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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難怪她有時經過五斗櫃時,都覺得那兒怪怪的,好像有什麼不祥之物,不過她自恃功力高強,所以未曾放在心上,也懶得為了個莫名直覺翻箱倒櫃(她沒這麼勤快),誰知道那個臭娃娃竟然一直在她身邊七年啊。
「我現在就去把它燒掉。」
魏泊鈞二話不說將娃娃扔進爐灶內,點了火直接當柴燒。
「既然都生了火,那就做點小點來吃吧。」喵喵非常「物盡其用」的說。
「想吃啥?」
「上回你將青豆磨成泥,再冰鎮在池水中的那個點心味道不錯,就做那個吧。」
「好,」對於喵喵的要求,他向來都是百應百諾,「我看看還有沒有青豆喔……」
做完了點心,與喵喵商量過後,魏泊鈞決定到魏夫人身邊找出喵喵為何會被關的原因。
不過,若是他本人去問,一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只能動用「非常手段」了。
這整個魏家最乾淨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所住的偏院了(不知是否因為有貓妖的關係),除此以外的宅院他處,多多少少都可以看到鬼魂的存在,那些鬼,大都是枉死的奴僕。
平時,他盡量不去正眼看這些鬼魂,以免被發現他瞧得見他們,難以預料會有什麼事發生——他曾經有次到了河邊,與個水鬼打了照面,差點就被拖去河裏抓交替了,還好喵喵及時趕到,否則小命早就休矣。
但這次事關緊急,他只好找上這些鬼魂,還不準喵喵跟來,免得她一個不爽,把人家彈走,那就啥都別問了。
行來正屋前的花園,在大門口,有個陰魂長期跪在這。
他小時候曾經看過她,是個貌美的丫鬟,聽說,因為她爬上魏老爺的床,被魏夫人發現,活活打死了。
打死前,她就是這樣跪在正屋大門口,祈求夫人的原諒,故死後,還是一樣的姿勢。
曾經,魏泊鈞在能見鬼后,因為這個丫鬟的故事而在宅院內四處尋找母親的蹤影,尋過一遍又一遍,沒見着母親的鬼魂,讓他鬆了口氣。
他因此打從潛意識裏相信母親應該在外頭好好的生活,等着他有天將人接回身邊。
不知這次的秀才榜,母親有沒有看見?
她會不會為兒子得到功名而感到開心呢?
還是,她早已經未住在永成縣了?
魏泊鈞撇下多餘心思,注意周遭沒人後,快步走來陰魂面前,蹲下。
他記得她叫——蝶兒。
「蝶兒,」他小小聲問道,「你最近有沒有聽說,夫人想找道士或者什麼來收一隻貓的事?」
蝶兒頭低垂著,不發一語。
「蝶兒?」魏泊鈞又再問了兩次,蝶兒終於抬起頭來了。
一張愁容佈滿淚,哀哀哭泣著。
「求您,饒了我,奴婢不是故意的,請夫人饒了我!」蝶兒手伸了過來想抓緊他的手。
魏泊鈞只覺得一股透心涼意在手臂上纏繞,凍得他打冷顫。
「蝶兒,你別哭,夫人已經懲罰過你了,你不用繼續跪在這了。」
「您是說,夫人原諒我了嗎?」
「對,夫人已經原諒你了,所以你快起來吧,別跪了,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太好了!夫人原諒我了!太好了!」淚珠兒點點滴落,墜落於地時,揚起了煙塵,那漂亮的身形緩緩消失不見,淚珠似泡泡般往空中飛去。
「……」魏泊鈞傻眼了。
這……別告訴他,因為他一番話,這跪在此處多年的陰魂,終於去了她該去的地方了……
真是糟糕!
魏泊鈞煩躁的咬着手指。
蝶兒是離正屋最近的鬼魂,最有可能得知魏夫人跟道士的關聯性,這下她升天或下地府了,那……他第二個要選誰?
