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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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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奉旨毀婚(嫁到古代當人妻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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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3: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夕陽西下,橘紅色霞光映亮了室內。
  
  朱漢鈞靜靜的擁著梁甯溫暖滑細的胴體,身心靈魂感到完全的滿足。
  
  能重新擁有她,他的心踏實多了,他一直怕她真的恨了他……
  
  他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女人,強烈的想與她共度一生,在乎她的喜怒哀樂,他知道自己錯了,但他也無法因此讓她離開,他願懺悔、補償,但她得在他身邊,不管用任何方式,他都不願輕易放手。
  
  但男女大不同,梁甯又懊惱又無奈,羞慚得好想下床走人,可某人把她牢牢扣在懷里,強迫她貼靠在他的胸肌上,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聲。
  
  唉,她怎麼那麼容易就被吃了?兩人之間明明已經沒有什麼該盡的夫妻義務了。
  
  「我得去見穆莎公主。」他突然開了口。
  
  看吧!用完即丟,喜新厭舊!她干脆闔上眼。
  
  他起身穿上袍服後,坐上床榻,「這事不能這麼擱著,穆莎公主身份特殊,對北棠王朝而言,尤其不能輕率以待,我沒有處理好,會掀起很大的風波。」他看著她張開了眼眸,「但兩方利益往來頻繁,我不能等閑視之,相信薊金王國也是如此。」
  
  「你有什麼籌碼跟公主談?」她賭氣的說著。
  
  「這事我會處理,你在這里等待好消息。」他俯身親她一下,才轉身離去。
  
  真的沒問題嗎?梁甯沒那麼樂觀,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接受二女共事一夫,那是褻瀆了她的愛情。
  
  的確沒那麼簡單。
  
  朱漢鈞不在乎穆莎公主即將到訪,反而帶著女兒前往芙園見前妻一事,讓前來拜訪的穆莎公主顏面全無,僅與老王爺夫婦稍聊幾句,即返回使館,但在朱漢鈞前往拜見時,侍從又言公主外出,他只得再度返回靖王府,這來來回回,都已入夜。
  
  朱宗達夫婦甫抵京城,就面臨一堆烏煙瘴氣的事,即使還有多名達官貴人前來為兒子升官祝賀,兩人笑中仍可見勉強。
  
  終於,一些閑雜人等離開了,朱家夫婦總算可以跟兒子好好坐下吃一頓飯,秉燭夜談。
  
  夫婦倆一言一語說的都是公主的好,梁甯的壞,偏偏朱漢鈞像個悶葫蘆,連應也沒應一句,讓老王爺整個抓狂,怒聲拍桌咆哮,「再怎麼說,穆莎公主就是比郡主溫柔婉約,郡主弄出請皇上下旨休夫,讓咱們朱家顏面盡失,你怎麼還盡往她那里去?!就連佳螢也讓她留在那里……」
  
  「雖然很不孝,但請爹娘待個幾日就回宥城吧。」朱漢鈞突然打斷父親氣憤至極的話,事實上,他一直沒有說話,也是想聽完父母的心里話。
  
  朱宗達夫婦互視一眼,老臉上都是一陣青一陣白,「什麼?」
  
  「我明白你們對甯兒的有歧見,但這一輩子,我就只有她這一個妻子。」
  
  朱宗達氣得吹胡子瞪眼,「什麼歧見?你不知她給咱們家的恥辱有多大嗎?!」
  
  「我知道爹娘聽不下去,但是,等到你們願意敞開心扉來接受她、欣賞她,我隨時歡迎你們過來。」目前棘手的事太多,既使是家人,他希望他們在此時能支持他,就算不能,至少諒解他這個決定。
  
  朱宗達憤怒甩袖,「有了媳婦就忘了父母!哈!堂堂朱家子孫,竟然這麼沒骨氣,你的男子氣概去了哪里?」
  
  「就是因為有骨氣,才非甯兒不可,一個男人若連自己要的女人都無法擁有,豈不可悲,還談什麼男子氣概?」
  
  朱宗達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看著兒子眼中的堅定、證據中的凜然,他突然明白了,為了梁甯,兒子不惜與他們翻臉。
  
  「好,我們今夜就走,何必留在這里礙眼!」他火冒三丈的催促妻子離開。
  
  「還是明日再啟程吧,爹,而我也想再對你們說一句,」朱漢鈞誠誠懇懇的定視著父親,「不管你再怎麼否認,是甯兒將先帝削弱的權勢地位及尊嚴還給朱家,讓朱家再享恩榮,我愛她,希望你們也能做到愛屋及烏。」
  
  掏自肺腑、語重心長的一席話,反讓二老尷尬,互看一眼便默然相偕回房。
  
  
  在朱漢鈞方面,父母的態度似乎有了轉回余地,但在梁甯這里,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芙園的廳堂里,梁甯頗為無奈的坐在椅上,看著坐在另一邊的大眼美女,見鬼了,朱漢鈞不是去找穆莎談嗎?到底是去哪找,這會兒,人家都登堂入室了。
  
  她仔細的打量著穆莎,早聽聞北方女子的骨架較為粗壯,還有一副令男人噴鼻血的好身材,現在見到,還真是沒騙人,作風也與現代的西方美女有得比。
  
  坦胸露腰的服飾與比基尼相去不遠,只是露出的水蛇細腰下是寬寬的燈籠褲,再加上各式珠珠從頭套一直到服裝、鞋子都有。
  
  嗯,女兒一定會喜歡穆莎身上的珠珠,色彩繽紛又晶瑩剔透,就像她最愛的彈珠。
  
  穆莎覺得梁甯很沒禮貌,竟然大刺刺的將她從頭看到尾,但是,依目前朱漢鈞仍心系於她的情況,日後兩人極可能仍會共事一夫、成為姊妹,她不能打壞關系。
  
  只是,她也沒想到梁甯是如此美貌。
  
  雖然早已聽說她貌若天仙,但親眼所見更讓人驚艷,她身上只著一襲紫綢緞裙裝,沒太多首飾,可她本身已夠吸引人,杏眼櫻唇,肌膚吹彈可破,如此脫俗容貌,的確只應天上有!
  
  「穆莎先跟郡主說一聲抱歉,沒想到我的到來,會使得郡主與王爺離異,只是,如今郡主搬至這里,王爺也搬至這里同住,這……」穆莎停了口,似乎不願說出批評之語。
  
  這倒令梁甯意外,本以為北方民族都是快人快語,而且穆莎長得如此高挑,說話聲竟然很不搭,溫溫柔柔的,表情也很溫婉,差很大呢!
  
  「雖然聽聞郡主與王爺一直是?蝶情深,但畢竟已離異,就是陌生人,這樣巴著他不放,沒名沒分的在一起,也不妥吧?」穆莎右邊的丫頭突然開口。
  
  這丫鬟搞不清楚狀況吧?是誰巴著誰啊,梁甯想翻白眼。
  
  「還是王爺真讓北棠皇室給操縱了,所以遲遲不敢娶我家公主為妻?」穆莎左邊的丫頭也跟著開口。
  
  又來了!這是老梗,梁甯連做表情都懶了。
  
  兩個膽大包天的丫鬟似是看出穆莎說不出重話,才一人一句的替她出頭,沒想到——
  
  「誰準你們多嘴的!你們是什麼身份!」穆莎生氣的瞪向兩名丫鬟。
  
  兩人急忙低頭噤聲,不敢再多話。
  
  她的變臉怒斥,倒令梁甯傻眼,原來穆莎公主沒她想像中的溫柔嘛,但這種人有點恐怖,翻臉跟翻書一樣,就像現在,不過幾秒,她又是一臉的失魂落魄,眸里的沉鬱說有多明顯就有多明顯。
  
  「老實說,公主來找我是沒用的,要娶你的人又不是我,我也無法替王爺決定,你就別把時間浪費在我這里了。」終究心軟,梁甯也不想上演一出女人為難女人的戲碼。
  
  穆莎雙手交握,靜靜的凝視她許久,「明白了,打擾了,穆莎先回去了。」
  
  穆莎主僕走了,但梁甯的心情卻變得更沉重了。
  
  這難解的習題到底要怎麼解?她雖然瀟灑退出,可心里是怨的、是難過的,最不爭氣的是,她仍愛著朱漢鈞!
  
  難道因為愛他,就要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他?這太荒唐,她辦不到!
  
  而她都還沒理清思緒,本該被擋在房外的某人就出現了。
  
  某人又是怎麼辦到的?
  
  穆莎離開不久,她才剛進房里,他也跟著進來了,此刻,她坐在床上,又是不是該換個地方坐?
  
  「我聽總管說穆莎公主來找你了。」朱漢鈞走近她,他真的摸不著女人的心緒,穆莎不見他,卻找她?
  
  她哼了哼,意有所指的道:「拈花惹草!花心!」
  
  他嘆息一聲,「她說了什麼?」
  
  「是我說了什麼,我說你是有肩膀又重承諾的男人,基於君子有成人之美,所以,我讓出我的地盤,要她別來我這里糾纏不清了!」她賭氣的說著。
  
  一席話說得火花四射,但他清楚她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說得如此尖銳。
  
  罷了,今天真的太漫長了,他終會跟穆莎公主談清楚的,他坐上床榻,梁甯想也沒想的就將屁股往右移,讓中間空個位置,「你晚膳吃了嗎?」他覺得好笑。
  
  「嗯,女兒也吃了,玩得累了,沐浴完已上床睡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嘿,誰準你上床?」她瞪著竟然先躺下的朱漢鈞。
  
  「我梳洗完才來的。」他將她拉往他懷里,她卻開始掙扎,「等等,先讓我好好休息一下,你知道我負責的是京城的治安,得不論日夜巡視警戒,十分忙碌,這幾天又因為你的事,堆積了太多公事,又沒睡好……」
  
  她突然安靜下來了,他熬夜辦公,她很清楚的,那的確是件累人的事。
  
  男人要的是權勢、女人、金錢,而女人天生就多了一分癡,又重感情,朱漢鈞改以溫情哀兵攻勢,她反而不忍,不過,現在他的手在干麼?怎麼開始往她的身上摸了,他不是很累嗎?!
  
