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740|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裘球 -【天下第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4-9-4 02:18: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裘球 - 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這是她從小盼到大的事情。   
當然,她早已知道贏得天下第一不僅是「一輩子不愁吃穿」而已,   
對練武之人來說更是一種肯定和榮耀。   
只是,今年五年一論的論武會,即使她收到了論武帖,   
也信心滿滿可以打敗對手,   
但她仍決定忍痛讓出位置。   
誰叫她那唯一的妹妹偏生喜歡上一個無行浪子,   
還誓言非他不嫁!   
唉!明明出身武林世家,父親又有武聖之名,   
這男人卻是成天花天酒地、拈花惹草,放浪形骸到令人髮指!   
看來,為了妹妹將來的幸福,她得著手好好調教他成為使劍高手,   
讓他奪得天下第一……   
沒想到他……他詭計多端,竟耍得她心慌意亂!   
大大不妙!   
她這才明瞭,原來他一切的放浪全是因為……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4-9-4 02:19:0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溫聲問道。

  “我沒有名字。”一直以來,大家都叫她丫頭。

  蕭遠揚沉思了一會,才微笑說:“那我給你取個名。湛青,蕭湛青,好不好?”

  蕭湛青?她眼睛微亮,雖然不知道這名字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但她有名字了!

  小女孩不自覺地牽動嘴角,清秀細緻的五官乍然因此燦亮了起來。

  “湛青,跟我回蕭家堡吧,以後那裡就是你的家。”

  小女孩仰起頭看著眼前親切的中年男子,雖是第一次見面,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可是,說什麼她也不會放掉手上這顆好不容易撿來的髒饅頭,即使在大熱天底下,那饅頭已經開始發出陣陣酸味。

  “謝謝。”她 ​​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也許是不習慣有人對她這麼好,內心竟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她是不是該和一般小孩一樣高興得跳起來?還是……笑一下?

  蕭遠揚看著她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有些訝異。大概是年紀小,還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吧,他想。

  他輕拍她的頭頂,又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女兒。”這話夠清楚了吧?

  她點點頭,神情依然嚴肅。

  是個不愛笑的孩子;不過,沒關係,等日子好過些就笑得出來了,他想。

  “為什麼是我?”她疑惑地問。

  前幾年的戰亂,讓失去父母的孩子在一夕間增加了很多,街上多的是像她這樣沿街乞討的流浪兒。為什麼是她?她長得併沒有特別可愛,嘴巴也不甜,他看中她哪呢?

  蕭遠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心想,這孩子比想像中更早慧。

  “你聰明冷靜,非常適合當燕羽的姐姐。”在那群乞討的孩子中,她是唯一沒有搖尾乞憐的,有就拿,沒有也不爭,這樣的個性,很適合當燕羽的姐姐。算他自私吧,最終,他的一切——最好的一切,他都希望能留給自己親生的孩子,至於湛青……他會盡可能的對她好。

  “燕羽?”湛青更疑惑了。

  “你未來的妹妹。”

  她 ​​眉心略蹙。已經有孩子了,為何還要收留我?

  也許是看出她的不解,蕭遠揚嘆口氣說:“我的妻子在幾個月前過世,燕羽才四歲,還需要人陪伴的年紀,但我不可能再娶,所以才想為她找個年齡相近的伴,最好是個姐姐,可以替我照顧她。”說到燕羽,他的表情不再客氣疏離,而是漾著淡淡的寵溺。

  “嗯,我懂了。”原來如此,算是條件交換吧。這種事情她熟悉得很,就像她有時候去客棧幫忙洗碗,人家會給她吃的;偶爾她也會去青樓幫那些窯姐跑腿買東西,人家就會把不要的衣服給她。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紅紅綠綠,都是用窯姐的衣服拼拼湊湊來的,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她還挺驕傲自己有一雙巧手呢。

  所以蕭叔叔要給她一個家,她就得替他照顧燕羽。

  不過,是不是該問清楚要照顧到何時呢?只是吃他的、用他的,就要幫他照顧一個才剛斷奶的小女娃,這樣的交易,到底劃不划算啊?

  “蕭叔叔……”她小聲喊著。

  “什麼事?”

  “我要照顧燕羽到什麼時候呢?”

  蕭遠揚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女孩又問:“如果要照顧她,我每個月是不是應該有薪餉?”

  “湛青,你弄錯了,叔叔不是聘你到蕭家堡照顧燕羽,而是收你做女兒,這是不一樣的。”

  湛青依然滿臉疑惑,可是做的事情不都一樣?

  蕭遠揚臉部抽動了兩下,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這樣好了,除了吃的、用的,叔叔還可以教你武功。”見湛青又陷入沉思,他趕緊再補一句:“學會了武功,可以讓你打壞人,甚至贏得天下第一。 ”

  “天下第一可以乾嘛?”能當飯吃嗎?

  “天下第一,能讓你得到天下人的尊敬,從此改變命運。”面對她無止境的問題,他決定補一句:“還可以讓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一輩子不愁吃穿。 ”

  湛青兩眼瞪得好大,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真的嗎?”

  “嗯,叔叔就是天下第一,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就。”蕭遠揚淡淡說著,眼中閃過一抹悲傷。得到了天下第一,卻讓他失去愛妻,值得嗎?

