩步,嬌聲喝道:“你是人是鬼?”
“哧哧哧哧!”醜老婆子瞧著慕容瑤婷,並不作答,只是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哧怪笑。慕容瑤婷被她笑得毛髮直豎,暗想今夜難道當真遇上了鬼?心中未免生怯,又向後退出了一步,怒道:“你再不開口,姑娘可不客氣了。”
醜老婆子陰森森的一聲冷笑,問道:“年輕人,你是邛崍派的?”
這一開口,慕容瑤婷膽氣驟壯,她果然是人!既能從自己縱使的“玉衝十二招”,認出是邛崍路數,此人亦當非庸俗之輩,不過從對方神情舉動上看來,絕非正派人物。心念一動,忙將匕首收起,一面從大石上取回紫簫,籠入神中。面露不悅道:“恕姑娘眼拙,你是什麼人?”
醜老婆子閃著綠陰陰的眼光,厲聲喝道:“在我老婆子面前,心存不敬者死,你年輕人膽敢……什麼?你還是姑娘?”她厲惡之氣,立時一收,臉上居然微露驚喜,又道:“唔!你且讓老身瞧瞧!”
她語聲才落,身如魁影,不晃不動,整個身軀倏然飛來。慕容瑤婷防不到她竟然聲到人到,突如其來的欺近身邊。不由猛吃一驚,立且唯斜撤身,袖中琥珀玉簫,瑩光一閃,橫胸崎立,叱道:“你待怎的?”
醜老婆子一眼瞧到慕容瑤婷手上橫著的琥珀玉簫。不由微微一怔,一隻右眼陡然射出一道冷電般精光,目光稍瞬,一張醜臉,神色似乎略現躊躇。接著又嚮慕容瑤婷全身上下一陣打量,雞皮似的臉上,忽然綻出一絲笑意,說道:“小姑娘你別害怕,老婆子平日雖然心毒手辣,對你卻並無惡意。”
慕容瑤婷藝高膽大,那會把她放在眼裡,只冷冷地哼了一聲,醜老婆子這回卻不以為侮,一隻右眼,盡是慕容瑤婷粉頰上,滾來滾去,瞧個不停。她醜臉上的笑容,她越來越濃,似乎發現了什麼寶貝,得意已極。只見她微僂的身軀,湊進一步,低聲笑道:“小姑娘,咱們同是江湖上人,紅蓮綠葉,武林一家,老身有一事相求,你可肯答應嗎?”慕容瑤婷見她湊身來,鼻孔中隱隱聞到’二陣似蘭似麝的幽香,直沁心脾。這幽香似乎是從老婆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咄!這老婆子真醜人多怪,瞧他既老醜的模樣,居然不在身上薰沐香水,東施效顰。聞了今人徒自作嘔,心中不由越發憎惡其人。聞言冷冷的道:“你且說出來讓姑娘聽聽,如果不悖常情,不違正義,姑娘自可略盡綿薄。”
醜老婆子幽幽的長嘆一聲,道:“老身有一個侄孫,叫做花柳清,今年才二十四歲,生得一表人才。聽說瘋瘋癲癲的,簡直髮了花痴!老身尋訪多日,迄無下落。”她頓了一頓,醜笑著續道:“老身只有這個侄孫,難得遇上了姑娘你,比那姓諸葛的丫頭,長得更美,我那侄孫見了,一定更喜歡,所以老身……”
慕容瑤婷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臉上一紅,含怒問道:“你是百毒太婆?”
醜老婆子聞聲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老婆子也是有頭有面的人,只要姑娘答應,老婆子不會虧待了你。”
慕容瑤婷實在聽不下去,叱道:“住口,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百毒太婆依然笑著說道:“姑娘你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老婆子的心意,唔!這也難怪,你沒見過那孩子,我侄孫可以說風流瀟灑,一表人才,和姑娘你,真是天生一雙……”
慕容瑤婷被她說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由拉住她話頭,打鼻孔裡一聲冷笑道:“這是你們家事,姑娘可管不了。”說畢,雙腳一頓,翻身就坐。百毒太婆身如魅影,倏地攔住在慕容瑤婷身前,獰笑道:“小姑娘,老身所提親事,你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慕容瑤婷看她糾纏不清,著實討厭已極,不由嬌聲叱道:“百毒太婆,別人怕你,我慕容瑤婷可並不把你放在眼裡,要不試試姑娘手上琥珀玉簫?”
百毒太婆獨眼一翻,也厲聲喝道:“我老婆子是瞧在侄孫份上,才將你另眼相看,江湖上提起我老婆子,還沒人敢如此放肆。我侄孫的親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老實告訴你,適才你已中了我‘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如無我獨門解藥,就會手足疲軟,功力盡失,到時看你還在我老婆子面前倔強不?”
什麼?皇甫瑤婷聽說百毒太婆居然暗下毒手,自己中了她“限時迷香”三日之後,功力盡失,啊約,不好!適才自己確實聞到了陣非蘭非麝的香氣,這賊婆子……她柳眉斜挑,琥珀玉簫陡然遞出!
“哧哧哧哧!”百毒太婆此驀裡一陣得意的怪笑,人影一晃,早巳凌空飛起,眨眼工夫,去得無影無蹤!
慕容瑤婷趕到石硯山,還不到初更時分。縱目一望,朦朧星月之下,只見高山仰止,橫互眼前,奇峰峻拔,氣勢極為雄偉!山腳下有一條用山石砌成的道路,寬闊平坦,蜿蜒直上,可使人拾級而登。道路兩邊,盡是參天古柏,密壓壓的造成一片漆黑。姑娘無暇多看,立即施展輕功,向上縱起。一路上全有石級,自然毫不費力,足尖輕點,宛如一顆星丸,騰躍直上。過了半山,道路漸見陡窄,正行之間,忽聽身後“嘶”的一聲輕響。這聲音雖然極其輕微,但慕容瑤婷是何許人也?經一代怪傑紫簫真人三月陶冶,傾心傳授,豈會連這點都察覺不出來?心中不由一陣怒惱,暗想邛崍五鬼,也算成名人物,自己應約前來,居然連江湖規矩都不顧,偷偷摸摸地在自己身後施行詭計。說時遲,那時快,她意念初動,剛一回身,瞥見幾縷輕煙,嫋嫋地向自己迎面飛來,要想躲閃,已嫌不及,一陣濃馥異香,直鑽人鼻孔之中,你想不聞都不成!
