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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黑王元配.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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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3 00:04: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陽光晴子《黑王元配.下

「我應該認識你嗎?」
雖然她這麼說,但邢鷹始終覺得她和自己丟失的記憶有關。
否則向來視女人為無物的他,不會莫名的牽掛她,
他是眾人敬畏的黑王,但這個小不點卻始終不將他放在眼裡,
從不識慈悲的他,首次好心答應幫她救出患了眼疾的老爹,
原以為能得到她心甘情願的順服,沒想到她竟大膽地誆了他--
她將代替被封為大唐第一工匠的爹,殉葬在皇陵……
他想要的東西就算用搶的也要得到,即使對象是閻王亦然!
救出她後,他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溫柔獨寵,
可她仍不領情,一再的抗拒、把他推給其它女人,
那他就如她所願,收回所有對她的特例恩寵,
反正她也不過就是個女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直到她冰冷的身軀躺在他懷中,他才知道,
原來思念,始終沒有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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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3 00:05: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邢鷹一行人策馬抵達皇陵時,陵區已改由大唐派遣的少數精銳侍衛守護。

  但李恩身為工部堅守陵園之侍郎,又是國舅爺,就算這些精兵對他執意在進行塞石填沙的危險時刻,仍要帶著這二十名上下,個個英挺壯碩的黑衣騎兵衝進地宮的舉動有一肚子的困惑,也沒人敢出聲攔他。

  墓穴深度距地面八米,散發著令人膽顫的肅冷氣息,而李恩帶著邢鷹一行人走的地道入口於他們先前走的又不同,是高而低的斜坡,所以二十多人都不得不半蹲著身子,小心行走,好不容易終於到達地宮,卻被一道玉石門阻斷去路。

  呂傑拿出火折子,點亮燭火。

  邢鷹立即上前查看,從縫隙中發現裡面還有一塊大石頂住了門。

  「那塊石頭叫『自來石』,是封閉地宮的最後一道手續,邢兄,你也聽到塞石填沙的聲音了吧,左姑娘一定死了--」

  聞言,邢鷹面色一冷,被黑衣侍衛團團包圍的李恩立即住嘴,但臉色慘白。

  「你應該會知道怎麼推開自來石?」

  能說不知道嗎?他吞嚥了一口口水,「自來石只有上半部卡在石門的鑿慒內,後半部則呈傾斜狀頂住石門,所以只要找塊粗壯的木頭,用力多撞幾下……」

  邢鷹一看呂傑,他立即點頭,將燭火交給另一名黑衣侍衛,再帶著幾人奔出地宮,不一會兒,立即搬來一塊粗壯木頭。

  近十名侍從將深厚內力聚於樹幹,用力一推,轟的一聲巨響,頓時一陣天搖地動,木石碎屑飛散,李恩本想趁亂偷溜,沒想到連站都站不住,跌了個四腳朝天。

  「痛……咳咳咳……」他蒙住口鼻,待碎屑落定,卻見邢鷹及那些黑衣人竟然動也沒動。

  那些人到底是誰?那個杜金是將什麼凶神惡煞送到他這裡來?如果他還有命出去,一定要抄他九族!

  半晌,一切終歸寂靜,塵沙也已落定,石門開了,出現另一條通道,緊接著,他們用同樣的方式連續又推開了第二、第三、第四道石門,邢鷹這才真正的看到他曾經走過的地宮樣貌,心急如焚的他少了平時該有的冷靜,急躥而入。

  呂傑臉色一變,「當心!」

  話語乍歇,邢鷹已不小心踩到機關,隱藏在暗處的箭弩倏地射出。

  「保護王!」

  情急之下,呂傑脫口而出,黑衣侍衛迅速衝上前,以刀劍打飛箭弩,一旁的李恩則是渾身顫抖,動也不敢動,就怕自己被推出去遭亂箭射死。

  只是--保護王?他蹙眉。這個人到底是誰?

  邢鷹雖然誤觸機關,但在幾個騰空飛身,幾個掌勢,還有不怕死的黑衣侍衛極力掩護下,總算有驚無險的落到前方平台上。

  他冷眸注視發射暗箭的轉輪停止後,再瞥了呂傑一眼,呂傑便抓起面色蒼白的李恩,將他拽到主子面前。

  但突然間又是一陣天搖地動,李恩嚇得抱頭蹲下,驚恐的大叫,「不行了啦!第二階段的填沙開始了,再走過去還會有大量的水銀,將會有毒霧噴出來!」

  「那你最好記得在毒霧噴出來前多吸幾口氣。」

  邢鷹粗暴的一把揪起他,逼他往前走,他儘管欲哭無淚,也只能帶著他們繼續前進,走了一會,他驀地停下腳步,怯怯地說:「好像是這裡--」

  話語乍歇,兩側精緻絕美的九龍琉璃牆便猛然奔出好幾道陰冷黑霧。

  李恩急著要跑,但因為無武功,結果這一急反而猛吸了一口,腦袋頓時暈眩起來。

  及時閉氣的邢鷹迅速揪起他的衣領,身形一掠將他帶離那團煙霧中,在另一個殿宇站定,呂傑等一行人手下也隨即跟上。

  此時李恩早已滿臉淚水,雙腳打顫的帶著他們穿過一座五行八卦,他走的戰戰兢兢,就怕一個走岔,再也出不去這個迷宮。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前室,金碧輝煌的殿內宛如白晝,但這裡還不是李恩說的地方。

  邢鷹已經沒有耐心,一雙黑眸冷射出如鬼魅般的寒光,「她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聽見這話,李恩心一涼,三步並作兩步,跌跌撞撞的來到一個通道前,見塞石擋路,為了要活下來,馬上跪下來挖石頭。

  幾名黑衣侍衛也立即上前,徒手丟開塞石,費了一番功夫才清出空道,沒想到才走出這狹小甬道,咻咻咻地,又是一陣暗器齊發,而邢鷹為了拉出嚇到呆住的李恩,手臂上硬實被射中一箭。

  「王!」眾手下一邊大叫一邊以刀劍掩護。

  「我不礙事。」他看也沒看鮮血淋漓的手臂一眼,陰鷙的黑眸直等著李恩,「快走!」

  他很不安,愈來愈不安,也許很不可思議,但在他耳畔,真的聽到了那女人哽咽虛弱的喘息聲。

  邢鷹?邢鷹……邢鷹?再見了,再見了……

  該死的!給我撐下去!他在心中激動吶喊。

  猶如黑暗武士的侍衛們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們的黑王心中不尋常的激動,不自覺的加快步伐。

  李恩為了保命,更是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奔,終於,他以近乎撲跌的方式跪趴在地上,顫抖的手就指著眼前那片幾乎已讓上方甬道流瀉而下的沙石淹沒棺蓋的沙石地。

  「就是……這、這裡了!」他快喘死了。

  大型木槨已被掩埋了!邢鷹臉色悚地一變,一股無法喘息的痛楚急湧而上,他一咬牙,踩上沙石,徒手用力的挖。

  呂傑見狀,也急急上前,其他黑衣侍衛亦同。

  終於,他們看到了木槨的蓋子。

  「走開!」邢鷹吼了一聲,手下們立即退到一旁,他砰的一掌劈開棺蓋,頓時又是一陣沙石狂飛。

  然後,他們看到了,木槨裡面的確有好多個陪葬人棺,及早被沙石掩埋的殉葬品。

  「推開每一個棺蓋,找到她,找一個女人,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邢鷹壓抑激動的心緒,冷聲下令。

  黑衣侍衛們立即跳進木槨裡,一一推開棺蓋。

  「不是這一個!」

  「也不是這一個!」

  邢鷹也查不到,他咬牙瞪著眼前這個躺在棺木裡的蒼老男子,難掩焦慮的黑眸驀地往前,移向停靠在最角落的石棺。

  對不起……再見了,邢鷹……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在那裡!他立即衝上前去,徒手推開上方的石塊跟沙石,再掀開石棺棺蓋,裡面竟已覆上沙石,他像瘋了似的拚命將沙石挖開,接著萬分震驚的住手。

  「該死的!可惡的你!」

  左瀠瀠,那被沙掩埋的半張臉已隱隱泛黑,動也不動。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眼眶泛紅的咬牙怒吼,雙手更加拚命的想挖掉那些埋了她大半身子的積沙,將她拉出來,即使十指因為用力挖掘而血肉模糊、鮮血淋漓也不管。

  「王,請讓我們來,你的手--」呂傑不忍的想上前幫忙,卻被推開。

  「走開!」

  邢鷹頭也未抬的怒聲吼叫,仍然用力拚命的將沙石給挖出棺木。

  王的聲音竟帶著哽咽?呂傑的眼眶不由得一紅。

  其他黑衣侍衛更是低下頭,不忍也不願看到他們心目中冷酷嗜血的王痛楚的一面。

  半晌,邢鷹終於將淹沒在左瀠瀠四周的沙石全掏出來了,他兩眼四四的瞠視著她。她雙手抱著自己,膝蓋蜷縮,臉、手都已泛黑、冰冷。

  四周頓時變得沉靜,沒有人動,沒有人開口,一切都好靜,好靜……靜得令人想哭。

  半晌--

  「王,請讓她好好的去吧……」

  呂傑的話似乎挑動了邢鷹某一根下屬的神經,眼眶漲紅的他咬牙咆哮,「她不准去!我還不准她去!該死的,不准!」

  他突然將她整個人從石棺裡抱了出來,將她放在沙石地上,狠狠的搖晃著她,心痛至極的大喊,「快給我醒來,快點!」

  但左瀠瀠仍是沒有反應,他臉一沉,一咬牙,將她半扶起身,用力的搖著她,「左瀠瀠,你聽到了沒有?快給我醒過來!你還欠我太多,你不是希望這輩子把你我之間的帳全部算清,下一輩子不要再相見嗎?」他心痛如絞,痛到幾乎無法呼吸,可仍強忍著滿眶熱淚,瘋狂的大吼,「那就給我起來!把你欠我的還清,下一世,我決定不再跟你糾纏,聽到沒有?起來!起來!起來……該死的把眼睛給我張開……」

  即使他的手在流血,被箭射傷的地方也因為這激烈搖晃再次流出鮮血,但他不在乎,他只要她醒過來!

  聽著他從心底深處發出的祈求吶喊,呂傑等多名黑衣侍衛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驀地,一滴難察覺的淚水沿著左瀠瀠的眼角,緩緩滑落臉頰。

  但邢鷹看到了,他喉頭緊縮,欣喜若狂的啞聲問:「瀠瀠,你聽得到我?對不對?對不對?」

  沾了沙的羽睫似有若無的輕顫,但他懂了。

  突地,又是一陣轟然巨響,更多的沙石沿著前方甬道繼續滑落下來。

  「王,我們要出去了,又有沙石落下來了!」呂傑大喊。

  「走!」他緊急抱起她,跟著開路的黑衣侍衛在沙塵間奔跑,擔心懷裡人兒被沙石傷到,他以身護她,完全不顧自己的安慰。

  即使情況緊急,但他仍處於狂喜之中,因為懷中人雖然孱弱無比,身體也冷得像塊冰,雙眸緊閉,唇也不見血色,但泛黑的臉已漸漸轉為蒼白。

  他知道她活過來了,也許氣若游絲,但她活了!活了!

  終於,他們一行人奔出地宮,很快翻身上了馬背,邢鷹以單手駕馭韁繩,另一手緊緊將左瀠瀠緊抱在自己懷中,策馬疾奔,其他黑衣侍衛則以他為中心,呈保護列的奔馳。

  撿回一條小命的李恩望著那不過二十幾人,卻給人一股千軍萬馬氣勢的黑衣騎兵揚長,再也撐不住虛軟打顫的雙腳,摔坐地上。

  這些人竟然能自陷阱重重的地宮中全身而退,他們到底是誰?守護陵墓的精銳侍衛與李恩在心中都有同樣的疑問。

  等等!李恩的腦袋突然浮現皇帝跟他聊及的一段話--

  突厥在黑王的領導下,儼然成為北方的新霸主,對我大唐是一大威脅,據悉,他身邊有一群特別訓練的精兵,出現時總是一身黑色勁裝,個個冷絕殘酷、動作敏捷、一人可抵十人用……

  他蹙眉。一襲黑衣、又叫邢鷹「王」,難道……難道邢鷹就是這幾年壯大突厥的黑王?

  「李侍郎,他們到底是誰?」

  「他、他們,哪有他們?」

  回過神的李恩猛地轉回頭,惡狠狠的瞪著好心上前扶起他的將領,「還有,這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他凌厲的黑眸轉而看向其他人,「包括剛剛的那些人!要是那個人嫌自己的命長,把不該說的話傳出去,我便叫人挖他雙眼、灌他啞藥,再將他凌遲處死!」

  「是!是!是!」所有將領皆大驚失色,迭聲應是。

  其實李恩心裡何嘗不怕?他做的「好事」,傳聞中嗜血冷酷的黑王可是人人皆知啊。

  阿彌陀佛!只希望他別恩將仇報,至少他也捨命陪他救出了左瀠瀠,還將他帶入闖入地宮的事壓了下來,不讓這事延燒到皇宮去,聰明如他,應該會在各取所需的情況下,讓彼此相安無事過日子……吧?

  邢鷹等人在奔馳近一個半時辰後,轉入一濃密山林,再趕了半個時辰的路,一處隱密的雅致宅第才出現在眾人眼前。

  在邢鷹進到咸陽陵園的這段時間,黑衣侍衛即秘密駐守此處,以防主子有什麼狀況,遠水救不了近火。

  一進門,立即有人升了柴火煮熱水、燒飯,更有人馬不停蹄的奔到最近的鄉鎮,打定主意就算用擄的也要把一名大夫擄來!

  片刻之後,邢鷹置身在一間舒適的房間裡,左瀠瀠則臉色慘白、氣息極弱的躺在床上。

  此時敲門聲陡起,隨即一大盆溫熱水送了進來,呂傑手上則有兩套邢鷹的換洗衣物。

  他先是看了仍然昏迷的左瀠瀠一眼,再看向洗澡的檜木桶,有些遲疑,這一大棟宅子全是男人,王的十指又手傷,可是坐座瀠瀠全身上下都沾了沙,這裡也沒有女裝--

  「你下去吧。」

  「可是--」他擔心的看向他手傷的手。

  邢鷹搖頭,「不礙事,下去吧,先準備好床單跟被子。」

  「是!」他退下去,順手將門帶上。

  走到窗邊,邢鷹小心翼翼的褪去左瀠瀠的衣服,再將她抱起,溫柔的放入溫水裡,拿起毛巾沾水擰乾後,輕輕的擦拭她的臉。

  撫著她漸有溫度的胴體,他心中沒有一絲邪念,只有難以形容的激動。她仍活著,感謝天!他沒有失去她……

  他深切的凝視著她。說來,這是他第二次伺候她,不同的是,這次,他還為她穿上自己的衣裳,看著衣袍寬鬆的掛在她身上的模樣,他不禁笑了。她好嬌小,簡直像個小不點。

  稍後,呂傑進來整理床鋪,總算能讓左瀠瀠清清爽爽的躺在床上。

  「我來伺候王沐浴。」呂傑恭敬的站立,而檜木桶也已換上新的洗澡水。

  「不用了,我自己來。」

  看到好友的目光根本是定在床上的人兒身上,他明白的點頭,再行退下。

  就在邢鷹梳洗好自己後,兩名黑衣侍衛也將擄來的白髮老大夫帶了進來,甚至還買了好幾袋藥材及補品。

  老大夫雖然被人硬實拽上馬背,冒了一身冷汗,但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不由得一愣。即使她面無血色,但五官絕美,是名難見的傾城佳人,又看到坐在她一旁臉色鐵青的俊美男人後,他更是安心不少。

  一來,他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二來,他很清楚自己的命是繫在那名姑娘的身上。

  老大夫在細細為她把脈,扎扎實實的一連診治五天後,左瀠瀠臉上終於有了點紅潤氣色。

  這段期間,邢鷹總是親手為昏迷不醒的她擦拭身子、餵食藥物,對自己身上的傷卻視而不見,這一生,他還沒有這麼對過一個人,連自己的父母、親人都沒有。

  「你的存在是為了折磨我吧?小傢伙。」

  深深凝視著已換穿大唐女裝的小女人,他伸出厚實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快醒過來,老大夫說你已無恙,快醒過來……」

  他俯身,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吻,動作輕柔的像在對待珍寶。

  翌日,天空剛泛魚肚白,左瀠瀠睫毛動了一下,迷迷濛濛的張開雙眼。

  金色晨曦已照亮室內,但桌上仍有殘餘的燭光,她眨眨眼,定焦的視線在陌生的室內轉了一圈後,才驀然發現邢鷹竟趴睡在她床沿。

  她擰眉眨眼,有些困惑,但下一秒便想起來了!

  她難以置信又感動萬分的看著那張略顯疲憊的俊顏,淚水一滴一滴的滾落。

  他竟然、竟然直闖地宮救了她?那有多麼危險啊!為什麼……傻瓜!

  她淚如雨下的想起身撫摸他的臉,可一動才發覺自己十分虛弱,手腳皆無力,連想撐起身都辦不到。

  不過這小小的騷動就將邢鷹給驚醒了,只見他迅速抬頭,一見她醒了,俊臉上立即浮現大大的笑容,但在看到她一臉淚痕後,又迅速被憂心取代,「哪裡不舒服?快說,我去找大夫過來--」

  左瀠瀠微微搖頭,費力的勉強抬手拉他衣袖,他連忙將她扶坐起來,再將枕頭塞到她後備,讓她得以舒服的坐著。

  「你?」一開口,她的聲音竟然是啞的。

  邢鷹隨即轉身為她端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將被子靠到她的唇瓣,「慢點喝。」

  見狀,她喉頭更是一緊,眼眶通紅,雙眸定定的看著他,柔順的張口慢慢喝下他手上的茶。

  見她喝完,他轉身將被杯子隨意放在床邊,仔細注意她粉雕細琢小臉上的表情,那黑眸裡的專一,還有一抹她不敢探究的深情眸光,全都震撼了她。

  本以為這一世可以斷了對他的感情,不再糾纏,可是直到面臨死亡的那一刻,她才後知後覺的懂了,她對他的深情根本斷不了,直至魂飛魄散也斷不了,她太愛他,就算愛得偏體鱗傷,依然戒不掉。

  她認了!認了!

  對上她靜靜卻激動凝視自己的婆娑眼淚,邢鷹看得出來那是一種嶄新的眼光,帶著無限的深情。

  終究,她也懂他的心了!

  「你--好傻。」她哽咽。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低沉道:「不傻,因為我不許你死。」他對她,有種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眷戀,怎麼也無法放棄。

  左瀠瀠淚水再次滴落,掉到他的手上,她視線跟著一低,驚愕的發現他雙手上的傷。

    「怎麼會這樣?」他的十指雖然已有地方結疤,但傷口都不小!

  「因為當時你已經被活埋,主子只能徒手把那些沙石挖空,才能把你就出來。為了要救你,他手臂也中了一箭,他卻連治療都不願意。」

  「夠了,呂傑!」邢鷹不悅的回頭看著送早膳來的人。

  「抱歉,主子,房門沒關,所以我斗膽的回答左姑娘的問題。」

  說完,呂傑走進來將早膳放到桌上後,再看了坐在床上的左瀠瀠一眼才轉身出去,擺明就是要告訴她自家主子為了她做了多少努力。

  左瀠瀠含淚看著邢鷹,胸口漲滿感激及感動。「十指連心,一定很痛吧?」

  他心裡一熱,緊緊的把她擁在懷裡,「我的手臂沒事,手指也不痛,因為你活著,什麼都不痛了……」

  聞言,她的淚落得更凶,過去的怨、恨,在此時似乎全都煙消雲散,再不復見。

  眼淚朦朧中,她竟有種錯覺--

  錯覺從前那個熟悉的溫柔男人,重新又屬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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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由於左瀠瀠已經甦醒,此地便不宜久留,雖然黑衣侍衛探查咸陽陵園後,發現李恩已掩護他們同闖地宮之事,宮中也無異狀,但邢鷹仍派呂傑買來一輛舒適馬車,要黑衣侍衛將老大夫送回去,再奉送一大筆酬勞,隨後一行人即策馬前往突厥。

  只是馬車相當豪華,再加上一行高大英挺的黑衣人,目標實在太顯著,為了不引起太多注目,黑衣侍衛再次一分為三,其中兩批人保護黑王,另一批則直奔雲南杜金的家,與留駐杜家的黑衣侍衛集結,返回突厥。

  呂傑仍是駕馭馬車的人,負責辨別先行的手下沿途留下的暗語,安排恰當的食宿。

  寬敞的馬車內,左瀠瀠大部分時間都躺在舒適的軟墊上。吸進了不少細沙塵入肺,五臟六腑曾幾乎停止運轉的她,身子仍很弱,老大夫開的藥除了替她補身、補氣外,也讓她大部份的時間都在睡眠中休養,這是邢鷹的要求,這一路可說是路途迢迢,顛簸難測,讓她熟睡,時間會過得快一些。

  雖然左瀠瀠有好多的話想跟他說,但他並不急。

  「先養好身子,之後你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跟我說話。」

  他總是這麼說。

  「那你要帶我去哪裡?」

  「到了你便知道。」

  左瀠瀠不明白他為何不說?是返回突厥嗎。還有,他的真實身份,他也不打算告訴她?若他事事隱瞞,她又該怎麼將他們之間的曾經說出口?還有翔兒的事……

  車窗外,陽光暖暖,和風輕拂。

  邢鷹低頭望著將頭輕靠在他腿上熟睡的小女人,他知道她有很多事想問,只是有些事太早知道並不好,即使在先前他就已經告訴她他擁有許多女人,但他真的懷疑,她能接受她必須跟其他女人一起伺候他的事實嗎?

  更甭提金妃--黑眸現憂悒之光。

  金妃已是他擇定的王后人選,也許她的肚子裡已有他的子嗣了,這些事,心亂如麻的他著實不知該怎麼跟她從頭說起。

  因為她是如此的特別,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心,他不容許有任何事情影響兩人現在的和諧狀態,所以只好能拖就拖。

  馬車繼續答答前行,經過了數個晨昏,總算抵達新北方霸主--突厥汗國。

  位於龜茲北面、盤踞山嶺的皇城裡,宮女、男侍腳步匆忙的在樓台殿宇、庭園石橋間來來去支,就是要把深宮禁地的裡裡外外清理得一塵不染,後宮更是整個沸騰起來,每位嬪妃忙著梳妝打扮,個個都美麗得像只開屏孔雀。

  原來,先行的黑衣侍衛已早一步回宮報告,所以,皇宮上上下下都知道黑王即將回宮的消息。

  這會,皇城外,夾道歡迎、萬頭鑽動的百姓們奮力的揮手高喊。

  「王!王!」

  更有人匍匐於地,崇拜至極。

  「可汗!可汗!」

  「王!王!」

  馬車車簾拉開一層,另有一層透明薄紗隔出車裡車外,只讓人隱隱約約看到車內情形。

  然而,車內的左瀠瀠卻可以透過紗簾,清楚的看到街道兩旁夾道歡呼的興奮百姓,聽到震耳欲聾的吼聲。

  她怔怔的抬頭看著將她護在懷裡的男人。他、他竟已成了突厥可汗?

