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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朱漢鈞細心照料下,再加上皇宮補品以及李哲伸張羅而來的珍貴補藥外敷內服、專心調養下,約一個月後,梁甯的傷勢幾乎都痊愈了,可以行動自如之後,自然也想家了。
朱漢鈞在詢問過太醫,確定她身子已無大礙,可以承受舟車勞頓後,即啟程返京。
幾日後,一行人返回京城,朱漢鈞一家先進宮見過皇帝,才返回靖王府。
呼,還是在家舒服!梁甯吐出滿足的嘆息聲,而與唐子昴一個多月沒見到面的女兒已經像脫韁野馬,拉著當初護衛她回家的楊震及胡允中出門,去找唐子昴還有久違的玩伴們。
房間內的氣氛靜謐而溫馨,夫妻倆躺在床上靜靜依偎。
「等等!王爺他們才剛回來……」
砰地一聲,房門突然被打開,溫馨的氣氛頓時丕變,朱漢鈞倏地從床上起身,下意識的擋在梁甯身後保護,沒想到闖進來的竟是穆莎公主跟她的兩名丫鬟。
「你們真是的——」穆莎斥責自己的丫鬟,再愧疚的看著朱漢鈞及梁甯,「對不起,我的丫鬟因為我被擋在廳堂,一時替我感到委屈,就沖進來了。」
「王爺恕罪,奴才已經跟公主說你們剛剛才從西北游玩回來,不見任何訪客,可是……」老總管更是誠惶誠恐,可憐他一把老骨頭還沒有穆莎的丫鬟高大粗勇,真的無法阻止啊。
穆莎的兩名丫鬟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闖進屋內如入無人之境,現在卻跪下來,將頭垂得低低的,其中一名開口道:「冒犯了,王爺、郡主,可是我家公主已經被晾在京城一個多月了,好不容易聽到你們回來的消息,才急著過來。」
「你們起來,都出去吧。」朱漢鈞不想聽。
兩人連忙起身退了出去,老總管也行禮跟著退下。
穆莎則一再的跟兩人道歉,態度仍是婉約而愧疚的。
梁甯顯得很無奈,如果她蠻橫跋扈,她還比較知道怎麼應付,但這位美女一臉楚楚可憐,她不會對付,她看向丈夫。
「我們出去談吧。」朱漢鈞看了眼穆莎,再轉向妻子道:「你休息一下。」
「可我想在這里談,三個人都在的時候,姊姊,請你答應讓我一起伺候王爺。」穆莎突然開口請求。
她變姊姊了?梁甯真是啼笑皆非,「公主,我想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好到能以姊妹相稱。」
「可以,因為我們會共事一夫……」
「不!我們不會,因為我要的是獨一無二的情感,如果會,我又何須離開王爺?」梁甯真心誠意的說著,「你對他、他對你的感情若是對等的,我就會成全,但若只是一方執拗的爭取,不顧他人意願,也恕我無法退讓。」她的目光看向朱漢鈞,在愛情面前,是需要勇氣的,為了他,她願意捍衛一回。
穆莎表情一變,直覺的看向朱漢鈞,就見他的黑眸閃動著深情,溫柔的看著梁甯,而自己似乎是多余的,她的胸口開始發疼。
朱漢鈞收回了深情的目光,平靜的直視著穆莎,「我們出去談一談。」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跟在他身後走出去,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涼亭內,「我們的事,我有責任給你一個交代,是你一直不肯面對我。」朱漢鈞先開了口。
「半年未見,第一次見面你就為了挽回郡主而錯過,從那天起,我派人打探你們這半年來的相處,才知道你們相知相愛……」穆莎難過的看著他,「我怎麼跟你見面?就像現在,談的不就是不在一起的事?而我一點也不想談。」
「若你這麼想,事情永遠無法解決,穆莎,我對你有很深的罪惡感,但我的心除了甯兒,誰也容不下,怎麼給你幸福?」他試著開導她。
她一臉深受傷害的樣子,淚水已盈眶,「她已是你的下堂妻。」
「不,我們會再成親的,皇上很快就會再下旨。」
「那我呢?我沒有臉回薊金去了,如果我因此傷害我自己,你不內疚嗎?」她喉頭緊縮。
他搖搖頭,「希望你不是在威脅我,因為即使如此,我仍要很殘忍的對你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對甯兒情有獨鐘,對你,我會懇請皇上安排宴會,讓你多認識其他青年才俊、王公貴族,一定有適合……」
