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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祖緹 -【我好怨(有靈異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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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9 00:00: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祖緹 - 我好怨(有靈異之一)

唉!她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了
打從七歲開始,終日被隻千金女鬼纏著
把她的膽子嚇得越來越小,只剩下米粒大
直到十一年後,她替已逝雙親守孝期滿
這才如女鬼所願,帶她出門尋找負心漢報仇……
因為身上盤纏不多,她只能露宿野外或投宿破廟
沒想到會遇到豔鬼正在誘惑一個年輕男子
為了救他脫離迷陣,她貢獻出珍貴的處子血讓他吸食
卻被他體內激爆開來的強大力量震暈了過去──
什麼救命之恩不言謝,他只有以身相許?!
這下可好,原是要救人一命,卻救來了一個未婚夫……
明明是他主動求親,卻又想盡辦法避開她
還拿他們尚未成親該遵守男女之禮做藉口疏遠她
哼!說穿了,就是他後悔不想要她了嘛
既然如此,她也不是死纏爛打的個性
那就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
他們就此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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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9 00:00:52 |只看該作者
安祖緹】

    當當,又是新系列的開始。

    雖說這是有鬼的靈異故事,但小緹仔要強調的是——它一點也不恐怖喔!小緹仔的書書是走輕鬆歡樂路線的,所以鬼鬼不會很恐怖嚇人,頂多飄來耳邊喊:「我好怨……」而已XDD……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個月來一直都在跟鬼「鬼混」,昨晚小緹仔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啊!

    小緹仔夢到朋友的男朋友載我們出去,坐在後座的小緹仔不知怎地覺得小腿濕濕的,手一摸,哇靠,血啊!

    都是紅色的血啊!

    小緹仔立刻告訴朋友的男朋友,他的車子有血,而且血是從椅墊浸染過來的,懷疑後車廂有屍體(不知哪來的神推理)。

    但是朋友的男朋友卻是老神在在,慢條斯理的告訴小緹仔,他會處理(莫非他是兇手?)。而其處理的方法竟是叫殯葬業者過來將後車廂的屍體拿去燒了(冏)。

    不知有沒有哪位冰友會解夢的,快告訴小緹仔,這是不是發大財的預知夢啊,哈哈哈……

    一開始設定這係列的時候,小緹仔一直在猶豫到底要寫現代還是古代,後來覺得小緹仔似乎很久沒開古代稿了,所以就設在古代,不過也許後麵還會再有個「有靈異——現代篇」也不一定呢。

    希望大家都會喜歡這係列的故事^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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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9 00:01: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怨啊……

好怨啊……

都是他拋棄了我,害我成了孤魂野鬼的呀……

床上女子以被蓋首,來個聽而不聞。

就算你蓋着被子也沒用的,我可以鑽到你被子裏的呀……

你知我多怨嗎……

一道道,一聲聲幽怨的哭訴穿過被褥,直通耳徑,杜蒔楓被擾得無法成眠,終於再也受不了的掀被坐起。

「夠了,你別吵了,你可以讓我好好睡嗎?」杜蒔楓對着床緣那個飄蕩的白衣女鬼大翻了個白眼。

白衣女鬼長發半遮面,月光下隱約露出另外半邊清麗細緻的容顏。

女鬼嘟起了嘴。

「誰叫你不守信用。」女鬼生氣環胸,別過臉去。

「我還在守孝呀。」要不是鬼魂的魂體飄渺,伸手抓也抓不著,她鐵將她一腳踹出去。

「都兩年了……」女鬼蒼白的唇翹得更高。

「母親過世要守孝三年。」

「我都等這麼久了……」女鬼哀怨的抽抽噎噎。

「那再等個一年也無所謂吧?」反正都等這麼多年了,是吧?

「當然有所謂!」女鬼飄上半空,面色凄厲,「是你負了我!」

控訴的手指狠狠指向床上一臉睏倦的女子。

「證據呢?」杜蒔楓挖挖耳朵,對於她的控訴,早聽得可倒背如流。

「你身上與他有相同氣息跟味道!」

說來說去,她指控她前世為負了她的「負心漢」,就是因為她跟他身上有相似的味道、雷同的感覺。

杜蒔楓抬臂聞聞,「我就只聞出麵粉味。」

杜蒔楓平日做包子饅頭出門販售以維持家計,故她身上都是略甜的麵粉香,可沒有半點「男人味」啊。

這女鬼啊,約莫在她七歲那年出現的,也就是十年前。

女鬼第一次出現在她床前時,可真是把她嚇壞了。

女鬼──她有名字的,叫蘇旻旻──的面色猙獰,殺氣凌人的死瞪着她,她狂哭大吼,驚來了隔壁房間的父母,可父母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到一個歇斯底里哭泣的小孩。

杜蒔楓因此更判定這個人是鬼。

她每晚每夜都會出現在她面前擾她安寧,使她沒一晚好睡。

她每次都控訴她是「負心漢」──天老爺,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女子,胯間沒那根東西的。

她每次都怒責她不守約,拋棄了她──她才七歲呀,是要怎麼去「拋棄」一個面貌上看來與她母親差不多年齡的女子?

七歲的她不知道怎麼反駁,每晚都被突然出現的蘇旻旻嚇哭,就算跟父母睡一塊兒,她照例來到床邊,好像每晚不嚇她這麼一次,太陽就不會升起似的。

被嚇著嚇著,大約過了一年,杜蒔楓才習慣她的存在(沒辦法,她膽子小啊)。

習慣了之後,她開始放膽問蘇旻旻為何說她是拋棄她的負心漢。

蘇旻旻說,因為她身上有與那個男人相同的氣息,而這氣息呢──

「就只有我聞得出來,因為我是被你所拋棄的!」憤怒的手指着她。

似是而非的理由,說服得了杜蒔楓才有鬼,但蘇旻旻堅持(即使她根本提不出證據,一切都是她說了算),也就隨便她了。

「好好好,」杜蒔楓朝她揮了下手,雖知這一揮也無法將蘇旻旻的手指擋下來。「是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拜託讓我睡吧。」

她已經失眠了十年了,也夠了吧。

「不成,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的後代,我要知道他後來的狀況,我還要向他跟他的後代復仇,讓他絕子絕孫!」

她每晚吵她,為的就是這樁──知道負心漢的情況跟復仇。

蘇旻旻不曉得她成了孤魂野鬼已有多少年了。

她只記得她墜了崖,魂體飄飄蕩蕩,渾渾噩噩,等她神智清楚時,才發現自己已死,她趕忙回到生前居住的小屋,那兒已經沒有「負心漢」的蹤跡,而屋內的擺設等,都還維持生前的樣子,只是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而人,自然早已不在。

蘇旻旻猜測,那人必定已經回去他位於京城的宅院,心急的也想追過去,怎知,她竟然沒法離開屋子周遭一里處。

她成了地縛靈。

她坐困愁城,無計可施,眼看着熟悉的屋子頹圮倒塌,荒郊野外逐漸有人進駐開墾,成了一個小型的村落,舊屋拆掉蓋了新房子,一對年輕的夫婦牽着七歲小女兒住進來,她形同黑暗的世界有了新的希望。

剛開始,她只是在小女孩身上感受到與當年,她唯一珍愛的男子相似的感覺,她為了確定是否有誤,一直跟在小女孩身邊,一次,竟不知不覺與杜蒔楓一塊兒來到了兩里遠外。

只要跟着她,她就可以走到更遠的地方!

蘇旻旻驚喜的發現。

加上她篤定這個女孩一定是當年負心漢轉世,故日日夜夜騷擾她,也算是報當年仇。

杜蒔楓覺得她真是倒霉透了。

也不知是否前世所為,但債務卻要算到她頭上,人家說,父債子還,可沒有人說,這前世債也要今世還的呀,更何況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那個負心漢所轉世,而她能帶她走到更遠的地方,原因也是天知道,也許是有什麼巧合跟因緣吧,只是誰也不知到底是啥。

當她們可以「理智」的對談──意思是蘇旻旻不會老是猙獰著可怕的怒容嚇她,那已是杜蒔楓十二歲時候的事了。

那時,杜蒔楓的父親剛過世,她難過的躲在被窩裏哭泣,不懂得看眼色的蘇旻旻又趁黑冒出來想「報仇」,被杜蒔楓吼了回去。

「你便拿走我命吧,讓我跟我爹爹在一起,你拿走呀!拿走啊!」

小小年紀的杜蒔楓步步進逼,反而是蘇旻旻節節敗退了。

明明杜蒔楓是摸不着她的,但蘇旻旻不知怎地竟被逼到牆角,最後還好聲好氣的說:「你別怒,我不再嚇你便是。」

杜蒔楓抽抽噎噎的問:「你幹嘛每次都要嚇我?」

蘇旻旻這才支支吾吾說出自己的故事。

原來,蘇旻旻雖然五官漂亮,可是她的右半邊臉幾乎被紫色胎記所掩蓋,再美也成了丑顏。

本是大戶人家的父母在家道中落後,帶着她一起來山中小屋居住,同時遠離世人嘲笑、同情的目光,自給自足,倒也逍遙。

後來父母過世,她便一人獨居。

在二十八歲那年,她救了一位不慎摔落山谷的男子,也不知他傷著了哪,清醒后竟無法視物,因此樣樣事事都得依賴着她。

男子常摸着她的臉說她好美,她又喜又悲,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五官或許漂亮,但那塊胎記卻是她的夢魘。

一日,她因在河裏抓魚不順,而耽誤了時間,匆匆回到家已是日落西山。

着急趕路的她披頭散髮,怎知,她一走進家門,就與男子打了個照面。

「相……」

「妖怪!」男人瞪着她大吼,隨手抓起地上的凳子,「哪來的妖怪,休想造孽傷人!」

她吃驚瞪着眼前對待她的態度完全變了個樣的男子。

「相公,我是旻旻啊……」

男人一聽到她自稱蘇旻旻,更為氣怒。

「你休想假冒我娘子的嗓音欺瞞我,我已能視物,你不是我那美貌賢淑的娘子!」他手一拋,矮凳砸中了她的左肩。

「哎喲!」她痛喊一聲,狼狽奔出家門。

「妖怪,休想逃!」男子繞到屋子後方,抓起劈柴的斧頭追了上來。

他喊她妖怪!

他還想殺她!

蘇旻旻摀著淚容,拚了命的往前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是為傷心而奔,還是為了躲命而逃。

她已不是他心目中,美麗溫婉的娘子。

她是個恐怖的妖怪。

人人得而除之的妖怪。

她從不曾如此怨恨自己的臉。

她在夜色中狂奔,在傷心欲絕中渾然不覺來到了哪兒,等她有所警覺,已是失足墜崖時。

她永遠記得,追到崖邊的男子親眼看到她墜崖,哈哈大笑,「妖怪,看你還能不能作怪!」

她的心,在墜落崖底的時候,與五臟六腑一塊兒摔成碎片。

杜蒔楓剛聽完她的故事時,亦跟着痛哭流涕,本想跟她抱着一起哭,不過蘇旻旻是個鬼,她摸來摸去也只是冰冷的空氣,故只好兩兩對坐,相視垂淚。

故事到此,兩人應該亦可成朋友,相安無事過日子了,但,事情絕不是杜蒔楓那顆十二歲的腦袋想的那麼簡單。

蘇旻旻開始吵著要杜蒔楓跟她一起尋找負心漢跟他的後代,因為她想知道他後來的日子過得如何。

「如果過得好呢?」杜蒔楓問。

「毀了他!」蘇旻旻水眸發出精光。

「若是過得不好呢?」

「一樣毀了他!」蘇旻旻笑得猙獰。

總言之,她要負心漢跟其子孫償命便是。

當年的鍾情摯愛已無,只剩一顆復仇的心。

「我才十二歲,怎可獨自出遠門?」杜蒔楓以此理由拒絕了。「而且我還有娘要照顧呢。」

「那等你及笄之後,再陪同我一起去。」

「到時再說吧。」杜蒔楓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除了要陪在母親身邊,杜蒔楓可不想帶着蘇旻旻去復仇啊。

這若出了人命,她心怎麼能安呢。

然而,就在及笄那年,杜蒔楓的母親過世了。

成了孤兒的她,在靈堂前痛哭失聲,那一段難熬的日子,也虧了蘇旻旻陪着她走過來。

雖是一人一鬼,但兩個人的感情更親密了。

不過在守孝一年後,蘇旻旻的耐性又到了谷底,每晚吵著要杜蒔楓陪她去找負心漢。

還好她白日常不見「鬼影」,杜蒔楓也不曉得她去哪了,要不若終日被個鬼纏着,旁人不覺得她奇怪才有鬼。

或許是因為蘇旻旻也有自覺吧,所以她幾乎只有在晚上才出現。

「說好及笄時你就要陪我去找負心漢的,我又多等了兩年,你都十七了。」蘇旻旻像個小孩子鬧脾氣。

「再一年好不好?」杜蒔楓無奈的說,「一定要等我守孝期滿,我才可以出門的!不要吵了。」

當年她可沒說好啊,可跟蘇旻旻講話常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記得蘇旻旻曾說過,她墜崖意外身亡時是二十八歲,足足長了她十一歲,怎杜蒔楓常覺得這長了十一歲的人是她不是蘇旻旻呀?

這是不是所謂的越活越回去了?

蘇旻旻雖然是個鬼,發怒猙獰起來時實在恐怖嚇人,但是不知怎地,當杜蒔楓真發火時,反而是蘇旻旻感到害怕了。

蘇旻旻猜測莫非因為杜蒔楓的前世是負心漢,而她當初可是對負心漢百依百順的,這感覺一直延續到了他轉世,故當杜蒔楓真的生起氣來時,反而是她退縮了?

不管如何,蘇旻旻總是等到了杜蒔楓十八歲守孝期滿了。

帶着父母的牌位,整理好包袱,杜蒔楓離開了住了十一年的家,與蘇旻旻一塊兒出門尋找「負心漢」。

為了方便行動,杜蒔楓打扮成少年模樣,個子嬌小的她,貌似十三歲左右的瘦弱少年郎。

「就算你女裝打扮,遇到危險我也可以保護你的。」蘇旻旻在她變裝時如是道。

「你要怎麼保護我?」杜蒔楓質疑。

認識蘇旻旻也不少年了,她除了會變臉嚇她以外,還會幹啥?

「嘿……」蘇旻旻神秘兮兮的一笑,「我會移物。」

「當真?」她還真沒見識過蘇旻旻可移物的功夫。

「看我將凳子拋向空中。」

蘇旻旻飛向空中,白色長袖用力一揮──

杜蒔楓望着凳子,「它只晃了晃。」這與拋向空中差了十萬八千里吧?

蘇旻旻頓時面紅耳赤,「那是我剛使用力道不足,我太小看這凳子的重量了。」

於是,她再用力一揮。

「匡啷」一聲,凳子倒地了。

「好棒喔,它倒地了!」杜蒔楓拍手叫好。

「一定是因為我太久未使用使物體騰空的能力,生疏了。」蘇旻旻的手再用力的揮、死命的揮、拚命的揮……

杜蒔楓最終還是著了男裝上路。

心有不甘的蘇旻旻一路上都在「複習」她擱久不用的「非凡能力」。

「哎呀呀,我的騾子啊!」不遠處,一個農夫哀叫,「怎麼會飛上天空了!有鬼啊!」

這聲恐懼的哀鳴出現在她們上路的半個月後。

「如何?信了我吧?」蘇旻旻得意忘形的連農夫都一塊兒升空了。

「我信了我信了!」杜蒔楓急忙要她把騾子跟農夫一塊兒放下,「有你保護我都不用怕了。」

「知道就好。」蘇旻旻得意洋洋的將騾子與農夫放回地面。

農夫拉着騾子,慘叫着跑走了。

「你以後可別隨便亂使用力量。」杜蒔楓瞧了瞧周圍,確定沒人注意她們時才道,「要不萬一被以為是我有非凡能力,我可就遭殃啦。」

一定會被當成妖怪看待的。

「好嘛。」蘇旻旻嘟起嘴,「好討厭,出門好麻煩,一會兒不能講話,一會兒不能使出力量。」

剛上路時,因為難得連白日兩人都在一塊兒,杜蒔楓一路上常與蘇旻旻聊天,這對她來說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但旁人可覺得她有病啦。

「那人是怎麼了,一直自言自語?」

當這樣的困惑傳入她耳朵,杜蒔楓才驚覺她一直對着空氣講話,是多麼讓人毛骨悚然。

故後來她勒令蘇旻旻若旁邊有人時,絕對不要與她交談。

蘇旻旻抗議這可無聊了。

「不然你以前白日不在我身邊時,都去哪了?」

「哎呀,那不重要啦。」她怎好說她是到懸崖邊去懷念過去與情郎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了,說不定杜蒔楓會因此不幫她尋找負心漢了。「反正我就是覺得不說話很無聊嘛。」

蘇旻旻囁囁嚅嚅的不肯明說也就罷了,還敢跟她抗議,杜蒔楓受不了的直接撂狠話。

「不然我們回去?」

「我玩笑的嘛。」蘇旻旻連忙好聲好氣安撫,「有人在時不說話,不使能力,這行了吧?」

「嗯。」杜蒔楓點頭時,注意到又有人往她這邊瞧,連忙閉嘴。

「負心漢」據說住在京城,算算路程,至少要走一個多月才到得了,加上杜蒔楓的家境清苦,盤纏不多,故夜晚不是露宿,就是借住廟裏,將住宿費用全省到了飲食上。

也還好蘇旻旻是個鬼,不用吃喝,否則手上微薄的銀兩,怎撐得住。

這晚,她們投宿在郊外的一間破廟。

廟門頹圮,牆面斑駁,看得出荒廢已久。

半合的門,嬌小纖瘦的杜蒔楓不用推開就可直接進入。

「等等。」蘇旻旻忽然出聲阻止已一腳踏入的杜蒔楓。

「怎了?」蘇旻旻的語氣不尋常,似乎在警戒着什麼,杜蒔楓連忙將腳收回。

「這地方……」她凝神,「有鬼。」

「鬼不就是你嗎?」她指著蘇旻旻。

「我是說,還有其他鬼。」杜蒔楓真是笨。

「那正好,你們等等可以促膝談心,讓我好睡。」

鬼魂十二個時辰都精神奕奕,加上白日趕路時,杜蒔楓不准她講話,一旦只有兩人相處,蘇旻旻可喋喋不休了,常不準杜蒔楓拋下她獨自睡去,除非杜蒔楓都打起瞌睡,拚命釣魚了,才肯放過。

日趕路,夜沒得睡,她的命真是好苦啊。

「不是同路的。」蘇旻旻語氣慎重。

「惡鬼?」該不會取她性命吧?

「不,艷鬼。」

「啥?」艷鬼?

這顧名思義就是外型妖艷的美鬼?

「專勾引男人,吸其精力的艷鬼,你得小心點。」蘇旻旻警告。

「我不是男的,應該無妨吧。」她不過是個今年十八,身材卻沒個十八歲姑娘樣子,扮起少年有模有樣的女孩罷了。

「可艷鬼討厭女人,她會想辦法驅離你。」

這驅離可不是把人趕走而已,若是長得美麗的,會引起艷鬼的忌妒心,恐怕一張如花美貌都要毀容了。

不過……

她瞟了杜蒔楓一眼。

「看我幹啥?」怎麼覺得那眼神有打量之意?