  莫怪乎他們在前一個落腳處時,會突地冒出這麼多黑衣騎兵與他們會合。

  邢鷹已換穿上一套雖然仍是黑色,卻顯得更加豪華尊貴的華服,而她仍是一身唐裝,但論質料、剪裁都是上上之選,雖然素雅無太多刺繡,但因絲絹質地柔軟光順,反而更襯托出她的脫俗絕塵,當時邢鷹看了,驚艷之色全寫在臉上,令她羞怯又心喜,原來他如此費心,竟是因為他要帶她進皇宮?

  看見她眸中的驚愕難信,邢鷹微微一笑。

  「我還是我,你別想太多。」

  是,他還是那個不顧危險、助她死裡逃生的男人,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我擁有許多女人……

  是了,一國之君,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何況是已貴為突厥可汗的他?

  在她之後,還會有多少個美人進到皇宮?處心積慮的求得他的注視?

  看出她的驚惶與不安,邢鷹好言安撫。「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接受我的身份,但是別怕,日後,你就跟我住在宮裡,好好陪著我,伺候我,我的身份絕不會影響到你跟我。」

  左瀠瀠深吸一口氣,直接挑起絕對會影響兩人的關鍵問題,「我可以知道,你這個王共有多少名妃子嗎?」

  這麼直接?邢鷹的黑眸裡有讚賞,「如果連同我逝去的爹及大哥的妃子--」

  看她一臉錯愕,他臉上笑容擴大,「這是我們突厥人特有的規矩,繼位可汗除了繼承王位外,也一併接收後宮嬪妃,所以,你可以想像,我的後宮人數大約數百人。」

  她臉色陡地一變,心沉甸甸的,不由得將頭垂低。

  他執起她的下顎,口氣輕柔,「我知道你有你的驕傲,但是,大唐皇帝有三千佳麗,尋常百姓也有三妻四妾,你該不會貪心的想獨佔我一人?」

  不行嗎?左瀠瀠終究失望了。雖然說過他擁有許多女人,但在他冒著被活埋的危險也要救她,在這樣的生死相許後,她以為他會願意捨去其他女人,只與她相愛相守,就像他曾經告訴過她的--

  我只要跟你,一生一世的共度白頭。

  在他未出口前,她都還抱著一絲微薄希望的……

  「如果我是真的想獨佔你一人呢?」她眼眶泛紅,他皺眉,「我知道你跟別的女人不同,你纖細、倔強、聰慧、獨一無二,所以才能得到我的愛,這已是其他妃子所沒有的。」

  「所以,我不可以貪心了?」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左瀠瀠悲傷的搖頭。「感情是自私的,一顆心只能容納一個人,一夫多妻……我真的、真的不能接受,我的心會痛,想到你擁抱別的女人--」

  「我可以只擁抱你,但她們也必須存在。」

  「……存在的理由是什麼?襯托出你是至高無上的可汗?但我呢?我的痛、我的妒忌,我的委屈?」

  他臉色一變,「不要得寸進尺,女人一旦變得貪婪就會惹人厭!」

  「我沒有貪婪。」她哽咽,「我只要求一份完整的愛,是你貪婪,是你在要求我要清高無私,是你要求我跟別的女人分享你,是你要求我丟掉嫉妒,丟掉自尊,去接受這一切一切不合理!」

  這一串近乎指責的話,令邢鷹抿緊薄唇,黑眸隱隱冒出怒火。

  「聽好,我愛你,但那並不代表我就可以容忍你的放肆!」

  她幽幽的看著他,「我也愛你,對你不顧一切的救我更是感動無比,但是,把我放到那些嬪妃之中,我不會快樂的,你這樣做,等於是在傷害我。」

  「所以呢?你要我一生一世只能跟你相依相守?只讓你成為我的唯一?」

  「……這個要求很過份?」

  對她的認真,他只覺荒謬,「我不僅是突厥可汗,也是各族聞之喪膽的黑王,你卻要我這一生只能擁有你這個女人?」

  淚眼凝睇著這張狂傲的俊臉,左瀠瀠猛然明白了她娘的話。

  ……你要記得,找一個平凡的男子當終生依靠就好,他不一定要很愛你,不一定要很有錢,更不要有出眾的才華,娘只求你,有一個平淡相依的伴侶……

  是啊,他是一國之君,一個生來就不平凡的男人,怎可能甘於平淡?

  她是深愛著他,但要她違反自己的心假裝寬容的與其他妃子伴他一生,分享那被切割成好幾份的愛與呵護,看著他在跟其他妃子翻雲覆雨後,再跟自己行巫雲之樂,光想,她的心就痛得要淌血了,她怎麼辦得到?

  看見她的淚,邢鷹的心驀地揪緊,可他明白傳統不可能輕易廢除。

  他吐了一口長氣,溫柔的將她擁入懷裡安撫,「好了,我們不要再談這個,你只要記得,在我心中你是最特別的一個,我的愛也只給你,絕不會辜負你,明白嗎?」

  貼靠在他的胸口,左瀠瀠眼眶濕紅,心已寒。

  這不是她要的,她要他的全心全意,她要他的專一!

  可惜他不懂永遠也不會懂,只要他是至尊無上的王,怕是永遠都不會懂了。

  終於,馬車進入金碧輝煌的皇宮。

  「阿史那鷹,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會化名為邢鷹,只是為了在大唐時方便行事,但從這一刻開始,你就喚我鷹。」

  左瀠瀠對這個名字一點都不陌生,而且,也如他六年前所說的,這個名字從此將跟她的人生連結在一起。

  只是,她跟他之間的愛情,已是面目全非,可悲的是連想逃離也不會有機會,只能逼自己適應他殘酷的「大愛」!

  阿史那鷹一下馬車,早已恭敬等候多時的一群人,不管是妾妃、文武官員、侍從、奴僕們全匍匐於地,磕頭行禮,異口同聲的齊喊,「恭迎可汗回宮!」

  「都起來吧。」

  他冷聲點頭,臉上已無任何表情。

  左瀠瀠心寒的望著紛紛起身,站立在他們正前方那近上百名環肥燕瘦的女人。

  她們全都精心打扮過了,各有風情,皆是美人,而她將成為她們之一……

  在她打量她們時,妾妃的眼神也全落在她身上,眼裡同時冒出妒忌與不安,明白這個水靈靈的絕色美人,又是來分享王的愛的。

  不願面對這些妒火,左瀠瀠別開臉,目光回到身旁男人的臉上,可這一看,不由得一愣,因那張俊臉充滿著難以接近的冷漠,深邃黑眸裡還帶著戾氣,教人不敢正視,完全不像他面對面她時的溫柔模樣。

  是因為回到了他的王國,處在這種君臨天下的氛圍裡,他得以這樣的面目示人,好符合身份嗎?

  罷了,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難不成知道他對她不同於別人,她就該滿心感激?

  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變成這樣沒了自尊的人,那才真正叫可悲吧。

  這時一名斯文俊逸的圓領白袍男子穿越眾人,一臉笑容的走了過來,左瀠瀠注意到阿史那鷹原本冷硬的臉上立即浮現笑意。

  「赫昕。」

  「臣恭迎來遲--」

  「不必多禮,這段日子麻煩你了,我們進殿內再談。」阿史那鷹豪邁的拍拍他的肩膀,就往前方的殿堂走去,但赫昕卻站定不動。

  「這是?」

  乍見這個一身月牙白唐裝的異族女子,他不由自主的一怔。好一個天仙美人!

  瞧她纖細嬌小、朱唇粉面、膚若凝脂,一雙燦亮星眸帶著令人心疼的憂傷,楚楚動人之態,教人直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安慰。

  「左瀠瀠,即將成為我的妃子之一。」阿史那鷹瞥了赫昕一眼,像是刻意昭告她的身份似的,接磁卡才轉向左瀠瀠。「他是赫昕,寧王,也是我的好臣子、好朋友。」

  左瀠瀠沉默的朝赫昕微微點頭,心在聽見那句「妃子之一」時,再度絞痛。

  赫昕仍驚艷於她的傾城之貌,慢了半拍才回神,尷尬的朝她點頭。

  「呂傑。」阿史那鷹一喚,呂傑立即走到左瀠瀠身邊。

  「請跟我來。」

  她點點頭,眼角餘光瞥見那些正以期待、傾慕,甚至是渴望眼神凝睇著阿史那鷹的妃嬪們,喉間的苦澀更甚。

  於是她連看也沒有再看那個擄獲所有女人目光的男人一眼,便隨著呂傑的腳步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阿史那鷹黑眸半瞇,對她離去前的淡漠,心中頗為不悅。

  「我們進去聊吧。」他丟下這句話,即邁步往前方走去。

  赫昕卻下意識的回頭看那纖細的嬌小身影一眼,才趕緊跟上。

  突厥的天空,和大唐一樣美麗。

  左瀠瀠倚窗而立,望著滿天絢麗的彩霞發呆,良久才輕歎一聲,回頭打量這間雅致的廳堂。

  從呂傑帶她進來,告知她日後就住在這裡後,一名又一名的後宮嬪妃就不知打哪探來的消息,帶著隨侍丫鬟前來拜訪,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又問東問西的,雖然未見不友善,但是一想到日後,她也不過成了她們的「其中之一」,心就無法不痛。

  驀地,敲門聲又起。

  她回過身,看到呂傑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宮女,手上都端了好幾盤精緻的菜餚。

  呂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王要我告訴你,今晚有一場盛宴,但他不要你參加,請你好好休息。」說完再看兩名宮女一眼,「她們是小映及小霞,負責服侍你,有什麼事可以找她們。」

  交代完畢,他朝她點個頭,轉身就走。

  「呂大哥!」左瀠瀠突然出聲喊住他。

  他腳步一定,回頭。

  她欠了欠身。「謝謝。」

  他蹙眉,轉身走出去。

  自馬車事件後,他就認為她跟其他女人有些不同,可沒想到倉促被帶回突厥,並得知王的身份後,她仍然保有她的沉靜,真是個很特別的女子。

  約莫兩個時辰後,皇宮內便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洗塵宴。

  文武百官、嬪妃皆為座上賓,雖然熱鬧非凡,觥籌交錯,但眾所矚目的大唐美人並未出席,而在阿史那鷹出遠門前即欽點為後的金妃也不見人。

  赫昕在敬事殿對阿史那鷹報告他離開國內的這段日子,他替他處理的一些大小國事時,腦海裡已不時浮現左瀠瀠那張粉雕玉琢的臉,因此這會兒見好友在呂傑的隨侍下單獨現身,心中不免失落。

  阿史那鷹的後宮美女無數,金妃還是突厥第一美女,但左瀠瀠與她相比,卻更勝一籌,尤其她骨架纖細,多了一股楚楚可憐的動人氣息,這就是所謂的一見傾心?

  明知不該問,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左姑娘怎麼沒來?」

  阿史那鷹先是一頓,喝完杯中酒,才回道:「舟車勞頓,我讓她先休息。」

  宮女上前,捧著酒壺再為兩人空了的酒杯斟滿酒。

  阿史那鷹看著身旁的赫昕,舉起酒杯,意有所指的說:「她可以說是我拿命換來的珍寶,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舉起酒杯,他笑得無害,「放心吧,我們是什麼交情,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美人跟情同兄弟的王壞了感情?」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她有一種特別動人的氣質,所以,我勸你還是跟她保持安全距離,免得不小心愛上她,屆時,痛苦的絕對是你。」

  阿史那鷹是真心的勸告,連他這樣的男人都會為她情不自禁的做了瘋狂的事,可見左瀠瀠的魅力有多驚人。

  赫昕很是錯愕,因為他們之間從不談女人。

  對阿史那鷹而言,女人從來就不是值得花費時間討論的話題,但現在他卻為了左瀠瀠,兩度破例的勸阻他,從這一點就可看出她對他的重要性。赫昕的心不由得一沉。

  接下來,阿史那鷹幾乎都在與他人敬酒和談笑間度過,但他的心,卻一直想到另一人的身邊。

  只是為了一個女人丟下正事,著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所以他只能忍耐。

  好不容易熬過幾個時辰,終於結束了這場盛宴,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摒退呂傑,自己就直奔左瀠瀠所住的玉夏殿。

  當他到達寢宮時,左瀠瀠還在跟一桌的好菜打戰。

  她吃不下,可小映跟小霞這兩個有著北方女人特有的高大身材的宮女顯然打算將她養胖一些,拚命的勸她多吃,菜一冷,又急著去弄熱,見她沒胃口,又先伺候她洗澡,再溫熱食物,這一冷一熱間不知忙了多少回。

  「左姑娘,你太瘦又太小個兒了,這樣不行的!」

  「是啊,王摸起來會沒感覺的!」

  左瀠瀠跟她們相處只有幾個時辰,就已領教到她們的熱情,可偏偏她本就吃得少,再加上重重心事……

  「下去吧。」阿史那鷹低沉有力的嗓音陡起。

  小映跟小霞這兩名大約十六歲的小宮女先是吃驚的望向英俊威武的王,然後立即站好,再臉兒紅紅的朝他行了個大禮,急急退下。

  左瀠瀠有些愕然,她沒想到他會過來,她以為應該有女人伺候他了……

  壓抑著心中的紊亂騷動,她靜靜的看他。這是一個具有王者風範的英俊男人,她卻傻傻的愛上,這應該是她這一輩子犯下的最大錯事吧。

  阿史那鷹在她身邊坐下,看著一整桌幾乎沒什麼動的山珍海味,皺眉問:「怎麼吃這麼少?」他伸手輕撫她的臉,在他眼裡,她一直都太瘦了。

  注視著那雙溫柔寵溺的黑眸,左瀠瀠沒有避開他的手,看他又拿起筷子夾了塊肉放到她碗裡,她柳眉一皺。「我真的不想吃。」

  「不吃怎麼應付我的需求?」他的聲音裡驀地染上慾望。

  終於回宮了,難道她以為他會放過她嗎?

  左瀠瀠的粉臉驀地染上一層陀紅,原就清麗絕倫的容顏在染上麗色後,更動人,他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再也不想克制的托起她的下鄂,緩緩靠近她誘人的唇。

  「王--呃--」

  一個突然闖進的美人急急煞住腳步。

  壓下心中的不快,阿史那鷹蹙眉看著左瀠瀠立即起身、還退後一步,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他抿抿唇,不悅的瞪她一眼,冷漠的目光才落到闖進來的蓉妃身上,「什麼事?」

  被那抹冷光一掃,蓉妃急急欠身回答,「呃--是金妃,她、她已懷有王的孩子,這幾個月因害喜嚴重,大都躺在床上--」

  聞言,左瀠瀠的心陡地一沉,臉色猛地慘白。

  「金妃有了?」阿史那鷹也有些震驚。

  「是,她本來要在今晚親自跟王說的,怎知她人還是不舒服,所以,剛剛特別派人請我過去一趟,要我過來跟王說這個好消息。」蓉妃低頭說,好掩飾眸中的不以為然。

  其實金妃是拿喬,也仗勢著她即將成為王的元配,以為王會一回宮就去見她,再不然盛宴結束後也會過去找她溫存,怎知苦苦等待半天,也不見王的到來,這才要她來傳話。

  「下去吧。」

  「是。」

  蓉妃抬頭偷瞄一眼,心兒驀地一驚。難道黑王真的是一個沒有喜怒之人?金妃懷有龍種,他還是面無表情?但她不敢問,只能在宮女的陪侍下,迅速退出去。

  室內氣氛瞬間跌入谷底。

  阿史那鷹眉頭緊蹙。金妃真的有了,他的心情卻變得沉重,為什麼?

  左瀠瀠的心更是狠狠傳來一陣陣劇痛。太殘忍了,她承受不住這連番而來的震撼,她只是一個單純、深愛他的女人,為什麼要因為這份愛而受這麼無情的傷害?

  她雙手緊緊交握,才能將目光直視他,「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很多女人,但是只有你決定的元配才許擁有你的子嗣,是嗎?」

  「你想說什麼?」

  「金妃對你而言,應該是個很特別、很重要的女人。」

  是嗎?他已經忘了當初為什麼會讓金妃懷他的子嗣。

  是了,好像是赫昕認為後宮妃子太多,需要一個強勢的皇后來掌理,金妃美麗、聰明、能幹、一條軟鞭更是耍得出神入化,有其讓人畏懼之處,自然能讓後宮少些問題。

  好友的建議,使他毫不考慮的讓金妃免去喝避免受孕的湯藥……

  他久久不語,在左瀠瀠看來,便是默認。

  她深吸口氣,心在淌血。「她懷有你的孩子,又已不舒服一段日子,這時候,最想見的人應該是你。」

  「是嗎?」他皺眉,可他一點也不想到金妃的身邊去。

  是!因為我也曾經這麼渴望過!她很想這麼大聲的回答他,但她不能。

  「我很累,想睡了,你去陪她吧。」

  阿史那鷹凝視著她,她的氣色看來的確很不好,「好吧,你好好休息。」他從座位上起身,給了她一個擁抱後,才轉身出去。

  半晌,僵立的她才提起沉重的步伐,將房門帶上,再上了門閂,然後走到床上躺了下來,將被子蓋上,盈眶的淚水終於宣洩而下。

  好痛!心好痛……她該怎麼辦?她的翔兒又該怎麼辦?

  她緊咬著下唇,抽噎的啜泣聲仍幽幽迴盪在房內,更添寂寞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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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3 00:05: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事實上,金妃今晚原本也有走出她的豪華寢宮,一張沉魚落雁的臉上亦是精心妝扮,耳環、項鏈、手鐲全攬上身,全身叮叮咚咚的,走起路來不只有風,也有聲,再加上身後近六名的宮女,陣勢不小。

  偏偏走到長廊時,她便聽見遠遠傳來的幾名文官交談聲。

  「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名大唐姑娘?實在美極了!」

  「是啊,光那一眼,就被勾走魂了。」

  「可不是嗎?朱唇粉面的她猶如一朵空谷幽蘭,清澈的翦水眸子柔柔盈亮,嬌小纖弱的身影更是惹人憐愛,就連寧王在離去前,也忍不住回眸再看她一眼呢!」

  「沒錯沒錯,我也瞧見了!」

  熱絡的談論金妃的好心情倏地凍結,臉色也變得難看。

  「回去了!」

  一個突兀的命令,讓她身後的六名宮女緊急停下腳步,跟著主子轉身返回寢宮。

  她們的主子原本就是一個聲色俱厲的人,懷孕後更是難纏,所以她們莫不戰戰兢兢的伺候。

  一進房,金妃便站著不動,六名宮女立即主動上前,七手八腳的將她身上的首飾華服全脫下,再為她洗去妝容,僅留一件白色單衣。

  躺回了床上,金妃氣憤地瞪著微凸的小腹。

  豈料幾個時辰過去,本以為黑王會在發現她沒有出席盛宴後過來看她,但沒有!算算時間,冗長的晚宴應該過了大半,甚至結束了,可他還是沒有過來!

  哼!黑王就是黑王,無血無心無肝,難怪她會耐不住寂寞和委屈,偷偷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主子,王來了!」

  突然,宮女急急奔入。

  她心一愣,立即在床上躺平,拉起被子,裝出虛弱的模樣,但不忘以眼神要礙事的宮女們全退出去。

  在見到高大英挺的黑王跨門而入時,她骨子裡對肌膚相親的渴望幾乎是立即沸騰起來。嘗過兩個男人的味道,她很清楚惟有強熱狂野的黑王,能把她帶到最銷魂的激情裡。

  她假裝困難的要撐起身子,「王,對不起,每個人都前去迎接王,為王接風,可是臣妾……」

  她虛弱的模樣與那雙炯炯有神的發亮眸子實在太不相配,阿史那鷹心中有底,但沒說破,只在床邊坐下,「沒關係,你有孩子了。大夫說幾個月了?」

  金妃趁此機會將螓首躺靠在他的大腿上,雙手環住他的腰,「三個多月了,就在王起程到大唐時有的,臣妾這三個月可辛苦了,害喜害得好厲害。」

  阿史那鷹只是點頭,沒說什麼,但腦中卻不自覺的想著,如果早點遇見那個小女人,他擇定能懷有他子嗣的人選,就絕對不會是這個人了。

  金妃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半句憐惜的話,一抬頭就見他陷入沉思,不由得嗲聲埋怨,忘了裝虛弱,「王在想什麼呢?臣妾可是想死你了!」

  阿史那鷹皺起濃眉,竟見她坐起身,大膽的跨坐到他身上,纖纖十指魅惑的解開單衣,拉開肚兜--

  「你有身孕。」他立即阻止。

  她一愣,臉色微白,「可是,臣妾想好好的伺候王。」

  看著她,腦海充塞的卻全是左瀠瀠那張楚楚動人的容顏,阿史那鷹霍地將她從他身上拉開,只道:「你不舒服,好好休息。」便迅速起身離去。

  金妃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匆匆遠離的身影。

  這是什麼意思?直到她生下孩子,他都不會再碰她了嗎?

  可惡!她氣憤的將枕頭還有錦被用力扔出去,但仍發洩不了心中的怒火,最後索性跳下床,將桌上的茶壺杯具乒乒乓乓的全掃下桌。

  在外的宮女聽到不尋常的聲音,立即奔了進來,見一地狼籍,又看主子氣得渾身發抖,心中皆已有譜,因為黑王來去匆匆啊。

  她們機伶的立即蹲下收拾,有一名心軟的宮女見主子衣衫不整,好心上前替她整理,竟見一向倔強的金妃眼中帶淚,忍不住出言安慰。

  「主子別傷心了,王可能是因為帶了一名大唐美人回來,一時--」

  金妃臉色丕變,怒聲咆哮,「你是什麼身份?可以跟我說話嗎?美人?在我面前,你說誰是美人?」

  她怒不可遏的四處梭巡,見到隨身帶著軟鞭擱置在矮櫃上,倏地走上前去取,回身就迅速朝已嚇得渾身發顫的宮女狠狠抽過去!