「汪。」
魏泊鈞低頭,看到一隻狗兒在他腳邊熱情的搖著尾巴。
「對了,大黑在這個家待了十幾年,常四處跑來跑去,說不定也曉得原因。」魏泊鈞心切的蹲下身,問魏府已死去約三年有餘的看家犬,「大黑,你聽說過夫人最近要請道士或什麼來抓只貓的事嗎?」
「汪汪。」
「大黑,你能否說人話?」
「汪汪汪汪。」
「……」他跟只狗問個啥呢?
他覺得自己真是蠢了。
「咱幫你問吧!」
魏泊鈞抬頭,赫見蹲在屋頂的喵喵。
「喵喵,你怎麼來了?」魏泊鈞緊張的四顧張望,「你不能來主屋的。」
喵喵只是個三等丫頭,就連主屋的庭院都不能踏入,若被人發現,鐵要被責罵的。
「咱是喵大人,想去哪便去哪。」喵喵輕盈躍下,直接跳到大黑面前。
大黑一看到喵喵,真是看到天敵了,狺狺低吼,露出尖銳的犬齒。
「叫個屁!」喵喵毫不客氣直接一掌拍向狗最脆弱的鼻子。
「嗚嗚嗚……」大黑害怕的夾着尾巴落荒而逃。
「給我回來!」
喵喵追了過去,沒兩下就追上,將大黑扔回至魏泊鈞眼前。
「嗚汪汪……」大黑泣訴天敵的殘暴。
「快告訴我,」喵喵的身形霎時在大黑面前,脹大了數倍,大黑嚇得渾身顫抖不止,尾巴夾在雙腿之間。「那臭婆娘是不是打算除掉我?」
「汪汪……汪汪汪汪汪……」
「喵喵……喵喵喵……」
聽他們一貓一狗,用着他聽不懂的動物語言說話,魏泊鈞只得站在喵喵的身後,如護衛般密切注意周遭,萬一有人出現,好以最快的速度將人帶走。
好不容易一貓一狗溝通完畢了,魏泊鈞謝過大黑,與喵喵兩人一塊兒回到偏院。
路上,喵喵告知大黑給予的情報。
「表妹生病了?」魏泊鈞詫異。
見魏泊鈞關懷之色明顯,喵喵立時覺得胸口酸水直冒,話語間不由得帶了醋意。
「很心疼嗎?」
「她可能是那天晚上被你嚇到的,我找機會過去看看好了。」
「咱哪兒嚇她了?」喵喵不平的嚷,「咱又沒鬼模鬼樣,甚至想傷她的手都被阻止了呢!」
那個女人敢吃她專屬的食物,還敢碰她的「人」——現在應該叫「相公」——她一點教訓都沒給呢,現在卻怪到她頭上,這分明是冤枉!
「表妹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稍微大一點的刺激就受不了了吧。」魏泊鈞如是猜測。
其實他也不覺得喵喵那天的表現哪兒嚇人了,嚴格來講,就比較像個罵街的潑婦而已,還是因為他習慣了,所以覺得平常?
「那是她太嬌弱,關咱啥事!」喵喵怒而撇過頭。
後知後覺的魏泊鈞這才發現,喵喵吃醋生氣了。
「是她膽子太小。」魏泊鈞安撫喵喵道,「她要像我一樣,第一天遇到你,人就被帶到半空中去,應該早嚇死了吧。」
「你都嚇昏了,可沒有比較厲害。」
「是,我就跟剛被你欺負的大黑一樣弱。」
「啥?」喵喵瞠目,「你說我欺負大黑?」
「話說回來,這也是大黑的錯,誰叫牠一開始對你亂吠的。」魏泊鈞不慌不忙的將錯推到大黑身上。
「這樣說才對嘛。」她才沒有欺負大黑呢。
「不過表小姐的事還是得解決。」魏泊鈞苦惱的雙手環胸,「大娘若真叫了道士來,知縣夫人的夢境成真,那可就不好了。」
一從大黑口中知曉魏夫人還真打算請道士到偏院驅鬼捉妖,魏泊鈞對於知縣夫人的預知夢再無任何疑慮,現下只想着該怎麼解套。
「也是。」喵喵學他雙手環胸,但腦子裏啥都沒在轉。
她最討厭動腦筋了,裝裝樣子就好。
「有了!」想出主意的魏泊鈞興奮拍掌,「你除了現在的姑娘人形,也可以變成男人吧?」
「這有啥難的。」喵喵原地一個轉圈,立馬變成另一個魏泊鈞。
「說話呢?」
「說話呢?」
喵喵學得維妙維肖,讓魏泊鈞開心鼓掌叫好。
「那就這麼辦,你變成道士,治好表小姐的病……」魏泊鈞將計劃悉數告知喵喵。
「還要治那個人的病?」她就看那個什麼小姐的不順眼啊!