杜蒔楓五官雖眉清目秀,但也只是個平淡普通的小姑娘,毫無威脅性,應該不用擔心容貌會被毀。

「沒事。」蘇旻旻一臉無辜樣的眨了眨眼。

杜蒔楓瞧了瞧四周,有些無奈的說:「可這一帶就只有這地方能睡了。」

她不想再露宿了。

季節已入秋,夜間濕氣變重,她身上的衣物不夠厚暖,常睡得渾身不斷顫抖,幾乎難以入眠。

「我進去看看。」蘇旻旻頃刻間,穿過了廟門,消失在杜蒔楓面前。

「我瞧就這能穿牆透門的功夫,最是好用。」杜蒔楓喃喃自語。

一會兒,蘇旻旻探出頭來。

「你要嚇死我啊!」好端端的就只露出個頭在門上,是不曉得她膽子小嗎?

「咱們都在一起十一年了,你膽子怎麼還是跟顆豌豆般大啊?」抱怨的蘇旻旻露出整個身子來。

「我娘就生我這麼點膽子,現在你們倆都是鬼魂了,你去問她啊。」

「你娘早升天去了,我見不着她。」蘇旻旻沒好氣道。

「對了,你當年怎麼沒升天?」杜蒔楓忽爾想到這問題。

「我放棄了啊。」蘇旻旻撇了撇嘴,「在我剛死的時候,我曾覺得有道溫暖的光芒籠罩着我,想引領我到某處去,可是我一想到那個負心漢,我就心有不甘,掙扎著脫離那道光體,才回到人世來。」

她擺了下手,「等等再聊,我剛入廟看了一下,那艷鬼正施展全力誘惑一個男子,無暇關注咱們,應該可以放心住下。」

「那就好。」

杜蒔楓進入廟內,點了火,果然看到地板上還躺了個男的,身子看起來是健壯的,但面罩黑氣,眼眶像是凹陷下去的兩個窟窿,兩頰倒是奇異的泛著紅光,身體似在抽搐。

那模樣看起來還挺驚悚的,天生膽子只有豌豆大的杜蒔楓下意識就退離兩步遠。

「被艷鬼誘惑會怎樣?」杜蒔楓好奇的問。

「當然是精力全被吸干,最後變成如干屍模樣。」蘇旻旻思考了下后道。

「然後呢?」

「當然是掛了啊。」哪來的然後。

「會死?」

「廢話。」蘇旻旻白了她一眼,「這天下可沒有鬼像我這麼好心的,還跟你約兩年約三年的,老大不爽就把你拖了走,敢不答應就取你娘性命了。」

杜蒔楓聞言面色一凜,「該不會我娘是因為……」

「我呸!」蘇旻旻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只殺負心漢一家,我殺你娘幹啥?殺了你娘,你還會饒過我嗎?我說過我有良心的。」又是一臉得意。

「喔。」杜蒔楓緩下緊繃的肩,到外頭尋了樹枝,起了個取暖的火堆。

她看着旁邊那大限似乎不遠的男子。

「如果我想救他,該怎麼做?」杜蒔楓忍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問了。

「你想救他?」蘇旻旻挑起單眉。

「我好奇嘛。」先問問嘛。

「喂他吸食處子血。」

「啥?」杜蒔楓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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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啥叫吸食處子血?」該不會她得以命相搏,方能救那男人命吧?

這男人若救了,會不會換她魂飛魄散哪?

「一般而言,可請道士對男人灑黑狗血,下符咒,驅離艷鬼,道長再將艷鬼收拾,就可助男子脫離。」

「但現在去哪找道長?」而且重點是——「咱們也沒請道長的錢。」荷包隨着京城越來越近,亦越來越扁。

窮啊!

「所以才采折衷方法,而且是不用花半文錢就可以救了他。」說真話,她也沒啥把握這替代方案能否成功。

她是個鬼嘛,也沒跟什麼道長高僧學過收鬼法,都是以前看閑書學來的「知識」。

「那要多少血?」

「一口血便成。」蘇旻旻道。

「那不難嘛。」杜蒔楓心想若是一口血,她應是可以承受。

「還要在他臉上寫下『阿彌陀佛』四字。」符籙她不會,杜蒔楓更不可能懂,就寫「阿彌陀佛」最簡單了。

「啥?」杜蒔楓驚愕瞪眼,「那四字筆畫很多哪。」

要割多大一個傷口才能流這麼多血?

她不只膽子小,更怕痛亦怕死,所以蘇旻旻說要用她的血,她才會這麼恐懼。

杜蒔楓原本目不識丁,大字不識一個,而蘇旻旻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後來家道中落,再加上容貌問題,所以父母才會帶她到山上隱居。

她晚上無聊吵杜蒔楓時,知道杜蒔楓不識字,便自告奮勇教杜蒔楓習字。杜蒔楓說她應是註定老死在這山林小村,將來嫁個農夫或樵夫,生十二個孩子,家裏亦沒書可看,她習字幹啥?

蘇旻旻可不依啦,她堅持要教,因為——她實在太閑了。

長達十一年時間的騷擾,杜蒔楓認得的字可多了,自然知道「阿彌陀佛」這四個字怎麼寫。

「本該寫符籙的,但你不懂,我也不會寫,那就最簡單的阿彌陀佛了。」

這折衷之法能不能成,蘇旻旻也沒把握,反正本着——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蘇旻旻的背後彷彿散發着佛光。

「那傷人一命,會有啥報應?!」杜蒔楓反問,同時也是提點她,放下復仇這把屠刀。

蘇旻旻假裝沒聽到,「不過這樣做也只能讓男人從艷鬼設下的迷陣中醒來,不代表能真正拉回他被迷惑的神智,如果他抹去血跡,仍願受艷鬼誘惑,那也是無用。」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做了無用功?」浪費了血還救不了人?

「是啊。」蘇旻旻點頭。

杜蒔楓因此陷入天人交戰中。

可再看地上那男人面容枯槁,似乎大限已不遠,偶爾抽搐個幾下,真是讓人心驚驚,要她見死不救,還真是有些困難啊。

「好吧。」她下定決心閉眼,「救他吧,但是這傷口你來割。」

她怕痛,怎可能下得了手?!

「好,那你把刀子拿出來。」

杜蒔楓拿出旅途中,用來砍樹枝好生火的匕首。

蘇旻旻抬起兩手,刀子也搖搖晃晃的上升到半空中。

杜蒔楓撇過頭去,不敢看。「喝!」蘇旻旻大喝一聲,刀子朝杜蒔楓飛過去。

蘇旻旻喝叫的同時,杜蒔楓忍不住張了眼,這一張可不得了啦。

「阿娘喂!」她立馬起身拔腿就跑。

「喂,你去哪兒呀?」不是要救人嗎?

「你那刀根本是朝我頸子而來,你想殺了我嗎?」杜蒔楓躲在門外簌簌發抖。

「那是你看錯了。」蘇旻旻心虛道。

「我看得很清楚。」若她跑慢點,說不定小命已經沒了。

「好啦好啦!」這拿刀割肉動作太精密,會有點「小失誤」,難免的嘛。

「不然這樣吧,你手抵著刀尖,我幫你劃過去。」

杜蒔楓想想,這似乎安全點,便走回廟裏,一手豎刀,一手將指尖抵上銳利的刀鋒。

「來吧。」她用力咬牙,撇過頭去。

「喔……喝!」

天清日朗,四周花團錦簇,柏守初悠然徜徉,好不愜意。

過一會兒,他似乎聽到不遠處傳來銀鈴笑聲,他好奇起身,瞧見一名紅衣女子正拿着小扇撲蝴蝶,後頭跟着一個丫鬟模樣的稚齡女孩,主僕兩人一前一後追着蝴蝶,那畫面美極了。

紅衣女子長相美艷,是柏守初打從呱呱落地二十二年來,從不曾看過的絕色,他不由得受到吸引,瞧得眼直,整個人傻愣愣的。

撲玩蝴蝶的紅衣女子未發現園中躺着人,不慎一腳踩中了柏守初,竟整個人撲跌在他身上了。

比花香更為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柏守初的腦子開始暈眩。

「哎呀,公子,真是抱歉。」紅衣女子道著歉時,人還是躺在他身上。

「呃……沒、沒關係。」柏守初的臉有些紅了。

「小姐。」丫鬟趕上前,扶起紅衣女子。「您還好吧?!」

「我沒事,」紅衣女子巧笑倩兮,「倒是不小心踩了公子一腳。」

她起身時,身上薄紗般的罩衫滑落,露出一方細緻圓潤肩頭,膚色白皙,隱約閃著璀壤晶光。

真是絕色。柏守初想。

他心中讚歎的同時,亦別過了頭去,同時告知丫鬟,「你主子的衣着……幫忙、幫忙一下。」

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勿勿勿……柏守初腦子裏昏亂,竟也忘了孔子後面的教誨了。

總而言之,姑娘家的裸肩,男人不可覷!

紅衣女子與丫鬟瞟了那刻意裸露的肩頭一眼,噗哧笑出聲。

「公子,奴家顏顏,不知公子如何稱呼?」顏顏問柏守初。

「在下……在下柏守初……」紅衣女子一直挨在他身邊而坐,這讓他有些局促不安。

他忙移往一旁,拉開距離,怎知顏顏也移了過來。

「柏公子,」顏顏靠近他,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上,「公子瞧見奴家肌膚了,可是要負責的呀。」

「負什麼責?」柏守初見她貼過來,再次連忙往後退。

顔顏哪會放過他,身為艷鬼,最愛這一身純陽正氣的男人了,乾乾淨淨的陽氣精力,還是修行過的純粹,一個可抵百個內心充滿淫邪的臟男人哪。

「當然是對奴家負責了。」顏顏朝柏守初吐出一陣香氣,企圖迷暈他。

「男女……男女授受不親,姑娘請自製。」柏守初迅速起身,俊顏發紅。

「呵呵呵……」顏顏發出淫蕩笑聲,「公子,與奴家一塊兒玩樂吧……」

說着,她一一卸下羅衫,完美的胴體毫無遮蔽展露在柏守初面前。

柏守初大吃一驚,迅速別過頭去,后又馬上發現蹊蹺之處,再次轉回頭面對顏顏,這會兒他一臉怒容,不再退避。

「汝非尋常女子!」他聲色凌厲大吼,「大膽妖孽,休想迷惑!」

他必定是遇上邪鬼了。

想他入夜之後,選了間破廟暫住一宿,印象中沒多久他就昏昏入睡,必定是此邪鬼下的陣法。

手上沒有武器的柏守初拔下一朵雛菊,想運勁入內,讓菊花變得跟石頭一般堅硬,怎知,渾身的內勁似被掏空,掌心軟綿綿。

他暗叫不好,真是碰上妖了,他一個凡胎肉體怎敵得過,立馬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公子,想往哪裏走!」顏顏飄過來,不僅擋住柏守初的去路,同時施展分身術,數千數百個同樣的臉孔與身材的顏顏將柏守初團團圍住,黏膩的肉軀朝他推擠,企圖扒走他身上的衣物。

柏守初迅速盤腿而坐,雙掌合十,默念護身經文,艷鬼們被推開了,但仍不放棄持續上前。

「我看你能撐到幾時!」被推離數次的艷鬼怒而大吼。

這男人是純陽之軀,更是純凈的童子身,其精力勝過百名普通男子,只要讓他投降臣服,她的美貌將更甚以往。

艷鬼的身形撲天蓋地而來,不給柏守初逃亡的機會,被圍困在中心點的柏守初眼觀鼻,鼻觀心,無視挑動感官的迷香,持續與艷鬼對抗,如此過了三天三夜,他的體力已開始不支,念經的頻率偶有頓落,這一個短短的空檔,就足以讓艷鬼將他的上衣扒掉。

「我估量你再過半個時辰,就只能為我所用。」艷鬼盯着他疲累蒼白的臉龐,哈哈大笑。

柏守初吁喘著氣,體力已到達極限,就在他再也支撐不下,胯間的長物在

迷香的驅動之下嫌約有了反應時,忽然有股熱流自他面上灌注,帶來強大的力道,將包圍成網的艷鬼全數震散。

娘,好痛,她的手真的好痛呀!

杜蒔楓幾乎是痛哭流涕的抓着痛到讓她發抖的手指,在比她們剛進破廟時,看起來還要更面無血色的男人臉上,寫下「阿彌陀佛」四個大字。

她以前聽說,有個陳姓婦人,因為丈夫嗜賭,將家產敗光,她為了勸回夫心,因而割指寫血書,寫了一長篇動人心魄的真情,因而讓丈夫回頭是岸。

這位婦人,根本是神人來着。

她光寫四個字就疼到想哭爹喊娘,更別說才寫了兩個字,忽然發現血不流了,字寫不出來了……

「為什麼寫不出來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問一旁的蘇旻旻。

蘇旻旻觀察了一下,「血液凝結了,你把凝結的地方樞掉,或者我再割大一點。」

「割……大一點?!」杜蒔楓因太驚懼,嗓子都干啞了。

「這救人總不能半途而廢。」對於移動物體已越來越得心應手的蘇旻旻隔空舉起了刀子,「來吧。」

「說得這麼簡單,割得又不是你的血肉……哎呀!」該死的蘇旻旻,竟趁她不注意劃開了她的手指。

「快寫,」蘇旻旻催促,「要不然等等又凝血,還得再疼一次。」

杜蒔楓不敢再耽擱,連忙將「陀佛」兩字寫完。

寫完「阿彌陀佛」四個字,還得在男人口中滴上一滴血才行。

「嗚嗚……」杜蒔楓用力壓着疼痛的手指尖,鮮血緩緩的自傷口流出、凝聚,滴落在男人的雙唇之間。

血才流進他嘴裏,杜蒔楓忽然覺得柏守初體內有股強大的力量激爆開來,嬌小的身子被震飛了出去,彈到土牆上,再狼狽的摔落。

地上的柏守初直挺挺起身,喘著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這時他感覺口中似乎有股鐵鏽味,臉上濕濕黏黏的很難受,抬起手就要抹掉。

「等……」虛弱嗓音傳入他的耳里,「不可以……抹掉……會被……抓走的……」

柏守初循聲望去,瞧見倒在土石推上的杜蒔楓。

他再凝心觀察周園,蹩鬼已無蹤,雛菊園亦消失,他回到原來的破廟了,而廟裏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個躺在地上的少年。

回想少年所言,莫非是他救他脫離艷鬼迷陣?

柏守初快步走過去,一把扶起倒卧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蒔楓。

「小兄弟,是你救了我嗎?」

「是……」杜蒔楓手痛、背痛、全身痛,她快暈過去了,「臉上的血……千萬……別抹掉……」說完,她就昏倒了。

柏守初運勁提掌,按上杜蒔楓的心窩……

這胸口觸感怎麼不太對勁?

雖然起伏幅度不大,但掌心下的形狀卻像顆水滴,下方是圓弧形,來到頂端后,逐漸往上變平……

女人?!

他迅速收回掌,丟下杜蒔楓,退後三步擺出對戰姿勢。

「妖孽!」他瞪眼大吼。

原來艷鬼剛才引誘不成,改扮成少年想欺騙他?

「妖你的頭啦!」柏守初雖很快就收掌,但他一開始注入的掌力震動了穴

道,故杜蒔楓人已轉醒,只是疼痛讓她很虛弱。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流了很多血救你的……」哎喲喲,痛死了!

「過來扶我起來。」她一個人沒法爬起來啊。

而且這該死的臭男人,剛剛是不是又摔了她一次?

「你是女人!」一定是剛才的艷鬼!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以為柏守初是在意著男女授受不親,不僅摔了她,還想不管她,杜蒔楓因而發起怒來。

杜蒔楓生長在山野鄉間,自小與鄰居青梅竹馬打打鬧鬧長大,禮教雖然有,但沒城市那般嚴謹,才不會見人都受傷了還不來幫忙扶一把,只知恪守着禮教。

「你是女人!」柏守初重複。

「我是女人,你就要見死不救了嗎?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奉獻出寶貴的鮮血,餵了你一口血,還在你臉上寫『阿彌陀佛』,你已經被艷鬼抓走,吸光精力,哪有那個閑工夫在那邊男女授受不親。」要懂得變通啊,老古板!

柏守初蹙緊眉頭。

他不僅在意男女間的分界,更擔心杜蒔楓其實為艷鬼幻化,但看杜蒔楓病懨懨的躺在那,氣若遊絲,又不似為假。

他上前,從火堆里抽出一根樹枝,樹枝上的火光照在杜蒔楓蒼白的小臉上,晃動着陰影,她的手一片血紅,是剛才被震飛到牆壁時,傷口裂得更開,看上去更是驚心動魄了。

她的背同樣也是一片紅,看得出來是受了重傷了。

杜蒔楓見他遲遲不動,面有猶豫,忍不住咬牙吼道:「我與你素昧平生,還不是割了手,碰了你的臉,只為了救你一命,現下你在跟我矜持哪樁啊?換你救我啦,大哥!」

果真是救命恩人,不是艷鬼?

「好吧。」柏守初放下心中疑問,像是下定了決心點頭。

「啥好吧?!」回答哪題的呀?

「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既然碰了姑娘的身體,在下必定負責到底。」

姑娘家的胸口都摸了,還摸了個結結實實,若不負責任,害姑娘無法嫁得如意郎君,就是他的罪過了。

「啥?」負責啥?

他碰了她的身體?

不就是扶一把而已,這也要以身相許?

在昏迷中被摸了胸的杜蒔楓渾然不知他現在是在唱哪出大戲。

「你我今日今時,以天地為證,許下婚約,在下必不負姑娘。」

「啥?」她要暈了呀。

無端端多出個未婚夫,還是個素昧平生的老古板,這婚姻大事是這般草率的嗎?

雖說她未與任何人訂下婚約,但她未來早就有規劃,待蘇旻旻報仇完畢,她將會隻身回到小村落,挑個竹馬,生十二個孩子,在一塊貧地上奉獻出勞力,平凡普通的過完這一生。

可她的規劃怎會突然出了岔,憑空掉出個未婚夫啦?

況且她連他是啥樣的來路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差點就被艷鬼勾了魂了。

「姑娘,」柏守初手臂繞過她頸下,輕而易舉的就將她身子扶正,「既然咱們已有婚約,便可放心替姑娘診治了。」他臉上的神情嚴肅極了。

啥婚約啊?

她可沒答應啊!

可當他將她扶起,背上的疼痛更是加劇,她吐氣多,吸氣少,更別說是講話了。

「失禮了。」柏守初將她靠在胸口,拉掉杜蒔楓腰間的帶子,小心翼翼的卸去她身上的男子罩衫,觀察她的背有不少石塊造成的割傷,撞擊亦造成了內傷,他掌心撫上傷處,有着不尋常的熱度,若置之不理,明日必瘀青一片。

姑娘家沒習過武,身軀又是吃不飽般的纖瘦,柏守初不曉得她是為什麼會受到強力的衝擊,但必定與他有關,她救了他一命,又因他而受傷,這名女子的一切,他勢必全權擔下了。

雖說杜蒔楓不以為扶個身、拉個手有啥好避之如蛇蠍的,但靠在男人胸懷,可是大姑娘頭一次啊。

更別說,還被卸去了衣服啊。

天老爺啊,他若是在這個時候對她起了歹念,那還得了?

