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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奉旨毀婚(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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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0: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陽光晴子 - 奉旨毀婚(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一)

有沒有搞錯,八年未見就把他這在外打仗的丈夫忘得一乾二凈?
就算因賜婚沒多少感情,但孩子都生了,她卻還公子公子的喊,
更不用說像變了個人似的出現各種奇特行徑──
堂堂郡主竟讓女兒到處溜達、與平民交友玩鬧,
自己更大剌剌拋頭露面做生意,還和生意夥伴交好得不得了,
前兩樣他都能接受,畢竟看到女兒因此能體貼百姓,他也歡喜,
而既然她愛做生意、從中找到樂趣,他也會包容,
可與生意夥伴說說笑笑很開心,他就怎麼也看不下去,
忍不住以要兒子為由夜夜與她翻云覆雨,好讓她沒力氣想別人,
動機是卑劣了些,不過只要能捍衛住愛妻就行……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早已將她當成妻子,
不再是不情不願的賜婚對象,可這也讓他陷入難題,
他不想看到她的笑靨消失,但在明白自己感情以前,
他早已為了反抗這樁賜婚,應允給予異國公主平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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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0:43 |只看該作者
  香港書展  陽光晴子
  
  時間真的過的好快哦,一晃眼就來到香港書展了!
  
  說真格的,每每遇到書展的套數,晴子的神經都會緊繃起來,想東想西,很想寫出大家都喜歡的作品,然後,便是自虐的開始。
  
  沒錯,這本書寶寶,晴子可是猛?了好多好多資料,晴子想,若在讀書時也能這麼用功,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大事了?
  
  不過,寫作是興趣,能靠興趣吃飯是老天爺保佑,晴子很感恩,可是千金也不換哦。
  
  這本書很特別,雖然穿越的書晴子也寫了不少,但總希望能用不同的方式來呈現,所以,希望書迷朋友們可以看到晴子的用心,也謝謝你們的支持。
  
  完成這本作品的時間是在六月份,書展則是在七月,在這中間,晴子打算先來一趟港澳的四天行,有機會,也想去看看展覽館,雖然時間沒安排好,不是在書展的時間去的,但看看展場外觀,也會有一種幸福感吧。
  
  想想,晴子真是一個好容易滿足的人啊。
  
  但人生中能擁有這麼多的小確幸,也應該滿足了不是嗎?
  
  這次就聊到這里,拜拜嘍!我們下本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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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0:5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這是哪門子的穿越……

  「痛……好痛……啊~啊——」

  陸采箴躺在床上,一雙明眸圓鼓鼓的睜大,她的肚子、不對,是下半身有一種被撕裂般的痛楚,她全身冒冷汗、還不由自主的發著抖。

  「我現在是在干什麼?怎麼痛得死去活來的?」她咬著牙質問站在一旁的鬼差。

  「呃……生孩子。」鬼差秀氣的臉漲得紅通通的。

  陸采箴一臉難以置信,家教甚好的她飆出一串臟話,「我就因為你們的凸槌翹了辮子,死得冤枉……哦……痛、痛死了……你說只有穿越,我才能還魂重生,干、干……干……」

  「咳!請你別說臟話,我的能力不足,怕不能——」他尷尬的看了一旁正在替她接生的兩名婦人,陰陽殊途,她們自然看不見他,剛還魂附身的苦主陸采箴是唯一的例外,不過,她再這麼說下去,她們就可能聽得見了。

  「能力不足是啥意思?」她痛到闔上了眼睛。

  「在我的法力下,一旁的人聽到的全是你生產的唉叫聲,不過,由於我只是一名小鬼差,法力不足,撐不了多久,到時你說什麼她們就會全聽到了,所以,你要說就挑重點,別罵臟話!」

  誰在飆臟話,她只是想說還魂重生,「干」啥還得讓她生孩子

  「好!這是生產,意思是這身體的正主兒還沒生完娃兒就死了?是嗎?啊~」她痛到忍不住發出尖叫聲。

  凄厲的長音令鬼差不由得頭皮發麻,「是,梁甯難產而亡,你的魂……」

  「你確定你不是又搞飛機了吧讓肚里的娃兒還沒出生就沒了媽?你就不能換一個人讓我還魂?」她忍著痛跟他討價還價。

  鬼差忙搖頭,「沒敢弄錯了,這次讓你遭遇空難而亡,是我們的錯,但我替你選的重生環境好,丈夫也好、身分背景更好,趁我還有法力時,我將這個朝代的資訊傳輸到你腦袋里,也多少……呃,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你生產就不會那麼痛。」也不會叫得那麼慘了。他在心里補上一句。

  「我該說……謝謝嗎」

  她真的好想吼人……不對!是咒罵他這個鬼差!

  她搭幸福航空飛往日本的班機赴東京出差,回臺後,等著她的就是升職派對,但飛行時出了意外,緊急迫降後竟起火燃燒,二十六歲的她就這麼跟她的世界莎喲娜啦!最可恨的是,她的死竟然是個大烏龍!

  她本命不該絕,拘魂的鬼差發覺勾錯魂才不得不帶她來穿越,沒想到竟讓她直接來生娃兒!

  「用力、用力啊!」

  接生婆的大嗓門突地打斷她的思緒,一陣劇痛再次襲來,她忍不住的再度尖叫,甚至感覺到腿間的濡濕……

  痛、好痛!她額際滿是汗水,不明白怎麼生孩子這麼疼。

  站在床旁的接生婆仍「用力、用力」的叫個不停,吵死人,也痛死人了!

  接下來,一連串密集的陣痛令她忍不住頻頻尖叫,淚流不止。

  至於該死的鬼差傳輸了什麼鬼資訊到她腦海里,她根本沒心思了解,她只想咒罵,更不明白她為何只能用一個產婦的身體復生!

  驀地,痛死人不償命的痛楚從下身傳來,有個東西終於被她用力的擠出來了。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一陣洪亮的哭聲伴隨接生婆的笑聲襲入她耳膜。

  但她笑不出來,她只覺得自己又死了一次,奄奄一息。

  然而,僅存的意識也提醒著她,她成了娘!媽呀,她明明是單身的說……

  「咳咳!呃,陸采箴,你的新生開始了,從今而後,你就是北棠王朝的梁甯郡主,靖王爺的王妃,我先走一步,咱們下次再見之時,就是你壽終正寢之日。」

  年輕鬼差飽含愧疚的青澀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隱隱約約的,她闔上的眼眸似乎感覺到
一道光迅速閃過。

  「王妃,請您睜眼看看,這是你的女兒,好可愛、好漂亮。」接生婆含笑的聲音再度響起。

  陸采箴真的很努力想撐起眼皮,可是她的下半身好痛,淚水更像被打開的水龍頭,流個不停。

  「孩子的爸、爹呢?」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又低弱,也好陌生。

  「王妃肯定是生娃兒疼到忘了,王爺在得知您懷孕不久,即奉皇命前往邊關駐守,算算日子已去了八個月,歸期難定。」

  一個下了種確定中後就走的男人?不對,他是被皇上派去鎮守邊關,回來的日子不定,那皇上跟她有仇嗎?不,鬼差給的資料說皇帝是梁甯的親舅舅,很疼她,應該不至於……不行了,她的精神越來越渙散,她好累。

  「不過,王妃不必擔心,管家已經把王妃要生的消息通報老王爺了,不一會老王爺就會偕同老王妃過來……」接生婆嘰嘰喳喳的又說了一堆,但她根本有聽沒有懂,她只知道她得獨力照顧女兒,丈夫一點忙也幫不上!

  「死鬼差,什麼環境好、丈夫俊、背景好……好你個大頭……不行了,我得先睡一覺,不對……娃兒健康嗎?她四肢健全嗎?我能當好一個古代的好媽咪嗎?當得來梁甯郡主嗎……」陸采箴喃喃念了好多好多,直到再也撐不住的沉沉入睡。

  床榻邊,兩個產婆與後方隨侍的兩名丫鬟全困惑的看著即使剛經歷生產仍美得不可思議的「梁甯」。

  她們沒有很清楚的聽到她說了什麼,但都有聽到「大頭」兩字,只是……她們不由自主的齊將目光看向窩在接生婆懷中,白白胖胖的小女娃。

  她的頭有很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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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1: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

  靖王府的寢室內,梁甯抱著懷里粉雕細琢的女娃兒,輕輕的搖晃著,看著女兒聽著她吟唱的搖籃曲,緩緩的闔上眼睛,凝望著女兒的可愛睡顏,生產的痛早已忘了。

  一個多月前,她陸采箴作為梁甯在這時空重生,在這里她就是梁甯。而從生產後的昏睡中醒來後,她在腦海中搜索了鬼差給的資訊一番,知道這里是繁盛的北棠王朝,也知她的丈夫是當朝三大異姓王之一,先祖更是開國功臣,可背景好雖好,人又不在身邊,而且……

  「老王爺、老王妃。」門外突然傳來丫鬟恭敬的叫聲,

  又來了!梁甯在心里輕嘆一聲,頗為無奈的將女兒放回床上,一回身,她的公婆已經走了進來,她依禮一福,「爹、娘,佳螢睡了,有什麼事我們到外面談可好?」

  兩鬢斑白的朱宗達年屆五十,看來嚴謹內斂,妻子高虹年四十八,但駐顏有術,風韻猶存,梁甯猜兩人年輕時定是俊男美女,但此時,他們臉都很臭。

  夫妻倆伸長脖子見小孫女的確睡得香甜,只能再轉身步出布置精致富麗的房間,來到燈火通明的側廳。

  梁甯莫可奈何的跟著走出來,只見雕花圓窗外的夜空星月交輝,多麼寧靜怡人,但這里……轟隆隆的炮聲又要響起了。

  「聽管家說,郡主作主讓三名奶娘走人了?還想……」老王爺困窘的怒瞪媳婦兒一眼,再指著妻子道:「你好好跟她說!」

  高虹皺起柳眉,「那你得走啊,不然,我怎麼談女人家的事?」

  朱宗達氣呼呼的甩袖走人,高虹要下人們全退下後,這才看著靜靜佇立就猶若一朵水中芙蓉的兒媳婦,「奶娘說郡主要親自喂乳,所以不需她們,此事當真?」

  她點頭,「是真的,娘。」

  「那怎麼成?皇親國戚內有哪名女子會在產子後親自喂乳?那是只有平民婦人才會做的事。」高虹一臉難以置信。

  「可是,我是佳螢的娘,而且,產後要養身子我也養了個把月,所謂相夫教子,夫不在,我所有的心思理當都放在佳螢身上。」梁甯很努力的說些文言文,但她想聽在婆婆耳里仍是半調子吧!

  「不對!佳螢要讓奶娘帶,郡主是金枝玉葉,平時彈琴下棋、賞花?美饌,一如皇族婦女所為即可。」高虹忍著一肚子的脾氣,勉強擠出笑意,「要不,皇上及太后怪罪下來,王爺跟我怎麼擔待得起?」

  梁甯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身為嬌貴萬分的郡主,她也是百般不願,但公婆明明不悅又得僵著笑臉,也很可憐,「娘,您跟爹就放寬心吧,這事兒,如果太后奶奶跟皇帝舅舅怪罪下來,我會自己擔下來的。」

  高虹一張臉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咬牙吞下怒氣,「郡主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

  梁甯看著婆婆勉強擠出笑的轉身出去,頭沮喪的一低,看著身上這套古人連身層層華服,她拉起裙擺,走回房里,頹然的坐在床緣,看著女兒的睡顏,喃喃自語,「怎麼辦?梁甯的公婆一定很討厭我,先是不願喝退奶水的藥湯,現在連奶娘也辭退,還堅持要親自照顧你,可是我沒辦法妥協,小娃娃,我這身體里有個現代魂啊,我來自未來,我是ABC,在美國長大的,還有柔道黑帶,可是,這里……」

  這里是北棠王朝,崇賢六年,除了邊塞動蕩外,遠離戰事的京城自是繁榮無比,皇帝是仁義之人,愛民如子,誠如鬼差所言,環境極好。

  然而,她跟這兒格格不入啊。

  「佳螢,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我只能跟你說這些秘密,但也許在日後,等你學習四書五經後,我這個娘說的話,你也聽不懂了,像是火星文,可是,那些文謅謅的話,我真的不會!」望著安詳熟睡的小娃娃,她好想掉眼淚。

  這真的不是她想過的生活!

  在現代,她是國際精品的第一線公關,負責瓷器部分的買賣,對中西陶瓷的涉獵深廣,她甚至遠赴中國四大陶瓷名鎮景德鎮、佛山鎮、漢口鎮、朱仙鎮考察參觀,並體驗陶瓷制作,她努力研究、精進能力,當個忙碌的空中飛人,就是要在工作上有所成就,然而,一切都做白工了。

  身為穿越來的新住民,她很清楚古代的環境與社會風氣絕不見容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行為舉止一旦差異太大,就成了驚世駭俗。

  所以,她不曾打算做什麼出格之事或當一個厲害的商人,僅時時提醒自己相夫教子就是古代傳統婦人的終身行業,也只能這麼過日子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適應,可是她會努力,若能解決婆媳問題,就更好了……

  只是,與公婆間的問題始終難解,一年又一年,她努力的安分守己過日子,然後,疼她的太后奶奶仙逝了,轉眼五年過去,未曾謀面的丈夫仍未歸,而她在育女方面的堅持,讓她與公婆之間的裂縫也愈來愈大。

  「郡主又帶佳螢往山上去了?前天才帶她上街,在瓷坊待了一下午,昨天又帶著她到平民住的街上走了一上午,」高虹繃著一張細細上妝的臉,看著甫從外面走進廳堂的媳婦與孫女,壓抑著怒火道:「郡主難道不知道,熟識的皇族親朋都將郡主所為拿來當成茶余飯後的話題,郡主就算仗著皇上寵愛,也該顧及一下靖王府的面子!」他們這一家就快成為大笑話了!

  梁甯一臉無奈的看著婆婆,「娘,媳婦嫁進王府也有五年了,這幾年除了帶佳螢外,不是到皇宮陪陪皇帝舅舅、就是跟所謂的皇族親朋共赴賞花宴、品茶宴、品饌、看戲、聽曲、吟詩、下棋、日子過得極為悠閑,」事實上,是悠閑得過頭,讓她骨頭都松了!她低頭看著已長到她腰部的女兒,「好不容易佳螢大了,可以帶著她出去走走,看看王府、皇宮、甚至豪華宅第外的世界,不是很好嗎?」

  又來了!高虹一再暗暗吐氣,免得吼了皇帝的寶貝外甥女,事實上,她怎麼也沒想到,向來溫婉沒脾氣的郡主在生了娃兒後會變得極有個性,就連說的話,她有時還有聽沒有懂。

  「奶奶,」朱佳螢已是個五歲娃兒了,有一雙骨碌碌的靈活大眼,「別生娘的氣嘛,山上很美,尤其赤著腳在草地上跑時……」她臉色倏地一變,歉然的吐了吐舌頭,糟了個糕,她說錯話了!

  「赤腳郡主就是想將我的孫女變成一個人人笑話的野孩子,那我能怎麼辦罷了!我跟老王爺已打算回宥城老家去住,郡主就自便吧。」高虹掀眉瞪眼的看向一臉困窘的媳婦,甩袖步出大廳,身後兩名丫鬟也急急跟上去。

  「娘,對不起。」朱佳螢抬頭看向直視著奶奶身影的母親,不安的扭著十指。

  梁甯收回了目光,蹲下身,與女兒平視,「沒關系的,娘的心臟總會越來越強的,何況,爺爺奶奶要回老家住了,日子會清靜些了吧。」

  是啊,生活在這古老時空,女人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好運點的像她,嫁了老公,生了孩子就功德圓滿,連孩子都可以不必帶,天天游手好閑、風花雪月,然後,等著老死,怎不清靜?

  梁甯本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麼過下去,幸好老天爺對她有另一個安排。

  這一年,是她來到北棠的第六年,時序甫入秋,小佳螢已經上了私塾。

  雖說依朱家的身分地位,該是請夫子到府里上課,可小佳螢一直纏著梁甯說想要有玩伴、想和朋友一塊上課,疼女兒又有著現代靈魂的梁甯,終究不顧公婆的反對應允了。

  這日,成天無所事事的她在送女兒上學後,舍棄轎子,信步走在縱橫交錯、店鋪林立的大街上,身後還跟了兩名丫鬟、兩名小廝貼身保護,對這一串粽子似的附屬品,梁甯是不習慣但也得接受,因為這是郡主外出的必要排場。

  望著街上轉黃偏紅的楓樹,一年容易又秋天,果真如此,只是,一年過得比一年還要漫長。

  她的目光轉回店鋪內,一家家商店琳瑯滿目的貨品早已不再吸睛,身為郡主,她什麼也不缺,華服首飾、山珍海味、不必開口,皇帝舅舅就會派太監送來給她,說來,梁甯雖然父母早亡,也無兄弟姊妹,但有九五之尊罩著,也很幸福了。

  梁甯走著走著,再度停留在瓷坊門口,對此,她身後的小廝、丫鬟一點也不意外,這幾條熱鬧街上,最能吸引郡主的就是這家陳列著各式玉雕、陶瓷的店鋪。

  噠噠噠噠……三輛馬車突然疾奔而至,又急停在店門前。

  梁甯好奇的看了一下,只見第一輛馬車跳下兩名怒氣沖沖的中年男子,三步並作兩步的沖進店內,接著,就傳來吼叫聲。

  「……看你要怎麼賠!貨全在外面,戴老板自己去看看,別說我誑了你,做生意要講求信用,因為你,我還倒賠對方一百萬兩……」

  「這、這怎麼可能明明貨上馬車後,我還親自檢查過……」

  「意思是我們騙你,我們有必要來回奔波,自找麻煩嗎!」

  一連串氣急敗壞的吼叫聲引來路人的注目,紛紛好奇的問:「怎麼回事?」

  「啊,是郡主,郡主金安。」

  原本要看熱鬧的百姓們一見到美若天仙的郡主,急急的行禮,小廝們見圍觀的百姓愈來愈多,上前一步拱手,「郡主,請先回府吧。」

  「可是……」梁甯的目光早已落在第二輛馬車上的碎裂瓷器上,美眸閃過一抹質疑,「你去拿一片碎片過來,小心點,別割著了。」

  「呃……是。」甭說小廝錯愕,連圍觀百姓也好奇,但對她的親切叮嚀更是露出笑意,眾人皆言在靖王爺府當奴才是件很幸福的事,就是因為梁甯的溫柔講理。

  此時,戴老板與兩名怒不可遏的買家也走出店門,誠實溫厚的戴老板一見到她,連忙行禮,「郡主,抱歉,今日我可能沒法子招呼您,我的貨出了點問題。」

  近年來郡主一再光顧他的店,他是深感榮幸,但此刻一想到要付出高額的賠償費,他仍是一臉愁容。

  聞言,兩名外來的買家看著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梁甯,驚艷的瞪大了眼,但是又看見她拿過小廝手上的瓷器碎片仔細打量,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她意欲為何。

  梁甯將碎片交還給小廝後,又小聲的交代了些話,就見小廝行禮快步離開,接著,她微笑的看向店家,「戴老板,怎麼回事?」

  戴老板哭喪著臉,看著兩名買家,「稟郡主,他們在三個月前來小店下了一筆大訂單,我叫窯廠趕工完貨後,小心翼翼的以陸運送到臨縣交貨,沒想到︱」

  「沒想到,這一大批瓷器送達時都已破損,我們全送回來退貨了,要請戴老板退錢,還要賠償我們無法交貨給買主的商譽損失。」其中一名買家兀自接下話,看著美麗的郡主道:「這才叫負責,是不是?郡主。」

  「可這不是血本無歸而已……貨就一百萬兩,商譽損失還要再一百萬兩,我這貨也是請人做的,還有貨款要給,就不能少一點?」戴老板已是欲哭無淚。

  「不必少一點,因為,你根本連一毛錢都不必付。」梁甯突然笑看著他。

  百姓們個個一怔,更甭提當事人,全是一臉不解,可兩名買家的臉色卻變得很奇怪,還迅速交換一個忐忑的目光。

  梁甯從容的走到馬車旁,指著那堆碎瓷花瓶,再看向戴老板,「你仔細看看,這些殘骸質地不良,即使碎裂成一堆也瞧得出,瓷坊賣的大多是中上品,可這些怎麼看都是劣質品。」

  「是!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花色,但貨顯然被調包了!」戴老板仔細看了會,大叫出來。

  兩個買家臉色大變,馬上走上前,「不要亂說話,明明就是你送來次等貨,現在是要聯合欺侮我們這兩個外地人嗎」

  梁甯定定看著兩個又怒又氣的買家,再瞟了眼一馬車的碎片,「含鐵少的瓷土經過嚴格的燒制精煉、添釉後才成白潤的白瓷,再加以彩繪加工就成了價值不菲的上等品,然而,那些碎片不管是繪圖技工或是質地都不值一提。」她再走到另一輛馬車旁,上面則是破裂的青瓷,而她一移動,百姓們也跟著她轉移。

  「青瓷的胎質比較堅硬,胎體也較薄,但這些︱」她伸手拎出一片,往馬車旁輕敲,馬上削下一塊,「堅硬談不上,胎體也厚,精致更甭提了。」

  「郡主,小的買來了。」先前離開的小廝突然穿過人群擠到馬車旁,手上多了兩只似白瓷、青瓷的花瓶,一看就是從小攤販買來的廉價品。

  「請大家讓開,免得碎片傷到大家。」梁甯示意眾人讓出一個空間,再向小廝點個頭,就見他蹲下身來,將兩只花瓶一敲,立即碎成幾片,他再拾起一青瓷片、一白瓷片走到兩名臉色早已難看至極的買者面前,「這兩塊碎片與馬車上的殘片幾乎沒有差別,但這兩個花瓶只花了我二兩銀子。」

  戴老板快步上前,仔細比較,臉色悚地一變,「你們竟然誑我!」

  「這、這……」兩人心虛到說不出話來。

  「啪啪啪!」突然,一道掌聲陡起。

  眾人齊將目光移向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李哲伸,斯文俊逸的他從事瓷器、綢緞的買賣,更被選為陶瓷商會的會長。

  李哲伸先是溫文的跟梁甯行個禮,再笑看著兩名臉色蒼白的買家,「刻意欺誑的意圖太明顯了,我想你們先進衙門,再好好解釋吧!」

  聞言,兩人臉色驚慌,急急要離開,但李哲伸的手下已經上前一把抓住兩人,在眾百姓的歡呼聲中將他們扭送衙門。

  李哲伸以贊賞的眸光凝睇著梁甯,一襲粉白月牙裙裝,襯得她白里透紅的麗顏更加動人,「真沒想到郡主對瓷器如此精通,容我自我介紹,在下李哲伸。」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李會長的大名如雷貫耳,頗有經商之才。」