  湛青沒看見他眼中那抹沉痛,因為她正為那一輩子不愁吃穿的未來,兩眼發著光。

  原來天下第一可以做這麼多事啊!那就幫叔叔照顧燕羽吧,反正照顧一個奶娃能有多難呢?她難得的露出笑容,緊抓著饅頭不放的小手也漸漸鬆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4-9-4 02:19: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京城雪花滿天,寒意逼人;但位在京城中心的雲怡酒樓,此刻卻是春意盎然。

  東方墨正在這裡飲酒作樂,身旁圍坐著五名嬌豔女子,個個國色天香。只見他左擁一個,右抱一個,微勾的桃花眼還瞅著另一個不放,狂放不羈的模樣,看在酒樓其他客人眼裡,卻是不屑與惋惜。

  堂堂天下第一莊、武聖東方傳奇的兒子,竟如此放浪形骸,成天遊手好閒、拈花惹草,完全不顧東方傳奇多年經營的好名聲。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一出生就擁有最多、最好的,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得到別人的景仰;但顯然他一點都不在乎,到處花天酒地,做一個人人唾棄的無行浪子。

  幸好東方傳奇還有另個兒子東方白,聽說他的劍術不輸父親,年紀輕輕就已打敗無數武林高手,讓東方傳奇的威名持續不墜。

  一雙鄙夷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東方墨,按在劍柄上的手,青筋略顯。

  “墨公子,今天你要帶誰回房?”嬌滴滴的聲音在東方墨耳邊響起;他嘴角微揚,看向在座眾女子,美的美,嬌的嬌,各有特色,實是一個都舍不下啊。

  “你們要不要打一架,贏的人今晚就跟我回房?”

  眾女子一愣,面面相覷。

  “不然,就通通跟我進去,哈哈哈……”他笑得暢快,完全不理會周遭投射過來的驚駭眼神。

  但突如其來的抽劍聲讓他笑聲略頓。這不是普通的聲音,劍離鞘時竟隱然發出清亮的鳴叫聲,在他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時,已聽見眾女子的驚叫。

  一抹淡藍身影立在他們桌前,晶亮的長劍橫過桌子對准他的咽喉。

  “通通給我滾出去。”冷酷的聲音,配上怒氣騰騰的臉,讓一張清秀的臉蛋變得頗嚇人。

  除了 ​​東方墨動也不動,所有人——包括店老闆,全跑了出去;因為有人認出這個拿劍的年輕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蕭家堡當家,蕭湛青。她的劍與人恰恰相反,長得水靈清秀的她,劍下卻從不留情,這幾年來死在她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雖都是惡徒,但一個姑娘家如此心狠手辣,確實讓不少人望之即生畏。

  東方墨沒見過蕭湛青,但那把劍上的蕭家徽是如此醒目,要不看到也難。

  “不知蕭當家何事找我?”他的表情不變,帶笑的桃花眼仍舊迷濛,唇瓣玩世不恭地上揚著。

  見對方仍舊鐵青著一張臉不說話,他只好再問:“還是東方墨曾在哪裡惹過蕭當家,讓你傷心?”他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看,看得她渾身不舒服。

  “若真有此事,你早死在我劍下。”說完,再度將劍向前送了幾分,試探成分居多,因為她想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是真頹廢還是假窩囊。

  眼看東方墨的咽喉就要被她刺穿,劍尖停在他的肌膚上,差一毫即見血。

  “你不閃不躲,是真打算讓我刺破咽喉?”

  雖然劍上無氣,但東方墨從她充滿殺氣的眼神便可看出她是真的想殺他洩恨……但他們之間哪來的恨啊?他很確定自己這二十五年來從沒見過如此生氣勃勃的眼神,還有那張與她個性呈極端矛盾的秀麗容顏。

  “能死在美人劍下,我心甘情願。”他不正經的調笑口吻讓蕭湛青幾乎快忍不住將劍再往前送一分。

  “你是該死,但你若死了就會有人跟著死。”對這件事情她真的是無計可施,要不她也不會來找他了。

  “也是。而且跟著死的人恐怕還不少。”

  這麼不要臉的話他竟然說得出口!蕭湛青深吸一口氣,將劍收起。

  “站起來。”她 ​​的表情仍然僵硬。

  東方墨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只見他衣襟微開,一片結實胸膛若隱若現,腦後的髮束已半鬆脫,烏黑髮絲幾乎全披覆在身上,委靡的模樣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東方墨,你如此蹧蹋武聖之名,我真替東方傳奇感到遺憾。”蕭湛青絲毫不懼他高大的身形,義正詞嚴地當面指責他。

  “說完了嗎?”一抹陰影閃過他那雙微勾的黑眸,隨即隱去。“你要不把我殺了,要不就讓我回房,我累了。”

  蕭湛青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已平和不少。“請把你的衣服穿好,頭髮綁好。就算你有辱武聖之名,至少還可以做到像個人。”

  東方墨再度失笑。“原來我娘沒死,只是變年輕了。”慢條斯理地收攏衣襟,卻完全不想去整理頭髮,甚至還刻意晃動了兩下,讓那束髮帶飄落,徹底地披頭散發。

  蕭湛青再度拉下臉,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

  “我若是你娘,早扭你回家打爛你屁股。”

  東方墨一愣,古怪地看著她,然後終於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笑得東倒西歪,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蕭當家,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會怎麼打爛我的屁股。”

  蕭湛青臉色微窘,剛剛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要糟,因為那聽起來不只不得體,還可能讓她受到嘲笑。果然!