這個時候,只有蘇旻旻能救她了。

蘇旻旻說過,只有她能看到蘇旻旻的原因,是蘇旻旻願意讓她瞧見,不是因她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也就是說,如果今天蘇旻旻現身來嚇柏守初,那絕對是遊刃有餘,更別說蘇旻旻現在連刀都能使了,必定能夠嚇阻想對她非禮的臭男人。

「蘇旻旻……蘇旻旻?」渾身上下劇疼的她,連想大喊都無法,只能發出如囁嚅般的聲音。

「什麼?」柏守初耳力極好,聽見了。

杜蒔楓嚇得連忙噤口不言。

該死的蘇旻旻,連臭男人都聽到她的「呼喚」了,她到底死去哪了啦?蘇旻旻,你死去哪裏了?

杜蒔楓無聲吶喊著。

男人的胸膛十分厚實,心跳有力,猿臂一伸,就將光源完全遮蔽,艷鬼使壞雖然讓他精神力下降,臉頰僬悴凹陷,但那身子依然健壯結實。

杜蒔楓用盡吃奶力氣想抬手將柏守初推開,可她竟連抬手的力氣都無,整個人軟綿綿的靠在柏守初身上,當真是落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了。

蘇旻旻啊蘇旻旻,若真發生了什麼,你可得替我報仇啊!

問題是人……不,鬼到底去哪了?

杜蒔楓絕望的閉上眼。

「姑娘,你先躺着。」柏守初將人移到營火溫暖處,並脫下自己的外衫蓋上她半裸的身子,「我去取水來幫你清洗傷口。」

他健步如飛,一下子就消失在杜蒔楓視線可及之處。

全身無力的她眨了眨眼。

他說要取水幫她清洗傷口?

他……沒想要對她做啥嗎?

他是真的……想幫她療傷而已,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嗎?

杜蒔楓覺得他似乎與從小長大的竹馬有些不同,雖然個子高大魁梧,手掌攤開比她的臉還要大,肩膀寬闊,胸膛硬實,動作卻十分輕盈,這是不是所謂的練家子啊?

杜蒔楓不知怎地覺得冷,想將外衫再拉得更高些,但手臂無法使力的她顫抖著昏睡了。

失去意識之前,她仍在想着那老愛在她身旁兜轉的鬼,到底去哪了?

柏守初取了水回來,見昏睡的杜蒔楓叫不醒,故先灌注了些許內力給她,喚回她的精神。

當他叫醒杜蒔楓時,她的眸一與他的臉相觸,驚恐的倒抽了口氣。

臉上塗滿血的他在晚上看來,還真是挺恐怖的啊。

柏守初見狀竟哈哈大笑了。

他那爽朗的笑聲可真是讓杜蒔楓驚呆了。

他將人扶進胸懷,拉下杜蒔楓身上的衣衫。

「我剛去溪邊取水,」他邊清洗她身上傷口邊道,「瞧見自己臉上的樣子真是駭了一跳,還以為又是哪來的妖怪!」

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笑聲在胸口震蕩,也盪入了杜蒔楓的耳膜。

原來老古板是會笑的。

她還以為他古板得連笑聲都認為有失禮數。

清洗傷口帶來另一波疼痛,杜蒔楓咬牙忍着。

「姑娘是怎麼知道可用血救助在下?」柏守初好奇的問。

「是……是以前聽人說過……姑且一試。」總不能說是個鬼教她的吧?

話說那個鬼到底是跑到哪去了,該不會躲在暗處看笑話,等時機到了,要好好譏笑她原是要救人一命,結果卻救來了一個未婚夫吧?

「那姑娘知否在下出了何事?」

「是……艷鬼纏身?」

「沒錯。」柏守初語氣變得正經,「在下與艷鬼抵抗多時,要不是姑娘義氣相助,在下恐怕已被艷鬼吸光精力,失了魂魄。」小命一條早就沒了。

「艷鬼是如何吸取精力?!」杜蒔楓好奇的問。

「她與男人交合時吸取精力。」

「那你跟艷鬼有……」交合嗎?

「沒有!」柏守初厲聲否認,「在下自小讀聖賢書,絕不與未婚女子亂來。」

連艷鬼的誘惑都可以抵抗?

不愧是老古板。

杜蒔楓心想那她可以不用擔心自己的貞操了……吧?

柏守初清洗好傷口,自腰間葯囊拿出藥瓶,抹上杜蒔楓的背。

那藥粉塗在背上,清清涼涼的,降低了傷口的灼熱感,杜蒔楓因此覺得好過些許。

柏守初拉起她的手腕,診脈。

「姑娘受了內傷,在下本想用內力幫助姑娘痊癒,可姑娘身體太虛弱,所以不能給予太多,還是得靠休養才行。」

「無妨,我就休息一會兒吧。」她的眼皮重得像吊了十斤豬肉。

「姑娘欲往何處去?」

「京城。」杜蒔楓勉強掀了掀眼皮。

「在下亦要至京城,剛好同行。」

還真巧。

杜蒔楓真不知她該苦笑還是要慶幸。

路上多了一個人,蘇旻旻要怎麼現身跟她說話?

但多了一個習武的壯男,等同於多了一個保鏢,路上也比較心安,這取捨讓她十分猶豫。

「姑娘上京目的是……」

「呃,尋友。你呢?」不過這友是尋來「殺」的。

「回家。」

「你家住京城?」

「是的。」柏守初點頭道,「在下先送姑娘至朋友處,再帶你回家。」

「帶我去你家幹啥?」杜蒔楓納悶。

「見公婆啊。」柏守初理所當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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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9 00: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由於破廟是是非之地(有鬼),所以第二天一大清早,柏守初就表明起程之意。

杜蒔楓面有難色的垂眸思考。

這蘇旻旻目前不知所蹤,若是她離開了,她尋得着她嗎?

她不曉得一個鬼的本事能到哪,她僅知蘇旻旻可移動物體,與穿牆透壁,除此以外,她還有什麼能力,她就不曉得了。

不知,是否有包含「追蹤」此項?

不過再想想,蘇旻旻無法離開她兩裏外,應該也不用太擔心吧。

見杜蒔楓面露猶豫,柏守初不免好奇,「怎了?你不想走?」

這破廟不是什麼舒適之地,還有會奪取男人精力的艷鬼(他總不能一直留着「阿彌陀佛」四個字在臉上),所以他想不透杜蒔楓有啥好猶豫的。

還是,她擔心體傷,不方便上路?

杜蒔楓抬眸望向「未婚夫」。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不能「拋下」蘇旻旻啊。

但她能提什麼理由?

老實說她在等一個「鬼」?「你是不是擔心身體的傷無法應付路程的辛苦?」

杜蒔楓立馬隨着他的猜測點頭,「是啊,我的背還很疼,手也很疼,我連站起來都有困難。」

她這說的也是實話,可不是說謊欺騙。

「那沒關係,我背你。」

「啥?」他要背她?「這……不太好吧。」

男背女可不是扶個背那麼簡單的事,這太過親昵,即便鄉下長大的她也無法接受呀。

「你已是我未婚妻,不用在意。」

啊,是啊,這個男人自己攬上了「未婚夫」一位,而她呢,後背全被他看光光了,不叫他負責還真不行。

可問題是,她連「未婚夫」是啥來歷都不淸楚呀。

現在她只知道他是個能抵抗艷鬼誘惑的老古板,還是個練家子,家在京城,還有——她偷瞄那張已經將臉上血字洗掉的臉龐——長得挺俊俏的,是山林小村未見過的氣質佳公子,除此外,一無所知。

「那……那……」還有什麼拖延之術,能拖到蘇旻旻回來的?「我去整理一下行囊,等等便上路。」

柏守初轉過身去,分別將兩人的隨身包袱做了簡單整理。

杜蒔楓的東西不多,幾套男裝跟乾糧,一個小布包,輕盈得很。

柏守初檢視了一下她的衣物,是十分粗糙的質料,顯示她家境應不甚好,可能是貧苦人家子女,但她卻識字還會寫字,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回過頭端詳躺在地上的杜蒔楓。

她的身形瘦小,沒幾兩肉,昨晚替她診脈時,他就發現她手腕特別細小,瘦弱的可憐,但她卻有一張肉肉的圓臉,好像所有的養分都跑到臉上去了,五官清清秀秀的,十分可愛,乾乾淨淨的氣質,還挺令人喜歡的。

她與他素不相識,她卻願意流血救他,甚至因此受了重傷,對於這姑娘的善良義氣,他可是打心眼裏佩服了,人更是因此越看越漂亮,越得他心。

有生之年,他必不負她。

將兩份行囊套上肩頭,他蹲在杜蒔楓身前,拉過她的手臂環過肩,起身將人穩穩背着。

趴在他背上的杜蒔楓臉可紅透了。

這輩子還沒跟男人這麼親近過,而且他臉好看,身子骨又健壯,俊俏的外型讓大姑娘胸口小鹿不斷亂撞。

離開破廟前,杜蒔楓仍左顧右盼,企盼著蘇旻旻能出現,然而直到破廟已消失在視線內,還是沒有蘇旻旻的蹤影。

她現在只能企望蘇旻旻有「追蹤」的能力了。

「你在顧慮什麼?」柏守初忽然出聲。

「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我瞧你一路四顧張望,是怕有鬼出現嗎?」他笑,「鬼晚上才會出現,別擔心。」

鬼白日也會出現,只是你瞧不見而已。

杜蒔楓默默在心中回著。

「我……我怕鬼跟着我們一起走了。」說謊讓她語氣虛浮。

「若真是如此,只好有勞娘子每晚在為夫臉上寫下經文了。」

這麼快就「娘子」、「為夫」?

這男人未免適應力太好,這麼容易就接受現實,而趴在他背上的她反而覺得有些扭捏。

老古板明明是他啊。

「那個……嗯……」她是決計吐不出「相公」兩字的,她臉皮沒那麼厚。

「你是做啥的?」

柏守初淡挑了下眉,「一介武夫。」

「屠夫?」杜蒔楓聽錯了,以為他殺豬宰羊的。「你殺豬的?」

曉得她聽錯了,他也不多做解釋,虛應一應的嗯了聲。

他的故事太複雜,家世也與常人不同,雖然他已經決定娶她為妻,但兩人畢竟初識,他不打算說太多。

「我是做包子饅頭的。」她輕快道。

她一直覺得他氣質談吐不俗,還身懷武藝,真怕是什麼高攀不起的富貴人家,或名門子弟,還好跟她一樣平凡普通,未當農夫之妻,當個屠夫媳婦,也是行的。

她的語氣有了變化,柏守初發現了。

「你以為嫁給了屠夫,將來有肉吃?」他玩笑道,「這肉可是要賣錢的,除了過年過節,不準吃肉。」

「不不不,」怕他誤會她貪吃的杜蒔楓忙解釋,「我是瞧你衣着打扮似乎非窮苦人家,談吐與我家鄉的男子有所不同,怕你大富大貴,我高攀不上。」

「你是我救命恩人,哪有高攀不上之理?」更何況她還識字呢,即便是千金小姐也不見得習字讀書,她的條件已好太多了。

欸,他這是大恩不言謝,只有以身相許嗎?

這婚事莫名其妙就罩上來,想不要還不行。

不過……被背在健壯背上的杜蒔楓紅著臉想,有個長得好看又能給她肉吃的丈夫,可比當個貧窮農婦強太多了。

這算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吧。

「是蘇旻旻……呃,我娘……」還好蘇旻旻不在,亂說一通也不怕她生氣。

「我娘說,成親要門當戶對,我這小戶小民,又沒啥心眼,嫁入大戶人家,表面風光,但恐怕沒兩年就被斗得僅剩下皮包骨,嫁個農夫,生十二個孩子,才是最佳歸屬。」

蘇旻旻會這般「勸解」,也是某年,村裏有個絕美姑娘,被個出門遊山玩水的官宦子弟給相中了,風風光光的當了人家的妾,那八人大轎與豐厚聘禮,可是叫窮了一輩子的杜蒔楓瞪直了眼,心中有諸多羨慕,真希望哪日也有個好運臨到她頭上,這輩子就等著吃香喝辣了。

當她告訴蘇旻旻心中嚮往時,蘇旻旻淡淡的潑了她一臉冷水,「你長這般普通模樣,是沒那個命的。」

杜蒔楓聞言,嘴一扁,「說不定就有個瞎眼的權貴人士看上我……」

見蘇旻旻變了臉色,杜蒔楓這才恍然自己說錯話了,「我沒嘲諷你的意思,我只是說……唉……」真是多說多錯啊。

蘇旻旻也沒聽她辯解就氣得消失無蹤了,三天後才又出現。

出現的那天晚上,她還很故意撥開頭髮,以長了胎記的右半臉嚇唬半夢半醒的她,報了老鼠冤才舒坦。

後來蘇旻旻冷冷的告訴她,「等著瞧吧,沒好下場的。」

印象中好像過沒兩年,那位絕美姑娘的屍體就被送回老家了,娘家人哭得死去活來,夫家僅給一句「病死的」作為交代。

以為美人命薄的杜蒔楓為此掉了幾滴眼淚,一旁的蘇旻旻淡聲道:「不是病死,是毒死的。」

「啥?」杜蒔楓淚眸詫異瞪大,「毒死的?」

「純樸的鄉下姑娘怎麼跟一班侍妾斗,活得兩年不錯了。」蘇旻旻又淡瞟她一眼,「放心,憑你這模樣,沒機會的。」

蘇旻旻偶爾講話尖酸刻薄,都是心裏有怨仇時,可見她為了她那次的失言記恨記多久……

莫非,她這次失蹤,是她無意間惹她生氣了?

可為了啥?

她毫無頭緒啊。

「為何你娘會這麼說?!」柏守初心想莫非「岳母」也是大戶人家出身?

「因為我家鄉有個姑娘嫁給了官宦子弟,沒兩年就只剩屍體回鄉,我娘說她必是被丈夫的妻妾所弄死的,叫我要引以為戒。」

柏守初聞言沉默。

杜蒔楓怕他誤會自己貪圖榮華富貴,連忙解釋,「我不是以為我有能耐嫁入富貴人家,只是看人家嫁得風風光光,當然心生羨慕,不過那也是一時的,我不是那塊料,還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清苦點也是沒關係的。」

「放心,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柏守初保證道。

「啥事?」

「只剩屍體回鄉。」

杜蒔楓聞言想笑,可牽扯到背痛只好強忍,「你該不會家裏已有妻妾?」

該不會她是被帶回去當小妾吧?

柏守初笑了笑。

「你娶妻了?!」杜蒔楓大驚。

「幾名?很多個嗎?難怪平常沒肉可吃,只能等過年過節……我排老幾?會不會逢年過節也只有肉末?」

「你心裏只有肉啊?」他啼笑皆非,覺得她真是好笑又可愛。

「也不是這意思啦……唉,」她抿了抿唇,「我從小到大,就有次生了病,我娘想方設法弄了只雞腿燉了雞湯給我,那滋味實在鮮美難忘,我還以為嫁了個屠夫,至少……至少過年時會有肉吃。」

「哈哈……」柏守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真逗啊,這小娘子。

這是被取笑了嗎?

杜蒔楓小臉紅紅熱熱的,倏忽覺得不該這麼坦白,好像她嫁人就只為了想有塊肉吃似的貪嘴。

他一定以為這個救命恩人是貪吃鬼吧?「我尚未娶妻。」柏守初道。

五歲時,他就被送到山上的佛寺修行練功,一直到不久前他才下山歸家,這佛寺內只有男人,當然不可能娶妻了。

「是嗎?」杜蒔楓鬆了口氣。「那你將來打算娶幾個妻妾?」

「這問題我倒沒想過。」

「如果你要娶好幾個的話,那、那……你就給我條豬膀子,當是救命之恩的謝禮,我還是回鄉當我的農夫之妻,生十二個孩子下田耕地,比較快活。」

「說來說去,你是怕妻妾眾多,沒得肉吃吧?!」柏守初笑道。

「欸……欸……要這麼說也成。」她是怕被砍死啊。

村裏的屠夫就娶了兩名妻子,一天到晚吵來吵去,還拿刀互砍過,要是有個人拿刀砍她,光想像就不寒而慄。

要知道屠夫家裏啥不多,就刀最多,她可是很怕痛的啊。

柏守初本以為跟個鄉下姑娘必是沒啥話題可聊,怎知這女孩甚是有趣,一路說說笑笑,時間過得飛快,下一座城就近在眼前了。

這座城頗有規模,來往行人眾多,頗熱鬧。

柏守初找了間客棧,便要背着她走進去。

「等等。」背上的杜蒔楓拉着他的衣袖。

「怎了?!」柏守初停步回頭看她。

「我瞧這客棧……嗯……似乎住宿費用不少,咱別浪費這錢,找找小間一點的吧。」

真相是,她被客棧門口的關帝爺的威猛神像給嚇著了。

門口擺個神明,蘇旻旻怎麼進得來?

蘇旻旻再怎麼說,還是個陰魂呀。

話說,她大概是跟蘇旻旻相處太久了,見了神佛雕像竟然會感到心悸,莫名其妙就害怕起來。

「放心,這點錢我還有。」不等她回應,柏守初就踏了進去。

蘇旻旻啊……

杜蒔楓回頭瞧著無蹤影的背後。

今晚你若跟來了,就……就在外頭待一宿吧。

還有,曰后千萬別記着這個「冤讎」,三更半夜嚇我啊。

店小二領着兩人來到一間一般房間。

不大的空間里,擺放了簡單的桌椅傢具跟柜子,以及一張木製板床。

柏守初將杜蒔楓放上床,扶着她躺下,並請店小二去請個大夫來,再燒桶熱水。

「請大夫做啥?!」杜蒔楓納悶。

「得瞧瞧有沒有內傷。」柏守初將行囊內的物品擺到柜子上,「我身上帶的葯只能幫治外傷,內傷還得請大夫診治開藥,否則成了痼疾就不好了。」

他轉身笑笑,「你還得幫我生孩子的。」

杜蒔楓聞言,小臉一紅。

這婚事好像越說越有這麼一回事了,但她心裏總是覺得有些怪怪的,也許是突然跟個陌生人訂下了婚姻大事,短時間內還無法接受吧。

可他卻不像她,一臉的篤定,還真是非卿不娶的模樣。

她不知怎地覺得有些羞赧,垂了黑眸,嘴角不自覺的淡淡揚笑。

這男人是好看的。

端正的五官,深邃的眸,略薄的唇不笑的時候抿著堅毅,笑起來時,眼眸略彎,叫人莫名的心都要軟了。

被艷鬼折磨了三天三夜的身子恢復得快,可見底子良好,既健康又強壯,先別說嫁個屠夫過年過節有肉吃(在她心中肉還是擺第一啊),能嫁個外型極佳,而且氣質一點都沒有屠夫戾氣的丈夫,她可是連做夢都不敢的。

這就是所謂的,好心有好報?