「把她的病治好,要不然,咱們恐怕就無法離開魏家了。」
高瑜芯發病的原因既然是推到他這方的話,那麼,高瑜芯未恢復神智之前,恐怕就算縣太爺出面說項,也沒有用。
他若跟喵喵一直困在這,等總管嬤嬤的遠親道士過來收妖,若真有其實力的話,就算收服不了喵喵,喵喵的真面目也會被發現的。
他不能讓喵喵有任何萬一離開他!
而且這方法若奏效的話,說不定縣太爺都不用來說項,大娘就直接放他走人,不再受魏家所拘束。
「為什麼?」喵喵圓眸寫滿不解。
「嗯?」什麼為什麼?
「咱們要走便走,有咱在,誰攔得住咱們!」敢攔,見一個扁一個。
「是這樣沒錯,但是這裏養育了我二十年,不管他們私下如何待我,這是鐵錚錚的事實。我想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就必須得到首肯。」
未得到首肯,意義上就為「離家出走」,到時魏家的人若要來找麻煩,說不定還會給縣太爺帶來麻煩。
況且他想娶喵喵為妻,還得想方設法給她一個身分——一個魏家人不會、甚至不敢置喙的身分。
「喔……」喵喵雖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是不滿的嘟嘴。
她一點都不想為那個吃她食物,摸她「丈夫」手臂的女人治病。
想到就有氣啊,喵喵喵!
「為了我,為了咱們。」魏泊鈞牽起喵喵的手。
「好吧……」喵喵將嘴中的空氣嘆出來,「為了咱們。」
魏泊鈞笑着將另一手也握住,「為了咱們。」
第二天一大早,喵喵就扮成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道士上門了。
魏泊鈞的意思是,年紀大一點的看起來比較有實力,太年輕的怕魏夫人不信任,所以她只好變成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士,其樣本還是參考當年把她封在木娃娃里的那個臭道士。
喵喵身穿黃色道袍,頭戴黑色繪有太極圖樣的冠巾,蓄過胸白須,手執拂塵,一大清早就站在魏家大門口喃喃自語。
「這位道長,」門房見竟有個道士一早就在門口不知在叨念啥,覺得有些晦氣。「請問你在這幹啥?」
「喝!」喵喵凌厲雙目瞪向門房,門房被那雙凶氣畢露的眼眸嚇得退後一步。
這道長年紀一大把了,眼睛怎麼還這麼大?要嚇死人啊?
「你家是否有人生病啦?」
門房聞言心驚,「道、道長怎知道?」
「哼,貧道隨便掐指算算便曉得。」喵喵裝模作樣的在指節上點了點,
「是個年輕姑娘吧?這不快點招魂,等三魂七魄全數跑光光,人可就拉不回來啦!」
表小姐的癥狀竟然讓道士講得清清楚楚,門房飛也似的跑去稟告魏夫人,說外頭有個道行高深的道長,算出表小姐有難,要幫她驅邪招魂。
魏夫人聽了,立刻將喵喵給請進屋奉茶。
「道長,實不相瞞,我弟弟的女兒前些日子在偏院撞到鬼,嚇得卧床不起,請了數字大夫都找不出病因,求道長一定要救救她。」
「帶貧道去瞧瞧。」
魏夫人親自帶着喵喵到高瑜芯居住的客房。
躺在床上的高瑜芯面色蒼白,額際不斷冒冷汗,印堂發黑,眼下有青影,的確是受驚過度。
「你們先退出去,貧道好看仔細。」
「是的,道長。」
眾人立刻退到門口。
喵喵手上拂塵一揮,大門砰然關上。
這門一關,大夥可就急啦,魏夫人更是直接拍門。
再怎麼說,高瑜芯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怎可以跟個男人孤男寡女共居一室呢。
道長老歸老,但她家老爺也是五十快六十,一樣在招惹貌美丫鬟,可見男人想亂來,根本無關年紀的。
「道長,開門啊!道長!」眾人跟着魏夫人急拍門。
喵喵才不管他們,她要見魂得豎直眼瞳,被瞧見誰都認定她是精怪啦!