慕容瑤婷驟然聞到香味,不由心頭大驚,這是下五門的迷魂香!邛崍五鬼處心積慮,為了劫奪“摘星寶匕”竟然不釋手段?一時深悔不刻如此大意,誤中了暗算著人家道兒。輕煙過處,香氣逐漸由濃變淡,由淡而無。慕容瑤婷愣地站在半山腰上,依然好端端的,並沒什麼異樣感覺?心中更是一陣納罕,剛才這種香氣,分明是迷竿一類歹毒暗器,自己怎會一無反應?哦!是了,一個月前,自己在湖北潛江,為了追趕一個跟蹤施毒的賊子,誤中花柳清“小桃紅迷魂毒瘴。”
晶妹妹替自己服過“烏風酒”,說百日之內,百毒不侵,是以連百毒太婆的“限時迷香”都失去了功效。想到這裡,不由心頭一寬,留神向四周打量,那裡還有敵人的影子。哼!今天我不痛痛快快地教訓教訓你們“邛崍五鬼”才怪。她氣和雙腳一頓,加速往峰頂上躍去。翻上石硯絕頂,只見一片平台的草地上,端端正正圍坐著四道一俗,五個老頭。自己認識的,只有靠下首兩個,那就是山羊鬍子的鬼心道人,和俗家裝束的閃光魔劍郭松年。在他們五人身後,還伺立著兩個勁裝少年,飛花劍郭琴南,喪鬼童明。山頂上除了這七人之外,並不見冰月蹤跡。慕容瑤婷剛一現身,四道一俗卻同時相繼立起。只見鬼心道人仰前一步,打了個稽首道:“小施主是信人,寵臨寒山,曷勝榮幸!且讓貧道先替你引見幾位敝師兄。”邊說邊指著凝立正中身容杏黃道袍,頭挽道髻,長髯飄胸,年約六旬的道人說道:“這是敝派掌門大師兄,道號鬼聲。”接著一指站在左手那個身軀微胖,穿一襲玄色道袍,面貌平庸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二師兄,道號鬼目。”再次指著右邊,一個身材修偉,臉紅如火,穿著一襲青色道袍的道人說道:“這是貧道三師兄,道號鬼影。”接著又指了指閃光魔劍郭松年道:“這位郭師弟,小施主上次見過,大概用不著貧道再贅。”
鬼心道人說到這裡,轉身又向鬼聲道人稽首道:“啟稟大師兄,這位就是身懷本門重寶的慕容施主。”鬼聲道人和鬼目鬼影道人,在沒經鬼心道人介紹之前,也把六道炯炯眼神,一齊對著慕容瑤婷一陣打量,也心中暗暗詫異。眼前這個白衣飄飄的少年書生,看上去只不過是十八九歲,憑怎麼也看不出竟能擊敗成名多年的兩位師弟“一鬼一劍。”“無量壽佛!施主能應約遠臨,實感榮寵。貧道聽敝師弟報告,說前在鹿頭鎮發現小施主手上一支琥珀玉簫,乃是敝派前輩尊長的隨身之物。因而想起敝派失落多年的一對摘星寶匕,可能也為小施主所得。後來經小施主親口證實,摘星寶匕也確在小施主身邊。由此推想,小施主和本門定有極深淵源。而且這對摘星寶匕,關係本門至大,是以貧道據報之後,即率領兩位師弟,親自下山。專程邀請小施主前來一敘,好在追本溯源,大家全非外人,不知小施主能否把尊師名諱見告?”鬼聲道人這一番話,原說得相當委婉,但在慕容瑤婷聽來,就有故意的避重訓輕感。不是嗎?”“邛崍五鬼”,劫擄冰月,作為人質,要挾自己前來赴約,已是不按江湖規矩行事,及自己準時赴約,又在半山腰上,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施襲擊。如今當了面,居然不提冰月被擄之事,還說什麼“專程邀請”。
雖然她看出這鬼聲道人,面含微笑,神光精湛,分明是一位有道之士,聞言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叫慕容瑤婷,這支琥珀玉簫,另外一個摘星寶匕均為恩師所授,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恕我無可奉告。”她說到這裡,突然環招了大家一眼,不屑地道:“貴派在江湖上也算得常常正正的名門大派,道長們的‘五鬼一劍’,盛名遠播,不想對中原道上一個末學後進的慕容瑤婷,居然不按江湖規矩,伺隙劫奪我尚未成年的小侄女,擄為人質。及我準時赴約,卻又在半山上偷偷摸摸,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暗器,暗施襲擊,難道說這就是道長專程邀請之道嗎?現在我人既已來了,就請把我侄女放出來,然後再請道長劃出道來,我慕容瑤婷不管是天大難題,都可捨命奉陪。”她此話一出,站在一旁的鬼影道人,哪裡還按捺得住。頓時臉泛怒容,厲聲喝道:“小子好厲害,你把人救走,反來問道爺要人?今天既然來了,閒話便毋須多說……”
鬼聲道人卻聽得面上一怔,他根本不知道誰擄了冰月,連忙低聲喝道:“三師弟不得躁急,讓我問問清楚。”
他一面又轉臉嚮慕容瑤婷問道:“小施主方才說什麼伺機劫奪侄女,擄為人質,此話怎說?”慕容瑤婷笑道:“道長身為貴派掌門,‘五鬼’之首,何必明知故問?”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邛崍五鬼”具名的信箋,玉指輕彈,嘶的一聲,一張薄薄的素箋,恍若飛鏢一般,脫手而出,筆直的向鬼聲道人面前激射過去。口中冷冷的道:“道長如若不信,請看這個!”
她這一手,可真把幾個邛崍派老道,瞧得暗暗吃驚。要知一張又薄又軟的信箋,像飛鏢般彈脫出手,那完全仗著丹田一口勁氣,力透紙端,使人的精氣都跟著紙走。才能出手如箭,激射而出,所謂飛花劍葉,均能傷人。瞧不出對方輕輕年紀,居然有這手功夫!
鬼聲道人微微一笑,伸手接住。就在月光之下,細細一瞧,不由臉色驟變。順手往右邊遞去,口中沉聲問道:“三師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鬼影道人臉上微微一紅,躬身答道:“此事小弟昨日迴轉石硯山之後,因大師兄無暇,故尚未稟明內情。”鬼聲道人輕輕哼了一聲,並未答言。鬼影道人臉上更掛不住,但繼續說道:“小弟奉命率領童師侄,探訪這小子跟蹤,剛到洛陽,就和這小子,還有姓皇甫的帶著一個丫頭,也在洛陽落店,小弟命童師侄前去踩探清楚,以便親自下手,把這小子捉來……”
慕容瑤婷見他一口一個小子,早已氣得柳眉倒豎,瑤鼻中嘿的一聲冷笑,道:“恐怕未必!”鬼影道人見她突然插口,也怒道“小子!不信你試試。”鬼聲道人喝道:“三師弟,你且說下去!”“哪知童師侄去沒多久,就把小丫頭擒來,說已經留了封信,約姓慕容的小子,五日之後,到石硯山來。”
鬼聲道人臉似嚴霜,怒目橫了一旁站著的童明一眼。直嚇得喪鬼童明,全身一個抖嗦,幸虧鬼聲道人目光很快的移開,瞧著鬼影道人問道:“那麼人呢?”
鬼影道人被問得臉色更是尷尬,一陣紅,一陣白地說道:“自然不好把她再送回去,當夜就和童師侄帶著小丫頭趕回汝州,這時天色已將黎明,正好在汝州城外,遇見了郭師弟父子。”
鬼聲道人目光向閃光魔劍郭松年瞧去。郭松年忙道:
“那時小弟因汝州鏢行中人談起,才知金刀鄧凌雲為了報殺子之仇,邀約武林同道,上天台山太陰教分壇拜山,傳聞姓慕容的小子一行幾人,也是往天台山方向去了,小弟聞訊之後,才連夜追下去。”東吟道人點了點頭。卻聽東吟道人又道:“小弟瞧到郭師弟之後,就在城牆邊把此行經過,約略敘述,並說明已和姓慕容的小子約了五日之期,要郭師弟一同回石硯山來,哪知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回頭一瞧,小丫頭已不見,郭童兩位師侄,卻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分明著了人家道兒。再一細瞧,果然有一條白線,如飛的往洛陽方向駛去,一瞬工夫,便已消失不見。這時路上行人漸多,不便追趕,郭師弟也把兩人解開穴道,訊問清情形,才知他們隻眼前白影一晃,便失去了知覺,照今日情形看來,分明是這小子把人救走,卻故意要人……”
鬼聲道人中的一擺,微含怒意的道:
“近來一切事務.你們都擅自作主張,劫持人家小女孩,已不是光明正大之舉,居然還敢用“邛崍五鬼”的名義?”