  懷抱軟玉溫香,要朱漢鈞如何清心寡欲,雖梁甯努力想拒絕,但他故意朝她的敏感處挑逗,讓她毫無抵抗能力,只能再次淪陷情欲漩渦。
  
  
  朱漢鈞一連幾日在芙園留宿,因他知道只有陷在情欲里,梁甯才會忘了一切煩心事,只是,盡管他能帶領她享受歡愉,但一旦云雨過,她疲累沉睡後,他卻總得凝睇她熟睡的嬌顏久久,才能入眠。
  
  煩心事著實太多,穆莎這事遲遲未定,他與梁甯的幸福也懸而未決,但又能如何,穆莎公主已給他吃足了上百斤的閉門羹。
  
  「穆莎公主知道我想談解除口頭婚姻一事,便刻意避開我。」這一點,朱漢鈞其實也感無力,就連他托總管送去的親筆書信,也原封不動的被送回。
  
  「一切都是你惹來的。」梁甯絕對不會同情。
  
  「我知道,最難消受美人恩,我是自找的!」他苦笑,一時踏錯,竟讓自己成了混蛋。
  
  「我要到商會去了。」她昨晚又淪落在他的溫柔鄉,超墮落的。
  
  「一起走,我也要再去拜訪穆莎公主。」他一定要再接再厲。
  
  她頗為懊惱的瞪著他,「我們不要再同進同出了,昨天皇帝舅舅都宣我進宮,問我到底跟你在干什麼了。」害她也超尷尬的。
  
  「皇上也不見我,我從不知我何時變得如此不招人待見。」對此,他忍不住負氣冷哼。
  
  他怕你找他算賬啊!梁甯在心里嘀咕,但皇帝舅舅有交代不可說。
  
  兩人最終還是上了不同輛馬車,一來,地步不同,二來,兩人確實已不算是夫妻,形影相隨就怪嘛,這是梁甯很堅持的一點。
  
  而朱漢鈞再次前往使館拜會穆莎公主,但最後依然是無功而返。
  
  「公主為什麼不肯見王爺?」富麗堂皇的廳堂內,穆莎的貼身丫鬟實在忍不住積壓多日的好奇,開了口。
  
  穆莎板著一張麗顏,冷冷的道:「你以為你是誰?有資格問本公主?」
  
  該丫鬟嚇得立即跪地,「奴才錯了,請公主饒命。」
  
  此刻,一名侍從快步走進來,站定拱手,「啟稟公主,有兩名瓷商請求見公主,他們還有一封信要先交給公主過目。」
  
  她微點螓首,該名侍從立即將信送上,她展信一看,原來是京城經營瓷器的老店「璽瓷坊」,璽瓷坊也洋人往來貿易多年,此次前來的是其大當家跟二當家,「讓他們進來。」
  
  出乎意料的,不見朱漢鈞,就連皇帝派轎要接她進宮,也以身體微恙謝絕的穆莎公主竟然同意了。
  
  廳堂內的侍從、丫鬟莫不睜眼驚訝,但無人敢吭聲。
  
  一會兒後,兩名商人打扮、年約五十的男子走進來,兩人還各捧了一只做工精細的白玉瓷瓶,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兩人將瓷瓶交給侍從,即恭敬行禮,異口同聲道:「這兩只白玉瓷瓶是敝坊的鎮坊之寶,也是我們送給公主的結婚賀禮。」
  
  她僅是沉默的看著兩人。
  
  兩人互看一眼,大當家拱手道:「我們是真心祝福公主能成為靖王爺的正妻,因為梁甯郡主一點都不適合。」
  
  穆莎終於開了金口,「你們跟郡主很熟?」
  
  二當家連忙點頭,也拱手道:「是,郡主在瓷商的商會很活躍,雖說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實屬正常,但梁甯郡主行事不厚道,完完全全斷了我們的財路,害我們現在生活大不易,還得卑賤的去拜托買主買貨。」
  
  「沒錯,我們已經過得很不好了,她又著手幫鄉巴佬杜喜兄弟拿洋人單子,那些洋鬼子從此再也沒跟我們下過單!」大當家看著美麗的穆莎出言暗示,「說這麼多,就是要告訴公主,只要有任何需要我們的地方,我們都很願意為公主盡一分綿薄之力。」
  
  穆莎臉色一變,怒看兩人,「你們是什麼東西?我堂堂薊金王國的公主,還得靠你們出力?再說了,我跟郡主是要結為姊妹,不是要成為冤家,你們究竟在使什麼壞心眼?」
  
  兩人先是一愣,接著急急下跪,「公主饒命啊!」兩人惶恐的低頭互看一眼,明明從薊金王國來京城從商多年的老友就告訴他們,穆莎公主並不如表面那般正派親切,只要有利有錢就什麼事都能談,還建議可以藉公主之力來一吐他們生意被壞的大怨氣,要不,他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也過來大放厥詞啊!
  
  穆莎怒甩手,「還不滾!」
  
  一旁的侍從連忙將兩人揪起來,趕了出去。
  
  穆莎沉默的繃著一張俏臉,事實上,從她拜訪梁甯回來後,大多時候都是這樣,唯一做的事,就是派人每天打探朱漢鈞及梁甯的行蹤,令人摸不清她意欲為何。
  
  突然,她開了口,「備轎,本公主要進宮覲見北棠皇帝。」
  
  
  「請皇上作主,詔告天下,為靖王爺跟穆莎舉辦一場隆重的婚禮,不然再空等下去,萬一我父皇不堪等待,發生什麼傷及兩國情誼的憾事,穆莎也無能為力。」
  
  崇賢瞪著跪在地上的穆莎公主,先前要她進宮,她佯稱身體不舒服不來,沒想到,這次她主動進宮求見,開門見山就是提這件讓他也很掙扎的難事。
  
  崇賢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就朕所知,王爺與郡主仍然深受彼此,所以,朕替公主另覓良人如何?事實上,我國優秀男子不少。」
  
  「稟皇上,穆莎是為靖王爺而來,而王爺有三妻四妾亦不為怪,穆莎不覺這有何難辦之處。」
  
  崇賢皺眉,穆莎看似溫和,但卻執拗得讓人頭疼,這朱漢鈞也真是的,女人有千百種,他就挑到這種死心眼的。
  
  「一切拜托皇上了,穆莎會心生感激的。」穆莎以乞求的目光凝睇,起身再恭恭敬敬的行個禮後,退了出去。
  
  乘轎出皇宮後,行經大街時,一抹熟悉身影入了穆莎的眼,她示意轎子停下,附耳交代侍從一句話,就見該名侍從愣了一下,即道:「是,奴才會去辦。」
  
  穆莎拉開轎簾看著後方巍峨的皇宮,神情復雜。
  
  皇宮內,崇賢仍坐立難安,看來解鈴來需系鈴人,他看向太監,「去!把朱漢鈞宣進宮來……還有,讓甯兒也一起進宮。」
  
  「是!」太監連忙領命退下。
  
  片刻之後,朱漢鈞、梁甯都進了宮,不待兩人行禮,崇賢就皺眉直指著朱漢鈞,「你是怎麼處理的?你的燙手山芋穆莎公主都主動進宮找朕了。」
  
  「臣見不到公主,所以才想進宮見皇上,但皇上也不見臣。」他也有話說。
  
  崇賢瞪大了眼,「說來又是朕的錯了?」
  
  「皇上是有錯,且大錯特錯!」朱漢鈞是理直氣壯。
  
  「注意你的用詞,免得真要犯下大錯。」
  
  「那臣也認了,因為臣要批判皇上,縱然是九五之尊,也不該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沒給臣一點尊重,隨意主宰臣的婚姻,此等行徑著實令臣無法忍受。」朱漢鈞挺直背脊,面無懼色。
  
  崇賢臉色一變,梁甯則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瘋了?怎麼如此莽撞?
  
  崇賢瞪著朱漢鈞,「你不僅質疑朕,還嫌朕多管閑事?」
  
  「是!所以,臣不領聖旨,也不願叩頭謝恩,臣更要說,皇上單方面下方面下旨毀婚,對臣是一種莫大的屈辱……」
  
  「夠了!你別亂說話。」想死也別這樣啊!梁甯急得制止他,也想安撫皇帝的情緒,但朱漢鈞只是揚手要她別插手。
  
  椅上的崇賢傾身向前,一手撐著膝蓋,黑眸陰鬱的瞠視著朱漢鈞,「光是你現在的態度,朕就可以把你關進牢里!」
  
  「臣無畏,臣站在這里,就是捍衛臣的榮譽與尊嚴。」黑眸坦然直視,義正詞嚴得令皇帝的臉幾乎要扭曲,而如此膽大妄為的行徑,更令在場的人膽寒不已。
  
  「皇帝舅舅,他、他語無倫次,可能是喝醉了……」梁甯連忙為他找藉口,沒想到這個笨蛋竟不領情,上前一步再開口。
  
  「臣沒喝醉,臣只是拒絕當一個『惟命是從』的丈夫,還是,原來皇上就是看準了臣抗命,如此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再削掉朱家的實權?」
  
  這一席話,頓時激怒了隱忍怒火的崇賢,「來人啊!將靖王爺關入天牢!」他繃著臉龐下令。
  
  兩名御前侍衛立即上前,梁甯慌了,急急的站到丈夫身前,但馬上又被朱漢鈞拉到身後,他直視著皇帝,「男子漢敢作敢當,臣還要說一件事,因為臣仍視甯兒為吾妻,所以,我二人仍有夫妻之實,這筆帳,皇上一併算吧。」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凝結,室內陷入一片寂靜中。
  
  雖然暖閣內除了他們,也只有太監跟侍衛,而他們也知道在這里聽到的任何話都要有聽沒有懂,或是聽而不聞,但這一席膽大包天的話仍讓一些人頻頻冒汗,卻又不敢去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當事者梁甯也困困窘而粉臉通紅,這個男人是笨蛋嗎?想被革職?還是要掉腦袋?「皇帝舅舅……」
  
  「將靖王爺關入天牢,還有,這件事誰也不許外傳,只要有任何耳語出現,你們這些奴才全要掉腦袋!」崇賢厲聲下令,一旁的太監、侍衛立即低頭應聲。
  
  其中兩名侍衛步上前,一臉歉意的向朱漢鈞行個禮,才帶著他出暖閣。
  
  崇賢這才吐了一口長氣,但似乎想到某件事,他眼里竟閃出一道笑意。
  
  而梁甯眼巴巴的看著朱漢鈞被帶走,再見一干人等都離開了,馬上拉皇帝的手,「皇帝舅舅,你怎麼讓漢鈞去吃牢飯?他可是負責京城城防的人。」
  
  崇賢反問:「你心疼了?」也應該啦,兩人還有夫妻關系。
  
  「我……」梁甯語塞,但心疼是真,她也真的很不爭氣。
  
  「別說了,他逆君欺上,朕乃九五之尊又怎可戲言?他是關定了,你就回去吧。」崇賢強忍住笑意,撐住一臉嚴峻神色。
  
  梁甯咬著下唇,難過的向皇帝行個禮,這才沮喪的退出宮殿。
  
  終於,崇賢再也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場,再抬頭看著雕繪精細的天花板喃喃道:「母后,您是不是也覺得太好了?當初是咱們將甯兒塞給靖王,本以為甯兒是半推半就的,所以怕甯兒不開心外,也擔心他不會真心珍愛甯兒,可現在再也無慮了。」
  
  他真的確定朱漢鈞是愛甯兒的,因為不滿他下旨讓兩人離異,所以朱漢鈞才會一臉怨恨的看著自己,好像恨不得要剜出他這個皇上的眼珠子。
  
  但旨都下了,總不能馬上收回,畢竟,一個皇上朝令夕改,像話嗎?
  