  “笑夠了嗎?”她冷冷問道。

  “沒想到蕭家堡的人都如此有趣……”他擦去不小心笑出來的淚水,弦外之音相當明顯。

  蕭湛青愣住,難道他與燕羽真的有什麼?

  “東方墨,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蕭家堡的人都如此有趣?”

  “嗯?你不知道我與你妹是朋友?”他揚起好看的眉,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她說。

  “敢問是什麼樣的朋友?”蕭湛青握著劍柄的手已隱隱作痛。

  “這個嘛……”他眼微瞇,好似在回想什麼,一雙桃花似的黑眸竟流露出一絲曖昧;他微笑著對湛青說:“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說,不如你回去問燕羽。”

  清亮的劍鳴聲響徹整間酒樓,這次,她毫不猶豫地拔劍刺向他的咽喉。

  “所有的人都知道東方墨是無行浪子,扶不起的爛泥,你為何非他不嫁?”蕭湛青臉色鐵青地怒視剛滿十八歲的小妹燕羽。

  “你們都誤會他了,他不是浪子,他只是生性……不受拘束,愛玩了點嘛。”蕭燕羽委屈地說。

  “難道你已經和他……”蕭湛青的臉色徹底慘白。

  “沒有。”蕭燕羽嘟起嘴,臉上還掛著淡淡的惆悵。

  蕭湛青鬆了口氣,看著妹妹那張略顯天真的嬌豔容顏,她是又急又氣。

  十年前爹過世時,她才十二歲,當時蕭家堡並無其他長輩,所以她被迫接下當家之位,同時擔負起教養妹妹的重責大任。這些年來,幸好爹有保佑,她不只撐了過來,還讓蕭家堡持續受人敬重。

  接下來,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妹妹的終身大事。

  於是,從燕羽滿十六歲起,她就委請附近的媒婆幫忙留意合適人選;兩年來,陸陸續續介紹了不少青年才俊給燕羽,其中不乏武林新起之秀,不管是人品及武藝皆是上上之選,可卻沒有一個能獲得燕羽的青睞。

  她總是說,這些人平淡至極,她不要嫁給一個無趣的男人。

  但蕭湛青可不這樣認為。她不斷勸說妹妹,平淡才是福氣,能安安穩穩過一生,才是最幸福的事。她不要燕羽和她娘一樣,自從嫁給爹後,就每日過著心驚膽顫的日子,時時憂心爹會不會受傷,會不會被人殺死;後來在燕羽四歲時,她娘就因過度抑鬱、積憂成疾,沒多久就走了。

  她知道這一切不能怪爹,誰叫他是天下第一劍,且是武林盟主,除了要不斷替人解決問題,還得時時接受他人的挑戰。不是她不認同爹,她敬重他的人品,佩服他的武藝,但若要她嫁給這樣的人,她也是百般不願意。

  可是燕羽偏偏不這麼想,她一天到晚幻想著有一天能遇到像爹那樣豪情萬丈、風流瀟灑的男子。

  唉!若她真遇到了這樣的人,她倒也能勉強接受;只是,這樣的人畢竟不多,真要一直等下去,燕羽就會和她一樣蹉跎青春到二十二歲還沒嫁人。

  她現在突然有種感覺——照顧一個奶娃,可能比奪天下第一還要難。

  但,不管怎樣,她們姐妹倆總要有一人守住蕭家堡,而她會是最適合的人選。等她老了,就可以將蕭家堡交給燕羽的後人,這樣才對得起爹的領養和栽培。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燕羽竟在無意間結識了東方墨,從此就一心只想嫁他為妻。

  她怎麼可能讓燕羽嫁給那個人人唾棄的浪子!這比嫁給市集賣菜的小販還不如啊。

  “燕羽,天刀門的羅齊是近年來頗受注意的少俠,他不隻長得一表人才,品性更是沒話說,嫁給他,也許有一天你會成為天刀門的掌門夫人。你要不要試著和他先從朋友做起?”蕭湛青壓抑著情緒,好聲好氣地說著。

  “他這麼好,你去和他做朋友好啦。”蕭燕羽賭氣地說。

  “蕭燕羽!”氣極敗壞的她只好將燕羽禁足,不讓她又偷偷摸摸跑去找東方墨。至少在她想到辦法之前,她不能任由燕羽蹧蹋自己的幸福。

  但還有什麼法子能阻止燕羽?殺了東方墨?

  不行!他死,燕羽不只會恨她,還可能跟著死。況且那東方墨還是天下莊的人,她若真殺了他,東方白絕不會放過她。

  這一年多來,天下莊的運作幾乎是以東方白馬首是瞻;而東方白這人,看似溫文不與人爭,但她知道不能因此而小看他。愈是喜怒不形於色者,心思愈是深沉難測,一旦得罪,後患無窮。

  至於武聖東方傳奇,在一年多前過完五十五歲大壽後,就離開了天下莊,說是要去周遊列國;但大家都知道嗜武如命的他,肯定是要去尋找更多武學可能。因為三十多年來,東方傳奇不只到處蒐集失傳武學,樂於助人的他,每救一人,就要對方教他一招半式做為報酬。所幸他為人正派,極具正義感,多數人都願意相授一招,甚至贈他武聖稱號。