鬼影道人和郭松年受大師兄一陣責備,不由低下頭來,不敢答辯。鬼聲道人雖然不知人是否已由慕容瑤婷救去?但因理屈在已,還是忍氣說道:
“小施主不可誤會,令侄女如果不是小施主救出,當由貧道完全負責……”慕容瑤婷見他說來說去,還是不把冰月乾脆放出,分明要把冰月留作人質,準備和自己談判。交換“摘星寶匕”?她心中越想越對,本來是個急性的人,三句不對,就要豎眉毛瞪眼肯。何況藝高膽大,出道江湖,又怕過誰來?
這時氣憤填膺之下,哪管得許多,聞言陡然喝道:
“邛崍五鬼,聲名狼藉,還有什麼可說?你們就一齊上罷!”鬼影道人方才被大師兄責備了幾句,心中對慕容瑤婷更是恨之人骨。這時見他說“邛崍五鬼”聲名狼藉,是可忍孰不
可忍?
再也忍耐不住,仗劍而出,先對鬼聲道人立掌一禮,低聲說道:
“這小子口氣狂妄,不如讓小弟先去教訓教訓他。”
鬼聲道人被慕容瑤婷一再辱及“邛崍五鬼”,心頭也自火發。聽東呻一說,點點頭道:“他和本門淵源極深,在未說明承以前,你和他動手,不可大意,更不可傷他。”
鬼影應了一聲,橫劍急步而出,劍尖嚮慕容瑤婷一指,怒喝道:“小子,有多少本領,儘管使來!”慕容瑤婷卓然而立,不屑地道:“憑你幾手閃光劍法,也想賣狂?”“邛崍五鬼”在江湖上久享盛名,也從沒有人敢當面如此放肆。鬼影道人憤怒得眼中要冒出火來,獰笑一聲:“小子,你試試祖師爺的寶劍。”語聲方歇,人影倏合,劍光匕影,陡然暴漲。頃刻之間,兩人已換了五招之多。鬼影道人身居“五鬼”之三,對邛崍派視為鎮山之寶的閃光劍法,積數十年鍛鍊之功,自然比師弟鬼心道人和郭松年要高明得多。他滿以為對方如此年輕,自己一出場,還不手到擒來?不過這小子口出狂言,今天多少先要給你吃點苦頭,嚐嚐厲害才好!
閃光劍法素以奇詭譎異著稱,那知一劍堪堪出手,便吃對方制住。五招一過,鬼影道人更發覺對方手上兩柄匕首,寒光閃閃,出招極為怪異。每一手,不論自己劍如何變化,全被對方佔了機先,從容破去。雖然只有僅僅五招,已是連遇險著,一再後退。“閃光劍法”,經邛崍派開山祖師手創,歷代掌門各憑練習經驗,又各有增補。時至今日,雖不能說盡善盡美,但變化奇詭,攻守嚴密,總也說得上無懈可擊!哪知在這小子面前,居然當真一文不值,全是破綻!舉手投足,輕描淡寫的玉匕一挑一刺,便迫得自己手忙腳亂。奇怪!這小子所使手法,分明也是邛崍家數,而變幻之奇,出手之速,真有神出鬼沒,意想不到之功。唔!自己五師弟鬼心道人,和六師弟郭松年,不是都敗在這小子琥珀玉簫手下?難道這小子當真是他老人家的再傳弟子?那麼,他這一套匕法,定是從“閃光劍法”中,取精用宏,演繹變化而來,不!這套匕法,近似閃光劍法,而玄奧之處,卻又勝過閃光劍法,似乎是專破閃光劍法而設。想到這裡,心頭雖然一凜。但他在劍術上浸淫了二三十年,豈會因對方几招匕法能破解自己的劍法,便現怯意?只聽猛的暴喝一聲,運劍如風,劍法突然如緊。剎那之間,劍影漫天,風雷進發,那本來又被對方剋制的一柄長劍,又划起綿密劍光,幻出一片劍山,嚮慕容瑤婷罩去!這一施展,果然威勢驚人。慕容瑤婷一對摘星匕首,所使“玉衝十二招”,雖是專破“閃光劍法”的剋星。但對方對“閃光劍法”苦研了二三十年,其中許多招式,變化精微,已不在閃光劍法的常規之中。是以在東呻道人突發的快速攻勢之下,微微一愣,立被搶去先機,逼得向後連退。她明知這正是自己對“玉衝十二招”的精奧變化,還不能純熟運用之故。因前兩天,只是獨個兒練習,沒人給他喂招。是以匕法雖然練得十分純熟,但一到真正動手,而對方又是對閃光劍法浸淫了數十年的老於,含憤出手,自然便感到應付生疏。,所幸慕容瑤婷本身武學,已有相當功力,一身兼具兩派之長。一任你攻勢凌厲,依然一面對敵,一面用心索求“閃光劍法”下一招的變化,用“玉衝十二招”那一招去破。這一陣比鬥,她無異找了一個喂招的人。對邛崍家法“玉衝十二招”奧秘之處,也已逐漸領悟,威力不斷的在增強之中。這一來,直把其中奧秘之處,也已逐漸領悟,威力不斷的在增強之中。這一來,直把“邛崍五鬼”的老三鬼影,驚駭得不知所云。對方那套匕法,分明還是初學乍練,居然借自己“閃光劍法”的變化,給他喂招!自己劍的威力越發越強,對方就好像循序漸進,威力越來越厲。不由又驚又怒暗想今日如果不把這小子活劈劍下。他這套專門剋制“閃光劍法”的匕首,假以時日,自己“邛崍五鬼”,那裡還能在江湖上立足?他心念一動,凝氣運神,準備全力一擊的同時。慕容瑤婷也因打了大半天,不但把“閃光劍法”的路數,摸得一清二楚。而目對“玉衝十二招”,也越來越純熟,毋須再事拖延。兩人一道發動,可說出於同時。鬼影一支長劍,厲若潑風,驟然灑出之際,也正是慕容瑤婷紫晶匕首,一片冰影飛到之時。這不過像電光石火,一眨眼的工夫,蛤聽一聲甭叱,鬼影道人一輪劍光,已被盤進在兩條銀虹互絞的匕影之中。劍法零亂,劍光支離,鬼影道人雖然仗著他數十年功力,還在竭力苦撐。但因自己的劍法,已被對方剋制住,每一出手,立遭破解。一柄長劍,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擺脫對方銀虹似的匕光,若不是平日功力深厚,早前喪在匕下。就是這樣,也鬧處手忙腳亂,汗流浹背,情勢十分危急。鬼聲道人靜靜地站在一旁,一對精光閃爍的眼神,注視著慕容瑤婷手上紫晶匕首,所使招法,心頭猛震,他曾聽師傅說過,本門歷代相傳,有一套使用雙匕的招法,叫做“玉衝十二招”,專破“閃光劍法”,但因失去雙匕,致“玉衝十二招”也因之失傳。難道他所使的就是“玉衝十二招”不成?他不愧為邛崍一派掌門,居然從已看出一點眉目。就在他一陣沉思之際,驀聽幾聲吆喝,只見鬼目、鬼心和郭松年三人,各自拔出長劍,同時向場中躍落。三人一式右手手劍,左手捏訣,圍著場中兩人,分站三個方位。六道眼神,全都焦灼地望著自己,正在等候自己發令。鬼聲道人還想到對方分明和本門有著極深淵源,正想喝住。但眼看三師弟已被對方圈入在兩條銀龍似的匕光之中,生死一線。看來除了使用邛崍派壓箱字的絕學“五鬼劍陣”之外,實在無法把對方制住。而且自己三個師弟,已眼巴巴地只等自己發令了,實逼止此,真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先把他困在劍陣之中。再慢慢的設法探謁來歷也是一樣!心念一轉,立即拔出長劍,大踏步向場中走去。右臂一振,劍尖向天,口中念道:“一氣鴻化,五心朝天,各就宮位……”
鬼目道人一見大師兄“劍令”出口,立即率領鬼心道人和郭松年,各向方位上站定。劍尖同時向天豎起,口中齊聲接唱了一句:“劍法無邊!”