  唉,這事變得棘手,他得好生處理了。
  
  
  陰森的墻面、冰涼的鐵柵,牢房里,朱漢鈞靜靜的坐在石桌旁,一支火把高掛在一隅,忽明忽暗,更是詭異,「請往這里走。」
  
  他突然聽到獄卒討好的說話聲,還有一陣腳步聲漸行漸近,他起身看出去,就見梁甯朝這里走來,她身旁的獄卒更是恭恭敬敬的,也是,她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外甥女。
  
  梁甯走到牢門前,守在牢房的獄卒立即退後一步,向她行禮,也朝牢內的朱漢鈞行禮,再怎麼說他可是郡主的前任丈夫,而且,還是功在國家的大將軍,被皇上封為步軍統領,因此即使身牢籠,他們一干獄吏都很禮遇他。
  
  給的牢房很干凈不說,還弄來桌椅,至於石床是早就有的,不過他們為他鋪上褥子、給了被子,畢竟已是夏末近秋,地牢陰涼啊。
  
  思忖間,拎著油燈的獄卒已將牢門打開,再識相的退出去。讓這對剛離異不久的夫妻可以好好的說說話。
  
  朱漢鈞看著梁甯走進牢里,「我挺訝異你這麼快就來探望我。」
  
  她氣呼呼的瞪他,「你到底在使什麼性子?你是個男人啊!」
  
  「就因為我是個男人,才要護衛屬於我的女人!」他一臉認真。
  
  她倏然住口,但一想到他的愚行,又忍不住道:「不過是女人而已,何況,你有新的可以嘗鮮啊!」她說得咬牙切齒。
  
  「我只要你,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事實上,我連想都不願意去想。」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所有的深情都鎖在他的眼眸里。
  
  見鬼了,他怎麼選在這種燈光不美、氣氛陰森森的地方說出這種浪漫的話?更白癡的是,她竟然感動的想哭,在他將她擁入懷里時,還主動的環抱他。
  
  「公主怎麼辦?我知道她不會放棄的。」
  
  「我會解決的,穆莎是個善良的女人,只是太過執著。」他不得不承認就執拗這一點,他是看走眼的。
  
  是他說的這樣嗎?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梁甯總覺得公主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你原諒我了?」他突然問。
  
  「不原諒!穆莎的事沒解決,你又把自己陷在這里,怎麼給我幸福?」她仰頭看他,直接吐槽。
  
  「皇上關我幾天就會把我放走的,這一點,我有把握,不然,他又何必下令不許將我身陷囹圄一事傳出。」他自信的說著。
  
  「是嗎?皇帝舅舅真的會放你走?」她咬著下唇,還是不放心。
  
  「因為皇上在乎你,而你在乎我,他不得不屈服。」他笑了,笑得很得意,真的很臭美,但怎麼辦,她竟然認同,唉,她這沒骨氣的笨蛋!
  
  兩人靜靜依偎了好一會兒,但總是在牢里,朱漢鈞不希望她待太久,便要她離開了。
  
  
  朱漢鈞被關過天牢一事,梁甯誰也不能說,包括自己女兒在內,被問起只能誑說他忙於朝事,但幾天過去,皇帝仍沒動作,面對她去求放了朱漢鈞竟無動於衷,女兒又嚷著想見爹,靖王府的老總管又來報——
  
  「老王爺、老王妃要回宥城了,他們對王爺的不聞不問,連家也不回的態度非常不諒解,所以,是否可以請王爺回家一趟?」
  
  他被關在牢里怎麼回家?不得已,她只得請老總管先行回去,再讓女兒跟她回靖王府。
  
  「你盡量嘴甜一點,要爺爺奶奶在京里多留些日子,告訴他們,這些天連你也沒見到爹,爹真的不在娘這里……」
  
  一大一小坐上馬車,梁甯嘰哩呱啦的面授機宜,就是不希望二老對她的誤解更深,卻怎麼也沒想到內憂未解,還有外患。
  
  車夫與車行經一彎道時,突然有一名陌生男子悄然飛身上車,靠著他並肩坐下,車夫一臉困惑,還沒來得問這是怎麼回事,男子突然將一把利刃抵在他腰側,壓低聲道:「不想死就照我說的做,閉上你的嘴,往城郊走。」
  
  「可……」腰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車夫臉色一變,驚恐地低聲請求,「好、好,我還有老婆孩子,求求你,別傷害我。」忍著腰側的痛,車夫迅速的將馬車轉往城郊的方向去。
  
  好半響,車內的梁甯才驚覺不對,到靖王府的路分明不遠,怎麼還沒到?她不解的拉開車窗簾子一看,一愣,車子怎麼走到山林里?她往前拉開簾子,「走錯路了……」
  
  聲音戛然而止,她驚愕的看著一名陌生男子竟一刀砍向車夫,溫熱的鮮血飛濺到她的身上,她倒抽口氣,驚惶的看著男子將車夫踹下地。
  
  朱佳螢看到這一幕,更是發出尖叫聲,「娘!」
  
  「別怕,別怕。」連忙將女兒擁在懷里,看著站在車座的男人,還有兩名從林木間駕著馬車出現的黑衣人。
  
  見他們圍住馬車,盡管已嚇得魂飛魄散,但她仍力圖鎮靜,「你們到底想干什麼?」
  
  他們沒說話,其中一人手上拿了一捆繩子,躍上她們的馬車,很快將母女倆的雙手反綁,同一時間,陌生男子拿起鞭子不停抽向馬兒,兩輛馬車在黃昏夕照下,朝著梁甯未知的方向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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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整整一晝夜,梁甯母女沒回府,也不見馬車回來,遣人去靖王府打聽,對方卻告知未見兩人,芙園總管只得急急直奔皇宮求見皇帝,這一見,皇帝才得知母女倆早已失蹤一天一夜。
  
  崇賢急忙派出大內侍衛低調的去城內城外找人,並要他們別驚動百姓,數個時辰後,卻得到一個壞消息,迫使他不得不趕緊派人去牢里將朱漢鈞給放出來。
  
  金碧輝煌的宮廷內,崇賢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他急急上前,將梁甯母女失蹤,還有剛剛得知道的壞消息一一跟他說明。
  
  「馬車跟人都不見了,在近郊林子內還發現芙園車夫的屍體?!」朱漢鈞的心頓時一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先別急,朕已派人去搜了林子,她們應該是被擄走了,只是擄走他們的人不知奉誰的命令、目的為何。」
  
  朱漢鈞緊繃著一張臉,已在思考該怎麼做。
  
  「朕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把她們母女找回來——但別驚擾到老百姓,事關她們的清譽與生命……」
  
  崇賢的話還沒說完,朱漢鈞已經轉身就走,連君臣之禮都沒做。
  
  他搖搖頭,「算了,其他的,朕再派人處理。」
  
  妻女遭人綁架,朱漢鈞哪能等待,他精選八名侍衛,一路策馬疾奔往發現芙園車夫屍體的山林。
  
  
  經過幾日跋涉,幾夜露宿,載著梁甯母女的馬車來到一處獨門獨院的民房,雖然母女倆仍無法梳洗,但吃、住沒問題,只不過,他們在此沒休息多久,就又載著她們母女倆上路,也或許是離京城比較遠了,綁匪也拿下臉上黑巾,小聲交談。
  
  「你們綁架我們做什麼?誰派你們來的?若為財,我可以給更多。」
  
  「請你們放孩子走吧,她只是孩子。」
  
  梁甯一路上都試著跟他們談話,想探出他們綁架她們母女的動機,找點蛛絲馬跡,但他們相當小心,就是不跟她對話。
  
  而其中一名留著落腮胡的男子,總是以低級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目光甚至還移到女兒身上,嚇得她不得不時時緊緊靠著女兒,不許任何人靠近她。
  
  然而,一天又一天,她們離京城愈來愈遠了,眼見都已到了更加荒僻的荒郊野外,她還是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帶她們去哪里,會有人看到她特意要女兒扔下馬車的彈珠嗎?
  
  時間拖得愈長 ,梁甯的恐懼感便愈深,尤其綁匪看著她跟女兒的眼神,是那麼不懷好意!
  