醫館就在隔壁街上,大夫沒一會兒就過來了。

她所受到的撞擊還好只造成內髒的輕微損傷,煎藥連喝七日就可痊癒,這段時間內,不可有過大的動作,提重物、彎腰忙事都是不行的,最好就是卧床休息。

「怎麼好像變個廢人了。」大夫走後,杜蒔楓忍不住在嘴上嘟嘟囔囔。

「把身體調養好才重要。」柏守初坐來床緣,看着那沮喪的小臉,不知怎地心一動,直接拉起她的手,在掌心合握。

他想,既然兩人已訂親,那麼親昵一點也是無妨的,他訂了一間房,也是因為他已將她認為妻子了,而且他以後還要幫她擦藥什麼的,這擦藥是要裸身的……

他的腦海里忽然閃過她的裸背。

昨晚雖然破廟內的光線昏暗,但他還記得那裸背的白皙,他驀然覺得有些燥熱起來。

杜蒔楓心頭驚了驚,心想,這艷鬼該不會是附身在他身上了吧,怎她的「相公」……不,還是未婚夫啊,有別於她一開始以為的老古板印象,老有出格表現?

話說,她認為他老古板,也是因為他恪守男女禮節,硬是要「以身相許」,才肯碰上她的身子,莫非是這婚事一訂,就露出「真面目」了?

外頭有人敲門,是小二將熱水提上來了。

一見那大桶子抬進房間,熱水一桶一桶往裏倒,杜蒔楓心頭又是驚了一驚。

這……該不會是要沐浴吧?

誰要沐浴啊?

在這個房間里?

「沐浴」兩字浮上腦海時,杜蒔楓突然覺得身子肌膚莫名發起癢來了。這旅程一路走來,也沒什麼機會洗澡,大都是趁著夜深人靜時分,遇着有

條小溪便就地拿布巾沾濕擦擦身子,熱水沐浴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亊。

「你……」她覺得喉頭吞咽有些艱困,「要洗澡?」

正在張羅的柏守初回過頭來,「是啊,你也順便一起。」

杜蒔楓這眼可是瞪得比銅鈴還大了。

「一、一起?!」她這會兒真是被口水給噎著了。

「你背有傷,我用濕布巾幫你擦擦。」

「但是……但是……」他用濕布巾幫她擦?!

「洗過澡再睡比較舒服。」他笑着,好像這驚世駭俗的提議十分稀鬆平常,跟談論天氣沒兩樣。

「但是……但是……她的舌頭完全不聽使喚,一而再的只會重複同樣的語詞。

「我先幫你吧。」他走過來,扶起她,「等擦過澡,葯也差不多煎好了,服完葯正好休息。」「但……」

長長的食指豎起抵住嫩唇。「別但是了,聽為夫的。」

他將人抱來浴桶旁的凳子上,低首拆解她腰際的帶子,拉開男子罩衫,解下後頸的肚兜細繩。

杜蒔楓兩眼瞪得直直的,不知該往哪看才好。

他把她的衣服給……脫了……

真的脫了……

弄濕布巾,擰乾,柏守初輕輕的在她身上擦拭。

她咬緊唇,用力的幾乎要破皮流血了。

她覺得很不太對勁啊。

未婚夫妻是可以這樣的嗎?

她的腦子亂成一團,變成一片槳糊,無法思考。

濕布巾擦拭過纖長的頸項,滑來了胸前,沿着胸乳的形狀繞圈。

「你平常吃得不多。」他低聲道,嗓音略帶壓抑。

「呃……是……是啊……」

「太瘦了。」他低聲嘆氣。

他是嫌她……發育不良嗎?

「晚上我叫小二多準備幾道菜,雞鴨魚肉各來一盤,把你養得肥肥的。」

聽到「肉」她該大流口水,可是他的語氣聽起來怎麼好像在養豬似的,養肥了,就能宰了?

「聽到有肉吃,有沒有開心?」柏守初微彎笑眸望向她。

「呃……有……」她一定是被他視為貪肉鬼了,嗚嗚嗚。

布巾擦過乳尖,帶來某種奇妙的感覺,她胸口一窒,覺得身軀某處好似起了變化。

柏守初瞧著因受到剌激而硬挺的乳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

她是瘦弱,姑娘家的身形不明顯,乳房僅是微微隆起,故穿上少年衣物一點也不突兀,但此時此刻畢竟是赤身裸體,他清楚明白眼前的是名姑娘,還是私訂了終身,尚未過門的妻子……

這副身軀,他擁有所有權。

他的腦子不斷的迴響這句話。

身為丈夫,自然可對妻子為所欲為。

他天人交戰着,手上動作跟着停止。

他的手一直停在她的胸口,罩着她那單薄的,蘇旻旻很愛取笑就算打了燈籠也不見得看得到的胸乳,讓她的雙頰發燙,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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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亮晃晃的劍直指着她,將她嚇得魂飛魄散。

「你……」這人怎麼馬上翻臉不認人?

「你想……怎樣?」

杜蒔楓粉唇抖顫,牙關咯咯作響,想往外逃,卻是手軟腳軟無法動作。

蘇旻旻……

她在心裏大喊。

蘇旻旻!

可是沒有人回應她,屋子裏只有,個氣沖鬥牛的男人與她對峙,手上的劍隨時能取她性命。

就在她絕望的以為即將命喪於此時,柏守初手上的劍忽然落地,雙手抱着頭,狀似瘋狂的大喊,又是把杜蒔楓嚇得心臟都要躍出喉嚨口了。

他是瘋了嗎?

接着,他忽然轉身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杜蒔楓驚愕呆愣。

他……自裁了嗎?

「自裁」兩字猛然躍現腦海,她驚恐爬到窗口,往下方看去。

青石地板上空無一人,僅有來來往往的人群,不見柏守初。

他不是自殺,是走了?

杜蒔楓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

她癱軟無力的坐在地板上,腦袋一片空白。

過一會兒,外頭有人敲門,回過神來的杜蒔楓連忙將身上的衣服穿好,拖着依然發軟的腿來到門口。

是店小二。

他將已經煎好的葯送來了。

「謝謝。」杜蒔楓自認無力將熱燙的葯放到桌上(她連路都走不好了),只好請小二幫忙。

店小二走了后,坐在椅上發愣的她,盯着桌上那碗漸涼的湯藥,喉頭忽地一陣酸澀上涌,淚也跟着滾落了。

蘇旻旻不見了,柏守初走了,現下剩她一個在陌生的城市,帶着一身的傷,備受驚嚇的心,還有……

柏守初不知有沒有把房間的錢付清?

從小家貧的她,對於經濟方面格外關心,她拿出錢袋,裏頭僅剩幾粒碎銀,能否撐回家鄉都是問題,而這房費恐怕是不夠用的。

她瞪着葯碗,心想這可是錢買來的,說什麼也要喝完才是。

雖然討厭苦藥味,她仍是捏著鼻子一口飲盡,再迅速喝了一杯茶去掉口中苦味。

「好苦好苦……」她吐著舌頭,眼淚都快掉了。

她爬回床上躺着,也沒那個心思沐浴了,她一邊難過的想着突然變臉的柏守初,一邊煩惱該怎麼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離開客棧。

是夜,萬籟倶寂時,床上的人兒睜開雙眼。

一雙明亮的眸在黑暗中眨了眨,悄悄溜下床,開窗注意外頭動靜。

時值三更,外頭已無人走動,整座城的人均已入睡,應該是逃跑的好時機。

她打算先到外頭躲起來,等到早晨城門開時,再溜出去,往回鄉路走。

她要回去找個對她有意的竹馬,成婚生十二個孩子,過平凡農婦生活。

杜蒔楓咬了咬唇,忍住滿眶淚。

旅途中發生的一切她不會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與柏守初有關的事情。

曾經,她以為他是可託付終身的良人,還因此沾沾自喜,怎知,竟是惡夢一場。

他的甜言蜜語與溫柔,都是欺騙她的手段,騙了她的信賴、騙了她的託付,騙得她芳心為他小鹿亂撞,對他毫無防備,清白就因她的輕忽,差點就被強佔了。

雖然,她一直搞不懂他後來為何翻臉,大罵她是妖孽,人還跳窗逃走,但人身安全了,總是萬幸。

只是……心頭滿蓄著沉甸甸的失落,讓她只要一想起他,就鼻酸眼紅,好想哭。

點了燭火,拿起自己的包袱,旁邊還擺着柏守初的行李。

她看了那行李一眼,拿起自己的包袱轉頭。

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首,伸出了手,碰著了行嚢邊緣又縮回。

他的行囊要不要一起帶走啊?

萬一裏頭有什麼重要物品,被店小二處理或侵吞,那就不好了。

但他人現在也不知跑去哪,萬一等等回來,發現行囊不見,她不就從「妖孽」變成「小偷」?

她原則上行事是光明正大的,今晚會選擇偷溜也是沒辦法的事,阮囊羞澀呀,付了房錢,明天就換她餓死街頭了,而且她本來不想進這間客棧住的,從外觀來看,就曉得房錢不菲,都是柏守初堅持,還說這點錢他有……

等等,他的行囊里會不會有錢?

如果有錢,就可以將房錢付了,光明正大走出去了。

杜蒔楓不再猶豫,將柏守初的行囊打開,拿出裏頭的東西觀察。

裏頭有幾本書,幾罐瓷瓶(她猜是藥瓶),一些換洗衣物,沒了。

沒錢?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將衣服拿起來抖了抖,確定連一枚銅錢都沒有。

看樣子,她還是得用偷溜的。

既然這行囊沒什麼重要的東西,那她就不幫着帶走了。

欲哭無淚的嘆口氣,她將衣服重新摺疊好放回。

將布巾整理好打結時,忽然聽到身後冷冷一聲,「你在幹什麼?」

就像十二月的暴風雪一樣冰冷的嗓音,讓她渾身都被凍僵了。

他……回來了。

想起傍晚時的經歷,恐怖的回憶讓杜蒔楓渾身不由自主顫抖,打結打到一半的行李落地。

「我……我是想……想看有沒有……有沒有銀兩好付房錢……」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怕他回來強暴她,或是殺她。

「沒有……沒有其他的意思……」

「杜姑娘。」

「啊……是……在……」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學他跳窗嗎?

但她又沒武功,從二樓跳下去不傷也要斷條腿啥的,不一樣是等死?

柏守初走來她身旁,撿起地上的行囊,將散落一地的東西撿起。

「我沒有……沒有偷竊之意……」她忙解釋。

柏守初整理好行李后,望着她驚慌的臉,恐懼的陣,惱恨的咬住后齒根。

他微垂下頭,似嘆氣般的道:「杜姑娘。」

「是……」

「是在下不對。」

「是……是你不……咦?」他說啥?

「抱歉唐突冒犯了姑娘。」

「呃……」她一頭霧水的眨了眨眼。

這是在唱哪出大戲?

他為什麼突然跟她道歉?

「我今晚睡門外,明日叫小二再安排一間房間,你安心在此住下,直到傷口痊癒,我們再上路。」

「咦?咦咦?」

柏守初朝她額了下首,當真走出去了。

房門甫一關上,杜蒔楓立即像斷了線的布偶,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像是霧裏看花,整個人都胡塗了。

一忽兒,她忽然想起,他喚她——

杜姑娘。

他不再叫她娘子了?

意思是說他們婚約沒了嗎?

小手抓住長褲側邊的布料,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

「杜姑娘。」

門忽然打開,柏守初刻意放低的嗓音傳入,結實將她嚇了一跳,肩膀撞上後頭的凳子,觸及傷處,疼得她哀叫一聲。

「要不要緊?!」

巨掌進入視線內,她下意識往後縮。

柏守初的手在半空中頓住了。

「不要緊。」她忙搖頭。

「你、你要幹嘛?」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在下是想問姑娘,葯喝了嗎?」

他這是在關心她喝葯的事,還是找機會要闖進她的房間亂來?

「喝了。」她用力點頭。

「那便好。」他輕點了下頭,轉身出房將門關妥。

又走了?

外頭窸窸窣窣傳來整理衣料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他人坐在房門口不動。

杜蒔楓低頭納悶了一會兒,驀然明白——

這下她溜不走了!

坐在門口的柏守初抱着劍,想起剛才杜蒔楓恐懼的神色,視他如蛇蠍的閃躲模樣,沉沉的嘆了口氣。

一開始他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在發現他的救命恩人是個女子后,為了能正正噹噹為她療傷,加上救命之恩,故決定娶她為妻。

這決定來得很快,沒有什麼猶豫,但現在的他很清楚的知道,或許打那個時候起他就有點不對勁了。

不管是為她脫衣服療傷時,或背她上路時,他沒有任何躊躇猶豫,甚至他根本沒問過她意思就直接做了決定,碰了人家的身子,將一個女孩子欺負得徹底了。

來到客棧后,他更是變本加厲,忍不住想跟她靠近,想牽她的手,親她的唇,整個身體充滿了慾望,一點都不像平日循規蹈矩的他,甚至還強硬的脫了

人家的衣服,摸了人家的身子,想做出更踰矩的事來。

他赫然發現自己的不對,猜想莫非是艷鬼對他作亂,才會對救命恩人起了非分之想。

當時的他氣怒的大喊妖孽,想逼艷鬼現身,但除了驚恐瞪着他的救命恩人,看不見一絲鬼影。

莫非他被艷鬼纏身了?

他瘋狂的大喊,怕再做出錯事來,認為自己不能再與杜蒔楓同處於一間房,故迅速開窗跳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直到一座僧寺前才喘息停步。

他毫不猶豫的跨入僧寺,找尋方丈,是否可替他解惑。

道行高深的方丈一見到他便淡道:「施主最近是否遇到玄妙之事?」

他一聽心中大駭,立刻說出來意,並將杜蒔楓救他的經過全盤托出。

「嗯,」方丈輕捻長須,「你身上已無艷鬼的氣息,但有艷鬼的意念。」

「還請方丈指教。」不解其意的他拱手道。

「你被艷鬼誘惑,差點成功,身體亦起了反應,雖然最後成功擊退,但身體反應因她而動,故這意念影響了你。」

「那請教方丈,在下該如何去除意念?」

「只要意念堅定與之抗衡,就會消失。」

離開僧寺的他四處遊盪,掙扎著是否還要陪着杜蒔楓一起回京。

他怕萬一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傷了救命恩人,那可不是一句「我娶你」,就能彌補的傷害,瞧她對他的出現又驚又怕的雙腿發軟,渾身打顫便知。他真是該死!

掌心撐著沉重的額,心裏有着說不盡的抱歉。

第二天,柏守初另外訂了間房,與杜蒔楓同層樓,中間隔了兩房,但杜蒔楓的飲食跟湯藥的事,他依然照料得妥當,但不與她共桌食,也從不進她的房裏,若有事也僅站在門外。

他對她保持距離,不再有侵犯的意圖,這對杜蒔楓來說是件好事,她慢慢放下心中的膽怯與恐懼,瞧見他時不再臉色蒼白,說話也漸漸的不結巴,三天後才恢復泰然自若,甚至還對他揚起了微笑。

見她笑了,他覺得心口的大石落地了。

他這算是拾回她對他的信任了吧。

「柏公子。」一名女子巧笑倩兮朝剛出房間的他招呼著。「早晨好。」

那是掌柜的女兒,名陸雪芳,是他請來替杜蒔楓背部的傷換藥的。

陸雪芳有張漂亮的臉蛋,笑起來嘴角有個梨渦,模樣討喜。

「早。」柏守初朝她頷了下首。

「我來幫杜姑娘換藥。」

「我跟你一起過去。」

到了杜蒔楓的房間,柏守初僅站在門口沒有進去,陸雪芳入門時,他還幫忙將房門關上,人就站在門口,像護衛一般。

陸雪芳直到門關上,才收回落在門口頎長身影的愛慕視線,轉向杜蒔楓。

「公子都不進房呢。」陸雪芳道。

「我要換藥,他在場不方便。」杜蒔楓微微笑了笑。

「也是,畢竟只是未婚夫妻嘛,還是有很多禮節要守的。」

聽到「未婚夫妻」四個字,杜蒔楓嘴角不自然的彎了下。

第一天入住客棧時,柏守初只要了一間房,還跟店小二說明兩人的關係是「夫妻」,這使他們同房的理由光明正大,但那日他去而復返后,請來陸雪芳

為她每日換藥,當時陸雪芳問了他們的關係,柏守初運疑了一下才回——

「杜姑娘是我未婚妻。」

其實他們什麼都不是。杜蒔楓想。

她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敢問,但感覺得出來他非常刻意的在兩人之間劃下守禮的距離,她以為是那日他的暴行使她面對他時充滿恐懼,所以他才不敢接近她,怕再次引起她的恐慌。

她發現他變得……嗯,應該算是正常吧,跟一開始給她的古板形象符合后,她覺得自己應該先跨出「友誼」的第一步,讓他知道她已經不怕他了,那麼,他也許就不會對她那麼生疏。

然而,她發現她錯了。

她試着對他展露微笑,他一樣與她保持距離,有次她還藉了理由想靠近他一些,他竟然驚慌的後退了,杜蒔楓不免猜想,會不會他對於承諾婚約一事,後悔了?

她真要死皮賴臉跟着他也不是不行,若兩人一起走到京城,那麼他必定會娶她為妻,以報救命之恩。

但若是那天不是她救了他,而是別人,他也一樣會娶,她明白。

娶她不是因為她這個人,是因為恩情。

她垂首,想着,如果成婚之後,他還是與她相敬如賓,日後必定會再納一門他喜歡的人當小妾吧。

譬如像陸雪芳這樣討喜的女孩,他每次跟她說話都面帶微笑,但她是他「未婚妻」,他卻好恭謹,好像她是他的娘,而且不是親娘,是正房大娘。

說不定他比較喜歡陸雪芳。

杜蒔楓偷覷已經幫她換好葯,正在整理藥箱的陸雪芳。

人家長得比她漂亮多了。

她悲憤的閉上眼。

想想,蘇旻旻不見好幾天了,她上京城的目的已經消失,「未婚夫」為了報恩才帶她一起走,要不是因為蘇旻旻,她上京城幹嘛呢?

倒不如回鄉找個順眼的竹馬,生十二個孩子,當個平凡農婦。

除了村長比較有點錢外,村裏的人大都窮,她的丈夫應該沒那個本事納妾吧?

蘇旻旻跟她說過很多大戶人家三妻四妾斗得你死我活的故事,蘇旻旻家會家道中落,也是因為蘇旻旻的父親寵妾寵過頭,為得她芳心一擲千金,怎知竟因此被妾的兄弟暗中搞鬼,進了賭坊,敗光了一身家產。

蘇旻旻閑閑沒事講了一堆故事「恐嚇」她,害得她對於丈夫娶太多門妻妾心懷恐懼。

這屠夫過年過節有得肉吃,生活自是比較優渥,若是他納了一兩個小妾進門,她這人膽子小,人家對她大聲一點就嚇得半死,哪有能力跟人家斗。

說不定最後直接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連肉未都沒得吃。

可憐。

「杜姑娘……杜姑娘?」

「什麼事?」杜蒔楓有些茫然的抬起頭。

「葯已經換好了。」陸雪芳笑道。

「謝謝。」杜蒔楓道謝后又問,「我傷口情形如何,快好了嗎?」

她覺得傷處已經不疼了,但是她沒法看清楚背上的傷,故只能問陸雪芳。

「我想,還要再敷兩天葯。」陸雪芳目光閃爍。

杜蒔楓背上的傷已經好了,傷口皆癒合,再抹葯也是浪費,但若是不來幫她抹葯,她就沒有最正當的理由見到柏守初了,故撒了點小謊。

「是嗎?」還要兩天啊?