「我不要!」她打斷他,「我父王已派特使過來,對婚事懸而未決一事表達憤怒,直言再不定下婚事,他會禁止北棠商旅進出驛路,你不擔心?北棠皇帝不擔心?」
他表情意外的平靜,「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有應對之策,一點也不畏懼這件事了呢?」
淚水滴落,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要跌倒似的,飛快的轉身飛奔而去。
漢鈞再度回到房間,天氣陰沉,暮色已濃,燭臺上的燭火隨風搖曳,梁甯正靜靜的看著窗外,但視線不知落在何方。
「想什麼?」他走到她身邊,擁著她。
「在欣喜自己的感情有了回應,但一想到穆莎——」頓了一下,「同是女人,她的事讓我感到心煩,愛一個人怎麼這麼辛苦?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知道。」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會再做那麼愚蠢的事,凝睇著梁甯眼底的不忍、難過,他的心其實比她還疼,如果穆莎是男人,兩人就能大打一場,不必這樣虛耗著,像在凌遲,也讓他跟甯兒的幸福底下總藏著一根刺,令他們的心布滿忐忑。
「我會努力讓她釋懷的,相信我。」
翌日一早,朱漢鈞就進宮去了,女兒回私塾上課,梁甯則往商會去,不同的是,她身後跟著的不再只是丫鬟,還多了個楊震,女兒那里則多了個胡允中,這次事件經過調查,璽瓷坊的大當家雖被排除主謀的嫌疑,但因不知是否只是單一事件,而非針對她們,為了安全,朱漢鈞就做了這樣的安排。
而梁甯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可讓商會里的許多人想死了,耳聞她終於游玩回來,杜喜兄弟及其他瓷商莫不過來商會見見她。
「真抱歉,出游太久了,大家一切都還好吧?」她歉然又欣喜的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一切都好,有些問題,李會長也會幫我們解答。」
「而且,商會已經遵行郡主的方法建立一套行事模式,大家互相支援,沒問題的。」
「沒錯,瓷器從配方、制坯、上釉到燒造,教學相長,大家都不吝相互指導,做出的瓷器幾乎都是上品。」
「尤其再打上宮廷專用的瓷器的標示,價格一下子就漲了好幾成,這都是靠你的行銷方法,當然也是靠我套關系,合作得來的。」
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爭相讓梁甯得知近況的同時,剛走進來的李哲伸也補上一句,接著他笑笑的看著依然美麗如昔的梁甯說:「玩回來了。」
她點點頭,「是,謝謝李大哥了。」
兩人相視一笑,很清楚彼此指的是哪件事,眾人再寒暄一會兒便全退了出去,李哲伸剛跟梁甯面對面坐下就抱怨了,「你那口子還真霸道,我探望幾次,每每都見到他那張爐火四冒的臉,我受不了,只好先回京,但看來,我不在,你也被照顧的很好。」
「別糗我了,不過他真的很用心。」她真的很幸福。
李哲伸看著她臉上散髮出的幸福光彩,知道自己無望了,不過……「穆莎公主的事怎麼解決?」
「京里的人都篤定王爺不會娶她了,但她似乎沒有接受這個事實,還在京城。」
「她是,老實說,若是她很難相處,潑辣蠻橫,那還好,但是……」她搖搖頭。
「我也一直以為薊金男女不拘小節、爽朗豪氣,但那些特點顯然在她身上絕跡,在我看來,她就是鑽牛角尖、執拗不聽勸。」
「不要這樣說她,她只是還沒想開而已。」同是女人,也不是不理解,她為她說話。
「王爺呢?」
「進宮了,對了,關於最近一批貨品……」
在梁甯與李哲伸談話同時,雄偉富麗的皇宮內,朱漢鈞正與皇帝面對面坐著,談的也是梁甯的事。
「如今政治清明、民生富足,卻偏偏讓她們母女發生那件憾事,幸好有驚無險。」崇賢光想到那情形,還是余悸猶存。
「她們現在外出,都有侍衛跟隨,皇上不必擔心,只是,因證據不足導致目前追查整個停止,的確讓人氣結。」朱漢鈞提到這事,仍感無奈。