  其中,那名留著落腮胡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更是愈來愈露骨,完全不掩飾對她的邪念,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但一定要先讓女兒有機會逃走。
  
  此刻,她從馬車窗戶看出去,外面是一片荒蕪的山巒丘陵,還有一條不小的野溪,她挺直腰身,仔細察看地形,在看到某一處時,眼睛倏地一亮。
  
  她立即附耳在女兒耳邊說了些悄悄話,朱佳螢馬上搖頭,眼眶泛淚,「不要——」
  
  「噓……」她額頭抵著女兒的,「娘跟你一樣手被綁著,不能抱你,不然一定緊緊抱著你。」
  
  朱佳螢也用力點點頭,「我也一樣。」
  
  「我知道,娘也知道你是個聰穎乖巧的孩子,一定會聽娘的話,是不是?」
  
  朱佳螢皺皺鼻,但在母親堅定的目光下,也只能點點頭。
  
  梁甯吐了一口氣,立即對著馬車外大叫,「可以停一下馬車嗎?」
  
  馬車停下來了,一名彪形大漢拉開車簾,梁甯立即將女兒內急一事告知,「拜托,她是個孩子,忍不住的……」
  
  男人看向朱佳螢,見她的確是要哭不哭的 ,而且小屁股左挪右移,看起來就可憐兮兮的,「去去去!」
  
  「我不敢一個人去,我要娘陪。」朱佳螢害怕的道。
  
  「求求你……」梁甯話還沒說完,那名落腮胡綁匪即拍胸脯自願陪她們去。
  
  「不成!」另一名綁匪也看出他下流的視線都集中在誰身上,「沒時間給你亂搞。」似是帶頭的男子努努下巴指示另一個人,「你去。」
  
  兩人解開母女的繩子,示意她們往前,梁甯連忙牽著女兒的手,跳下馬車後 ,再一路往別一邊的山澗走去,監視她們的男人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她不容易找了處近溪邊又有塊大石頭的地方,梁甯又回頭看向男人,「你能再退後一些嗎?小孩子還是不自在,出不來。」
  
  「怎麼那麼麻煩?」他不耐煩的背過身。
  
  但半晌,她又開了口,「請你再走過去一點,這麼近,她真的沒法子……」
  
  他粗聲低咒一聲,咬咬牙,往前又走了好幾步,同一時間,梁甯已很快的脫掉女兒的外衣,緊緊握著她的手,再將頭上僅有的一根小髮釵交給她,被綁架後,較顯眼的珠釵首飾早被拿走了,而這根小髮釵價值同樣不菲,卻不顯眼,僥幸存留,而朱佳螢將彈珠袋交給了母親,讓她能繼續留下線索。
  
  此刻,梁甯的眼里盡是叮嚀,看到女兒準備好,在大石頭閉氣潛進水里後,她將衣服用力的往溪水里扔去,等了一會兒,再回頭大喊,「啊啊——救、救命、救命啊!我的女兒被水沖走了!」
  
  「什麼?」男子急急的跑過來,梁甯也不著痕跡的刻意跑向他,適時的跟他撞成一團,兩人跌坐到地上,再起身回頭望時,朱佳螢的衣服早已漂到激流瀑布一隅,瞬間就消失在兩人眼前。
  
  梁甯淚如雨下的揪著男人,「救她!快救她!快救啊!」
  
  「人都不見了,還怎麼救!」
  
  「不要、不要!我要我的孩子……」梁甯哭得涕泗縱橫,好不凄慘,這樣的哭聲也將別一輛馬車上的兩名綁匪引了來,在得知發生的事後,兩人四處看了看,這個溪澗除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外,也沒什麼遮蔽物,就只有幾簇小樹叢,藏不了人。
  
  「走了,你也別哭了,少賺一個小的錢了,你可不能再有什麼閃失。」其中一名綁匪氣呼呼的道。
  
  梁甯淚眼瞬間一亮,「你們是要賣我了?那把我送回給王爺,我保證你們一定拿得比賣掉我多——」
  
  「那有什麼用?有錢沒命花,你以為我們會笨到在綁架你跟你女兒後,再去見靖王?他怎麼可能饒了我們!走!」男人略帶懊惱的拉著她往馬車的方向走去,其他兩名綁匪也跟了上來。
  
  但梁甯仍不時回首,在看到一顆小頭顱偷偷的浮出水面後,她這才松了口氣,卻仍不忘拭淚哭喊,「我的孩子……嗚嗚嗚……」
  
  再次被丟上馬車後,她不時在心里祈求老天爺保佑,一定要讓她的女兒平安的逃回京城。
  
  蹬蹬蹬蹬……朱漢鈞夾緊腿下的黑色駿馬,帶領八名隨侍一路追蹤,他們已經發現每隔一段路,或是在轉變處,就會有一料彩色的彈珠作為指引,但有時尋找起來並不順利,他們也走了好幾趟冤枉路。
  
  那些彈珠是女兒最寶貝的東西,她總是隨身帶著,他相信一定是梁甯要女兒每隔一段路就扔下一顆。
  
  他的妻子如此聰穎,卻更令他不安,綁匪若單純要財,就不需要將人帶那麼遠,所以,劫色再賣給人口販子是最有可能的,但依她的性子,若要受侮辱,她絕對是寧死不屈的!
  
  想到這里,他就心痛無比,握著韁繩的手指甲都深陷和掌心,天,不可能!絕不可以做傻事啊!他不也想像若失去她,日子會是什麼樣子!
  
  前方山路迎面駛來一輛馬車,他無心關注,加快速度掠過馬車。
  「
  爹!」驀地,車窗內傳出一聲極為熟悉的喊叫聲。
  
  他急拉馬韁停下馬兒,猛一回頭,一個小小身形已經跳下馬車朝他跑來,他翻身下馬背,將飛撲過來的小人兒緊緊抱住,「天啊,你沒事?你怎麼脫困的?你娘呢?」
  
  所有的騎士也跟著停下來,見到她,都露出笑顏。
  
  但朱佳螢原本開心的臉立即皺成一團,眼睛也泛起淚光,「不知道,但是娘在馬車里要我裝內急……」她將情形簡略描述,「娘有給我一根髮釵,要我等馬車走遠了,再等待別的馬車,以髮釵為酬勞,找個慈眉善目的車夫,帶我回京城。」
  
  駕車的車夫是個陌生人,顯然是從外縣來的,朱漢鈞再給他一袋酬金,請他載女兒離開,又安排兩名侍衛跟車護送,但朱佳螢卻不想走,「我要跟爹一起去救娘。」
  
  「不行!你娘都想盡辦法要你脫身,爹怎麼可能讓你再陷危險!但爹答應你 ,一定將娘救回來。」他試著表現得信心十足,但早已心急如焚。
  
  看父親胸有成竹,她用力點點頭,「好,那我回家等你們。」
  
  朱漢鈞讓兩名侍衛先護送她返京,其余人則跟著他繼續追蹤下去,只是放眼望去,一片空曠荒野,那些人到底想把梁甯帶到哪里去?
  
  
  梁甯一行人一路往偏僻的西北方走,一直來到一處翠綠山林,雖然偶有幾處炊煙,但看來仍荒涼偏僻,山林間,有一處呈南北走向的大河緩緩流過,在穿過兩山間的啞口後,一路流往下方地勢低平的丘陵平原。
  
  終於,在夜幕低垂時,馬車停下來了,梁甯被帶下車,望著眼前這處藏身在濃密山林間,以石塊砌成三間石屋,她心中是忐忑的。
  
  三名綁匪帶著她進入其中一間,點燃了燭火。
  
  「只剩下不到兩天的路程就要交貨了,應該可以放心享用了吧?!」
  
  「沒錯,應該後無追捕兵了。」
  
  三人邪笑的交換著目光,他們往來於幾個城鎮間,以販賣人口為業,但這一次不必自己找人,還先拿到一筆令人咋舌的酬勞,擄到這身份尊貴的人物,以她的氣質、美貌,隨便賣,價格也絕對不低。
  
  三人起了色心,猙獰的靠近梁甯,還粗魯的拉扯她的衣服,撫摸她的臉頰,她忍住惡心與厭惡感,「不把繩子解開怎麼辦事?你們三個還怕我一個弱女子?」
  
  「沒想到……哈哈,好!」其中一名笑咪咪的男人為她解開繩子,沒想到她立刻來個過肩摔,還很快搶走他腰上的小刀。
  
  那人倒地痛呼一聲,其他兩人同時愣住,怎麼也沒想到身材纖細的郡主竟然摔得動男人,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剛才那只是出乎意料,他們三人都高頭大馬,不必以多欺少也能擺平。
  
  其中一人惡意的上前揪扯她的衣服,她又踢又踹,但那人馬上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手掐斷了,即使是柔道黑帶,她也不敵這名粗魯男子。
  
  他一下將她壓倒在地,她痛呼一聲,但另一手仍緊抓刀子不放。
  
  「放開我!」她忍痛朝正忙著撕裂她裙擺的男人的胯下一踢。
  
  「哦!」男人痛苦的凄慘叫聲陡起,沉重的身軀立即跌至一旁,雙手護著胯下哀號不已,趁著另一名男人目瞪口呆的同時,她起身,再用力朝另一人的胯下踢一腳,男人立即痛苦的倒在地上扭動身子,另一名男人兇狠的上前,「娘兒們!」
  
  她急喘著氣,早已是一身冷汗,就見眼前這個粗壯男人,還有別外兩個倒下的男人都起身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她逃不了了!
  
  她的腦海浮現朱漢鈞的臉,還有她最可愛的女兒……老天爺,她真的舍不得啊,但想到要被這幾個男人壓在身上——她一咬牙,拿刀用力朝自己的肚子戳下去。
  
  劇痛襲來,她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從自己腹部流出,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又要見鬼差了……
  
  是時候到了,還是她得再換另一個肉體附身?她跪跌在地,極力的忍著痛,三名大漢表情悚地一變,「該死的,你可是一大筆錢!」
  
  沒人注意到一陣雜沓的馬蹄聲愈來愈近,忽然一個高大身影飛掠過來,轉瞬間一掌擊飛其中一名綁匪,另一腳狠狠踹倒另一名綁匪。
  
  來的人就是朱漢鈞,在看到插在梁甯腹部的那一把刀時,他眼前一黑,心幾乎要碎裂了。
  
  「老天!」他呼吸一窒,咬牙瞪向三名綁匪,「你們全該死!」
  
  攝人氣勢令三人臉色一變,朱漢鈞黑眸閃動著狠辣殺意,右手閃電般的擊出一掌,一聲凄厲哀嚎即起,一人倒地,他冷著臉,飛身而起,朝另一人再發凌厲的一掌,第三名男子持刀殺過來,他一掌地擊去,男子吐血,刀子鏗鏘落地,他拾起刀子,冷冷射向第二個中掌的男子胸口,男子隨即氣絕身亡。
  
  兩人被殺,中掌幸存的綁匪跌跌撞撞的想逃,卻因腳軟而雙膝跪地,他全身瑟瑟發抖,又見另外幾名侍衛也沖進來,他更是點頭如搗蒜,「救……救命!不是我們要抓郡主的……是、是璽瓷坊的大當家給我們錢要我們綁……嘔?」猛地吐了一 道血箭,僅剩的綁匪也倒地而亡。
  