“邊”字才一出口,郭松年微一側身,劍光乍起,對準慕容瑤婷兜胸刺到”!
鬼影道人正在萬分危急之際,一聽“劍令”齊唱,知道“五鬼劍陣”業已發動,大援已到,心頭一寬。就在郭松年一劍遞到之際,立即虛晃一劍,人便向旁側躍開!
慕容瑤婷弄不懂他們在鬧什麼玄虛?左腕一圈,剛把郭松年來劍架開,右匕正待揮攻去。突然人影閃動,鬼心道人已欺身擋住去路,手中長劍,勢勁力銳,疾向自己眉心刺到!慕容瑤婷冷哼一聲,玉手輕揮,摘星匕首對準劍尖上削去!
哪知還未接觸,鬼心道人又已閃開。身軀微胖的鬼目道人,卻又揮劍攻上。眨眼工夫,“閃五鬼劍陣”之中,五行變化,人影亂晃。慕容瑤婷雖然沒有被此攻彼退的連綿攻勢所困擾。但這種捉摸不定的循壞攻勢,分明在陣之人,只有捱打,沒有還手的機會,也著實暗生驚駭!自己接過幾招,早已看出“邛崍五鬼”的這個劍陣,不但進退攻替,聯手合擊,渾如一體。而且還接著五行生剋變化,循環消長。如果稍不留神,只要被穿插遊走正反互用的陣法變化,擾亂心神,就會被困在劍陣之中。”小施主,瞧你身法招法,也是邛崍一脈,你到底是何人門下?還請及早說明,免傷和氣!
鬼聲道人閃進慕容瑤婷身前,手中長劍,依然劍尖向天,並沒刺出。他心中只是想問問清楚。“哼!你們認為區區‘五鬼劍陣’,就困得住我?如果不把我小侄女先放出來,就免開尊口,大家手底下見真章罷!”大師兄,別和他多說話啦!這小子見好不收,自己找死!’
這是鬼影的聲音,在鬼聲道人身側響起。
慕容瑤婷如何能忍?方要揮匕撲去。瞥見人影連閃,五人已交互移動,劍光流轉,快若掣電、施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劍陣一經發動,貧道也無能為力了。”
東吟人聽聲音,又從劍光人影中清晰傳來。要知慕容瑤婷的脾氣,乃是吃軟不吃硬的,她此時早已氣得面紅耳赤,哪會聽得進去?
“哼!雜毛道士;有本領,儘管使出來就是,姑娘難道還怕了你們?”
她口中雖在大聲嬌叱,其實何嘗不知以“邛崍五鬼”的名頭,這劍陣絕非等閒。人早已抱氣凝神,靜以待變。果然!慕容瑤婷話聲才落。鬼聲道人敢情也被她激起了怒火,嘿的冷笑一聲,道:
“貧道為顧念小施和邛崍派極為淵源,才一再容忍,既然小施不肯實言相告,這可怪不得貧道了!”
說著右腕一振,舉劍向空中劃了一個圓圈,大喝一聲。
鬼聲道人這舉劍一圈,原是指揮“五鬼劍陣”的暗號。鬼目、鬼影、鬼心和郭松年四人,早已臉現憤怒,全有點耐不住了,只待大師兄發令,發動劍陣。這時鬼聲道人“疾”字見一出口,四人差不多同時從各個方位上,突然轉身,四柄長劍,寒光乍閃,分四個方向,一齊出手,嚮慕容瑤婷攻到!光是這一著,如果武功稍弱的人,就難免有顧此失彼之慮。但慕容瑤婷出身崑崙,在她父親拿雲手慕容慶祥身邊,從小長大。崑崙派素以“雲靈劍法”馳譽武林,其中最厲害的“雲靈劍陣”多達三十六人,就是以互相配合發揮威力,她自然耳熟能詳。這次“邛崍五鬼”劍陣開始,就按五行方位遊走,慕容瑤婷早已料到他們既然安上了劍陣形式,當然會同時搶攻。是以四柄長劍一齊攻到,她反而顯出十分沉著,玉臂一圈,使出“玉衝十二招”中的‘‘兩儀初分”。一雙摘星匕首,劃了了個太極形,身隨匕轉,疾旋一週,把四柄同時刺到的長劍,一齊封開。鬼聲道人目睹對方才一出手,就立把四位師弟的長劍逼開。雖然這不過是“五鬼劍陣”的剛剛開始,但對方這一招也著實凌厲。心頭一震,長劍斜劃,劍陣立即動,五人穿叉遊走,越轉越快。剎那之間,但見劍氣漫天,幻化成一片劍幕,重重劍影,連綿湧起!
要知“五鬼劍陣”乃是邛崍派鎮山之藝,“邛崍五鬼”浸淫在“閃光劍法”和“五鬼劍陣”上,差不多全有二三十年火候。不僅對“閃光劍法”,功候精。就是劍陣中的五行生剋,正反變化之理,也熟能生巧,變化多端。慕容瑤婷適才一招,逼開四人,膽氣立壯。心知邛崍派以“閃光劍法”名世,那麼這個劍陣,準是從“五鬼劍陣”中變化出來的。“玉衝十二招既是專破“閃光劍法”,自然也能破“五鬼劍陣”。心念一動,就以雙匕護身,全神貫注,細心察看。只見四道一俗,星移斗轉,立位互易,五柄長劍,發出嘶嘶微嘯之聲,交織成一座劍幕。愈演愈密,五個人的身形,悉數隱沒在森森劍法之中。他們所使固然仍是“閃光劍法”,但一經加入五行生剋之學,變化就越來愈敏感。使人看得眼花繚亂,莫可捉摸!不由心頭大驚,猛的足尖一點,玉匕上撩,一招“舉火燒天”,直向辛金位上的鬼心道人拔去。她身形一起,直值鬼心道人的癸水位上的郭松年,移宮換位。她雙匕突發,一擊之下,兩人的劍招同時被她撥開。心頭一驚,便稍微後退。慕容瑤婷那還容他們還手,身軀微旋,一個轉身。匕分左右,接連使出“天外飛虹’,“風雷交擊”兩招。左攻乙木位上的通一,右攻丙火東呻。“玉衝十二招”當真不同凡響!