  「嗚嗚嗚--對……對不……起!」小宮女臉上被掃了一鞭,一道血淋淋的血痕頓時劃過她半張臉,痛得她立即跪下求饒,其他宮女們也嚇得跪地。

  「出去!出去,全給我滾出去!」金妃卻恍若未聞,像瘋了似的朝她們狂鞭,直到把人全趕出視線外。

  大唐美女是嗎?那張漂亮的臉變得扭曲而醜陋,「趕明兒,我就去瞧瞧你能有多美!」緊扣著手上的軟鞭,她因怒意而充滿血絲的眼睛閃動著惡毒之光。

  玉夏殿內,左瀠瀠睡得很不安穩,翻來覆去許久,才好不容易進入夢鄉。

  可是,即使睡去,心痛卻還在持續,夢裡甚至出現著那個男人擁著另一個女人熟睡的畫面,所以即使是睡著的,她的眼淚仍汩汩流出。

  自金妃那裡離開的阿史那鷹,長驅直入的走至她的床榻,憐惜的將她連人帶被攬進自己胸膛,幾近著迷的凝視著那張梨花帶淚的小臉。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你那麼驕傲,只想當我的唯一,可我也有我的為難之處……」他輕歎一聲,輕柔的吻去她的淚,「瞧我,不就管不住自己的腳,只想來到你身邊了嗎?這樣深切的情感,對我而言有多麼陌生,這樣的溫柔舉止對我來說,也是只給你一人,只有你……只有對你啊,這樣,還不夠嗎?」

  即使她依偎在他懷中,看來很是契合,可是阿史那鷹也明白,這接連而來的訊息,她恐怕很難承受,如此,她鎖在心門裡的秘密,怕是也更難跟他坦白了吧?

  將她擁得更緊,誰知睡夢中的小人兒竟下意識的推了他一下,他忍不住失笑。

  這女人,連睡著時也這麼不馴啊……

  望著她的芙蓉睡顏太久,血液漸漸集中至下腹處,他深吸一口氣,苦苦忍受慾火的煎熬。

  他想要她想要到身體都痛了,可是卻第一次顧慮起對方的決願,想要她心甘情願的接受自己。

  好半晌,躁動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他忍不住微揚起嘴角自嘲。

  遇上她後,他當君子的次數真是愈來愈多了,這對他來說,可真不是件好事。

  帶著笑意,他輕輕擁著她,沉入夢鄉。

  幾個時辰後,陽光露了臉,幾束金色晨光灑進室內。

  左瀠瀠長而翹的睫毛動了一下,緩緩睜開惺忪的眼眸,映入眼簾,竟是一個男人的胸口處的皮繩項鏈。

  殘餘的睡意頓消,她驚訝的抬頭看著不知何時上了她的床,更不知何時睜開眼笑看著她的阿史那鷹。

  「你……你是什麼時候……」

  他的眼神很溫柔,卻答非所問的開口,「餓了嗎?」

  她直覺搖頭,但這個回答顯然是錯誤的。

  「很好,因為我餓了,而且等了好久好久……」他的聲音轉為低啞,還帶著勾引意味的誘哄。

  明白他所指為何,左瀠瀠舌頭差點沒打結,「不、不行!」

  聞言,阿史那鷹眼神陡地一冷,「不行?」

  「我、你昨晚跟金妃--」她問不出口,但的確在乎這個問題,她不想要他碰了別的女人的雙手再來碰觸她,她辦不到!

  儘管他並沒有碰金妃,但是,他不喜歡她問這種問題,之前他會討厭女人,原因就是她們的小心眼、愛爭風吃醋,光想,就令他感到厭煩。

  於是這回他沒有安撫她,反而板起臉正色告誡,「瀠瀠,你愈早認清事實,對你我愈好,在這裡不可能只有我跟你--」

  「那麼,可以放我走嗎?」

  「什麼?」他臉色立變。

  左瀠瀠眼眶微紅,離開他的懷抱坐起身。「在這裡有你在乎的女人,有幾個月後就會出世的孩子,屆時,我不知道自己會陷入怎麼樣的痛苦裡。」尤其是看著他抱新生娃兒,她一定會想到他們的翔兒。

  阿史那鷹抿緊薄唇瞪著她,「你現在是在暗示我,把懷有我子嗣的金妃還有後宮所有妃子全趕出去,你才不會痛苦,你才能夠留下來?」

  她急急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你誤會了!」

  「誤會?聽好,不管是先前讓你爹離開皇陵所開的條件,還是之後我不要命的救了你,從那些時候起,我就可以隨心所欲的處置你,你要是聰明,就不要再提讓我生氣的事!」

  他氣炸了、氣瘋了,在他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放下那麼多感情,甚至一再顧慮她的心情而不勉強她與他纏綿後,她竟想用簡單的「痛苦」兩字,就將離開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我只是想離開--」

  「夠了!」無法忍受那刺耳的兩個字,他粗魯的將她抓向自己,黑眸冒火的咬牙低吼,「你的身軀是因為我才有溫度,你的心臟也是因為我才能跳動,你沒有離開的自由,但我卻有隨時要你的自由!」

  「不……」

  「不?告訴你,你這一生只能屬於我,就算我不要你、不愛你,你也只能留在我的皇宮裡,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所以,從此時此刻開始,把離開的念頭從你心中根拔起,因為那永遠是不可能的事!」他氣到口不擇言。

  聞言,左瀠瀠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俏臉煞白。

  他黑眸冷冽,俊美臉孔更顥冷硬,滿腔的熱情被她一句離開狠狠澆熄。

  一再退讓顧忌本就不是他的本性,何況這樣的溫柔以待也得不到他要的,那麼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馴服她,他要她絕對的順從,誰要她教他明白,原來無情跟多情不過是一線之隔!

  她在不知不覺中偷走他的心,要走了他以為不會有任何女人奪得的愛情,那麼,他也只能將她困在他的視線裡,強勢的擁有她的身與心!

  他陡地低頭,以幾近粗暴的方式攫取她的紅唇,狠狠的吻著她,在她被吻到幾乎喘不過氣,發出痛苦的嗚咽時,才猛然放開。

  見她臉色蒼白的跌坐床上,急切喘著氣,一滴滴熱淚滾落臉頰,阿史那鷹強壓下吻去她淚珠的衝動,冷冷的瞪著她,「把我說的話好好想一遍!」

  語畢,他逕自穿上鞋子,套上昨晚脫去的黑色袍服走出殿,呂傑已在外面靜候。

  昨晚主子一夜未回寢宮,他便猜到他是往這裡來,所以原本一早就要進去伺候左瀠瀠梳妝打扮的小映及小霞也被他攔在門外。

  阿史那鷹僅看了他一眼,便大步離去。今天他得上朝聽取國事,若非如此,他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她。

  小映及小霞連忙彎腰行禮,直到他們走遠了,才急急進去伺候。

  就在她們替美若天仙的主子打點好,正要備上早膳時,蓉妃在兩名宮女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左瀠瀠對她有印象,起身朝她不卑不亢的點頭行禮。

  蓉妃客套的點頭,卻是愈看她妒火愈旺。她剛剛可是親眼看到王從她這裡出去,也就是說,從不讓女人在懷中過夜的王竟然為她破例了!

  吞下喉間的妒忌,她揚起燦爛的笑,「昨晚辛苦妹子了。」

  這一聲「妹子」叫得實在太過刺耳,左瀠瀠柳眉一擰。

  「不過,你不必擔心,黑王純粹只貪圖肉體的歡愉,一旦久了,新鮮感消失便會厭倦,屆時想要辛苦點也沒機會了。」

  她抿緊了唇,不語。

  「對了,王昨晚可能太累,酒也喝得太多,再加上--」蓉妃臉上浮現暖昧之色,「你也清楚,王在那方面有過人的精力,總是把我們折騰到哀聲求饒才願意放了我們……」

  咬白了下唇,左瀠瀠不自覺的握緊顫抖的手,感覺到心上尚未癒合的傷口又被狠狠撕開,甚至比舊傷更加痛人。

  「也許是昨晚剛歸國,又耗費太多精力的緣故,要不,他是不讓任何妃子在他身邊過夜的,尤其是他寢宮的那張雕花大床,每當翻雲覆雨完,王去淨身時,我們做妃子的就該趕快閃人,否則等王回來,可是會被趕的,這一點,初來乍到的你可能不清楚,做姐姐的在這裡可要先跟你提醒一聲。」

  蓉妃才下馬威完,又有金妃的宮女踏進殿內,「金妃娘娘到。」

  蓉妃眉一皺,看著臉色一變的大唐美人,難得好心地說:「對金妃,你要特別小心,除了她是黑王第一個准許擁有他子嗣的妃子外,她也很會欺負人,懷裡總揣著一條軟鞭子,那條鞭子她耍得又溜又狠,總之,凡事要忍下來,要不,吃虧的是自己的。」

  話語乍歇,一襲紅色傳統袍服,容貌絕麗,高姚豐滿的金妃便在六名宮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蓉妃連忙行禮,左瀠瀠也跟著欠身。

  像在炫耀似的,金妃小心翼翼的坐下後,雙手就擺在她微凸的肚子上,得意的睨著左瀠瀠。

  她並非沒看過南方女子,卻著實沒想到她竟如此嬌小。她的肌膚白皙,細膩粉嫩,與她讓陽光曬得發亮的健康膚色截然不同,一雙眼眸更加如子夜星辰,熠熠動人,確實不亞於她的美貌。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左瀠瀠慘白著一張臉點頭。

  金妃一挑眉,「怎麼,連人都不會叫了?」

  「……金妃娘娘。」即使胸口悶堵得厲害,左瀠瀠仍要自己表現出不卑不亢的樣子。

  可是金妃卻正好討厭這樣恰然自得的態度,只見她美眸一瞇,倏地從懷裡抓出軟鞭就朝她甩過去,速度之快,讓左瀠瀠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眼怔怔看著那條像蛇一樣的鞭子直直朝自己落下。

  驀地,在鞭子接近她臉的最後一秒,陡地被扣住。

  「誰敢多--」金妃的話尾消失在呂傑那雙冷漠黑眸裡。

  這宮裡,除了王外,他是她唯一不敢招惹的人。

  「金妃娘娘請離開,還有蓉妃娘娘,從今天開始,我會負責玉夏殿的安全,王也特別交代,請其他娘娘盡量不要過來打擾左姑娘。」

  「什麼?」金妃跟蓉妃臉色同時一變,不敢相信王竟然將黑衣侍衛之首派來保護她!

  待兩人繃緊了臉,怒氣沖沖的離開後,呂傑才看向臉色蒼白,但一雙沉靜美眸卻未見波動的左瀠瀠。「受到驚嚇了?」

  她搖頭,「沒有,但謝謝呂大哥,還有,麻煩呂大哥別將金妃對我擲鞭子的事告鷹……呃、王,她是有孕之人,我也沒事,不必起無謂風波。」

  他定定的看著她,益發滿意她的識大體。她是個聰敏而善良的女子,因為這事若傳了出去,王一定會盛怒追究,甚至可能會危害到王的子嗣。「好吧。」他點點頭,轉身出去。

  呆立了好一會兒的小映跟小霞這下才回神,開心的圍著左瀠瀠又叫又跳,「天啊,王好疼愛主子啊,竟然將呂大侍衛調來保護主子!」

  「是啊,也難怪,瞧咱們主子真的是美呆了--」

  兩人突地住了口,因為,她們美麗的主子的臉上正淌著熱淚,而那絕非喜極而泣的淚水,而是令人看了也會感到不忍的心酸淚滴啊……

  阿史那鷹一整個早上都在聽取一個又一個官員報告地方政事,下朝後回到敬事殿,又繼續批示奏章,並重新翻閱赫昕代為審理的案件。

  仔細看來,批閱內容都是中規中矩,沒有逾越權責,也無過而不及的指示,一如赫昕給人的溫文儒雅印象。

  總的來說,他出去的這段日子,赫昕延續他前些日子推出的新政策:修築道路,拓展對外交通,陸續引進大唐絲綢、陶器的技術,這是大唐海外絲路占最大宗的物品,活絡了大唐經濟,所以,多名官員已前往大唐找蠶種,紡織工匠也已重金禮聘,預期改善突厥經濟狀況。

  另外,廢除苛捐賦稅、任用賢能、賞罰分明,赫昕也不含糊,他不得不承認,如果今日當政者是赫昕,一定也是一名優秀的領導人。

  「還沒忙完?」

  正想著,赫昕含笑的聲音便傳來。

  阿史那鷹從奏章中抬頭,對這名從小就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好友笑道:「差不多了。」

  兩人年紀相當,自小學什麼都在一起,學習的速度也差不多,正因為旗鼓相當,更加深兩人之間的情誼,不過,赫昕有一樣跟他不同,那就是他已擁有許多女人,但赫昕直到現在都尚未成家,也沒有談得來的紅粉知己。

  認真說來,他溫文儒雅,又是文武全才,絕對可以比他贏得更多閨女芳心,無奈,他就是對女人缺乏興趣,但如今,似乎已有轉變--

  「既然你忙完了,我很想知道,左姑娘就是你此行找到的答案嗎?」

  他很清楚好友為何會丟下國事,低調進入大唐,但回國至今,他卻絕口不提此行的收穫。

  阿史那鷹放下手上的筆,神情複雜的看著他,「如果我說,我也沒有答案,你相信嗎?」

  赫昕一臉困惑。

  他嘲弄一笑,「這是真的,所以我才沒有跟你多提這一趟的事,因為我仍然處在一團迷霧之中,不過,我也相信她就是那把鑰匙,所以才將她帶回來,等待在未來的某一天,她願意替我打開那扇失憶的門。」他抿抿唇,頓了一下,目光炯炯的看著好友,坦白的說出心中所想,「你對她的興趣似乎太高了。」

  赫昕對這個問題早備有答案。「那也是因為你對她的差別待遇,當然,她的確是一名美人。」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老實說,我是太好奇你那段消失的記憶才進來問的,既然沒有答案,那就不吵你了,我還得回家一趟呢?」

  「又是你爹要你成親的事?」這是老問題了。

  他苦笑著點頭,「不過,」他阻止好友想說的話,「你也別勸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好友都這麼說了,阿史那鷹只好笑了笑,雖然他一直都無法明白好友對女人缺乏興趣的原因。

  離開敬事殿後,赫昕行經花園,先見到呂傑,然後,一個美麗的倩影就映入他眼簾。

  她站在前方稍高的亭台上,後方還有兩名小宮婦隨侍。

  赫昕朝呂傑點個頭,身為黑衣侍衛之首的他,地位可一點都不比他這個寧王低。

  「寧王。」

  「呂大侍衛,你不是該守在王的身邊?」

  「這是王的命令,他要我保護左姑娘。」他平靜回答。

  掩下心中的訝異,略微思索後,赫昕越過他走向亭台,示意兩名小宮女先行退下。

  「寧王。」

  左瀠瀠看到他,禮貌行禮,雖然她並不想被打擾。

  因為寢殿太悶,她才出來走走,但顯然在這個大鳥籠裡,想安靜獨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左姑娘。」他斯文的回以一禮,關切的問:「一切可好?有沒有什麼不適應,或是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她看著他,不得不承認他與冷硬狂傲的阿史那鷹相比,多了份溫柔可親的氣質。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不適應的除了這個大鳥籠外,就是得跟其他女人「共用」一個男人這件事,這是心病,別人幫不上忙的,所以只是搖頭。

  她不想跟他談,按理赫昕就該識趣離開,可是,他還不想走。

  兩個稱不上熟悉的人就這樣靜靜而立,氣氛實在太奇怪,左瀠瀠索性問了一個問題,「王是怎麼當是可汗的?」

  這問題雖然有些突兀,但赫昕還是回答了。「幾年前的一場戰爭中,阿史那鷹的父皇在戰場上中箭,陷入昏迷,繼承王位的大哥又死在嬪妃爭風吃醋的毒殺意外下,不久,他父皇也跟著過世,身為二皇子的他才得以繼位。」

  聞言,左瀠瀠一愕。當時她打探到的消息,只知他趕回平叛後大獲全勝,卻不知這場勝利的背後竟還有這麼悲傷的事。

  「阿史那鷹的母親在生他時難產,雖然後來母子均安,但他母親的身子一直很虛弱,幾度在鬼門關徘徊,有鑒於此,他父皇不再讓其他妃子懷有子嗣,後來他母親離世後,沒有弟妹的王便成了一個內斂冷漠的男人。」好不容易有了話題可讓兩人相處久一點,赫昕這次不等她問,便主動聊起好友,雖然這個話題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左瀠瀠靜靜聽著,不禁慶幸自己將他娘親手所繡的「畫幕」留了下來,那可是他與他母親之間僅存的回憶了。

  在殉葬前一晚,她將那塊黑色紗羅剪開,縫在肚兜內緣,欲穿著它一起離世,結果她沒事,而在經歷這麼多事後,那件肚兜現在正好好躺在玉夏殿的寢房內。

  見她只是沉默,那雙動人明眸還浮現淡淡的憂傷,赫昕不由得擔心起自己是否說錯話了?

  「你……你不必想太多。」他朝她溫柔一笑,瞥了一眼跟她離了一小段距離的呂傑,才說:「王真的很重視你,也很疼愛你,才會做這樣的安排。」

  她搖頭苦笑,「我一點也不希罕。」

  「你要知道,這是其他妃子都沒有的恩寵,是你的福氣。」

  「一個妻妾成群的男人給的福氣是福氣嗎?一個不完整的幸福,哪值得期待?」說罷,纖細的她走出亭台,迎風而立,散發出一股淒絕的清冷。

  赫昕無法克制的癡望著眼前的美景,益發清楚,每見她一次便心動一次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了。

  再看了幾眼,他才戀戀不捨的邁開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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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3 00:06: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今晚,對左瀠瀠來說,似乎逃不了與阿史那鷹共赴巫雲了。

  傍晚時,他先是派人送來金銀珠寶,接著,床榻衾褥亦全數更新,一套套昂貴的大唐服飾也送進她的寢殿。

  沒多久,小映跟小霞就將她打扮好,陪她前往阿史那鷹所住的宮殿共進晚膳。

  毫不意外的,她吃的不多,他也不逼她,反正待雲雨過後,她自會消耗不少氣力,自然就會吃了。

  事實上,他也吃得少,畢竟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吃的一直是她。

  晚膳後,他摒退侍從、宮女,偌大的寢宮裡只剩他們兩人,空氣中沉澱著一股令左瀠瀠幾乎要窒息的曖昧氛圍,搞得她心慌意亂,卻只能強自鎮定。

  她的忐忑不安,阿史那鷹全看在眼底,他從座位上起身,將臉色微微一變的她拉起,往與寢宮相連的浴池走去。

  這是以岩石堆砌成的溫泉浴池,帶著氤氳水氣,但對左瀠瀠來說,霧氣顯然不足,要不,當他褪去所有衣裳,身上僅有胸口那條皮繩項鏈,露出強健體魄時,她不會呆愣愣的瞧得那麼清楚。

  直到瞥見他性感的嘴角揚起,她才回了魂,急急別開羞紅的臉,心臟狂跳。

  他靠近僵立不安的她,動作輕柔的為她褪去衣裳,帶著慾火的雙眸灼熱的盡覽春光。

  這樣的目光太過熾烈,左瀠瀠忍不住以雙臂緊緊環住自己,羞慚的低頭,不知所措卻又心有不甘。

  是啊,他要她認清事實,他不會放她走,她不屈服,又能如何?

  他是這裡的王,也撂了狠話,說她此生只能老死在這裡,深愛他的她,要如何跟他對抗?

  或許,真的讓他厭了、倦了,不愛了,他才能大發慈悲的還她自由吧?

  儘管這麼想,她還是不夠大膽,壓根不敢看他,只敢將眼神定視在他肌肉糾結的胸口,凝睇她為他刻的木墜。墜子上的俊美臉孔是她細細雕鑿而出,是她以她的眼、她的手記錄的溫柔與深情……

  思緒翻湧間,他陡地將她打橫抱起,踏入冒著氤氳白煙的水池裡。由於她始終不敢將目光對上他的,他不得不捧起她的臉,讓她不看他都不成。

  左瀠瀠即便不斷說服自己配合他就好,等他厭倦了,說不定就不會再留她,可一對上那雙眼,臉仍是不爭氣的陀紅一片。

  那張英俊的臉上噙著一抹邪笑,眼神又是如此露骨,黑眸中清晰可見慾火竄動,打量她的感覺,就像是用眼神在愛撫她,品嚐她一樣。

  「我等你等了好久,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我日日為你淋浴,那是多大的煎熬,你不會懂。」

  他的聲音唔咽,憶起當時,心也跟著激動起來。

  他也是在那時才發覺她對他有多重要,他不能失去她,一定要她活過來,那樣的渴望是強烈而巨大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情感,超越他所能想像。

  所以,當他撫摸她、擦拭她美麗的胴體時,面對那極限的誘惑,天知道他要用多麼大的自制力才可以抵禦對她的狂野慾火,她不會懂的!

  他束在腦後的濃密黑髮早已散下來,俊美的五官因而多了一抹粗獷的危險魅惑感,就像只看準獵物的豹,猛地發動攻擊,狂熱的攫住她誘人的唇,雙手也強勢的將她壓向他的胸懷,聽見她嬌喘一聲,他的吻更為熾烈,霸氣的索取她更多的回應。

  左瀠瀠根本無法抵抗他特意挑起的情慾,體內像有一把火在燒,火苗還往她的四肢百骸流竄,她渾身顫抖,長髮同樣散在身後,雙眸因被挑起慾火而迷濛,臉頰艷紅,唇瓣紅腫,一副勾人心魂的誘人模樣。

  阿史那鷹的眸子一黯,驀地將她重新抱起,回到他的雕花大床上。

  另一波的挑逗再起,他用他的唇、手在她身上探索,兩人汗涔涔,肢體交纏,當確定她已為他準備好,他的慾望也已高漲不下後,他粗喘著氣挺身進入,但臉色也在剎那間變得難看無比。

  她並非完璧!

  可惡!他雙手握拳,身體緊繃且僵硬。

  突厥人或許生性豪放,對情愛態度大膽,但被選入宮中當他妃子的,仍都是清白的女子,所以他從未想過會有例外,更沒想過這個例外會是讓他不惜捨命相救的重要女子!

  他無法不妒忌,無法不發火,因為,她曾經屬於另一個男人,可讓他更氣惱的是,就算如此,他也仍是想要她!

  不知他心情的左瀠瀠仍陷在情慾中,迷濛的眼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知他驀地擁抱住她,粗魯且帶著怒氣的啃吻她的唇,要她的動作也變得猛烈。

  他的動作太狂野、太粗蠻,她很快感覺到他的不對勁,試著想掙脫,但是他卻以幾近箝制的方式將她推拒的雙手拉高到她頭頂。

  「痛……」

  她呼痛,但他卻沒有理會,甚至用力吮嚙她細膩的脖頸,留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印記。

  「好痛!」她痛苦喘息。

  久違了六年多的歡愛,他的動作不帶任何憐惜,她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卻不知道原因。

  她仍記得當初互許終身的美好,可是現在他只讓她感覺到痛,一次一次的佔有,她毫無快樂,只能啞聲呻吟、求饒。

  阿史那鷹宣洩了慾火後,便迅速從她身上離開。

  這個動作令左瀠瀠感到一陣屈辱,她強忍住已在眼眶間打轉的淚水,顫抖著手,拉起一旁的被子遮住赤裸的身體。

  而阿史那鷹只是沉默,不看她,也沒有離開,空氣頓時凝結,帶著一股幾乎使人窒息的沉悶。

  半晌,左瀠瀠幽幽的開了口,「為什麼……這麼粗暴?」

  這是埋怨?黑眸冷光乍現,他也不再客氣,直接質問:「他是誰?」

  她一愣,不解的轉頭,「什麼意思?」

  他突然翻身,再次將她壓在身下,冒火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著她:「什麼意思?我在問你,那一個曾經教會你情慾,教會你享受激情的男人是誰!」

  她懂了!左瀠瀠身子一僵,望著他火冒三丈的模樣,覺得這一切真的太荒謬,太可笑了!