  後來東方傳奇以天下莊之名,廣邀各路英雄前來論武。每五年一論,以刀、劍為主,獲得論武第一人者,可進天下莊藏武閣三天,並任選一本武學秘笈帶走。這個藏武閣,即便是他的親生兒子都不能進去,看守人是他多年好友,同時也是天下莊的總管,嚴毅。

  三十年論武下來,從天下莊帶走秘笈的人,無一例外,都成為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甚至開創新派門,影響甚大。

  包括前武林盟主蕭遠揚,他是第一個論劍贏家;後來雖被小人暗算,英年早逝,但他所留下的鳳鳴劍法,仍在蕭湛青手上發揚光大。

  因此,每五年一次的天下第一論武會,已成為武林人人翹首期盼的盛事。每個人都期待能收到天下莊所發出的論武帖,那就表示你的武藝人品都是天下莊認可有資格參與論武之人。

  今年又到五年一度的天下論武會,且是競爭最為激烈的論劍。蕭湛青在不久前收到了論帖,邀她在半年後前往天下莊與群雄共論劍。為此,全蕭家堡上下莫不興奮期待,因為蕭湛青的劍術早已聞名天下,若說這次誰的呼聲最高,就屬她了。

  她自己更是興奮。天下第一!這是她從小盼到大的事情。當然,她早已知道天下第一不僅是“一輩子不愁吃穿”;能得到天下第一,對練武之人來說是何等榮耀,能進天下莊博覽武籍,比一輩子不愁吃穿還要吸引人。

  她突然頓住。是啊,若能得到天下第一,無疑就是得到全天下人的敬重,從此改變命運。

  他做得到嗎?

  或者她該問問自己,是否願意將這位置拱手讓人?

  蕭湛青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其實答案很明顯,天下第一劍,十年後她還有機會去爭取,但燕羽的幸福無法再等十年。

  一抹堅定的神情出現在蕭湛青臉上,她暗自下定決心,不論有多難,她都要讓東方墨成為天下第一。

  她怒視昏倒在地的東方墨。這傢伙會不會太沒用了?居然嚇暈!這傳出去還得了。不過,也幸好他剛剛在千鈞一發之際軟倒在地,否則勢必會被劍刺穿咽喉。

  再看了地上那張讓燕羽魂縈夢牽的臉一眼,長得是好看,但男人長這麼好看有什麼用!不思上進,連面對劍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人真能成為天下第一?愈想愈嘔的蕭湛青,順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往他臉上倒去。

  “嗯……沒想到作夢也能喝到這麼美味的酒……”喃喃自語的東方墨用手抹去臉上的殘酒,才懶洋洋地張開眼睛,對上蕭湛青怒視的美目。

  “蕭當家還在啊?”轉眼看見她還握在手中的明亮長劍,微怔了下,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咽喉,然後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算你命大,東方墨。”她 ​​冷冷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但是,接下來你的決定將關係到你有沒有命走出這間酒樓。”

  “哦?”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他譏諷地看著她說:“蕭當家,你憑什麼覺得我的命會影響我的決定?”

  “至少你還會怕不是嗎?否則怎會暈倒?”

  “你誤會了,剛剛我只是因為喝太多,一時頭暈站不住腳罷了。”

  “東方墨!”

  蕭湛青氣得爆青筋的模樣,讓他覺得十分有趣。若他沒記錯,蕭湛青主持蕭家堡至少十年,聽說她不只劍術高強,為人也十分機警聰明。現在看來,他只覺得她的反應和惱羞成怒的小姑娘無異,動不動就拔劍相向;不過,那又如何……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沒我的事了吧?我要回房休息了。”他撇開視線,百無聊賴地轉身往酒樓後方走去;沒想到淡藍身影又是一晃,轉眼來到他面前,近得幾乎氣息相聞。

  東方墨一愣,低頭看向那張秀麗的容顏。

  “誰說沒你的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朝他胸口點了幾下,讓他一時無法移動。“你不怕死沒關係,我可以讓你求死不得。”

  再點東方墨一處穴位,讓他氣難出,忍不住張口呼吸起來;她見狀,立刻揚手將一粒藥丸送入他口中。

  等確定藥已完全融入他口中,她才解開他的穴道。

  東方墨恢復行動後,立刻運氣一周,卻沒發現身體有任何異狀。

  “你給我吃了什麼?”入口極為冰涼,遇熱即化。

  “冰蟬。”

  “哦?有何功效?”仍是而不改色,態度漫不經心。“其實也沒什麼,至少在這半年內不會有事。但半年後,若不得解,冰蟬將囓你經脈,溶你絕世容顏,可是你並不會死。”

  “沒想到一向正派的蕭家堡竟有如此陰毒的藥,倒是讓人訝異了。”

  東方墨臉色微變,但依舊氣定神閒。

  蕭湛青全然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只是定定地看著他說:“東方墨,只要你聽我的……”

  “蕭當家只是想讓我娶燕羽,對吧?”瞧她只要提到燕羽就一臉懊惱樣,顯然是極度不願卻又無法可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燕羽若願意嫁,我娶就是了。”

  他對燕羽的印像不錯,記得她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姑娘,長得嬌美如花,個性也爽朗大方,雖然他只將她當妹妹,不過,娶妻對他來說本就不是什麼值得掙扎考慮的大事,不就是把個女人放在家裡,順便幫忙生小孩?