她覺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除非用力壓,要不然手碰觸也不會疼了,還以為差不多痊癒了呢。

這幾天因為受傷的關係都窩在房裏,卧床卧得她骨頭都要酸疼了,好想出去走一走。

「你好好休息。」陸雪芳將藥瓶放回柜子,離開房間。

杜蒔楓目送她離開,在房門合上前,瞧見她與柏守初招呼說笑,柏守初的嘴角微微上揚,目光直視陸雪芳。

他好像自那天起就一直沒正視過她呢……

小手互握扭緊,猶豫着該怎麼做才好。

幾天後,大夫過來看診,確定她的內傷已經完全復原。

「那我可以離開這裏了嗎?」杜蒔楓着急的問。

「姑娘身體已恢復健康了,想去哪都可以了。」大夫笑着對她道。

杜蒔楓歡欣的抬頭迎向站在大夫旁邊的柏守初,怎知兩人視線才剛觸及,他就低陣別開。

澳濃的失落籠罩了她,唇邊的欣悅也斂起了。

「謝謝大夫。」她低首道謝。

柏守初送走大夫,回到二樓時,訝異杜蒔楓就站在門口等着他回來。

「我們隨時可以離開了。」她說着話時,仍注意看着柏守初的表情。

「那就明天上路吧。」柏守初看了她一眼,迅速轉往自個兒的房間方向。

「我先回房準備。」

「我想出去走走。」

「好……什麼?!」柏守初詫異回頭。

「我在房裏躺了六、七天了,想出去走走。」

這是她要陪他一起出門的意思嗎?

如果明天上路,也是要一起出門的,避都避不開,但他很清楚「艷鬼的意念」仍在他身上作用,他每次望着她那張甜甜的笑顏時,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執起柔荑輕撫……

該死的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正常?

但看她渴切的小臉,這幾天真是憋屈她了,一直關在房裏無法出門,不帶她走走又於心不忍。

「嗯,好,那我……」

「我自己去便行了。」她看出他的不情願,「只是去逛一逛。」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可以獨自出門?」柏守初立馬反對,「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你迷路回不來怎辦?」

她可是從家鄉一路走到這的呀,只是她身邊還有個鬼罷了。

說到蘇旻旻,她還真想念她。

不知是不是已經習慣有她在身邊的日子了,沒了她的聲音,突然覺得好無聊、好寂寞,而且她的「未婚夫」又不喜歡她,想盡辦法避開她,她更是悶得慌。

如果蘇旻旻在,說不定還可以幫她探探柏守初的想法,若是他真的是迫於無奈,她也會很識相的。

「那你真的想陪我去嗎?」杜蒔楓直白的問。

柏守初聞言,很明顯愣了一愣,面露猶豫。

她明白了。

她心中亦有了主意。

「不然我回房休息吧。」她垮著纖肩,忍着委屈的淚回房。

她從沒逼他報恩娶她,是他自己下的承諾,是他自己許的婚約,怎麼這會兒好像變成她逼他娶親一樣。

她明明打算回鄉找個竹馬生十二個孩子的。

她從來都沒因為貪戀他家過年過節有肉吃,所以死纏爛打的呀。

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她一直沒機會問個清楚明白,只知道自己被閃得不清不楚,那種存心想逼她主動提出「無須報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我陪你去。」後方的男人道。

「不用了。」她將門關上。

「杜姑娘……」柏守初抬起手,遲疑一會兒放下,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走了兩步,眼前浮起她失望的小臉,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回首。

「杜姑娘,」他輕拍了兩下門,柔聲道,「我們出門吧,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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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9 00:02: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客棧後方的南陵街,是這帶最熱鬧的地方。

雖不是什麼廟會節慶日,入夜仍有攤販聚集,不遠處一家勾欄院燈火輝煌,妖嬈美麗的鴇子鶯聲燕語,空氣中隱隱有脂粉香飄蕩。

「糖葫蘆!」一名拿着成串糖葫蘆的攤販搖著波浪鼓走過。「來買糖葫蘆啊……」

杜蒔楓回頭,視線追着攤販的身影,口中泛起垂涎津液。

糖葫蘆是啥味道,她這輩子還真沒嚐過呢。

「來呀,來份甜粉糕啊!酸酸甜甜的,好吃哪……」

看着撒滿糖粉的白色甜粉糕,杜蒔楓的饞液都快滴到地上去了。

「客倌!」一名大嬸朝着杜蒔楓招手,「來份涼圓湯吧,冰冰涼涼的,非常好吃喔。」

杜蒔楓受不住誘惑的走上前去,朝放置涼圓湯的大鍋深深吸上一口。

「來一碗吧。」大嬸已經拿起湯勺跟湯碗了。

「不了,謝謝。」杜蒔楓在大嬸錯愕的眼神中轉過身去。

「不喜歡?」跟在她身邊,中間還隔着可容納一個人距離的柏守初問。

「聞味道就行了。」杜蒔楓笑笑。

陪着蘇旻旻的尋負心漢之旅,一路上,因為盤纏不多,像這種「華而不實」的甜點,杜蒔楓都僅是聞聞味道,解一下饞蟲便毅然轉身走開。

「糖葫蘆啊……」賣糖葫蘆的販子又踅回來。

杜蒔楓跟在他身後,糖葫蘆販子發現了,抽了根糖葫蘆給她。

「好吃喲。」

杜蒔楓吸聞了口氣,果然是甜膩誘人。

果子上裹的糖塊紅得鮮艷,但喂不飽人,又貴,傻子才買。

「一支多少錢?!」某個「儍子」出聲了。

「三文。」

「嚇。」杜蒔楓瞪直眼,這三文錢可買兩顆饅頭呢。

才想把糖葫蘆塞回去,付錢的手比她更快。

小販迅速收下放進口袋,「謝謝客官。」

杜蒔楓看看糖葫蘆,再看看柏守初。

「沒想到你這麼貪甜。」她將糖葫蘆遞向他。

他手未抬起接過,一個人穿過他倆之間的空隙,又再接連兩三人,他才有辦法說話。

「給你的。」

「你幹啥站那麼遠?」她毫不關注這糖葫蘆是給誰的,只想着他何必苦苦拉開距離,走在路上像兩個不相識的人,要不是今天是平常日,人不多,三兩下就被衝散了。

若是不想娶她了,便說嘛,她又不似蘇旻旻因被辜負就尋死覓活的,就連死了成了鬼都不想放過,心心念著要報仇,還拖着她一塊兒上路。

看了蘇旻旻一心想報仇的多年執著,反而讓杜蒔楓看得開了。

無法放下,折磨的是自己,她大不了回鄉,生個一串粽子當農婦,這段時間的經歷,她會守口如瓶一起放進棺材裏,成了一輩子的秘密。

「咱倆尚未成親,該遵守男女之禮。」柏守初以僅兩人聽聞的音量道。說穿了,就是不想要她了嘛。

恐怕就算成親,她也會被晾在一旁,以「救命恩人」為名,當做菩薩供奉著。

話說,他好像也沒承諾是娶她為正妻,又不是喜愛的人,說不準僅是個妾,正室另尋他人呢。

這先納妾后娶妻也不是無前例,誰說先來先贏的?

她上前,他便退後,杜蒔楓惱了,乾脆硬生生抓着他的袖口,手指反轉,將那衣料狠狠纏着,他若是硬想擺脫,就得連她的指頭一塊兒扯下來。

即使周邊人來人往,柏守初還是隱約可以聞到她身上的甜香。

真是奇怪呀,屬於她的少女清香怎麼就特別明顯,連勾欄院飄來的脂粉味都無法掩蓋,害得他當下又要心猿意馬,心湖波動了。

該死的艷鬼,該死的意念,什麼時候才能遠離他?

他深怕自己又受不住誘惑,在大街上對其非禮,可袖口的指頭纏得緊,讓他進退維谷了。

「哪,」杜蒔楓抿了下唇后才道:「明兒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吧。」

「啥?」他不懂她的意思。

「你往南走回京城,我往北走回家鄉。這段日子蒙你照顧,」她晃晃手中糖葫蘆,「這,就當做救命謝禮吧。」

「杜姑娘?!」黑眸因吃驚而微微瞪大,「你……」

「柏公子!」不遠處的一聲叫喚,打斷了他。

他回頭,杜蒔楓亦回頭,瞧見推開擋路人群,小跑步而來的陸雪芳。

「她才是你想帶回去的人。」她幽幽放開糾纏的手指,轉身走開。

衣袖上的禁錮鬆了,柏守初轉頭就見已踏步離開的杜蒔楓,他毫不遲疑直接手伸了過去。

「啊呀!」杜蒔楓頭上的髮髻被拉開,長發披散而下。

「你幹嘛拉我頭髮?」她抱着散亂的頭,一臉莫名的問。

她的長發勾纏在他的五指上,他低頭瞧了一眼,施了力。

「啊呀呀!」頭皮生疼,她顛撲撲朝他跳了過去,一頭撞上厚實的胸膛。

「先待着,」他低聲道,「我話還沒說完。」

要她先待着犯不着抓她頭髮啊。

她剛才手指繞他的衣袖,讓他不能再與她維持生疏距離,他這會兒是報仇,故抓着她的發不放嗎?

小跑步而來的陸雪芳雙頰緋緋,看來明麗可人,路上經過的男子,好幾個忍不住回頭,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帶了些戀慕與好感。

杜蒔楓心想,若她生有這般好容貌,也許柏守初這救命之恩會報得心甘情願點。

就像蘇旻旻右半邊臉若沒可怕的胎記,今日也不會成了一心報仇的鬼,而會與心上人相偕回京城,幸福快樂的過一生吧。

「陸姑娘,怎了?」柏守初問一臉着急樣的陸雪芳。

「我聽說,你明兒個要走了?!」連房錢都已付清了。

「是的。」柏守初轉頭瞧著垂首望着腳上的布鞋,布鞋裏的五趾很不安分扭動的杜蒔楓。

「杜姑娘的傷勢已痊癒,明日就可起程。」

「但她……外傷還沒全好啊。」

柏守初面露不解,「杜姑娘說她已經完全不疼了。」

喂喂喂,她的外傷才不是重點,重點是陸雪芳那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滿滿情意!

杜蒔楓無奈的腳趾頭動得更快了。

她早跟陸雪芳說她的傷已經完全無疼痛感,晚上躺着睡都無妨礙,但陸雪芳卻很堅持她的傷就是還沒好,每日早上一定要過來幫她換藥。

說穿了,就是陸雪芳想藉這個機會跟柏守初聊聊天嘛。

「明明自己也對她有意思,幹啥在那假裝?」杜蒔楓暗暗叨叨念念。

「什麼意思?」柏守初問的是杜蒔楓。

他的耳力一向好,即使她是在嘴上的囁嚅,他也聽得一清二楚。「我走得累了,想回客棧歇息。」她猜得到陸雪芳找柏守初,八成是要表白情意了。

人都要走了,當然得說清楚啊。

她還站在這就顯得不識相了。

「我送你回去。」他不可能放她一個人回客棧。

他把她髮髻扯了,她的姑娘身分就露餡了,誰能擔保路上不會有人對她起了非分之想!

「不……」他這樣說,不就好像她破壞陸雪芳訴情的機會?

「陸姑娘,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

柏守初朝一臉錯愕的陸雪芳拱手一揖。

「杜姑娘,咱們走吧。」

「等……你扯得我頭髮很痛。」杜蒔楓抱着頭低喊。

「抱歉。」柏守初連忙鬆開還糾纏在髮絲內的手。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聽聽陸姑娘怎麼說吧。」總是相識一場,撮合人

家姻緣也不賴,只是……心口酸酸澀澀的啊。

「你身體才剛好,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回去。」柏守初不答應。

「這路上熱鬧,萬一我昏倒了,也會有人送我回去的。」

柏守初臉一暗,醋道:「讓別的男人背着你嗎?」

若別的男人也聞到她身上的甜香,受到引誘對她上下其手怎辦?

想到她趴在其他男人身上,他就無法忍受。

「啊?」他說什麼?她是不是聞到了什麼酸味?

端凝她一頭長如瀑布的黑髮,他忍不住伸手去順了順。

她詫異他「許久不見」的親昵舉動,眼神充滿狐疑的抬頭望向他。

該死,又受艷鬼意念所驅!

柏守初惱恨的收回手,強忍滿腹衝動,遠離她一大步。

又想閃避她了嗎?

杜蒔楓難過的咬住下唇,眼眶佈滿澀意。

「柏公子!」陸雪芳不放棄的追上來。

「什麼事?」柏守初有些煩躁的回頭。

「請帶我一起走。」

「噢……什麼?」柏守初雙眸瞪得如銅鈴大。

「不管做妻做妾都行,」陸雪芳上前,直接大膽的拉住柏守初的衣袖,雙眸淚光閃閃,杜蒔楓看得都要動容了。

「請帶我走。」陸雪芳說完又看向杜蒔楓,「杜姑娘不會介意吧?」

杜蒔楓眨了眨眼,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介意嗎?

她當然介意啦!

她什麼都介意,所以她才決定回鄉的。

眼不見為凈,總比看着自己的相公每日跟其他女人說說笑笑,眼周生疼的好。

說不定他回到京城把她安置在別院,自己也來個眼不見為凈呢。

她這個人沒啥本事,妻妾相鬥耍心機她必定只有挨打的份,相公又不對她上心,她不走,行嗎?

「陸姑娘,在下是否做了什麼讓陸姑娘誤會的事?」柏守初低聲詢問,臉色十分嚴肅,不動聲色拉回陸雪芳手中的袖角。

他非常慶幸艷鬼的意念在陸雪芳身上不曾發揮過作用,他每次看到她這張漂亮的臉蛋,從不曾有衝動想要捏上一捏,不想牽牽小手,不想吻她的唇,所以他才能輕鬆與她說笑。

陸雪芳對他而言,就跟客棧內的店小二、掌柜一樣,就是客棧的員工罷了,今日她突然跑來要他帶她走,還當着杜蒔楓的面,當真將他嚇得不輕。

想起剛才杜蒔楓也突然說她要離開,不隨他回鄉,越想越覺得自己必定是在無意間做了錯事,才讓這兩個女人誤會了。

還是說,艷鬼的意念其實在陸雪芳身上驅使過,但那時他失了神智,所以唐突了人家渾然未覺?

那可真的糟糕了啊。

「杜公子……公子與奴家說笑時,不聊得挺開心?」陸雪芳眼角湧起了淚花。

「還有呢?」他跟掌柜、小二也聊得開心呀。

「這……這不就夠了?」還要什麼?

「在下可有對你做出任何失禮之事?」他緊張的問。

「什麼失禮之事?」

「譬如……」他瞟了杜蒔楓一眼。

他看她幹啥?

杜蒔楓驚愣了下。

人又不是她勾引來的。

「譬如強握了姑娘的手?」柏守初選擇比較輕微的來說。

他最怕的就是像那日,他本想幫杜蒔楓擦乾淨手腳,讓她睡覺時舒服點,怎知卻意亂情謎,把人家的衣服卸了,吻了也摸了……

若真是如此,他不付起責任也不行了。

「沒、沒有……」陸雪芳有些難為情的低下頭。

「還是碰著或瞧見陸姑娘的肌膚?」

「也、也沒有……」

柏守初大鬆了口氣。

「很抱歉,陸姑娘,感謝你的抬愛,但在下已有妻子了。」他將一旁狀似發愣的杜蒔楓拉過來。

杜蒔楓傻傻的被拉了一把,搞不懂為啥柏守初會拒絕陸雪芳。

「我可以當妾,我不在意的。」陸雪芳急道。

「不,我答應過她,我不納妾。」他曾親口保證過,不會讓她陷入妻妾爭鬥,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不納妾。

什麼時候答應的?!杜蒔楓詫異。

她怎麼不記得?

「為什麼?!」陸雪芳不平,「若杜姑娘是個擅妒之人,怎能娶為妻!」

杜蒔楓張口想為自己辯駁,柏守初搶先她開口。

「我不能讓她連肉末都沒得吃。」

柏守初的拒絕納妾理由不僅讓陸雪芳傻眼,杜蒔楓更是哭笑不得。

但在她心裏又有那麼點小開心。

但這開心並未維持很久,因為那一臉「非卿不娶」的男子在陸雪芳傷心離開后,速速將握着她的手給放開,好似剛才不過是一齣戲,戲演完散場了,關係又恢復平常冷淡。

也許,他心裏也是遺憾的吧。

杜蒔楓心想當今之計,也只剩下一個方式了——溜。

陸雪芳那樣可愛漂亮的姑娘,哪個男人見了不喜的呢,她像顆討人厭的臭石頭,橫在兩人之間,就只因為一個「恩」字。

趁夜,杜蒔楓摸黑起身下床,點亮了蠟燭,抓起早就整理好的包袱,準備趁大家都熟睡的時候溜出客棧,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天一亮城門開,就溜出去。

怎知,才走到門口,猛然耳里跳進了一句——

我好怨啊……

她險些尖叫出聲。

「蘇旻旻?」她就著屋內微弱的燭光尋找,「蘇旻旻,是不是你?蘇旻旻?」

一個人形逐漸聚攏,只是在膝蓋以下是模糊一片。

未被長發遮掩的左臉絕艷,漆黑的美瞳透著強烈怨氣。

「蘇旻旻!」杜蒔楓氣急敗壞,「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

「我一直在你身邊啊。」

「胡扯,那我怎麼見不到你?」

「因為我魂體被打散,花了很長時間才聚攏,所以你看不到我也聽不見我。」真是辛苦她了呀。

「魂體被打散?為什麼?」杜蒔楓不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你相公的關係吧。」蘇旻旻聳肩。

「相……」杜蒔楓臉一紅,「你聽得見?」

「我聽得見也看得見,是你聽不見看不見。」蘇旻旻調皮做鬼臉,「私訂終身,好樣的。」

「他只是為了報救命之恩。」粉唇動了動,沮喪道,「又不是真心喜歡我才娶我。」

「怎麼,在意這個?」蘇旻旻語氣促狹,「對人家上了心了?」

認識十一年的「老友」,還是個鬼,怎可能有事瞞得過她?

杜蒔楓老老實實的點頭承認了。「我瞧他也不是不對你上心的,幹啥意氣這麼消沉?」

「不,」杜蒔楓搖頭,「雖然他對我好,幫我張羅一切盡心儘力,但那是因為我救了他,他重情重義才承諾婚娶。」她抬首望着飄在半空中的蘇旻旻,「你說過的,女人若不受男人寵愛,日子將會過得有多凄涼。」

聞言,蘇旻旻沉默了。

她的確從小灌輸杜蒔楓這樣的觀念,一定要找個能疼她、照顧她的男人,情願窮點、苦點,也別跟其他的女人搶。

女人一旦年華老去,絕爭不過年輕女子,別傻傻的一頭栽。

「他決定將報恩行到底,那我也只有選擇離開。」

杜蒔楓嘆道。「你要去哪?!」

「本來因為你不見了,我想回鄉的,但既然你又回來了,那除了京城還能去哪?」就算她想回家鄉,蘇旻旻也不會準的。

「你相公不也是要回京?」

「都說不是我相公了……」她嘆氣,「繞遠路吧。」

「你又沒多少盤纏,怎繞得了遠路?」

提到錢,杜蒔楓小臉就垮了。

「我明白你的擔憂,況且若他不願親近你,你將來生不下個一兒半子,他還是會納妾,或是將你休離。」蘇旻旻語重心長道。

「呃……不會這麼嚴重吧?」他應該不會直接把她休了吧,頂多將她冷落,畢竟她還是救命恩人不是?