  幾名侍衛看著地上的綁匪,明白主子是怒氣攻心,才會下手這麼重,但現在——他們安靜的退出去,不打擾兩人。
  
  梁甯輕喘著氣兒,淚眼婆娑的忍著腹肚痙攣的刺痛,「終……終於……來了……怎麼不快點……不快一點來……我好痛、好痛……」
  
  朱漢鈞緊抱著她顫抖的身子,看到她腹部那道口子流出更多的鮮血,他的心臟緊縮,目眥盡裂。
  
  「我可能……要不行了……」她的身體好重,眼皮她好重,呼吸好困難。
  
  「想都別想!你改變了我,沒有你,我的人生要怎麼辦,你沒有資格丟下我!」他咬牙瞪視著眼神渙散的妻子,「別昏過去!」
  
  她沉重的喘了一聲,「我很想留下來的……相信我……死掉的感覺一點一點都不好……」她很經驗的,孤魂飄滿,只剩無助與驚恐,更糟糕的是,現在這感覺就挺熟悉的,一種快要昏厥氣絕的迷離感,很可怕。
  
  「那就別死,你要敢死,佳螢就會有新的娘,她不會對她好的,我也不會對女兒好,你聽到了嗎?你要自己留下來照顧女兒!」
  
  他臉色慘白的胡亂說著話不讓她昏迷,就怕這一昏迷,她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知道他是刻意激她的,她也想留下來,但她撐不開眼皮,瞬間,黑暗襲來,她似乎聽到一聲朱漢鈞驚恐的吼叫聲……
  
  梁甯被擄來的這片偏遠山林其實已到了北棠王朝偏西北的靖東境內,最近有人煙的處所也僅是一個還算熱鬧的小鎮,因平時就有旅客南來北往,所以客棧店鋪還算不少,朱漢鈞就近找了間客棧包下,將梁甯安置在一間窗明幾凈的上房,為她凈身更衣,急急找來大夫上藥包扎傷口,再修書一封,要手下快馬返京呈報皇上。
  
  約莫三天后,崇賢就已帶了太醫與上好藥材,在多名大內侍衛下,親自來到客棧,要太醫再好好診診脈。
  
  「郡主那一刀沒有深入內腑,只是失血過多,要多加調養身子,再加上這幾日憂懼參半、內外煎熬,睡不成眠,可能會昏睡幾日。」太醫拱手稟報。
  
  「嗯,她已昏睡兩天兩夜有余,若非大夫向臣保證她只是失血再加上太過疲累所致,臣真的會竭盡所能的讓她醒來。」朱漢鈞也點頭。
  
  「既然如此,朝政繁忙,朕留不得,不過朕讓太醫留下來。」崇賢思忖再三,做了決定。
  
  「臣也會派人讓皇上隨時知道她的情形,一切請放寬心。」
  
  崇賢蹙眉看著他憔悴的容顏,再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外甥女,「朕知道你會好好照顧她,但也別自己累著了。」他不忘叮嚀,又補充道:「另外,京城一切安好,甯兒母女被擄可能是單一事件,就你信中內容,朕派人扣押了璽瓷坊的大當家,要刑部親自審問,但他完全不知情,這事兒可能還有得查。」
  
  「是臣不好,怒不可遏下忘了留活口。」這一點,朱漢鈞一直很自責,「不是你的錯,當下那個情形,換成朕也無法把持住理智,總之這事兒會繼續查,不會不了了之。」崇賢頓了一下又 道:「城內站崗巡邏,也依你信中所言做了調整,在固定的定點加派侍衛站崗而未部署重兵,至於御前侍衛就完全負責朕的生活起居,他們跟前跟後的,不會有問題。」
  
  「但臣得曠職個把月,有負皇上的托付。」
  
  「別說那些話了,倒是佳螢,因為你的父母已返回布城,老總管便將她送進宮,她知道朕要來,吵著要跟來,但朕怕她來了,甯兒反而無法好好調養身子。」
  
  「皇上考慮得是,但臣相信,甯兒醒來時,一定想先看到她,才能放心的好好休養。」朱漢鈞知她甚詳。
  
  崇賢想想也是,便允諾另外派人護送她前來,再好好看了梁甯一眼後,才先行離開。
  
  一連幾日,朱漢鈞衣不解帶的照顧著,但梁甯總是昏昏沉沉的,這兩晚還斷斷續續的發起燒來,時睡時醒,還不斷喃喃囈語,「不可以……誰也不許……動我的女兒……走開!什麼事都朝著我……來……」
  
  聽著她心心念念的還是女兒,朱漢鈞心疼極了,「你先醒過來,沒事了,她沒事。」他伸手輕撫著她的額頭。
  
  月光從窗外躍進,她的面容竟如此蒼白,膚色近乎透明。
  
  驀地,她的睫毛顫了顫,甫張開眼眸,就見到朱漢鈞坐在床邊,灼灼黑眸正看著她。
  
  「終於醒來了。」他沙啞的聲音道,「我怎麼了?」她的聲音聽來十分虛弱。
  
  「忘了?」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臉。
  
  她皺起柳眉,驀地想起,苦笑道:「我刺了自己一刀。」傷口還泛疼呢,啊,感覺全回來了,愈來愈疼。
  
  「幸好你刺得不深,不然我就見不到你了。」他輕輕執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佳螢呢?佳螢呢?」她突然驚慌起來,要起身卻也扯痛傷口,「哦——」
  
  他連忙讓她躺平,「不急,佳螢毫髮無損,這會兒應該在睡呢,今早她才來到這里,守在這里就不走了,若非真打瞌睡了,還不願回房小睡。」想到那一幕,他仍是感動的,「你這個娘當得真好,也很值得。」
  
  聽到女兒沒事,梁甯松了口氣,細細打量丈夫,忍著痛說笑,「我想我這個妻子當得也很值得!」
  
  坐在床榻的他,一雙黑眸布滿血絲,下顎也有青色的胡碴,更甭提眼眶的兩個黑輪,但看在她的眼里,還是俊美迷人。
  
  他握住她的柔荑,「我被你嚇壞了,我這一輩子就算上戰場打仗,也沒有這麼害怕過。」
  
  她眼眶微紅,「我也是。但我知道若不讓女兒先脫險,我可能會為了保住清白之身而自盡,到時佳螢怎麼辦?」
  
  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用力打開來。
  
  「娘!」朱佳螢一見到娘醒了,馬上撲往床上。
  
  幸好朱漢鈞眼明手快,及時抱住她,不然,肯定撞疼妻子了,「小心你娘的傷。」
  
  朱佳螢吐吐舌頭,「對不起,娘。」
  
  她笑著搖搖頭,示意想坐起來一點,朱漢鈞立即貼心的上前,替她在背後墊了幾個枕頭,讓她能靠坐起來,好好打量女兒。
  
  她緊緊的握住女兒的手,「你安然無恙,太好了。」
  
  朱佳螢的眼眸閃動著沾光,哽咽道:「可是娘受傷了,還流好多血,這是太醫跟我說的,他也叮嚀我盡量別來吵娘,這樣娘才會好得快。」
  
  「看到你沒事,娘的傷就已經好了大半了。」
  
  她眼睛倏地一亮,「那太好了,對了,李伯伯也在外面,他也好想見見娘。」
  
  「李大哥怎麼會來這里?」梁甯驚訝。
  
  朱漢鈞抿抿唇,「李哲伸是跟佳螢一起來的,他日前返京,知道你跟我之間發生很多事,所以,特別上芙園想見你,沒想到你不在,佳螢又被安置在皇宮,覺得這很不像你的作風……我沒想到,他這麼了解你。」
  
  「李伯伯認識好幾位皇族,他請他們帶他進宮談官瓷合作一事,實際是要找我,因為娘跟李伯伯是好朋友,所以,我就跟李伯伯說娘發生的事……」朱佳螢愈說愈小聲。
  
  梁甯不解的看向朱漢鈞。
  
  「這次你跟佳螢出事,生死未明,又是在京城內被擄,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也顧及日後你的清譽,皇上下令知情者都得保密,對外,則稱你們母女出游散心,故不在芙園。」朱漢鈞只能解釋。
  
  原來是女兒不小心告知李大哥了,她微笑的看著女兒,「李伯伯知道事情的輕重,也不會說出來的,你放心。」
  
  朱佳螢這才寬了心,而朱漢鈞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要奴才去請人。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斯文倜儻的李哲伸撩袍就在床榻前的椅子坐下,憂心的看著面色不佳的梁甯,「你看來很不好。」
  
  她微笑搖頭,「是嗎?我覺得很好,我活著,佳螢也沒事,我已經很感恩。」
  
  「你就是這樣討人喜歡,總想好的,不想壞的。」他笑道。
  
  喜歡?!站在一旁的朱漢鈞黑眸驀地一瞇。
  
  「只是,我不過走了一趟南方,你就發生那麼多事,真的很抱歉我都沒有在你身邊——」李哲伸真的很心疼。
  
  「我在她身邊就夠了。」朱漢鈞不悅的插話。
  
  李哲伸瞪了罪魁禍首一眼,再看著梁甯,「我帶了很多補品來看你,但你的下堂夫很霸道,不許我進房,就連在門外瞧你一眼都不成。」他趁機控訴。
  
  「我很謝謝你對我『妻子』的關心,但她需要休息。」朱漢鈞特別強調妻子二字,表情更臭了,其實,從他的言行舉止,在場的任何人都可以感受他對李哲伸的敵意與不歡迎。
  
  這麼清楚的醋意讓梁甯忍俊不住的輕笑出聲,卻又因為笑扯到傷口,痛得唉了一聲,兩個男人同時急忙上前,但朱漢鈞立即瞪視另一個男人,「她是我的妻子。」
  
  李哲伸也不畏懼,「皇上已下旨……」
  
  「我抗旨了,再不久,皇上就會再次下旨讓我兩人成親。」他已經決定要拿上回皇上應允的請求,來逼皇上讓甯兒再次成為他的妻。
  
  見兩人劍拔弩張,女兒還看得津津有味,梁甯連忙開口,「呃——兩位,我想休息了。」
  
  「你好好休息,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棧,明天再來看你。」李哲伸柔聲說。
  
  「明天不歡迎、後天也不歡迎。」人夫則冷冷的從牙縫間迸出話來。
  
  見李哲伸仍然維持風度的微笑點頭,這才慢條斯理的走人。
  
  朱漢鈞氣得咬牙,看著都在偷笑的母女,對著妻子說:「明天他若來,你就告訴他不需要來看你了。」
  
  「他就像我哥哥啊。」梁甯忍笑忍得好辛苦。
  
  「連當哥哥也不成!」他霸道的說著。
  
  終於母女倆破功,同時笑了出來,只是,梁甯笑得好痛——傷口好痛。
  
  片刻後,朱佳螢被趕回房睡,侍從端了藥碗過來,朱漢鈞立即接過手,細心的吹涼了,讓她能一口一口的喝下,侍從也就靜靜退下。
  
  梁甯凝睇著丈夫,他的言行舉止在在都表現出他有多麼在乎她,當初自制又冷漠的男人早已不復見了。
  
  她真的好感動,即使他並沒有說出我愛你,但她都感受到了。
  
  「怎麼哭了?傷口又疼了?」他連忙將碗放到一旁,溫柔的為她拭淚。
  
  她搖搖頭,笑中帶淚的道:「第一次看到你打翻那麼多醋壇子,連空氣都好酸哦。」
  
  「是,我承認,我吃醋了,但那是因為你能牽動我的心魂,也只有你能敲動我不曾悸動心,也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聞言,她熱淚盈眶,心情激蕩到說不出話來,他傾身上前,以吻吮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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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4: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在朱漢鈞細心照料下,再加上皇宮補品以及李哲伸張羅而來的珍貴補藥外敷內服、專心調養下,約一個月後,梁甯的傷勢幾乎都痊愈了,可以行動自如之後,自然也想家了。
  