  “我才不願意讓燕羽嫁一個人人唾棄的浪子。”蕭湛青說。

  東方墨疑惑再問:“那你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成為天下第一。”

  “為什麼?”慵懶的美目突然一凝。

  “一旦你成為天下第一,我就能把燕羽風風光光地嫁給你。”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恥笑燕羽,她的未來也才會幸福。

  東方墨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如果我沒搞錯,你可是天下第一的熱門人選,難道你甘願放棄?”她竟可以為妹妹做到這種地步!

  “沒有什麼比燕羽的幸福更重要。”蕭湛青無比認真地說。

  雖然東方墨現時行為不端,但一旦他贏得天下第一,相信世人將從此對他改觀。

  “我實在很不想做這麼無意義的事。你最終的目的是要我娶燕羽,不如乾脆點,現在便讓她嫁給我不就得了?”他又恢復那百無聊賴的神色,看得蕭湛青一肚子火。也許不只是要贏得名聲,她還得讓他徹頭徹尾的改變!

  “你難道不會心有不甘?”她換個方式說,希望能引起他的好勝心。

  他微挑劍眉反問她:“我有什麼好不甘的?”

  “東方傳奇將天下莊交給東方白,但他為何不交給你?你與東方白是雙生子,別說年紀上一樣,我甚至聽說東方墨的能力強過東方白,但東方傳奇卻執意將位置傳給東方白,你才因此出走天下莊,浪跡江湖。”

  “你是聽誰說東方白比不上東方墨的? ”東方墨目光一沉,若有所思地問。

  “大家都這麼說,否則實在無法解釋你突然墮落的原因。”

  “是嗎?”東方墨再度漫不經心地應著。

  見他似乎有些動搖了,她燃起希望地繼續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透過論武會時擊敗東方白,才有機會取回你應得的位置。反正你是東方家的人,無須論劍帖就能參加論劍。到時候你無預警的出現,正好可以殺東方白一個措手不及。”抱歉啦東方白,她無意挑起東方兄弟之間的嫌隙,但為了燕羽的幸福,她不得不。

  東方墨沉吟了好一會,似乎在想這可能性。

  “你和東方白有仇嗎?為何要與他過不去?”他突然開口問道。

  蕭湛青搖搖頭,坦然回道:“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何來仇怨。”不過,雖然兩人在江湖上沒有過節,但蕭家堡與天下莊有些產業倒是互相較勁,東方白曾搶了她不少生意,雖說不上是得罪,可蕭湛青曾為此削斷過不少練功用假人,害她得花不少銀子重新打造。

  見他再度陷入沉思,她也決定什麼都不說,就在一旁等著。

  若傳言不假,東言墨應該不是天生放浪之人,他 ​​只是時不我予,運氣不好罷了。希望。

  “蕭當家,看來我不答應也不行了,否則真不知道你還會想出什麼法子逼我就範。”東方墨臉上掛著意有所指的淡笑。

  蕭湛青輕咳一 ​​聲,雙頰微紅。

  “相信我,這事對你只有好處。蕭家堡裡不像天下莊有那麼大的產業,但蕭家商號經營多年,分店遍及各大城鎮,而且蕭家無男丁,這些商號,包括蕭家堡和各地的別館,未來都會交給燕羽和你的後代。”

  他一雙桃花似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瞅著她,又看得她渾身不舒服。

  “蕭當家,這事對你究竟有何好處?”得到天下第一劍的是他,得到幸福的是她妹妹,那她呢?

  “蕭家堡與天下莊結為親家,好處多到說不完。你需要我——列舉嗎?”蕭湛青打趣地問。

  天下莊產業多過蕭家,她打算兩家結親後,和東方白商量一下,讓蕭家商號代理一部分天下商號的貨;若是他不願意讓她分這杯羹,至少未來打著天下莊親家的名義,蕭 ​​家商號做生意時別人便不敢詆騙;所以,這算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吧。蕭湛青嘴角揚起。

  看見那抹微笑,東方墨大概可以猜出她心裡所想。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東方白其實比狐狸還狡猾,著想趁此佔天下莊的便宜,她可是想都別想。

  不過,那也是她和東方白的事,與他無關。

  “但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了,該怎麼辦?”他突然問道。

  “那我會殺了她。”蕭湛青不帶感情地說。

  東方墨一怔。“你連無辜的人都可以下手,還有臉指責我行為不端?”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她眼微瞇,警告意味濃厚。

  “東方墨不是小氣之人,當然要雨露均霑。”

  那輕佻的眉眼看得蕭湛青滿肚子火氣,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不過,有件事情我得先讓你知道。”東方墨伸手掩去一個呵欠,當真該睡了?

  “什麼?”看他神情,她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東方傳奇自己雖然什麼武功都學,但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學劍,一個學刀。”說到這裡,他不再往下說,因為蕭湛青的臉已經整個拉了下來,難看至極。

  “你幹嘛不早說!”硬到讓人發毛的聲音,充分顯示她壓抑的怒氣已瀕臨爆發邊緣。

  “我沒機會說啊。”他又壓住一個呵欠,希望她沒看到。可惜,她還是看到了。

  清亮的劍鳴聲再度響起,只是這次她揮劍劈向一旁無聲的桌子。

  “東方墨,如果你不能贏得天下第一劍,下場就會和這張桌子一樣。”

  她 ​​知道事情不會這麼容易,只是怎麼想都沒想到東方墨竟是用刀的!