  是他!教會她一切的男人就是他!但要她怎麼說?他完完全全的忘了她,若她說是他,他會相信嗎?

  阿史那鷹不知道她的眼神想表達什麼,因為那裡面有憤怒、淒涼、嘲笑,還有一種複雜難懂,不想再在乎的悲哀,似乎是死了心,放棄了什麼……

  難道是想放棄他?「該死的!那個男人現在在哪裡?回答我!」他咬牙低吼,拒絕承認因思及自己可能被放棄而感到慌亂。

  左瀠瀠神情木然的瞅著他,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了。

  原來被遺忘還不是最痛的事最痛的是即使被遺忘,依然很愛很愛對方,卻又被質疑自己的忠貞……

  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可惡?怎麼能忘記她忘得如此徹底?是因為一個個的女人持續不斷走進他的生命,讓他無暇回首嗎?

  「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說話!」

  「那個男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他一怔。

  左瀠瀠悲哀的苦笑。不是嗎?愛她的他只存在於過去,只存在於她的記憶裡,如同死了,也一如她娘曾經對外撒的謊,她都差點忘了自己是一名「寡婦」了。

  沉沉的吐了口氣,她推著他的肩。

  阿史那鷹蹙眉從她身上離開,看她抓著被子就要下床,立即伸手攔阻,「你去哪裡?」

  她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平靜反問:「我該離開不是?有人告訴我,你在歡愛過後,不喜歡女人遺留在你的床上。」

  他立即抿緊唇,「在這裡,你只要聽我說什麼就可以,不必管別人說什麼!」

  她擰眉。

  「我才是這裡的天,我沒要你走,你就不許走。」跳下床,他擄過她,硬是把她重新放回床上,可也僅止於此。

  今晚他心頭一片混亂,無法再若無其事的抱她,但還是不許她離開他半步,他不曉得這樣的舉動代表什麼,只是順性而為。

  而左瀠瀠只是靜靜的任他擺佈,被放在床內側的她,在發覺身邊人側過身背對自己後,更加心灰意冷,緩緩閉上眼,不再說話。

  反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可她不知道,在她疲憊睡去之後,原本背對著她的男人才悄悄的轉身,無聲歎了口氣,最後還是把她擁進懷中。

  沒人知道,同樣一個夜晚,位於皇城外的森林裡,一棟偏僻、隱密性極佳的宅第裡也上演著激情戲碼。

  臥房的地下密室裡,一對男女在微亮的燭火下赤裸交纏,黑暗中,不時傳來女人的呻吟及男人的粗喘,還有肉體激烈交撞的拍打聲。

  驀地,男人發出釋放慾火的低吼,可女人卻不滿的埋怨道:「怎麼回事?這樣就完了?你是不是男人啊!」

  「夠了,也不想想自己還挺個肚子!」這話顯然讓男人也不滿起來。

  「那也是你的種啊!」

  「對,所以我要保護它,而你也要克制一下。」

  「明明自己不行,還要找借口搪塞……」

  「你!好,再來!」

  激喘聲再起,然而男人似乎遲遲無法重振雄風,到最後女人都開始冷嘲熱諷了。

  「我看是你前一陣子耗損過多,如今才會玩個一次就不行!」

  昏黃的燭火下,一個挺拔的赤裸男子火冒三丈的甩下被子下床,大手一揮,紗帳垂落翻飛,隱隱露出一張慾求不滿的麗顏。

  她抿緊了唇齒,也跟著步出紗帳,「不對,你不太對勁,你對我沒過去那麼熱情了,為什麼?」

  男人的面容隱在黑暗裡,不耐煩的回答,「我說了,你的肚子。」

  「該死的!這個肚子有多大?它只是微微凸起,不管你還是王,就不能讓我好好享受嗎?「

  她太過激動,因懷孕而更加豐滿的胸部也上下晃動,引來男人的注視。

  金妃也注意到對方眸中再次點燃的慾火,得意的勾起嘴角,挑逗的拋了個媚眼,主動走上前去獻上自己豐滿的胴體。

  男人微微喘息,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慾火不是因她而起,而是腦中那張絕麗脫俗的臉龐。

  他放縱自己將眼前的柔軟誘人軀體幻想成她,將眼前這張飢渴難耐的容顏幻想像成她,益發溫柔纏綿的滿足著身下人也滿足自己。

  這次,直至天微亮,兩人才盡興的疲倦睡去。

  幾日後,早朝結束,沒多久後宮便熱鬧起來,原因就是黑王下令,封大唐美人左瀠瀠為「瀠妃」。

  睡至午後才甦醒的左瀠瀠,一起身就被開心得不得了的小霞告知這個消息,說不驚訝是騙人的,可她的臉上並未顯露出來。

  到了傍晚,見阿史那鷹踏進殿內,她劈頭就問:「為什麼?」

  她不懂,他有這麼愛她嗎?愛到願意接受她曾經屬於別的男人?

  知道她問的是在經過前夜後,為何還會封她為妃的事,他說出自己想了很久以後的結論。

  「他死了,我還不會無聊到去跟一個死人計較,但我的心情的確大受影響,的確很生氣,因為我想要完整的你。」

  此話一出,左瀠瀠並沒有任何喜悅。完整?他給的愛跟幸福不也一樣不完整,憑什麼跟她要求?

  「還有一件事。」

  她無言的看著他。

  「試著把心敞開,你可以開始學習依賴。」

  「依賴?」

  「沒錯,這裡,還有你的未來,你能依賴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阿史那鷹那雙銳利的黑眸裡依然有著霸氣,還有一小簇滅不掉的妒火,但他決定了,雖然他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卻絕絕對對會是她最後一個男人!

  左瀠瀠平靜的望著他,心裡也有了不同以往的決定。

  沉澱了幾天,她想,照這情況看來,若是要等他厭倦她,恐怕還有一段時日,那麼這些時間,她絕不要再用來想念和哭泣,更不要讓自己同那些妃子一樣,陷入日日勾心鬥角,處心積慮想求得他一記目光的悲慘境地。

  這幾日的哀傷,真的已經夠了,如果這樣殘缺的愛情就是也命中注定該得的,她也不想費力抵抗,換得更多傷痕了,因為那種怨婦般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認真的不再想這些煩擾的事後,她終於記起自己一直鍾情的東西,那些會讓她快樂,又能打發時間的事。

  橫豎都得留下來等,那麼,她就要讓自己快樂的等下去才行。

  「我知道了,那麼,能要求你一件事嗎?」主意已定,她沉靜的開口。

  自她眸中,阿史那鷹似乎看見了一點決心,他不明白那是為了什麼,所以小心謹慎的回應。「說說看。」

  「我想雕刻,想教大家雕刻。」

  「什麼?」他挑起眉,完全沒料到她居然會提出和他們的感情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要求。

  「這是我喜歡做的事,我想,身為一個在未來要讓我好好依賴的男人,應該會寵我、支持我,放手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吧?」說完,她淺淺一笑。

  這個笑容成功迷倒了阿史那鷹,這是她自到了突厥後給他的第一個笑容,不再悲情哀傷,沒有咄咄逼人,而是他想了許久也盼了許久的笑,他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我可以答應你,」他走近她。幽黑的眸中燃起左瀠瀠不再陌生的渴求。「但你得先說服我才行……」話落,他的唇貼上她的,一手托抱起她的嬌小身軀放至床上,一手迅速放下紗帳。

  之後,左瀠瀠紅著臉,用了一整晚的時間和力氣,終於說服不肯輕易承諾的黑王。

  阿史那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瀠妃是個聰明慧眼,但也極度不馴的個性美人,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他愈來愈習慣她無傷大雅的拒絕。

  像是對一些他特意賞賜給她的綾瓏綢緞、奇珍異寶,她都「不要」;也「不需要」呂傑隨身保護,「不想要」小映、小霞隨侍。

  但身為王,他怎能樣樣都聽她的?所以,他撤掉呂傑,但仍要兩個丫鬟留下。

  為了表達寵她、支持她之意,玉夏殿前現在滿是他差人送去的石材、木材及雕具,除此之外,他還以君王之便,半威脅的要家中有小蘿蔔頭的臣子在每日午後將他們送至此,讓左瀠瀠集中授課。

  據說這項安排,讓她的日子過得挺快活的。

  聽仍舊在暗中守護她的呂傑說,白天她看起來很快樂,生活也單純,活動範圍內就在寢宮及院落之間,至於晚上,當然是屬於他這個王的。

  總之,也不知她是認命妥協,還是真心釋懷,這段日子以來,她都不曾再提不要與眾多嬪妃共事一夫的相關問題,而他,也漸漸淡忘那個擁有她第一次的男人。

  雖然他曾冷靜的想過那個人會不會是自己,但若是,她實在沒有理由不說出來,而且,她也不是惡毒之人,不太可能當他的面咒他死。

  所以,他要自己別再找自己麻煩,別再去想,至少,現在夜夜將她擁在懷裡的是他,與她纏綿至天明的也是他。

  只是,他對她仍有小小的不滿。

  白日,他要處理國事,甚至出外巡視,尤其他的部下們已在嚴密注意的鐵勒部族可能會再掀戰火,他們莫不繃緊神經,忙於訓練。

  但到了傍晚時分也該是喘口氣的時間,可這個生活悠閒的小傢伙不僅不會準時出現在他的寢宮等著與他一起用膳,反而還要他這個忙得不可開交的王親自過來請她,她才會依依不捨的放下刻刀,將目光從那些硬邦邦的石材,移到他這張堪稱俊美的臉上!

  這日,絢爛的彩霞再度佈滿天際,他在呂傑的陪同下跨進玉夏殿院落。

  不同的是,今天這裡比過去都還要熱鬧。

  臣子們的孩子早就離開,但近日被冷落的後宮妃子倒是來了不少。

  只是她們還有他心心唸唸的小人兒,甚至圍繞在週遭的宮女們,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因為她們全專注的看著那個拿著記得刀及小木塊,在為小映雕刻的女人。

  呂傑正要出聲通報,他卻搖頭阻止。

  望著居中的左瀠瀠,她仍是一身大唐服飾,小袖短襦,長裙腰帶高高的束在腋下,無形中拉長了她的身形,然而只要與她身邊那些妃子們一比就能看出她有多麼嬌小。

  他的妃子們大多是一身翻領窄袖紅袍,袖領間鑲有織金花邊,頭戴綴滿珠翠的金冠,可一身月牙白的她身上卻沒有任何贅飾,也因此格外顯眼,猶如水中睡蓮,潔白雅致。

  終於,左瀠瀠完成了手上的雕刻。

  「天啊,好厲害,好像我啊!」小映樂不可支的大叫,就連妃子們也頻頻點頭。

  終於,有人看到阿史那鷹,急急想行禮。

  「免了。」低沉嗓音一出,更多人知道阿史那鷹的到來,急忙也要行禮,但都被他制止了。

  妃子們全明白王為誰而來,瀠妃有多受寵,瞧她讓王破例夜夜相伴,令懷有龍子的金妃以身體不適頻頻差人去向王通報,妄想能從王身上得到一點點的關注或愛憐都失望這件事就知道,她們嫉妒生氣又能如何?只能識相的乖乖走人。

  阿史那鷹望著美麗的彩霞,還有眼前的素雅麗人,以眼神示意呂傑及小映、小霞都退下後,獨自走到她身邊。

  左瀠瀠僅僅看他一眼,便又拿起新的一塊木頭及刀具,細細刻了起來,而他就坐在她身邊,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涼風微微襲來,一棵開滿白花的大樹立即落下片片白色花瓣,就像冬日雪花,阿史那鷹幾近著迷的看著花瓣緩緩飄落在她的發和身上。

  然而,她的眼、她的整個心思,仍在手上那塊小木頭上。

  他傾身,溫柔的為她拂去花瓣,順道在她脖頸印上一吻。「你在做無言的抗爭?」

  她先是一愣,隨即頭也不抬的說:「臣妾不懂。」

  他笑,「都什麼時候了?你應該陪我回宮,而不是陪著這些木頭。」

  她深吸口氣,看向他,「我相信後宮應該有很多妃子等著服侍王,何況,這段日子我已得到王太多寵愛,將心比心,王也該寵幸其他妃子,尤其是身體一直不適的金妃。」

  還真是勇敢!但這一席與過去相互矛盾的話,倒是讓他明白了她這陣子在想什麼。

  他的手輕撫上她誘人的臉頰,促狹道:「在我用生命俘虜你的心後,不平凡的你又想給我一個新挑戰了,是不?」

  「……我不懂。」她裝蒜。

  他笑得狡猾,「你懂,你愛我,視我為你的全部,但很不公平的是,你卻不是我全部,於是,你想乾脆讓自己死心,把對我的愛全部抹去,是不?」她驚愕的瞪著他。

  是啊,她的確是這樣想的,因為她發現,即使刻意不去想,夜深人靜時,那些因他而起的感情和傷害仍舊會自動鑽進她的腦袋,可她又停止不了愛他,所以,只好積極的想法子讓他不要她,好讓她多一點機會能回到翔兒跟爹的身邊。

  但這複雜糾纏的心緒,卻教他那麼輕易就看穿,她很不服氣。

  「傻瓜,你認為我還會為了哪個女人闖地宮、徒手挖墳?」他直勾勾的望著她,像要看進她心裡似的。「更甭提回來這段日子,除了你,我沒碰過任何人,所以你就別再掙扎,好好愛我就好,別想將我推給別的女人,我現在只對你有感覺。」

  見她小嘴張了又闔,臉上有著被看穿的狼狽,他溫柔的轉移話題。

  「替我雕個像吧。」他很想看看,她眼中的他是什麼模樣,會不會和他戴在胸口的皮繩項鏈相同?

  「……我肚子餓了,下回吧。」心事被洞穿,左瀠瀠撇開頭,悶悶地道。

  他挑高濃眉,黑眸裡有著明顯的打趣,「不敢刻,是擔心我發現你的秘密?」

  她不刻,是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徹頭徹尾的負心漢!左瀠瀠在心中嘀咕。

  見她只是瞪著他看,阿史那鷹爽朗的大笑。

  「無妨,來日方長,我也不急著揭開謎底,就如同看一本書,若是直接看了結局,就少了中間的精彩部份。我們就慢慢磨下去吧。」

  反正,他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而他很有耐心,絕對能等到謎底揭曉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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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幾個月過去了,左瀠瀠的授課似乎打響了名號,現在她教的對象除了原有的孩童外,還多了幾名對雕刻有興趣的妃子及大臣。

    對此,阿史那鷹其實並不開心,尤其在得知赫昕也因慕名她的雕工,成為她的學生之一後,心情就更差了。

    此刻,只見他的好友成了她的雕刻對象,讓她那雙美眸一來一回的仔細注視,低頭細刻,再抬頭微笑。

    那恬靜動人的神情本是他獨佔、是他才能擁有的,她那麼大方的讓其他男人看見,他實在很難高興得起來!

    「參見可汗!」

    近十名男女在見到阿史那鷹到來後,趕緊放下手邊的雕刀及木塊行禮。

    赫昕也不得不從椅子上起身,朝好友爾雅一笑,「王也來了?」

    阿史那鷹勉強一笑,先要大伙起身,再瞥了眼似乎不太歡迎他這名不速之客的女人,才看著好友道:「我聽說你也成了瀠妃的學生,天天準時來報道,而且,還送了不少養生的補品?」

    赫昕無半點不自在,笑得坦然:「一來,她與我國女子相比,太過瘦弱,二來,這位夫子不肯收半分學費,所以我只能拐個彎表達謝意了。」

    阿史那鷹直勾勾的看著他。他似乎忘了自己要他跟瀠瀠保持距離的話,不過,見他如此坦然大方,自己若再提及,倒顯得肚量窄小了。

    「看來你的補品效果不錯,她看來嬌艷欲滴,更加美麗。」

    聽見這話,左瀠瀠不以為然的抬頭,正好對上那雙逐漸變得深幽的黑眸,心不由得砰然一跳。

    那是他陷入狂野情慾時的眼神,這男人竟然在此時……

    她連忙低頭,但粉臉已飛上兩團嫣紅。

    赫昕順著好友的視線看向她,自然看到她羞怯避開的嬌羞神情,心裡有些羨慕,但別開臉時,卻見到呂傑的目光也定在她身上。

    似是察覺到他的注視,呂傑很快的將眼神放回主子的身上。

    阿史那鷹走到她身邊,拿走她手裡的雕像,仔細打量。
   
    左瀠瀠的心倏地一驚,就怕他看出什麼端倪,但隨即又想起他是外行人,這才安心了些。

    「厚此薄彼!」

    突然冒出的這句話,說明了阿史那鷹的不滿,他將那未完成的雕像交到好友手上,逕自拿起一旁未刻的木塊,再拿過她放在一旁、放置各種雕刻刀具的腰帶,拉著她的手就走,「跟我來。」

    「課還沒上完--」

    但阿史那鷹才不管,硬把她拉到他平常處理國事的敬事殿。

    這還是第一次,他把一個女人帶來這裡。

    就連左瀠瀠也可以看出這裡的不同,雖是富麗堂皇的廳堂,但卻隱隱透著霸氣及肅穆,讓人剛踏進便不敢放肆。

    阿史那鷹走到長桌後方坐下,桌上備有文房四寶,一堆書卷整齊地堆在桌旁,他拿起毛筆沾了點墨,再瞥她一眼,看著另一旁的椅子,「坐下。」

    「這是你處理國事的地方?帶我來做什麼?」

    「自然是陪我。」

    「我晚上幾乎全給了王--」

    「不要埋怨,也許時間不多了。」

    她一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經過這幾日的巡視,我發覺屬於鐵勒部族的回紇部落正蠢蠢欲動,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一場戰爭。」

    她臉色陡地一變,「你要上戰場?」

    他點點頭,看著她擔心的神情,滿足一笑。「如果我走上跟我父皇一樣的路,就算你要陪我,也沒有機會了。」

    是了,她聽赫昕說過,他的父親是在戰場上中箭,爾後重傷昏迷身亡的。

    「你身為王,一定要親自上戰場嗎?」她真的害怕起來。

    他睨著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壞,這種部落想自行出頭的獨立戰爭,在這北方大漠一年總要打個好幾回,因為他們這些蠻族人的身體裡都有著驕傲不屈的血液,要對別人長期俯首稱臣沒有異心,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的軍隊長期都固定操練,還有紀律森嚴的黑衣侍衛,近六名謀士帶著百名侍衛駐營在回紇部落十里外的山城,真要打起來,他這方的勝算高出太多,可是,他就是要看她為他擔心。

    「我上戰場,你應該高興才對,不是嗎?」他故意問。

    「為什麼這麼說?」

    「這是我的感覺。就算我紆尊降貴也討不了你的歡心,我常在想,自己究竟是你的救命恩人,還是跟你結了深仇大恨的仇人,要不,為何要你替我雕個像你也能避就避,對其他人倒是來者不拒。」

    這句挖苦令左瀠瀠臉上浮現一抹紅。根本不是這樣的!她是擔心這一刻,成品會跟他身上的項鏈太過相同,到時她要怎麼解釋?若是被他逼出或是查出翔兒的事,這一世不就糾葛不完了?

    她終究是不想留在這裡與他人共事一夫,不想讓翔兒跟著金妃的孩子一起叫他父皇,甚至有朝一日可能看見自己被打入冷宮,然後陷入日後的權位之爭,她是一個母親,想的事很遠很遠啊……

    「想什麼?為何不說話?」

    「我--」她深吸口氣,將更多的不安於憂懼壓抑後,這才抬頭看他,「那麼,我現在幫你刻一個吧,你也是想要這個,才把木頭跟刻刀帶進來的不是嗎?」

    阿史那鷹的目的明明得逞了,可黑眸中仍帶著壞壞的調侃之光,「狠心的女人,在這當下才願意。」

    她被糗得臉一紅,連忙低頭,開始動手。

    他靜靜的凝睇著她,此時的單純相守,沒有他人的干擾,他的心是如此平靜,即使處在這個總是被煩雜國事包圍的敬事廳裡的也很安穩,想想,她還真不簡單!

    左瀠瀠知道他根本沒在處理國事,而是持續將目光對著她,可她不敢抬頭,因為她的眼眶含淚,因為她的回憶正在荼毒著她。

    那時的他們多快樂、多恩愛、多單純,可此時此刻,他的身價、即將而來的戰役,全都令她不知所措。

    注視她半晌,阿史那鷹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看過他的巧手,大至青石雕刻,小至手掌大的木雕,就是那般利落,可為何刻起他的雕像卻顯得如此笨拙,手顫抖不停,好幾次還差點傷到自己。

    「不要刻了,我不要了。」

    他很快來到她身邊,拿走她手上的刀,這才發現她的手及那塊刻得歪七扭八的木頭上,有好多的淚痕。

    「瀠瀠?」

    「我要回寢宮。」她低頭起身,想逃開。

    但他扣住了她的手,捧起她的臉,竟見她滿臉淚痕。

    「你--」

    「沒事。」她急急拭去淚水。

    「我嚇著你了?你害怕失去我,是嗎?」

    我早就失去過你,這一次再擁有你,卻好不踏實,因為你也擁有好多的女人……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只能搖頭。

    他不捨的將她擁入懷裡,「對不起,我太壞了,在這裡,戰爭原本就是一種生存方式,是避免不了的,你不必太為我擔心。」

    「那麼,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出事……」

    瞧她哭得那麼傷心,他竟然笑出來了。

    這一笑,左瀠瀠先是一愣,接著馬上推開他,生氣的瞪眼,「你詐我的嗎?根本沒有戰事?」

    「當然有,只是戰爭何時開打我也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七天後,也許三個月後,甚至一年後,所以你會不會哭得太早了?」

    「你取笑我,你好可惡!」她氣得握拳槌他。

    輕易接下她的花拳繡腿,阿史那鷹俊臉上的笑容更大,「我好愛你,看到你這麼為我擔心,我突然覺得我的生命變得很珍貴,很有價值,因為,有你這麼在乎。」

    她淚眼凝睇這雙閃動著熾熱光芒的眸子,明知道自己該做的是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這雙深情的眼眸,可是一直到他可能會出事,她就不想走,不想逃了。

    緊緊的抱著他,淚水不停落下,她只希望沒有戰事,不管是一年後、十年後,都不要有……

    不過,左瀠瀠的期待終究落空了。

    五天後,哨探擊鼓,鐵勒部族的回紇部落進攻,反對受突厥統治,阿史那鷹必須率兵討伐。

    出兵前夕,寢宮裡,阿史那鷹與左瀠瀠相互依偎。

    這不是他第一次出兵, 卻是第一次這麼不安,這不安不是因為要上沙場,而是擔心會不會有個萬一,他再也無法擁抱她?