她只不過使了三招,’便已搶制先機,把四人的閃光劍法全部破解。“五鬼劍陣”,因四人移動受阻,就微現呆滯。鬼聲道人身居中央戊位上,眼看情勢驟變。大喝一聲,長劍疾揮,劍尖上陡然射出一大片金星,嚮慕容瑤婷當頭灑落。慕容瑤婷知道五人之中,要算鬼聲道人功力最深。這一劍,來勢勁急,急忙舉匕迎去。哪知轉眼工夫,一片金星,倏然自滅。鬼聲道人連人帶劍,已一閃而逝。“五鬼劍陣”又立即恢復原位,五劍連綿出手。這回劍勢愈演愈密,真若狂暴風雨,洶湧波濤般向自已攻到!心知這回上了人家的當,對方分明只是一個虛招乃是為了穩定劍陣而發。自己迎著一接,反使他們緩過手來。不由氣得雙足一頓,嬌叱聲中,立即展開“玉衝十二招”寒風起處,兩圈銀虹,陡然暴漲。疾如電掣,向五人長劍所有的劍幕中投去!
這在慕容瑤婷來說,她是憤努填膺,知道“玉衝十二招”既能剋制“閃光劍法”,管他劍陣中的五行變化,三七二十一給你們來個硬拼!哪知這下正暗合先機,“五鬼劍陣”雖然內蘊正反五行生剋變化。但是以“閃光劍法”為主,五劍後一,即使是絕世高手落入陣中也應付困難。何況還有五行變化相輔而行,陣行時換,使你無可捉摸,自然談不到破陣。慕容瑤婷可不同啦!“玉衝十二招”乃是專破“閃光劍法”的絕招,“五鬼劍陣”既以“閃光劍法”為主。劍法一破,五行變化也失去了相輔相成之義。閒言表過,卻說慕容瑤婷雙匕如輪,欺身暴撲,兩圈銀虹到處,只聽“嗆嘟”連響。鬼影鬼心兩柄長劍,立被削斷!變起倉猝,五人同時一愣,“劍陣”也同時緩了下來。正當此時,猛聽一陣十分刺耳的味味怪笑,從五六丈外傳來。笑聲甫落,響起了一個夜嫋般的聲音,陰森森地笑道:
“有我老婆子在此,姑娘,不要心慌!邛崍五鬼,你們幾個老不死,也不打聽打聽,這姑娘是我老婆子什麼人?仗著區區劍陣,居然以長欺幼,以眾凌寡!欺侮起我侄孫媳婦兒來?嘿嘿!你們且瞧瞧。這五丈周圍,我老婆子已經設下‘嗤尤毒霧’,饒你一等一的好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石硯絕頂,倒真是你們連袂證仙的好所在!”
這是百毒太婆的聲音!慕容瑤嬪不禁心頭又是一震。唔!自己服過“烏風酒”,可不怕你搗鬼!她心念方動,以鬼聲道人為首的五人,也立即停下手來,向四外一瞧。果然離自己五六丈外,起了一層灰濛濛的濃霧,把自己圍在中間,那百毒太婆就在濃霧堆中發話!飛花劍郭琴南和鬼臉童明兩人,手捧長劍,原是侍立在劍陣之外。這時一聽百毒太婆口發狂言,他們仗著師父師伯們全在身邊,立即大喝一聲:
“你是人還是妖,還不給少爺出來?”
兩個一個旋身,同時出手,兩柄長劍,猛向百毒太婆發音之處刺去!
閃光魔劍郭松年見狀大驚,要想喝阻,已是不及。只見兩人撲近灰霧還有三五尺光景,便悄無聲息地往地上倒去,立即一動不動。郭松年只此一子,也只此一徒,急怒攻心,如何還識厲害。暴喝一聲,長劍一領,方要施展“閃光劍法”中身劍合一的絕招“長虹經天”向隱身毒霧中的百毒太婆衝去。猛覺自己右臂,已被人一把抓住,耳邊啊起了大師兄鬼聲道人的聲音:“郭師弟,不可造次!”
就在郭松年微一停頓之際,忽聽灰濛濛的濃霧之外,突然一個蒼老聲音,低宣了一聲道號,喟然嘆道:
“無量壽佛,烏蒙一派和邛崍派素無過節,居然如此絕情,道友快請大力施展罷!”
接著又聽另外一人,朗聲笑道:
“哈哈!我們雖然分工合作,主力還在道兄身上。”
這兩人只是隨口談話,即沒使出千里傳音一類功夫,而真氣凝聚,如在目前,來人功力之深,自不待言。鬼聲道人眼看自己師兄弟五人被困毒霧,束手待斃。這聲音入耳,心頭陡然一震,立即大喜過望,毒霧惡陣之外,已來了救兵。他聽出先前那個蒼老聲音,正是邛崍派後山閉關潛修,不預塵事的師叔麻冠道人。但另一個聲音軒朗的又是誰呢?敢情是師叔臨時邀來的幫手。難道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驟知自己師兄弟,會被百毒太婆的“嗤尤毒霧”所困,邀要相助?“嗤尤毒霧陣”乃是烏蒙派制練的各種劇毒中最厲害的一種,任你絕世高手只要稍微沾上一點,立即毒發身死。如果妄用掌風把它劈散,但一經震動,毒霧便是四散飛,為禍更烈。烏蒙派曾定為忌禁,不遇深仇大敵,不準輕易使用如此劇毒之物。不知自己師叔和另外一位幫手,如何下手?
鬼聲道人心念轉動,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眨眼工夫,毒霧外面兩個人,聲音才落,瞥見右側灰濛濛的濃霧,突然齊中分裂。好像被人在中間用利刃剖開似的,一條白影,比閃電還快,倏地從裂縫中飛了進來。這真是電光石火,間不容髮,鬼聲道人還沒看清這飛進來的白影,究竟是否是人。毒霧早已重新合攏,依然灰濛濛的沒有半絲空隙。回頭一瞧,那條白影並沒在場中現出身來。灰濛濛的毒霧,包轉在五丈方圓,有若一個深灰色圓桶。自己師兄弟和慕容瑤婷六人,就站在圓桶中間。而那知白影,從飛人之後,即隨著圓桶邊緣,不停的繞場疾飛。而且越來越快,越繞越速,不要說人影,連白影都無法看清了。惟有在灰濛濛的毒霧裡層,好像又蒙上了一層淡淡白煙。目光雖然看不清楚,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了感覺。在鐵桶似的五丈方圓,片刻之間,被一陣陣的陰寒之氣所充塞,寒風凜烈,砭人肌骨。場中六人,全非庸手,自然立時會全想到,這種森森寒氣,只有劍術高手,才能把真氣從劍鋒上透射出來。此人徒手飛行,那能有此稅利之氣。鬼聲道人一代掌門,見多識廣,也驚奇得差些叫出聲來,“這是隻有傳聞的劍氣功夫!”正當此時,墓地一聲悠長精越的長嘯,從淡淡一圈白影中響起。這聲音,當然是那條分不清人影的白影所發,因為他飛繞得太過迅速,一片聲音,在五丈方圓,附壁(指毒包圍圈內像鐵桶般的霧壁)迴旋,歷久不絕!場中六人,直被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宋道友注意!”毒霧之外,蒼老聲音如響斯應,一聲大喝。緊接著又是一聲銳厲尖叫由近而遠。往峰下落去!這是百毒太婆的聲音,從他這聲叫判斷,準是受創而遁無疑。靠近南端的毒霧,首先裂開,逐漸往左右退縮。中間現出一個白髮披肩。長髯拂胸的老道,目射精光,凝神而立。從寬大袍袖中,露出一雙枯乾的手掌,一左一右向前平推,作出撐拒之狀。灰色毒霧,有若兩堵厚牆,被老道人雙掌搖推。隨著五丈方圓一個圓形的包圍圈,分左右兩方,極其緩慢地向後移動。那繞場疾飛的白影,依然上下流轉,寒風凜烈,只見一層淡淡白影,把五丈方圓之內,包了個水洩不通!