她在屋中搜索一圈,在屋角看到哭泣的高瑜芯。
這身體與魂魄相連的銀線還挺粗的,就先暫放着不管吧。
她就是看這女孩不順眼,不想馬上幫她收驚解夢魘。
拂塵再次揮動,一群拍門的人猝不及防,瞬間在大敞的門口跌成一團。
喵喵也沒客氣,直接跨過他們的身子,再悠然轉身道:「現在,帶貧道去出事地點吧。」
一直躲在暗處觀察的魏泊鈞聽到喵喵要眾人帶她去偏院,立刻快跑抄小路回去準備。
他的喵喵表現得真好。
快速疾跑的他在心中大為讚揚。
喵喵與眾人來到偏院后,魏泊鈞裝作一臉無知的好奇模樣,同魏夫人打過招呼后,再詢問來此的緣由。
魏夫人尚未開口,平兒就已多話的衝撞魏泊鈞了。
「不就是你這兒的鬼,害表小姐驚嚇過度,病了,已經躺在床上好幾天昏迷不醒……哎喲!」
非常討厭這臭嘴丫鬟的喵喵火大的用食指與拇指朝她隔空彈動,平兒的唇忽然感到一陣火辣的疼,痛得尖叫搗嘴,退後兩步,撞著身後另一個丫鬟。
被撞的丫鬟踉蹌,手一甩,藏在袖中的石榴掉了出來。
石榴骨碌碌的滾動,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喵喵一看到在地上滾動的東西,雙眸立刻湛亮,貓性的本能促使她追着石榴跑,魏泊鈞見狀大驚,怕她露餡,甚至回復姑娘模樣,迅速上前,把石榴撿起。
同時,對想搶走他手上石榴的喵喵低聲道:「道士,道士!」
喵喵迅速回神,「呃,貧道在這四周先瞧瞧。」
她手執拂塵,裝模作樣走到後院,拍胸大鬆口氣。
差點就露餡啦!
可惡的傢伙,幹啥在袖中藏石榴,害她一時忘情,差點就玩起來了。
幸虧魏泊鈞反應快,否則後頭戲都別唱了。
將小小的一進院繞了一圈,再在屋內巡過一次,喵喵走到引領期盼的眾人面前。
「這屋子是乾淨的。」
「怎可能?」魏夫人不信的嚷,「瑜芯就是在這被嚇病的。」
喵喵清了清嗓,將魏泊鈞寫給她的台詞清楚背出,「剛跟着夫人繞了這宅邸一圈,貧道沿路發現不少冤死的冤魂,多是丫鬟奴僕,且丫鬟幾乎貌美如花,泣訴求夫人的原諒。」見魏夫人臉色大變,她方又道:「恕貧道直言,這表小姐沖煞昏迷不醒,是因為宅院中的怨氣累積過多,非單單受到鬼魂驚嚇所致。表小姐心靈澄澈,所以才容易受到怨氣所擾,這要讓表小姐快快恢復清醒,得從本做起。」
「那……那該怎麼做?」魏夫人顫著聲問。
弄死了多少貌美丫鬟、未出生的胎兒,魏夫人心底最是清楚,別說勾引她丈夫了,若是勾引她兒子,但不是她喜愛的,或是妄想攀上枝頭當鳳凰為正妻的,她一樣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免得魏泊鈞事件又重演。
所以當喵喵假扮的道士說出宅邸內的冤魂太多時,她才會如此心虛,毫不懷疑喵喵的說詞。
「第一,」喵喵伸出食指,「夫人得捐款十萬兩,給縣衙造橋鋪路,消弭業障。」
「快,」魏夫人吩咐一旁丫鬟,「快將道長的交代記下。」
「第二,孝敬長輩,對子女親切且平等的對待,善待府中奴僕,公平處事,不讓惡仆猖狂。」
魏夫人視線落向一旁的魏泊鈞身上。
要她親切且平等對待他嗎?