  朱漢鈞在詢問過太醫,確定她身子已無大礙,可以承受舟車勞頓後,即啟程返京。
  
  幾日後,一行人返回京城,朱漢鈞一家先進宮見過皇帝,才返回靖王府。
  
  呼,還是在家舒服!梁甯吐出滿足的嘆息聲,而與唐子昴一個多月沒見到面的女兒已經像脫韁野馬,拉著當初護衛她回家的楊震及胡允中出門,去找唐子昴還有久違的玩伴們。
  
  房間內的氣氛靜謐而溫馨,夫妻倆躺在床上靜靜依偎。
  
  「等等!王爺他們才剛回來……」
  
  砰地一聲,房門突然被打開,溫馨的氣氛頓時丕變,朱漢鈞倏地從床上起身,下意識的擋在梁甯身後保護,沒想到闖進來的竟是穆莎公主跟她的兩名丫鬟。
  
  「你們真是的——」穆莎斥責自己的丫鬟,再愧疚的看著朱漢鈞及梁甯,「對不起,我的丫鬟因為我被擋在廳堂,一時替我感到委屈,就沖進來了。」
  
  「王爺恕罪,奴才已經跟公主說你們剛剛才從西北游玩回來,不見任何訪客,可是……」老總管更是誠惶誠恐,可憐他一把老骨頭還沒有穆莎的丫鬟高大粗勇,真的無法阻止啊。
  
  穆莎的兩名丫鬟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闖進屋內如入無人之境,現在卻跪下來,將頭垂得低低的,其中一名開口道:「冒犯了,王爺、郡主,可是我家公主已經被晾在京城一個多月了,好不容易聽到你們回來的消息,才急著過來。」
  
  「你們起來,都出去吧。」朱漢鈞不想聽。
  
  兩人連忙起身退了出去,老總管也行禮跟著退下。
  
  穆莎則一再的跟兩人道歉,態度仍是婉約而愧疚的。
  
  梁甯顯得很無奈,如果她蠻橫跋扈,她還比較知道怎麼應付,但這位美女一臉楚楚可憐,她不會對付,她看向丈夫。
  
  「我們出去談吧。」朱漢鈞看了眼穆莎,再轉向妻子道:「你休息一下。」
  
  「可我想在這里談,三個人都在的時候,姊姊,請你答應讓我一起伺候王爺。」穆莎突然開口請求。
  
  她變姊姊了?梁甯真是啼笑皆非,「公主,我想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好到能以姊妹相稱。」
  
  「可以,因為我們會共事一夫……」
  
  「不!我們不會,因為我要的是獨一無二的情感,如果會,我又何須離開王爺?」梁甯真心誠意的說著,「你對他、他對你的感情若是對等的,我就會成全,但若只是一方執拗的爭取,不顧他人意願,也恕我無法退讓。」她的目光看向朱漢鈞,在愛情面前,是需要勇氣的,為了他,她願意捍衛一回。
  
  穆莎表情一變,直覺的看向朱漢鈞,就見他的黑眸閃動著深情,溫柔的看著梁甯,而自己似乎是多余的,她的胸口開始發疼。
  
  朱漢鈞收回了深情的目光,平靜的直視著穆莎,「我們出去談一談。」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跟在他身後走出去,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涼亭內,「我們的事,我有責任給你一個交代,是你一直不肯面對我。」朱漢鈞先開了口。
  
  「半年未見,第一次見面你就為了挽回郡主而錯過,從那天起,我派人打探你們這半年來的相處,才知道你們相知相愛……」穆莎難過的看著他,「我怎麼跟你見面?就像現在,談的不就是不在一起的事?而我一點也不想談。」
  
  「若你這麼想,事情永遠無法解決,穆莎,我對你有很深的罪惡感,但我的心除了甯兒,誰也容不下,怎麼給你幸福?」他試著開導她。
  
  她一臉深受傷害的樣子,淚水已盈眶,「她已是你的下堂妻。」
  
  「不,我們會再成親的,皇上很快就會再下旨。」
  
  「那我呢?我沒有臉回薊金去了,如果我因此傷害我自己,你不內疚嗎?」她喉頭緊縮。
  
  他搖搖頭,「希望你不是在威脅我,因為即使如此,我仍要很殘忍的對你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對甯兒情有獨鐘,對你,我會懇請皇上安排宴會,讓你多認識其他青年才俊、王公貴族,一定有適合……」
  
  「我不要!」她打斷他,「我父王已派特使過來,對婚事懸而未決一事表達憤怒,直言再不定下婚事,他會禁止北棠商旅進出驛路,你不擔心?北棠皇帝不擔心?」
  
  他表情意外的平靜,「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有應對之策,一點也不畏懼這件事了呢?」
  
  淚水滴落,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要跌倒似的,飛快的轉身飛奔而去。
  
  漢鈞再度回到房間,天氣陰沉,暮色已濃,燭臺上的燭火隨風搖曳,梁甯正靜靜的看著窗外,但視線不知落在何方。
  
  「想什麼?」他走到她身邊,擁著她。
  
  「在欣喜自己的感情有了回應,但一想到穆莎——」頓了一下,「同是女人,她的事讓我感到心煩,愛一個人怎麼這麼辛苦?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知道。」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會再做那麼愚蠢的事,凝睇著梁甯眼底的不忍、難過,他的心其實比她還疼,如果穆莎是男人,兩人就能大打一場,不必這樣虛耗著,像在凌遲,也讓他跟甯兒的幸福底下總藏著一根刺,令他們的心布滿忐忑。
  
  「我會努力讓她釋懷的,相信我。」
  
  翌日一早,朱漢鈞就進宮去了,女兒回私塾上課,梁甯則往商會去,不同的是,她身後跟著的不再只是丫鬟,還多了個楊震,女兒那里則多了個胡允中,這次事件經過調查,璽瓷坊的大當家雖被排除主謀的嫌疑,但因不知是否只是單一事件,而非針對她們,為了安全,朱漢鈞就做了這樣的安排。
  
  而梁甯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可讓商會里的許多人想死了,耳聞她終於游玩回來,杜喜兄弟及其他瓷商莫不過來商會見見她。
  
  「真抱歉,出游太久了,大家一切都還好吧?」她歉然又欣喜的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一切都好,有些問題,李會長也會幫我們解答。」
  
  「而且,商會已經遵行郡主的方法建立一套行事模式,大家互相支援,沒問題的。」
  
  「沒錯,瓷器從配方、制坯、上釉到燒造,教學相長,大家都不吝相互指導,做出的瓷器幾乎都是上品。」
  
  「尤其再打上宮廷專用的瓷器的標示,價格一下子就漲了好幾成,這都是靠你的行銷方法,當然也是靠我套關系,合作得來的。」
  
  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爭相讓梁甯得知近況的同時,剛走進來的李哲伸也補上一句,接著他笑笑的看著依然美麗如昔的梁甯說:「玩回來了。」
  
  她點點頭,「是,謝謝李大哥了。」
  
  兩人相視一笑,很清楚彼此指的是哪件事,眾人再寒暄一會兒便全退了出去,李哲伸剛跟梁甯面對面坐下就抱怨了,「你那口子還真霸道,我探望幾次,每每都見到他那張爐火四冒的臉,我受不了,只好先回京,但看來,我不在,你也被照顧的很好。」
  
  「別糗我了,不過他真的很用心。」她真的很幸福。
  
  李哲伸看著她臉上散髮出的幸福光彩,知道自己無望了,不過……「穆莎公主的事怎麼解決?」
  
  「京里的人都篤定王爺不會娶她了,但她似乎沒有接受這個事實,還在京城。」
  
  「她是,老實說,若是她很難相處,潑辣蠻橫,那還好,但是……」她搖搖頭。
  
  「我也一直以為薊金男女不拘小節、爽朗豪氣,但那些特點顯然在她身上絕跡,在我看來,她就是鑽牛角尖、執拗不聽勸。」
  
  「不要這樣說她,她只是還沒想開而已。」同是女人,也不是不理解,她為她說話。
  
  「王爺呢?」
  
  「進宮了,對了,關於最近一批貨品……」
  
  在梁甯與李哲伸談話同時,雄偉富麗的皇宮內,朱漢鈞正與皇帝面對面坐著,談的也是梁甯的事。
  
  「如今政治清明、民生富足,卻偏偏讓她們母女發生那件憾事,幸好有驚無險。」崇賢光想到那情形,還是余悸猶存。
  
  「她們現在外出,都有侍衛跟隨,皇上不必擔心,只是,因證據不足導致目前追查整個停止,的確讓人氣結。」朱漢鈞提到這事,仍感無奈。
  
  「膽敢傷害朕最在乎的人,這事朕會繼續查下去,絕不輕饒!」崇賢也氣得牙癢癢的,只是還有一件得解決,「你跟穆莎的婚姻是結不成了,可以預見的是,驛路交通將會受阻,這事兒……」
  
  「是一個契機。」見皇帝不解,他繼而解釋,「這件事一直是我與穆莎婚事最大的癥結點,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解決之道。」他隨即娓娓道來,商旅若不能進薊金王國,繞道貿易肯定要花更長的時間,但若改以水運,瓷器運送將更便利,也能減少瓷器的碰撞損失。
  
  「但何來水路?」
  
  「臣在營救甯兒時,在當地無意間發現有一條未知的水道,兩山之間只有一處啞口,只要用火藥炸誦引流即可,臣願意親自參與開鑿並督造渠道,不過,穆莎的婚事,還是要請皇上施點力。」
  
  他頓了一下又道:「兩方聯姻一事是勢在必行,只是夫婿得換人。」
  
  崇暴風驟雨笑開了嘴,「朕的眼光真好,替甯兒找到你這樣的男人當她的夫婿。」
  
  「說到這一點,甯兒與臣的夫妻之名,還得請皇上再開金口,下旨賜婚。」
  
  聞言,崇賢皺眉了,「這事情可是你惹出來的,你再娶即可。」
  
  「不同!眾百姓皆知是皇上下旨毀婚,自然也該由皇上下旨再指婚。」
  
  「這……」崇賢為難了,他是皇帝耶,怎麼可以反反覆覆的?君無戲言,這會變成是皇上帶頭胡鬧嘛!
  