大家不由恍然大悟,如果沒有這圈白影,事前把自己幾人一起罩住,那麼縱使人從外面把毒霧推開,自己幾人,也勢難倖免!這陣工夫,慕容瑤婷固然看得十分驚奇,就是連江湖閱歷極深的“五鬼一劍”,眼看自己師叔,鬚髮飄動,雙掌微顫,好似極為吃力。尤其這圈繞場疾飛的白影,顯然也是一位絕世異人。但屈指武林,會這種只有傳聞的“劍氣”功夫的人,可從沒聽人說過,自然更是瞠目結舌,高深莫測。“嗤尤毒霧”循著圓形,左右逐漸後移,差不多剩了四分之一的光影。只聽一聲暴喝,宛若春雷,一圈淡淡白影,倏然消失。同時飛落一個身穿一襲白色長衫的人,面對那堵被壓縮得比墨還黑的毒霧,雙袖一齊揮去!
遠遠看去,似乎並沒發出勁急風聲,但行家眼內,自然瞧得出這份內家真力,潛力之強,勢若排山倒海,何等凌厲!毒霧經兩個絕世高手的真氣推動,迅如流雲,崩若山頹,向峰北
百丈絕壑滾滾而下。眨眼工夫,消失得乾乾淨淨!
白髮白鬚的老道,雙掌一收,對著白衣人打了個稽首道:
“善哉善哉!今日設非宋道友仙駕經此,貧道一人,正不知如何下手,才能挽救邛崍門人的這場浩劫。”
大家這時業已看清和麻冠道人並肩站著的白衣人,竟然是一個三十來歲面若冠玉,目若郎玉的中年文士。只見他微微一笑,朗聲說道:
“道兄何必太謙,些許微勞焉足掛齒?倒是你這手‘離合神功’,真是爐火純青,使兄弟大開眼界!”
鬼聲道人經白衣文士這麼一說,才得知自己師叔剛才所使的,竟是本門中最為難練的“離合神功”。他老人家在後山潛修,原來正是為了探求本門的無上武學,不禁精神為之一振。卻聽麻冠道人微微一笑,回頭說道:
“鬼聲,你們還不趕快謝過這位宋老前輩的救命之恩!”
五鬼一劍、自白衣文士現身之後,心中正在各自猜測。瞧他方才這一手功夫,和身上打扮,早已想起一個人來。只因對方年齡不符未敢確定。此時一聽師叔口氣,這“宋老前輩”四個字鑽入五人耳中,才證明自己所料不錯!他正是三十年前名震武林,正邪各派側目而視的大魔頭來……
鬼聲道人連忙一整道袍,率領四位師弟,齊向白衣文士深深打了個稽首,口中說道:
“邛崍後學鬼聲率領師弟參見宋老前輩。”
白衣文士連連還禮,口稱“不敢!”
四鬼一劍然後又參見過師叔,方想把慕容瑤婷之事,向師叔稟報,只聽白衣文士已開口笑道:
這次兄弟和道兄相遇,倒並非偶然經過,實乃受人之託,
特地從千里之外,兼程趕來。
麻冠道人歉然的道:
“啊啊!宋道友原來尚有要事待辦,貧道這倒耽誤了道友
的正經事兒。”
白衣文土微微搖頭道:
“兄弟此來,實和貴派有關。”
麻冠道人聽得微微一愕,不由順著白衣文士的口吻問道:“和敝派有關?哈哈!宋道友如有吩咐,請只管明言相告!”
白衣文士用手指了指站在場中的慕容瑤婷,然後說道:
“兄弟之受人之託,就是為姑娘而來!”
麻冠道人目光向場中一瞥,回頭問道:
“那位小施主,可就是你們所說,身懷本門重寶‘摘星寶匕’的施主嗎?”
鬼聲道人連忙應了聲“是”!
麻冠道人轉過頭來,笑道:
“貧道二十年來,未履江湖,這次特意為了施主之事,才下山來。”
他話才說完,白衣文士陡然哈哈大笑。麻冠道人不由又是一愣,徐聲問道:
“宋道友因何大笑?”
白衣文土笑聲一落,冷冷地道:
“邛崍派二代高人,傾巢出動,原來就是為了要劫奪人家兩柄匕首?”
麻冠道人不禁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接著面色一正,十分莊重的道:
“宋道友不可誤會,貧道因聽敝師侄報告,本門重寶,“摘星寶匕”和另外一支琥珀玉蕭,重現江湖,落在一個姓慕容的小施主手上,已由敝派掌門師侄,下山追蹤。貧道因這兩件東西,關連著本門一位前輩尊長,是以親自趕下山來……”
“於是就準備親自動手,向人家姑娘手上強行奪取?”白衣文士截然他話頭,出言反問,語氣甚是冷峭,聽得五鬼一劍,全那臉色倏變。麻冠道人雙手連搖,道:
“宋道友不可誤會!什麼?你說慕容施主,還是一位姑娘?”
白衣文士並沒理他,大聲笑道:
“我宋某人不管這對匕首,關連著你們邛崍派幾位前輩尊長,兄弟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檔事我既然伸出手來,你們就衝著我宋某人來好了。”
這時雙方情勢,已到了劍拔弩張,五鬼一劍,每個人都手按劍柄,怒目而視。麻冠道人緩緩道:“姑娘手中的琥珀玉蕭能否惜老道一觀。”慕容瑤婷略為遲疑,白衣文士對慕容瑤婷道:“女娃兒,給他看看又有何妨,宋某受託而來,決不致讓
你的兵器讓人搶了去。”慕容瑤婷道:“晚輩遵命。”便把琥珀玉蕭遞給了麻冠道人。麻冠道人雙手接過玉蕭,一陣端詳。突然手臂顫動,老淚縱橫,哺哺自語道:
“啊,不想麻冠在四十五年之後,還能重睹你老人家的兵器!”
他這一舉動,不但白衣文士和慕容瑤婷感覺十分奇怪,即五鬼一劍,亦相顧愕然。再看麻冠道人卻十分依戀的把琥珀玉蕭還給了慕容瑤婷,口中說道:
“貧道一時失態,望姑娘請勿見笑。貧道斗膽,還想請問,姑娘尊師何人,能否見告?”
慕容瑤婷見所料不錯,自己恩師,果然是邛崍派的前輩尊長,但麻冠道人既認出琥珀玉簫來歷,還要向自己詢問,不是多此一問嗎?