  他笑逐顏開,「能得到郡主的關注,是在下的榮幸,郡主看來對瓷器極有興趣,而且還費了不少時間了解。」

  「是啊,呃……皇宮里什麼不多,就瓷器多,而且一件比一件更令人愛不釋手,在感興趣之余,就花了更多時間去了解。」她也只能這麼胡謅了。

  「商會里也有許多珍品,如果郡主有興趣,在下很願意陪郡主走一趟。」李哲伸熱絡的說著。

  兩人一見得緣,尤其是李哲伸更是在第一眼時就被她所懾服。如此絕色卻守了六年活寡,反觀自己,紅顏知己無數,卻無人似她,讓他第一眼就悸動。

  「郡主,真謝謝你,若不是你,我肯定傻乎乎的讓兩個騙子剝掉一層皮了。」戴老板上前拱手感謝,其他百姓們更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贊佩她的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梁甯微笑的看著百姓們的笑臉,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與感動,原來,她是有能力幫助人的,原來,除了當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室郡主外,只要她願意,只要在某個眾人可接受的界限內,她還是可以在這個古代得到掌聲的……

  時光飛逝,又來到初春時分,農歷年節甫過不久,京城仍有過節的氣氛,城郊高山仍可見皓皓白雪,但熱鬧京城已可見春光明媚的好風景,不管是路樹還是伸展出院外的老樹都可見嫩綠細葉,一朵朵春花迎風展姿,就連行走在街上的百姓也褪去厚重冬衣,腳步跟著輕快起來。

  朗朗晴空下,離京八年多的朱漢鈞策馬返抵京城,沿街緩慢行進。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噠噠馬蹄聲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這一看,不管是識得他的老百姓或是不識他的童稚小娃,都被他威風凜凜的氣勢給震懾住,不由自主的停下動作,驚訝的望著高坐在壯碩黑色駿馬上的朱漢鈞。

  其中一名老人家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就怕看錯了,仔細地定視著他過人的俊美五官、冷硬的神韻,雖然已有八年多未見,但朱漢鈞的外貌並未改變太多,只是變得更成熟內斂。

  「天啊!真的是靖王爺啊!」老漢驚喜交加的喊了出來。

  「我就說我沒看錯吧!」一旁的百姓也立刻接了口,再拍了身旁的友人。

  「一個月前,軍隊大獲全勝的消息才傳回來,當時已是舉國歡騰,可聽聞靖王爺率隊凱旋也要兩個月才能返京,怎麼先回來了?」

  「就是,皇上還先行下詔說一定要好好犒賞靖王爺還有那些征戰多年的將士們……」

  認出朱漢鈞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當街聊了起來,還有人往店家大喊,「靖王爺回京了!大家快出來看啊!」

  不少店家老板、伙計及客人都興沖沖的跑出店門外,不一會兒,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大家都上街爭看離京八年多的靖王爺的非凡風采。

  但朱漢鈞仍旁若無人的策馬前進,一邊看著久違的熱鬧城?。

  驀地,幾個男女娃兒童稚拔尖的爭執聲陡起,在這特別壓低的議論聲中顯得突出又突兀,朱漢鈞高坐在馬背上,一眼就看到街角一隅的騷動。

  幾名男女稚童佇立,在他們一旁,還有多名大人圍觀。

  那些孩子約莫七、八歲,其中一名男孩個子較高、年紀較大,該有十、十一歲的年紀,但更吸引他的是正和男孩對峙的,一臉稚嫩的女娃兒。

  她身上雖然沒有多余配飾,但看一身價值不菲的綢緞布料,就知道絕非來自普通人家,她的皮膚白里透紅,圓滾滾的黑白大眼睛,鼻梁端秀,再配上一張櫻桃小唇,日後肯定是個美人。

  只是她現在正鼓著腮幫子,雙手叉腰,與她對峙的男孩則一臉跩樣,接著兩人似是一言不合,竟當眾扭打起來。

  怎麼如此粗野?竟和人扭打,她的爹娘怎麼容許?罷了,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繼續往王爺府前行,但一路跟著他的圍觀百姓看他的眼神卻變得不尋常,既猶豫又尷尬,目光還不時在他與那名跟人扭打到地上的小女孩間游移。

  他不解的蹙眉看向他們,但每個人都噤著聲,只有幾個人欲言又止,最後才伸手指指那小女孩。

  冷漠的黑眸仍帶著一絲疑惑,但直覺的扯韁停馬,凝睇著小女孩。

  人群中終於有人小小聲的開了口,但話卻是對身旁的友人說的,「靖王爺的千金當街打架讓未曾謀面的爹給瞧見了,會不會被處罰啊?」

  「我比較擔心子昂少爺,他大朱小姐兩歲,是尚書府的大少爺,平時像個小大人,但一遇上小冤家朱小姐,定要逗弄小吵一番,咱們城里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可長年在邊塞領兵的靖王爺回來了,那孩子還在他面前欺負他的親生女兒……」

  眾人嘰嘰喳喳,自以為壓低音量的交頭接耳,沒想到一字一句全進到內功深厚的朱漢鈞耳里。

黑眸閃過難以置信的眸光,朱漢鈞定視著才與男孩扭打到分開的小女孩,她正噘起小嘴,生氣的瞪著男孩,她竟然就是……

  他繃著俊顏,翻身下馬背,圍觀人群很主動的讓開一條路,讓他走到最前面。

  戰過一回的朱佳螢已是灰頭土臉,氣結的瞠視著老是愛找她碴的臭男生,「唐子昂,你道不道歉」

  「道歉?對一個沒爹管教的野丫頭?不可能!」粉雕玉琢的唐子昂盡管高出女孩一個頭,但看來卻比較狼狽,左臉頰上也有明顯抓痕。

  「你可惡!」朱佳螢氣呼呼的又撲上前去,兩人在地上再次扭打起來。

  朱漢鈞氣勢剽悍的走過去,原本鬧烘烘的大街早已變得安靜無聲。

  眾人都忍不住替唐子昂捏一把冷汗,因為他邊跟朱佳螢打架還邊罵著「有爹生沒爹養的野丫頭」,這不是找死嗎?

  朱漢鈞臉色的確欠佳,雖然一眼就看得出來口無遮攔的唐子昂很讓他女兒,但要他什麼也不做的看著女兒被欺侮又粗魯的當街打架,那是不可能的!

  他邁步往女兒走去,兩個小娃兒原本還氣急敗壞的扭打著,但也突然感覺到氣氛不對而停了下來,下一刻,將朱佳螢壓制在地上的唐子昂正松開她的手要站起身時,朱漢鈞已一手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拉起來。

  唐子昂雙腳甫站定,便一臉驚訝的抬頭看著眼前這名高壯的大人︱

  此時,突然有人喊了出來,「子昂少爺,他就是靖王爺,朱小姐的爹啊!」

  他先是一怔,隨即慌了手腳,打個冷顫後,看著朱漢鈞結結巴巴的道:「王、王爺,我只是跟……」

  朱漢鈞冷冷的瞪他一眼,他立刻嚇得低頭不敢再多說話。
  
  朱佳螢張著一雙狐疑大眼,直勾勾的看著他,「你真是我爹?我可不能半路認爹,會被我娘K ……呃,打死的。」她很聰明,也很聽娘的話,有些奇怪用語娘說了是她自己發明的,外面的人皆不知,所以絕不可以胡亂使用,免得別人會以為她中邪了,會把她帶離娘身邊的。
  
  朱漢鈞皺起濃眉,看著她古靈精怪的模樣頗為驚訝一個八歲娃兒竟然就有這種早熟靈魂的眼神。
  
  「朱小姐,他真是你爹啊。」街上百姓齊聲說著,每個從其實都說得小小聲的,但人一多,聲音就變大了,接著更多人開了口——「靖王爺,您真厲害,屢立奇功,護國庇民。」
  
  「是啊,靖王爺真是辛苦了,讓我們能安居樂業……」
  
  瞬間,眾人紛紛朗聲表達對他多年帶兵在前線打仗的感謝,尤其這一仗硬是打了八年多,好不容易將那侵犯連續的叛亂莽族給打傷打殘了,雙方定下互不侵犯合約,終於結束這場耗時費力的拉鋸戰。
  
  不過,他凱旋回來的時間與朝廷宣布的不一樣,不然,鞭炮聲絕對響徹云霄,百姓們紛紛朝著他大加褒贊,還不時的高聲歡呼、用力鼓掌。
  
  群眾熱絡的欽佩與感謝聲都震動朱佳螢隔膜了,她又驚又喜的上前一把拉住父親的手,激動的對他喊了生平第一聲的「爹」。
  
  朱漢鈞面對百姓們的歡呼,先是低頭看著喜不自勝的女兒,再抬頭朝眾人微微頷首後,便任女兒牽著手,與他並行走回駿馬旁,他將她抱起,把她安穩的放坐在馬背上,再翻身上馬背,一手環抱著女兒,一手拉起韁繩,策馬往靖王府去。
  
  百姓們看著父女共騎的身影,就見朱佳螢不時回頭看著自己的親爹,一雙好奇的大眼興奮的轉個不停。
  
  而靖王爺回府了,與闊別八年多的郡主妻重逢不知又是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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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1: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梁甯正在找女兒,她幾乎快走遍整座宅第了。
  
  身為穿越而來的新住民,梁甯盡管貴為郡主,也不愛帶一堆隨侍出門,何況,在丈夫領軍保家衛國下,北棠王朝的百姓安居樂業、民風良善、治安良好,不過為了符合外界的觀感,一旦外出,她還是讓丫鬟小廝隨行,直到因緣際會進到陶瓷商會幫忙,她才將隨行人數減為一人。
  
  但親愛的女兒得寸進尺,不讓貼身丫鬟跟前跟後就算了,在每日讀書習字後,總會找機會開溜,雖然明知她只是去跟一些熟悉的同學朋友玩,跟像冤家的唐子昂打打小架,練練筋骨,但她的爹再過一個月就要回京了,她已經告知她要收斂點,怎麼——
  
  「娘、娘——你快來啊!」
  
  驀地,女兒快樂的叫聲從庭園另一端遠遠傳來。
  
  「終於知道要回來了,這小鬼!」她搖搖頭,轉身離開回廊盡頭,朝雅致院落走去,身後的貼身丫鬟也亦步亦趨的跟上。
  
  她走到花繁葉茂的中庭,腳步倏地一停,眨了眨眼,看著與女兒站在一起的高大俊美男子,視線再往下移到女兒身上,她的頭髮微亂、臉上及衣服都臟兮兮的,顯然「又」在地上打滾過了!而她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女兒是跟誰干架了,因為全京城能讓女兒失控動手的只有小冤家唐子昂!
  
  她朝陌生男子淺淺一笑,「請問這位公子到靖王府有何指教?」
  
  朱佳螢一臉困惑的看著她,再看看爹,完全被搞糊涂了。
  
  看著纖細的妻子,朱又鈞下顎旁的肌肉隱隱抽動,老天爺待她極好,她看來一如他記憶中的樣子,貌若天仙的她一襲月牙襦裙,襯托出她的尊貴氣質,吹彈可破的肌膚完美無瑕,而女兒的五官顯然承襲了她,莫怪乎在那麼多孩子中,第一眼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還是——這位公子是替小女解了危,特意帶她回來的?我想跟她打架的一定是子昂,兩個小娃兒從小就鬥上了,我知道小女不會有什麼事,但還是謝謝你。」她邊說邊示意男人可以離開了,但他只是以愈來愈陰沉的黑眸瞪著她是怎樣?還有,一旁的丫鬟以及站在男人後方的兩名小廝干啥都一副吃驚萬分又尷尬關鍵的神態?有什麼問題嗎?
  
  「娘,他是爹啊,你不認得嗎?」朱佳螢再也忍不住的說了出來。
  
  什麼?!梁甯震驚的瞪大了眼,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怎、怎麼可能?!眼前這名異常高大的陌生男人就是她的老公?
  
  「梁甯郡主,闊別八年多,我居然成了『這位公子』,你還真行!」他冷聲嘲諷。
  
  梁甯呆住了,眼珠子差點彈跳出來,她的魂魄穿越到了十七歲的梁甯身上,現在都二十五了,這中間的八年讓她不僅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婦,就連丈夫的名字都要忘了,至於是圓是扁就更甭提了,他們根本沒見過面。
  
  他比她預計的還要早回來!而且——她又眨了眨眼,她壓根沒想到他長得如此卓然挺拔,五官俊雅,雖黑眸中帶著幾分戾氣,但絲毫不見粗獷,再加上一襲窄袖紫袍,真是貴氣逼人,這樣的男人是她老公?
  
  見她呆楞打量,他的俊臉微露惱怒,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那麼容易被遺忘的人,事實上,從小到大,他知道自己有多麼讓人印象深刻,不只因高大俊美的外貌,更因天生的淡漠氣質,但他的妻子竟然不識得他?!
  
  「說不出話來了?」他憋著怒氣再問,沒想到——
  
  朱佳螢輕輕握住他的手,抬頭看他,「爹別生氣,娘一定是一下子見到爹嚇到了,八年時間真的不短啊。」
  
  「咳、咳,就是,就是,那個——我是真的嚇到了。」梁甯急急回神,連忙向他一福,「辛苦你了,歡迎回來。」
  
  他又成了「那個」?!朱漢鈞臉色還是極差。
  
  「呃,那個,呃——先回房休息,風塵仆仆的不是。」天啊!她在說什麼?梁甯在心里呻吟,但她無法不慌亂,畢竟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老公就回來了!
  
  「不急。」朱漢鈞直視著妻子,「聽你剛剛說的話,你一直放任女兒跟唐子昂打架?」
  
  聞言,梁甯一張粉臉燒成了緋紅,平心而論,她教養出的女兒可是讓大多數人都豎起大拇哥的,只是老天爺太會安排,讓他看到女兒打架,又遇到她這個不識良人的現代魂,女兒的一些行徑,她會包容,但他這當爹的看一次可能就要抓狂了……
  
  「我——」
  
  「爹,不是娘的錯,是唐子昂太愛欺侮我了,我五歲時,他就老愛鬧我,我氣不過就跟他打架了,娘有制止的。」朱佳螢先行自首,表情說有多愧疚就有多愧疚,「可我發誓,只有對他這樣,若爹因此怪罪娘,佳螢會很不安的。」
  
  朱漢鈞看著一臉認真的女兒,難以想像,此刻像個小大人的她,與剛剛在地上打架的野孩子是同一個人。
  
  「咳,其實兩個孩子不是真的打架,而且,打架的次數也從見一回打一回,到現在一年可能只動手不到十次,只是很倒霉……呃,很巧,被你看見了。」梁甯很勇敢的再靠近丈夫一步,試著將兩邊嘴角往上勾拉起來,因為就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有多緊繃。
  
  「是真的,但爹不喜歡,我就一次也不打了,我發誓。」朱佳螢連忙作發誓狀。
  
  他點頭,「很好,身上臟兮兮的,先去凈身更衣,讓我跟你娘先好好聊聊。」
  
  「哦。」朱佳螢有些舍不得,但還是向爹娘行個禮,讓丫鬟跟上去伺候了。
  
  「她雖然只有八歲,但很早熟,真的,也很貼心,你看到的那一幕只是意外……」梁甯見他的目光仍緊緊跟著女兒的身影,忍為住開了口。
  
  朱漢鈞沒回答她,只是收回目光,示意其他奴僕都退下後,偌大的庭園內只剩兩人,四周靜得都聽得風聲了,許久——「你是真的不認得我。」他冷峻的開了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尷尬的看著一臉冷颼颼的丈夫,根本不知該說什麼,怪就怪鬼差給她的基本資料里忘了加影音檔,所以,她知道他很多事,就是不知他長啥模樣,烏龍鬼差肯定是個迷糊蛋!
  
  「其實也不能怪我,我跟你成親前沒見過面,成親後沒多久,你就去打仗,再來又間隔八年……」她知道自己解釋的很爛,因為怎麼說都荒謬,哪有老婆不認識老公的?
  
  果不其然,朱漢鈞的黑眸里盡是不以為然。
  
  朱漢鈞的確不悅,在婚前,他對她的了解確實不多,也未曾謀面,成親兩個月後,他即出門應征,但兩人都生了一個娃兒,她還能忘記他的長相,也太荒唐!只能說,她從來不曾將他放在心上。
  
  幸好彼此彼此,她也不過是皇上硬塞給他的妻子而已!
  
  這黑眸里的冷光是什麼意思?認不得真的不能怪她啊!梁甯也盯著他看,自然沒錯過這個眼神,深吸一口氣,「好吧,我道歉,我不該不認識你,但我們夫妻已有八年多未見,難得的時光該花在美好的事物上,現在我們又兜在一塊了,至少該相見歡?」
  
  其實哪是八年多沒見,她壓根就沒見過他,現在卻要裝熟,唉,但又能怎樣,他就是要跟她相偕到老的男人!
  
  朱漢鈞看著她帶著認命的表情,雖然不明白原因,卻不得不承認,那略帶莫可奈何的眼神很吸引人。
  
  「那個——我們不如到房里再說吧,我倒杯茶水給王爺……呃,良人?還是漢鈞?我當了娘之後,記憶真的變得很不好。」她問得直接,沒想到兩道銳利到恍若能殺人的眼神直射向她,她的問題有那麼讓他生氣嗎?
  
  連怎麼叫他都忘記了,她還敢開口問?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瀕臨發作的怒火,「夫君,你是這麼叫的,順帶一提,我喊你郡主。」
  
  「哦,謝謝。」她欠身一福,做人要有禮貌嘛,但是——
  
  她看著他不耐煩往房里走去的背影,咕噥一聲,「夫君?」手臂冒起了雞皮疙瘩,怎麼念怎麼惡心。
  
  「夫君夫君夫君……」她咕咕噥噥的多念幾遍,習慣成自然嘛,得喊一輩子。
  
  房內,朱漢鈞端坐在桌前,看著邊為他倒茶邊偷偷打量他的妻子,那雙閃動關好奇與困惑的美眸有如天上星辰。
  
  他很淡定,看她將茶端到他眼前,他接過,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再看著她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卻是咕嚕咕嚕的一口飲盡……有那麼渴嗎??!
  
  梁甯在他面前坐下,盡管大口飲干一杯茶水,她還是覺得口干舌燥,渾身不對勁,原因當然就是他嘍,全身上下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很好說話的人,她光想一個開場白都想不到!
  
  「那個——怎麼我聽說軍隊凱旋回朝的日子是下個月?」
  
  「我提前回來,由副將帶隊,有何問題?」他冷然的反問。
  
  她脫口而出,「可是你是帶頭的啊。」
  
  「仗已經打完了,他們可以放慢腳步回來,好好睡個覺、吃東西,我若仍在隊伍中,他們就無法放輕松,而我,也無法允許軍紀散漫。」他平靜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不由得一愣。
  
  原來她丈夫的心腸挺好的嘛,瞧他硬邦邦的俊顏,本以為很傲慢的說,「但百姓恭迎歡呼的場面你不想感受一下?你足足打了八年多的仗耶。」她總覺得每個人想要出頭天的原因除了光耀門楣外,也是追求成就感,那麼光榮的一日,自然要感受,待年老時好好回味一番。
  
  「我對那種夾道歡迎的場面,一點興趣也沒。」
  
  完了完了!這個老公不會是那種悶葫蘆吧?這樣跟他說話很容易得內傷!再來,要聊什麼?她想了想,「那你不去宥城看看爹娘?」
  
  「我去過了,見過他們才返京的。」他拿想茶杯再喝一口茶,沒提爹娘抱怨她一堆事,他只待一晚就離開了。
  
  她瞪著寡言少語的他,完了,這個男人果真如百姓們所言,很孤傲,會不會打完仗回來就成了宅男一枚?不要吧,瞧瞧他,天生的卓絕氣勢、令人膽寒的冷漠神態,若他成為家里蹲,她適應多年才能在古代過得如魚得水的日子,不就得重新來過?
  
  「不管你的拷問結束與否,我想沐浴了,稍事休息後,還得進宮面聖。」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到這會仍是一張冷凍不改的俊顏,看來是前途乖舛!而且,她有拷問他嗎?她悶悶點頭,「那夫君沐浴,我叫人送水進來。」
  
  他也干脆,起身背著她就開始解開衣裳。
  
  她瞪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搖搖頭,這男人也太沒人味,她是他老婆耶,久別重逢可以不必甜言蜜語,但說聲辛苦了,有那麼難?她心里邊嘀咕邊走出房門外去喚小廝。
  
  不一會兒後,小廝備妥熱水,她掙扎著要不要留下來伺候,朱漢鈞全身上下僅剩長褲,她一雙眼睛東瞄西瞄就是不怎麼敢瞄向虎背熊腰的他,「你可以出去了。」他看出她的不自在,開了口,「哦。」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很快的出了房門。
  
  朱漢鈞在小廝的伺候下,很快的梳洗更衣,指示他要小睡一會兒,不要任何人打擾,便上床睡了,兩名小廝安靜的將浴桶搬出房間。
  
  朱漢鈞這一睡約莫兩個時辰,妻女也沒敢去打擾。
  
  黃昏時分,他起床著裝。
  
  重新回到這個家,養足精神了,他也有力氣重新審視,寢房仍是富麗堂皇,與他離家時並無太多變化,倒是他的妻子變得不少。
  
  他步出房間,再經過深宅廳堂,鏤空雕窗的長廊、經過花園,轉而走入書房,里面的擺飾幾乎沒啥變化,只是古樸書柜里多了不少有關陶瓷的書冊及畫冊。
  
  他走到桌前坐下,打開抽屜,看到一封父親寫了一半的家書。
  
  至於內容,他看了一點也不意外,父母原本也住在這棟宅院內,但自從梁甯生女後,一封封家書就往他的駐地送,內容寫的都是她是個舉止不合皇族身份的叛逆分子,不只強出頭的替多家瓷商與洋行周旋,拋頭露面的進出京城商會,還解雇奶娘,堅持自己喂乳,完全沒有皇家貴族女子該有的行事風范,反像個低價粗鄙的平民婦。
  
  「叩叩!」敲門聲陡起。
  
  他一回頭,就見到他的妻子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他看著她走到自己身邊,好奇的瞥了他手上的信一眼然後,以懺悔的表情道:「這是爹的字,我、我想你應該知道,爹娘跟我相處的不是融洽,我知道他們寫了很多信去向你告狀,最後,搬離京城回老家去。」
  
  他將信放回桌上,凝睇著她那雙澄澈動人的眼眸,「那些信我都看了,你有什麼要說的?」
  
  她先是一愣,隨即低頭想了一上,再抬頭,「我是該替自己申辯一下,因為我很理智,知道丈夫忙著打仗,不該被家中事困擾,所以,沒寫信給你,就這一點你是該稱贊我。」
  
  他瞪大了眼,但也有一股說不出的笑意涌上,不過他忍了下來,「然後?」
  
  「你的爹娘、我的公婆要求我事事得符合禮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兒該給奶娘喂、奶娘帶,只要我天天彈琴下棋作畫,但我沒興趣,就想那我相夫教女嘛,這不是傳統好女性該做的事嗎?而你不在,我只能教女兒,可是他們又覺得我教得不對、不好,很多方面都不合格!」連珠炮的說了一串的抱怨,她大大的吐了一口長氣,然後,切入重點,「可是我不願意盲從,人生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他們該尊重我的意願,任何人都是一樣。」她瞠視著他,堅定眼神中帶著挑釁。
  
  意思是他想改變她,她也不理?「哈哈哈……」他突然狂放的笑了。
  
  她怔怔怔的瞪著他,有那麼好笑嗎?!
  