見魏夫人咬着牙,面色猶豫,喵喵立刻喝斥,「若不從,就等著替表小姐收屍吧!」
一聽到喵喵的威脅,魏夫人立刻謙卑地低下頭來,「我明白,我一定照着道長的意思去做。」
「那好,」喵喵點頭道,「既然夫人允諾,貧道今日就讓表小姐清醒,但務必記着,若夫人三日內未遵守諾言,恐怕表小姐又會再次昏迷。」
魏夫人聞言更是誠惶誠恐,忙不迭道:「我一定守諾,請道長現在就喚醒我外甥女。」
眾人再次浩浩蕩蕩的回到高瑜芯的廂房。
「全部退出去。」喵喵喝令眾人退到外頭去。
大夥不敢有二話,紛紛退得老遠。
「請問,」總管嬤嬤好奇問道,「不需擺壇作法嗎?」
她記得她那位遠親每次收妖伏魔都必須花大錢擺壇的呀。
擺壇……
喵喵赫然發現她忘了這一項了。
「嗯咳!」她泰然自若,擺出她「喵大人」的不可一世姿態來,「擺壇?那是道行淺薄的小道才幹的事,貧道功力高深,連擺壇都可以省了。你少給咱廢話,再多說一句,咱就不救你家表小姐!」
「嬤嬤!」魏夫人瞪了多話的總管嬤嬤一眼。
總管嬤嬤立刻訕訕退到人群后。
喵喵拂塵一揮,房門再次砰然關上。
一屋子悄然無聲,喵喵三兩步蹲來還瑟縮在牆角的高瑜芯面前。
「喂,你該回去你身體里,清醒過來了。」
「嗚嗚嗚……我好怕……好怕啊……」
「怕個鳥,沒做虧心事有啥好怕的?」想到這女人吃了她的粥,碰了她的丈夫,喵喵小心眼的猛彈她額頭,「你最好聽咱的話,馬上滾回你身子裏頭,否則咱就讓你好看。」
「哎呀!哎呀呀……」高瑜芯被彈得滿屋竄逃。
「跑?跑什麼跑?」喵喵一把將高瑜芯的魂魄挎起。
「嗚嗚嗚……」高瑜芯害怕得渾身顫抖。
「給咱回去!」喵喵將魂魄扔向床上的身體。
高瑜芯的靈魂撞到了身體,彈了回來。
「快給咱回去。」喵喵再丟。
靈魂又彈回來,還撞著了喵喵。
「你不給咱回去,咱就令你魂飛魄散!」喵喵火大恐嚇。
「嗚啊啊……」高瑜芯哭得更大聲了。
「你這樣恐嚇她沒用的。」從後窗爬進來的魏泊鈞忙道,「她越害怕越回不去,你得讓她放心。」
「要怎麼放心?」不好意思,她剛好不會。
「嗯……」魏泊鈞環胸沉思,「你能變成菩薩樣嗎?」
「啥?」
「菩薩慈眉善目的模樣最能讓人安心,你就變成菩薩樣開導她吧。」
「……」她現在是戲團的戲子嗎?