「膽敢傷害朕最在乎的人,這事朕會繼續查下去,絕不輕饒!」崇賢也氣得牙癢癢的,只是還有一件得解決,「你跟穆莎的婚姻是結不成了,可以預見的是,驛路交通將會受阻,這事兒……」
「是一個契機。」見皇帝不解,他繼而解釋,「這件事一直是我與穆莎婚事最大的癥結點,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解決之道。」他隨即娓娓道來,商旅若不能進薊金王國,繞道貿易肯定要花更長的時間,但若改以水運,瓷器運送將更便利,也能減少瓷器的碰撞損失。
「但何來水路?」
「臣在營救甯兒時,在當地無意間發現有一條未知的水道,兩山之間只有一處啞口,只要用火藥炸誦引流即可,臣願意親自參與開鑿並督造渠道,不過,穆莎的婚事,還是要請皇上施點力。」
他頓了一下又道:「兩方聯姻一事是勢在必行,只是夫婿得換人。」
崇暴風驟雨笑開了嘴,「朕的眼光真好,替甯兒找到你這樣的男人當她的夫婿。」
「說到這一點,甯兒與臣的夫妻之名,還得請皇上再開金口,下旨賜婚。」
聞言,崇賢皺眉了,「這事情可是你惹出來的,你再娶即可。」
「不同!眾百姓皆知是皇上下旨毀婚,自然也該由皇上下旨再指婚。」
「這……」崇賢為難了,他是皇帝耶,怎麼可以反反覆覆的?君無戲言,這會變成是皇上帶頭胡鬧嘛!
「若皇上覺得為難——」朱漢鈞一說,皇帝立即笑了,但聽見他接著說出的話,臉又垮下來了,「臣想那該是時候跟皇上要回上次的口頭承諾了。」
「這……朕都讓你升官發財了,那個承諾自然也就跟著抵消了。」
「甯兒說過這個承諾還在,而且她是她,我是我,她要求的封賞不能算在臣頭上,皇上對臣允了諾便是君無戲言,臣先謝皇上了。」朱漢鈞笑得好不開心。
崇賢瞪大了眼,這眼前這土匪是誰啊?!驀地,太監進來拱手道:「稟皇上,穆莎公主求見。」
崇賢與朱漢鈞都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崇賢揮揮手示意,「罷了,讓她進來吧。」
穆莎公主很快進來,雖沒料到朱漢鈞也在,但她仍分別行禮,在皇帝賜座後,她坐在朱漢鈞身邊,將求見目的告知,「請皇上作主,我與王爺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父皇已再次送信來,表示這婚事再不辦,北棠商旅再也不能走進驛路一步。」
「那就這樣吧,北棠已有應對之道,將自鑿水道,我們絕不因受友邦威脅就將郡主的幸福拱手讓出,這也大失北棠顏面不是?」崇賢倒是態度強硬,他站起身來,看著兩人,「你們好好談談,這事兒今天一定要解決,朕打算挑個黃道吉日再為郡主及王爺下旨賜婚。」
語畢,他先行離開殿內,留下眼眶泛淚的穆莎與神情漠然的朱漢鈞,「你都聽清楚了,放手吧,不然,你困住的將是三個人的幸福。」
「那也是我的選擇!」她不甘願,她都已經如此委屈了。
「那你就不顧我的選擇?你真的有那麼愛我?」朱漢鈞很難想像,他們之間連擁抱都不曾有。
穆莎用力點點頭,「對!我只愛你,一直以來只有你才能霸占我的心思,主宰我的喜怒哀樂,你無法想像我對你的愛有多深。」
「你深愛到非我不嫁,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他有著無奈,也有一種無法辯駁的愧疚,一切的確是因他而起,就算他給了最大的誠意,她看來還是不接受。
「沒有。」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但我無法娶你,我無法昧著良心娶你,無法當一個連擁抱都不願意給,連與你說話都覺得煩躁的丈夫。」
穆莎看著他嚴厲得近乎漠然的拒絕,心都寒了。
「穆莎,易地而處,如果有個男人眼中只有你,不顧你喜惡,執著的要跟在你身邊,你也能接受?你可以讓他纏著你直至天荒地老?」
她啞口無言,也頓覺氣弱心虛,因為她身邊的確曾有這樣的男人,為了擺脫他,她買通人口販子的一名頭子,將他擄走賣至他國當男妓……
沒錯!被纏著不放是很討厭,可是,要她就這麼什麼也不做的就走?不行!她高傲的自尊實在無法接受她比不上梁甯那女人!