  這下可好,光是讓他重新學劍,就得花去不少時間,更遑論要贏得天下第一劍。

  “老闆!我要住店!”蕭湛青大喊。嚇得門外的老闆趕緊衝進來說:“女……女俠,今日小店客滿,已無……”

  “何必麻煩,就住我那間吧,反正大得很。”東方墨似笑非笑地說著。

  板著臉的蕭湛青想了想,居然點頭說:“好吧。”

  老闆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兩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剛剛才要拿劍相殺,現在卻已經好到可以同住一房?這些江湖兒女還真是豪放啊。

  其實蕭湛青想得很單純,她是怕東方墨跑掉,反正她都幾歲了,既不打算嫁人,也不打算拿貞節牌坊,所以對於那些未婚女子的諸多禁忌,她根本不在乎。

  除了 ​​酒樓老闆驚得瞠目,東方墨聽見她毫不忌諱的答應同房也感到訝異。記得燕羽說過,她姐姐的名字是……湛青。蕭湛青,堂堂蕭家堡堡主,難道不介意人家怎麼看她?

  對東方墨好奇又帶著一絲探究的眼神,蕭湛青略感不快。

  “你若再看下去,待會房間我住,你睡大街上。”

  “哈哈,蕭當家跟我來吧。”提步之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東方墨回到破碎的桌前,彎身從裡頭撈起一把雕工細緻的刀,刀柄上竟還留著女子的褻衣。他微愣,拿起那件鮮紅的肚兜,本想拿到鼻間聞聞,不料被蕭湛青一把抄過,扔出大門外。正巧打在一名酒客的臉上。

  “下次若有姑娘向我要遺落的肚兜,我只好請她去找你了。”東方墨對她曖昧地眨瞬眼,不等她發作,轉身走向後院客房。

  蕭湛青握劍的手再皮隱隱作痛,牙齒咬得發疼。

  東方墨住的上房確實小小,還分內外室,這讓蕭湛青鬆了口氣。江湖兒女雖不拘小節,但她畢竟是未嫁的人姑娘家,這樣大剌刺地與男子同房還是頭一遭。

  “接下來呢?”他好奇地問。

  “我睡外面地板即可。”屋內燒了炭火,絲毫不覺得冷,睡在這裡應該不會有事。

  “我不是問你要怎麼睡。”東方墨帶著笑意,悄懶地說:“我是問你,既然我已應允,那接下來是不是你回蕭家堡,而我繼續過我的日子,然後半年後我們天下莊見?”

  “如果你可以在這半年內變成用劍高手,那就這樣辦。”她 ​​沒好氣地說。

  “你是在說笑話嗎?如果這麼容易就能成為用劍高手,那天下莊也不用辦這論武會了。”

  “所以你打算到時候硬上,然後被打得落花流水,好稱你不肖之名?”

  “就算我現在棄刀從劍,也無法在半年內成為高手,我看你早早死了這條心吧。對了,這可不是我拒絕你喔,所以解藥記得要給我。 ”他邊打呵欠邊說。現在真的很晚了,都快子夜啦!可惜姑娘全跑光了,要找誰來暖床呢?他眼睛瞇瞇地看著蕭湛青,朦朧中竟覺自己心跳加快……看來他今天酒真的喝多了。

  “東方墨,我若不是為了燕羽,早一劍殺死你。”

  “是。你都說不止兩次啦。”他真的快撐不住了,開始解腰間繫帶。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她 ​​咬牙看著他,心裡有千百個不願意。“鳳鳴劍法以內力為主,劍招不難,若搭配鳳鳴劍,威力無窮。”

  這下東方墨真的清醒了,他驚訝地看向她手上那把劍。

  “鳳鳴劍法是你爹進天下莊後,從一本武學古籍中找到的靈感,劍法絕妙,我聽說他傳子不傳徒……你競要教我鳳鳴式?”

  “現在你總該知道我有多認真了。”她 ​​定定地看著他,繼續道:“東方墨,當年我爹在離世前將燕羽交給我,我向他保證燕羽未來一定會幸福。我一向信守承諾,所以只要你點頭,我願意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未來,東方墨算是半子,所以她並沒有違背爹的意思。

  東方墨他神情複雜,一時無語。

  “我看得出來你內力有一定的深度,所以要學鳳鳴式並不困難,我有把握能在半年內教會你。”

  沉吟好一會,他才點頭。“好吧。”

  蕭湛青聞言,露出欣喜的笑容。從進云怡酒樓到現在,不,應該說是,自從知道妹妹鍾情東方墨以來,她首次真心誠意地展開笑顏。

  頓時她整張臉全亮了起來,燦亮得動人心魂,看得東方墨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湛青,”他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喊著她的名字;她一驚,差點向後跳。“你一定從沒為自己打算過,對吧?”

  她神情微變,嘴角逞強地勾起。“身為當家,當然只能把自己放在最後一個,我……無怨無悔。”這十年來,她不知有多少次想放棄,但看到妹妹全心全意的依賴,她硬是咬牙撐過,即使雙手沾滿血腥,即使面對難聽的流言蜚語,她仍不後悔。

  “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東方墨望著她那明顯逞強的神情,開始懷疑自己是不真直的喝醉了,要不怎會對這女人心生憐惜。

  “你說。”蕭湛青心神一凜,他要談條件了。

  “等論武會一結束,你能不能拋開當家身份為自己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好,但必須是你真心真意想做的。”

  她 ​​張口結舌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為什麼?”