  不過,他笑起來真好看,如果黑眸里少了譏諷就帥爆了。
  
  他深深的看著她,嘴角仍噙著一抹嘲弄的笑意,「我得進宮了,不過我能先告訴你,既然我回來了,你最好從現在就開始告訴自己,你的生活不會一樣。」
  
  意思是要換他當家作主?!她瞪著他走向走出去的高大身影,莫名的頭皮發麻,朱漢鈞雖然背對著她,但仍能感受到她的注視。
  
  很不可思議的,明明是同一張臉,可過去的郡主溫柔羞澀,而現在的她十分坦率,不見嬌弱,反而俐落率性,就連裝扮也簡化許多,無鳳冠發簪、項鏈墜飾,只兩只精致髮釵,連耳環也無,不過她的確是金枝玉葉,如此打扮一樣嬌貴逼人,只是意外的,他看來順眼多了。
  
  片刻之後,朱漢鈞進宮面聖。
  
  皇宮御院已是清幽靜寂,暖閣內,崇賢皇帝再屏退所有宮人、侍衛,讓兩人好好聊。
  
  君臣相見,談的自然是國事,崇賢皇帝對這幾年他守衛邊界的功勞大加褒揚,贊他率隊連戰皆捷,讓百姓得以有天平之日,邊疆莽族不再興風作浪,犧牲自我,真是北棠王朝之福……
  
  「恕臣不擅巧舌客套,請皇上將贊美的話免了。」朱漢鈞打斷皇帝的一連串贊許。
  
  明白他意指對夸贊的話沒興趣,年方五十,兩鬢斑白,但仍俊逸雍容的崇賢皇帝輕咳兩聲,以掩飾突然靜默下來的尷尬氣氛。
  
  沒想到朱漢鈞在外征戰那麼久,死硬脾氣仍沒改,但他忠於君、忠於國也是勿庸置疑的,奉承阿諛的事,他原本就不屑。
  
  「那咱們君臣就坦率的談些心里話吧。」崇賢撫須點頭,「當初因軍情告急,朕才不得不派你上前線,沒想到這一戰整整八年,也讓甯兒一守空閨八年。」他輕嘆一聲,「你也知道,太后把她視為心頭肉,就連兩前彌留之時,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叨叨念念的要朕把你給調回來,所以,你這次回來,真得好好陪陪甯兒、補償甯兒。」
  
  聞言,朱漢鈞黑眸一閃而過陰鷙怒火「臣並非在外游玩,何來補償之說?」崇賢一窒,略顯尷尬,「這是當然,你是支保家衛國,呃——反正,朕相信你知道怎麼做。」
  
  「臣絕對會善待郡主。」這冷峻的口氣也夠嗆了,「若皇上沒有其他事交代,臣不打擾皇上了。」他走這一趟,只是覺得先行返京,該讓皇上知曉。
  
  唉!滿朝文武百官大概就只有他敢這麼迫不及待、這麼大膽的直接表明要走!偏偏他就喜歡這種有膽識的官,「等等,待所有將士凱旋回來時,宮里交舉行慶功盛宴,一連四天,你會出席吧?」
  
  「臣先行謝恩,臣不喜出席那種場合,另外也在此一併訴請皇上將對臣的所有賞賜轉到所有有功的將士身上。」朱漢鈞拱手再道。
  
  還真是直接!崇賢臉上有些無奈,但多少也明白朱漢鈞為何會如此直接,對成就先祖立國大業的朱家,皇家絕對是愧對他們的,因為功高震主,他的先祖無情無義的削了朱家權勢,讓朱家成了一個沒有實權也無封地的沒落貴族,人情冷暖,朱家感觸該是最深的。
  
  至於自己,雖然也感同身受,但因身在高位,有些事做不得,也不能做,只能繼續委屈他們,若再說要補償,也就是把他最寵愛的外甥女梁甯嫁給他,讓外人在看待朱家時,還看得到他這個九五之尊、大靠山,只是,事與願違,他幫了倒忙,朱家不領情,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次長征凱旋,又是大功一件,朱漢鈞大概也有自知之明,讓武將升任大軍統領是皇室大忌,然而,卓越功勛是真的也不能不賞!
  
  崇賢看著朱漢鈞,「宴席不來,朕可以允,可是賢卿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卻什麼賞賜也無,就算就是將賞賜轉給其他將士,對朝臣百姓,也交代不過去。」
  
  朱漢鈞拱手,也適巧低頭掩住黑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那就請皇上替為臣保留一個請求,且不管這個請求是什麼,皇上都能答應。」
  
  「這——」崇賢遲疑了,這范圍太廣,也可以是許多不可能的事,他不得不三思。
  
  「臣這個要求絕不會危害國家大事。」朱漢鈞給了承諾,自然也明白皇帝所在乎的,「也不會傷害到郡主。」他沒有說謊,只是會不會傷到她的心,就不是他能保證的。
  
  思忖再三,朱漢鈞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相信他也不會做出違背首先或危害國家之請求,崇賢撫須一笑,「好吧,朕就允了你的請求。」
  
  「謝皇上,臣先告退。」他躬身行禮。
  
  他一走,崇賢也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是待在安逸的皇城太久了,這種緊繃感連他這個皇上都有些吃不消了。
  
  不過,長久的戰爭下來,朱漢鈞的神情更顯冷峻,心思更加難測,他親愛的外甥女就會得了他?還有,她長期在外拋頭露面幫忙瓷商的事,他能容許嗎?
  
  
  漫長的一日終於過去了,精致的客戶內,桌上燭火已滅,忽然,房門讓人悄悄地打了開來,也灑進了一地溫暖的金黃色晨光。
  
  梁甯躡手躡腳的走進來,小心翼翼的來到床前,盯著仍沉靜躺在床上的夫君,聽府內總管說,他昨兒個回來已近年夜,很體貼的沒進房間,而是梳洗後來到客戶入睡,殊不知她輾轉反側、整夜提心吊膽的想著要和他同床共眠的事兒一直擔心萬一他要求履行夫妻義務,她難道只能配合?
  
  幸好是啥事也沒發生,但能逃得了幾天?想到這,她頭皮又發麻起來。
  
  朱漢鈞看似熟睡,實則早在她進來那刻便醒了,因而,他很清楚她正靜靜的打量自己,等得夠久了,他緩緩睜開眼睛,「有事?」
  
  她嚇了一跳,漲紅了臉,答非所問,「我以為夫君還在休息。」
  
  他坐起身來,再問「有事?」
  
  她聽到他話中的不耐,「那個,佳螢她……夫君你昨天進宮那麼久,她等你吃晚餐、又等你睡覺,一直等到熬不住了才睡著,現在還起不來。」
  
  「郡主這是在責怪我?」他冷聲反問。
  
  她有嗎?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提醒自己心平氣和,這個男人是她這一輩子的依靠,就算不能成歡喜冤家也別成仇家!
  
  「我只是在陳述一下女兒的心情,截至昨天,她一直都還有一種作夢的感覺,而且,她認為有很多人——至少她的朋友都不知道你是她爹,所以,如果你今天不會太累,也可以拔出一點時間的話,她很想要一家三口到街上去走走,讓大家看看她的爹,咳……」面對這張面無表情的俊顏,梁甯還真的說不出女兒滿口的崇拜與贊美。
  
  他挑起濃眉,懶得去更正她以「你」來喊他,僅示意他還在等她說完後續的話,看她似乎很難啟口?
  
  她雙手一攤,「她要讓大家看看你有多麼的英俊、挺拔、威武、無敵。」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這女人……他蹙眉,「你在吃我的醋?」
  
  不愧他帶兵打仗那麼多年,還真是敏銳,本來嘛,天天都娘啊娘的叫個不停的小麻雀,昨日卻是爹回來了、爹回來了、爹怎麼樣又怎麼樣……拜托,幫她把屎把尿把她拉拔到這麼大的人是她!梁甯不是滋味的搖搖頭。
  
  朱漢鈞直視著她,懷疑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逐漸泛起一抹醋酸味十足的妒嫉與不平,但出乎意料的孩子氣,竟讓他無法討厭。
  
  驀地,敲門聲陡起,「爹、娘,你們起來了嗎?」房門外傳來朱佳螢的聲音。
  
  「你可以進來了。」梁甯微笑的看著女兒推門進來,女兒今天顯然特別打扮了一下,一襲粉嫩顏色的裙裝,步步生蓮,看來就是個小小的美麗佳人。
  
  一見到父母,朱佳螢欠身行禮,「爹、娘,晨安。」
  
  朱漢鈞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腦海里想的是爹娘一再說的,她成了沒氣質的野丫頭等語,可此刻,女兒的秀麗優雅盡在舉手投足間,若非昨天那一架,還真看不到半個「野」字,只是……他的目光移到她系在腰上的一袋彩色彈珠,這件配飾是她身上唯一的突兀之處。
  
  梁甯也看到他的目光所在,「那是西平村的一名孩童送給佳螢的,知道他因家貧無法上學,女兒命奴才將皇帝舅公送給她的一支髮釵拿去典當,將錢送去給他,要他好好上學。」
  
  「他很感激我,可以沒東西可以回報我,就說這是他爹生前送給他最珍貴的禮物,我婉拒,可是他一定要我收下,」朱佳螢接下母親的話繼續道,「我只能收下,但又知道他是舍不得的,所以,我盡可能的帶在身上,這樣偶爾往路上碰見,他也能再看到,而且,他很高興,說我這樣身份的小姐竟願意將不值錢的彈珠帶在身上。」
  
  他不知道說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父母信中所述可能有大半都是偏頗之言,女兒是個貼心且有心的孩子,誠屬難得。
  
  梁甯偷偷觀察丈夫的臉色,看到那雙冷峻的黑眸隱隱浮現一抹柔光,雖然一下子就消失了,但她相信,對她教出來的女兒,他已有一點點感受到她的好了。
  
  「娘已用完早膳,但爹還沒用,我已讓下人準備,然後,爹可有空跟女兒上街?今天不用去私塾,我有一些朋友很想看看爹長啥模樣呢。」朱佳螢很努力的壓抑自己的興奮,不想讓父親對自己有負面印象。
  
  但她畢竟只有八歲,眼里的迫不及待著實掩飾不了,朱漢鈞自是看出來了,想起這八年的缺席,他點點頭,「那待我梳洗更衣後便走吧。」
  
  朱佳螢眼睛頓時一亮,但——
  
  「你不用早膳?」梁甯關切的問。
  
  「不了,昨晚離開皇宮後,我去探望幾名戰亡下屬的家人,他們看到我很驚訝,急忙張羅吃的,我每家吃一些,不餓。」
  
  他邊說邊著裝,等下人端進洗臉水,梳洗一番,即讓笑瞇瞇的女兒牽著手往外走去。
  
  梁甯看著他挺拔的身影,這男人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樣,是個有心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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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2: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片刻之後,朱家三口來到熱鬧滾滾的大街上,三人下了馬車,再加上隨行的兩名小廝、丫鬟,陣仗還不小。
  
  朱漢鈞看來不慍不火,卻莫名的讓人更生畏懼。
  
  梁甯則不怎麼習慣,在這條街上來回也不下數百回了,但多了老公在身邊,怎麼就是不自上?
  
  英明威武的靖王爺一家子上街實在太醒目了,雖然不至於夾道歡迎,但也有許多人忍不住看呀看的,一看到他們目光飄過來,連忙笑著打招呼,然而一對上朱漢鈞那張波瀾不興的冷硬俊臉,臉上笑容又變得尷尬無比。
  
  梁甯很無奈的瞥他一眼,這位王爺是以為還在前線打仗嗎?她小小聲的告訴他,「可以不要那麼嚴肅?在你身邊的是你的妻女,不是你的兵!」
  
  他挑起濃眉,但表情仍沒啥改變。
  
  驀地,朱佳螢看到對街正下馬車的唐子昂,她嘴角微揚,再抬頭看向父親,牽著父親的手握得更緊了。
  
  朱漢鈞低頭看著她握緊自己的小手,再看向熠熠發亮的明眸,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就見到唐子昴。
  
  「王爺、王妃,子昴昨天不該跟佳螢打架,我是男人,應該讓她的,對不起。」唐子昴也見到他們,很勇敢的走到三人面前,鞠躬行禮,臉頰上有著清晰可見的紅潮。
  
  但朱佳螢只是朝他做了一個吐舌的大鬼臉,在聽到周遭的笑聲後,她粉臉一紅,「討厭的唐子昂,每次遇到你,我就被人笑!」
  
  「對不起,我不會再幼稚的逗你了,」唐子昴邊說邊將目光移到朱漢鈞臉上,「王爺,我為我過去欺侮佳螢的事在此鄭重的道歉,也尋求您的原諒。」
  
  「好正經啊,唐子昴,我爹回來了,你不收斂都不行了,哼,算你聰明。」她癟起小嘴。
  
  唐子昴一臉尷尬,而朱佳螢已經看另外幾名好友,她拉起裙擺,想想又不妥,回身看著父親「我的朋友都在那里,我去找她們。」
  
  他點點頭,看著女兒示意丫鬟別跟著,努力緩下想飛奔的腳步,像個大家閨秀的走到對街,與幾名看似平民百姓的同齡女孩交談。
  
  唐子昴一下子就被晾著,面露難過之色,但仍向朱漢鈞夫婦行個禮,才往朱佳螢的方向走去。
  
  梁甯站在丈夫身邊,「那些女孩不是高官貴族之女,但佳螢說,跟她們比較聊得來,我看她們個個乖巧,就給她交友的自由。」
  
  朱漢鈞蹙眉看著笑盈盈的梁甯,再看向女兒,她與好友們有說有笑,還不時回頭指著他,圓亮眼中的驕傲很明顯,但他的感覺卻是五味雜陣,他可以當一個運籌帷幄的將領,卻不知道怎麼當一個父親。
  
  「還有,」梁甯的目光落到靜靜看著女孩們交談的唐子昴身上,「他喜歡我們女兒,老是繞著轉、欺負她、戲弄她,但那些只是娃兒間的玩鬧,無傷大雅。」
  
  「我不這麼認為。」朱漢鈞濃眉一擰,「打架就是魯莽粗野的行為,尤其與女子打架更是不成熟。」
  
  「他是尚書府最受寵的孩子,但他卻沒有富家子弟的嬌奢任性,相貌又好,打架是不好,可他不曾讓女兒受傷,倒是佳螢又抓又打的,他卻包容,由小看大,他日後肯定會是個好丈夫。」她信心十足的看著俊美的男孩。
  
  朱漢鈞的濃眉揪得更緊,「你不會已相中他當你的女婿?」
  
  她用力點點頭,這是古代,指腹為婚多,也很流行娃娃親啊,「他大佳螢兩歲,佳螢四歲時認識他到現在,我就觀察了他四年,我知道他對她有心,長大後,肯定會疼她、愛她,至於你,呃——沒有,沒事。」
  
  她暗暗的吐了口氣,幸好及時住了口,但也夠尷尬的了,語意明顯啊,只是她也明白,一個揚威沙場的男人能有多溫柔體貼?更甭提從見面至今,她還沒見過他發自內心的笑呢。
  
  「我的確不是疼妻子的料,如果你指的是這件事!」他對女人從不費心,更甭提對象是她!
  
  梁甯沒想到他這麼坦白,即使知道答案,但聽到他親口說出,心里還是不太舒坦,可穿越到這里,老公早就注定了,她也沒機會重選。
  
  「王爺,王妃,若不嫌棄,請上小店二樓用茶、歇歇腳,小姐與小女等幾個友伴老愛聊些女孩們的秘密,這聊下來,少說也要一個時辰呢。」
  
  街旁的客棧老板闊步走出,拱手作揖的邀請兩人上樓。
  
  梁甯很尊重的看向朱漢鈞,見他點頭,她朝店家一笑,「那就麻煩了。」兩人安排到二樓靠窗位置,正好看到女兒抬頭四處找尋他們的身影,見到他們後,她開心的朝他們揮揮手,但下一秒,她似乎又跟唐子昴鬥上了,送給他一個大鬼臉,惹得其他女孩笑聲不斷。
  
  小店將茶、茶點一一上桌後,小廝及丫鬟便在朱漢鈞的示意下,退到一隅,朱漢鈞的目光再度回到女兒身上,她很快樂,一看就是備受呵護長大的,眼眸有著溫暖,恰似——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一旁的妻子身上,她也有一雙溫暖的眼睛,與他印象中的她極為不同,尤其她凝睇女兒的目光充滿愛意,很吸引人……
  
  吸引?!他愣了一下,倏地收回目光,不敢相信竟會這麼想,肯定是他腦子休息太久,鈍了!
  
  不知他心思翻涌,梁甯看著女兒喃喃道:「說來可惜,很多事你錯過了,佳螢第一次會翻身,第一次學會爬、會坐、再搖晃站起,然後,喊了第一聲的爹、第一聲的娘。」
  
  說著說著,她不由得出起神來,腦海浮現女兒每個階段成長的珍貴影像,「孩子染了風寒,我徹夜不敢闔眼,孩子疼痛哭鬧,第一次當娘的我更是心疼恨不能以身代受,但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一晃眼她都長大了。」
  
  朱漢鈞拿起茶杯的手一頓,「我應該知道這些事?錯過便已錯過。」
  
  冷漠的眼神,該是讓人不敢正視的,但他這樣涼颼颼的態度卻讓她大為不滿,她喝了口茶,潤潤喉嚨後,正視著他,「有些事不能變成習慣,像是『夫尊妻卑』,我們兩人注定要一起過一生,不能毫無交流,我只是想讓你了解孩子成長的過程,畢竟那些事,你沒有參與,難道不能分享?」
  
  「郡主真是善忘,在我們的婚姻關系里,你的地位高於我,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就連當夫婿的我也無法干涉,這是皇上為我們主婚當日所言,明示暗示就是『妻尊夫卑』,何來分享之悅?」身為被朝廷打壓消藩的苦主,連終身大事都沒有主控權,也夠悲哀了,他放下茶杯,譏誚冷笑。
  
  她錯愕的眨眨眼,瞪著渾身以散髮著冷峻氣息的丈夫,原來是這樣嗎?死鬼差,到底還有什麼漏網訊息沒給她!她努力的搜尋腦海里的一些記憶片段,她知道他的先祖是開國功臣,也是當朝三大異姓王之一,但經過先帝多年來的打壓與消藩,朱家是空有虛名而無權勢。
  
  而梁甯郡主的父母早亡,所以,疼她入心坎的皇帝跟先太后親自挑選了他郡主的夫婿,指了這門親事……難道,朱家與皇帝外甥女聯姻一事是被迫的?
  
  一定是!她再回想公婆的冷淡態度,還有朱漢鈞說的妻尊夫卑,這場婚事顯然是被硬塞的!
  
  難怪,公婆老是叨念著,相貌堂堂的兒子,多少達官貴人、富商士紳高攀結親,卻娶了個「聽說」個性柔弱,但在懷孕生女後,性子大變的郡主。
  
  思緒翻轉的同時,她仍是跟朱漢鈞大眼瞪小眼,看來,同樣都是捐軀,到前線打仗保家衛國他心甘情願,但捐軀給她,很委屈就是!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他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雖然現在說這個,有點為時過晚,但如果我告訴你,這樁婚事,我也可能是被迫的呢?」
  
  「皇上跟太后寵你,只要你說不字,他們絕對會改變主意。」冷硬的氣息再次籠罩,那雙凝視她的黑眸有著說不出的深沉陰鷙。
  
  所以是她非常喜歡他?唉,偏偏正主兒也不知道投胎到哪兒去了,她連問個清楚的機會也沒有!至於原先的貼身丫鬟,她又貼心的讓她老回家嫁人了。
  
  他突然起身,她先是一愣,直覺的也跟著起身,看著他往樓梯口走去,下意識問「去哪里?」
  
  他停下腳步,冷冷地瞥她一眼,「日後,本王要去哪里都得報告詳細、得到郡主的恩準才能出去?」
  
  她不禁一愣,「當然不是,我只是關心——」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直接就到隨侍下身旁,交代他們留在這里,即徑自下樓,一出客棧,也僅是再看了女兒一眼,便往另一邊的街道走去。
  
  梁甯佇立凝望他挺拔的背影,怎麼辦?這個老公真的很難搞定,還有……她今晚又要怎麼過?
  
  朱漢鈞再次出現在梁甯面前時,已是晚餐時間,一家三口在餐桌上,梁甯告知今日有許多人送禮至府中,是致謝也是恭賀他凱旋返京,還有不少邀貼。
  
  但他只是冷冷說了句「官僚習氣的奉承阿諛」話中的不屑極為明顯,接著便沉默用餐。
  
  幸好朱佳螢仍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他,還一一道來她的朋友贊美她的爹有多帥、多高大等等,要不,這頓飯,梁甯是難以下咽了。
  
  吃完飯,她跟女兒先回房梳洗沐浴,朱漢鈞則在客房沐浴,還交代他會到書房待一陣子,要女兒早早睡了,因此,她暗自期待,今晚他也會在客房入睡,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寢時間差不多到了——
  
  房門被打開了,他神清氣爽的回到主寢房。
  
  梁甯僵在梳妝臺前,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僅僅一秒,她就知道該來的躲不了。
  
  她忐忑的瞪著鏡中的自己,不,該說是梁甯的臉,膚若凝脂、柳眉彎彎、一雙翦水秋瞳、秀氣的鼻梁、姣好的唇形,絕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
  
  雖然在現代,她是美人等級,但那是都會女性的美,與鏡子內這張嬌柔細致、美得如夢似幻的臉龐不同,但此刻,這張臉有些掙獰——不是,是扭曲……也不是,是害怕!
  