    左瀠瀠更害怕分離,上一次分離,他們隔了近六年才再見,這一次同樣是上戰場,肯定會有傷亡,她真的很擔心。

    懷裡的人兒微微顫抖,阿史那鷹不由得將她擁得更緊,「不會有事的,我答應你。」

    「什麼時候能回來?」她抬頭,一雙美目寫滿不捨。

    「速戰速決也要一個月,這是經驗,一些奔逃的殘兵會再做困獸之鬥,如果再難纏些,還會拖到二至三個月。」

    那這一段日子就很難熬了……貼靠在他的胸膛,聆聽著他的心跳,她再三交代。「我不敢叫你不去,可是。一步一步要很小心。」

    「我會的,還有,後宮很複雜,這段時間我又只讓你陪寢,為免其他妃子趁我不在過來找你麻煩,我讓呂傑留下來……『

    她一愣,立即從他懷裡起身,「不可以!呂傑是你的隨身侍衛,該跟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全,怎麼可以為了我留在這裡?」

    「一點都不,你不瞭解女人在爭寵時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我自小就在這個環境裡,我很清楚。」他語氣堅定。如果可以,他很希望由他自己來守護她,如此他才能安心,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搖頭,「可是--」

    他微笑起身,將她溫柔的拉靠向自己的懷裡,「別再可是了,這個晚上不要再說這種難受的事,好好照顧自己。」他的手往下停在她的肚子,「也許,你這裡也有孩子了。」

    提到這一點,她的心不由得一沉,「也許,你該去看看金妃--」

    他臉色丕變,「你又想把我推給別的女人?」

    她急急搖頭,「不是的,金妃懷有你的孩子,這一上戰場就是好幾個月,你該去見見她,跟她還有肚子裡的孩子說說話--」

    「夠了!」他大為光火,根本聽不下去,冷冷的瞪著臉色蒼白的她,「說白了,你還是想推開我,是不?你真虛偽,我還以為你是真心在乎我、擔心我!」

    「你不要誤會!我是真的很在乎你。」她的眼中湧上委屈的淚水。

    「誤會?在此當下,自己深愛的男人要上戰場了,卻還將他往別的女人懷抱送,這不是蓄意是什麼?哼!不要告訴我你這麼大方,是誰曾經要求一份完整的愛的?」他冷峻的臉極為嚴厲。

    左瀠瀠無言反駁。

    但她之所以會嚥下自己的嫉妒,要他去看看金妃,無非是因為將心比心,想到自己曾經辛苦獨撐的懷孕歲月,當時的她身邊至少還有娘,可金妃卻誰也沒有,一想到這點,她就無法漠視。

    見她不說話,阿史那鷹更氣了,沒想到自己對一個女人付出之心至此,她還不要!

    他神情轉為冷酷,迅速下床,套上衣袍。

    她的心已驚,趕緊拭去滾落眼眶的淚水問:「你去哪裡?」

    「既然有人嫌棄,本王還留在這裡不太可悲了?」

    聞言,她臉色一變,匆匆下床,緊緊揪住他的手,拚命搖頭,「不是的--」

    阿史那鷹怒不可遏的甩掉她的手,大步走出去,咬牙咆哮,「來人!掌燈,本王要到金妃那裡去!『

    左瀠瀠清楚的聽見他的話,追出去的腳步陡的一停。

    同為女人,又走過相同的路,她明白自己不該自私,但她真的好想求他不要去,想告訴他其實自己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清高,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有些話一開始不說,壓到後來,想說也無從說起了。

    寢宮外,放慢腳步的阿史那鷹遲遲等不到後方傳來的叫喚聲,怒火瞬間燃到最高點。

    該死的,她竟然沒有追出來!那個女人是真的不要他嗎?

    「王?」呂傑對於主子突地要到金妃寢宮的舉動已很疑惑,先是看了殿內一眼,又不瞭解的望著他更加陰鷙憤怒的臉。

    一咬牙,阿史那鷹拳頭握得死緊,大步朝金妃寢宮走去。

    呂傑不明所以,只能快步跟上,忍不住憂心忡忡的又看了眼玉夏殿。

    出了什麼事?

    左瀠瀠一夜未眠,她在等,等那個男人,期待他也許去看完金妃後,會去而復返。

    但沒有,此刻,天空晨曦乍現,宣告她的等待再度落空。

    時間以令她難以想像的龜速慢慢流逝,眼見窗外陽光愈來愈烈,她的心卻愈來愈涼。

    他真的不來看她一眼?

    驀地,戰鼓聲陡起。

    小映跟小霞急急奔了進來,兩人一人一句,正好澆熄左瀠瀠的最後一點希望。

    「天啊!我們以為王是跟主子在一起,所以才不敢進來叨擾……」

    「是啊是啊,怎知王都跨上他的坐騎準備出兵了,身邊站著的卻是金妃,差點沒把我們嚇死!」

    左瀠瀠臉色刷地一白,「王……要走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匆匆忙忙的急奔下床,穿上鞋子就要衝出去,但小映跟小霞在千鈞一髮之刻又將她拉回來。

    「不行,主子這樣不能出去的。」

    是啊,她現在長髮披散,也沒穿外袍,還有微微紅腫的雙眸,去了定會讓別人笑他沒眼光,立了這麼一個失態的女人當妃子,不成,她得快點打點好自己才行!

    讓丫鬟以最快的速度幫她整理完儀容,左瀠瀠心焦的三步並作兩步奔往敬事廳外,一眼就看到那個讓她念了一夜的男人。

    穿上頭盔戰甲的阿史那鷹威風凜凜,猶如天只,胯下坐騎已不是她曾見過的黑颯,而是一隻馬嘴略呈黑色,體為黃白色,高大結實,頸背高聳的好馬。

    看他似乎已準備要率隊離開,她喘著氣,再度拉起裙擺想跑上前,然而,就在她的視線與他的眼對上時,他竟然--

    阿史那鷹猛地將立在一旁恭送他的金妃抱到坐騎上,當眾給了她一個銷魂蝕骨的激吻。

    左瀠瀠踉蹌的停下腳步,心狠狠抽痛著,強忍住淚水望著這一幕。

    終於,金妃被放了下來,身旁的宮女馬上上前扶住被吻得有些虛軟,但顯然得意非凡的主子。

    這時阿史那鷹冷峻的眼才再次看向左瀠瀠,似乎在嘲弄她!這就是她要的?

    咬白了唇,左瀠瀠心痛得快要死掉,卻只能楚楚可憐的看著他,猛掉淚。

    阿史那鷹身旁的另一坐騎坐的是赫昕,看見她心碎的模樣,不忍的皺起眉,「去安慰她一下吧,你這樣太殘忍了。」

    「是誰殘忍?」他冷哼。

    他的心何嘗不痛?先被推開的人是他,他不過是讓她嘗嘗他所受的苦而已!

    繃緊了臉,他一拉韁繩,馬兒頓時奔馳而去,頓時雜杳的馬蹄聲響起,長長的出征隊伍跟著離開城門。

    但有一人卻掉頭往左瀠瀠的方向奔來,她哭得淚眼模糊,本以為是阿史那鷹回頭了,然而--

    「不要難過了,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會好好保護王,不會讓他受傷,我以我的性命保證。」回來的是赫昕,那雙黑眸中有瞭解、不捨,也有鼓舞。

    她哽咽的直點頭,「謝謝,請一定一定要讓他好好的回來,也請你好好保重。」

    聞言,赫昕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意,露齒一笑,「謝謝,我會的。」

    她點點頭,看著他很快轉身,鞭策馬兒追上那已離了好遠的軍隊。

    終於,人馬全瞧不見了,金妃才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撫著後腰,得意揚揚的走到她身邊,惡意地問:「妹子昨晚是怎麼了?怎麼王一闖進我的寢宮就像頭野獸似的,一要再要,都快把我折騰死了!」

    見她臉色蒼白,似乎連站也站不住的搖搖欲墜,金妃可不介意再朝她的心插上一刀。

    「本來嘛,哪個男人不喜新厭舊?玩同一個人太久也會膩的,只是接下來,我的肚子會愈來愈大,但王對我就是特別恩寵,連挺著肚子也要我伺候--」她佯裝苦惱,「所以,今早我就問過王,是否該替他再選一批美女進宮了。」

    什麼?一陣頭暈目眩,她差點沒跌坐在地,幸好她身後的呂傑迅速上前扶住她。

    她哽咽的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呂傑,「金妃說的……是真的嗎?」

    雖然很殘忍,但呂傑還是點點頭,將她抓得更緊。「是的,而且王跟金妃說,全權由她處理。」

    夠了!夠了!他怎麼可以這樣?這樣的無情!這樣的狠心!

    深吸一口氣,她想像往常一樣告訴自己,不要哭了,這樣的男人哪值得她哭?

    哪值得她付上真心?但眼淚就是不聽使喚的不斷落下。

    「你們扶瀠妃回宮休息。」呂傑目光掃向站在一旁也跟著拭淚的小映跟小霞,她們連忙過來攙扶傷心的主子。

    但金妃不想就這樣放過左瀠瀠,這段日子,她獨守空閨的怨氣實在太多了。

    「等等!我還沒說你可以走呢,選美人入宮一事細節可多了,我一個懷著龍子的妃子哪忙得過來?」

    但呂傑顯然早有應對之道,給了兩名宮女一個眼神,兩人立即加快腳步,把淚流滿面的主子往玉夏殿送。

    見狀,金妃咬牙切齒的瞪著呂傑,「你明明看到王剛剛對我的態度,這一次戰勝回來,極可能就會冊封我為皇后--」

    「但現在還不是。」他冷冷的打斷她的話,「還有,王並沒有撤回要我保護瀠妃的命令,所以,如果我是你,絕不會去找她麻煩。」

    「你!」她簡直快氣炸了,冒火的明眸死瞪著那雙無波黑眼,怒哼一聲後,才不甘心的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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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接下來的日子,對左瀠瀠而言,是極為煎熬的。

    眾所周知,從前她是王最寵愛的妃子,可現在,她無疑成了妃子們的笑柄。

    雖然有呂傑當門神守護她,但那些女人們仍然會刻意在她的寢宮前高談闊論,冷嘲熱諷一番。

    雖然白日,那些孩子仍會來學習,稍微填補她空虛的心靈,但一到夜深人靜,或是一人獨處時,她便會因阿史那鷹的冷酷絕情而淚流不止,也會不爭氣的為他祈禱戰事順利,平安歸來。

    這樣與日俱增的思念與不安,讓她吃得更少,睡得更少,原本就纖弱的身子,看來也更清瘦了。

    然而不管是小映或小霞,甚至最後連總是面無表情的呂傑都開口勸食,她還是無法吃下太多東西。

    只是天天等、天天盼,祈禱捷報傳回宮來。

    但前線尚未有消息,金妃選美的事倒是如火如荼的展開了,她很佩服她的雅量,居然有本事為愛人張羅這種事,她就辦不到,光是要他去看看金妃,她都心痛成那樣了,何況是為了他選進更多女人來瓜分他的愛?

    不過心痛得並不只有她,後宮嬪妃也都湧進金妃寢宮,七嘴八舌的要她三思,因為她們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多少日子沒蒙王寵幸了,怎麼她還主動要找新人陪王呢?

    「王那麼優秀,天下美人原本就該全屬於他。」

    金妃罕見的對此事很堅持,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

    其實黑王出兵前一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雖然她極盡所能的想挑逗起王的慾望,但卻被他狠狠的拒絕,最後,他甚至也不睡了,直接靠坐在床邊,看著天上的明月一夜。

    他的心在瀠妃身上,她知道,也知道出兵那日他會當眾抱起她,給她一個熱吻,同樣是為了氣瀠妃。

    一個女人竟然能主宰黑王的喜怒哀樂,這令她太不安了,如果這麼繼續下去,一旦王的氣消,仍只會專寵瀠妃,甚至會用上真心,付出真情,威脅到她的地位。

    所以,在那種事發生之前,她一定要盡速選美入宮,男人都貪圖新鮮,她相信她選進來的美人中,總有一、兩個會特別吸引王的目光,那麼之後她便可借由讓她們進宮之名,強迫她們與她合作,確保她的地位不受動搖。

    於是這方,後宮裡波濤洶湧。

    至於前線,戰況也是空前激烈。

    一天又一天,雙方交鋒,由白天戰到黑夜。

    回紇部落這次顯然做足了準備,參戰人數比過去都多,有一鼓作氣要剷平突厥的氣勢。

    但他們卻不明白,為何先前曾經交戰過的阿史那鷹可汗,這次會如有神助般,一人就可抵十,像是不要命、不怕死的騎著戰馬率領精銳騎兵衝鋒陷陣……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帶頭的阿史那鷹總是一身黑色鎧甲,一襲黑綢大麾隨風飄揚的奔戰沙場,逼得回紇兵一次次往後撤退。

  再這麼下去,眼看只有吃敗戰的份,於是回鶻將領索性豁出去的帶頭大喊,「擒賊先擒王!咱們拼了!」

  敵軍吶喊聲頓時撼動天地,殺聲震天,同一時間,咻咻咻地,數十飛箭輪番攻向帶頭的阿史那鷹,還有數千騎兵阻擋他的去路,意圖將他困在飛箭的射程範圍內。

  「快!保護王!」

  赫昕迅速策馬上前,無畏地衝進飛箭雨下,與他隨侍的黑衣侍衛更是團團將主子圍在中間,拚命打掉飛箭。

  倏地,一支飛箭直直射向赫昕後背,當他發現時已閃避不及,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阿史那鷹飛身掠來,將他從馬背上撞開,硬是代他承受那一箭,任那支箭射進他的右手臂。

  「王!」

  「王!」

  「王受傷了,快!」

  黑衣侍衛全緊張地飛身掠來,但阿史那鷹只是咬牙抽掉那支箭後,再次跨騎上馬背,同時抽箭搭弓,快狠準地射向該名射中他手臂的敵兵,箭心直指對方胸口,一箭斃命。

  「王,您先退!」被撞倒在地的赫昕讓人拉上了另一匹馬,看著他鮮血淋漓的手臂,著急地道。

  「我沒事!」阿史那鷹面無表情的再次投入戰爭。

  他的舉動鼓舞了己方人馬,大伙氣勢頓時高漲,最後終於勢如破竹的大破敵軍,大獲全勝。

  歷經一個半月的戰役,阿史那鷹帶隊凱旋歸來,舉國歡騰。

  他仍戴著黑色頭盔,一身黑色軟甲,氣宇非凡的接受百姓們的夾道歡呼。進到皇宮後,所有嬪妃,文武百官,甚至是由金妃所選入的近三十名新進美女,同樣跪地恭迎,然而,他很快的發現有個人不在歡迎的隊列中。

  該死的女人,這一個半月已經讓他夠煎熬了,好不容易回來,她倒學會他的冷情,連來迎接也沒有!

  由於他的手臂只是簡單地紮了白色紗布,仍可見到紅色血跡,他很快回到寢宮梳洗包紮,沒多久侍衛便進來通報呂傑已在門外侯著的消息。

  待身旁兩名侍從為他穿妥黑袍,掩去手臂上的傷後,他才出聲。「進來。」

  呂傑一進門,立即關切,「臣聽說王受了傷……」

  「不礙事。她呢?」他不耐地打斷他的話。

  「瀠妃知道王已歸來,不過,她身子薄弱,不得不臥床休息,要臣過來向王表達歉意。」呂傑很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傳達完左瀠瀠的話後,他又簡單扼要的將她這一個半月的生活做個簡述。

  只是這個原因?他冷笑,「好,你要她好好休息,但今晚的慶功宴,她身子再不適,也要給本王出現。」

  「是。」

  這一夜,皇宮裡燈火通明,宴客廳裡除了此次參與戰役的重要將領外,金妃,蓉妃,還有幾名金妃新選進宮的美人也都出席了。

  美食,美酒再加美人,氣氛熱絡,阿史那鷹豪邁的賞賜有功的將領及士兵們不同珍寶及職位,有人陞官,有人發財,看似皆大歡喜。

  唯一不悅的,大概就是阿史那鷹本人了。

  他心心唸唸的女人一直沒有出現,為此,他冷峻的眼時不時瞪向呂傑。

  呂傑頗為無奈,因為他早已把話帶給左瀠瀠了。

  嫣地,一個纖細的身影在小霞跟小映的陪同下,出現在阿史那鷹眼前。

  左瀠瀠一臉沉靜,但只有天知道她要在外面掙扎多久,才能帶著這張沉靜的面具走進這裡,「臣妾恭賀王凱旋榮歸。」她欠身一福。

  看清她的樣子,阿史那鷹頓時抿緊薄唇,黑眸危險的瞇起。這個女人都不吃東西的?方才呂傑說她身子薄弱,他本以為只是借口,沒想到她真的單薄得像張紙了!

  「瀠妃好大的架子,這時候才出現啊。」金妃嬌滴滴的坐在阿史那鷹身邊,對這個看不順眼又遲到的敵人,自然沒有好話。

  「坐下。」

  阿史那鷹沒有理會她的挑釁,示意左瀠瀠坐到另一邊的位置去。

  那裡可算是冷宮的位置,因為他的左右兩邊分別坐了金妃和蓉妃,後方還有幾名妃子和新進宮的美人,左瀠瀠離他有七,八人之遙。

  熱鬧歡愉的宴會繼續著,美酒,佳餚更是不時送上桌。左瀠瀠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吃著,小映和小霞則靜靜站在她身後,小心且偷偷的瞄著坐在最上位的黑王。

  瞧王對金妃和蓉妃左擁右抱,卻對她們的主子不理不睬,雖然說,她們在這後宮已看了不少舊愛新歡的戲碼,可是看到王對主子這麼絕情,她們還是替主子難過不已。

  左瀠瀠偶爾也會看向阿史那鷹,見他讓金妃伺候著喝酒,讓蓉妃餵他吃肉,她只是靜靜的再飲一口酒,絲毫沒有注意到另一雙憂心的黑眸不斷看著她。

  那是赫昕,他沒想到才一段時間未見,她竟憔悴那麼多,但那絲毫沒有折損她的美麗,楚楚可憐的姿態反而更加惹人疼惜。

  左瀠瀠大半的時間都是悶悶的看著一桌子的美酒佳餚發愣,腦海裡胡亂想著那些新進的美人中,哪一個人將得到阿史那鷹的恩寵。

  只是……她壓根沒有嫉妒的權利。

  想到這裡,她的心就直泛酸,咬著唇忍住淚水,只是,視線仍是忍不住看向阿史那鷹。

  他還是一樣俊美邪魅,一樣氣勢凜然,只是,過去只深深切切凝睇她的黑眸,此時卻看著另一個女人,手也撫摸著另一個女人的紅唇,待慶功宴結束,他定會沉醉在這些溫柔鄉吧……

  她眼睛一閉。好想走,好想走。

  而阿史那鷹的目光總在她低頭時,才會悄悄定在她身上。

  即使隔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期間還不時有人朝他敬酒,身邊的美人更是小心的避開他受傷的手臂,對他摸胸抱腿,但他的心思卻全在那名瘦弱得令他想一把抓過來強制餵食的女人身上。

  「王!我敬你!」

  一名喝得半醉的將領抱著一罈酒,遙遙晃晃的走到他面前。

  「好。」他豪氣的接手,舉起酒罈,仰頭就灌下好幾大口烈酒,而該名將領更是喝瘋了,一次就喝光了剩餘的酒。

  「好!」讚賞聲齊起。

  這裡的人,男女都相當習慣牛飲,但阿史那鷹注意到左瀠瀠不僅是吃得少,連喝酒也要來小杯子,一口一口的淺嘗,一個念頭突然一閃而過,他隨即揚聲吩咐。「來人,拿一罈酒給瀠妃。」

  此言一出,原本熱絡的氣氛立即僵住,因為一罈酒,可比大唐美人的臉還要打兩倍啊!

  左瀠瀠同樣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他冷哼:「說來,她架子最大,姍姍來遲外,也是唯一沒有跟本王道賀敬酒的人,你們說,她該不該罰?」

  「呃,該!」

  這聲「該」字雖然不小,但參差不齊,最主要是她實在太纖細,還沒喝半口,不少人就覺得太為難她了。

  不過,阿史那鷹讓她喝酒其實是另與打算,所謂「酒後吐真言」,他倒要聽聽這個女人心中最深處,最真實的話!

  「這……」

  赫昕看出她一臉為難,正想起身替她喝,但還沒開口,阿史那鷹便冷硬的說:「誰都不許幫。」

  一名侍從拿了一罈酒放到她的桌上,左瀠瀠按奈下心中的忐忑,美眸直視著那個男人。

  他想幹什麼?傷她的心還不夠,還要她喝醉了,當眾出醜?他就這麼恨她嗎?

  「不需要本王幫忙倒吧?」他的口氣極冷。

  心一沉,她倔強地搖頭,再回頭看向身後的小映。

  小映一臉不忍,但又不得不上前幫她倒那一杯酒。

  在阿史那鷹的冷眼旁觀下,左瀠瀠一杯一杯的喝下,熱辣感隨著她越喝越多,也益發直湧上來,不過一會兒,她的臉已漲得紅通通的。

  又喝下幾杯,左瀠瀠已是力不從心,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再也喝不下去。「不行!我……不行了。」

  她求饒地看向他,眸中因酒氣上湧而泛著水光,配上那張已然通紅的粉臉,看來有種淡淡的魅惑感。

  但阿史那鷹只是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擋住眾人驚艷的目光,嚴峻的表情看不出他心裡真正的思緒,「這是罰酒,一定要給我喝下去,這是命令!」

  說罷,他隨即要小映及小霞將那半罈酒捧著,自己則扣住她的手,「走,我要親眼看到你喝完它!」

  「什麼?」

  不顧慶功宴上滿滿的人,霸道的他拉著左瀠瀠就往他的寢宮走去。

  抱著酒,兩名丫鬟一臉無措的跟在他們身後,呂傑也隨即跟上,但在看見主子搖了搖頭,便又停下腳步,不再跟進。

  「等等!慢點……」左瀠瀠已喝了不少,腳步本就凌亂,加上阿史那鷹又粗蠻的拉著她,讓她的腳都要打結了。

  他停下腳步打量她。柔柔月光下,她酣醉的容顏更為迷人,但她為什麼不愛他?為什麼要將他推給別的女人?在打戰的這段日子裡,他一直在想這些問題,然而任憑他想破了頭也沒有答案。

  終於,在她踉蹌的腳步下,一行人走進阿史那鷹的寢宮。

  小映跟小霞一將酒罈放在桌上後,他便要她們退下,接著面無表情的替她斟了酒,在她身旁坐下。

  左瀠瀠眼眶微紅,努力想維持理智,因為酒氣已開始在她體內作祟,現在她的眼前竟出現了兩個他……

  「你的手……沒事吧?」好不爭氣啊,她還是關心他,從得知他手臂受傷的那一刻開始,她心心唸唸的就都是這個問題。

  他嘲諷一笑,「能左擁右抱,會有事嗎?」

  她微微瑟縮了下,心酸酸。是啊,她也看到了那傷人的一幕……

  他蹙眉質問,「你在乎嗎?」

  「……在乎?」

  「是,在乎我擁抱別的女人?還是,這才是你所希望的?」

  原來他還在為出征前夕的事生氣。嚥下候間的硬塊,她淒楚的搖頭。「我所希望的?我怎麼會這麼希望呢?」

  「那為什麼要我去找進金妃?」

  「因為我太善良,因為我太會將心比心,因為我會想到,當你在愛我、寵我時,有多少女人被你冷落!」

  「你!」他臉色一變,「說來說去,還是我的錯,因為我擁有太多女人,因為我無法兼顧她們,所以,你很無私的把我送出去和她們分享!」

  「不是!不是!我以為你會回來,我只是希望你去跟金妃說說話,她肚子裡有你的孩子啊,為什麼你就是要曲解我的意思?」激動的反駁後,左瀠瀠一陣暈眩,發現眼前又出現了好幾個他。

  她深吸一口氣,想保持冷靜,可是頭卻愈來愈暈。

  阿史那鷹也不要她冷靜,他今晚就要將她灌醉,讓她將心裡的話全逼出來!