暗中腹誹卻還是照着魏泊鈞意思做的喵喵閉上眼,想像著菩薩圓潤秀麗的臉龐,親切溫柔的低眸,微笑的嘴角輕抿,周遭放射出聖潔的光芒……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呀……」高瑜芯立馬跪下了。
「高瑜芯。」喵喵穩穩出聲,語氣十分莊嚴。
「信女在。」高瑜芯虔誠叩首。
「別再讓你的家人擔心,嚇你的精怪已收伏,速速清醒過來吧。」
「已經……收伏了嗎?」高瑜芯含淚問。
「是的,你別擔心了。」快滾回身體里,否則她一個妖擅自變成菩薩模樣,萬一被上頭神明發現,她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謝菩薩,信女這就回身體里。」
高瑜芯三跪九叩首后,甘願清醒了。
「呼!」魏泊鈞大鬆了口氣,循原路爬窗出去。
喵喵變回道長的模樣,打開大門。
外頭苦候的眾人見狀,立刻蜂湧進來。
當魏夫人來到床前時,高瑜芯剛好睜開了眼。
「姨母……」她虛弱地起身。
「芯兒啊……」魏夫人開心地掉淚。
「姨母,我怎麼了……嘔!」對於靈體出竅時發生的事情毫無記憶的高瑜芯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哇啦吐了一地。
「這是吐出體內的污穢,無妨無妨。」喵喵不待眾人發問,立馬開口解釋了。
事實是,她扔了那靈魂太多次,「暈車」了。
「謝過道長!」就算再有任何質疑,一看到高瑜芯醒來,魏夫人完全信服了。
這下,也不用再勞煩總管嬤嬤的道長遠親了,因為她的外甥女已經平安醒來了。
「好說好說,」喵喵難掩得意的擺手,「別忘了承諾就好。」
「是,我立馬派人去辦。」魏夫人立刻要總管嬤嬤從賬房那提取十萬兩銀,捐給縣衙造橋鋪路用。「其它部分也一定會照辦的。」
喵喵伸手指著自己的雙眼,再指向魏夫人,「千萬別毀約,貧道看着你的!」
魏泊鈞愛憐的吻吻嫩頰,抱着她走出去,一路撿拾地上的衣物,走進內寢,把一天要睡上好幾個時辰的懶貓放上床。
輕輕拉下勾在他後頸的藕臂,將被子捲起塞入她懷中抱着,另一條則蓋着她的身子,張羅完畢后,他準備到後院清洗換洗衣物,這時,卻聽見喵喵一聲囈語。
「你說什麼?」魏泊鈞低首,耳朵貼近粉唇。
喵喵呻吟一聲,似嘆息般的低喃,「咱也愛你。」
以為她在說夢話,沒想到那雙大眼不知何時已經張開,骨碌碌看着他轉,笑意盈滿,小嘴微翹。
「看在你老是弄飯給咱吃的份上,咱就勉為其難愛你一愛吧。」
聽聽,那施捨般的口吻!
但他清楚的,真話是在喃喃自語般的那四個字。
魏泊鈞眉眼彎起,親吻驕傲的唇。
「那就請喵大人勉為其難的愛小的一輩子吧。」
「成!咱答應你!」
魏泊鈞還以為魏夫人大概要過個兩三天(喵喵給的期限前),才會傳他過去,沒想到她隔天就把他叫去正屋偏廳,答應讓他離家了,而且沒有任何刁難之意。
這下也不用縣太爺親自出馬說項了。
一得到魏夫人首肯,魏泊鈞忙不迭收拾行李,租下他早就相好的一間小屋,白天到縣學學習,準備舉人科考,縣太爺若有需要他的地方,便利用他的陰陽眼以及喵瞄的妖力幫忙解決案件。
一日,縣太爺將他叫了過去。
「你家那個娘子,有經過正常的明媒正娶嗎?」
「呃……」魏泊鈞躊躇了一會兒才道:「因為喵喵沒有父母,是個孤兒,我們算是私訂終身。」當然對外一律是夫妻相稱。