「不,有可能!」蘇旻旻握緊拳,「說不定他就是用這方法要你自行離去,這樣他就不用報恩了。」

「我相信柏公子不會城府這般深沉。」在她心裏,柏守初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只是……不喜歡她罷了……

「那可難說,」蘇旻旻怒道,「還好我的形體已經聚攏,我是不可能讓你平白受欺負的。」

「我沒受他什麼欺負啊!」嚴格說來,他對她還挺好的。

「還敢說沒有!」蘇旻旻瞪着模樣畏縮的杜蒔楓,「他不是親了你,還把你的身體都看光了?!」

「你……你瞧見了?!」杜蒔楓小臉「轟」地一聲如火在燒。

「我瞧得不甚清楚,但還是瞧見了。」蘇旻旻火大的在屋內亂竄,「他隨意輕薄你卻又來個翻臉不認人,八成是嫌你發育不良,想毀婚,卻又找不到名目,只好疏離你,將來再藉無出之名,將你休掉或是納妾。」

「你的意思是說,他嫌我長得不夠好?」果然她的外貌才是癥結點啊。

「若是沒得比較也就算了,不是有個叫陸什麼芳的,一直在藉機找他談話?那女人一雙桃花媚眼,迷得男人暈陶陶的,他這兩相比較,心向了誰,不

需求神問卜就可知道答案。」男人都是外貌至上,負心漢是,柏守初也一定是!

「但他今天拒絕了陸姑娘。」杜蒔楓弱弱的反駁。

「誰叫你不識相的在旁邊,他這戲能不演足嗎?」

杜蒔楓雖然很想再反駁,但蘇旻旻咄咄逼人,氣勢遠強過她,加上蘇旻旻那句「發育不良」狠狠戳中了她一顆軟弱芳心,讓她的辯駁頓時噎在喉頭。

蘇旻旻推測的也沒錯,他的確是在卸了她的衣裳時,忽然變臉,莫非是他認為她長得不夠美,身材又太平板,所以嫌棄她了?

「那我還是走了吧。」她悒悒不樂道,「別妨礙了人家。」

「走去哪?你身子都被看了摸了,你還能嫁人嗎?」

「我……」她咬了咬唇,「不說便行吧?」

「不說?」蘇旻旻瞠目,「你想騙婚?」

「我沒這麼想。」

「一身不白不凈卻要隱瞞,不就是騙婚?」

杜蒔楓懊惱咬唇不作聲。

「我是不可能輕饒他的,想要始亂終棄,也得先看看能不能過得了我這關!」蘇旻旻義憤填膺道。

「你說得太嚴重了。」決定要走的人是她,而且對於他的想法,也只是她們單方面臆測,他應該沒這麼壞,只是……不歡喜她而已……

蘇旻旻最無法容忍的,就是男人拋棄女人,尤其還是因為對方外表因素而始亂終棄,這是她最最不能忍受的。

「我一定要讓他真正的負責任,讓你的正室地位不受動搖。」蘇旻旻下定決心,要保護杜蒔楓的幸福。

「你要怎麼做?」杜蒔楓傻愣愣的看着狀似自信滿滿的蘇旻旻。

蘇旻旻陰惻惻的笑了,「生米煮成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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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9 00:02: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生米什……」

杜蒔楓還沒問清楚,蘇旻旻就消失不見了。

「人去哪了?」杜蒔楓在小小的屋子內四處找尋着,床底下、桌子下……就是找不着蘇旻旻。

杜蒔楓嘆氣罷手,停止找尋,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頰,歪著頭,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是要等蘇旻旻再次出現嗎?

但若她早上或者又數天後才出現怎麼辦?

而她現在到底該往北回鄉還是往南進京?

想了想,既然蘇旻旻可能還會出現,那麼,她就應該上京才是,要不然,就算她往回鄉路走,只要蘇旻旻一出現,她還是得折返,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況且盤纏所剩無幾,還真沒法讓她這樣一會兒往北一會兒往南。

掏出錢袋,拿出可憐兮兮的五粒碎銀,估量再怎麼省吃儉用也是撐不到京城,可能中途得暫停打個零工才行。

她還得思考怎麼避開柏守初,舍官道走其他小徑又怕迷路,真是讓她苦惱極了。

外頭打更聲傳來,她驚覺再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她沒時間猶豫躊躇了,先離開客棧再說。

將包袱斜背在身上,打了結的帶子交叉在胸口中央,竟看不出什麼凹陷。她拍拍單薄的胸,安慰自己,這麼扁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扮男裝時,裹胸的布條可以省下來,尤其白日氣溫這麼高,胸口裹着布,可是會熱死人的啊。

杜蒔楓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探出頭,整間客棧寂靜無聲,伸手不見五指,她暗惱這掌柜也太省錢,好歹走廊也該點個蠟燭啊,黑漆漆的萬一摔死人怎麼辦?

她小心翼翼的,像個瞎子一樣在黑暗中摸索,摸了老半天終於摸到樓梯欄桿,她利用欄桿來引路,來到下樓的階梯口。

每下一步,腳掌一定在踏板上仔細確定過,預防摔個狗吃屎。

我好怨啊……

哀戚的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受到驚嚇的她腳底一滑,咚咚咚,摔下了數個階梯。

「啊……啊呀……啊呀呀……」全身摔疼的杜時楓躺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

蘇旻旻,你這個渾蛋!

摔下樓的聲響吵醒了其他客人,當然也吵醒了在房中安歇的柏守初。很快的,杜蒔楓成了眾人關心的對象。

「客倌,客倌?」店小二深怕出了什麼事,一臉擔憂的蹲在杜時楓的旁邊,「您怎了?您還好吧?」

她怎麼會好呢?

她不僅摔疼了屁股摔疼了肩頭,她的「逃亡」計劃還露餡了呀。

「杜姑娘?」納悶的嗓音從上方傳下。

杜蒔楓閉眼,想乾脆昏死過去算了。

昏死……?

好主意!

她立刻閉眼,四肢放軟,當做她啥都不知道了。「杜姑娘!」柏守初急急來到她身邊,一把將人抱起。

「客倌,這不是您的未婚妻嗎?她怎麼會半夜穿戴整齊的摔下樓梯?」店小二一臉納悶。

要不是柏守初已經把房錢結清,他真要懷疑他們是打算住霸王房、吃霸王飯了。

「請叫大夫來。」柏守初未理小二的問題,將人打橫抱起。

叫大夫?

杜蒔楓心想叫了大夫事情就鬧大啦。

「不……」她連忙張開一隻眼,拉住柏守初的衣袖,「不用叫大夫。」

柏守初蹙眉,「你摔下樓了。」不請大夫來檢查,他無法放心。

「不打緊,我……我我我……」

蘇旻旻提醒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夢遊。」

「我好似……夢遊了……」她揉着額頭,不勝困惑,「我應該在房裏的……怎麼會……在這?」蘇旻旻這個時候倒是有用了,那剛才幹啥嚇她?

開場白也不改一改,每次都是趁她不注意時出其不意,無怪乎她的膽子會越來越小,現在大概只有一粒白米大了。

「客倌,要請大夫嗎?」小二為防萬一,再次確定。

柏守初就著燭火觀察杜蒔楓,似乎無大礙。

「暫先不用。」他對其他被擾醒的客人道歉的一頷首,抱着杜蒔楓回他的房間。

柏守初將房門關上的同時,蘇旻旻也進來了。

蘇旻旻有穿牆的本領,不需等門開,不過因為她拿着某樣物品,這可無法隨着她一起穿牆,故她抓着門關上之前的縫隙,將東西送了進去。

瞧見蘇旻旻與她手上拿着的不知名東西,杜蒔楓暗暗瞪大眼。

要是柏守初回頭,可就看見個東西浮在半空中,恐怕他又要拔劍大喊「妖孽」了。

杜蒔楓不知道蘇旻旻拿了啥回來,她眼珠子像抽筋似的轉了轉,示意蘇旻受快把東西放下,少在那裝神弄鬼。

柏守初抱着杜蒔楓的一路上都在掙扎。

少女的清香確確實實的誘惑着他,他咬牙吸氣方能忍住體內的衝動,這一切的忍耐只因為母親從小的叮囑——

算命的說你在二十二歲時會有場劫難,故在二十三歲生辰前不可近女色,否則會危及性命。

甚至,母親還將他送到有得道高僧當住持的佛寺,讓他帶髮修行。在遠離人群的高山上,柏母相信是保全兒子性命的最佳辦法,而他一直恪守母親的交代,潔身自愛,不近女色。

他猜若不是因為他把持得住,當日艷鬼在破廟一裸身誘惑,他恐怕已經迫不及待撲上去,將命給送了。

艷鬼誘惑不了他,可堅持三日三夜不為所動,怎麼杜蒔楓這樣一個身形單薄的姑娘,卻是屢屢讓他心湖起了波瀾。

他真要苦笑,該不會這才是「劫數」吧。

將人放上床榻,他退後了一步,這才發現杜蒔楓不僅穿戴整齊,連包袱都背上了。

他聽說過夢遊,府里有個丫鬟就有這毛病,起初她爹娘以為她瘋了,還把她關進柴房,但他卻沒聽說夢遊時還會穿戴整齊,一副準備遠行的樣子。

「姑娘感覺如何?!」柏守初問。

「還、還好,沒啥大礙。」雖是摔了,但似乎未傷到筋骨,僅是皮肉痛,等一等便好了。

「那麼,姑娘要去哪?」她想偷溜?

「嗯……我……我不知……剛發生什麼事了?!」杜蒔楓眨着眼,裝出茫然的模樣。

她的眼神清明,毫不迷濛,可見腦子也是清楚的,卻跟他裝傻。

他拉了椅凳坐下,「莫非姑娘不想跟在下同行?」

被識破的杜蒔楓一臉赧然,眼神心虛左右飄移。

「為何?」他不解的問。

杜蒔楓緊抿著唇,個中原由她實在無法說出口。

因為你不喜歡我。

一想到「不喜歡」這三個字,胸口就悶悶的,好像她真沒事裹了胸,還不小心纏得太緊,無法呼吸。

「姑娘不想嫁我?」

她迅速抬眸,四目相對時長睫又慌忙掩下。

這就是答案了。

柏守初看着那不知該如何是好,緊抓着褲子的杜蒔楓,嘆了口氣。

「是在下的錯,那晚不該為了救傷而脫了姑娘的衣裳,我應該請個女子來幫你療傷才是。」

不是這樣的。

抓着褲子的小手更為用力了。「可我瞧見了你的肌膚,就該娶姑娘以示負責……」

「不用!」她急忙道,「我自有打算,我會回鄉,我會隱瞞這件事情,跟竹馬成親,生十二個孩子……」

「你在家鄉已有未婚夫?!」柏守初詫異。

「呃……啊……未婚夫?」怎麼會荒腔走板到這上頭去?「我有幾個打小玩在一起的鄰居……」杜蒔楓的雙眸瞬間瞪大了。

她瞧見飄在柏守初背後的蘇旻旻將一直拿在手上的瓶子打開來,還將似粉末狀的物體也倒出來了。

她想做啥?

那東西又是要幹啥的?

柏守初察覺她眼神有異,納悶往後瞧,蘇旻旻趁此機會,雙手優雅一揮,起了陣風,將粉末送到了柏守初的口鼻間,後方的杜蒔楓亦不慎吸入了些許。

「咳……咳咳咳……」柏守初掩鼻用力咳嗽起來。

蘇旻旻飄來杜蒔楓身旁一臉得意。

「那是什麼?」杜蒔楓低聲急問。

「一種春藥。」

「春……春藥?!」

「對啊,妓院專用的春藥,撒在空中,吸入口鼻就有效果。」她得意的奸笑。

「你放春藥幹啥?」杜蒔楓急着想拉蘇旻旻的衣袖質問,五指間抓着的只有空氣。

「讓他負責啊。」蘇旻旻理所當然道。

「負什麼責?」該不會這就是蘇旻旻所說的「生米煮成熟飯」?

「非娶你不可的責任。」

「你傻了嗎?」杜蒔楓氣急敗壞,「他想負責,我不想給他負責,你還下他春藥!」

「你為什麼不給他負責?他看了你的身體耶,怎麼可以不負責?這事若傳出去,你閨譽盡毀,就別想嫁人了。」

「這事只有我知你知他知,我們三人若不說,誰會曉得?」

「你怎麼會這麼賊靈精?難道你這樣做,對你相公不覺有愧?」

「我……」她咬了咬唇,「以後再說。」

「說什麼說?」蘇旻旻斥責她的天真,「你都已經是十八歲的老姑娘了,身體也被這個男人看過了,你卻不要他負責,想要另尋姻緣?」

蘇旻旻無法理解的搖頭,「你在想什麼呀?」

「他不喜歡我,不肯接近我!」她扁嘴委屈道。

「我下了這春藥,他絕對餓虎撲羊。」

「那不是出自他的意願……」

「杜姑娘!」

杜蒔楓心一驚,抬頭赫見朝她走來的柏守初。

「柏公……公子?」

他的黑眸佈滿血絲,臉上是不自然的紅潤,氣息粗重,似在與自身的慾望天人交戰。

「我現下不太對勁,」他用力喘著氣,「你快走……」他用力抓着床桿,「快點走!」

「你瞧,」她轉頭對蘇旻旻氣急敗壞道,「他就連被下了春藥也不想靠近我,你要我怎麼跟他成親?」

蘇旻旻啞然了。

「你在跟誰說話?」柏守初從剛才就見她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什麼,好像有個人在她身邊似的。

「沒、沒有,我在自言自語。」杜蒔楓忙搖手否定。「算了,你先走吧,先回房去……」

柏守初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想要她的渴望猛然強烈了起來,雖然是望着衣着整齊的她,他眼前浮現的卻是衣衫下的潔白肌膚,口鼻間是她的清甜芳香旋繞,小腹深處一陣熱潮洶湧,胯間已經勃然。

莫非是艷鬼的意念因兩人共處一室更為強大了?

他想起上回差點非禮杜蒔楓,難不成又要惡夢重演?「好強大的意志力。」一旁的蘇旻旻嘖嘖稱奇,「我下了這麼重的葯,他早該脫光衣服飛撲而上,想不到竟然還可以把持得住,叫你先走,難怪艷鬼費了那麼多力氣也沒法將他帶走。」

聽到蘇旻旻的風涼話,杜蒔楓真是要氣壞了。

「有沒有解藥?」她怒問。

「解藥?」蘇旻旻一臉苦惱,「我不曉得。」

「快去找。」杜蒔楓用力揮手,她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了,「快去,不然我就不陪你上京,直接回鄉,讓你這輩子都別想找到那個負心漢報仇。」

一聽到杜蒔楓不帶她去報仇了,這事可比杜蒔楓身體被瞧還不肯下嫁一事嚴重多了。

「我現在馬上去找。」一眨眼,蘇旻旻就沒了蹤影。

「我去把窗戶打開。」杜蒔楓猜想蘇旻旻是把藥粉撒在空中,開窗或許能減少些許藥力。

一看到她起身,柏守初想也不想就將她拉住。

意識到自己碰觸到她,連忙想將手縮回,但他的手像被她的衣服給黏住了,怎麼也收不回來。「姑……」

「柏公子,你先坐着。」不曉得柏守初內心掙扎的杜蒔楓轉過身來,雙手握住他的上臂,「我去開窗,再倒杯水給你……唔?」她的唇被兩片柔軟堵住了。

當杜蒔楓的小手抓着他時,柏守初的意志力在瞬間瓦解。

她離他好近,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粉紅色的可愛小嘴不斷開合著,他沒有辦法抗拒吸引,埋首直接吻上。

火舌毫不客氣的攻城掠地,糾纏軟嫩的小舌,擠壓着它、勾纏着它,嚐遍香甜蜜津,這才滿足的移師到小臉其他五官上。

杜蒔楓直接被壓在身下,毫無抵抗能力,那吻一襲上,她身子莫名就發軟了。

慘了慘了,這春藥真的讓柏守初喪失神智,恐怕連自己娘親是誰都不曉得了,更別說躺在他身下的是阿珠還阿花更是不重要,滿腦子只想着一逞獸慾。

她若被奪了貞操,這可不是你不說我不說他不說,就可瞞天過海,安順嫁給竹馬,當十二個孩子的農婦啊!

除了柏守初,她誰也別想嫁了。

她想要個熱熱鬧鬧的家,子孫承歡膝下,丈夫與她白首偕老,並不想孤單一人看着丈夫跟其他的寵愛侍妾歡喜過生活,日子只有蘇旻旻一個鬼陪伴……

若蘇旻旻報了仇,說不定遂了願的她心甘情願升天或下地獄,她可就真的要孤單到死了啊。

不……不行!

她的內心大聲抗拒著,可是她的身體卻無法隨自己意願擺佈,別說將他推開了,甚至還主動弓起纖腰,張開大腿,迎向已吻至胸口的激情。

不行……不、不行……

不……行……啊!

她心裏的抗拒不知怎地也慢慢消失了——一定是因為她不慎吸入的春藥也在她體內作亂了。

……

「不!」察覺他意圖的杜蒔楓幾乎尖叫。

「啪喳」聲響在柏守初的頭頂爆開,他兩眼一翻,軟軟的倒在床上。

佔據杜蒔楓視線的柏守初倒下后,她才看到氣喘吁吁飄在他身後的蘇旻旻。

「我……我找不到解藥……」她在妓院翻找了老半天都沒找到這樣東西,怕杜蒔楓清白被毀,故又急急忙忙奔回來。

一回到房間,赫然見到兩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脫光,柏守初就要毀了杜蒔楓的清白,情急之下,她凌空抬起椅凳,就往柏守初的頭上砸去。

人砸暈了,自然就無法辦事了。

杜蒔楓慌張的從柏守初身下退出,卻又擔憂他的情況,連忙伸手探他鼻息。

「還活着吧?」蘇旻旻問。

杜蒔楓點點頭,又摸摸柏守初的後腦勺,腫了一大塊,但還好沒流血。

「呼。」鬆了口氣的蘇旻旻也軟倒了。

這椅凳可不是匕首、瓶子那種小東西,重得很,她花了十成功力才有辦法抬起,並順利重重往柏守初的腦袋上砸。

她猜她好一陣子沒法再移動任何物事了。

杜蒔楓拿起被子蓋在柏守初的身上,再七手八腳將自個兒的衣服穿好。燭光下,白色肌膚上有着點點紅印,又深又重,連頸子上都有,可見柏守初有多意亂情迷了。

「你這麻煩了。」蘇旻旻伸手撫過杜蒔楓脖子上的吻痕,「至少三天消不掉。」

「那怎辦?!」她要怎麼出門?

「龜縮羅。」

「龜縮?」

「繼續待在客棧不出門。」

「怎麼可能!」是要待到何年何月?