  「喝下它。」

  她醉眼朦朧的看著他手上的那杯酒,搖頭,「不,不行……」

  「不行?」他黑眸一凜,突然喝了那杯酒,但未嚥下,而是一把將她擁入懷裡,把含在嘴裡的就硬灌進她的口中。

  左瀠瀠拚命搖頭掙扎,又嗆又咳,但還是被迫嚥了下去,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他把她鉗制在懷裡,又以同樣的方式,將剩餘的那半罈酒全逼她喝下。

  承受不了的她只能喘著氣,臉頰燒紅,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裡,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

  但她仍緊緊的抓著最後一絲理智,生氣的等著他,「為什麼要逼我喝酒?為什麼?有很多妃子願意陪你了,還不夠?還來了好多新人,這樣也不夠嗎?」

  他定定審視著她,注意到她幾度恍神,但在急急閎眼後再睜眼,又回復一絲清醒。

  抿緊了唇,他又朝外面大喊,「來人,再送一罈酒進來。」

  不一會兒,小映又抱了一罈酒進殿,看到幾乎已癱軟在王的身上的主子,忍不住勸,「那個、王,我家主子可能不能--」

  「出去!」他低斥。

  「……是。」她只好頭一低,乖乖退出去。

  一手舉起酒罈,阿史那鷹灌了幾口,俯身再次灌進懷中人口裡。

  「咳咳!不要!不要……我不行……頭好暈、好暈……會醉的……」

  「我就是要你醉!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在我們相互依偎,在我想要把所有時間全留給你的時候,居然要我去找金妃?」

  他惡狠狠的捏著她的下顎,逼她直視自己憤怒的雙眸,「不要說什麼誰被冷落的謊話,你說過,感情是自私的,一顆心只能容納一個人,還指責我貪婪,指責我要求你清高無私、要求你跟別的女人分享我,所以,我要實話,我要你說出心裡的話,我要知道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我心中有沒有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問我?我愛你有多深,那是你無法想像的。」她眼眶泛起淚水。

  聞言,他臉色稍轉,但仍是板起臉。「是嗎?那為什麼把我推給金妃?」

  他很介意,該死的非常介意!

  「我也不想的……」她醉眼迷濛的看著他,「可是,我也是女人…….她懷孕,一定很想依偎在你懷裡,希望你能摸著她的肚子,跟你們的孩子說說話……」說到這,她哽咽低泣,「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為什麼?」下一刻,她的眼睛又冒起怒火,「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負責任?難道只因為你是君王,所以就可以一再把女人當做尋歡作樂的工具,一旦懷孕,就一腳踢開,不要了,是嗎?是嗎?」

  她看來是真的醉了,但這一席話聽來好像別有深意?

  左瀠瀠的確是神志不清了,她雙手捧著他英俊的臉龐,喃喃道:「不公平,這張臉我深深地、深深地刻印在腦子裡了,可是你卻忘記我……」

  「我忘記你?這是什麼意思?」聽到敏感字眼,阿史那鷹連忙追問。

  但思緒昏沉的她卻答非所問,「我追上你,可是你抱起金妃,當著我的面吻她……嗚嗚嗚……你好可惡!太可惡了!」說著,她突然用力槌打他,邊打邊罵也邊哭。「你這個用情不專的傢伙!女人那麼多,所以,要了這個,就忘了那個,對不對?對不對?我這麼愛你,愛到心都痛了……你怎麼可以不要我……」

  聞言,阿史那鷹心中一熱。

  她愛他,她愛他!

  他欣喜若狂的將她抱到床上,滿心歡喜的回應,「我也愛你,想你想到心都痛了,怎麼會不要你?」

  得知她的答案,他再也不想壓抑心中的渴望,深情的吻住她,手也急切的去扯她的衣裳,熟練的挑起她身上的慾火,讓她喘息呻吟,忘我的渴求他的佔有。

  他熱燙的身子覆上她的嬌軀,身上那條皮繩項鏈落在她的雙峰間晃動,酒意持續在左瀠瀠的腦子發酵,使她熱切的回應,一直到他帶領著她登上高峰。

  酒精加上情慾,她已筋疲力盡,濃濃的睡意也跟著湧上,貼靠在他赤裸的胸前,朦朧間,左瀠瀠看到木墜上那張神似翔兒的臉,頓時一陣傷感,昏昏沉沉的囈語,「翔兒,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氣我吧?我都沒有回去……不要不要氣……我好愛好愛你啊!真的好愛……」

  由於她是貼靠在阿史那鷹的胸膛說話,所以雖然斷斷續續,但他還是聽到了「翔」,聽到了「沒有回去」,和「不要氣,好愛好愛你」等露骨的告白情話。

  他咬牙低頭看著又喃喃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最後疲累睡著的女人,心既痛又紛亂。

  翔?這個人又是誰?難道是曾擁有她的那個男人?

  僵硬的把她推開,冷冷的再看那張淚臉一眼,套上衣服後,他冷聲對外喊,「來人!」

  早已回到寢宮外的呂傑立即走進來,「王。」

  「叫宮女進來。」

  他一愣,但仍走出去,把緊張兮兮的小映和小霞帶進來。

  「把你家主子帶回去。」

  冷冷撂下這句話,阿史那鷹隨即轉往後面溫泉浴池,留下面面相對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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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3 00:07: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她竟然被送回來了。左瀠瀠淚眼模糊的望著窗外。

  她知道阿史那鷹不讓把嬪妃在他懷裡過夜,可是她曾是他的例外,可如今,她也被打回冷宮了。

  昨晚如夢似幻,他們似有歡愛,後來她求證於小映和小霞,她們告訴她,是她們替她穿上衣服,扶她回來的,也為她淨身,所以,應該是有跟王在一起。

  不過,她們也告訴她--

  「王要我們送你回來的眼神好嚇人,才看一眼,整個人就像會被凍僵。」

  「何止是人?連一顆心都要被凍僵了。」

  聽來,他是盛怒的,可是她說來什麼,又做了什麼?除了仍記得被他灌酒外,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來,今天更是是昏睡了快一天才醒,此時已是滿天彩霞,又近黃昏。

  「寧王。」

  小映突如其來的輕喚將左瀠瀠從沉思中喚醒,一回頭,就看到斯文儒雅的赫昕走近殿內,她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行禮,「寧王。」

  他微笑點頭,先將手上的藥品放到桌上後,才溫柔詢問,「酒醒了?我今天來了三趟,總算看到你了。」

  她一愣,馬上回頭看著兩名丫鬟。

  「是寧王要我們別叫醒你,也要我們別跟你說的。」小映連忙解釋。

  「是,是我說的,我想讓你好好睡。」赫昕附和。

  左瀠瀠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望著這張滿是關懷的俊顏,不知該說什麼。

  不過,赫昕倒顯得很自在,「桌上那些東西是我差人去買的補品,我看你瘦了好多,氣色也不好,得多滋補才行。」

  她再次欠身,「謝謝。」

  「不用客氣了,今天你這個老師沒來,上不了課,我有些失望。」

  赫昕這一提,她才驚覺到自己已錯過授課的時間,不禁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頭,「我怎麼會忘記呢……那那些孩子--」

  「放心,我教他們打拳射箭,他們玩得很開心。」

  聞言,她朝他露出一個真摯的微笑,「謝謝你。」

  「不必客氣,你--」赫昕的話突然打住,不解的看著走進來的呂傑。

  一見到赫昕也在,呂傑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復正常,向他行禮,再對左瀠瀠說:「瀠妃娘娘,王要你過去。」

  她臉色微微一變,「他有說什麼事嗎?」

  呂傑搖頭,「王只交代宮女不必隨行。」

  「好吧,那--」她歉然的看向赫昕,點個頭,隨即跟呂傑離開。

  只是當她一踏進阿史那鷹的寢宮,頭皮便發麻了,也明白小映跟小霞所形容的人被凍僵,心也被冰凍的感覺。

  阿史那鷹仍是一身綢緞黑袍,慵懶的坐在椅上,但一雙黑眸陰冷如豹,像是隨時有可能一躍過來,將人一口吞噬的殘冷模樣。

  阿史那鷹一臉深沉的瞅著跟他翻雲覆雨後,竟在他懷裡喊著另一個男人的可惡女人,即使氣得不得了,卻仍狠不下心真的傷害她。

  「王。」她低頭行禮。

  「坐下,陪本王吃個飯。」

  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左瀠瀠才注意到一旁早已備妥一桌酒菜。

  她點點頭,順從的走到他身邊坐下,可雖說是吃飯,他卻不動筷也不動碗,只是看著她,她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也不敢胡亂動作,只好呆呆的看著飯菜發呆。

  終於,他冷冷的開了口,「連倒個酒也不會嗎?」

  原來是要她倒酒啊?左瀠瀠連忙拿起酒壺替他斟滿酒,才坐回原位。

  他一挑濃眉,「你是不知道怎麼伺候男人嗎?昨晚也沒有看到?」

  心被刺了一下,她悶悶的拿起酒杯,僵硬的送到他唇邊。

  他黑眸倏地一瞇,驀地打掉她手上的杯子,「這叫伺候?」

  酒杯落地破碎,左瀠瀠身上也被灑上酒液,也有了火氣,於是抬頭瞪他,「那麼臣妾請教王,該怎麼伺候,王才會滿意?」

  做錯事居然還這樣理直氣壯!阿史那鷹怒火狂燒,猛然將她整個人拖進懷中,冷聲說:「嘴巴張開。」

  「什、什麼?」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直接拿過那壺酒往她的嘴裡倒。

  雖然左瀠瀠最後閃開了,但也幾乎澆了她一臉的酒,她狼狽憤怒的推開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你想糟蹋我?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種會主動獻上自己的女人!」

  「不會?」他冷笑,「不會可以學!」他走到外面揚聲命令,「來人,去把蓉妃叫來!」

  「是。」

  左瀠瀠難以置信的瞪著又回到座位的男人,「我不需要學,王更不需要委屈自己,讓一個笨手笨腳的生手來伺候,我走!」她知道他在生氣,但若是為了出戰前夕的事氣到現在,也太過份了。

  她轉身就走,但不過一眨眼,他已竄到她身前,一把扣住她的手,冷眼瞪她,「你以為你是誰?你只是我的妃子『之一』,我沒有叫你走,你就不許走!」

  他把她抓得好痛,毫無憐惜,但左瀠瀠硬是忍下疼痛,深深的看著他,「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你,昨晚是罰酒,今天更要我像妓女般伺候你?」

  得罪?酒後吐真言,算嗎?阿史那鷹在心中嘲笑。

  面對他一閃而過的輕蔑之光,她不解,但也不想再瞭解了。「我昨晚被你送回宮,應該可以解讀成你已經厭倦我了,還有剛剛的事……」她眼圈一紅,「我想,王的美人那麼多,何必留一個讓自己生氣的女人在身邊?」

  「所以?」

  「放我走吧。你的女人那麼多,不差我一個的,而且,還有好多新進宮的美人,她們都等著問候你,夠你寵幸的。」

  她說了那麼多,阿史那鷹只聽到那刺耳的三個字,「放你走?到了現在你還要我放你走?」

  「是,請讓我回去跟我爹團圓。」

  哼,是讓你回去跟你的翔團圓吧!嫉妒燒斷了阿史那鷹的理智,他絕不會放她走的,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把她的人留在這裡!

  沒道理在她把他的心踩在腳下,弄得傷痕纍纍,不時隱隱抽痛時,她卻可以回去跟她的男人雙宿雙飛、快樂逍遙。

  「你忘了?我說過就算我不要你、不愛你了,你也只能留在我的皇宮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此時,打扮得份外艷麗動人的蓉妃走了進來,一見到左瀠瀠,她愣了一下,不過阿史那鷹立即把她喚到身邊,僵硬的摟著她,「瀠妃說她不會伺候本王用餐,你好好教教她!」

  「呃、是。」雖然有些疑惑,但從兩人間波濤洶湧的暗潮,似乎可以看出他們剛吵了一架,而她在這當頭被叫來,說不定正好可得個漁翁之利,成為繼金妃之後,可以替王生子嗣的第二個妃子。

  為了贏得王的歡心,蓉妃有一半的身子幾乎都貼靠在阿史那鷹身上,餵酒時,是以口渡飲,吃東西時,更是嬌滴滴的輕咬著食物送到他口中,而雙手也沒閒著,不時在他的胸膛,甚至探入他的衣服內愛撫,更誇張的是,還將他的手拉進自己的衣服內。

  左瀠瀠哪看得下去這種春宮秀?更何況主角之一,還是自己深愛的男人,只能拚命的吸氣,握緊雙手,忍住想奪門而出的衝動,也忍不住已在眼眶打轉的淚水。

  「吃完了,接著,甜點是要上床吃啊,王。」

  蓉妃因情慾高漲而微微喘息的聲音傳入她耳朵,她深吸口氣,冷聲道:「臣妾看夠了,臣妾會回去好好思考、學習,那麼臣妾離開了。」

  她轉身就要走,但阿史那鷹卻火冒三丈的推開蓉妃起身,「給我回來!誰准你離開的?」

  她回過身,勇敢直視著他,「臣妾認為今晚王已有蓉妃服侍,臣妾站在這裡--」

  「給我留下來!」

  「……我不想掃了王的興。」

  阿史那鷹臉色一冷,突然用力一拍桌面,砰地一聲,桌子立即應聲斷成兩半,桌上杯盤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木頭碎片飛掠,有一小片還差點輕劃到左瀠瀠的臉頰。

  「該死的你!會不會掃興由我決定,給我留下!」他額上青筋暴突,黑眸嚴厲,被背叛的難堪痛苦磨得他理智盡失,只想讓帶給他痛苦的人一樣痛苦!

  左瀠瀠像是已傷心到極致,反而不再激動了,惟有指甲深陷掌心的雙手還有反應,她已說不清自己是憤怒還是傷心,但都不管了,這些令人傷心的情緒,她都不要了。

  「……是。」最後,她聽見自己說。

  房裡的燈已亮,暖爐也燃了火光,阿史那鷹斜坐長榻,蓉妃依偎在他的胸膛,巧笑倩兮的以指餵他一塊香甜的瓜,他似笑非笑的瞟她一眼,咀嚼那口香瓜後,猛地攫取她的紅唇,但陰沉冷漠的眸子卻緊緊盯著站在床旁,頭垂得低低的女人。

  「嗯……王……」

  原以為痛心到最後,就不會再有任何感覺,可當左瀠瀠聽到蓉妃的呻吟時,仍是難過得想要摀住耳朵。

  但她逼自己聽,即使心好痛,眼眶灼燙,喉間更是酸澀,但她要自己留下來,要自己趁這次認清楚,這樣的男人哪裡值得她愛?

  時間又過不多久,她不知道,但終於,他開口了,「出去!」

  恍恍惚惚的抬頭,她這才看到蓉妃早已滿臉通紅的癱軟在他懷裡,酥胸半露。

  「出去!你還想看下去?」

  她呆滯的目光傻傻移到阿史那鷹的臉上,又緩緩點點頭,慢慢的轉身走出去,一步比一步來得沉重。

  該死的女人!阿史那鷹簡直快氣瘋了,她竟然真的靜靜站在一旁看他跟另一個女人親熱,甚至沒有掉半滴淚!

  所以,她是真的不在乎他?可恨!他何其愚蠢,竟妄想挑起她一點點的妒忌,一點點的傷心,讓他有理由再把她抱到懷裡,好好愛她!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因他這樣高高在上的王,竟在奢求她的愛情!

  他氣怒的想把積在心中的怒火及慾火全發洩在蓉妃身上,所以,他粗暴的對她,沒想到蓉妃反而更加激情,將雙手直接采往他的衣褲,可卻瞬間一僵。

  因為,他竟然沒有反應的!

  阿史那鷹也發覺到了,他驀地推開她。沒想到他竟然因為一個左瀠瀠,連歡愛的本能都沒了?

  蓉妃感到既困惑又難堪,她不信自己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會激不起黑王的慾望,不死心的繼續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扭腰擺臀,意圖點燃他的慾火,沒想到那張俊美臉上的冷峻卻愈來愈嚴酷,令人不寒而慄,看得也渾身發毛,身子僵硬,連誘惑人的姿態都僵住了。

  「出去!」

  這一句怒吼反倒是解救了她,她尷尬而迅速的收拾起衣裳,連穿都不敢,而是先飛奔出側廳後才匆匆穿上衣服,接著難以置信的看了房內一眼,這才急急離開。

  「終於看到你了,可想死我了。」

  金妃寢宮裡,一層一層落下的紗帳遮掩住床上互相擁抱的男女,但金妃顯然比男人還急,伸手就想脫去男人身上的衣服,但男人阻止了她,「別鬧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還由得你胡來?」

  「怕什麼?這個床板不就是密室,你再沿著密道出宮就好了嘛。」雖然已經大腹便便,但這段日子王沒再寵幸她,這冤家也好久不見,她慾火可旺了。

  但男人的態度很堅決,他再次推開她,正色道:「我有重要的事找你談,這才冒險進來的。戰爭結束,再過幾個月你即將臨盆,黑王的元配這個位置,你一定要在孩子生下前拿到。」

  「急什麼?目前多名嬪妃中,也只有我准許擁有黑王的子嗣。」

  「……王對瀠妃的感情之深,可能是你無法想像的。」

  「我怎麼不知道?要不,我怎麼會去選一堆美人來砸自己的腳?就是要讓王的心從她身上移開啊。」

  「不妥,總之這事,你要盡快向王爭取,免得夜長夢多,瀠妃是個很不一樣的女人,看似弱不禁風,卻有一雙孤傲的動人明眸,她不像你們,只想用盡心機投入王的懷抱--」

  「這話不公平,我要的一直是你,是你要我進宮陪王的!」金妃先是駁斥,後來像是察覺了什麼,不滿的挑眉質問,「而且,你剛剛的口氣……該不會連你也看上那個大唐女子吧?」

  「怎麼會,你別亂想。」男子立即否認,但心裡很明白,左瀠瀠很不同,她有著堅決卻又纖細的衝突個性,讓他很想保護她,對她,他的確存了一份心,如果可以,他想看到她笑,想珍藏她的一顰一笑……

  「好,」金妃看著男人俊逸的面容,暫且壓下狐疑,露出媚笑。「我不亂想嘛,你知道我全聽你的,難得你來了,我們--」

  「噓,有人來了!」

  金妃立即拉開紗帳,看他趁勢退到床角,才安心的抬頭看著走進來的宮女,「什麼事?」

  「後宮裡正傳著一件事,娘娘肯定感興趣的。」宮女回話。

  由於現下金妃幾乎篤定能成為後宮之首,所以不管是她布下的眼線,還是一些想詆毀獻媚的人,都會將不少消息送到她這裡來。

  因此,左瀠瀠今晚被狠狠羞辱的事就傳到她的耳裡了。

  「很好,去把瀠妃給我叫來!」

  「是。」

  宮女一離開,床上的男人立即小心的撥開紗帳,皺起眉問:「你要幹什麼?」

  「你留下來,讓你看好戲。」她一臉得意的狠笑。

  瀠妃這名仗勢著受到王的寵幸,從沒將她放在眼裡,更從未來到她這裡問安、送禮的小妃子也有這一天啊!這下她不趁這個機會好好教教她,誰是後宮裡的主人,以後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不一會兒,一臉蒼白的左瀠瀠便被叫了過來,身後還跟了兩名宮女,但金妃立即要她們全退了出去。

  等室內只有她和左瀠瀠後,她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你來嗎?」

  「……知道,我現在被打入冷宮,沒有王撐腰了,自是活該成為你們這些早我一步被冷落的娘娘們宣洩不滿的對象。」

  聞言,金妃臉色丕變,「你!」

  左瀠瀠這話一針見血,但也是在踏進後宮這一路上,由不少嘲笑她的妃子身上得來的結論。

  那些女人都這樣了,將成為未來後宮之母的金妃又怎麼會讓她好過?但她無所謂了,所以說話也不再客氣。

  瞪著那雙無畏明眸,金妃愈看愈生氣,下一瞬間,她迅速從懷裡抽出軟鞭,就往她身上鞭了過去,「找死!」

  原以為這次這鞭定會狠狠的打在她身上,但突然一個身影竄上前來,迅速閃身至她跟左瀠瀠之間,一把扣住鞭子。

  金妃難以置信的瞪著赫昕,「你!」他竟然為了這女人現身?

  「你在幹什麼?」赫昕的臉色相當難看,因為他並沒有完全抓好鞭子,鞭子的尾端仍然將左瀠瀠右手打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正汩汩流出。

  他想也沒想的立即從袖子裡拿出手帕替她扎上,「我帶你去敷藥,走。」

  一時忘情,他竟擁著她往外走,左瀠瀠一愣,尷尬的推開他的手,而兩人身後的金妃雙眸早已冒出妒火。

  「呃、抱歉。」赫昕馬上放開她。

  「赫……寧王,她還不能走,我跟她還有帳沒算!」當然,還有你的!金妃氣炸心肺的走上前來瞪他一眼。

  「她受傷了,有什麼事都等她敷好藥再說吧。」他語氣已轉為平靜,看來仍如平時爾雅。

  聞言,金妃氣得牙癢癢的,偏偏再追出去就顯得自己行為奇怪,於是只能在原地生悶氣。

  赫昕陪著左瀠瀠走出去後,因擔心主子而守在外面的小映跟小霞見到他,同時一愣。

  「寧王怎麼會在這裡?」毫無心機的小映問得直接。

  赫昕臉色一變。

  左瀠瀠這才想到,她剛剛沒有看清楚寧王是從哪裡閃身出來救她的。

  「別問這個了,沒看到主子的手受傷了?」較為年長的小霞連忙瞪小映一眼。

  她們是什麼身份,哪能問這種問題?