「唔,」縣太爺捻須思量了一會兒,「這樣吧,若不嫌棄,由我收喵喵為養女,正式將她下嫁給你如何?」
縣太爺知道魏家那也啰嗦,即使魏泊鈞現在已經離家,但總是魏家庶子又是秀才功名在身,斷不可能讓個丫鬟以正妻身分嫁入,頂多只能是侍妾。
「大人?」魏泊鈞受寵若驚,驚喜莫名。
他其實早有主意將算盤打到縣太爺身上,只是尚找不到機會,想不到縣太爺今日竟然主動提出了。
魏泊鈞雙腿跪地深揖。「卑職受大人太多恩惠。」
「幹啥跟本官分這麼清楚,我也受你不少幫助啊,哈哈哈……」縣太爺爽朗大笑,「就這麼說定了。」
於是,喵喵暫且安排住入縣衙內宅,擇了個吉日,以縣太爺的閨女身分,正式嫁給了魏泊鈞。
「被害者是在此處被殺的……」
魏泊鈞站在一條郊區小徑上,左顧右盼。
前日,一名農夫在這發現一名重傷的男人,急忙忙送去醫館仍傷重不治。
被害者左胸中刀,直接穿透心臟,由於此處偏僻荒涼,沒有任何目擊者,縣太爺為此苦惱不已,這時,只能派魏泊鈞去尋找證據了。
魏泊鈞來到案發現場的目的,就是想找出冤死男人的鬼魂。
但他四顧張望,鬼是看到幾個,但沒有一個是被害者。
被害者的體型較他纖瘦,同樣的儒生打扮,他曾在院試的時候見過他,很可惜的是那位受害者落榜了,現下,被奪了性命的他是再也沒有功成名就的一天了。
魏泊鈞為他感嘆不已。
「找到了嗎?」早爬到一旁大樹上乘涼的喵喵,輕盈地趴在樹枝上,摘著果子吃。
「沒找到。」魏泊鈞雙手圈在嘴周,才想大聲呼喊受害者的名字,看能不能將其靈魂叫出來,卻看到小徑的另一頭有個男人走過來,忙放下手,等那人過去再喊。
男人頭戴斗笠,原先腳步緩慢,可當距離拉近時,他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刀,朝魏泊鈞急衝過來。
「魏泊鈞,去死吧!」
魏泊鈞大吃一驚。
這人是為了殺他而來?!
「你才去死吧!」躍下樹擋在魏泊鈞面前的喵喵,一腳踹掉男人手上的刀,再一個迴旋踢將人踢落到旁邊的雜草叢裏。「打狗也不看主人!」喵喵衝過去,朝男人的腹部、背部用力踹,利爪隔空揮了兩下,男人立刻見血。
「娘、娘子,我可不是你的狗!」這是一定要嚴正聲明的。
喵喵撥了一下擋視線的瀏海,回首嫣然一笑,再重踹不長眼的男人。
「打人也不看娘子!」
這話聽來怪怪的,但總比上一句中聽多了。
「別把人打死了,我還得問他是誰派來殺我的。」
「說得也是。」喵喵停下踹人的腳。「問吧。」
魏泊鈞矮身將那被踹得半死的男人翻過身來。
「是誰指使你的?」
就在這時,一道陰魂出現在魏泊鈞面前。
他胸口淌著血,看着那男人,充滿怨恨大吼:「兇手!」
這是一樁連環殺人案件,那個男人是名殺手,在他刀下的冤魂不只一個,還有兩個是在拷問后才被發現的。
如果不是喵喵,魏泊鈞會是第四個受害者。
然而,經過長時間問審之後,才知道這指使者,竟然是魏家三少爺。
他早就存着魏泊鈞一離家就取其性命的主意,尤其魏泊鈞竟然成了縣太爺的師爺,還娶了縣太爺的養女,意氣風發得讓他眼周生疼,忌妒得快要發狂。
他非除了魏泊鈞這眼中釘、死雜種不可。
但若是只殺一個人,恐怕矛頭很容易就會指向他這邊來,於是他故弄玄虛,花錢雇請殺手先殺了三個人,這樣官府就會以為這殺手是無差別殺人,魏泊鈞只是個倒霉鬼,就不會聯想到他頭上來了。
但那個殺手武功再高強,又怎可能敵得過一隻千年貓妖?