  朱漢鈞坐在床邊,開始脫去衣裳,從沙場回歸家庭,他其實很不能適應,明明家有妻女,他竟寧願策馬到近郊山林,獨處好幾個時辰才返家,再慢慢習慣有妻女共處一室的事實。
  
  而不知他心緒的梁甯其實也沒好到哪里去。
  
  她忐忑的吸氣、吐氣、再吸氣、吐氣,拼命放松自己後,才起身走到他面前,「我叫人送個溫水,伺候夫君,好嗎?」凡事總有開始,她先示好,也希望兩人的未來不要都處在冷氣團里。
  
  「你貴為郡主,我不過是名被打壓的王,哪擔當得起?」他看來面無表情,話里的嘲諷卻很濃。
  
  她正要開口談起「正常夫妻」的相處之道,但顯然他進房時,已有吩咐了,敲門聲陡起,府里的小廝端著水盆進來,很快的放妥又退了出去。
  
  房門一關,又剩下他們獨處,她又開始不安起來,夫妻睡同一張床也是正常,但沒八分熟就要上床同睡,就是怪嘛。
  
  相較之下,朱漢鈞很自在的擰干布巾擦拭臉後,脫了鞋襪,再擦拭了腳,即上床躺下,在這期間,他看到某人開始沿著圓桌繞圈圈,那雙美眸不自覺地流露出忐忑不安,最後,像是鼓起了最大勇氣,才走回到床榻旁,緊張的絞著十指,「那個、那個……夫君有……咳咳,不會剛好在今晚就……就那個……」她手足無措、結結巴巴的說不清楚,羞慚到快無地自容了。
  
  隨便想也知道她在提什麼!「我是正常的男人。」他平靜回答,但今晚要不要行周公之禮,他倒沒想過。
  
  她當然看出來他很正常,頭好壯壯、四肢健全嘛,這意思是他今晚就要?梁甯難掩沮喪,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問:「咱們夫妻先來個良性溝通如何?咳、我是指夫君在軍營多年,都是如何?呃……」
  
  她比手畫腳,畫圈圈,就是難啟齒,但朱漢鈞都看得懂,「郡主是興師問罪?還是純粹只是好奇?」他冷冷的坐起身來。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想若你想那個……就、就……那個嘛,但是八年不見……」她說得額冒冷汗,都快語無倫次了,一張俏臉更是愈漲愈紅,講白了,就是要他自行解決,可就是說不出口。
  
  他突然下床,她想也沒想的就往後退。
  
  他再走上前,她咚咚咚的一次連退三步,他雙手環胸,還沒靠近,她就嚇得又倒退好幾步,好巧不巧的坐上椅子,急急的又要起身,但太急了又踉蹌的跌坐回頭,一抬頭,他已經往自己走來,她吞咽了口口水,急急的要再起身,可人高馬大的他走個幾步就已經來到她身前,慘了,她這下也起不了身了。
  
  「身為嬌貴的郡主,出嫁從夫你不懂,一切合乎傳統禮教、以夫為天的事,你也可以不從,但孩子都生了,現在卻提不要碰你,未免太過矯情!」
  
  完了!她好像激怒他了,「我沒那個意思,而且,先前做是為了傳宗接代,但我們已經有女兒……」
  
  「女兒終要嫁人,傳宗接代是男丁,郡主連這種事都想裝傻?」他冷嗤。
  
  「我沒有,我真的是覺得——可以溝通嘛,那種事本來就是要你情我願不是?你是個聰明的人,能理解我在想什麼,是吧?」她愈說愈急,本來嘛,她跟他連一次也沒做過啊。
  
  瞧她這麼努力的要讓他不去管床上的事兒,他突然笑了,帶著一股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幼稚及惡劣心態,他「性」致高昴的定視著她,「原本我是沒什麼心思,但在你一而再三的暗示之下,我想我必須有所作為。」
  
  她倏地瞪大了眼,美麗的臉上開始顯現慌亂的神態,而這莫名的令他的心情變得更好,「讓娘子獨守空閨寂寞八年,是為夫的錯,為夫就從今夜開始補償。」
  
  「不不不……」她大眼瞪著愈來愈近的性感薄唇,開始考慮要落跑。
  
  但他已伸手扣住她的下顎,理直氣壯的攫取她的櫻唇,她低喘一聲,杏眼圓睜,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然而,令人遐想的柔軟櫻唇、甜美的氣味,瞬間點燃了屬於男人的正常欲望,朱漢鈞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她直覺的搖頭想掙脫,但他繼續吻,還得寸進尺,迫使她開口,讓他的唇舌能與她的糾纏,熱、好熱啊……
  
  「你是我的妻子……」他的唇移至她耳畔,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霸道。
  
  那又怎樣?八年不見,想霸王硬上弓?她心里憤憤不平,使出防身術抵抗,卻仍無法阻止他的掠奪,不過,很意外的,這充滿著掠奪性的吻竟然很溫柔,他的手上有著粗糙磨人的厚繭,但並沒想像中的扎人,在他撫摸她柔嫩的臉頰時,反而有種莫名的酥麻感從腳底往上傳來。
  
  僅有吻似乎不足,他一把將她從椅上抱起來,將她放到床上,再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老天爺,她一直都知道他很高大,也知道文武全才的他肯定有一副健壯的體魄,但知道歸知道,上回他要沐浴,打赤膊時她啥也不敢看,這下子——
  
  她眨了眨眼,他全身到處都是結實肌肉,有八塊肌、人魚線——她倒抽了口涼氣,不敢再往下看,但就看到的也很夠了,他絕對是個孔武有力的鋼鐵人!
  
  做那檔事通常都是男上女下吧?!他這一壓上來,她還能喘氣嗎?!光想那畫面,她就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這個……這個,我想……我想是不是再、再熟悉點……再、再來——」她的粉臉羞紅,嘴巴張了又闔,又張嘴又闔上,就是湊不出完整的字句。
  
  她在害怕?他可不允許!床第之事是他身為丈夫的權利,何況,眼下這張困窘無措的麗顏的的確確是吸引他的!
  
  他傾身,一件件剝落她身上的衣衫。
  
  梁甯一顆心早已七上八下,此刻更是手足無措,她慌亂的想遮住重要三點,他卻以強勢但不拉疼她的力道拉開她的手,兩人赤裸的身體相疊,而他不忘微撐起身體免得壓疼了她,滾燙的唇隨即俯下,輕柔吮吻。
  
  她星眸迷醉,不知該放哪兒的手仍想推開他,可全身卻不爭氣的軟綿綿的,一顆心撲通狂跳。
  
  她其實很青澀,以前忙於讀書工作的她對異性的追求是拒絕,父母分裂的婚姻更讓她對感情排拒,所以,仍是完璧的她對性的了解,也只來自於與女同學好奇觀看的A片或一些限制級的電影片段的程度而已。
  
  她還想再反抗下去,但他的手、他的唇在她的胴體上展開纏綿的挑逗,讓她心跳更快,讓她整個呼吸都是他的陽剛氣息,她低喃呻吟,不能自已。
  
  他凝睇著她氤氳的美眸,理解早已遠揚,他以炙熱一寸寸的占有,完全感受她的存在,意亂情迷下,愈發激情,他竟忍不住欲望的一再的向她索取。
  
  等到偃旗息鼓時,她渾身發軟,昏昏欲睡,沒想到情欲能如激狂,喜悅能如此深濃,也如此耗力,這幾回合纏綿悱惻的戰下來,不知消耗多少卡路里了……
  
  咕噥一聲,她輕輕的將臉進入他胸前,像只貓兒般磨蹭幾下,微微一笑,徑自沉入夢中。
  
  倒是他擁著懷中的人兒,眉宇攏緊,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想冷卻冷卻仍過於亢奮又滿足的身體。
  
  他不曾如此放縱情欲,但,原因絕不是妻子,不過是他休憩太久、身體余力太多,僅是如此而已。
  
  梁甯習慣早睡早起,即使因某人需索過度讓她的身體酸疼,她的生理時鐘還是很準時,她眨了眨眼,看了看透窗而入的晨光,目光移到身邊的男人臉上。
  
  朱漢鈞仍然沉睡著,看起來很安穩,但早春清晨的微涼空氣沁入心肺,讓她不由得打陣哆嗦,因為被褥有大半都在他的身上,基於天然的最好——
  
  意識混沌的她很自然的偎向他暖燙的胸懷,這是屬於他的溫度,他的身體雖堅硬、但她的柔軟卻依偎得剛剛好。
  
  又暖又滑的,這張人體被褥真的很舒服,雖然感覺有羞窘,但一來,兩人是夫妻,二來,孩子也生了,第三,先前沒做的,昨晚也全都做了、摸透了,成了名符其實的夫妻,此刻醒來,若突然來了個倒退跳下床的橋段,都顯得矯情。
  
  何況,眼前這一幕,極可能就是她未來四、五十年都要看的風景,還是早早習慣的好,這是穿越八年多來,最深的體會,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人生,把握當下,珍惜所在乎的人事物,才有機會活得快樂!
  
  尤其朱漢鈞又將是主宰她日後生活、與她的喜怒哀樂息息相關的重要關系人。
  
  嗯,他長得很俊,她迷茫的打量著,這一點,鬼差倒沒騙她,濃眉鳳眼、挺直的鼻梁、堅毅的唇,新生的青髭讓他看來更是性感。
  
  他的身材不是蓋的,以她這個曾經任職於精品公司公關的品味來評論,簡直就是夢幻逸品,肌肉結實,胸部及臀部彈性皆佳,全身找不到半點贅肉,若在現代,絕對是時尚名模的料。
  
  但他顯然也是早起的鳥兒,看他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下意識的,她連忙裝睡,朱漢鈞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事實上,睡醒了卻發現多個女人在懷里,還是不怎麼習慣。
  
  更甭提,她給他的感覺和以前差太多,纖弱羞澀已不復見,一張精致絕美的臉龐添上了一抹說不上的靈活慧黠,此刻深切凝睇,他的身體欲望似乎再次蘇醒,他當真太久沒有女人了?!
  
  瞧見一縷髮絲散落在她臉頰,幾乎想也沒想的,他伸出手輕柔的幫她拔到耳後,她的髮絲就像絲綢般柔軟,還有滑嫩無瑕的肌膚,他的手不禁撫向她的臉頰,再到脖頂,再往下撫向那誘人的柔軟——
  
  她幾乎屏息了,身子愈來愈僵硬,不會吧,這麼快就來?!他昨晚明明玩很久,也玩得很徹底了……但,真的有可能,因為他的亢奮就貼在她赤裸的大腿內側,看來,練武的人體力真的比較好。
  
  可也因為她變僵的身子及紊亂的呼吸,讓他意識到他的妻子早已蘇醒。
  
  欲望莫名的熄了火,他突然走向,看也沒看她一眼的下床穿鞋。
  
  梁甯也趁機坐起,急急的拉了衣服、穿妥中衣,一邊看著他已徑自換穿一身紫藍錦袍,她連忙下床,跑到他面前,惦起了腳尖、伸長手臂要替他拉整衣袍。
  
  事實上,極有難度,他接近了兩百公分,她則才過一百六十公分,天龍地虎配!
  
  「我自己來。」他蹙眉開了口。
  
  「可是,我真的很想盡點妻子的責任。」她想沒想的就搬了椅子過來,蹲跪在椅子上,替他整理服裝儀容,但顫抖的雙手卻不聽使喚,她就是緊張。
  
  他蹙眉看著她揪眉認真的臉龐,再看著她呈半蹲跪的姿勢,「郡主如此姿態,怕是要折煞本王了。」
  
  「我們是夫妻。」何況,經過昨晚的事,關系已大不同,至少,就她這軀體內的現代魂而言,也能比較適應他的存在,「好了。」她暗暗地吐了一口氣,抬頭看他,如此高大英挺,俊美非常……她是不是慢了好幾拍?此刻心臟才怦怦狂跳。
  
  朱漢鈞定視著她,想到兩人的親密纏綿,血氣上涌,這太詭異了,他不是沒有男女經驗,怎麼會如此容易讓她誘引出情欲?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轉身到房門喚了小廝送水進來梳洗。
  
  同時,梁甯也趁機吞咽了一口口水,緩緩紊亂的心跳,伺候她的丫鬟也跟進房,她乖乖坐在梳妝臺前,讓丫鬟為她梳妝打扮。
  
  房內頓時跌入一股凝滯氛圍中,讓她忍不住多次從鏡中偷瞄丈夫,他仍是撲克牌臉,讓她開始懷疑昨夜天雷勾動地火的激情是不是她作的春夢。
  
  一會兒後,兩人來到廳堂,早膳已備妥,朱佳螢巧笑倩兮的迎向外表極為般配的父母,一福。
  
  「爹、娘,你們起來了,我正要過去請安呢。」
  
  事實上,她早已溜去一次,從窗戶看到娘替爹整理衣服,好恩愛的模樣才笑咪咪的走人。
  
  梁甯看著女兒笑得眼兒彎彎,不禁疑惑,「你笑什麼?」
  
  她忙搖搖頭,看著依然冷峻的父親,
  
  「我等會兒要去私塾,爹要做什麼嗎?」
  
  「爹是大人了,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小管家婆。」梁甯笑笑的捏了女兒一下,刻意插話,怕丈夫誤以為她跟女兒都要管他什麼,沒想到——
  
  「我自己能發言。」朱漢鈞冷冷的看著她道。
  
  她臉色頓時烏黑,嘆了一聲,「抱歉,那夫君請回答。」
  
  但他顯然已懶得理她,只是對女兒道:「吃吧,我送你上學。」
  
  「太好了!」朱佳螢雙眼發亮,「娘也一起,好不好?」
  
  大手牽小手,一起上學去?光想畫面不很美好,她嫣然一笑,「當然好。」
  
  朱佳螢雙頰嫣紅,樂不可支奔向母親,雙手環抱,「太棒了!」
  
  「好,快吃,上學要遲到了。」梁甯笑說。
  
  朱漢鈞看著她的璀亮明眸,發現她的情緒很容易轉換,而且,很愛笑……
  
  那雙愛笑的眼睛突然與他對望,忽而羞澀起來,「夫君不會是不希望我跟吧?」
  
  他突然很好奇她的情緒能轉換得多快,「如果我說是?」
  
  她笑盈盈的聳個肩,「當然還是跟啊,能讓佳螢快樂的事,我都會做。」
  
  「但讓丈夫討厭的事?」他直覺的再問。
  
  「研究一下、溝通一下,再下決定。」她答的誠實。
  
  以夫為天,看來真的不適用在她身上,但自己此刻對她的包容是從何而來?連他自己都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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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但讓他困惑的事不只一件!
  
  朱漢鈞怎麼也沒想到,在他的王府內,過去一票忠心耿耿的奴僕眼中,對這個當家主母的評價竟然相當高。
  
  用完早膳,陪著女兒到私塾後,他召來管家,詢問這幾年的大小事,其實大部分的事,籍由父母的書信往返,他已知道大概,但他還是想聽聽下人的話。
  
  春光明媚的花園里,有一大片盛開的桃花林,紅瓦亭臺內,置著一座大理石桌,新沏的香茶上桌,朱漢鈞面色威嚴的聽著老總管報告這些年的家事。
  
  王府內的奴僕本就不少,但在王妃入府後,皇上又賜予多名奴僕進府伺候,總管說,約莫兩年後,府中有些到了嫁娶年紀的,王妃便作主給了銀兩,讓他們可以出府自立生活。
  
  她自己的貼身丫鬟也全數離府,僅由一名府中的丫鬟遞補,不過在府內,她習慣自己打理自己的事,不怎麼喜歡讓丫鬟跟進跟出。
  
  「所以,小姐有樣學樣,也不愛讓奴僕跟,也愛一個人進出王府?」朱漢鈞開口問。
  
  兩鬢斑白的老總管尷尬一頓,「王爺或許覺得不妥,但是,事實證明,小姐年紀雖小,卻比同齡,甚至更長的千金、公子更會體恤下人,她親切善良,備受外人稱許,這都是體貼善良的王妃所教導出的。」
  
  體貼善良?朱漢鈞不自覺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老總管一見,急急地道:「王妃真的很好,她對待下人相當寬厚,與其他大戶人家的奴僕相比,他們的辛酸與苦是絕非我們在王府內的奴僕能想像的,所以……」他深吸口氣,這幾天兩位主子的互動,大家是看在眼底,也急在心底,就擔心前些年老王爺老王妃所寫的家書壞了王爺對王妃的印象,這對王妃不公平啊。
  
  「王爺可能不愛聽,但是,王妃真的是很好的王妃。」
  
  他挑眉,「我父母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奴才知道,他們對王妃,尤其是如何教養小姐有很多歧見,只是……」他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勇敢說出來,「奴才斗膽,就提件事兒,當小姐長牙,常因疼痛而哭吵胡鬧時,王妃常常是整夜抱著、安撫著,但老王爺跟老王妃早早就安歇了,第二日晨起,聽說王妃還在休息,老王爺不問緣由就批評開罵,房內的王妃被吵醒了,也沒說什麼,一樣盡媳婦本分,噓寒問暖,還有——」
  
  朱漢鈞突然伸手制止老總管再說下去,他一楞,本以為是自己一直替王妃說話惹得王爺不悅,沒想到回頭一看,就見一名侍從領著一名太監快步奔來。
  
  該名太監一見到朱漢鈞,拱手就道「參見王爺,皇上派奴才請王爺進宮。」他遂從椅上起身,看著老總管道:「下回再談吧。」
  
  朱漢鈞隨即乘車進宮。
  
  崇賢乃是有心人,朱漢鈞雖不參加慶功宴,但在讓他好好享受全家團圓的生活幾天后,特別宣他進宮,在朝堂上讓他接受文武百官的恭賀。
  
  齊涌而上的恭賀及贊美,他也只能點頭接受,只是要到笑容滿面,自是不可能,如此排場,不過也是做做樣子罷了。
  
  然後,崇賢甫下朝,就邀他至暖閣一敘。
  
  對此,已經倦於力使自己一張臉不要太陰沉的朱漢鈞真的很想嘆氣,隨便想也知道皇帝老子不是要問他回歸家庭的感覺好不好,而是與妻子相處如何。
  
  果真,待太監將一盛奏折放上桌後,崇賢即要他退下,再似笑非笑的撫須問道:「這兩三日過得如何?你跟甯兒分開那麼多年,一切可好?」
  
  「皇上是要臣鉅細靡遺的報告?」連不卑不亢都談不上,根本像在嘲諷。
  
  崇賢挑起濃眉,「所謂的為母則強,甯兒在當了娘後,性子變得比較不一樣,朕希望你能多多包容。」
  
  「皇上放心,郡主是聖上的心頭肉,臣絕不敢欺侮她。」他冷聲回答。
  
  又來了!這男人說話一定要這麼冷嘲熱諷的?
  