  赫昕強自鎮定的低頭看著左瀠瀠的手,刺目的鮮血已滲透他的手帕,他蹙起眉看向兩人,「你們快帶娘娘回宮包紮,讓她好好休息,我也有要事要辦,先走了。」

  左瀠瀠一聽,沒把剛剛的問題放在心上,急忙道:「謝謝你,寧王,你快去忙吧。」

  他點點頭,看著兩個宮女護她離去,回頭再看了身後的宮殿一眼,頓覺懊惱不已。

  這下子,有得解釋了。

  一整夜,阿史那鷹都睡不著,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睡。

  他為了她失眠,那那個可惡的女人呢,是不是睡得很香甜?

  愈想愈嘔,他猛地從床上起身,穿上鞋子即大步步出寢宮……

  「我要去瀠妃那裡,不必跟來。」片刻之後,他便到了玉夏殿。

  他來得突然,兩名小宮女急得要替主子梳妝打扮,但都被他喝退了。

  他臭著一張俊臉,看著一身白色單衣、長髮披在肩上的左瀠瀠,她看來純淨又動人,即使臉上寫滿疲憊,仍舊怎麼看怎麼美,讓他某個地方很不爭氣的亢奮起來。

  他咬咬牙,氣自己怎麼那麼容易被她引誘。

  「本王突然覺得餓了,你親自去煮點東西給我吃。」

  明明只要交代一聲,膳房那裡就有人會送上宵夜的--左瀠瀠看著他,明知他是找碴,又能如何?「是。」她點點頭,就要去忙。

  「我們去幫忙。」兩個宮女馬上追上主子,她的手可是受了傷啊,碰不得水的!

  「不必,你們全給我出去,還有你--」他突然又喊住往後方小廚灶走的左瀠瀠,「先倒杯茶給我。」

  「嗯。」她邊答邊看著兩個小宮女不放心的出去,這才轉回身,替他倒茶,但在看到右手掌包紮的布條又滲出點點血絲,傳來陣陣抽痛後,她咬著下唇,連忙將那手藏到身後,單手端著茶杯到他面前。

  他黑眸半瞇,出言譏諷,「用單手端杯子,這就是你所說的好好思考、好好學習?」

  她的臉色微白,在他擺明刁難的態度下,也只能小心將右手藏在袖子裡,這才忍痛以雙手端杯,「王請喝茶。」

  阿史那鷹冷哼一聲,正要接手時,她滑落的袖口露出裡面的一抹微紅,他驀地一蹙眉,一把將她還想遮掩的手往上抓。

  「啊!」她痛呼一聲,想掙脫他的手,但他反而粗魯的扯掉她手掌上的布條,一看到那條鞭痕,黑眸倏地痛瞇,像是她的疼痛也傳達到他身上一樣。「是誰?」

  她痛得微微顫抖,但他異常的憤怒更令她不解,「你會在乎?」

  「是金妃嗎?」他不答反問。整個後宮只怕她有這個膽子!

  「不管是誰,你真的在乎嗎?」她只想知道他的答案。

  「你!誰、誰在乎!」他嚴詞否認,卻因心虛而有些結巴。

  左瀠瀠苦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表現得如此在意?好像很心疼我,要為我出一口氣?」這樣反覆的心思,她猜得太累了,不想再隨之起舞,不想在有一點感到開心的時刻,又莫名其妙被他推開,「拜託你,如果討厭我就一直討厭我吧,不要態度搖擺,不要給我希望,讓我死了心,我真的已經傷痕纍纍了……」她抬起受傷的右手,很哀傷、很疲倦的說:「我心裡的傷比這個要更深、更多,所以,你能不能饒了我?就算要我在這裡老死,至少也讓我平靜的嚥下那口氣吧,算我求你了……」

  阿史那鷹怔怔的瞪住她,那雙痛苦的淚眸似在控訴他的無情、跋扈及殘酷,可為什麼?明明是她的錯,為什麼她可以那麼委屈?

  而且,他對她的憐惜,難道她都看不出來嗎?難道他在她眼裡,真的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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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3 00:07: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天空開始飄下白雪,突厥進入所謂養休生息的冬季,也就是不適合戰爭、不適合畜牧,卻適合男歡女愛、生兒育女的季節。

  冬季雖然寒冷,但日子卻是慵懶的。

  只是,左瀠瀠的那個眼神、那一席話,卻令阿史那鷹一連幾日,都陷在無法得解的困惑裡。

  明明是她傷了他的心,可是她的言語、眼神,卻都表示出傷害她的人是他,所以這凡日,他沒有再去找過她,只是私下吩咐呂傑安排人守在她寢宮外,不許任何妃子找她麻煩。

  至於那一鞭,他已找小映問過,確實是到金妃那裡後受的傷。

  他沒有去找金妃算帳,因為他知道他若貿然行事,只會讓瀠瀠在後宮更難立足,但這筆帳也不會就這麼算了。

  不過,瀠瀠不願讓他知道是誰傷害她,是認為他絕不可能會為她出頭,還是她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讓懷有身孕的金妃受到責罰?

  另外,小映也提到赫昕救了瀠瀠,並扶著她從金妃的寢宮走出來--這是什麼意思?赫昕跟金妃會有什麼關係……

  窗外又飄起皓皓白雪,暖爐裡的火熊熊燃燒著,但這樣的暖意,他只覺得煩躁,突地起身打開窗戶,讓冷空氣進來。

  「王,去跟瀠妃好好談談吧。」

  呂傑聲音中的關心,稍稍撫平阿史那鷹的焦躁。

  他回頭,看著自己的好友及下屬,不掩臉上的沮喪,「跟她談?」

  呂傑點頭,這幾日王的焦慮不安,原因為何,身為旁觀者的他比誰都清楚。

  「我要跟她談什麼?在我把她灌醉後,得到的答案是讓我痛到--」他咬咬牙,避重就輕的帶過,「罷了!沒什麼好說的。」

  「我認為主子該去說,而且,敞開心胸的把對她的感覺完完全全說出來。」他們明明深愛著彼此,為什麼要一再互相折磨?

  阿史那鷹爬了爬頭髮。怎麼說?她心裡有另一個男人,他說了,不是在自取其辱?他也有他的驕傲,他的尊嚴啊!

  呂傑看著他,語重心長的勸說,「有些事不去做永遠沒有答案,但有些事做了,也許會後悔,但也因此會釋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王身為突厥可汗,難道要為了一名女子牽繫一生,焦躁一世?」

  這一席話話得阿史那鷹無言以對。是啊,如此糾糾纏纏,兩人的心都痛,難道真要這麼過一生?

  片刻之後,他來到左瀠瀠的寢宮。

  兩名宮女戰戰兢兢的,左瀠瀠看來則更單薄了,臉色也欠佳,惹得他大為不快。「你們是不是沒將本王要你們燉給瀠妃吃的補湯給瀠妃喝?」

  「有啊!可是……」兩人先是點頭如搗蒜,又無奈的看向主子。

  「別為難她們,是我不喝的。」左瀠瀠那雙眸子更平靜無波了,好像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更深,「還有,我的手沒什麼大礙,王不該叫孩子們不必來上課。」

  又來了,她就是很容易激怒他!「你就好好的接受我的好意不行嗎?」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她不需要他對她好,老是動輒得咎,她的心太脆弱,承受不住他的陰陽怪氣。

  該死的沉默!阿史那鷹吸了一口長氣示意兩個宮女退下後,凝睇著她,莫可奈何的一歎,「你是為了折磨我而存在的,我真的這麼相信著。」

  彼此彼此!她心裡也忍不住嘀咕。

  「今天,我們好好談一談,把我心裡的話,還有你心裡的話都說出來,誠實的面對彼此,不要隱瞞。」

  還需要說?她已經全心全意的把身心都交給他了,可他是怎麼對她的?

  又是沉默!咬咬牙,阿史那鷹已被磨得耐心全沒了,他突然爆發,「左瀠瀠,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冒死到地宮把你從閻王手上搶回來的我,到底算什麼?」

  她被他嚇了一大跳,火氣也跟著大起來,「如果我真的如此珍貴,值得你冒死相救,那麼,為什麼你還需要這麼多女人?」

  「我們談的是我們,只有我跟你!」

  「不對,如果只有我跟你,不會有那麼多的問題,不會有人在我痛苦時還灌我喝酒,不會有人無聊到找個女人在我眼前親熱,羞辱我!」

  「那是因為我在生氣!」他粗聲吼回去。

  「是啊,你在生氣,好簡單的四個字,但好傷人。」她神情哀傷。

  看著那張心碎的小臉,他好想狠狠將她擁入懷中,恣意懲罰她一頓,可是他知道那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只好強自壓下滿腔怒火,冷聲說:「我接受你的指責,但我相信你心裡有更多的秘密該告訴我,譬如除了那個佔有你第一次、死了的男人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讓你牽牽掛掛、想要回去愛他的男人!」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覺得好可悲也好可笑,「這就是你說的好好談一談?你根本是來污蔑我的!」

  「我是不是污蔑,你心裡有數。」不是說了要誠實,她還想辯解?

  「你太可恨了!」她眼眶泛淚,哽咽道,「明明是自己風流成性,因貴為君王就理所當然的擁有一大堆妃子,卻還厚顏無恥的指責我心裡有別人?」

  他拂袖而起,咬牙怒吼,「你說我無恥?我告訴你,整座後宮裡,只有你沒有資格批評我!」

  「你!」她臉色慘白。他臉上的鄙視是如此清楚,他瞧不起她!怎麼可以?

  「你終究還是在意我的初次並非跟你,是不?既然如此,在知道我不是清白之身後,為什麼還要把我留下來?甚至還說謊自己不在意,又立我為妃?如果看不起我,為什麼不放我走?」

  「因為這個!」他怒不可遏的將衣服裡的木雕項鏈拉出來,「我以為你可以替我解開這個木墜的秘密!」

  她淚眼瞪著那塊墜子。是了,這條皮繩項鏈他從不離身,甚至千里迢迢的到大唐問她爹,可一個墜子真有那麼重要?他可是不斷傷了那個送他墜子的人啊……

  「但我錯了,你根本和這個無關,我卻鬼迷心竅的對你著了魔、用了心,把你帶回身邊折磨自己!」

  她苦笑,看著那塊墜子,「它能有什麼秘密?」不就是提醒她,她曾經多麼無知、多麼愚蠢罷了。

  「它的秘密是我忘了有關這條項鏈的一切人事物!」看到她驚愕的瞪大淚眼,他冷笑,「對,很不可思議,但六年多前我到大唐時,為了救赫昕而跳入泥流後,是誰救了我?直到我前往長安城跟呂傑他們會合的那一段,還有在大唐皇宮的某些回憶片段,全都模糊不清,我完完全全的想不起來。」

  她難以置信的呆住。「怎麼、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什麼都記得,卻偏偏忘了她?

  「大夫說了,一個人會刻意遺忘某些事,極可能是那個人打從心裡就想忘記,更有可能是對方做了令我痛苦傷心的事,所以,我選擇忘記有關對方的一切,好逃避傷痛。」他臉色陰沉的瞪著臉色蒼白的她,「對了,聽說你也會看病?那你怎麼說?」他曾聽過小映提及她對藥草知之甚詳的事,現在正好拿來挖苦她。

  左瀠瀠心一沉。不!不對!不是這樣的!他們是那麼相愛,那麼捨不得分離,還是那只是她個人的感覺?其實,只有她一人沉溺在情愛的溫柔假象,而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旁觀者?所以,這並非「選擇性的忘記」,而是「惡意失憶」?

  「你說話!否認我的話啊!」對於她的沉默,他沉不住氣的大吼。

  雖然他的記憶並沒有恢復,但隱約卻有種感覺,愈來愈篤定替他雕刻項鏈的是她,那消失的三個月,他應該是跟她在一起!可她為什麼就是不說?難道這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左瀠瀠覺得好悲哀,即使他失憶忘了她,但他現在再度遇見且擁有她,卻依然沒有對她付出真心,甚至還任意糟蹋她的心。

  她慘淡的反問:「你要我否認什麼?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所以事實的真相是我曾經被你蠱惑,在愛上你之後,你卻把你的心給了另一個男人。就因為你做了這麼一件令我痛苦傷心的事,所以,我選擇性的忘記了你的一切,是嗎?」他無法克制自己狂熾的妒火及怒火,咆哮著吼出自行猜測出的一切。

  她不明白他為何一口咬定她有別的男人,但由此可見,他根本無視她的愛情,才會做出這番荒謬的結論,所以,她也不想再反駁了,反正他早已將她定罪了,不是嗎?

  「是,一切就是這樣。」什麼都無所謂了,她的人生因他而墜入深淵,她卻還無可救藥的愛著他,可笑的是,原來早在六年多前,他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這幾年漫長的等待,只是突顯她有多悲哀而已!

  「一、切、就、是、這、樣?」得到她的印證,他的心像是被人深深的劃開一道口子,痛得讓他氣血翻湧,失去理智,完全看不見她臉上的諷意和委屈,整個人被怒氣掌控。

  氣瘋了的他猛地揪住她的手腕,硬是將她拖到床上去。

  「你幹什麼?放開我!」她悲痛的大叫掙扎。

  他粗魯的將她壓制在床上,佈滿洶湧怒火的黑眸惡狠狠的瞪視著她,雙手用力的箝制她推拒掙扎的手。

  好痛!「放開我!」

  「為什麼辜負我?那個男人就那麼好,好到讓你寧願不要我?」被拋棄的怒火和澎湃的妒火讓他像只負傷野獸,只想傷害她,像她傷害他一樣。

  發覺他粗魯的想扯下她的衣裳,左瀠瀠拚命掙扎,「不要!我不要你碰了別的女人的手來碰我!」

  她還敢嫌棄他!「不管你跟誰翻雲覆雨我都不介意了,你還嫌我的手髒?」

  聞言,她不敢置信地開始發顫,淚如雨下的揚起手就要摑他一記耳光,但卻被他及時扣住。

  「你最好明白,沒有女人可以打我。」

  「你!可惡!放開我!放開我!」被狠狠羞辱的左瀠瀠像瘋了似的死命要掙脫他的箝制,連把手都扭紅了也不在乎。

  原本準備一逞獸慾的阿史那鷹正想吻她,卻發現她不惜咬破唇也不讓他靠近,刺目的紅嚇回了他一絲理智,不自覺的放開她的手。

  雙手一獲自由,左瀠瀠立刻縮進床榻內側,將自己縮成一團,瑟縮哭泣,但仍用力哭喊,「滾開!我寧死也不要伺候你,我恨你!我恨你!」

  「寧死也不要……」聞言,他又鐵青了臉,一再被拒的痛苦和難堪充斥心頭。

  「是!因為你跟他們比起來差太多了!」她被他氣到也沒了理智,脫口而出。

  驀地,空氣凝結,一切靜寂下來,只有兩人急遽的喘息聲。

  阿史那鷹陡地離開床榻,大步走到門外,沉聲大吼,「來人!把屋子裡所有的衣物、被子、火爐,全部給我拿出去!」

  小映跟小霞急急奔進來,一看到黑王冷得像冰的臉,還有主子揪著破碎的衣裳縮在床榻內角抽泣的模樣,都嚇了一跳,可又不能違背王的命令,只得一連跑了好幾趟,將房裡可以保暖的東西全搬走。

  阿史那鷹目露冷光,明知那極可能是氣話,他卻無法不在乎。「你們給我守在門口,不准瀠妃出去,也不許任何人拿食物或水給她。既然她寧死也不要伺候我,那我就成全她!」

  此話一出,兩人臉色一白,怔怔的看著怒不可遏的王大步離去。

  看這天空,沒多久肯定就會下起大雪,沒火爐又沒被子,連食物都沒有難道真要她家主子冷死、餓死嗎?

  怎麼辦?可以找誰幫幫忙?兩人面面相覷,焦急不已。

  正在緊張時,小映突然靈光乍現,拍掌大叫,「有了!那天他看主子的眼神很溫柔、很關心,找他一定沒問題!」

  小霞儘管覺得後宮妃子的事要找別的男人解決,似乎有些不妥,可眼下也已顧不了這麼多,便點點頭,自己守著門,讓小映搬救兵去了。

  然而,宮裡的有心人實在太多,這件事沒多久就傳到金妃那裡,即便現在外頭真的已下起大雪,花園、亭台全成了一片銀白色世界,但金妃還是要宮女們替她打傘,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左瀠瀠的寢宮走去。

  她得意的想,這一次如果她真的把左瀠瀠弄死了,王不但不會說什麼,搞不好還會誇獎她的體貼呢,因為來通報的宮女說了,王要成全左瀠瀠,要她死。

  這個女人也真的留不得,除了蠱惑王之外,連她的男人也為她動了心,雖然他事後給她的理由是若鞭傷她,王就會找她算帳,但從那日他對左瀠瀠不經意的舉動看來,分明他就是心動了!

  她帶著一肚子妒火來到玉夏殿,還未等到小映回來的小霞哪敢擋她?只能在心中大呼不妙。

  殿內溫度比起外頭好不了多少,刺骨的寒風陣陣透入,寒氣逼人,身上僅有方纔那套殘破衣裳蔽體的左瀠瀠即使處在內室,仍舊冷得牙齒打顫,蜷縮起身子拚命搓著涼透的肌膚。

  「來人,去提幾桶水來!」一入殿,金妃眼中寒芒一閃。

  「什麼?」小霞臉色一白,床上的左瀠瀠更是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你想幹什麼?」隱約明白對方的意圖,她顫聲問。

  金妃聳肩冷笑,「王不是要你死?早死早超生嘛,我也算做件好事,讓你少點折磨。」

  說到這裡,金妃的宮女已提著一桶桶冷水進來,而想衝上前去阻擋的小霞則被兩名宮女一人一手的架著,不准她礙事。

  金妃得意非凡的端坐在椅子上喝著熱茶,惡毒的笑道:「好戲還不上演?」

  話語乍歇,一桶一桶的冷水就直直往左瀠瀠的身上潑過去。

  好冷!「咳咳!」她拼打冷顫,但不允許自己開口向這個歹毒的女人求饒。

  「不要!不要啊!」小霞急得都哭了。

  然而,一桶又一桶的冷水仍不停的潑向左瀠瀠,她渾身濕透,不斷顫抖,全憑一口氣在苦撐著不倒下。

  可隨著時間流逝,漸漸的,她被凍到神志不清,恍惚間,似乎感到自己已全身僵硬的倒臥床上,但那一桶又一桶的冷水卻毫不留情的繼續潑向她。

  「冷……好冷好冷……鷹……」

  於此同時,阿史那鷹卻處在一片歡樂氣氛中,他身前有一桌山珍海味的盛筵,左右兩方還有幾名嬪妃們慇勤斟酒,前方還有許多美人款擺腰肢的跳著華麗的舞步,所有人莫不使出渾身解數,就是要吸引他的目光。

  但是他視而未見、聽而未聞,在盛怒過後,反而冷靜了下來,仔仔細細的思考起他跟左瀠瀠之間的事。

  他記得在大唐遇到她時,她對他就充滿了莫名的敵意。

  「公子沒有冒犯我,只是我討厭男人!」

  「是女人就一定要喜歡你嗎?可笑!」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碰觸的傷口,希望公子能尊重。」

  「隨你怎麼想,但我就希望這輩子把你我之間的債全算清,下輩子別再相見了--」

  若她真的辜負他的愛,應該不會說這些話,而且,這些話聽起來,全都像在控訴他的無情、她的傷痕,可那時他們明明才初識……

  他愈想愈覺得不合理,最後陡然起身,快步朝玉夏殿走,呂傑也隨即跟上,留下一室不知所措的妾妃。

  豈知一到目的地,眼前的一幕,卻令阿史那鷹驚愕萬分。

  只見方纔還能對他咆哮的女人,現在動也不動的倒臥在床上一角,渾身濕漉漉的,雙眸緊閉,臉發白、唇發青,可居然還有幾名狠心宮女將冷水一桶一桶的往她身上倒!

  由於所有人,包括金妃的目光都是朝內,因此沒人發現他跟呂傑的到來。

  呂傑見狀,心一陣刺痛,但迅速別開臉,不忍看左瀠瀠的慘狀。

  「該死的你們!」

  阿史那鷹心痛又憤怒的咆哮聲一起,房裡的人全是一震,金妃嚇得起身,猛地轉回頭,就見他火冒三丈的越過她,對那些宮女又打又踹,有人跌飛出去,有人撞到桌子,但知道是誰出的手,縱使流了血、痛到不行,她們也不敢反抗。

  看他打人的狠勁,金妃嚇得臉色發白,渾身虛軟,最後自己摔下椅子。

  阿史那鷹很快的脫下身上的外袍,心疼的包住狼狽不堪的小女人,她早已失去意識,全身凍得像冰塊。

  他痛心的將她打橫抱起,讓她貼靠著自己後,一雙凌厲黑眸冷列的環視著室內的每一個人。

  室內,鴉雀無聲。

  「呂傑,派人把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全部給我關到地牢去!」陰怨的眼神恨恨的瞪著帶頭卻不敢看他的金妃,膽敢傷害他最愛的女人,他絕對要嚴懲到底!

  「是。」他立即拱手,隨即轉身將其他侍衛喚了進來,開始抓人,一片混亂中,「幹什麼?我是金妃,王!」見他沒有對自己發火,金妃以為可以置身事外,氣焰又開始高漲起來。

  「我說每一個,你耳朵聾了?」

  那凜然的氣勢,冷硬的口吻,立即令她臉色發白,心驚膽戰。

  「可是我的肚子裡有王的--」

  他冷冷的瞪她一眼,便抱著懷中人迅速離去。

  待一行人全部離開後,小映才氣喘吁吁的跟著赫昕跑了進來。

  「怎麼都沒人?」

  小映的聲音一起,嚇得躲在櫃子後的小霞才跑出來,淚如雨下的把金妃帶人來做的壞事全說了。「後來王來了,王氣瘋了,要侍衛把所有人都抓走,連金妃也不例外,我怕那些侍衛以為我也潑主子冷水,只好躲起來……」

  赫昕急急追問:「你家主子讓王抱走了?」

  小霞渾身發顫的頻頻點頭。

  赫昕心一沉。

  那麼,他就沒機會好好照顧左瀠瀠了?

  可惡!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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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阿史那鷹將左瀠瀠抱回他的寢宮後,就和衣抱著她,一起浸泡在岩石堆砌的溫池中,他不時以布輕拭她冰冷的臉頰,盡可能讓她整個身子都泡在溫水裡,再褪去她身上殘破的衣服。

  「對不起,對不起……」

  他好自責、好後悔,經過這次驚嚇,他認了!就算她心裡有別的男人,他都要她,都要愛她,在愛情這場戰役中,其實他早就輸得徹底,不該不甘心,在愛情面前,任何人都會變得卑微,他只要能愛她、抱她,就算心傷痕纍纍,也沒有關係了。

  這一輩子,他注定要與她相守,不能沒有她!