「我明白了,感情的確勉強不來的。」她掩下心思,苦笑。
至此,朱漢鈞才松了口氣,「公主能想開最好,你放心,北棠有許多青年才俊,我承諾,一定替你尋個才貌雙全的夫君。」
「謝謝,我也希望能找到。」她溫柔點頭。
穆莎公主不再執著於嫁難朱漢鈞後,讓不少人松了口氣,崇賢更是帶著感恩的心,將北棠王朝高大英俊、文武雙全的青年一一引薦給她,簡直像皇帝選妃。
梁甯感謝她的成全,一再表達謝意,也允諾只要自己有空,一定不吝陪她游山玩水,若有什麼需求,也一定幫忙。
穆莎似乎真的釋懷了,轉而好奇於梁甯對瓷器的專精。
「術業有專攻,怎麼你會這麼了解?」她問。
「人總有喜好,我在皇宮里看了那麼多各國朝貢來的陶瓷精品,便成精了。」聽著梁甯對陶器的如數家珍,穆莎似也起了興趣,陪著她上山看古窯、進出商會,二姝竟意外的培養出交情。
兩發發展出友誼,皇帝也很感欣慰,至於朱漢鈞——
「水運開發一事刻不容緩,快快進行吧。」崇賢對這事可是興致勃勃,雖然薊金王國那方已在穆莎書信往返下,答應不會封閉驛路,但若在他在位期間開發出另一條水路,可是會在史冊上大大記上一筆的。
於是,兩個月後,朱漢鈞承接了運河的開鑿工程。
這規模極大,整條運河得動用到數萬人,一旦完成,就能運用這條河連接北方與京城,成了陶瓷水運這之路,專門運輸易碎貨品。
這次工程時間至少一年半載,而炸開兩山之間的啞口一事則在半個月內就必須準備妥當,為此,梁甯帶著女兒前來扎營小住,除了想親眼看看古代運河的開鑿爆破,當然更重要的是見見親愛的丈夫。
因為穆莎也極有興致,遂帶著丫鬟一起跟來了。
但沒有人知道,城府極深的她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
就在這一天,趁著所有的人都將注意力放到爆破啞口的準備工作時,穆莎款步走到梁甯身後,以手示意後方的丫鬟、侍從再後退些,表示自己要跟她說些體己話,奴才不疑有他,恭敬的退到另一邊,與怕爆炸聲太大而改坐在棚架下的朱佳螢一起。
穆莎靜靜的看著梁甯,梁甯的目光跟多數人一樣,都專注地放在埋炸藥的準備工作上。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她這麼努力的迎合朱漢鈞,壓抑自己的性格,他卻不懂得珍惜她,還要皇上安排幾名自為以出色的青年才俊、皇親國戚給她挑選!
呿!那是她要的嗎?她要的是萬夫莫敵的朱漢鈞,但他不要她。
而他會如此絕情,全是梁甯造成的!
都是梁甯!是梁甯害她心痛如絞,害她夜夜不得不和著淚水入眠。
所以,一天又一天的,她都在等待機會,不惜憋著滿腹的厭惡與她同進同出,就是為了等待一個讓她死無葬身之地的機會!
想到這里,穆莎的眼神愈來愈深沉。
梁甯驀地感覺到一道不友善的眼神,她一轉頭,才發現穆莎就站在自己身後,眼神與平常的她很不一樣。
「說來,我穆莎好歹也是一國公主,與你共用一名丈夫算委屈了,可是你卻貪心的不肯成全我。」她臉色凄然。
「你怎麼了?我以為你釋懷了,不過,這件事,我跟王爺真的很對不起你,若你沒有一個好歸宿,我絕對會愧疚一輩子的。」梁甯急急的道。
「對不起?」穆莎嘲弄的笑著,「不必!因為相較之下,我對你比較壞,只是你命太大,那次綁架,你們母女應該死的,但那一票人太貪心,想把你們送得遠遠的再去賣個好價格,人口販子就是人口販子!」
梁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怔怔的瞪著不過在瞬間,神情就判若兩人的她,「你怎麼會知道那件事?!」