  「那她對瓷器感興趣。到處幫助制陶百姓與外商生意往來的事,賢卿也不會制止吧?」崇賢知道這件事是跨越一些分際了,所以,說的頗為心虛,「當然,甯兒很有分寸,僅在商會談事,絕不私下交際,純粹是想幫忙那些很會做陶瓷卻收入微薄的老百姓。」
  
  「皇上說的如此『委婉』,臣自當明白該怎麼做。」他的口氣更冷了。
  
  崇賢暗暗的吐了口長氣,「罷了,甯兒的事,朕相信你大多已知曉,朕就不費心多談,不過尚有一事,如今邊界雖然平靜,但有要臣建言,這八年征戰打來不易,肯定有許多謀略,」朱漢鈞仍是波瀾不興的冷樣,皇帝只好很歹命的繼續口沫橫飛了,「朕的意思也就是想將這些軍事經驗集結成書留存,日後若有需要也好參照,當然,就由賢卿口述,朝廷派文官詳盡記載……」
  
  朱漢鈞只是淡淡答了句「臣遵旨。」
  
  就這樣?!看著他的冷臉,崇賢干笑兩聲,揮手讓他下去了,免得這室內愈來愈冷。
  
  朱漢鈞乘車出了皇宮,透過車窗,漠然的看著京城這個熱鬧城市。
  
  皇上顯然很矛盾,希望他留在家里與梁甯培養感情,但又怕他無事在家絆住了梁甯的自由,所以,就找了個差事給他做。
  
  驀地,對街街角的一對俊男美女吸引了他的目光,「停車。」
  
  馬車隨即停了下來,他黑眸微瞇,看著自己的妻子站在商會前,身邊站著一名高大英挺的男人,兩人正與一名金髮洋人點頭示意,再請一旁一名斯文的中年男子說給洋人聽。
  
  「這次的訂單就這麼說定了,謝謝。」
  
  商會前,梁甯聽著專職翻譯將李哲伸的意思說給下單的洋人聽,就見兩人握握手後,再由翻譯送洋人上馬車離開。
  
  這個城市相當繁華,來此經商的外國人更不少,巧的是用的語言竟是英文,身為ABC,她自然聽得懂,不過,對瓷器的專精已夠令人側目,若再說一口流利英文,那就是自找麻煩,所以,每回有洋人前來商會,甚至直接到瓷窯談生意,她都還是請精通中英文的翻譯隨行。
  
  「丈夫回來了,你還能這麼自由的進出商會?」一襲綢緞藍袍的李哲伸的語氣溫溫的,雖擁有斯文俊逸的外貌,但他談生意時可是很精明的。
  
  「自然可以,不然,李大哥現在怎麼看得到我?」她調皮的看著這名在這個世界交到的最棒的異性朋友,這兩年相處下來,兩人情如兄妹。
  
  「也是,不過,久違的丈夫回來了,你看來也沒有特別春風滿面?」
  
  「沒特別愁云慘霧就阿彌陀佛了。」他咕噥一聲。
  
  「哈哈哈……」他爆笑出聲,「我由衷希望靖王爺不會也是這麼想的!」
  
  梁甯回想這幾天的相處,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她跟他還真的得再磨合磨合呢,但日子肯定不寂寞嘍。
  
  她笑得一臉燦爛的同時,殊不知,丈夫就在對街盯著她看。
  
  朱漢鈞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熱絡的氛圍以及她臉上的神采奕奕,都讓他感到不愉快,即使在她身後還有一名隨身丫鬟,但她是他的妻子,在大庭廣眾這下與男子說笑,怎符合禮教?深沉黑眸掩住不快的情緒,他沒有下馬車,只喚了車夫,「走了。」
  
  「是。」車夫立即與車返回王府。
  
  
  近午時分,日光正暖,梁甯回到府內,甫走進大廳,總管便抱拳告知,「王爺交代,請王妃一回府立即到書房。」
  
  她點點頭,要貼身丫鬟別跟著了,即走過綠意盎然的庭院,行經曲橋流水,來到古樸又不失奢華的書房門口,就聽到女兒嬌甜的嗓音——
  
  「唐子昴很差勁,吃個東西挑三揀四,還嫌惡,我就叫他干脆試試去當瘦骨嶙峋的小乞兒,看滋味好不好!」
  
  「他是尚書府的小少爺,不喜歡自然有別的東西可吃。」朱漢鈞的聲音分外低沉,但聽來很有男人味。
  
  「可是娘說過不珍惜食物會遭天譴啊。」女兒立馬抗議,「娘還說一個人一定要惜物愛物,做人更要知福、惜福,不然,老天父很公平的,一輩子給每個人的福分本來都一樣多,但做惡事,福分便消失得快,行善惜福的,老天爺就會再多給一點,所以,幸福的多寡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書房內,朱漢鈞頗為驚訝的看著女兒,也正巧瞥見走進來的梁甯,他沒想到出身皇室的她會有如此深的體悟。
  
  「娘,你回來了。」朱佳螢也看到她。
  
  「從私塾回來就賴上爹了?」她低頭一笑,「不過,爹跟娘有事談,你先出去,待會兒準備吃飯了。」
  
  「好。」朱佳螢笑咪咪的向父親一福,走了出去。
  
  朱漢鈞的目光停在妻子嬌俏的臉上,由於神情犀利冷酷,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梁甯,他要談的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
  
  朱漢鈞坐了下來,「剛剛我跟女兒的對話,你可有聽見?」
  
  她戰戰兢兢的點頭。
  
  「很難想像,你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是肺腑之言。
  
  「因為之前一直過得太好嗎?這就是生活體驗了,我常帶佳螢到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去看看,讓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衣食無缺的。」她暗暗的松了口氣,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了。
  
  「那麼,身為一名王妃,不知天高地厚,將禮教規章束之高閣,以幫助瓷造百姓為由拋頭露面參與商事,也是生活體驗了?」他瞇起黑眸睨視。
  
  拐彎抹角的準備算賬是嗎?她在椅子坐下,一臉認真的道:「這事行這有年了,但我在商會時,一定有丫鬟跟著,夫君回來幾天,可有聽到什麼流言蜚語,或是任何歧視不屑的眸光?」
  
  「因為什麼也沒有,就可以理直氣壯?」
  
  她聽懂他的弦外之音,「我承認,爹娘不贊同,但一切都是緣分,皇帝舅舅也覺得可行,我才放手去做的……」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果不其然——
  
  「你搬出皇上,我還能說什麼?就像今日皇上宣我進宮,先讓我感受榮耀,私下,提的還是要我包容你拋頭露面,要我這個當丈夫的給你更多的權力及自由,做你想做的事。」他冷笑的瞠視著她,「當你的丈夫還真不得不窩囊,又不能責怪聖上將你養成一個不知丈夫為何的妻子,畢竟一個人有幾顆腦袋可砍?」
  
  她尷尬的咬著下唇,「我知道皇帝舅舅太疼我,所以沒有站在你的角度去想,可是,既然我們是夫妻,我真的希望你能明白,我在參與商事時得到的成就感與快樂,還有,收些顧問費……」
  
  「顧問費?」他眉頭一皺。
  
  「呃,就是我給點意見、酌收點錢,只有一點點。」她得特別強調,因為她知道,古代女人因時空背景的關系,大多都只能當男人的寄生蟲而已。
  
  「本王駐守關外八年的軍俸還不足以養活你?」他神情一沉。
  
  完了,抓狂了!她心里暗叫不妙,一邊也忙著解釋,「當然夠,但那些銀兩是我自己掙來的,而且,集中存款,需要濟弱扶傾時,就能撥為善款使用——」
  
  「你掙錢就是不對!你是我的妻子。」
  
  「我又不偷不搶!」她眼里也冒出火花,「你八年多來對我的生活都不聞不問,現在是在趕進度嗎?」
  
  「你胡說什麼?」他火冒三丈,但也提醒自己得開始學著適應妻子不同於平常人的說話方式及用詞。
  
  「爹娘的信一封封的送去給你,你只回信給他們,一封也沒給我跟女兒,沒錯,我也沒寫給你,所以扯平了!但是——」她深吸口氣,勇敢的再道:「你習慣一個人過生活吧,所以這幾日在家也不甚自在,而我,當然也習慣自己的生活模式,畢竟在我最需要丈夫的時候,你不在,凡事我都只能自己來,所以,請不要以為自己回到家了,就成為我的支柱了、是我一切思想的主宰,我還是我!」
  
  她是豁出去了,因為只要想到要她在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死守在王府內,她就不能忍受,那絕對會悶死、得憂鬱癥的!「當然,我也不會過問夫君的事,基本上,我甚至不知道除了打仗外,夫君會做什麼,在彼此熟悉之余,請留些時間給我,也請別干涉我的行為,我會很感激你的,即使,你並不支持。」
  
  義無反顧的一連串說詞倒是震撼了他,他直勾勾的看著她,更覺得她高深莫測,內心既矛盾又不解,矛盾的是她的直率真摯打動了他,不解的是一株養在深閨的花兒是如何蛻變成眼前的她。
  
  思緒百轉,因為他的不吭聲,讓室內氣氛更顯凝滯。
  
  他對她這些連珠炮般吐出的話應該嚴厲斥責的,以一個妻子而言,她太大膽放肆,但平心而論,過去那個嬌羞柔弱、說不上幾句話的妻子比起現在的她,反而讓他上不了心,為什麼?他對她愈來愈好奇了……
  
  盯著她的深邃黑眸太過專注,她的臉轉為緋紅,納悶著他怎麼不說話,害她愈來愈別扭。
  
  「我、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先想一想,要說什麼,再找我。」
  
  見她急急的轉身就走,他終於開了金口,「郡主還真是氣勢凌人,那個男人呢?」
  
  她陡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男人?」
  
  「今天在商會前。」
  
  「你看到了?李大哥,呃,李哲伸是商會會長,我們一起為本國瓷商拓展海外商事,如此而已。」她斟酌著字眼說著,畢竟這是古代,某些字詞上的拿捏還是必要的。
  
  「我看你們相當熟悉。」他再說。
  
  「與一個曠職八年的丈夫相比,答案絕對是肯定的。」
  
  他挑起一道濃眉,「你是在埋怨?」
  
  「我在陳述事實,當然,如果夫君能將時間花在熟悉彼此上,也許會更好。」
  
  「我同意,如果你日後肯將所有時間留在家里亦然。」
  
  他嘴上還真饒人,是在提醒她,日後就不該四處趴趴走嘍?她壓抑怒火,「我很有誠意要給彼此時間,但絕非『都』將時間留在家里,當然,如果夫君願比照辦理,我也行。」她要男女平等。
  
  「男女怎相同?一個男人天天跟妻子窩在家里像話 ?而你一個已婚婦人沒有跟男子保持相當的距離,就叫不莊重,不合宜——」他突然住了口,這女人竟然當他的面翻白眼,還拉起了裙擺,倒退三步?!
  
  「夫君也是男子,也該保有相當距離。」她很故意的反駁。
  
  他黑眸倏地一瞇,「我是你的丈夫!」
  
  她一臉嚴肅,「我是你的妻子,夫妻就該互信,難道,我在外面與男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就能符合你跟外界的期待?那如果我私下爬墻,陽奉陰違,可是瞞住你了,也算合宜?」
  
  他語塞的瞪視著她。
  
  美麗的臉上有著大大不以為然的神情,「或許在你的觀念中,女人的天下就是男人,尤其是已婚的婦人,但這一點對我並不適用,我有自主權、有自己的思想,就這點,請夫君能了解。」
  
  她是真心希望他能明白,雖然他們倆一個是古代魂一個是現代魂,但溝通就是這麼回事,說出來才能解決,她不想現在不說弄得以後鑽牛角尖,或委曲求全。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那眸里的倔強與堅持,是他不曾在其他女子眼眸中所見的,而貌美天仙的容顏,少了過去的溫柔婉約,多了分灑脫與自信。
  
  他蹙眉看著,竟然有些眩惑起來。
  
  她則無畏回視,打算他瞪她多久,她就瞪回去多久。
  
  驀地,他笑了。
  
  「有才識的閨秀是不該盲從,一個沒靈魂的附屬品,也的確是空洞乏味的。」他也許真的不對勁 ,竟真的覺得眼前的妻子很吸引人。
  
  她一愣,完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再加上這發自內心的笑容,他眉眼、嘴角全帶著笑意,俊臉發亮、魅力破百,讓她竟看傻了眼、癡癡凝睇。
  
  此刻,書房門外傳來總管的請求聲,「王爺,是奴才,老王爺派了快馬送信來。」
  
  「進來吧。」他立即收起笑臉,注意到剛看呆了的妻子驀然回神後粉臉馬上漲得緋紅,這樣可愛的反應讓他莫名很想將她擁入懷里。
  
  「我去陪女兒。」她趁機離開,低頭快步越過老總管身側,就怕他看到自己酡紅髮燙的臉頰,至於她的心跳,早已破百了。
  
  老總管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將手上的信交給朱漢鈞,正要退出去時——「你也知道王妃向商家收取費用的事?」朱漢鈞突然開口問。
  
  老總管連忙拱手回答,「是,但王妃並非無故收費,是因為對瓷器相當了解,所以能在這方面的咨詢、鑒定或交易上給予建議,另外,王妃是以時間長短來收受費用,呃,好像說這叫『鐘點費』。」
  
  「以時計費?所以是談論的時間愈久就得花更多的錢?」他問。
  
  「是!不過,王妃也說了,這叫效率,來談的人自己先把問題想清楚了,切入重點,她再回答,就能事半功倍。」
  
  他不語,的確,若連自己都不清楚問題所在,再精辟的解答也是無用。
  
  「但不管是商人、還是那些造瓷百姓都說王妃收費公道,還會額外提點一些事兒 ,像是既然知道如何做,就該將時間花在行動上,切記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之類的。」老總管又道。
  
  她還真是不簡單,但是,她又是從哪里學來這些?朱漢鈞愈來愈覺得她像個謎團,而且,愈來愈吸引自己。
  
  老總管見王爺一張俊顏仍不見舒緩,以為他還在生王妃的氣,所以又道:「其實這些事全都是無心插柳柳成萌,並非王妃刻意去做的。」
  
  朱漢鈞伸手制止,「是不是無盡插柳,我會自己問王妃的,但外界對王妃進出商會沒有流言?」
  
  「沒有,王妃進出商會時絕對都合乎禮教,從未有過讓人批評的不當或逾矩的行為,其實,王妃就是顧及外界觀感,才選在商會參與商事,因為那里進出的人多,商討時,廳堂的門也一定是打開的,又有丫鬟隨侍,自然不會出現流言蜚語。」老總管忍不住又幫當家主母說話。
  
  看來真是主僕一家親,「聽來,你很喜歡她。」
  
  「是,王妃身份尊貴,但賢良恭儉,不驕矜自傲,她親切,凡事都可商量,在男女之間的分寸拿捏也極為恰當,絕沒有損及王爺或王府名聲之事。」
  
  「那麼,一些對她別有心思的男人呢?」他意有所指。
  
  老總管在王府多年,自然聽明白主子的弦外之意,「是有人關切,畢竟王妃才貌雙全,但她全讓他們碰了軟釘子,久而久之,一些輕浮之人也興致缺缺,不再繞著她轉。」
  
  是嗎?他心里仍有疑問,那個相貌堂堂的李哲伸又算是什麼?「李哲伸呢?」
  
  「李會長是七年前才到京城發展的,他很有才氣,短短一年就經商致富,專營瓷器,綢緞的買賣,這些年來累積不少財富,也是不少閨秀心中的良人,但他紅粉知己雖多,卻尚未娶妻。」老總管頓了一下,才欲言又止的道:「王妃與他的確熟絡,但僅有兄妹之義。」
  
  是嗎?朱漢鈞揮手要總管退下後,看著父親寫來又是批評妻子的一連串話。
  
  他搖搖頭,將信放回抽屜里,喃喃低語,「郡主在爹娘眼中似乎一無可取,可是……」
  
  在軍營中,他的位階最大,他就是王,每個手下面對他總是戒慎恐懼、小心翼翼的,無人敢忤逆,而他的妻子卻要求對等、有理她就接受,無理,她便據理力爭……她一再顛覆他對她的認知,而更令他無法否認的是,他不僅欣賞這樣的她,還隱隱的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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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時間一天天的過,對梁甯而言,多了一個丈夫的日子還不算太壞。
   
  朱漢鈞天天得進宮,口述他如何率兵,運籌帷幄的打勝仗的經驗讓官員記錄,還得撥空去探望不幸在戰爭中捐軀士兵的親人,給予必要的協助與關切撫恤的問題。
  
  倘若在家,女兒則是第一個纏著他說話的,在這方面,她倒想得開,她獨占女兒的時間很多,現在,讓給丈夫也是應該的。
  
  何況因為商會的事,她也很忙,所以很多時候,兩人根本沒有碰面,不過一旦入夜後,床上就會擠了點。
  
  有時晚歸的他上了床就純睡覺,但大多數,都是理所當然的與她翻云覆雨,這一點,她比較介意。
  
  古代夫妻之間的感情深淺似乎不很重要,床第之事上似乎也不在乎能否取悅伴侶,比較像為了生孩子而必須做的床上運動!
  
  會這麼想是因為次數太多、太頻繁,當然,她絕對是享受的,因為他很行,可是,古代男人到底把這件事當什麼?這麼努力耕耘除了忙傳宗接代,還有啥?是想讓他自己當種馬,好讓她當母豬嗎?
  
  不對不對,她陡地搖搖頭,腦海浮現他曾經說過的——「有才識的閨秀是不該盲從,一個沒有靈魂的附屬品,也的確是空洞乏味的。」
  
  他是一個有智慧的男人,她應該對他有信心。
  
  她輕嘆一聲,同學都認為她不交男友是因為父母破裂的婚姻,他們沒錯,不過她也因此更渴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只是既期待又害怕,始終不敢跨出第一步。
  
  但她的第二次人生幫她跨越了心的障礙,她已身在一個家庭中,丈夫也不是野蠻不講理的大男人,也許,她真的可以不必適應這個古代社會,以自己的本性好好過活,不然,來到古代,卻丟棄了真實的自我,延長生命的意義又何在?
   
   其實,她對朱漢鈞有很深的期待,也有真心的悸動,然而,他對她,除了性之外,愛呢?
  
  商會里,思緒翻涌的梁甯呆呆的看著桌上一只精致貴重的陶瓷花瓶,這是陶窯廠特別送給她的,但她卻心不在焉,自然也沒有看到心血來潮,從皇宮離開後,特別來看著妻子的朱漢鈞。
  
  她在想什麼?他看著美麗的她一會兒吐氣,一會兒又咬了咬嘴唇。
  
  其實他會走這一趟,是因為在皇宮巧遇御窯廠的督陶官,對方對她在陶瓷上的豐富知識感到不可思議,贊嘆頻頻,這才讓他興起過來看看的念頭,當然,或許也能正式的見見李哲伸,「什麼事困擾你了?」
  
  靜寂的室內,突如其來的低沉男聲,讓梁甯嚇了一跳,整個人彈跳起來不說,小手還不小心打到桌上的花瓶,眼看東西就要落地了,她的尖叫聲也要響起了,朱漢鈞身子倏地一掠,在眨眼間已來到桌前,輕而易舉的捧住了價值不菲的陶瓷花瓶。
  
  余悸猶存的她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將花瓶放回到桌上,「怎麼會來這里?」
  
  他往她身邊坐下,目光移到白玉般剔透的花瓶,反問她,「難不成我得先知會才能來?」
  
  她一怔,連忙搖頭,「當然不用,只是很驚訝。」
  
  「我聽皇上贊賞過你在陶瓷學識上的豐富,今日又遇到御窯的督陶官,他也對你贊不絕口,所以過來看看,郡主到底是如何的專精。」他還是開口解釋了。
  
  他想了解她,老天爺,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相知,然後,相愛?!想到這里,她粉臉一紅,她在耍什麼花癡啊。
  
  「你在臉紅什麼?」他問得直接。
  
  她困窘一笑,連忙又搖頭揮手,「沒事,跟我來,我拿幾樣給你瞧瞧。」她急急走到一整排陳列各式精致的黑木柜架前。
  
  「這一只陶甕上的峰石蒼松祥云刻畫精細,還有你看這只擺飾,這龍繪得栩栩如生。」她寶貝似的撫摸觸感如玉的瓷器,又指著另一邊架上的瓷碗及陶盤。
  
  「這些都是精品,胎骨輕薄、釉色瑩亮、線條流暢、畫工更是細膩,我總希望讓民間的窯廠也能揣摩到精髓,達到這樣的品質就能賣到好價格了,還有這個,你看,它的圖案是八寶。」她指著手上雖小卻極精致的花瓶,「八寶?」
  
  「就是法螺、法輪、寶傘、白蓋、蓮花、寶瓶、金魚、盤腸。」
  
  看著她得意的美眸,還打算如數家珍的獻寶引薦,他很自然接過她手上的陶瓷花瓶,再話回精細的黑木柜上,「看來真是行家,我聽老總管說,插手瓷器買賣一事,全是因緣際會?」
  
  她用力點點頭,略加敘說當天有騙子故意將劣質陶瓷弄碎,再指責店家運送出錯,老板根本沒發覺被糊弄了,是她慧眼識貨,店家才沒被當成肥羊,被狠剝兩層皮。
  
  「自此以後,我監識瓷器的能力就不脛而走,剛好,那陣子正值陶瓷進出買賣的高峰,每年這時候,總有人以高價買到廉價品,爭議極多,於是,請我幫忙監識貨物品質的人多,我交涉的事情也就變得愈來愈多了。」
  
  語畢,俏麗粉臉生輝,模樣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看來,我真小看你了。」
  
  聞言,她沾沾自喜,他在贊美他,這比任何人的贊美都還要令她來得開心!就在此時,她突然看到廳堂外站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不能談了,杜叔叔他們等著我看交易合約呢。」
  
  他回過頭,就見兩名皮膚黝黑似莊稼漢的中年男子,兩人一看到他,馬上彎腰行禮,一臉歉然,像是因為打擾了他跟妻子的交談。
  
  梁甯向他揮揮手,走出去,拿著兩人帶來的一張合約細細看了起來,原本在廳外的丫鬟反而進來了,向他一福解釋道:「杜喜兄弟不識字,但有一手制作陶瓷器的好功夫。所以王妃幫忙牽線,替他們掙到一筆訂單,他們很感謝王妃。」
  
  他看著頂著熾烈的陽光,與他們微笑交談的妻子,他開始相信,她可以掙脫世俗禮教,贏得敬重,是她的真性情使然,「去替王妃撐把傘。」他突然開口。
  
  丫鬟先是一愣,隨即笑容滿面的行個禮,往廳內拿傘去。
  
  朱漢鈞再看一眼散髮自信光彩的妻子,打算先行離去,正要跟她說時,她突然快步迎向他,杜喜兄弟也跟著走過來。
  
  她一臉興奮,「你不是想知道我有多麼專精於陶瓷嗎?我帶你到杜叔叔他們的作坊去。」
  
  「王爺,其實我們一直要王妃喊我們杜喜、杜力,可是她——」杜喜是老實人,尷尬的想解釋為何堂堂王妃喊他們叔叔。
  
  但梁甯已經聽不下去,「是我要叫的,你別在意。」
  
  他能在意嗎?朱漢鈞笑了笑,「無妨,反正她本來就可以無法無天。」這句話引來妻子一記開玩笑的白眼。
  
  見靖王爺好像不生氣,杜喜兄弟松了口氣,恭恭敬敬的拱手,「如果王爺不嫌棄咱們那村子小,我們很歡迎王爺。
  
  朱漢鈞其實沒什麼興趣,但看著妻子期待的神情,竟不由自主的點頭了。
  
  
  馬車噠噠的往近郊走,不一會兒,來到一處偏僻的小村落,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起伏的丘陵地。
  
  「這片丘陵地生產著極優的瓷土,所以,杜叔叔他們就近將古窯作坊設在這里。」梁甯興致高昂的為丈夫當起導游,還不時與當地老百姓點頭微笑。
  
  朱漢鈞注意到她在這個地方竟然相當自在,雖然不管是磚造房子或是幾個大古窯,看來都算克難古樸,但十多名老百姓見到她卻是很開心,不時揮手、行禮,只是在見到他時,就顯得戰戰兢兢多了。
  
  在杜喜兄弟的帶領下,他跟著妻子參觀古窯,令他驚訝的是,她對制陶的過程、工藝是如數家珍,而更令他刮目相看的是——
  
  「請王爺看看這個,」杜喜拿來一只繪上花鳥、色彩富麗的器皿,微笑的看著朱漢鈞道:「這可是王妃親自指導燒釉的呢。」
  
  他嘆為觀止,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太小看她了,他好奇問:「你怎麼會知道如何制瓷,還能指導他們做出這麼種花釉?」
  
  因為她是現代魂來著嘛,但哪能這麼答,「我只是比較會胡思亂想,天馬行空而已,因為他們都照著傳統方法來制瓷,我就想呢,如果在素胎上先畫出彩色紋飾再掛釉,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效果出來。」
  
  這其實是唐代的釉下彩,因她曾經為了代買家出價,買一件在中國出土,要在蘇富比拍賣會在拍賣的古花瓶,於是她努力研究來源及制造方式,沒想到在穿越後,竟能因此幫上這些制陶者的忙,讓他們制造出更精美的器皿。
  
  「你說的太客氣了。」他相信沒這麼簡單。
  
  「我真的只是小小提點而已。」她可不敢居功,「其實,這個百年老村的陶瓷工藝技巧極高,朝廷雖然在京城設官督造,但不可否認的,一味追逐精致奢華,難免會扼殺創造力,有些東西,質樸些比較純粹、也比較耐看。」
  