  “我只是看不慣有人這樣自我犧牲,實在有些過了頭,讓人覺得……惡。”東方墨擺出想吐的姿勢,事實上他也真的吐了。

  湛青臉色鐵青地看著他,按在劍柄上的手微微顫抖,劍身喀啦喀啦作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4-9-4 02:19: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查出來了嗎?”

  “是。小的查出來了,今年天下莊所發出的論劍帖共三十張。”

  “這麼多?”一臉橫肉的中年漢子緊皺眉頭,面色不悅。

  “老大,今年是論劍,你不知道江湖上使劍的人多如牛毛,比用刀的還多出一倍啊。”猥瑣的小弟趕緊應答。

  “那今年呼聲最高的有誰?”

  “少林慧竹、天下莊東方白,還有……蕭家堡的蕭湛青……”

  “還有那娘兒們?”

  “嗯。聽說她手上的鳳鳴劍在這幾年鋒頭不小,沙老大就是傷在她手裡的。”

  “哼!”這個長相像屠夫的男子,是專在河道上幼貨船的吳鯨;他與他帶領的鯨鯊幫,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惡霸;被蕭湛青所傷的沙老大則是他的拜把兄弟,在幫中位居老二,此刻還躺在床上,不知何時才會恢復。

  吳鯨壓抑滿腔怒火,繼續問:“還有別人嗎?”

  “嗯,除了他們三個,還有其他五個也算用劍高手,名單在這裡。”

  吳鯨接過名,仔細看了好一會,才開口再問:“那今年我押誰?”

  “老大,我研究過了,最好是押鄭豐。”

  “他是誰?”

  “他是武當新生代弟子,雖是初出茅廬,但聽說這一年來劍術突飛猛進,本來論劍會不該有他的份,也許是看在武當掌門的份上,天下莊因而發了帖子給他。以實力來看,可排第九,所以押他贏的人不多,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贏的機會,如果……嘿嘿。”猥瑣的小弟露出一臉奸詐笑容,吳鯨知道他的意思。

  “慧竹太正直,很容易被算計,可那蕭婆子棘手得很,加上天下莊的東方白,這次很硬啊。”

  “老大,為防萬一,我們可以同時押東方白,也許贏不多,但在實力上他排第三,也可小賺一筆。”

  “嗯。”吳鯨突然轉頭看著這個向來只會出餿主意的屬下魚眼,狐疑地將他那張難看的臉左右看了好一會。

  “老大?”這樣看人,莫不是老大轉性啦?魚眼一臉驚恐地倒退兩步。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吳鯨惡狠狠地瞪他。“我只是覺得奇怪,你這個一向只會壞事的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狡詐,居然還會分析賭盤?”

  “這個……好啦老人,我實話實說。就是不久前我碰到一個傢伙,說我們開的天下賭盤他也要參一腳,我看他還滿有意思的,小聊了下,是他分析給我聽的。”

  吳鯨橫眉豎眼地怒視他。“你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他?”這傢伙果然不能信任,這事情若真的傳了出去,那之前受害的武林人士鐵定會來找他算帳。

  “我哪來的狗膽啊老大,是他自己猜出來的。”那個人真的很聰明,才說不到兩句話,就直言他知道鯨鯊幫之前做過的事,甚至以此要脅要參一腳。這事他可不敢讓老大知道。

  “猜?”真有人可以猜出以前那些莫名其妙受傷、中毒的事件與鯨鯊幫有關?

  “你確定他不會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

  “老大,他都要花大筆銀子押鄭豐和東方白了,幹嘛和自己過不去?”

  “嗯。”或許只是一個急需用錢的江湖人士,想趁機賺一筆罷了。但他們行事一向低調,這個人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所以老大,這回我們要先針對誰下手?”猥瑣的魚眼佴度露出狡詐神。

  蕭家堡別館位在皇城郊外十里處,過去是蕭湛青要來皇城辦事或巡視蕭家商號時的落腳處,她和東方墨這段時間便是暫居此處。

  不過,為了預防燕羽或一些手下突然前來找她,她還特地寫信回去,說要在此專心練劍,請大家在這段時間不要來別館打擾,一切事情都交由蕭總管和燕羽處理。

  順利的話,半年後她就能給燕羽一個人人稱羨的夫婿。順利的話……

  “東方墨!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揮劍不能太使力,劍定輕靈,你這麼用力握劍,跟砍柴沒兩樣,如何揮灑自如?”明明只是動個嘴巴,但天寒地凍的,蕭湛青居然逼出了滿臉薄汗,肯定是被那傢伙給氣的。

  “是你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之前是用刀的,要改哪那麼容易啊。”

  練了好幾個時辰,還停在第一招,分明是在整他。東方墨停下動作,瞪著她看,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蕭湛青嘆口氣。這事確實急不得。也許在練劍之前,她得先糾正他之前用刀的習慣。

  “我們先吃飯吧。”

  “嗯。”東方墨臉色和緩下來,嘴角浮現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又可以吃到蕭湛青作的飯菜了,他一整天就期待著這一刻。

  還記得第一天住進蕭家別館時,他發現別館雖乾淨舒服,卻是一個傭人也沒有。要怎么生活?後來才知道是蕭湛青刻意支開原本在別館工作的佣人,只留應門的福伯,田為她擔心有人將他在這裡的事傳出去;至於福伯,是蕭家老僕了,可以信任,這才留下他。

  生活自理,他也不是不行,但吃東西就麻煩了。這附近沒飯館,去皇城也要近一個時辰,難不成全吃乾糧?