  「若皇上覺得為難——」朱漢鈞一說,皇帝立即笑了,但聽見他接著說出的話,臉又垮下來了,「臣想那該是時候跟皇上要回上次的口頭承諾了。」
  
  「這……朕都讓你升官發財了,那個承諾自然也就跟著抵消了。」
  
  「甯兒說過這個承諾還在,而且她是她,我是我,她要求的封賞不能算在臣頭上,皇上對臣允了諾便是君無戲言,臣先謝皇上了。」朱漢鈞笑得好不開心。
  
  崇賢瞪大了眼,這眼前這土匪是誰啊?!驀地,太監進來拱手道:「稟皇上,穆莎公主求見。」
  
  崇賢與朱漢鈞都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崇賢揮揮手示意,「罷了,讓她進來吧。」
  
  穆莎公主很快進來,雖沒料到朱漢鈞也在,但她仍分別行禮,在皇帝賜座後,她坐在朱漢鈞身邊,將求見目的告知,「請皇上作主,我與王爺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父皇已再次送信來,表示這婚事再不辦,北棠商旅再也不能走進驛路一步。」
  
  「那就這樣吧,北棠已有應對之道,將自鑿水道,我們絕不因受友邦威脅就將郡主的幸福拱手讓出,這也大失北棠顏面不是?」崇賢倒是態度強硬,他站起身來,看著兩人,「你們好好談談,這事兒今天一定要解決,朕打算挑個黃道吉日再為郡主及王爺下旨賜婚。」
  
  語畢,他先行離開殿內,留下眼眶泛淚的穆莎與神情漠然的朱漢鈞,「你都聽清楚了,放手吧,不然,你困住的將是三個人的幸福。」
  
  「那也是我的選擇!」她不甘願,她都已經如此委屈了。
  
  「那你就不顧我的選擇?你真的有那麼愛我?」朱漢鈞很難想像,他們之間連擁抱都不曾有。
  
  穆莎用力點點頭,「對!我只愛你,一直以來只有你才能霸占我的心思,主宰我的喜怒哀樂,你無法想像我對你的愛有多深。」
  
  「你深愛到非我不嫁,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他有著無奈,也有一種無法辯駁的愧疚,一切的確是因他而起,就算他給了最大的誠意,她看來還是不接受。
  
  「沒有。」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但我無法娶你,我無法昧著良心娶你,無法當一個連擁抱都不願意給,連與你說話都覺得煩躁的丈夫。」
  
  穆莎看著他嚴厲得近乎漠然的拒絕,心都寒了。
  
  「穆莎,易地而處,如果有個男人眼中只有你,不顧你喜惡,執著的要跟在你身邊,你也能接受?你可以讓他纏著你直至天荒地老?」
  
  她啞口無言,也頓覺氣弱心虛,因為她身邊的確曾有這樣的男人,為了擺脫他,她買通人口販子的一名頭子,將他擄走賣至他國當男妓……
  
  沒錯!被纏著不放是很討厭,可是,要她就這麼什麼也不做的就走?不行!她高傲的自尊實在無法接受她比不上梁甯那女人!
  
  「我明白了,感情的確勉強不來的。」她掩下心思,苦笑。
  
  至此,朱漢鈞才松了口氣,「公主能想開最好,你放心,北棠有許多青年才俊,我承諾,一定替你尋個才貌雙全的夫君。」
  
  「謝謝,我也希望能找到。」她溫柔點頭。
  
  穆莎公主不再執著於嫁難朱漢鈞後,讓不少人松了口氣,崇賢更是帶著感恩的心,將北棠王朝高大英俊、文武雙全的青年一一引薦給她,簡直像皇帝選妃。
  
  梁甯感謝她的成全,一再表達謝意,也允諾只要自己有空,一定不吝陪她游山玩水,若有什麼需求,也一定幫忙。
  
  穆莎似乎真的釋懷了,轉而好奇於梁甯對瓷器的專精。
  
  「術業有專攻,怎麼你會這麼了解?」她問。
  
  「人總有喜好,我在皇宮里看了那麼多各國朝貢來的陶瓷精品,便成精了。」聽著梁甯對陶器的如數家珍,穆莎似也起了興趣,陪著她上山看古窯、進出商會,二姝竟意外的培養出交情。
  
  兩發發展出友誼,皇帝也很感欣慰,至於朱漢鈞——
  
  「水運開發一事刻不容緩,快快進行吧。」崇賢對這事可是興致勃勃,雖然薊金王國那方已在穆莎書信往返下,答應不會封閉驛路,但若在他在位期間開發出另一條水路,可是會在史冊上大大記上一筆的。
  
  於是,兩個月後,朱漢鈞承接了運河的開鑿工程。
  
  這規模極大,整條運河得動用到數萬人,一旦完成,就能運用這條河連接北方與京城,成了陶瓷水運這之路,專門運輸易碎貨品。
  
  這次工程時間至少一年半載,而炸開兩山之間的啞口一事則在半個月內就必須準備妥當,為此,梁甯帶著女兒前來扎營小住,除了想親眼看看古代運河的開鑿爆破,當然更重要的是見見親愛的丈夫。
  
  因為穆莎也極有興致,遂帶著丫鬟一起跟來了。
  
  但沒有人知道,城府極深的她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
  
  就在這一天,趁著所有的人都將注意力放到爆破啞口的準備工作時,穆莎款步走到梁甯身後,以手示意後方的丫鬟、侍從再後退些,表示自己要跟她說些體己話,奴才不疑有他,恭敬的退到另一邊,與怕爆炸聲太大而改坐在棚架下的朱佳螢一起。
  
  穆莎靜靜的看著梁甯,梁甯的目光跟多數人一樣,都專注地放在埋炸藥的準備工作上。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她這麼努力的迎合朱漢鈞,壓抑自己的性格,他卻不懂得珍惜她,還要皇上安排幾名自為以出色的青年才俊、皇親國戚給她挑選!
  
  呿!那是她要的嗎?她要的是萬夫莫敵的朱漢鈞,但他不要她。
  
  而他會如此絕情,全是梁甯造成的!
  
  都是梁甯!是梁甯害她心痛如絞,害她夜夜不得不和著淚水入眠。
  
  所以,一天又一天的,她都在等待機會,不惜憋著滿腹的厭惡與她同進同出,就是為了等待一個讓她死無葬身之地的機會!
  
  想到這里,穆莎的眼神愈來愈深沉。
  
  梁甯驀地感覺到一道不友善的眼神,她一轉頭,才發現穆莎就站在自己身後,眼神與平常的她很不一樣。
  
  「說來,我穆莎好歹也是一國公主,與你共用一名丈夫算委屈了,可是你卻貪心的不肯成全我。」她臉色凄然。
  
  「你怎麼了?我以為你釋懷了,不過,這件事,我跟王爺真的很對不起你,若你沒有一個好歸宿,我絕對會愧疚一輩子的。」梁甯急急的道。
  
  「對不起?」穆莎嘲弄的笑著,「不必!因為相較之下,我對你比較壞,只是你命太大,那次綁架,你們母女應該死的,但那一票人太貪心,想把你們送得遠遠的再去賣個好價格,人口販子就是人口販子!」
  
  梁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怔怔的瞪著不過在瞬間,神情就判若兩人的她,「你怎麼會知道那件事?!」
  
  她眼神猙獰,「驚訝嗎?你好好郡主不當,替什麼爛村子出頭爭取洋人的訂單?那干卿何事!璽瓷坊的大當家、二當家也是笨蛋,不自量力的想幫我,當我在京城街上看到曾經拿了我的錢,幫我對討厭的男人下藥賣去當男妓的人口販子後,我就想到以那兩個笨蛋的名義雇下人口販子綁了你們母女。」
  
  「本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們成為代罪羔羊,但很可惜的,他們沒事,案子還被壓下來,百姓們無人知曉,而你本該在被擄時就被殺掉,卻該死的活下來了!」
  
  她突然冷笑一聲,趁著梁甯驚愕萬分之際,用力的一把將她推下河谷,重力加速度,梁甯直直的下墜。
  
  「天啊!」目睹一切的眾人尖叫聲與驚叫聲此起彼落。
  
  朱漢鈞瞬間回頭,就看到妻子落水的駭人一幕。
  
  同一時間,執行兵點燃了炸藥,砰地一聲,驚天的爆炸聲連林木都震動了,轟隆隆的石塊崩落,掉入河里,漫天灰塵揚起。
  
  朱漢鈞臉色刷地一白,心臟更在瞬間揪成一團,他想也沒想就跳下河去,其他人則沖到坡地邊緣,但跳也不是,不跳了不是。
  
  落水的梁甯不知碰撞到什麼,全身劇痛,水流又突然激烈晃動,還夾雜著落石,她猛吸氣卻嗆到了水,石頭又如雨般落下,她無處可躲,也逐漸失去掙扎的力氣,整個身體開始往下沉去,漸漸的,神志也愈來愈不清楚。
  
  因崩落的石塊塵土染蝕了河流,朱漢鈞怎麼也找不到梁甯,該死的!到底在哪里?他忍著手臂被石塊打到的疼痛,振臂泅泳,拼命尋找梁甯的身影。
  
  山坡旁,眾人臉色哀戚,心里有底,郡主怕是兇多吉少了。
  
  穆莎早被侍衛揪到一旁,但鑄成大禍的她只是冷笑,反正有人陪她死,她怕什麼?
  