  聽到這里,杜喜忍不住又說:「其實,不只這里,還包括另外幾個民間陶窯,都是在王妃的幫忙下,做出了不少進貢精品,她還幫我們將東西賣到洋人的國家去呢。」
  
  「對啊,而且,價格好高呢。」
  
  「我們都好喜歡她、尊敬她的……」
  
  本來僅敢在一旁噤聲跟著走的多數村民,此時也忍不住一人一句的說起來。
  
  被當眾贊美,梁甯不好意思極了,「沒有啦,那個……做生意嘛,其實憑藉的就是籌碼,還得依人議價——」
  
  一見眾人皺起眉頭,就連自己老公蹙眉,她馬上知道自己說的話又太現代了,連忙改口,「呃,換個說法是,你們就像農夫,可以把農作物種得極好卻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賣,又該賣給什麼人,我只是替你們穿針引線而已。」
  
  「但同樣是賣,王妃的價卻可以高出我們三到五倍呢。」又有人喊了出來,眾人紛紛點頭。
  
  朱漢鈞看得出來她已有點不知如何回答,遂主動幫了忙,「因為她看得出你們制造的陶瓷價值有多高,畢竟她在宮里生活多年,這幾年又常涉獵這方面的事,該拿到的合理利潤,肯定比你們清楚。」
  
  眾人笑著頻點頭,其實才不只呢,梁甯微笑的看著丈夫,無奸不成商,外談價格時,還要有如銅墻鐵壁般的臉皮才能無往不利,這可是她當公關最大的心得。
  
  「今天留下來用餐吧,粗茶淡飯……呃……」氣氛太熱烈,杜喜脫口而出,卻又隨即想到靖王爺,畢竟王妃隨和親民,也多次跟他們這些粗鄙百姓同桌共餐過,可是尊貴無比的王爺……
  
  「王爺也留下來,好不好?」梁甯抬頭看著朱漢鈞,「杜大嫂有一手好廚藝,燒的菜不輸王府里的廚娘呢。」
  
  杜大嫂就在人群里,樸實無華的她一身粗布衣裳,臉紅戲的急急走出來,「那是王妃不嫌棄,王爺可別當真啊。」
  
  「一定要當真,因為真的很值得拭目以待。」梁甯俏皮的拍胸脯保證,那笑意滿滿的模樣讓他幾乎沒有多想的就點了頭。
  
  沒想到,妻子突然拉著杜大嫂就往一間屋子去,「那我去幫忙!」
  
  「不行啦、不行……」
  
  杜大嫂急急搖頭,但梁甯的下一句話,更讓她的心臟差點要停止跳動,「又不是沒有過。」
  
  見慌張無措的杜大嫂被笑咪咪的妻子拉走,朱漢鈞面對的就是杜喜跟幾名村人七嘴八舌的解釋:王妃和氣,什麼事都好奇,也跟杜大嫂聊得來,就聊到廚房去了,然後就動手幫忙,但其實沒讓她做什麼的……
  
  他微微一笑,對妻子的舉動不怎麼意外,不過這也是父母最詬病的部分。
  
  他走近該屋舍,從窗外就可見妻子跟杜大嫂有說有笑的,彎身將木柴放到灶內,看著杜大嫂生火,嗆人的煙霧升起,灶上的水沸騰,小小廚房似乎變得悶熱,而她只是率性拭汗,美麗的臉上無一絲煩躁。
  
  他勾起嘴角,眼前的她倒很符合父母所言——離經叛道、儀容禮教都不顧,沒有一個郡主該有的樣子。
  
  但又如何?她如此自在、如此開心,一顰一笑也如此的吸引著自己……
  
  在他身後的多名村民因為他佇足凝睇,也不敢亂動,只不過都偷偷窺看他的神態。
  
  王爺眼中的溫柔可是他們頭一回見到的啊!看來,親切善良的王妃也讓剽悍冷硬的靖王爺動了心了。
  
  夫妻倆在村民的盛情下,品嘗了一頓鄉村小宴,才在漫天的彩霞夕照,及全村的列隊歡送下,乘著馬車離開。
  
  馬車內,朱漢鈞先是望著漸遠的村落,再看向慵懶的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妻子,如此靜謐溫馨,與戰場上的殺戮、皇室爭權的丑陋截然不同。
  
  他的人生有大半都是在父母對皇室的怨懟中成長,平凡的家庭生活讓他渴望卻不敢求,然而,有一顆溫暖的心的妻子點燃這個希望了,「皇上知道貴為郡主的你竟跑到這里來教人燒陶?」
  
  她抬頭看他,笑了笑,「我沒讓他知道,他會舍不得——」見他挑起濃眉,她臉上笑意更濃,「你不管舍不舍得都得知道,因為你是我的枕邊人,是要跟我白頭到老的人。」
  
  所以,她的什麼事都會跟他分享!莫名的,他的胸口暖烘烘的,「其實,也不必讓皇帝舅舅知道的,我的責任只是幫助杜叔叔、輔佐他們,一旦一切都上軌道,他們熟悉了所有程序、上手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他點點頭,見她欲言又止,他問:「怎麼了?」
  
  她坐直了身子,「剛剛吃飯時,村長有說,他在回來的路上聽說你的軍隊明兒個就要抵京城了,你怎麼只是笑了笑。」
  
  他挑眉看她,「不然,你期望我說什麼?」
  
  「我是說,你當真沒打算跟他們一起接受百姓們……」
  
  「沒有,我該負的責任已了。」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所以,他只負責打仗,她笑了,「我明白了。」這個男人先前的話,真的不是隨便說說的,他將凱旋回朝的榮耀留給他的將領士兵,如此有心……
  
  而她又何其幸運,她這個現代魂因擁有郡主的身份,比一些平民婦女多了更多的權利與自由,現在,凝睇著丈夫,更有一種難言的歸屬感,覺得自己好幸福啊,她突然傾身,主動啄了他的唇一下,「我真的很高興你是我的夫君。」
  
  如此大膽、如此坦率,眼眸里還有動人的欽佩與情意,這個可人兒……深禭黑眸鎖住了她的晶瑩明眸,他將她擁入懷里、極其溫柔的吻了她。
  
  美人鄉是英雄塜,他開始相信這句話了。
  
  
  翌日午後,凱旋回朝的軍隊返回京城,隊伍浩浩蕩蕩的,百姓們夾道歡迎,歡呼聲、鞭炮聲是震天響,將領級以上的武官更是立即被迎進了備好宴席的皇宮御花園,其他將士則在多家京城酒樓由幾名官員負責招待,官員大聲朗誦聖旨,賜將士們珠寶銀兩、華宅錦帛,還有人升官晉職,氣氛熱鬧。
  
  只有靖王府是安安靜靜的,其實先前該送禮、致意的都來過了,冷清點也是正常,但消息一傳出,還是有唯恐天下不亂的碎嘴分子制造流言。
  
  一連四天的官宴,流言愈傳愈多,大多是暗指皇上會厚此薄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朱漢鈞娶了一個郡主妻,萬一地位變高,有了權勢,就不再是妻尊夫卑,這樁原本就是女方主導的婚事恐會掀波,郡主的日子就沒那麼自由好過。
  
  這些流言不可避免的也傳到梁甯的耳里。
  
  夜幕低垂,靖王府里,朱漢鈞一家三口用完晚膳後,玩了一天的朱佳螢呵欠連連,讓梁甯早早帶她梳洗,就上床睡了。
  
  朱漢鈞則往書房去,沒一會兒,梁甯也走了進來,看著他,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夫君都沒聽說嗎?」
  
  「你很在乎?」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些流言。
  
  「我是在乎,但不是關於我的部分……」見他挑高了濃眉,她繼續說:「我是什麼樣子,我很清楚,所以,我不在乎他們說的,但對你多有貶低之意,我就在乎了。」
  
  他驀地一笑,「如果我不在乎呢。」
  
  「那我就不在乎,當事者都不介意了,不是?」
  
  她說話還真是一點都不拐彎抹角!
  
  黑眸里的笑意更濃了,「是啊,何況在咱們成婚前後就閑語不斷,只是接著我便出兵征戰,沒啥新鮮事,後來也就乏了、無聲了。」
  
  原來已經有一次了,難怪他沒啥感覺。
  
  她點點頭,正要再開口時,書房外突然傳來一陣不小的腳步聲,然後,又突然很整齊的停下來,隨即傳來老總管含笑的聲音:「王爺,您快出來看看啊!」
  
  朱漢鈞與梁甯相偕走出書房,隨即腳步一停,她屏住了呼吸,一手捂著胸口,朱漢鈞更是一臉震撼。
  
  眼前一大群高大英挺的將領士兵幾乎塞滿了王府內的庭園、回廊、曲橋,幾名主要將領更是神情激動,「王爺,咱們終於見到你了。」
  
  「大家一回京都想見你,但不能不先去見皇上,沒想到這一宴一連四晚,還有其他貴族邀宴,咱們不得不顧及他們面子,也得前往。」
  
  「這一場場宴會終於結束後,大家就迫不及待的過來了。」眾人急急接話,真是有情有義的同袍,梁甯凝睇著丈夫看似漠然,嘴角卻不自覺揚起的俊臉,她轉身吩咐老總管去備些好酒好菜,好讓丈夫和這些老戰友好好聚聚,她則很賢惠的退下,讓男人們去聊個痛快。
  
  一夜敘舊之後,所有人都各歸各位,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時序自然流轉……
  
  暖烘烘的夏風徐徐輕拂,這一日,靖王府的馬車一路奔馳,來到梁甯母女的秘密花園,這里是京城近郊山腰的一處湖泊,湖水不深、相當干凈,藍天白云倒映在如鏡的湖面上,再加上四周翠綠森林環繞,是梁甯的私房景點,在這幾年心悶時,她常帶著女兒、備些茶水甜點,帶上兩名丫鬟,就來這里踏青郊游舒壓,也因而教會了女兒游泳。
  
  這些事兒,朱漢鈞都已從她口中得知,也知道女兒的泳技足以當水中蛟龍了。
  
  至於梁甯怎麼會游?她誑說是曾經差點溺水嚇到了,所以就請會游泳的宮女教她……這當然也是善意的謊言。
  
  朱佳螢第一次跟爹來,自然是興奮的,在很快的脫下礙事的裙裝後,她動動手、動動腳、做完暖身操,卻見娘在跟爹解釋這是讓身體暖和、比較不會抽筋的動作後,似乎沒打算脫衣,「娘今天不下水嗎?」她攥著娘的衣袖抬頭問。
  
  「不了,我陪你爹聊聊,一起欣賞美人魚——咳咳,一個小美人像條魚兒在水里游的好風景。」梁甯不想自己的現代詞匯再引起丈夫的好奇,那很難解釋的。
  
  朱佳螢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潛到水面下,就是要讓爹看她有多厲害。
  
  時間慢慢經過,朱鈞見女兒在水面下待了許多,直覺的起身就要過去,但梁甯拉住他,「你真的不用擔心,她天生諳水性,我又教她閉氣潛水,她真的可能憋很久。」
  
  不一會兒,就見朱佳螢浮出水面,小手撥去滿臉的水珠,笑嘻嘻的朝坐在草地上的他們揮揮手。
  
  梁甯也用力的揮揮手,見朱漢鈞沒動作,忙拉起他的右手也用力的揮了揮,這才看到女兒心滿意足的又潛入湖中游泳。
  
  「厲害吧。」梁甯邊說邊端起一盤切好的水果,很自然的叉了一塊梨子到他的唇邊,他不由得一愣,這動作會不會太親密了?何況不遠處還有兩名丫鬟。
  
  她也察覺到這動作好像不宜,只是都親密滾床過了,公開喂吃水果有那麼嚴重?她翻了翻白眼,改塞入自己口中咀嚼,「我喂佳螢喂習慣了。」
  
  他一挑濃眉,「那你還有什麼習慣是我該知道的?」
  
  她垂下眼睫,仔細回想新住民的生活,即抬頭看他,「我先自首好了,因為佳螢是女孩子,我希望她赤手空拳也可以保護自己,所以,我教她防身術——就是保護自己的功夫。」
  
  聞言,他原本想笑,但想到某件事,「就是我剛回京沒幾日的那夜,你送我的那一腳?」那叫功夫嗎?花拳繡腿吧!
  
  其實她會柔道,但怕說了又要解釋,然後愈描愈黑,還是點頭說好。
  
  不意外,他大笑出聲「哈哈哈……」
  
  笑吧笑吧,至少讓你快樂,我也很快樂,她在心中開心的想著。
  
  璀燦的陽光下,朱佳螢像條美人魚,憋了氣往下游又游上來,小臉上有著晶亮水珠、也有幸福光采,「娘,你也來玩嘛。」
  
  那湖水看來真的好清涼啊,但有男人在……不對,她別扭什麼?比基尼都敢穿了,更別提眼前唯一男人是她丈夫,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摸過了,沒什麼好困窘。
  
  朱漢鈞錯愕的看著她竟然開始輕解羅衫,僅著肚兜褲子。
  
  「我下去陪她玩。」見他目瞪口呆,她又說:「這樣才能玩,何況,你看過的地方可比我現在露出來的還多。」她忍著笑意提醒他,杏眼調皮的眨啊眨,暖暖身子後,即跳下清澈的湖水與女兒一起游泳。
  
  如此大膽的話她竟然敢說得出來?!她給他的驚奇真的太多了!
  
  但在笑看著妻女從競賽到互潑對方水後,朱漢鈞就笑不出來了。
  
  他的血氣上涌,赤裸欲望頓起,梁甯雪白香肩與露出的半片雪胸已夠引人遐想,更甭提粉嫩肚兜、白色褲子一沾水後,不只緊緊黏貼在她玲瓏有致的身上,還隱約可見肌膚,他並非柳下惠,要抗拒此刻誘惑,只能頻拿餐點、水果塞口,日頭漸漸西落,天空上多了層美麗霞光,倦鳥該歸巢了。
  
  寬敞的馬車內,母女倆早已換好干凈衣服,朱佳螢將頭枕在母親腿上,平躺在羽毛軟墊上,身上蓋著薄被,早已呼呼大睡。
  
  梁甯睡眼朦朧的累趴在丈夫胸膛,隨著他起伏的胸口,也要找周公報到去了,比較可憐的是一家之主,仍然精力充沛,欲火更是沒熄過。
  
  但是,為了眼前這張美麗睡顏,他仍努力熄火,他輕輕雙手環抱她,而她略微調整姿勢,讓自己能依偎得更舒適,嘴角揚起動人笑意,隨著馬車行進,搖搖晃晃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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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3: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切都很美滿,只是梁甯忽略了丈夫的需求,在吃完晚餐,一夜睡飽飽後,她就到商會忙了一整天,回家又跟女兒談心,躲上床後,沒幾分鐘就化身為豬仔呼呼大睡。
  
  朱漢鈞只好咬牙再忍欲火,但第二天、第三天……愈來愈不痛快的他看著她精力旺盛的忙進忙出,回家後還跟他說,她已經高效率的做事了,卻還有忙不完的事,所以在哄女兒上床睡了,她又到書房忙到一、二更天才回房當小豬仔。
  
  如此被忽視,朱漢鈞不想再忍耐了。
  
  是夜,梁甯一上床,眼眸就闔上了,打算找周公下棋。
  
  他卻將她拉起疊在自己身上,「你到底在忙什麼?」
  
  「有張訂單出了點狀況,得想法子解決,找貨代替……」她昏昏欲睡的又打了個呵欠。
  
  「商會沒有嗎?」他的手撫上她的胸口,探入衣襟,覆上她的渾圓,她才輕呼一聲,近乎掠奪的唇也吻上她柔嫩的唇瓣。
  
  「我、我……」她有點想睡耶,但瞌睡蟲在他的手與唇的刻意挑逗下瞬間跑光光,他霸道的帶領著她,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激狂的情欲之旅。
  
  就從這一天開始,朱漢鈞每晚都很努力的跟她翻云覆雨,梁甯是聽過一夜七次郎,朱漢鈞雖不到,但也至少兩次才會感到饜足,這體力會不會太好了?
  
  無奈她是人妻,又不能要他停!只是,到底有沒有那麼饑渴啊,常常一整夜都在滾床炒飯,搞得大白天她精神都很差耶。
  
  唉,過去沒男人當家,日子過得如魚得水,現在男人回來了,天天盡享魚水之歡,糟糕的是,她的身體被喂養得很習慣,即使她已全身無力,她的身體仍很有意識的迎向他,反應也還是激情狂野。
  
  「當個口述官很閑哦,你還天天練功夫。」
  
  有一次激情過後,她精神恍惚的與丈夫說話,就見他露出一抹慵懶的笑意。
  
  「是,精力無處發泄,又發現郡主一樣有好體力,可以從早忙到晚,既然兩人實力相當,大戰幾回合,你鐵定能配合。」
  
  那時她已快昏睡了,總覺得話中有話,第二日晨起,她又好好的想上一遍,才知道他根本在懲罰她。
  
  因為她有時間跑商會、跑作坊,忙到天昏地暗,忙到爆肝也沒關系,仍能跟朋友逛夜市、窩KTV,但當時沒男友、沒性愛,不知道性愛這麼耗損精力。
  
  話說回來,朱漢鈞的血液里肯定有惡劣基因存在,也很幼稚,竟然用做愛來抗議她對他的忽略,害她好想睡哦,在商會也是精神不濟……
  
  「甯兒,東西送來了,你看。」
  
  李哲伸的聲音陡起,這一聲,也讓以手支著頭,猛打瞌睡的梁甯急急的睜大眼、坐直了腰。
  
  李哲伸將一只做工精致的花瓶放上桌後,坐下身來打量她神色疲累的臉,「你又想睡了?」
  
  她粉臉驀地發燙,「沒有啊,我來看看這個瓷器,嗯,真好,若一整批的品質、工藝都與這只一致,要取代出貨,應該沒問題。」
  
  她仔細審視,李哲伸也靠近瓷器仔細察看,兩顆頭因而靠得頗近。
  
  而這一幕,絕不是從皇宮離開,刻意到商會看著妻子的朱漢鈞所樂見,他以手示意兩名隨侍退出廳外,隨即走入廳堂,直接上前,略顯粗魯的拿走桌上那只瓷瓶,「這看來很不錯。」
  
  「你怎麼來了?」梁甯很訝異,但不忘介紹兩人認識。
  
  「只是突然想見你。」朱漢鈞說得很大方,目光則對上李哲伸。
  
  一個是氣勢卓爾不凡的王爺,一個是修改爽朗的斯文富商,兩人目光對峙,人夫的雙眸閃動著危險訊號,但有人天生就有膽,無畏的繼續與他對視。
  
  梁甯難得慢半拍,整個人還陷在朱漢鈞的話里,他突然想見她?她粉臉頓時緋紅,這算不算在魚水之歡後,第一次有聽到那一點點的愛意?
  
  「看你應該沒事忙了,我的馬車在外面。」他一把扣住她的手就要走。
  
  她一愣,馬上懊惱的開口,「我還不能走,待會兒還有人要來問一些陶瓷的事。」
  
  他定定的看著她,「不能讓別人來回答嗎?」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留在這里。
  
  那亟欲將她帶走的眼神真的好魅惑,可是——
  
  說人人到,預約的瓷商前來,她不得不先行離開,讓她在這第二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繼續大眼瞪大眼。
  
  兩個男人同桌而坐,商會小廝則在端上兩杯茶後退下。
  
  李哲伸這才禮貌的跟朱漢鈞點個頭,但出口的話卻挺無禮,「王爺是個很幸運的男人,我來京城時,郡主已為人妻、人母,不然,我絕對——」
  
  「別亂占便宜,就算口頭上也不允,甯兒是我的妻。」黑暗的眸子掠過一道冷光,朱漢鈞的表情看來就很不友善。
  
  李哲伸微微一笑,面對皇親國戚,他不像其他人那般誠惶誠恐,生意一旦做大,有權有勢者自然就會朝你靠攏,他身邊這樣的人就不少,他一拱手,「恕我直言,王爺在丈夫這個位置上曠職太久,很多事你不曾參與,所以,我看得出來,你似乎不懂郡主的能力,只要她當孩子的娘。」
  
  「你在暗示什麼?」他冷冷反問。
  
  「郡主最近精神不濟,一直頻打呵欠,」李哲伸一臉嚴肅,「她很有經商天分,懂得如何牽線促進官營與民營瓷窯之間的合作,魚幫水、水幫魚的互助互利外,她更懂得商人心機,有時出的價若太便宜,反倒勾不到大戶人家的心,乏人問津,所以只要品質夠的,她懂得拉高單價,讓關注度提高。」
  
  朱漢鈞很沉得住氣,見他停頓,也沒接話。
  
  李哲伸只好繼續道:「郡主不只是投其所好而已,她懂得看人做生意,也藉此幫助需要幫助的百姓,她曾告訴我,她不想做一個世故的沉默者,她有能力幫助別人,而這就是老天爺給她這個天賦的意義。」
  
  「聽得出來,你對我的妻子贊不絕口。」朱漢鈞覺得自己聽得夠多了,他陡地站起身,迎向去而復返的妻子,「我們走吧。」
  
  她先是一愣,「可是,我——」
  
  黑眸驀地一瞇,無形的火花迸射而出,察言觀色本事一流的她,馬上識相的點頭,「那麼李大哥,我們先走了。」
  
  李哲伸露出一個了然的嘲笑眼神,像在笑她懼夫,她則開玩笑的瞪了回去。
  
  李哲伸的目光隨即移到朱漢鈞的臉上,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但朱漢鈞連回個笑都不願意,拉著妻子的手就步出商會,直到坐上馬車後,他才開口,「當丈夫的面,跟一個男人眉來眼去,像話嗎?」他有注意到李哲伸看她時,眼神有多麼灼亮。
  
  「那就代表我心理沒鬼,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她可是坦蕩蕩的。
  
  朱漢鈞相信她,她的好惡從來都在臉上,不太懂得掩藏,「他很欣賞你,我不太喜歡你跟他太好,如果可以,我甚至不希望你再來商會!」挾帶著嫉妒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但還不只如此,一股急涌而上的占有欲嚇到了他自己,他未曾對女人產生如此情緒……
  
  她楞了下,突然間明白了,不禁笑了,「你在吃醋?」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說是這麼說,但黑眸里的妒火仍旺,俊臉上也有莫名的心虛。
  
  拜托,她可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李大哥只是哥兒們,真的,是一個像哥哥的朋友。」
  
  他抿抿唇,不想再談,她微微一笑,主動窩到他懷里,靜靜與他依偎。
  
  這個男人,她肯定會上了心的,夠MAN,夠迷人,最重要的是,只有他能牽動她的心,在古代,女人是以男人為天,但愛不愛卻不是絕對,而她真的想要他看她!她想要他除了對她跟女兒有心之外,還能在愛的基石下,和她牽手到老。
  