蘇旻旻瞟了她一眼,道:「事已至此,你就認命嫁了吧。」

「可他又不喜歡我。」

「那你就想辦法讓他喜歡你呀。」

「有可能嗎?」她有這個能力嗎?「為什麼不可能?」

「我面貌普通、身材不好,個子矮小,只會做包子饅頭,女紅啥的一竅不通,他怎可能喜歡我?!」自個兒有幾兩重,清楚得很。

聽到她如此眨損自己,蘇旻旻詫異瞪眼。

「你幹啥看不起自己?」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

「這不都你說的嗎?」

「啊?我說的?」蘇旻旻難以置信指著自己。

杜蒔楓嘆了口氣,「不過就是個普通料子,會看上我的大概就只有吳家的大山跟林家的阿狗,我應該就這兩個挑一個嫁了吧。」

「吳家的大山一臉痴肥,又好吃懶做,林阿狗一頭癩痢,又不愛洗澡,臭得要命,你想嫁給他們?」

「你說你偷偷觀察過,我那些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就這兩個可能喜歡我啊。」她也不喜歡大山跟阿狗,但是她有得選擇嗎?

她父母雙亡,沒個娘家可依靠,家裏又窮得一到月底米缸便不見半粒米,服完喪就是十八的老姑娘了,等蘇旻旻報完仇,說不準都奔二了,她能挑個什麼?

但不管如何,只要人家喜歡她就會疼她,疼她就會有好日子過,蘇旻旻總是說那負心漢在沒瞧見她真面目時是如何呵寵着她、愛護着她,她每日聽着那些浪漫的故事,當然嚮往著也有個男人願意呵護她啊——即使是痴肥的大山或癩痢頭阿狗。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蘇旻旻當下覺得有些頭暈了。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觀察過杜蒔楓那些竹馬誰喜歡她了?

她腦子裏只想着負心漢、只想着復仇,巴不得時間過快點,杜蒔楓能趕快帶她上京城,那些貌不驚人又瞧不出啥子特殊優點的竹馬,她怎麼可能去關心?

難不成……

蘇旻旻恍然大悟。

是她為了讓杜蒔楓能更明快決定上京,不再因為其他人事物拖延時間,而說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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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柏守初醒來時,天早就大亮。

他張開眼,只覺全身沉重,身子骨還隱約流竄著莫名的熱,胯間長物依然昂揚,而他僅是想坐起身,後腦勺就一陣爆痛襲來。

「喔……」他痛得呻吟。

怕他吸了春藥又被椅凳狠砸了後腦勺,不知會不會半夜出事,而在太師椅上守護,不小心打了盹的杜蒔楓,一聽到呻吟聲,水眸立刻張開,奔來床前。

「你還好吧?!」她關心的問。

能把一個練家子砸到暈,可見蘇旻旻用了多大的力道——據她所言,她耗盡所有精神,預估至少有七天,連一粒米都無法移動。

杜蒔楓實在很怕他有個不測,人就在昏暈中不知不覺的去了,故才連夜守候。

這會兒見他睜了眼,心口的擔憂落了一半。

柏守初揉了揉眼,清楚與杜蒔楓對視,體內那股熱潮,莫名的就增強了。

「你……離我遠點……」他伸手將她推開。

他下山時,離他二十三歲的生辰僅剩半個月,他想這麼短的時間應該無大礙了,故想偷偷回京給父母一個驚喜。

怎知,這一路上竟然兇險多多,睡個破廟可以遇到艷鬼,生死存亡之際被個女孩所救,但這女孩卻比艷鬼還要讓他無法抗拒,數度心底掙扎,只求剩下的時間快快過去,他方可以順理成章接近她。

昨晚……

他依稀記得昨晚他似乎再也敵不過那份吸引,後來卻又不知何故中斷了,從頭上那份強烈的痛楚猜測,應是杜蒔楓使盡全力給了他一擊(但那弱小的身子竟然有辦法將他打暈,莫非天生神力?),才未將大錯鑄成。

他猜,杜蒔楓也許已經看穿他,每次視線落向她時,腦子裏竟是些不乾不淨的畫面,所以她才會想連夜離開。

杜蒔楓盯着將她推了一步遠的長臂,心情頓時整個沮喪了起來。

她事後回想昨晚的一切,雙腿之間微微的痛楚應是代表她已是他的人了吧,既然不是完璧之身,那不管大山還阿狗,她都不能嫁了,她只能嫁給他,這也註定了未來的寂寥。

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吧。

「你還好嗎?」她輕聲問著。

蘇旻旻說若他不喜歡她,那就努力讓他喜歡,但她不曉得要怎麼讓一個男人喜歡自己,而蘇旻旻雖然見多識廣(因為她做鬼做得久),但也不曉得要怎麼讓一個本不喜歡自己的人喜歡上。

杜蒔楓問她,當初那個公子怎麼喜歡她的?

蘇受旻回,「因為我救了他。」

杜蒔楓怔怔看着她,「所以並不是每個人的恩情都可以進化成愛情的?!」

蘇旻旻聞言扁了下嘴,憤然道:「他看見我的臉時就罵我妖怪,所以……」她猛地掩嘴,心虛看着杜蒔楓。

杜蒔楓苦笑着別過頭去,未再多言。

她不曉得蘇旻旻心裏掙扎著該怎麼對她說明,她不醜也沒那麼不堪,她是清秀可愛的,不過就算蘇旻旻坦白說實話了,柏守初推拒的舉止也只會讓杜蒔楓認為蘇旻旻是在安慰她。

聽見杜蒔楓的關心的柏守初咬牙坐起身,「我還好……」他輕咳了兩聲,覺得喉嚨甚是干癢。

咳嗽時恰好低頭看見自己雙腿間的勃然,連忙拉過被子遮掩。

杜蒔楓自是瞧見了,但她裝作沒看見,倒了杯茶遞給他。

他接過,低聲道謝,靜默不語的兩人之間很是尷尬。

過了好一會兒——

「昨天……」

「昨晚……」

不約而同出聲的兩人一愣。

「你先說吧。」柏守初道。

杜蒔楓搖頭,「你說,什麼事?」

「昨天,我似乎強硬的對你使用了蠻力……」

「不,不是的。」杜蒔楓連忙搖頭。

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蘇旻旻啊,只是她無法解釋。

「我在這方面還有印象。」他頓了頓,問道:「我應該沒成吧?」

杜蒔楓傻住了。

「成了?」柏守初震驚。

「我不……知道……」談起這個,杜蒔楓十分不自在,低垂的小臉紅透,「我只……覺得疼……」

「然後你抵抗並用椅凳砸我嗎?」

杜蒔楓愣了愣,望向一旁的蘇旻旻。

蘇旻旻連忙點頭。

她在看哪裏?

為什麼他問她問題時,她望着一旁的神態像是在看某個人?

杜蒔楓回過頭來,「對,我砸的。」

「我對昨晚的印象很模糊,」怕她誤會他又忙解釋,「我沒有要脫罪的意思,你我都已經訂了親,我必娶你,我不需要在此狡辯,我只想弄清楚,成了嗎?」那可是攸關生命的大事。

「如果你必娶我,那成不成重要嗎?」杜蒔楓忍不住反問。

他橫看豎看,對昨晚的事懊惱至極,那並非婚前守禮,而是壓根兒不想與她有任何親昵。

「告訴我,成了嗎?」柏守初急問。

杜蒔楓咬牙,「成了。」

她解開系在頸上的絲巾,露出脖子上的點點紅痕。

柏守初倒吸了口涼氣。

他用力按壓發疼的頭,費神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覺得是沒成啊。」一旁的蘇旻旻道。

「但……」柏守初就在前方,杜蒔楓無法開口告知蘇旻旻,她那兒疼。

「你沒流血啊。」蘇旻旻指著床舖,「初夜會落紅,我還記得我初夜時疼得死去活來,大腿跟墊子上都是血。」

杜蒔楓聞言傻愣住了。

「我還是處子?!」她激動的以口型詢問。

「應該是。」

「那這下怎麼辦?」這不就像是她說謊騙柏守初了嗎?

蘇旻旻攤手,「反正你也只能嫁他啦。」

「我還可以嫁大山!」

「我寧願你嫁給他!」不管是大山還阿狗,她都不能將杜蒔楓託付,至少柏守初感覺還挺有情有義,應該不會虧待杜蒔楓才是。

「他又不喜歡我!」

「……姑娘?!」柏守初一直聽到她以氣聲說話,納悶抬首,「姑娘跟我說什麼了?」斷斷續續的,他聽不清楚。

「沒事。」杜蒔楓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了。「我沒說什麼。」

「姑娘,我看這樣吧,我去雇輛馬車,你與我分頭走。」他想若會遇到兇險,那麼他一個人來承受、來抵抗,絕對不能拖杜蒔楓下水。

杜蒔楓只是個柔弱的姑娘,個子瘦而嬌小,他背着她時甚至感覺不出她有重量。

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孩,他怎可能在曉得自己接下來的路程可能會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險時,還帶着她一起走?

「為什麼?」

「我怕你跟着我,」他毅然道,「會死於非命。」

聽完算命的預言,杜蒔楓這才明白他為什麼二十二歲了尚未娶親,也未曾近過女色。

「那……」她大膽臆測,「你跟我保持距離是……是因為算命預言的關係。

「不是。」說到此,柏守初有些尷尬了。

「那是為什麼?」果然還是因為不喜歡她?「因為艷鬼的意念仍殘留在我身上。」

「什麼?」杜蒔楓與蘇旻旻同時訝異出聲,只是柏守初聽不到蘇旻旻的驚詫。

「我在佛寺修行習武,除了強身,也是鍛鏈意志,不輕易受到女人的誘惑,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在認識了姑娘后……」他有些尷尬的停頓了下,「認識了姑娘后,就變得心猿意馬起來。」

「呃……可以請你說明白點嗎?」她聽不太懂。

「就是……我想接近你。」

「啊?」水眸瞪得老大。

「那天我差點使蠻力脅迫姑娘時,我終於發現不對,逃離客棧后,我到了僧寺請教方丈,他說我是差點着了艷鬼的道,雖然已將艷鬼驅逐,但她充滿情慾的意念還在我身上,才會讓我變成好色之徒。」

杜蒔楓這才明白為什麼他離開破廟的那天,一直與她親密接觸,而後來又為什麼跟她保持生疏冷淡的距離。

換言之,他親近她,也是跟喜歡無關。

「你幹嘛老是糾結在『喜歡』上頭?」一旁看出她不豫原因的蘇旻旻忍不住碎念道。

蘇旻旻不曉得她在咒罵負心漢的同時,又說了太多的旖旎情事,讓小小姑娘從小就對於男女之間有着強烈的憧憬,渴望着有這麼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喜愛她、疼寵她、呵護她,所以才會對這方面如此執著。

杜蒔楓沒有搭理蘇旻旻(有柏守初在,她也無法搭理),她對着苦惱的柏守初道:「我後來仔細回想,我們之間應該未成事。」

「怎說?」

「因為我未落紅。」

「當真?」柏守初神色激動。

杜蒔楓指著床舖,「你可以檢查,沒有落紅。」

柏守初翻起被子,仔細檢查一遍,果然不見任何紅色的痕迹。

他大鬆了口氣,「我還真怕萬一遇事,把姑娘也拖累了。」

「如果你不想與我一起走,那我繞道也無妨。」

「不,」他堅定搖頭,「放你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是怕牽連了你,既然尚未破戒,那麼就算路上遇有風險,也會像在破廟一樣,逢凶化吉,那就不用擔心了。」

他寬懷一笑,「未照看着,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上京。」他的笑容帶着柔情,雖然曉得那很有可能是什麼艷鬼的意念,但她還是感到有些歡欣。

至少,他不討厭她。

「艷鬼的意念?」蘇旻旻飄來他身邊,東看看西瞧瞧,還一個逕兒往他身上嗅。「我就看這靈魂純凈得很,哪有什麼意念?」

蘇旻旻在幹啥啊?

杜蒔楓忙招手要她回來,但蘇旻旻不理會她,不僅在他身邊繞着圈,甚至還穿過了他的身體。

柏守初敏感,覺得不對勁。

「這房間有古怪。」雖然頭仍疼得緊,但他仍迅速站起,抓起杜蒔楓的手就往外走,「難怪我昨晚會做出非禮之事,原因就出在這房間里有不幹凈的東西。」

不幹凈?!

蘇旻旻指著自己,還想舉個凳子再砸疼柏守初,無奈她現在連粒米也無法移動,只能火大的滿屋團團轉。

蘇旻旻那氣怒找不到地方發泄的模樣,讓杜蒔楓忍俊不住掩嘴笑。

柏守初聞聲回首,就見杜蒔楓手掩著小嘴,笑意盈滿一雙圓潤的杏眼,一時之間竟瞧得忘神。

杜蒔楓發現他的注視,抬眸,「柏公子?」

「艷鬼的意念!」柏守初恍然清醒,如燙了手般鬆手,「姑娘,以後若在下有任何唐突,請萬萬無須客氣。」再把他砸暈也無妨。

杜蒔楓兩手負於後,退後一步。

一瞧見她退後了,柏守初莫名心一急,立馬跟着前進一步。

「公子不可過來。」她抬手要他止步,「我既然已經知道原由,以後必當配合公子,請不用擔心。」

她又退後數步,「以後咱們就保持這樣的距離,應該就不會受艷鬼意念所驅使了。」

這……也離得太遠了吧?

過往他再怎麼保持距離,但只要傾身觸手便能及,但杜蒔楓離他好幾步

遠,讓他竟有些心慌。

「不用那麼遠的。」他大步跨前兩步,「方丈說過意念會漸漸淡去,咱倆都注意著便行,不用刻意離這麼遠,萬一到了人潮洶湧之處,走散了就不好了。」

「也是。」她點頭朝他笑着。

「你、你別笑了。」

「怎麼了嗎?」莫非她笑容太丑,入不得他眼?

她連忙斂起,用力抿緊嘴角。「你笑顏太美,我怕我把持不住。」

杜蒔楓傻傻的呆愣住了。

柏守初提着兩人行囊,走在前。

杜蒔楓緩行於后。

她瞧着他高大偉岸的背影,隱約還看得出腫起的後腦勺,寬闊肩膀上掛着兩人行囊仍不覺得擁擠,忍不住嘴角揚起了。

「會笑了喔?」一旁飄飛著的蘇旻旻取笑。

杜蒔楓回首白了她一眼。

「不要取笑我。」

「之前是不想嫁,現在是恨不得趕快嫁吧?」蘇旻旻才不放棄嘲笑她的機會。

杜蒔楓又羞又惱,恨不得能將蘇旻旻從空中抓下來。

聽到後頭有騷動的柏守初警戒的轉頭,卻看到杜蒔楓像只被激怒的小貓,伸手在空中不斷的抓呀抓,讓他呆愣了一下。

「怎麼了嗎?!」莫非空中有蚊子?

但現在是大白天,哪來的蚊子?

「呃……沒事。」杜蒔楓連忙收回手,裝出一臉正經樣。

「你怎麼越走越慢了?」柏守初上前來,「我瞧不見你會不放心。」

他讓杜蒔楓走在他後方,但杜蒔楓的腳程慢,越來越落後,他雖刻意放慢了腳步,但她還是沒有趕上來的樣子,而且還自顧自的「玩」起來了。

「他瞧不見你會不放心呢。」蘇旻旻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笑話杜蒔楓的機會。

杜蒔楓真是有怒無法言,只能假裝沒聽到。

「那我走快點。」她跨上前一大步,走在前頭。

可走在前方,換她瞧不見他了,於是她的腳步又忍不住緩下來,慢慢的慢慢的落在他後頭,這樣她才可以盡情看着他的背影,幻想着兩人之間,竊竊的揚起一抹笑。

「你又落後了。」柏守初有些無奈的轉頭。

「我還是走太快了嗎?」他覺得他走路的速度跟蝸牛有得比了

「你走前面嘛,我跟着你。」她揮手要他轉頭,「我會跟上你的。」

「那若是我走快了,記得提醒我。」

「我知道。」她用力點頭。

他必定不曉得,能這樣端視着他,她有多開心。

就算他說的那句——「你笑顏太美,我怕我把持不住。」

是因為受到艷鬼的意念,但她已經知道他並不討厭她了,不討厭就有希望,就算艷鬼的意念驅散了,他還是有可能喜歡她的,對吧?

說真話,她還真希望那「艷鬼的意念」一輩子都不散,那麼他就會一直想接近她、碰觸她、喜愛她……

「如果是因為艷鬼的意念他才接近你,那他一定也會去接近別的女人。」

一旁看穿她心思的蘇旻旻潑了她一盆冷水。「

怎會……」

「怎不會?」蘇旻旻挑了挑眉,「艷鬼的意念可沒挑人的,是見了女人都喜愛,你笨笨的呀,如果那意念一直在,我看他小妾要納滿窩啦。」

「那……還是不要好了。」她可沒有把握能贏過其他女人。「還好他意志堅強,把持得住,不然他連陸雪芳都會一起帶上路了。」

「陸雪芳?」

「客棧掌柜的女兒啊。」

「喔。」蘇旻旻這才恍惚想起。

奇怪了,她就瞧他對那個陸姑娘沒那個意思啊。

這艷鬼的意念可不挑人的,幾乎只要是女的都會讓體內產生情慾的波動,不管老的少的丑的美的,只要是女的,都會讓他慾火焚身——照理是這樣才對,哪有隻對杜蒔楓產生效果的?

而且都這麼多天了,也早該消散了吧。

蘇旻旻怎麼思量,都覺得沒這麼單純。

「我先去前方探路。」蘇旻旻心底有了個主意。

「那你小心。」

「我是鬼,幹嘛小心?」誰能傷得了她?

除了柏守初那個難得一見的純凈純陽之軀差點把她打得魂飛魄散。

還好她不是惡鬼,否則形體就別想聚攏了,但也讓她元氣大傷啊。

「也對。」

蘇旻旻飛升上半空中,一會兒就不見了。

前方的柏守初偏轉過頭來,果然又見杜蒔楓嘴裏動着,神色活像在跟誰說話。

莫非她有自言自語的毛病?

許是一個人上路,太過孤單了,所以才會自言自語排解寂寞吧,這會兒他與她同行,卻因為自身的禁忌,要求她保持距離,搞得好像她仍孤身一人似的。

對她,他有着濃濃的歉疚。

「杜姑娘。」他後退兩大步,與她並肩。

「我們這麼近好嗎?」她迅速往旁跨開一步。

「就這樣吧,」他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可能對你怎樣。」

「你壓抑得住嗎?」

「我想這點能耐我還是有的。」上頭白日朗朗,真有邪念也會被驅散。

「那好。」她多希望能與他並肩啊,這樣才像有人作伴啊。

一見她笑了,柏守初立馬將頭別過去。

杜蒔楓曉得他在意什麼,故不放在心上。

「公子家裏有多少人?!」她開啟話題。

「多少?」他想了想,加上奴僕,二三十個跑不掉吧。「我爹娘和我兩個哥哥。」

「你有哥哥啊?」她還以為他是獨子呢,「也一樣是屠夫?」

「不,只有我是。」兩名哥哥沒有算命斷言,故不曾用心在武學上。

「他們娶妻了嗎?!」

「孩子都有了。」他忍不住逗弄她,「怎麼,怕過年過節有人跟你搶肉吃?」

每次想到她一臉正經的詢問與「肉」相關的問題,他就忍俊不住。

多可愛啊,這女孩,傻裏傻氣的好單純。

「我才沒這意思呢!」他怎麼跟蘇旻旻一樣很愛取笑她啊?