  朱佳螢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在一旁低聲嚎泣,有兩名侍衛嚴謹的守在她左右,防止她出事。
  
  終於,水面一陣騷動,朱漢鈞將梁甯救起來了,但她面無血色,已無氣息,朱漢鈞一上岸便將她平放在地上,他硊坐在她身邊,放聲大吼,「大夫呢?」
  
  一名中年丈夫立即跑過來,他是隨開鑿隊伍過來的隨隊大夫。
  
  他仔仔細細的探了梁甯鼻息、看看瞳孔、再探脈搏後,他吞咽了口口水,才支支吾吾地道:「稟王爺,郡主她……死了!」
  
  死了!像是遭雷擊般,朱漢鈞的腦子先是一片空白,然後又回了魂,卻是動也不動,一雙黑眸死死的盯在梁甯臉上。
  
  時間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眾人仍然靜默,氣氛一片哀戚,沒有人打破這凝重的氛圍,除了朱佳螢外,她撲倒在母親身上,拼命大哭,「娘!嗚嗚……娘……我不要……娘……」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朱漢鈞突然大聲嘶吼,「甯兒身子明明還溫著!」但她會愈來愈冰冷……他知道,但他不願意接受,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天啊,他人生頭一回這麼害怕!就算上回她被綁架,至少,他知道她會活著,可現在,她就在他的面前,呼吸卻已經消失,他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什麼也不能做。
  
  「甯兒,你給我醒過來!」強烈的無助與絕望在瞬間侵襲了他,他激動的扣住她肩膀用力搖晃,那排山倒海的劇痛直沖他胸口,讓他痛的快要無法呼吸。
  
  眾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感覺著他最深沉的痛楚,只能默默低頭。
  
  「醒過來!醒來……太殘忍了!若結果是如此我寧願一開始就不要愛你!」朱漢鈞的心就要被撕裂了,怎麼可以?失去她,他就等於沒有心了,那要他怎麼活下去?
  
  「給我起來!給我起來!」
  
  他黑眸濕漉,誰說男兒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該死的,我不許你死!時間還沒到,我們的幸福還要延續,不要這麼殘忍……不要這麼狠心!」他痛苦的大聲吶喊。
  
  在場的其他人聽到他這一聲聲痛不欲生的吶喊,看到他沉痛的雙眸一片濕潤,也忍不住跟著難過落淚。
  
  但梁甯的一縷芳魂早已離體。
  
  所謂的一回生,二回熟,有經驗的她看著眼前這飄飄渺渺的白色云霧,就知道自己已二度翹辮子。
  
  可這回的感覺比上一次更令她心痛,她才跟朱漢鈞過了多少天的幸福日子?而且,這個幸福里還老卡著穆莎公主的陰影,都還沒HappyEnding,她就拜拜。
  
  愈想愈傷心,她干脆坐下來對著這些云霧大聲抗議,「到底是哪個惡劣的家伙?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又沒有做壞事,卻先是被烏龍鬼差丟到古代生活,又直接送給我一個咿咿呀呀的胖娃娃!」
  
  「雖然第一次當母親,我也當得有模有樣啊,就算過程很慌亂、很受挫、很孤單,但總算是苦盡甘來,也讓女兒從幾十公分的小娃娃拉拔到現在有一百一十幾公分高啊,而且她善良可親,聰慧可人……怎麼樣都是個好女兒……」
  
  「然後,又來了個丈夫……就算一切都難以掌控,我還是選擇面對,終於好不容易讓他愛上我了,在幸福之余,我也努力行善,你們怎麼可以對我這麼殘忍?出來!給我出來!」
  
  忽然,還真的有一名牽魂鬼差出現。
  
  原來還正正經經板著一張秀氣的臉,但在看到她時,他眉頭一皺,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她一見到這張熟悉可惡的年輕臉龐,氣得猛地彈跳起來,「厚!又是你!就是你!」
  
  年輕鬼差眨眨眼,突然後知後覺的臉色大變,反彈一步,顫抖著手指,直指著她那張屬於陸采箴的臉,「我的天!怎麼又是你?陸陸采箴,我不是還給你好幾十年的壽命了,時間還沒到啊?你快跟我走!要是被上面發現我又凸槌了,就換我要倒大楣了。」
  
  時間還沒到?這一聽,萎靡不振的她精神頓時全來了,「那快走啊!」
  
  驚慌失措的鬼差連忙拉著她迅速離開,猶如光速般,兩人眨個眼,就已經回到人間。
  
  她怔怔的看著女兒正對著梁甯的身體口對口吹氣、按壓她胸口,忍不住眼眶濕潤,「她記得我教她的CPR,好棒的孩子……」
  
  「佳螢,你在干什麼?你娘走了,不要……不要驚擾她了,讓她好好的走……」朱漢鈞定定凝視著梁甯已無生氣的臉龐,沉痛的嗓音明白顯露出他的痛楚與絕望。
  
  雖然父親這麼說,朱佳螢卻不願放棄,「娘有教我,對溺水的人這麼做,可以尋回一線生機,娘還說,這是一次因緣際會下,她見到一名神醫在河邊救一名昏死的人,還把人救活了,娘才請神醫教她的,這一定有效的。」說著,她一而再的重復動作。
  
  朱漢鈞戚然的看著女兒執拗的卻還在落淚的臉孔,心緊緊抽痛著,他拍拍她的肩膀,「好,換爹來試試!」
  
  然而,人死怎能復生?他其實不抱期待,但為了女兒,他一次又一次的按壓、一次又一次的送氣,臉上的淚水也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妻子臉上。
  
  他哭了!一個征戰無數的剽悍大將軍竟——
  
  陸采箴哽咽了,他竟因為失去自己而哭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還在這里哭啥?!快進去梁甯的身體,還有,我警告你,在時間還沒到之前,別再讓我看到你!」鬼差差點氣瘋了。
  
  她破涕而笑,「相信我,我更討厭看到你……」
  
  「去吧。」鬼差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以狗吃屎的方式接進梁甯的體內,接著——
  
  「咳咳……」她附上身了,也吐出臟臟的河水,虛弱地睜開眼看著丈夫。
  
  「天啊!」所有的人都又驚喜,難以置信,有人更是忍不住大哭,「太好了!郡主把水吐出來了,郡主活了!」
  
  看著她的臉因咳嗽而有了血色,朱漢鈞伸出手顫抖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她還有呼吸!她真的活過來了!
  
  朱漢鈞熱淚盈眶,重重喘了口氣,他真覺得自己剛剛也跟著她死了一回。
  
  他俯身緊緊的懷抱失而復得的愛妻,忍不住全身顫抖,不是夢!是真的,她死里逃生了,她有體溫,她在呼吸,老天爺!他緊張絕望的心情瞬間放松了,她回到他身邊了!老天爺,謝謝你!
  
  朱佳螢也樂不可支的抱著母親,又是流淚又是笑,「我救了娘!不對,是爹把娘救活了!太好了,太好了!」
  
  朱漢鈞笑看著女兒,目光隨即又回到愛妻身上,她也正笑看著女兒,然後,兩人目光對上了,她伸手撫摸他濕法的臉頰,「你哭了,對不起……」
  
  「不,不用對不起,你沒有離開我,你回到我身邊了,夠了,一切都夠了!」恍若隔世,兩人四目凝睇,濃濃深情都沉淀在彼此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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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0:05:1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一個月後,崇賢再度為朱漢鈞與梁甯下了一首聖旨,兩人再次奉旨成親,不同於第一次的心不甘情不願,朱漢鈞這次十分迫不及待。
  
  雖然繁瑣的迎親、婚宴實在太折騰人,但也有令他感動的事發生。
  
  他父母返京當主婚人自是應當的,但上回他們因為梁甯的事,幾乎與他撕破臉,沒想到在婚宴上,他們的態度與神情卻是真真實實的喜悅,眉開眼笑的周旋在賓客間,開口閉口都是說梁甯的好。
  
  於是,覷了個空,他與爹聊了一下,才知道梁甯寫了一封長信,還讓女兒當信差,親自去請二老返京主持婚宴。
  
  信的內容相當溫暖,她說,人生偶有風雨,他們何其有緣成為一家人,或許開始與過程不甚完美,但是,她願意再努力試試當一個好媳婦,請二老也給她一個機會學習成長。
  
  而在人生中,擁有世襲爵位、權力財富便是幸福嗎?就算擁有一切,若沒有家人分享,一切都是空,有些事一定要往好的地方看、往好的地方想,才會有好事發生……
  
  「穆莎的事也讓爹跟你娘想了很多,難得的是,為了兩國的和氣,郡主決定讓穆莎返同薊金王國,由她父皇自己決定如何處置,不再過問,如此胸襟氣度,還有許許多多的事,讓我們兩個老的都自覺比不上她呢。」朱宗達是真心接納梁甯了。
  
  時間流轉,喜宴結束了,新房內,在龍鳳花燭的燭光下,朱漢鈞以喜秤挑起喜帕,旋即感到驚艷,一身鳳冠霞帔的梁甯美得如夢似幻,這一切,也宛若在夢里。
  
  「哇!娘好美哦!」窗外突然傳來朱佳螢的童稚嗓音。
  新婚夫妻一看,就見她躲在窗後,以雙手撐頰,水靈大眼眨呀眨的。
  
  「你怎麼說話了?我們是偷看的!」還有一顆頭也冒了出來,是唐子昂。
  
  「不對!這叫『實習』,我娘教過我的,就是下次換我們洞房時,我們就知道怎麼做了。」朱佳螢還煞有其事的訂正唐子昴的話。
  
  朱漢鈞回頭瞪 著噗哧笑出聲來的妻子,她還笑得出來?!而且……「你竟然教女兒……」他難以置信到說不話來。
  
  梁甯笑到無法言語,她發誓,她真的沒有那樣教女兒,只是女兒很懂得如何舉一反三。
  
  兩個孩子逃了,新房則門窗緊閉,就怕還有第三雙眼。
  
  因為,洞房花燭夜要開始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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