  目前看來,夢想有機會成真。
  
  馬車沿街而行,天氣炎熱,見額上微微冒汗,朱漢鈞體貼的拉開一半車簾,讓風能吹進車內,也能看著街景。
  
  當馬車行經熱鬧喧嚷的運河碼頭時,就見附近店鋪林立,到處都是熙來攘往的旅客及商人,停泊在商船上,工人更是上上下下的忙卸貨,處處可見繁榮盛景。
  
  朱漢鈞突然有感而發,「過去在邊關,我看的是重巒疊峰、青翠巍峨,征戰結束時,還在想著回到這人聲鼎沸的京城,不知能不能適應。」
  
  「結果?」她好奇的抬頭問。
  
  「比我想像的要好太多了。」他低頭,灼熱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
  
  她的眼里盡是驚喜,他的話里有著不同凡響的意義,隱藏了對她的肯定,她美麗的笑容太誘人,眼里的覺悟更令目眩神迷,他再也忍不住的傾近,吻上她誘人的唇。
  
  他本以為這趟回來,面對的不過是一個有著傾國傾城之貌卻勾動不了他心的妻子。
  
  然而,八年時間,讓她完完全全的蛻變,不再是華貴氣派的穿著打扮,顯得簡單又不失典藏,一雙閃動著熠熠神來的眼眸充滿慧黠,整個人散髮著過人的自信,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她是如此的吸引著她……
  
  看來,那樁半年之約行不得了,他得修書一封,阻止「她」前來京城。
  
  
  時序來到八月。
  
  白天時,朱漢鈞、梁甯夫唱婦隨,再加上朱佳螢這個小跟班,三人日子過得是和樂融融,在夜里,朱漢鈞則埋首耕耘,執行做人計劃,一切如此平靜而幸福,一直到這一天,靖王府大門前,來了好幾輛馬車。
  
  下車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金光閃閃的貴婦或身著綾羅綢緞的男子,年齡約莫都在四、五十歲左右。
  
  原來這近十名訪客全都是老王爺朱宗達散居在京城之外的親戚,美其名曰一起來恭賀朱漢鈞凱旋歸來,實則是一群長舌婦、長舌公。
  
  朱漢鈞夫婦親自招待這一堆一表好幾千里的親戚,還應他們要求,讓在房里看書的女兒出來亮亮相,再像只猴子般的被他們品頭論足一番,直到朱漢鈞臉色陰沉起來,眾人才住了口,讓嘴巴噘得高高的朱佳螢回房。
  
  然後,這一幫人開始發揮長舌的獨門功夫,喝茶配糕點邊狂聊是非,「其實,我們聽到很多閑言閑語,尤其你爹娘住的宥城,傳得更難聽,說是所有有功的將士都封官進爵、賞賜一堆,就只有……」甲親戚說不下去,頻搖頭,乙親戚接力,「皇上也太厚此薄彼,打壓得太過分了!」
  
  丙親戚與丁親戚交換一下眼神,大嘆一聲,「這麼榮耀的事兒,你爹你娘卻沒臉上京城,為兒子的英勇征戰接受朝臣百姓的喝彩,說來也可憐!」
  
  「有人說……這是聽說的,」戊親戚先看了臉繃起的朱漢鈞一眼,再看看低頭不語,他想應該是在懺悔中的梁甯,「你千錯萬錯就是娶了一個備受皇上寵愛的郡主,若是官位一大,郡主就矮一截,呃,這是別人說的。」
  
  「是很多『別人』說的,皇上只要一想到郡主的言行舉止都得看你的臉色,這賞賜就賜不下去。」甲親戚再加一句,眾親戚馬上點頭附和,某人再加一句,「沒錯,大家都說這郡主妻威太大,就算你在沙場上意氣風發,在家……」
  
  「夠了!今日已差不多,諸位請回!」
  
  朱漢鈞臉色一沉,不在乎會得罪這些長舌遠親,直接下了逐客令。
  
  但一直沒開口的梁甯卻開了口,「等等,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何況還是親戚,不過,我們事情多,可能無法再親自招待——」她笑盈盈的看向老總管,「請總管安排客棧,餐館,再派馬車帶他們在城里游賞幾天,費用就由咱們王府全包了。」
  
  說到這,所有親戚已是呆若木雞,因為她的反應太不正常。
  
  梁甯再看向丈夫,他蹙眉,顯然也被她搞糊涂了,但他還是點了頭。
  
  她淺淺一笑,挽著丈夫的手臂,再看向眾親戚,「那我們就先去忙了。」
  
  一幫人看著一對儷人步出廳堂,再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頭霧水,「你葫蘆里賣什麼藥?」
  
  一轉進庭園後,朱漢鈞就好奇的站定問。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要進宮!」一改剛剛的巧笑倩兮,梁甯突然氣呼呼的道,她絕絕對對要讓那些長舌婦、長舌公閉嘴,而且地點不限京城,還有其他城市的同類!
  
  他馬上意識到她要做什麼,「不過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無聊分子,我會修書一封,請爹娘不要再做這些無聊事,當然,也別對外說些閑言閑語,沒有意義。」
  
  「不,有意義!絕對有意義!」她斷然道。
  
  他搖搖頭,「先前不是有人說只要我不在乎,她就不在乎?」
  
  她黛眉一揚,隨便編理由,「那你就這麼想好了,你升官晉爵,我也得利,我就是貪圖榮華富貴。」
  
  這理由更是不通,身為郡主,她早已養尊處優,又受皇帝庇護寵愛,要作威作福已足,說白了,她還是替他感到委屈,更替他掙回公道。
  
  見他但笑不語,她撇撇嘴,「好嘛,我突然想不開,行了吧?但那些長舌公,長舌婦說的也沒錯,朱家先祖為皇室打下江山,又輔佐皇帝,卻沒分到半點分處,而你立下卓越功勛後,卻因為娶了我又啥也沒有,太不公平了,是你的就該是你的。」她是真的在為他抱不平,「總之,夫妻就是同一條船上的,我不該讓你受委屈!」
  
  他聽出她堅定語氣中帶著保證、護衛與不舍,他一個征戰無數的王爺,竟要她來護衛?多麼奇怪!但莫名的卻很貼心、很溫暖。
  
  
  「皇帝舅舅,你疼我吧,既然如此就不該給我一個被削了權的夫君不是?」第二日,婉拒丈夫陪同,梁甯就像一陣風似的來到皇宮,一見到崇賢皇帝就開門見山的說。
  
  崇賢傻眼,殿堂里的太監、宮女也一愣,但身為九五之尊,皇帝很快屏退奴才們,讓舅甥倆好好說些體己話。
  
  「夫君沒替皇帝舅舅打天下,可好歹也拋妻棄女的為鞏固江山死守邊疆八年、擺平外患,如今國力正盛,他也是厥功至偉,權力、賞賜都該給不是?」她說得振振有詞。
  
  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嫁了人就是別人的,胳臂只往丈夫彎!崇賢笑著搖頭,「一個賢惠的妻子是該在丈夫的仕途上助一臂之力,而絆腳石,不過,先前也不曾聽你抗議,這轉折原因為何?」
  
  她深吸口氣,將流言、與丈夫的交談,還有這次公婆動員遠親等事簡略告知,「我絕非隨著流言打轉,而是他們的話並非沒道理,先前,我尊重丈夫的想法,但是,這事令人感到芒刺在背,時不時就會影響我們的生活。」她深吸口氣,又說:「尤其我的公婆,我們原本就相處不佳,這件事肯定讓他們更討厭我。」
  
  「靖王爺很在意這一點?」
  
  她搖搖頭,「他是個獨立的人,或許在他父母都怨國家對他們不義的日子里,他就知道有些事得看得開,只要該負的責任做足了,其他的也就不想了。」事實上,他們很少談到遠居在宥城的公婆,只偶爾在睡前聊一點點,「可是,易地而處,我想我也會怨的,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不想一輩子跟公婆結怨,所以,皇帝舅舅虧欠王爺的,身為妻子的我,很想替他要回屬於他的榮耀。」
  
  「嗯,很有心,也很有道理,但也讓朕有些傷心,親情比夫妻情來得薄弱,虧聯把你當寶貝,比自己的親生兒女還要疼呢!」崇賢酸溜溜的調侃之余,更想做個捧心的動作。
  
  「皇帝舅舅怎麼糗起甯兒了?反正,這事兒,就是要公平。」她臉紅紅的瞪著他,既然來了,就要有結果嘛。
  
  竟然賴皮了!崇賢笑了,處在一群言行舉止都謹慎過頭的兒女、還有恭敬慎言的文武百官及皇親國戚間,只有她最像一個家人,不用繁文縟節,一派悠閑,雖然這樣的個性是在產子後顯露出來,但他喜歡這個改變。
  
  「老實說吧,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靖王爺自己謝絕朕的賞賜,只要朕允他一件事。」見她開口就要問,崇賢搖搖頭,「朕不知道,他很神秘,只說絕不危國傷民。」
  
  好點點頭,「好吧,這事我問他去,但皇帝舅舅還是要賞賜。」
  
  「一功兩賞,朕豈不吃虧了……好好好,」瞧她又要抗議,他連忙妥協,「朕想想,就找一個閑差,日後有機會再帶兵,直接當個軍事參謀——」
  
  「不行!如今是太平盛世,皇帝舅舅有許多政務要忙,相較之下,休兵凱旋的夫君除了來這里弄個回憶錄,是無所事事,再找閑差那還不是一樣?」
  
  「這……」棘手了。
  
  「我的丈夫是馳騁沙場的人,早已習慣作主,是個傲氣威武的大男人,皇帝舅舅不讓他帶兵,也沒意義,所以不只封官,一定還要有實權。」
  
  一而再的討價還價下,無奈的皇帝跟開心的郡主終於達成共識。
  
  第二天,皇帝立即下詔公告天下,先是一串贅言說明先前是保留靖王爺的功勛為了做最好的安排等等,如今,步軍統領年事已高,奏請告老還鄉,此一空缺,就由靖王爺朱漢鈞接任,手握三萬士兵,全權負責京城的治安與防務……
  
  此詔一下,舉國沸騰,因有傳言指出,這可是梁甯郡主親赴皇宮跟皇上討來屬於丈夫的榮耀。
  
  為此,朱家仍在京城接受招待的遠親更自認他們舌功了得,才逼得郡主不得不走這一步,而在這一窩峰的返回王府道賀後,一幫人就急著南下到宥城見老王爺夫婦邀功去。
  
  畢竟朱家雖登王侯之門,但一代代被打壓下來,就是無實權的王公貴族而已,而現在朱漢鈞就著輝煌戰功,受皇帝封賜表揚,重新受皇室器重,可是一吐過去的窩囊氣。
  
  朱家聲勢再次凌駕文武百官之上,道賀的王公貴族一波波的涌進了靖王府,賀禮更是堆疊的像座小山。
  
  每個道賀的都會送上一段狗腿的話,「娶妻當娶梁甯郡主,好福氣啊!」
  
  盡管如此,但這又好似朱家得靠她才能光耀門楣似的,讓遠在宥城的朱宗達夫婦在接受鄰里百姓道賀之余,仍是不太開心。
  
  所有的功勞全成了媳婦的,仗是她打勝的嗎?二老心里嘀咕,表面上還是應和,「是啊,有郡主這樣的妻子,的確是我兒的福氣。」
  
  兩人更在眾人的起哄下,準備啟程前往京城,好好享受榮耀。
  
  其實,就朱漢鈞而言,除了皇上外,要他聽任何人的指揮或擺布皆不可能,但站上步軍統領這一職位,只謹守本分就能發揮所長,也不必無所事事的等著老死當廢物,因而,這樣的封賜,他是打心底喜歡的。
  
  接下來的日子,他成了握有實權的步軍統領,也成了許多人拉攏的對象,尤其好幾名皇子更三天兩頭私下邀宴,不過都被他婉拒了。
  
  在新舊官員交接時,他亦從中得知在各宮中、各重要將領、高級官昂的身邊其實都設有暗樁,長期監督朝臣有無結黨、煽動皇族、搶奪儲位或對權勢覬覦的異心。
  
  因而,他更清楚一旦結黨營私,就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唯一要做好的事就是維持京城治安。
  
  這日,書房內,燈火下,他審閱下屬送過來的信件,再擬寫奏折,好送交給皇上批閱,有事忙,他自是開心,但一想到某件事,心又沉甸甸了。
  
  他吐了口長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封傍晚前才收到的信。
  
  有個問題即將浮現,他應該向梁甯坦白,可是他很清楚,一旦出口,絕對會破壞兩人現階段的情感。
  
  自他發現自己對妻子的情感,他即寫信派快馬送到薊金王穆莎公主手上,卻晚了一步,穆莎公主提早出發,早就在路上。
  
  然,齊人這福,他一點也不想要了!
  
  當時他會允諾娶穆莎公主,純粹是以為梁甯就是一個以夫為天、溫婉傳統的女子,他身為一個王爺有三妻四妾,她肯定不會有任何意見,即使是皇上,在得知他的安排後就算有異議,也不能不認帳,只有點頭的分!
  
  但情況與他設想的已截然不同,他對梁甯動了心,而依她的個性,要她接受穆莎公主絕對不可能!不過短短幾個月,精心安排的事竟成了棘手的燙手山芋,實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時,梁甯巧笑倩兮的走進來,「很晚了,還不睡?」
  
  思緒翻騰的他一見到她,滿滿的歉然陡起,他突然伸臂將她擁入懷里。
  
  她一愣,訝異於他這突來的舉動。
  
  「我似乎忘了說謝謝,還有,這陣子忽略你了。」
  
  原來……她微微一笑,靜靜的依偎在他懷里,「我也忙,沒關系的。」
  
  不過,她心里還藏著一件事,就不知該不該問,誰叫他這陣子超忙的,連女兒都在抗議,其實她也是受害者,短短幾日,在書房熬夜的人已換人了,「在想什麼?」他注意她微擰的眉頭。
  
  「我在想……」她將皇帝舅舅跟她說的他以所有的賞賜換一個請求之事告知,「你想求什麼?」在她看來,他什麼也不缺呀。
  
  他心里一驚,她從宮中回來時未曾提這件事,他以為皇上並未提及,遂也沒主動問,該怎麼答?「我——只是有備無患,也叫未雨綢繆。」
  
  所以還沒想到就是了,她點點頭,「也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不過,你放心,你那個請求仍在,與這次的賞賜沒有抵觸。」
  
  他怎麼放心?凝睇著笑容迷人的妻子,他的心一沉,在這個請求背後所醞釀的風暴,肯定會摧毀眼前這張笑顏!
  
  
  然而,事情來得比朱漢鈞預期的還要快,讓措手不及。
  
  這一日,在他剛進宮不久,兩名外族人士就來到靖王府大門前,奇裝異服立即引起附近百姓的注意,就見兩人與門前小廝說些話後,即被迎進府內。
  
  廳堂內,梁甯在小廝的通報下,已端坐在高椅上,接見兩名民族人士。
  
  兩名大漢看來就豪邁不羈,在看到粉雕玉琢的梁甯時,先是瞪大了眼,接著就脫口而出,「好漂亮的女人。」
  
  「她是郡主,是王爺的妻子。」老總管略有不悅的指正。
  
  但梁甯倒是不在意,朝他搖搖頭,再看著兩個又直說抱歉的男子,示意兩人坐下後,一名丫鬟即上前奉茶,梁甯見兩人又是端起茶杯,待他們大口咕嚕灌下後,才開口,「你們自稱是來自薊金王國的特使,所為何來?」
  
  其中一名特使立即站起來,拱手道:「稟郡主,我們是來送拜貼的,也要請靖王爺安排成親事宜,因為再過幾天,穆莎公主就要到了。」
  
  「成親?」她臉色刷地一白,廳堂內的老總管、丫鬟,小廝臉色個個驟變。
  
  「是,穆莎公主跟靖王爺要成親了,郡主不知道嗎?咱們公主可是千嬌百媚,在靖王爺還是領兵駐守邊關時,就接受咱們公主的追求,兩人早有情愫。」
  
  梁甯愈聽心愈寒,在打仗時就已私定終身?所以,朱漢鈞從頭到尾就沒將她放在眼底,早有享齊人之福的安排?!
  
  「咱們的王還讓穆莎公主帶來許多禮物要獻給北棠王朝的皇帝。」
  
  北方人生性豪邁,神經也粗,沒察覺到異樣氛圍,大漢扯開嗓門又道:「就是,咱們的王疼極了穆莎公主,怕婚事太簡單了,早派了正式的密使大人帶親筆信函來甄見北棠皇帝,再怎麼說,咱們薊金王國可是掌控西北陶瓷絲路的主要國家,穆莎公主嫁靖王爺,一點都不高攀。」
  
  「別說了!」另一名壯汗就顯然比較謹慎,注意到廳內不少奴僕的目光都極為嚴肅,再看看美麗的郡主,她一直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聽著他們說話。
  
  偌大的廳堂頓時陷入一片寂靜,氣氛凝結。
  
  梁甯眉頭緊鎖,雙手更是不自覺的握緊,力道之大,都讓指甲擠壓到柔軟的掌心了,但她卻沒感覺到痛,因為,她的心更痛。
  
  她深吸口氣,看向老總管,「請你先替他們安排吃住,再派人進宮送消息給王爺,我有些不適。」她朝兩名大漢點個頭,起身就往自己的房里走,貼身丫鬟立即跟上前,她搖搖頭,「不必跟著,我想一個人靜靜。」
  
  但一個人獨處在房里,反而更焦躁,驀地,薊金特使的一段話在腦海里響起——早派了正式的密使帶親筆信函來覲見北棠皇帝,她立即開房門,「來人,備馬車,我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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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皇宮內。
  
  崇緊親口證實薊金一輛的密使早在三日前進宮遞上密函,但因為是朱漢鈞與穆莎公主的喜事,他沒找朱漢鈞,也遲遲沒有宣梁甯入宮,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沒想到,今天她自己進宮來,還刻意避開人也在皇宮的朱漢鈞。
  
  知悉這一切,梁甯頹然落坐,表情一黯,鼻頭不由自主的酸楚起來。
  
  崇賢心疼的拍拍外甥女的肩膀,「我國與薊金交往密切,最主要是因那條陶瓷絲路,那是通往最重要的驛路,薊金王國把持看權,這樁婚事結了,我國的商旅通過自然不成問題,但若是——」
  
  他嘆息一聲,「若是婚事沒結成,梁子一結,他們關閉驛路,所有往返的我國商旅都得繞路而過,費時又費力,而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她看著他,「還不是最嚴重的?」
  
  他點點頭,從桌上拿起一卷軸攤開後,就是北棠王朝的重要邊防地圖,他指著圖,「薊金也是北棠與西邊各莽族重要屏障,他們若存心報復,與西邊鄰近莽族連成一氣,將對我北棠極為不利,屆時,又是烽煙四起。」
  
  她的臉色霎時刷白,一口悶氣噎在胸口。
  
  朱漢鈞不是笨蛋,一定早已考量過這些事,所以,他是故意接受穆莎公主的追求,因為他要逼迫皇上答應,他不甘被擺布,不甘被硬塞一個妻子,於是干脆自己再找一個,所以,要皇上允他一個請求,其實也只是備案,這個男人早已算計得清清楚楚!更甭提,成了薊金王國的附馬爺,有了另一高山,勢力又更大了。
  
  這算什麼?她給了他感情與信任,還想當個滿分賢妻,成為一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好女人,結果?她簡直是個宇宙超級大白癡!
  
  她緩緩閉上眼睛,忍住想大哭的感覺,再徐徐張開眼時,淚水已經壓在眼底,「皇帝舅舅,我不願與別女人共事一夫,所以,我退!」這麼做,也是一刀斬斷兩人的感情——不對,是她對朱漢鈞的感情,從此,她要與他恩斷義絕!
  
  崇賢剛拿起茶杯,這一聽,手上的瓷杯匡啷一聲落到桌上,他瞪大了眼,遲疑的問:「退的意思是?」
  
  她僵坐著,淚眼婆娑的看著他,「請皇帝舅舅下旨結束我跟王爺的夫妻關系。」
  
  崇賢大驚,「你不再考慮?」
  
  「那是他要的女人,他是王爺,多討一名妻,有罪大惡極嗎?」她苦笑反問。
  
  見外甥女神情黯然,崇賢也感到心疼不已,不過,他有後宮佳麗三千,要阻止一名王爺再娶,怎麼說也說不過去,而且……「甯兒,其實三妻四妾真的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凡事以和為貴,還是勸合不勸離,他忍不住對她曉以大義。
  
  當然,古代女人或許都能容忍,但對穿越而來的她,實在無法接受,「皇帝舅舅,我在這方面有潔癖,我沒有辦法跟任何一個女人共用丈夫。」
  
  潔癖?多一個人用會臟嗎?崇賢不懂,只好說:「其實共事一夫不怎麼困難,還是朕請皇后或麗妃……」
  
  「還是別麻煩了!」她勉強打起精神的搖頭,「八年沒丈夫的日子不也過來了,只要孩子歸我就行,接下來,就全拜托皇帝舅舅了。」
  
  看著她努力裝堅強的模樣,崇賢怎能不心軟,他嘆息一聲,「怎麼事情與朕想的不一樣?朕以為終於把你的幸福還給你了,怎奈老天爺作弄,罷了,依你所願吧!」
  
  「還有,我想留在宮里幾天,什麼人也不見,除了佳螢外。」她又道。
  
  「朕明日就下旨。」
  
  「謝謝皇帝舅舅。」
  
  
  翌日,聖旨一下,朱漢鈞的世界為之翻轉,天地變色。
  
  前一日,薊金王國派遣的使者到靖王府所說的一席話,竟在城里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而當日他一回府,得知梁甯進宮後就沒回府,便已有不好預感,他再進宮求見皇上,皇上卻不見,就連妻子也不肯見他,只願見女兒。
  
  他無功而返,已心急如焚,今日便接到皇上代梁甯休夫的聖旨。
  
  梁甯雖然願意見女兒,但女兒進宮後,也當不了他的說客。
  
  「娘說她想靜一靜,還說如果我愛她,就別提爹的事兒。」朱佳螢也很抱歉,但她真的愛娘啊。
  
  為了要見梁甯,朱漢鈞一再進宮,但皇帝不只另外派了侍衛在她住的宮殿外站崗,還給予特權不必聽步軍統領的任何命令,讓他又氣又惱,更煩的是,不管是街頭巷尾、客棧店鋪,人人談論的全是他的家務事。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這一日,穆莎公主的車隊一路浩浩蕩蕩的進到京城。
  
  最中間的馬車豪華氣派,隨行的男女騎士也個個出色,男的高大、女的妖嬈,再加上開道的「薊金」旗子隨風飄揚,這一行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於是乎,百姓們呼朋引伴,爭先恐後的齊聚街頭,爭看異族公主的風采,馬車里的穆莎公主大方的拉開車簾,讓大家欣賞她的美麗。
  
  薊金王國乃西北部族,不分男女都剽悍潑辣,而兩年前,穆莎偶然看到帶隊練兵的朱漢鈞時,就對他一見鐘情。
  
  中原男子外貌大都斯文,但他除面容俊美無儔外,也難得跟他們族里的男人一樣高大魁梧,更重要的是,他英勇善戰,甚至比她部族大多數男子還有男子氣概,在間接得知他的妻子溫婉嫻淑後,她便開始努力改變自己,主動接近他,終於讓鐵漢動了心,相約在他返京半年,補償八年未見的妻女後,她再進朱家門,才比較合宜。
  
  好久不見,她好想他啊,終於要見面了,她的思念早已泛濫。
  
  但對朱漢鈞而言,想見不能見的痛完全讓他將穆莎公主一事拋到腦後。
  
  皇上不只火速下旨毀婚,女兒還給了梁甯,又指定一座名為芙園的宅第當她們的安家之所,有沒有搞錯!
  