她眼神猙獰,「驚訝嗎?你好好郡主不當,替什麼爛村子出頭爭取洋人的訂單?那干卿何事!璽瓷坊的大當家、二當家也是笨蛋,不自量力的想幫我,當我在京城街上看到曾經拿了我的錢,幫我對討厭的男人下藥賣去當男妓的人口販子後,我就想到以那兩個笨蛋的名義雇下人口販子綁了你們母女。」
「本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們成為代罪羔羊,但很可惜的,他們沒事,案子還被壓下來,百姓們無人知曉,而你本該在被擄時就被殺掉,卻該死的活下來了!」
她突然冷笑一聲,趁著梁甯驚愕萬分之際,用力的一把將她推下河谷,重力加速度,梁甯直直的下墜。
「天啊!」目睹一切的眾人尖叫聲與驚叫聲此起彼落。
朱漢鈞瞬間回頭,就看到妻子落水的駭人一幕。
同一時間,執行兵點燃了炸藥,砰地一聲,驚天的爆炸聲連林木都震動了,轟隆隆的石塊崩落,掉入河里,漫天灰塵揚起。
朱漢鈞臉色刷地一白,心臟更在瞬間揪成一團,他想也沒想就跳下河去,其他人則沖到坡地邊緣,但跳也不是,不跳了不是。
落水的梁甯不知碰撞到什麼,全身劇痛,水流又突然激烈晃動,還夾雜著落石,她猛吸氣卻嗆到了水,石頭又如雨般落下,她無處可躲,也逐漸失去掙扎的力氣,整個身體開始往下沉去,漸漸的,神志也愈來愈不清楚。
因崩落的石塊塵土染蝕了河流,朱漢鈞怎麼也找不到梁甯,該死的!到底在哪里?他忍著手臂被石塊打到的疼痛,振臂泅泳,拼命尋找梁甯的身影。
山坡旁,眾人臉色哀戚,心里有底,郡主怕是兇多吉少了。
穆莎早被侍衛揪到一旁,但鑄成大禍的她只是冷笑,反正有人陪她死,她怕什麼?
朱佳螢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在一旁低聲嚎泣,有兩名侍衛嚴謹的守在她左右,防止她出事。
終於,水面一陣騷動,朱漢鈞將梁甯救起來了,但她面無血色,已無氣息,朱漢鈞一上岸便將她平放在地上,他硊坐在她身邊,放聲大吼,「大夫呢?」
一名中年丈夫立即跑過來,他是隨開鑿隊伍過來的隨隊大夫。
他仔仔細細的探了梁甯鼻息、看看瞳孔、再探脈搏後,他吞咽了口口水,才支支吾吾地道:「稟王爺,郡主她……死了!」
死了!像是遭雷擊般,朱漢鈞的腦子先是一片空白,然後又回了魂,卻是動也不動,一雙黑眸死死的盯在梁甯臉上。
時間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眾人仍然靜默,氣氛一片哀戚,沒有人打破這凝重的氛圍,除了朱佳螢外,她撲倒在母親身上,拼命大哭,「娘!嗚嗚……娘……我不要……娘……」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朱漢鈞突然大聲嘶吼,「甯兒身子明明還溫著!」但她會愈來愈冰冷……他知道,但他不願意接受,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天啊,他人生頭一回這麼害怕!就算上回她被綁架,至少,他知道她會活著,可現在,她就在他的面前,呼吸卻已經消失,他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什麼也不能做。
「甯兒,你給我醒過來!」強烈的無助與絕望在瞬間侵襲了他,他激動的扣住她肩膀用力搖晃,那排山倒海的劇痛直沖他胸口,讓他痛的快要無法呼吸。
眾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感覺著他最深沉的痛楚,只能默默低頭。
「醒過來!醒來……太殘忍了!若結果是如此我寧願一開始就不要愛你!」朱漢鈞的心就要被撕裂了,怎麼可以?失去她,他就等於沒有心了,那要他怎麼活下去?