當下含笑答道:
“道長既知此簫來歷,恩師名諱,即在其中,又何必多問?”
麻冠道人一聞此言,突然面視驚喜,雙目精光暴射,注視著慕容瑤婷十分興奮的道:
“如此說來,慕容姑娘你果真是師叔他老人家的嫡傳弟子,這……這太好了,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慕容瑤婷這時才知自己師傅,原來還是老道人的師叔,但他老人家為什麼從沒提起過呢?
她見麻冠人問及師傅修真之處,不由微微搖頭道:
“他老人家已多年不履塵寰,隱居之所,在沒有稟明他老人家之前,恕我無可奉告!”
麻冠道人頓了一頓又道:
“貧道痴長几歲,就稱呼你一聲小師妹,小師妹,聽說本門重寶‘摘星寶匕’現在也在你身邊,不知當時師叔他老人家傳你之初,可有什麼吩咐?”
慕容瑤婷因前白髮皤皤的麻冠道人,乃是五鬼的師叔,在邛崍派中,已是碩果僅存的上輩長老,地位極為崇高,從他口中說出的師門淵源,自然不會有錯,而且瞧他滿臉慈祥,語氣又十分懇切,心中也極為感動,正想上前拜見師兄。但聽到後來,不禁暗暗冷哼,心想你說了許多好聽的兒,搬出師門淵源,轉變抹角,原來也是為了這對摘星匕首!她這種想法,確也難怪,哪知正因她起了這一絲誤會,致使她的全部人生完全改觀!
卻說慕容瑤婷心念一動,猛然想起匕首柄上的綠玉敕令,我就旋出來給你瞧瞧,看你有何話說?
她望著麻冠首人冷冷一笑,取出紫晶匕首,緩緩地旋開匕柄,突然右手往前一豎,嬌聲說道:
“道長請看這個!”
只見纖纖玉掌之中,綠光晶瑩,那是一支綠玉令牌!
“邛崍派開山祖師敕令。”
慕容瑤婷才一揚起,麻冠道人忽然面現驚喜,“啊”了一聲,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俯伏在地,口中禱告似的說道:
“願祖師爺慈悲,保佑新掌門人!”
五鬼一劍,只知“摘星寶匕”是本門歷代相傳的重寶。但到底如何重要?連現在掌門人的鬼聲道人,也不知底蘊。先前聽師叔麻冠道人和慕容瑤婷一段對話,才知對方這位易釵而戲的小姑娘,竟是自己師叔祖紫蕭真人的嫡傳弟子,算起來自己還得叫她師叔,孟浪出手,忽見慕容瑤婷手上,綠光晶瑩,揚起一支小小令牌,急忙俯伏下去!
鬼聲道人四五十年功力,內功精深,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早已瞧清令牌上一行細字,心頭一懍,已揣知這是怎麼一回事了。趕緊叫身後四個師弟,一揮手勢,也急忙隨著師叔站在一旁負手靜觀的白衣文士,臉上也不禁掠過一絲驚愕,但瞬即平復。這是他聯想起五十年前一段往事,和目前情形對照之下,便了然於胸。不由微微點頭,面帶笑容的望著慕容瑤婷。可是慕容瑤婷不同啦!
別看她平時兇霸霸的天不怕,地不怕,這會人家邛崍派的唯一長老,連同掌門人師兄弟一齊伏地不起,跪在自己面前,她哪能有這份鎮定功夫?女孩家總是女孩子家,這就鬧得面紅耳赤,驚詫於狀!
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她瞧著跪在面前的麻冠道人和五鬼一劍,心中十分納悶。“老道長快清起來!”
“謝祖師恩典。”
麻冠道人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接著鬼聲道人和幾個師弟,也相繼站起,侍立身後。“老道長,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慕容瑤婷等六人站起之後,忍不住向麻冠道人問了道。只見麻冠道人臉色莊重,向自己打了個稽首,道:
“我做老師兄的,不知小師妹已蒙祖師慈悲,繼掌本門。”
說著回頭喝道:
“鬼聲!你們還不趕快招見本門第七代新掌門人。”
他此話一出,使得五鬼一劍,同時怔住。不是嗎?邛崍派掌門人,明明是五鬼之首的鬼聲道人。他二十年前,繼承第七代掌門人恩師麻冠道人的衣缽,出任第八代掌門人,以迄於今。怎麼又鑽出一個第七代掌門人來,這不是鬧了雙包案?但是武林之中,最重長幼之序,這是從本門中唯一長老自己師叔口中說出,那敢違拗?五鬼一劍臉上帶著疑問,望了麻冠道人一眼。只見老人家面色十分莊重的站在一旁,大家只好依言再次嚮慕容瑤婷面前跪下,口稱:
“邛崍第八代弟子,鬼聲、鬼目、鬼影、鬼心、郭松年,參見小師妹!”
他們不稱參見掌門人,只喊了“小師妹”,自然按慕容瑤婷是寒松真人的門人,照輩份叫師叔是不錯的。顯然他們對“掌門人”這三個字,還有存疑之處。麻冠道人當然看得十分清楚,這卻也不能責怪他們,因為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慕容瑤婷出身崑崙,對武林過節,自然不是十分清楚。論輩份,自己是“五鬼”的師叔,這份大禮當然受之無愧。但人家年齡,可和自己父親不相上下,自己哪好意思讓人家跪在面前。當下側避開身,還了一禮,口中叫道:
“道友們不可多禮。”
五鬼一劍站起之後,麻冠道人笑著向白衣文士說道:
“宋道見三十年不出,今日仙駕親臨,就碰上敝派五十年來一件盛事,豈不快哉!此處非待客之所,道兄不嫌簡慢,請至敝派下金殿玉庭奉茶如何?”
慕容瑤婷經這一來,和五鬼一場過節,業已煙消雲散,化干戈為玉帛。而且又當上了五怪的師叔,當然不虛此行,但冰月蹤跡,始終不見,五鬼一劍也沒再提起,心中不禁疑竇,正想動問。只聽白衣文士微聲笑道:
“這倒真是一件盛事,紫蕭前輩有慕容姑娘這樣一位高足,光大貴派,自是意料中事,可喜可賀!兄弟還有一個小徒,留在松樹之上,也要還給慕容姑娘哩!這娃兒實在淘氣,時間一長,說不定又出花樣,我們這就下去也好。”
麻冠道人奇道:
“宋道兄,你又收了一位高足!”
白衣文士點頭笑道:
“這徒兒本來是我小兄弟的,我搶過來做記名弟子,她就是慕容姑娘的侄女兒。”
麻冠道人聽得十分糊塗,他說什麼記名弟子,是從小兄弟手上搶來的,又是要還給慕容姑娘。這老魔頭幾時又鑽出一個小兄弟來?白衣文士這一番話,聽到慕容瑤婷耳中,卻不由心中一動,他記名弟子,是自己侄女,要還給自己?難道他說就是冰月?人家方才說過,他是受人之託,專程為自己趕來助拳,自己也得向他道謝二番才對。當下就向白衣文士作了個長揖,道:
“宋老前輩不遠千里為晚輩趕來,使晚輩銘感,只不知老前輩是受哪一位前輩之託,知道晚輩有事在石硯絕頂?還有老前輩所說的令高徒,又是晚輩侄女,不知可是冰月?還請老前輩明示才好。
白衣文土哈哈笑道:
“掌門人言重了,你老前輩的可叫得我十分不自在。唔!小兄弟,你也叫我宋大哥不好?走!我們下山去,你就知道!”