  他措手不及,但更令火大的是,該死的梁甯就躲在皇宮里,誰也不見!他只好下最後通牒,威脅她再不回府,這輩子絕不讓她再見女兒一面。
  
  而威脅有效,梁甯火冒三丈的返回靖王府,直奔書房,直指他的鼻子罵,「朱漢鈞,女兒是我生的、我養的,我當然可以見、可以帶走,我讓她在這段時間好好陪你,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
  
  「我不會讓你帶走女兒的!」他臉色緊繃。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帶孩子?她會被當成拖油——不是,你還會有新生活、新的妻子、新的孩子。」說到這里,她心里酸澀苦悶交雜,疼痛不已。
  
  「根本不會有你說的事發生!」他怒火攻心,氣得咆哮,這女人沒有問他一句就直接定了他的罪,還想得那麼遠?
  
  夫妻倆大眼瞪大眼,完全沒想到一個小小人兒就偷偷躲在門外偷聽,這一句嚴厲雷吼,當真嚇倒了朱佳螢,她「啊」的驚叫出聲。
  
  朱漢鈞怒不可遏的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本以為是哪個丫鬟——
  
  朱佳螢一見到父親暴怒的表情,陡地縮起脖子,一臉害怕。
  
  一見是她,他連忙緩下臉色。
  
  梁甯也看到女兒了,她臉色驟變,趕快跑過去抱住她,再抬頭瞪向朱漢鈞,「你嚇到她了!」
  
  他抿緊唇,板著一張臉看向站在更後方的兩名丫鬟,兩人立即驚慌上前,「小姐很擔心,所以……」
  
  他壓抑著怒氣命令,「帶她出去,別讓她再過來。」
  
  「不要,我要聽,我要知道皇帝舅公為什麼下旨讓爹跟娘離異。」朱佳螢勇敢的抬頭問父親,但晶瑩淚水已在眼眶里打轉。
  
  果然是她養出的現代娃兒,真有膽量!梁甯看著就要開口喝斥的「前夫」,「佳螢有權利知道所有的事,不然,日後她對婚事、對男女感情都會有不信任感,那會影響她的未來。」這是經驗之談,更是她的切身之痛。
  
  朱漢鈞咬咬牙,直覺的想駁斥,但看著母女倆同樣堅定的眼眸,他竟心軟了,「好吧。」他再看向兩名侍從,「你們走一趟皇宮,傳我的話給副統領,今日要議定京城防守的細節,明日再議。」
  
  「是。」兩人拱手行禮,很快的離開,但也在同時,老總管快步走過來,急急的拱手道「王爺,穆莎公主的馬車已經抵達東大街的使館,她還差人來說,約一個時辰後會前來拜訪王爺,還有……」
  
  朱漢鈞悶悶的看著撇了撇嘴的梁甯,再看向一臉難色的老總管,「還有什麼?」
  
  老總管都替主子頭疼了,「老王爺、老王妃的馬車也到了,就在大門口。」
  
  他凝眉,沉沉的吐了口長氣,「讓他們先在廳里休息。」
  
  老總管聽明白了,很快的退下,務必不讓二老到這里擾了夫妻倆的對談。
  
  公主來了,公婆也來了,真是愈來愈熱鬧了,梁甯苦笑。
  
  一家三口進到書房內,梁甯握著女兒的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將皇帝舅舅所說的薊金王國這樁婚事結與不結的利弊關系告訴她後,才將目光移到一直靜靜聽著的前夫身上,「你根本是以此為籌碼來威脅皇上,你非娶穆莎公主不可,這一切算計是早在你凱旋回京之前就布好局的,所以,這段日子對我的愛護關切根本也只是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都是虛情假意!」語調雖冷,她卻得強忍住眼眶里的淚水,不希望自己看來那麼脆弱。
  
  沒男人又怎樣,她有這麼缺、這麼哈,沒他活不下去?
  
  「我承認你說的都對。」他坦承不諱。
  
  她咬著下唇,絕不允許淚水泛濫成災,至少在他面前,他不配!哼,無情無義的家伙。
  
  朱漢鈞誠摯的繼續道來,「我的本意的確是要迫皇上答應,沒想到卻對你有了感情,所以,早就親筆信函阻止穆莎前來,但她提早出發,沒有看到我的信。」然後,就變成眼前的情況,他真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高興、就會原諒你?在這麼長的時間里,你明知道你已允諾一個女人,卻對我提都沒提!」她覺得很痛心,「還是你認為我沒有,也不能有異議?也是,一個王爺,有三妻四妾有什麼也不起的?」
  
  「甯兒,我不會娶她的。」他知道她很難過。
  
  「那是你的事,穆莎就是來了,她是你這個靖王爺要來的女人,你先解決她的事再來跟我談吧。」她站起身拉起女兒,「佳螢,你跟娘走,皇帝舅公已替我們安排好住處,還有——」她抬頭看著臉色一凜的前夫,「我的丫鬟已經在寢房整理屬於我的東西,應該也已收拾得差不多。」
  
  聞言,他臉色更加難看,「你沒有知會我。」
  
  「你在打仗之余還有閑情逸致多要了一個老婆,可有知會我?」她咬咬牙,忍住了淚水,牽著女兒就往門口走,但——
  
  「娘——我也要爹。」朱佳螢另一手連忙牽住父親的手,眼睛都泛紅了。
  
  見狀,梁甯心疼不已,她提醒自己,孩子是無辜的,所以,她先放開女兒的手,蹲下身與女兒平視,「那好,你先留在爹這里,等你想見娘的時候,跟老總管說,他會帶你來見娘的。」
  
  「我不要,我要爹也要娘!」小手用力的扯她的衣袖,淚水已經滾落。
  
  梁甯也哽咽了,「放心,很快的你就會有另一個娘,只是,娘真的沒法子跟別的女人一起侍奉你爹,這一點,你得學會體諒,不過,娘絕不會因此就少愛你一分。」
  
  朱佳螢仍然搖頭,梁甯心疼的再次為她拭淚,「日後,你不只會有兩個娘,你還會有第三個,也許還會有第四個、第五個,因為你爹地位極高,三妻四妾加起來,你會有七個疼愛你的娘或姨娘,這樣也很幸福啊。」雖然梁甯的心在淌血,但她看著女兒的眼神很溫柔、就連語氣也一樣。
  
  朱漢鈞簡直快要吐血了,這個女人根本就打算氣死他吧!「佳螢,你先回房,我想跟你娘好好談談,你放心,爹向你保證你不會有那麼多的娘或姨娘。」
  
  朱佳螢看著父親信誓旦旦的臉龐,用力點點頭,乖乖的先走出去。
  
  室內有一陣子的寂靜,兩人目光對視久久、久久。
  
  這算什麼?想用深情的眼神催眠她,讓她改變主意?梁甯不想瞪成鬥雞眼,她陡地往門口走,但朱漢鈞一把拉住她。
  
  「放手,我知道出嫁從夫,但我與王爺已不相干!」她氣呼呼的甩開他的手。
  
  「漢鈞,讓郡主走,她已不是我們家的媳婦,強留是不對的。」
  
  不知何時,朱宗達、高虹夫婦已來到門口,身旁的老總管一臉歉疚,而稍早離開的朱佳螢顯然忘了帶上門,才讓房內的兩人都沒察覺兩人的到來。
  
  朱漢鈞了解父母,對朱家重新獲得榮耀,他們並不感謝梁甯,僅認為這是朝廷把欠朱家的還給朱家而已。
  
  這一次,梁甯還搶先一步休夫,讓朱家的尊嚴面子盡失,所以,此刻進來,二老都是一張緊繃嚴肅的臉,說的話也立即偏向未進門的準媳婦。
  
  「漢鈞,穆莎公主千里迢迢的前來,你又允諾在先,男子漢怎麼能說話不算話?你一定要給公主一個交代。」兩鬢斑白的朱宗達說得可直接多了。
  
  「郡主不想留在這個家的心意已如此堅決,咱們也勉強不來,再說了,堂堂王爺只有一名正妻、一個女兒,著實太少了,甭說多子多孫,到現在連生出一個男丁也沒有。」
  
  高虹與丈夫一鼻孔出氣,話里不無埋怨,沒想到朱漢鈞冷聲反問——「一個丈夫長年不在身邊的女人要怎麼生男丁?兒子返京也不過半年,甯兒要生得出來,不就是紅杏出墻!」
  
  老王爺夫婦才驚覺失言,面色尷尬,卻連一句道歉也說不出口,畢竟長輩的架端久了,拉不下臉。
  
  梁甯沒力氣應付早就跟她杠上的公婆,她覺得好累,「你們慢慢談吧,我走了。」
  
  勉強行個禮,刻意避開丈夫的眼神,她快步步出書房,直奔停在大門外的馬車,也因而沒看見本想追出來的朱漢鈞硬是被父母給位住了。
  
  馬車內,她難過的閉上眼睛,但仍感覺到熱淚涌現。
  
  可惡!竟然沒追上來!豬頭!可惡、可惡!老死不相往來好了!但更可惡的是,這到底是啥勞什子的爛穿越?簡直是傷心之旅……
  
  京城的百姓在這段日子過得很忙碌,忙著閑嗑牙,聊八卦,長舌之輩還得輪流站崗,化身古代狗仔追蹤最新動態,再發揮長舌功,一傳十、十傳百的將現在最夯的朱漢鈞戰二女的最新消息散播到大街小巷。
  
  朗朗天空下,就見靖王府前站了數名好事者,見到幾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從靖王府大門前離開,眾人好奇地交頭接耳。
  
  「看來是真的,郡主要搬到皇上賜的另一棟豪華宅院去了。」「說來也太委屈了,郡主可守了八年活寡,好不容易才過半年有丈夫的日子,馬上又來了個穆莎公主,王爺有沒有良心!」
  
  「是啊,郡主這麼好,教出的女兒知禮又有教養,還很親切,不像一些皇室貴族小千金眼睛長在頭頂上。」
  
  「更甭提郡主還幫助了許多造瓷人家,收取的費用也拿去做善事。」
  
  「真是不知珍惜,是她讓他當上統領的,竟然休離她,讓她落入笑柄——」
  
  「錯了!成為笑柄的是王爺,是郡主休夫,兩者差很多。」
  
  議論紛紛聲不斷,但大多是站在梁甯這方的,而馬車在行經這些百姓身側時,有些話語自然也落入車內的梁甯耳里。
  
  善有善報,她應該還不是一個太差勁的人吧!
  
  馬車走一會兒便停下來了,其實芙園與靖王府不過只有一條街的距離,但它絕對是豪宅中的豪宅,氣派的大門、雕梁畫棟、亭臺樓閣皆有,富麗堂皇的廳堂內多的是昂貴罕見的金絲楠木,皇帝舅舅對她真的很慷慨。
  
  在芙園總管的帶領及丫鬟的陪伴下,她一路來到華美的寢房內,很夢幻,重重床帷紗幔,舉目所見的家飾一件件都是價值連城。
  
  她遣退總管、丫鬟,終於一人獨處後,她粗魯的踢掉繡鞋,呈大字形的仰躺在床上,瞪著雕鏤精細的天花板,身心突然都覺得好疲累。
  
  行!梁甯你可真行!辛苦生養的女兒在別人家,丈夫也送人,前公婆還冒出來催她走人,她做人怎麼這麼失敗?
  
  不對,全是這該死的鬼穿越,她只是水土不服!
  
  她拒絕承認自己是個失敗者,但此刻,也許朱漢鈞已與穆莎公主相見歡了,古今皆然嗎?男人犯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梁甯雖然知道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是她現在就是覺得男人很可惡,為什麼老天爺要安排朱漢鈞當她的丈夫?害她身心兩失……
  
  想到這里,她就心灰意冷,這一團混亂到底要怎麼處理?她不會,唯一的摯友李哲伸又遠到南方做生意,短期內不會回來。
  
  她再也忍不柱,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她竟然這麼沒用,在古代這麼久,只交到一個知心友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就在她恍恍惚惚要沉入睡夢中時,一個高大身影突然走了進來。
  
  「王爺,等等……」驀地,丫鬟的叫聲響起。
  
  她隱約還聽到一個氣喘吁吁聲及腳步聲……王爺?!梁甯的心口陡地一跳,瞌睡蟲馬上跑光光。
  
  她倏地坐起身來,還來不及將垂下的紗幔拉開,一個高大身影已趨近床前,大手一揮,厚重的床帷紗幔翻飛,她怔怔的看著面前的丈——不對,前夫!
  
  氣氛突然僵住了,但也立即被回過神來的梁甯打破,「堂堂靖王爺怎麼紆尊降貴的光臨寒舍?是來關切的嗎?不必虛情假意了,還有,本人個性淡薄,不喜跟人爭風吃醋,所以,不必擔心我會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夾帶著火氣又酸不溜丟的話如連珠炮般響起,早就忘了自己還怨他沒追上來。
  
  「你哭的很慘。」他心疼的看著滿是淚痕的麗顏,那一雙眼睛更腫得像核桃。
  
  她一怔,這才想到自己剛剛哭到快睡著。
  
  她雙手胡亂的拭去臉上殘留的淚水,「我是做惡夢!我夢到一個丑八怪娶了一個更可怕的丑八怪,兩人還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放閃光,那太傷眼,我才會淚水猛流。」
  
  雖然清楚她話里夾槍帶棍的在偷罵他,但他不難過,「你很在乎我,不然,你不會哭得如此凄慘。」
  
  她臉色微變,低下頭,揉揉眼睛,卻突然起到什麼,慢吞吞的抬頭,「我不在乎!還有,我們不是夫妻了,不該獨處一室。」
  
  「那是皇上的旨意,我沒說準時,你仍是我的妻,要我抗旨也不怕。!」
  
  她咬著下唇,她才不信他不知道那是她氣到要休夫,再請皇帝舅舅下的聖旨,不過不管如何……「抗旨是要殺頭的!」
  
  「那就殺吧,要我娶就娶,休離就休離,我算什麼男人?」
  
  她瞪著他堅決的臉龐,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
  
  「不要!」她用力搖腦袋,像博浪鼓似的,「我不要你的腦袋分家!」想也沒想的,她一把抱住他,但幾乎只有一秒,她就急急的放開,前不久才說不在乎的,現在又主動抱他,她是白癡嗎?!
  
  倒是他,灼灼黑眸定定的看著只敢將目光放在他胸口的她。
  
  但他這樣,她愈不自在,還覺得室溫怎麼愈來愈高,害她渾身發燙、口干舌燥,不自覺舔了舔干澀的唇瓣。
  
  他忽然俯身靠近,她屏息想退,但身子動彈不得,因他的雙手已握住她肩頭,「是你誘惑我的……」兩人鼻尖相觸,就在他的唇要吻上她的時——
  
  「爹,你都沒等一下我……啊!」朱佳螢陡地沖進來,又急急的煞住步伐,但不及了,爹娘已經分開,不玩親親了。
  
  「佳螢你也來了,快過來。」梁甯臉紅紅的藉由牽女兒的動作定定狂亂的心,該死,她差點被前夫色誘了!
  
  「娘怎麼真的搬過來了?也沒帶我一起走。」她眨著大眼睛,說得好哀怨,「對不起嘛,但娘真的想離開。」她拉著女兒一起在椅子坐下,「那——娘真的不回去了?」朱佳螢皺著眉頭,眉宇間盡是憂心,「不會的,娘只是過來這里住幾天,我會讓她回家的。」朱漢鈞再度給女兒保證。
  
  「我才不會。」梁甯直接瞪他。
  
  朱漢鈞也瞪回去,「你當然會!夫妻分開住,成何體統?」
  
  「我又不是你的妻,住在一起才奇怪。」這男人變身成番仔了嗎?
  
  「既然說不通,那我就住下來,女兒也住下來。」大丈夫是能屈能伸的。
  
  「太棒了!這里好漂亮啊。」朱佳螢馬上大聲歡呼,還立刻起身脫了鞋跳上床,在床上翻滾,動作大得連系在腰上的彈珠袋都松開了,散了一床的一珠子。
  
  但梁甯無暇管女兒,而是瞪眼對著朱漢鈞說:「我不可能讓你住下來。」
  
  「我也不習慣逆來順受,更不打算破例,我的人生絕不是可以讓人隨意操控的!」他大大方方的也在床榻上坐下來,還伸手替女兒撿彈珠。
  
  梁甯柳眉倒豎,他打算賴定這里,就算她趕他,他也不走?!
  
  「娘,你就答應嘛,好不好?不然,我會難過到睡不著的。」也忙著在撿彈珠的朱佳螢不忘替父親請求。
  
  朱漢鈞挑眉,有個貼心的小乖乖,感覺還真不錯。
  
  竟然威脅她!但能怎麼辦,梁甯只能不情不願的點頭。
  
  「太好了!」朱佳螢確定父親可以留下來還不夠,她還煞有其事的跳下床,跟母親打勾勾,「如果娘瞞著我將爹趕出去,我晚上睡覺就會作大惡夢。」
  
  這小妮子變心變得真快!梁甯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勾起右手跟她打勾勾,「那我可以找唐子昂玩再回來這里嗎?」任務達成,她可以放心去玩了。
  
  「晚餐前回來。」一家之主開了口,惹來梁甯一記白眼。
  
  「這是在誰的屋檐下?」
  
  但朱佳螢已經笑咪咪的福身,轉身走了兩步,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轉身,將房門給關上。
  
  聽腳步聲遠了,梁甯馬上對著霸占她床的男人發難,「卑鄙,利用小孩。」
  
  「你不在這些天,我都沒睡好。」他躺得很舒服。
  
  「我在宮里就睡得好?」她坐在椅子上,單手撐著粉頰,斜眼瞪人,「如果沒有某人劈腿……不是,招蜂引蝶,又哪來這些討厭的鳥事?所以,我讓了,成全了,行了吧?」
  
  這話顯然讓他不快,他起身下床,走到她身邊,「禮讓確實是美德,但把丈夫拱手讓人,梁甯郡主,你大方得令我想咬你!」
  
  「咬啊……啊!」她尖叫一聲,瞪大了眼看著真的傾身張嘴咬她的唇的男人。
  
  他、他還真的咬?!這男人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雖然是輕輕的咬、再吻、再深吻……能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讓她忍不住都要呻吟出聲了。
  
  終於,他放開她軟嫩的紅唇,深情款款的看著她,「但我只有一顆心,也給人了,沒得讓了。」
  
  她眼睛泛紅,喉間有著說不出的酸澀,「但是你允諾要娶她,她才會來的。」
  
  「當時情況不同,你跟我一點都不熟悉,」朱漢鈞一臉嚴肅,「我們之間沒有情感,這場婚姻,我又是被迫的,先祖明明是開國功臣,卻成了功高震主的絆腳石,實權被摘,我的先祖、父親的失落感,不是你能想像的。」
  
  「好不容易,我在軍中得到聲勢,贏得穆莎公主的追求……」他停頓了好一會,才又開口,「一切一切都是因為我渴望建功立業、希望鞏固勢力,不再需要看皇室的臉色,聽那些皇親國戚的輕蔑議論,可這些心思都是出現在我對一切反感,甚至有些憤世嫉俗的時候,而一切已截然不同——」他耐著性子解釋,「如今,我眼里只有你,對你,我是勢在必得,絕不願失去的。」
  
  說得真好聽!「那公主呢?她是你征戰守關八年的戰利品,人家都跟來了,就好好享受啊。」她的語氣酸溜溜的。
  
  「你在吃醋。」他笑了。
  
  他居然還笑?「鬼才吃醋!」她別開臉,氣到頭頂都要冒煙了,「其實,堂堂一名王爺只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不太像樣。」他將她的臉轉了回來,面對自己。
  
  她瞪著他,直接拍掉他的手,一個女人?拜托!她可是極品美女,也許還寥寥無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穿越者之一啊!
  
  「但這也是我的報應,誰叫我太晚才發現某人的美好,磋砣太多時光。」朱漢鈞又道。
  
  她一愣,原來,這個男人耍浪漫也很有天分呢 ,那帶著自我嘲弄的歉然笑容簡直是迷死人不償命……天啊,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覺得他迷人?她在墮落了。
  
  「所以,這個便宜也只好讓她繼續占下去了,這是她專用的唇、專用的手、專用的身體……」他沙啞的聲音低語,將她從椅上拉起來,狂熱的吻住她的櫻唇,繼續剛剛女兒不小心打斷了的好事。
  
  梁甯直覺的想掙開這個吻,但他怎麼肯放,他挑開她的唇,直驅而入,一手攬緊她的腰,霸道的吮吻,讓她整個人變得虛軟無國、意亂情迷,直到被他抱到床上躺下後,迷蒙的神智才清醒過來,但朱漢鈞已以單掌將她的雙腕扣在頭頂,輕吻她的唇,另一手則在她身上繼續撩撥欲火,動作不快不慢,惡劣的刻意挑逗,就是要讓她深陷欲望深淵。
  
  神智既使尋回,她應該沒感覺的,但她的身體顯然太捧場了,再加上……她強烈懷疑他並不是上戰場八年,而是去研修性愛技巧,才能將她挑逗到毫無抵抗能力,輕輕松松就被吃干抹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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