魏家三少爺罪名判定,處以死刑。
魏家人在永成縣是待不下去了,因此將財產變賣,遷於他處。
魏家搬離永成縣那天,魏泊鈞左思右想,總是養大他的家人,還是決定來送行。
至少見見他爹,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魏夫人一見到他,立刻指着他的鼻子大罵,怒斥是他害得魏家家破人亡,還因為氣怒攻心而暈了過去。
但魏泊鈞只是淡然看待眼前這一切。
魏家的分崩離析,不是他的錯。
與不知所措的父親道別後,他牽着喵喵的手,毅然決然離開。
二十四歲那年,魏泊鈞考中舉人,卻決定不往京城求取更高的功名。
他會做這樣的決定,主要是為了喵喵做考慮。
喵喵終歸是只貓,若他中了進士求取了功名,身分將更為複雜,而喵喵身為他的妻子,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優閑度日,對於官場應酬置身事外,故他思量再三,決定到此為止,辦設私塾,同時身兼縣太爺的師爺,替縣民服務。
縣太爺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魏泊鈞是他的得力助手,若是離開他,除了不舍還有更多的不便,所以他願意留下,縣太爺心頭十分歡喜。
然後,在榜單貼出的三日後,有位婦人上門來了。
那時魏泊鈞正在忙着籌備私塾一事,瞧見那位婦人,毫無心理準備的他,手上抱着的書本掉了一地。
那與他相似的容顏,除了他久違不見的娘,還有誰?
「娘……」
昔日,那個十四歲被魏家老爺強上,十五歲生了孩子后就被趕出去的年輕丫鬟,如今已是個中年婦人了。
雖然已快四十,但天生麗質的她,看上去像是只長魏泊鈞幾歲的姊姊。
「您還活着?」魏泊鈞快步上前握著親生母親的手,激動得眼眶泛紅。
這幾年來,他從未曾放棄找尋母親,但怎麼就是找不着,也無人親自上門來相認,他還以為母親生存在人世的希望渺茫了。沒想到,老天爺總是在猝不及防的時候,給予他奇迹,十三歲時,他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貓妖,二十四歲時,終於與母親重逢。
「我聽說了,」柳青娘輕撫出生沒多久,就被強迫分離的兒子,清淚滑下兩頰,「沒想到我生的兒子如此有才,娘好開心。」
「娘,這是我妻子,喵喵。」魏泊鈞連忙將一旁好奇的喵喵拉過來,將小手跟母親的一起合握。「喵喵,這是我娘。」
「娘。」喵喵綻放甜甜微笑。
「都娶妻了呢,有孩子了嗎?」柳青娘笑看媳婦。
喵喵搖頭。
「不急,慢慢來。」柳青娘猜這媳婦大概也才十六七歲,還很年輕。
「娘,您過得好嗎?這二十多年來,您都是怎麼過活的?」魏泊鈞帶領母親坐上椅子。
「我被趕出魏府之後,輾轉來到鄰縣,差點淪落青樓,還好一名木工師傅看上了我,就嫁給他當妻子了,一直到現在,也生了兩個兒子,都跟他爹一樣從事木工的工作,日子過得平淡不富裕,但也是餐餐能溫飽,不錯了。」
「那他們有來嗎?」
柳青娘搖頭,「我是有次跟一位從永成縣過去賣東西的婦人聊天,才知道永成縣十年來難得出了個秀才叫魏泊鈞,我當時不敢確定是你,但一直注意你的消息,這次你中了舉人,我才鼓起勇氣過來看看,是否真的是你,沒想到還真的是。」柳青娘笑嘆,「想不到我竟然有幸成了舉人的娘……」
這一日,魏泊鈞與久違的母親相聚,柳青娘當夜住了下來,隔日,他與喵喵一起送母親回鄰縣,拗不過繼父的熱情邀約,住了三天兩夜才回來。
從此,兩家人常互相拜訪照應,和樂融融。
「我覺得我的人生再也沒有遺憾了。」這段時間,可說是他最幸福圓滿的時光了。
有摯愛的妻子,找著了母親,還有熱情誠懇的繼父跟弟弟,他的一生圓滿了。
喵喵趴到他胸口上,伸舌輕舔他微冒青髭的下巴。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你。」魏泊鈞將喵喵抱緊,貓妖以同樣的力道回摟,一塊兒進入甜美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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