  溫柔的為她穿上衣服、拭乾髮絲後,阿史那鷹即召來醫者,仔細替她把脈。

  這期間,她曾經醒來,但沒一會兒就又陷入昏迷,緊接著更是高燒不退,連喝藥都成了問題,最後是他以口餵她,才讓她喝下退燒藥的。

  但她還是不醒,只是不斷發出囈語。

  「好冷……好冷……」

  在她顫抖時,他會上床將她緊緊抱著,為她蓋上厚厚的被子,命令宮女在整座寢宮裡多添了好幾個暖爐。

  「冷……」
  
  在她發高燒、頻頻冒汗時,他溫柔的親自為她擦拭滾燙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從黑夜直至天明。
  
  但她還是不醒。
  
  「快醒來,讓我好好愛你,快醒來……」他在心中頻頻呼喚,很是懊悔。
  
  他這笨蛋,明明當時從墓中將她救出來時,他要她的心已是那般篤定,為何現在他會愚蠢到將她逼向第二次死亡?他是那麼害怕失去她啊!
  
  幸好,在他一連幾日寸步、衣不解帶的細心照顧後,左瀠瀠終於甦醒了。
  
  她緩緩眨了眨眼,將視線定焦,這才看清楚那雙帶著欣喜與深情的眼眸。
  
  「你終於醒了。」他啞著聲音道。
  
  她昏睡很久了嗎?她無聲的以眼詢問。
  
  「這幾天對我來說,很久,像過了一輩子。」他擁著她,又不敢擁得太緊,彷彿怕弄疼了她,那種珍視的感覺如此強烈,讓左瀠瀠有些受寵若驚。
  
  「你--」
  
  他在她的額上深深印上一個吻,這才放開她,要人把醫者喚來。
  
  「不必了,我也是大夫……我知道自己沒事的。」她連忙制止,但他卻溫柔一笑,堅定的搖頭。
  
  「你這個大夫此刻太虛弱了,別逞強。」
  
  不一會兒,醫者進來替她把脈,也露出微笑。「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但阿史那鷹仍舊不放心,不想她留下病根,硬要人熬了補品,看著她喝下。
  
  就這麼滋補了幾天後,得到妥善照顧的左瀠瀠已經恢復神采奕奕、粉嫩迷人的模樣。
  
  而關於那一天她被潑水之後所發生的事,小映跟小霞就像在說書似的,在她面前一搭一唱的說給她聽,也因此使她對阿史那鷹有了更多的困惑。
  
  她完全被他搞糊塗了。
  
  他究竟是愛她,還是恨她?
  
  這幾日,他什麼也沒說,僅是以行動、眼神來表示他的在乎、他的深情和溫柔,她不得不承認,這種無聲的付出更令她怦然心動,只是,他要的究竟是什麼,她真的不懂。
  
  至於金妃的事,她不想過問,阿史那鷹不是個無情人,她相信他不會讓孩子的娘繼續在地牢裡挨餓受凍。
  
  今晚,又是漫天飛雪的一夜,只是自她昏迷至今,都住在阿史那鷹的寢宮裡,而他怕她冷,光是火爐就要下人放了好幾個,即使她身子已好了不少也不管。
  
  因此她忍不住走出門外透氣,欣賞外頭因飄落的雪花而顯得混沌不明的朦朧景致,只是,心裡卻有另一道聲音出現。
  
  其實,她是在等他回來吧。
  
  這段日子,他都是寸步的守著她,敬事廳裡堆了一疊小山似的奏章都沒批閱,若是帶回寢宮,又怕擾她休息,所以,這兩三天,他總是趁夜一人在敬事廳內挑燈夜戰。
  
  可他不累嗎?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驀地,有人走到她身後,為她披上貂皮披風,好擋住寒意,本以為是小映或小霞,她微笑著回頭一看,卻對上阿史那鷹邪魅的黑眸,她心兒猛地一撞地,連忙低頭,不敢再對上他灼熱的視線。
  
  他伸手輕輕將她頰邊隨風飛舞的髮絲撥至耳後,俯身,灼熱的呼息吹指著她的臉頰,直到他的吻落上她的唇,她不由得微微顫抖。
  
  他最近總是以這樣的吻、這樣的眼神看她,雖然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卻更讓她心慌意亂。
  
  而阿史那鷹不是不想要她,只是因為在乎,反而多了過去不曾有過的體貼。
  
  她的氣色雖看似不錯,但大夫也說了,她的體質一直太寒、太單薄,再加上這次大病一場,身體如果不好好調養,日後,懷孩子會很辛苦。
   
  他想要她為他生下子嗣,所以,只好先禁慾,免得把她操累了。
  
  現在,他似乎陷入一種「非她莫屬」的幸福裡,他的心、他的眼、他的所有思緒都只容得下她,尤其再一次的失而復得後,他下定決心,不讓任何人再來傷害她,連他自己也是。
  
  「瀠瀠,我在這裡生活了近三十年,早已習慣某些生活方式,譬如,可汗可以擁有多名妃子。」他突地開口。
  
  左瀠瀠微微一僵。她懂,雖然這點對她而言,一直是想忽視卻忽視下了的痛。
  
  「但是,你讓我懂得男女一旦相愛時,為何會想獨佔一個人,會想要求一份完整的愛,究其原因,全是因為愛得太深,是不?」他深情的凝睇著她。
  
  她又驚又喜,晶瑩的淚水開始在眼眶裡直打轉。
  
  「後宮的事,冬天一過,我便會開始處理,因為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再來傷害你。」他拭去她滾落臉上的淚水,溫柔卻抱歉的看著她,「雖然,金妃才是最大的問題,但我不得不將她暫時留在她的寢宮,直到她平安的將孩子生下後,再給她一大筆足以優渥過完下半生的錢,讓她自由。這樣安排,你介意嗎?她畢竟替我生了一個孩子。」
  
  她急急搖頭,她怎麼會?「只是孩子--」
  
  「孩子歸我,金妃個性太激烈,孩子跟著她會很辛苦,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將孩子視如己出,而我可以回報你的就是,你將成為我的唯一,將擁有我一份完整的愛。」
  
  感動的淚水簌簌直落,左瀠瀠忍不住主動的撲抱住他,但那件厚重的貂皮披風卻使她無法好好的貼近他。
  
  阿史那鷹也覺得那披風太礙事,毛茸茸的,讓他沒法子好好抱著她,他索性大手一揮,讓披風落地,然後一把將她摟進自己懷裡,再拉過他身上的黑色披風包住她,只是這麼一來,僅露出一張動人容顏的她,看來更是嬌小了。
  
  他忍不住低笑,「你如此嬌小,像個小不點似的,我真的開始擔心你要如何孕育我的孩子了。」
  
  左瀠瀠先是一愣,下一秒,眼眶隨即泛漲落淚。 
  
  他頓時緊張起來,以為她身體還有不舒服,急忙想放開她檢視,「怎麼了?」
  
  她卻圈抱住他,不讓他離開,哽咽著說:「再叫一次。」
  
  「什麼?」
  
  「小不點。」
  
  他一臉困惑,她卻是淚如雨下,「你叫我小不點,這是你以前最愛對我叨念的話啊。」這樣的稱呼,是否意味著他的記憶有一點復甦的傾向?
  
  也許過去的回憶現在還是屬於她一人的,然而沒關係,若是現在這個溫柔的他,她願意放下成見,把過去和他分享。
  
  「我叨念?叫你小不點?」他一頭霧水,還沒聯想到自己失去的記憶一事。
  
  她又哭又笑的給了他一個吻,之後才笑瞇了淚眼,輕輕說:「嗯,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我會把那一段消失的記憶告訴你,那是我們共同擁有的,一段很美,很美的過去……」 
  
  一夜的溫柔,轉眼,天已亮,雖然窗外仍是狂風呼呼,白雪皓皓。
  
  此刻,在雕花大床上,阿史那鷹與左瀠瀠相依相偎,一起把玩著那塊木雕墜子。
  
  阿史那鷹終於明白雕刻上的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那是墜入情海的模樣,所以不見戾氣、冷漠,只有溫暖與深情。
  
  那件被縫補在肚兜裡的黑色紗羅,左瀠瀠也差小映從玉夏殿拿了過來,她親自拉掉縫合線,抽出那條她就算死也要帶在身邊的「面幕」。
  
  一看見那條「面幕」,阿史那鷹便激動了起來。
  
  六年前回突厥時,他還以為自己弄丟了母親親手為他繡的紀念品,沒想到--
  
  他感動的將懷中的可人兒擁得更緊。她將他給的信物如此細細珍藏,而他,雖然忘了一切,卻也為了她給他的信物,千里尋覓,終於尋了她,就像奇跡一樣,兩人再度聚首。
  
  只是黑颯在他當年返回突厥落崖時,便因頭先著地,扭斷了脖頸,當場一命嗚呼。
  
  左瀠瀠聽到它死了,連眼淚都落下了。
  
  好多好多的前塵往事啊,如今道來,歷歷在目,好像不久前才發生的,只是,「我很抱歉,鷹,當你問起我教會我男歡女愛的人是誰時,我卻說他死了。」左瀠瀠臉兒紅紅,可是眸子裡也有好深的歉疚。
  
  「不!是我活該,該說抱歉的人是我。」他深情的注視著她,很氣自己的獨斷莽撞,就這麼誤會了她,讓兩人都難受得要死,真是笨透了!「只是,雖然從你口中知道了那段日子的點點滴滴,我還是想記起來,因為自己當時的感受一定更深刻。」
  
  「不急,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說到這裡,她突地想起一件事,略顯緊張的頓住。既然兩人都已盡釋前嫌,也把話都說開了,那麼那件自然也該告訴他,「那個、還有一件事,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出乎你意料的事?」他注意到她粉頰上的酡紅又更深了一層。
  
  「嗯,」她深吸一口氣,難掩羞澀的把他的手放在她平坦的肚子上,「那時你離開後,我才發覺這裡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他眼睛倏地一亮,「你是說……」
  
  瞅著那雙讓興奮映亮的黑眸,她粲然一笑,「是,我們有一個兒子了,我都喚他『翔兒』,他的名字叫展翔,因為他爹是天空展翅飛翔的蒼鷹。」
  
  聞言,他驚愕的看著她。
  
  難道上回她灌醉時,喃喃的說著她沒有回去,說好愛好愛的「翔」,就是他的兒子?「天啊……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吃我兒子的醋吃了那麼久……」
  
  「什麼?」她疑惑的看著他。
  
  阿史那鷹只能尷尬的將她酒醉的那天發生的事,還有之後他會說出那些失去理智的話的原因道出。
  
  原來!她眼眶泛紅,卻沒有生氣,而是微笑。「謝謝你,謝謝你說出來,不然,那些話對我而言還是好傷好傷啊。」
  
  「傻瓜,我傷害你,你還謝謝我……」
  
  「但你會發那麼大的火,是因為你愛我,因為你在乎啊。」
  
  沒錯,這麼一想,他才驚覺自己多麼可笑,光是以為她曾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妨火就如此旺盛了,自己卻還要求她得跟其他妃子一起擁有他?
  
  難怪她會抗議,會告訴他,若將她放在那些女人中,她會不快樂,難怪她會一直談唯一、談完整。
  
  現在他可徹頭徹尾的體會到了,不是唯一、沒有完整的愛,有多麼讓人心痛,而且愈在乎,愈心碎,那是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的獨佔,他終於懂了!
  
  他笑著將她擁得更緊,「瀠瀠,你可是扎扎實實的教會我愛情是什麼了。」
  
  「不,是你把我帶進愛情的殿堂裡,雖然有些辛苦,但現在,算是苦盡甘來吧。」
  
  「是啊,我得立即派人到大唐去把翔兒接來,一家團圓!」
  
  她馬上不依的坐起身來,嘟起嘴,「那我爹呢?」
  
  「傻瓜!」他笑看著她,「當然一起接來!」他也跟著起身,趁機偷香,「現在回想起來,你也真壞,竟然隱瞞翔兒的事到現在。」害他吃了幾缸的醋。
  
  「我必須保護他,因為我不知道你失憶了,對一個連我自己都無法信任的男人,我又怎麼能讓他知道我已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他頓時無言反駁,因為她的考量是對的。
  
  「不過--」她的眼神變得好溫柔,「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
  
  情話人人都愛聽,他自然也不例外,欣喜的輕啄她的額頭,他滿足的凝視著她,「這一生能擁有你,夫復何求?」
  
  兩人深情相對,他溫柔的吻住她的唇,以極大的耐心,緩慢專注的,以他的唇、他的手,輕撫、親吻她的每一寸肌膚,甚至每一處令她羞赧的地方,很快的,她就被挑逗得呼吸急促、全身顫抖,無助低吟。
  
  不顧外頭益發明亮的光線,他們纏纏綿綿的擁抱在一起,細密貼合,把白晝當成夜晚,一次又一次的享受著羞人卻甜美的體溫交融……
  
  紗帳裡,左瀠瀠濃密捲翹的睫毛形成一個扇形陰影,白皙肌膚晶瑩剔透,一張櫻桃小嘴鮮艷欲滴,看來就像一幅膂人的美人春睡圖。
  
  她睡得很熟,連阿史那鷹起身下床穿衣都沒動一下,雖然,他的每一個動作也是刻意的放輕,小心翼翼的,就怕吵醒她。
  
  坐在床沿,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許久,怎麼看都看不膩,半晌,忍不住俯身親吻她的唇一下。
  
  他知道是他把她累壞的,從知道那段消失的記憶後,他已將她困在床上好幾天了,但在床上,兩人不一定是翻雲覆雨,而是他愛煞了聽她說他們那段針鋒相對的過往,還有更多更多的相處細節,因為他不想錯過每一幕、每一句話。
  
  一想到這裡,他臉上浮現滿足的笑容。
  
  依依不捨的起身後,他步出寢宮,小映跟小霞早已在外候著。
  
  「她很累,你們好好照顧她,不過別吵她,還有,她若醒了,馬上替她準備吃的,再要她睡一覺……」
  
  阿史那鷹的確心情很好,好到壓根不介意兩個宮女看著他露出怪異的表情。
  
  「我們到敬事殿去,我有事要交代你去辦。」他對呂傑微笑說。
  
  「是。」他也覺得王今天的心情簡直比夏日的太陽更加燦爛。
  
  到敬事殿,阿史那鷹就自懷中拿出一封信。
  
  「我要你即刻前往長安太傅府,這裡有一封瀠瀠寫給太傅和敬的信,看到信的內容後,他會帶你去找兩個人,一個是她爹,另一個,我想你一看就知道他是誰,我要你帶人把他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呂傑接過信,面露困惑。一向冷酷的主子,第一次這樣神神秘秘的交代事情。
  
  因為阿史那鷹要他速去速回,所以,他立即安排黑衣侍衛接替自己護衛主子的安全,再另外選了四名手下的他一同前往大唐。
  
  接著,阿史那鷹又派人將赫昕請來,娓娓道來自己的打算。
  
  「什麼?」赫昕聽完,臉色大變,「你說你要立瀠妃為後?」
  
  「是,你覺得不妥?」
  
  赫昕提醒自己不得表現得太激動,勉強擠出一笑,「也不是,只是後宮嬪妃有多少?她是最後一個進宮的,總是少些說服力。」他頓了一下,又道:「再說,金妃是你的元配人選,這是眾所皆知的事,雖然上次她對瀠妃過份了些,但也已受到懲罰,再加上她肚子裡已有你的孩子,封後的人選是不是要再三思?」
  
  此話一出,阿史那鷹俊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大了,「金妃之所以會被大家認為是皇后人選,不就在於她將為我生下第一個子嗣?可如果我說她肚子裡的只是第二個,我的元配另有其人,也是理所當然,不是嗎?」
  
  赫昕雖一臉驚愕,但馬上想通他的話,胸口頓時湧上沸騰的妒火,聲音也不自覺的放大。「你的意思是,瀠妃早已為你生下子嗣?」
  
  「沒錯,我已派呂傑將他接來,聽說五官跟我幾乎一模一樣,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他了。」說著,他眉飛色舞的站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還有,我將著手整頓後宮,待冬天過去,那些妃子我會將她們全送出宮,那時候金妃也已經生了,她也不會留下,不過,我會做好安排,讓她們生活無慮。」
  
  赫昕愈聽愈心驚,「你的意思是你將獨寵瀠妃?」
  
  「是,我的人生有了她已經完整,我想你應該也猜出,我在大唐消失的那幾個月就是跟她在一起,現在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阿史那鷹的眼裡儘是喜悅與滿足,「明天只要不下大風雪,我就要帶她出去走走,既然即將成為皇后,總得見識見識這裡的山光水色,就算是冬天,也有冬日的美。」
  
  他的快樂溢於言表,然而,有人策劃多年的夢想卻因此夭折。
  
  是夜,一名黑人以精湛的輕功潛入金妃寢宮,直接拉開紗帳,上了床。
  
  「誰?」
  
  金妃剛出聲,唇就被人用力摀住,「是我。」
  
  她眨眨眼,這才從外面的燭光映照看出來人是赫昕。  
  
  她拉下他的手,媚眼生春,馬上就要抱住他獻吻,卻被他拉開,只見她臉色立變,「為什麼不碰我?難道你真的愛上瀠妃了?」
  
  他搖頭,「出事了。」他將阿史那鷹告訴他的事轉述給她聽。
  
  「簡直太荒謬了,怎麼會這樣?」
  
  金妃完全無法接受,她一直以為只要孩子生下來,她就會成為皇后,接著阿史那鷹會死,而備受阿史那鷹重用且信任的赫昕,就會以曾經代理掌管國政的身份繼位為可汗,並按照突厥的習俗,接收一干后妃,包括她在內。
  
  但從左瀠瀠出現後,一切就亂了套,現在連她的皇后夢都要破碎了!
  
  「現在要怎麼辦?」她頓時慌了。
  
  「我們必須把計劃提前,而且分頭行事。」
  
  赫昕附耳將計劃--告訴她,她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好,就讓我親自解決掉瀠妃,那個女人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只是,她又看了赫昕一眼。看來,是她誤會他了,他不可能愛上瀠妃,只是--
  
  「瀠妃真的會跟著來嗎?」這攸關計劃的成與敗,她仍舊有些擔心。
  
  「放心,她的心腸很軟,不會不跟。」
  
  「那王……給王吃的藥一定沒問題吧?」她怕他要沒死,她跟赫昕可會死得很慘。
  
  「『閻王笑』這種毒藥很特殊,也是我這幾年不斷尋找,好不容易才在塞外重金購得的,我親眼看到賣藥之人所做的測試,王若吃下它,絕對活不了,而且死狀極為安詳,看來就像睡著了。」赫昕很有把握,「總之,如果我在皇宮外沒有順利解決掉他,在他跟瀠妃回宮後,你就照我所說的去做,明白嗎?」
  
  「明白。」她用力點頭。
  
  「那麼我就先走了。」趁著夜色的掩飾,赫昕小心翼翼的施展輕功離開。
  
  雪花緩緩的飄落而下,眼前儘是一片美麗的銀色世界。
  
  阿史那鷹跟左瀠瀠共乘一匹馬,離開宮殿,轉往白雪覆蓋的連綿山巒,享受著只屬於兩人的寂靜。
  
  阿史那鷹會往山裡來,除了是想讓她看看突厥的山川外,也是因她說兩人相處的地點大多在山林中的緣故,既是如此,他當然想重溫舊夢,而現在可人兒就在身邊,大唐的山卻太遙遠了,所以只好就近選在突厥附近的山林裡走走,看看能不能讓他想起些什麼。
  
  一路策馬入林,她的身子全依偎著他,像是無言的依賴與信任,這讓他的心漲得滿滿的。
  
  「看,那裡有一座湖泊。」
  
  懷中人兒的驚喜叫聲打斷他的思緒,他立即策馬奔向前,穿過幾株高聳林木,居高臨下的看著不遠處那座如夢似幻的湖泊。
  
  此時的湖水已結冰,湖面呈現透明的水藍色,再加上飄落而下的雪花,美得不可思議。
  
  「好漂亮!」左瀠瀠的眼睛熠熠發亮。
  
  「是啊,好漂亮。」他看的卻是她。托起她的下顎,將她的粉臉微轉過來,他忍不住俯身吻她。
  
  就在林木的一隅,赫昕坐在馬背上,冷眼看著這一幕。
  
  他已尾隨他們一陣子,如果他夠理性,應該再找一個更近、更適合的地方朝阿史那鷹下手,但一看到他纏綿火熱的吻著自己的心上人,該死的手更得寸進尺的隔著衣服在她胸前撫摸揉捏,他實在無法等待了!
  
  憤恨的從背後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妒忌的黑眸緊緊定視在阿史那鷹那張可恨的俊顏,然後,視線往下,停在他的脖頸,他拉滿弓。
  
  一陣冷冷山風遠遠吹來,聽不到葉子拍打的沙沙聲,倒是有積雪從樹枝上掉落,而這聲拉弓的輕微吱嘎聲也順著風傳入阿史那鷹耳中。
  
  他濃眉一皺,瞬間便聽到咻地一聲,一支利箭挾帶著冷風快速穿射而來,千鈞一髮之際,他抱著左瀠瀠直接落馬,沿著陡坡一路往下朝湖面滾,為了保護她,他緊緊的將她護在懷裡。
  
  只是,頗令他意外的,在他們一路滾下時,並沒有任何飛箭再射向他們,這有些不合理。
  
  射箭之人是高手,而他滾下時全身是破綻,為何收手?
  
  可惡!赫昕在內心低咒一聲。為了保護左瀠瀠,阿史那鷹將她圈在懷中,但這反而令他拉滿弓的箭遲遲無法射出去,因為不管從哪個方向射,她都避不了,一定會中箭!
  
  而在這一路翻滾間,突然有一些畫面閃過阿史那鷹的腦海。
  
  先是他騎著黑颯的畫面,接著,寂靜的雪地裡,風兒輕吹,然後同樣傳來一聲怪異的吱嘎聲,最後,畫面一變,黑颯似乎受到驚嚇,一個仰頭嘶鳴,不受控制的往前衝,最終他連人帶馬失足跌落山崖,一路翻滾、翻滾……
  
  事實上,他現在也在不停的翻滾,不知滾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
  
  「鷹!鷹?你沒事吧?」在他懷裡的左瀠瀠急急起身,喚著神情怪異且怔愕的他。
  
  阿史那鷹喘息著皺眉,突然有一種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

  兩個畫面在他腦海裡重疊,他困惑的想起身,左瀠瀠連忙伸手扶他,他這才發現他們已一路滾到湖邊。

  「你沒事吧?怎麼會突然落馬?」左瀠瀠根本沒看到飛箭,所以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抱著她跌下馬。

  深吸一口氣,他搖搖頭,想晃去那些怪異的畫面,卻愈晃愈多,也愈晃愈清晰。

  好半晌,他才迸出一句:「你有沒有事?」

  她搖頭。

  可他卻突然用力將她緊緊擁在懷裡,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激烈的情緒,但她不懂。

  又過了許久,阿史那鷹才放開她,但卻用一種似熟悉又感動的複雜神情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在她被看得臉紅心跳,不知所措時,他才微笑道:「我們回去吧。」

  「嗯。」

  是她的錯覺嗎?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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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9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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