「既然有嫂嫂在,那……那我當然吃剩下的啊。」長幼有序嘛,這道理她懂得的。

「放心,該屬於你的那份跑不掉的。」

「真的?」笑顏漾開。

說她單純吧,一塊肉就能將她收買了,若告知她,她這輩子想吃什麼就可吃什麼,完全無須顧忌,她不知會是怎樣的反應。

到時再給她一個驚喜吧。「不過我侄子們就有可能跟你搶了。」

「小孩子應該吃得不多吧?」杜蒔楓輕鬆道。

「他們分別為十歲、八歲、七歲……還有幾歲?」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這麼多個?」再加她一個,這肉會不會不夠分?

「其實我也不用吃那麼多啦,小孩在長大要多吃點,我隨意就好了。」

有沒有這麼委屈?

「你才需要多吃點,都沒啥肉。」根本是骨瘦如柴。

住客棧這幾天,因為療傷的關係,喝了傷葯無法吃補藥,自然也無法燉補,人還是瘦巴巴的。

他想等到了下個城鎮,每餐多點兩隻雞,看能不能到家前,將她養肥了。

「你覺得我樣子不好?」杜蒔楓下意識縮了肩。

「我不……」柏守初伸過手去,碰觸到她肩頭,忙又縮回來,「你別多想,我是瞧你太瘦了,我怕萬一強風一吹,你人飛走了,我還抓不到你。」

「噗……」杜蒔楓被惹笑了。

她笑起來的模樣真好看,可惜他不敢看。

柏守初張着眼,瞪着上頭的藍天白雲。

扣掉一開始的路程跟在客棧待的幾天,離他生辰還有五天,雖然僅剩下五天,卻根本與刑期無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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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兩人一路相談甚歡,天色漸暗也沒發現,直到都快看不清對方的臉了,才赫然發現太陽已經西下了。

正想在野外露宿,蘇旻旻回來了。

「前面有個村莊,過去找個好心屋主借住一宿吧。」蘇旻旻對杜蒔楓提議道。

「在哪?!」杜蒔楓趁柏守初不注意,用口型詢問。

蘇旻旻指向西方。

杜蒔楓定睛眯眼,好像真看見了燈火。

「柏公子,」杜蒔楓拍拍他的肩,指向西方,「那裏有燈火,應該有人家,我們要不要過去問問有沒有房間可以借住?」

柏守初望着她手指的方向,訝異本來漆黑一片的遠方,真有燈火閃燦。

「好,我們過去瞧瞧吧。」

「嗯。」杜蒔楓點頭。

跟在後頭的蘇旻旻,嘴角揚起奸詐的竊笑。

晚點就會知道,那什麼艷鬼的意念是否真的存在了。

行了約莫兩刻鐘的時間,他們走進了村莊。

這村莊遠比他們想像的更加繁榮。

家家戶戶門口都點着燈籠,絲竹樂器的歡快聲響在空中飄蕩,人們在大街上唱歌跳舞,熱鬧得像在舉行廟會。

「哇。」遠看沒感覺,一走進村莊,杜蒔楓就被這村莊的魅力折服了。

柏守初卻是眉頭一皺,覺得不太對勁。

舉目望去,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女的,個個年輕貌美,最大絕不超過二十。

「小哥,一起來。」一名二八年華的少女拉起男裝打扮的杜蒔楓,拖進跳舞的人群中。

「公子,你長得真好看,陪奴家一塊兒跳舞吧。」一雙滑膩的手同時也纏上了柏守初。

「放開我!」柏守初厲聲甩開。

「公子好凶。」清麗女子委屈的嘟起嘴。

「公子好壞,竟捨得凶奴家。」那廂,有女子驚呼聲傳來。

「呀,我還以為是個小哥,原來是女人呀。」

是杜蒔楓的性別被識破了。

怕杜蒔楓有什麼不測,柏守初急急追過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此地不宜久留。」他熟悉這樣的感覺,跟當初艷鬼纏上他時相似,警鐘在他腦海大作,這裏絕非善良之地。

「為什麼……」杜蒔楓尚未問完,她的少年髮髻就被放下,一支珠花翠玉發箍圍上她的前額。

「姑娘,你這樣真漂亮!」為她戴上發箍的女子掩嘴嘻笑,眼神嫵媚。聽到一個比她美上數倍的女子稱讚她漂亮,杜蒔楓難為情的臉紅了。

「公子,你瞧姑娘美不美?」另一女子問神色冷凜的柏守初。

杜蒔楓水眸微垂,透過濃密的眼睫偷瞧他的神色。

「別戴她們的東西。」柏守初伸手想將發箍拉開,怎知那發箍像黏在杜蒔楓的額頭上,竟然無法移動。

「嘻嘻……」銀鈴般的笑聲此起彼落響起,「戴上就拿不下了……」

杜蒔楓聞言心驚,這才覺得有異,連忙動手想將發箍拿下,可是她怎麼用力,卻只是扯動自己的頭皮,發箍像是天生就長在她的頭上,無法拿下。

「怎麼辦?」她求救的看着柏守初。

「我們快走。」

柏守初才拉起杜蒔楓的手,就已被眾多美女團團圍住。

「別走嘛……」

「一起玩啊……」

「今日十五,月兒多麼美麗,陪我們一起沐月……」

「走開!」柏守初大喝一聲,推開貼上來的女人。

「男人……」

「男人……」

「不準走……」

「不準走……」

撒嬌般的軟糯嫩嗓逐漸變得低沉並有威脅性,一聲聲如迴音,將兩人密密包圍,漂亮的面孔變得陰沉,眼兒又尖又細,眼尾往兩側挑起。

杜蒔楓害怕的緊緊抓着柏守初的手臂。

「好棒的男人……」

「好乾凈的氣……」

「我要……」

「我要……」

「我要!」

杜蒔楓猛地被拉開,沒兩下就被推到數人之外。

「杜姑娘!」柏守初着急想追上,但重重人牆連點空隙都不給他。

「杜姑娘!」他怒而欲拔劍,但手臂被數只冷涼小手纏上。

「來……跟我們一起來……」

「一起開心、一起玩樂……」

「滾開!」柏守初大喝一聲,體內真氣爆出,狐妖們被震退開來,但沒一會兒又齊齊湧上。

「柏公子……啊……好痛!」狐牆外,杜蒔楓只要想往柏守初的位置靠近,頭上的發箍就會施力勒緊,她痛得抱頭蹲在地上。

聽見她痛苦的呼喊,柏守初是又急又氣。

他藉由劍鞘點地施力,躍上半空中,施展輕功踩着狐妖的頭,往杜蒔楓所在的地方奔去。

狐妖見狀,齊飛上天,將柏守初拉了下來。

「把那個女的抓去關了。」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喧譁冷肅下來,所有的狐妖不約而同恭謹的齊往同個方向伏身。

「王。」

被稱作王的狐妖,姿色絕媚絕艷,她柳腰輕擺,婀娜多姿朝柏守初走來。兩名輩分較小的狐妖一左一右抓起杜蒔楓,將她拖向地牢。

「放開她!」柏守初作勢衝上前,狐王眼色一使,眾狐妖紛紛抓住他的手腳,令他無法動作。

狐王纖指輕佻的勾上柏守初的下頷,柏守初別過頭甩開。

「好棒的氣。」狐王深吸一口,指尖撫上他的頰,「好俊俏的臉龐。」

「你想怎樣?」柏守初瞪着狐王質問。

「那女人是你的什麼人?」

「未婚妻。」

「貌不驚人的丫頭怎配得上你!」

「她比你美!」柏守初沉聲吼道。

聽到柏守初竟說杜蒔楓比她美,自認姿色天下第一的狐王瞬間變了臉色,甩了柏守初一巴掌。

柏守初的左頰立刻紅了起來。

「這臉頰紅紅的還真好看。」狐王彎翹嘴角,「我要不要賞你那未婚妻掌嘴百下?一定腫得美極了。」

「嘻嘻……」狐妖開心的笑聲蔓延開來。

「你敢!」柏守初怒眸暴突。

「哈哈哈……」狐王揚聲大笑,「我哪有什麼不敢的。」

眼波妖嬈斜睨他,「你乖乖的,我就不對她怎樣,我可很好商量的。」

「你敢對她怎樣我絕不饒你!」柏守初厲聲威脅。

「好硬的臭脾氣,我喜歡。」狐王轉身,「將他押進我寢房,」

接着媚媚一笑,「用點迷香,讓他乖一點。」

「那狐王,你用過之後……」一旁一名狐妖小心翼翼的問。

「我用過之後,再賞給你們。」

「謝狐王。」眾狐妖歡欣鼓舞地將柏守初拖進了寢房。

杜蒔楓被關在潮濕又陰暗的牢房,僅有上方一個小小的洞口透進皎潔月光,可約略看清楚牢房的樣子。

「柏公子!柏公子!」她抓着欄桿朝外大吼。

狐妖將她關進牢房后就未再理她,回到外頭飲酒作樂去了,就算杜蒔楓喊破了喉嚨也得不到一個應聲。

「怎麼辦?!」她想到那些狐妖都是女的,而柏守初在二十三歲生辰前不可近女色,難不成今天是他的劫難日?

當初她怎麼會提議走來這村莊?

外頭露宿不就沒事了?

「蘇旻旻!」她生氣的朝空中大吼,「你出來!你給我出來!」

來這村莊是蘇旻旻引的路,她是鬼,不是凡人,杜蒔楓不相信蘇旻曼一開始沒看出村莊的玄機。

她喊了好一會兒,蘇旻旻才出現。

心虛的她僅露出一顆頭來,在昏暗中特別可怕,差點又把杜蒔楓給嚇得半死。

「你幹嘛只露出頭來?」杜蒔楓相信她若短命,一定是蘇旻旻害的。

「唉。」蘇旻旻嘆氣。

「唉什麼唉?快救我出去!」

「鑰匙在狐妖身上,我一靠近就會被發現,至少要等到她們睡着后才有辦法拿。」而且她也沒把握她現在能否移動一把鑰匙呢。

「怎麼會……」杜蒔楓抱頭崩潰坐在地上,「那柏公子怎麼辦?要怎麼救他?那些妖怪不會已經把他大卸八塊,吃干抹凈了吧?」

「喔,這點你放心,依他的能耐,應該還可以撐一陣子的。」艷鬼三天三夜都拿不下他,狐妖道行雖比艷鬼高,但絕對不是輕易的就能讓柏守初俯首稱臣,這點信心蘇旻旻還有。

「他身上有艷鬼的意念,要怎麼撐?說不定一下子就意亂情迷了,還把那些妖怪……把那些妖怪……」一想到那淫靡的畫面,她說不下去了。

「公子會有性命危險啊……」她忍不住低聲啜泣。

「都是我叫他來這裏的,如果我沒有……不對!」她猛地抬頭,質問蘇旻旻,「你怎麼會把我們帶來這裏?」

「呃……」黑色的眼珠左飄飄右轉轉。

「你到底存了什麼心眼?」杜蒔楓生氣的手往空中揮,卻什麼也抓不著,讓她怒火更盛。

「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我是想幫你測試看看那艷鬼的意念是不是真的存在。」

「啊?」

「我瞧他跟陸雪芳或是其他姑娘說話時十分正常,沒有任何怪異之處,剛那群比花還要嬌,比你還要美……」

「比我還要美就不用說了!」這個時候還數落她的外貌是皮癢嗎?

「總言之,狐妖若想出手,沒有男人逃得過,結果他還能抵抗呢,我看是沒什麼艷鬼的意念。」

「那只是你的猜測,萬一真有艷鬼的意念在他身上呢?到時你要怎麼收拾?他若近女色會危及性命的,你忘了嗎?!」杜蒔楓氣得跳腳。

「我以為狐妖不會看上他的嘛。」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哪來的根據?

「因為狐妖迷惑的都是書生啊。」

杜蒔楓瞠目,「誰說的?」

「聊齋上頭寫的。」蘇旻旻一本正經道,「聊齋上頭被狐妖迷惑的都是斯文書生,我想柏守初是個屠夫,狐妖應該不會喜歡,哪知道……」狐妖現在這麼不挑了。

「……」杜蒔楓覺得那發箍好像又緊了,她的頭好痛啊!「你趕快想辦法讓我出去,要不然公子就慘了。」

她被關在牢裏,找不到任何可以逃出去的空隙,只能指望能活動自如的蘇旻旻了。

「好啦好啦。」蘇旻旻指著外頭,「我去外頭看一下情勢,有機會就偷鑰匙。」

「嗯嗯。」杜蒔楓用力點頭,「全靠你了。」

蘇旻旻揮揮手,一會兒就飄然不見。

柏守初被眾狐妖帶進了一間佈置堂皇富麗,空氣中瀰漫着異香的寬大房間。

房間內四處垂掛紗帳,旖旎多彩,微風從窗戶拂進,紗帳輕輕飄蕩,貼上了柏守初的頰,他惱怒的別過頭。

狐妖不是一般人,就算有一身武功也只是延緩被抓的時間,柏守初見情勢對自己不利,不再做垂死掙扎,保持安靜冷靜,尋找機會。

人近了床,身上的衣物就被眾狐妖扒開。

「好棒的身材……」

「好壯……」

「好想要……」

眾狐妖邊脫衣服邊偷摸,將人綁到床上去時,還忍不住流連。

身心「受辱」,柏守初用力咬緊牙關,瞪着頭上的承塵,不對在裸軀上偷摸的手回以任何反應。

他被五花大綁在柔軟的床舖上,手腕與腳踝皆被繩子綁住了。

他暗暗用氣,發現這繩子堅韌無比,一用力就深陷肌肉,如果使力過當,恐怕繩子未掙脫,反而斷了自己的四肢。

「滾開。」進屋的狐王清冷冷的命令,低而充滿威嚴。

一聽到狐王的聲音,正在吃豆腐的狐妖們立即鳥獸散。

狐王走近床,往床緣一坐,媚笑着望着柏守初。

「別妄想逃走,綁你手腳的是狐毛做成的天狐絲,堅韌無比,凡人是弄不斷的。」

柏守初憤怒咬牙。

「你生氣的樣子也是這麼好看呢。」狐王縴手抹過他的臉。

「這純陽的童貞之軀好迷人,與你交合,可讓我的美貌更勝以往。」

她低頭欲吻柏守初的唇,他立刻別開臉去。

「呵,」狐王輕笑,「你現在還能掙扎,是因為迷香吸得不夠多,等等你就會哭着要求我了。」

柏守初不理她,閉上眼,將意識放入空無,專心念著佛經,無視身上作亂的唇舌與小手。

狐王在他身上摸來撫去良久,摸得手都酸了,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不禁惱火。

「難不成你陽事不舉?」她不信一個男人吸入了迷香,還能把持得住,將下身的小兄弟控制得好好。

柏守初置若罔聞,持續念佛經。

狐王不信邪,吩咐手下加重了迷香的分量,她不曉得柏守初的母親怕他因女色而毀命,故從小將他送到享負盛名的名山大寺,修行練武,清心寡慾,意志力自然與一般人大為不同。

不過是為了回鄉過生辰,這一路上就遇到兩次危及性命的劫難,柏守初不得不感謝母親當年的智慧,若仍將他放在家裏養大,恐怕他早就不存活在世上了。

磨蹭了許久,狐王累了。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以往她要的男人,別說迷香了,她只要媚眼一勾,對方就小鹿亂撞,粉唇柔柔一吻,身心就完全被她勾走,或許就是因為以往要勾引太容易,面對這難纏的男人,她反而一籌莫展。

今晚十五夜,月亮的陰氣可助長美貌,故狐妖均在此日沐浴在月光下飲酒作樂。

這效果雖不比直接吸食男人生氣來得佳,但男人可以放着,明日再來,沐月可得再等下個月。

「我明天再來收拾你!」狐王撂下話后,甩袖走人。

屋內恢復了安靜,柏守初仍不敢掉以輕心的再念了一個時辰的佛經,直到異香的味道已散,才停下張眸。

脫光光被五花大綁,是多難堪的場景。

他抬頸瞧見自己無能為力的模樣,重嘆了口氣。

他試圖再次掙扎,但綁在手腳上的天狐絲堅韌無比,不管他用蠻力或用內力,都無法破壞。

他要怎麼脫離這困境?

當他發愁時,有隻小狐跑進來了。

那小狐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模樣十分俏皮可愛。

她鬼鬼祟祟的走進來,瞧見他,雙眸一亮。

「聽說與你交合就可助長美貌。」小狐還沒跟任何一個男人行過苟且之事,故十分好奇,「我想變得更美,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狐王出去之後並未說出她在屋內努力了老半天,連讓柏守初小兄弟抬頭都無法的糗事,眾狐妖還以為狐王已經吸食完男人的精氣,紛紛巴結諂媚狐王更加美一動人了。

小狐雖然覺得狐王好像跟進屋前沒兩樣,不過大家都這麼說,可能是她眼拙吧。

想當狐王,除了要有凌駕眾人的美貌,擁有的男人數也是一個指標,小狐目前經驗數為零,她真想趕快破處啊。

柏守初看着小狐,心底有了主意。

「好。」他努力讓自己的臉看起來是愉悅的。

一聽他應允,小狐開心的脫了衣服就爬上床。

「我沒有經驗,我現在該怎麼做?」他人被綁着,不就代表要自己來?

雖然姊姊們平日都會聊這方面的閑話,但理論跟實際應用常是兩回事,故她瞪着肌肉債起的誘人健軀,卻只能一臉茫然。

「先讓我抱抱你,親親你。」柏守初低聲道。

「你要怎麼抱我?」他手腳被綁着呀。

「幫我把繩子解開。」

小狐面露猶疑,「可這是狐王把你綁着的,我不能隨便解。」

「那是狐王的興趣,一般不會這麼做。」柏守初隨口胡扯。

「可是……」小狐還是覺得不妥。

「要不然你解開手上的繩子就好,腳上的留着,這樣就不用擔心我逃跑了。」

小狐心想這樣也行,便動手解開柏守初手腕上的繩子。

柏守初直起身,雙手大張,小狐羞怯的投入他的懷抱,怎知下一瞬,眼前就一黑,不省人事了。

柏守初放下後頸受到手刀重擊而昏厥的小狐,快速解開腳上的繩子,下床套上衣服,腰帶隨意綁紮,逃出狐王房間,小心避開被其他狐妖發現的可能,尋找被關的杜蒔楓。

他記得杜蒔楓被拖行的方向,卻找不到牢房入口。

他着急的額心冒汗,就怕她已遭遇到不測。

躲在假山後面準備見機行事的蘇旻旻瞧見他,嘴巴張得老大。

他竟然從狐王手上逃出來了?

蘇旻旻鼻尖動了動,細聞他身上的味道,依然純凈,可見狐王並未得逞。這男人還真不能小覷啊。

什麼黯鬼的意念,他的意志早就強過妖鬼的法力了。

見他似在尋找牢房,但牢房位於地下,入口十分隱密,若無人指引,一時半刻是找不到的。

如果由他去救杜蒔楓,那她就不用煩惱萬一她無法移動鑰匙的事了。

「喂!」蘇旻旻在他耳旁出聲。

「誰?!」以為被發現,柏守初緊張的左顧右盼。

「你再往前走十步就可以看到牢房入口,在你的腳下。」

「是誰?」柏守初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故提高警覺。

「別管我是誰,我是來救你們的,不信你走十步看看,一定可以找到入口的。」

柏守初半信半疑往前走,第九步他就停下,蹲下身以手摸索地上,果然摸到了一扇門。

他用力拉開,瞧見一道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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