說著就叫麻冠道人慕容瑤婷三人當先起身,往峰下走去!
閃光魔劍郭松年,因愛子愛徒同遭百毒太婆毒手,心中悲痛,自不在言,當下由鬼影道人,幫他把兩具屍體運回金殿玉庭辦理後事,不在話下。卻說慕容瑤婷隨著白衣文士和麻冠道人身後,走下峰頂,白衣文士對著一叢參天古松,含笑叫道:
“娃兒,快下來,你瞧,誰來了?”
松濤輕嘯,落葉片片,除了這一片天籟,月明星稀,松林如畫。哪裡有人下來?
哪裡有人答應?
“咦!”這娃兒那裡去了?”事不關已,關己則亂,像白衣文士平時那樣鎮定的人,顯然也沉不氣起來。“娃兒!”
“野丫頭!”
這兩聲嗓門提高了,一縷聲音,悠長的向林中直貫進去,驚得宿鳥噗噗亂飛!
空山寂寂,還是沒有影子。半晌,突然從松樹上傳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氣鼓鼓地埋怨著道:
“喂!師傅!你叫得輕一點好不好?人家好不容易等了半天,才誘著兩隻松鼠鑽出來。現在被你嚇跑了,找不來啦!你要賠我。”
一條小黑影,像風飄落葉,悄無聲息的躍落地上。扭腰頓足,還不依哩!她是向師傅在撒嬌!
“哈哈!野丫頭,別小孩子氣啦!你瞧瞧,這是誰?”
“嗯!啊!”小黑影驚喜的叫了一聲。要地像乳燕投懷般嚮慕容瑤婷撲去,口中喜極而叫:
“慕容叔叔!”
“冰月!”慕容瑤婷一把摟住冰月。這回她知道冰月又拜了白衣文士為師,不禁為她暗暗高興,有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的師傅。放下冰月之後,便拉著她小手問道:
“冰月,你幾時拜在宋大哥門下的。”
冰月瞧了白衣文土一眼,點點頭道:
“那是皇甫叔叔叫我拜他做師傅的。”
慕容瑤婷臉色一正,說道:
“唔!你對師傅,怎好如此沒大沒小?”
“哈哈!慕容叔叔你不知道,這是師傅拜的徒兒,不是徒兒拜的師傅啊!說實在,我就喜歡她野得天不怕,地不怕哩!”大家邊說邊走,一陣工夫,就到了金殿玉庭。鬼目道人引著眾人到客廳落座,小道僮獻過了茶。麻冠道人吩咐五鬼一劍,齊在下首坐了,面容莊重地向鬼聲道人說道:
“鬼聲。從現在起,我們邛崍派,才算正式有了掌門人,今後你們都得聽從慕容師叔指揮,為光大本門而努力。”“啊!啊!師兄,這個千萬使不得!”慕容瑤婷這會兒才聽清楚麻冠
道人原來是自己出任邛崍派掌門,她心中一急,雙手連搖。麻冠道人微微一笑,道:
“小師妹,這事可不是我做師兄的胡亂作主,師叔他老人家,授你雙匕之時,早已決定的。此中因果除了宋道兄略知大概之外,鬼聲也未必清楚。”
五鬼一劍,被師叔這一突然宣佈,也全都疑雲滿腹,靜待他說出原由。只見麻冠道人微微頓了頓,道:
“這事還得從‘摘星寶匕’說起,這摘星寶匕,實是從前邛崍開山祖師遺傳下來的鎮山之寶,當年祖師手創‘閃光劍法’,因恐後世門人,流人邪惡,無人能制,於是根據‘閃光劍法’,另創‘玉衝十二招’,以一雙匕首,專破劍法,歷代只傳掌門一人。這‘玉衝十二招’,就藏在匕首玉柄之中,而在另一支匕首柄中,藏人開山祖師的敕令,使歷代弟子,見令如見祖師。這一詳情,乃是我數年前在邛崍派後山一處碑文中,無意發現的。我因你們發現了‘摘星寶匕’重現江湖,且為一少年所得,這少年身邊還有師叔老人家的玉蕭,才使我想起前情,親自趕來山下,不想小師妹,果然是他老人家指定的掌門人。
麻冠道人說到這裡,目光掃了慕容瑤婷和五鬼一劍一眼,又道:
“我這樣說,你們敢情還不瞭解,遠溯六十年前,本派第五代掌門祖師紫霞真人有兩位門人,大弟子是先師玉版真人,二弟子就是師叔紫蕭真人。那是師祖尚未仙去,先師為了修煉本門中一種最難練的功夫‘離合神功’,致走火人魔,胸口以下,全部僵化,不能動彈。當日先師是師祖預定的繼承人,期望甚高,先師本人,平日也兢兢業業,刻苦自勵。不想遭此打擊,意念俱灰,就趁人不備,自震天靈而死。那時我和大師兄雲冠道人,人門未久,即遭此遽變,多虧師叔他老人家,代傳技藝。所以我和大師兄的武功,十分之八九,可以說全是他老人家所栽培。”
慕容瑤婷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適才峰頂上,他一眼瞧見琥珀玉蕭,就涕淚縱橫,孺慕良殷!
“後來祖師仙去,就把‘摘星寶匕’傳給了師叔,照理這第六代掌門人,該由師叔繼承。但第二天早上,他老人家飄然而去,不知下落。大師兄和我到處找尋,始終不見他老人家影子,派中之事這才由大師兄全權代理。之後有人看到師叔你老人家就隱居在邛崍派絕頂,大師兄和我兩人,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幾次登山苦求,均被他老人家嚴詞拒絕。聲言再苦纏不休,就離開邛崍派他往,這已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當初也許他老人家不知‘摘星寶匕’,就是本門歷代相傳的重寶,才一直留在身邊。這會他老人家既傳給了小師妹,這正證明我邛崍一派,當在小師妹上,光大門戶,才有這般巧合。”
麻冠道人說完這段往事,五鬼一劍,不由恍然大悟,立即站起身來。由鬼聲為首,嚮慕容瑤婷身前跪了下去,口中說道:“弟子愚昧,不想其中還有如許周折,望師叔以本門為重,出任艱鉅。”
慕容瑤婷還想起身推辭,麻冠道人卻早己接在她肩頭,肅然的道:
“小師妹!這是祖師恩典,你現在己是本門第七代掌門人,自應受他們小輩一拜。”
慕容瑤婷接著又道:
“此等大事,小妹也須稟明家父,另外也尚有私事待辦,預計當在明年元旦,始能趕來邛崍派。在此期間,仍擬請鬼聲老師便暫時代理。”
鬼聲道人躬身領命。慕容瑤婷收好“摘星寶匕”,隨命冰月拜見麻冠道人及五鬼一劍。白衣文士把自己在觀音山望霞峰和皇甫明煌訂交,及收冰月做記名弟子經過,說細說了出來。她聽到這裡,卻聽白衣文士又道:
“這一路上,從種種跡象上推測,和你們一起的諸葛姑娘,可能已落人海南來人的手中。”
慕容瑤婷突然驚叫起來:
“宋大哥,你說晶妹妹,是被海南的人擄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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