「給我起來!給我起來!」
他黑眸濕漉,誰說男兒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該死的,我不許你死!時間還沒到,我們的幸福還要延續,不要這麼殘忍……不要這麼狠心!」他痛苦的大聲吶喊。
在場的其他人聽到他這一聲聲痛不欲生的吶喊,看到他沉痛的雙眸一片濕潤,也忍不住跟著難過落淚。
但梁甯的一縷芳魂早已離體。
所謂的一回生,二回熟,有經驗的她看著眼前這飄飄渺渺的白色云霧,就知道自己已二度翹辮子。
可這回的感覺比上一次更令她心痛,她才跟朱漢鈞過了多少天的幸福日子?而且,這個幸福里還老卡著穆莎公主的陰影,都還沒HappyEnding,她就拜拜。
愈想愈傷心,她干脆坐下來對著這些云霧大聲抗議,「到底是哪個惡劣的家伙?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又沒有做壞事,卻先是被烏龍鬼差丟到古代生活,又直接送給我一個咿咿呀呀的胖娃娃!」
「雖然第一次當母親,我也當得有模有樣啊,就算過程很慌亂、很受挫、很孤單,但總算是苦盡甘來,也讓女兒從幾十公分的小娃娃拉拔到現在有一百一十幾公分高啊,而且她善良可親,聰慧可人……怎麼樣都是個好女兒……」
「然後,又來了個丈夫……就算一切都難以掌控,我還是選擇面對,終於好不容易讓他愛上我了,在幸福之余,我也努力行善,你們怎麼可以對我這麼殘忍?出來!給我出來!」
忽然,還真的有一名牽魂鬼差出現。
原來還正正經經板著一張秀氣的臉,但在看到她時,他眉頭一皺,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她一見到這張熟悉可惡的年輕臉龐,氣得猛地彈跳起來,「厚!又是你!就是你!」
年輕鬼差眨眨眼,突然後知後覺的臉色大變,反彈一步,顫抖著手指,直指著她那張屬於陸采箴的臉,「我的天!怎麼又是你?陸陸采箴,我不是還給你好幾十年的壽命了,時間還沒到啊?你快跟我走!要是被上面發現我又凸槌了,就換我要倒大楣了。」
時間還沒到?這一聽,萎靡不振的她精神頓時全來了,「那快走啊!」
驚慌失措的鬼差連忙拉著她迅速離開,猶如光速般,兩人眨個眼,就已經回到人間。
她怔怔的看著女兒正對著梁甯的身體口對口吹氣、按壓她胸口,忍不住眼眶濕潤,「她記得我教她的CPR,好棒的孩子……」
「佳螢,你在干什麼?你娘走了,不要……不要驚擾她了,讓她好好的走……」朱漢鈞定定凝視著梁甯已無生氣的臉龐,沉痛的嗓音明白顯露出他的痛楚與絕望。
雖然父親這麼說,朱佳螢卻不願放棄,「娘有教我,對溺水的人這麼做,可以尋回一線生機,娘還說,這是一次因緣際會下,她見到一名神醫在河邊救一名昏死的人,還把人救活了,娘才請神醫教她的,這一定有效的。」說著,她一而再的重復動作。
朱漢鈞戚然的看著女兒執拗的卻還在落淚的臉孔,心緊緊抽痛著,他拍拍她的肩膀,「好,換爹來試試!」
然而,人死怎能復生?他其實不抱期待,但為了女兒,他一次又一次的按壓、一次又一次的送氣,臉上的淚水也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妻子臉上。
他哭了!一個征戰無數的剽悍大將軍竟——
陸采箴哽咽了,他竟因為失去自己而哭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還在這里哭啥?!快進去梁甯的身體,還有,我警告你,在時間還沒到之前,別再讓我看到你!」鬼差差點氣瘋了。
她破涕而笑,「相信我,我更討厭看到你……」
「去吧。」鬼差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以狗吃屎的方式接進梁甯的體內,接著——
「咳咳……」她附上身了,也吐出臟臟的河水,虛弱地睜開眼看著丈夫。
「天啊!」所有的人都又驚喜,難以置信,有人更是忍不住大哭,「太好了!郡主把水吐出來了,郡主活了!」
看著她的臉因咳嗽而有了血色,朱漢鈞伸出手顫抖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她還有呼吸!她真的活過來了!
朱漢鈞熱淚盈眶,重重喘了口氣,他真覺得自己剛剛也跟著她死了一回。
他俯身緊緊的懷抱失而復得的愛妻,忍不住全身顫抖,不是夢!是真的,她死里逃生了,她有體溫,她在呼吸,老天爺!他緊張絕望的心情瞬間放松了,她回到他身邊了!老天爺,謝謝你!
朱佳螢也樂不可支的抱著母親,又是流淚又是笑,「我救了娘!不對,是爹把娘救活了!太好了,太好了!」
朱漢鈞笑看著女兒,目光隨即又回到愛妻身上,她也正笑看著女兒,然後,兩人目光對上了,她伸手撫摸他濕法的臉頰,「你哭了,對不起……」
「不,不用對不起,你沒有離開我,你回到我身邊了,夠了,一切都夠了!」恍若隔世,兩人四目凝睇,濃濃深情都沉淀在彼此的眼眸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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