  結果到了晚上,蕭湛青離開好一會後,居然端著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到他面前。

  起初他以為是她偷偷留個廚子在別館,後來才知道,這些媲美酒樓飯館的道道美食竟全是她作的。

  “你沒開我玩笑?堂堂蕭家堡當家,平日都是自己煮食?”他張口結舌地望著她,表情十分滑稽。

  蕭湛青忍住笑意,刻意冷漠地說:“蕭家堡當然有自己的廚子,這只是我個人的興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其實這些手藝都是她過去流落街頭時,在那些偶爾請她洗碗打雜的客棧裡偷學來的。

  不過,東方墨可不知道。他難掩訝異地想著,若不是已經相處多日,此刻他鐵定會將眼前女子當作是哪家已準備好嫁人的小姐,溫文恬靜又煮得一手好菜,分明就是賢妻良母的好典範啊。

  但他可不敢當著她的面說,怕一不小心又惹得她變臉。嘖!像她這樣動不動就拔劍相向的脾氣若不改,未來誰敢娶她?東方墨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幹嘛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蕭湛青問。

  “沒事。”他收回目光,假裝漫不經心地繼續說:“只是覺得你燒得一手好菜,也許當家母比當家主還適合你。”

  “你少在那裡給我貧嘴,趕快吃!”惱羞成怒的蕭湛青沒好氣地說。

  “是,蕭當家。”怎麼搞的?一想到她未來可能會孤老一生,他竟感到一絲不捨。

  “今天晚上吃什麼?”住進別館已經五天,他本以為蕭湛青會的菜色應該就是那幾樣,沒想到每天都會吃到新鮮菜色,讓他在練劍時就開始期待晚膳。

  “你想吃什麼?”一時沒主意的蕭湛青隨口問東方墨。

  “你呢?你喜歡吃什麼?”他興味盎然地反問。

  湛青一愣,久久不語。她喜歡吃什麼?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只知道爹愛吃什麼,燕羽愛吃什麼,從沒有人問過她喜歡吃什麼……以前都是有什麼吃什麼,後來也許已經養成習慣,還是有什麼吃什麼。

  “這問題很難嗎?”東方墨不解地問。

  “不難,也不重要,算了,你不想回答,今天就吃乾糧好了。”蕭湛青轉身要走。

  “你煮的我都愛吃。”東方墨趕緊搶著說,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她臉微熱。“好吧,那我就隨便煮嘍。”轉身往廚房走去,東方墨不解地看著她略僵的背影。

  不一會,他聽見廚房傳出驚人的聲響,心一驚,往廚房方向快步走去,才踏進廚房門檻,就見蕭湛青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將鍋碗瓢盆歸位。

  “怎麼了?”

  “沒事啦,你出去。”她 ​​低垂著頭,完全沒看他。

  “喔。”等東方墨走出去後,她才鬆了口氣。

  看來燕羽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不是沒有道理,這傢伙的笑容實在太驚人,比現今任何一件暗器都還讓人防不勝防。

  “不知道江湖上是不是有這樣一門功夫,光用笑容就能擊垮故人意志……嗯,不管怎樣,我得更小心了。”她 ​​的自言自語全落進倚在外面牆邊的東方墨耳裡,只見他嘴角輕輕抖著,一臉想笑又不敢笑出聲的樣子。

  晚膳時,蕭湛青又變出一桌先前未吃過的菜色,令他驚喜萬分。正要動筷子時,卻被她攔下。

  “等等。”拿出兩支細長竹棍交給他。“你用這個夾菜。”

  “什麼?”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手上那兩支超長的“筷子”。

  “這可以訓練你處勁的力道,快拿去。”

  難以置信地接過那足足有一般筷子三倍長的細棍子,竟還打磨得非常光滑。“你瘋啦,這樣我會餓死。”

  “你不會的。”說先後,迳自吃了起來。

  東方墨一臉飢餓地看著滿桌美食,乍然驚覺怎麼全是丸子?菜丸子、肉丸丫、香菇丸子……抬時一看,正好與蕭湛青微揚的眉目對上。可惡的女人居然這樣玩他。

  就這樣,他一個晚上都在和盤子裡的丸子搏鬥,不是好不容易夾起卻滾落,就址當他用戳的,硬是串起一堆小肉丸時,還沒來得及吃就被蕭湛青打落。

  “要用夾的。”她 ​​不帶感情地說。

  他瞪大眼睛。“你發誓不是要整我?”

  “整你對我沒好處,你想太多了。”蕭湛青慢條斯理地夾起香噴噴的肉丸子放時嘴裡。“嗯,好吃。”

  東方墨瞠目結舌,但,神色中竟藏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此情此景雖荒謬,卻令他難得地放鬆,心情好平靜。

  最後,他總算抓到了一絲訣竅,用巧勁帶起丸子,順著長長的竹柄滾到唇邊。可惜,冷了,唉……

  第二天,當東方墨再度拿劍,卻赫然發現手裡的劍變得好輕好輕,劍招的施展更是輕靈許多,讓仙不得不佩服這個年紀比他還小上幾歲的小姑娘。

  見東方墨不再拿劍亂劈亂砍,蕭湛青也有些意外。

  才訓練一次,他就抓到了使力的訣竅,想當初她可是餓了好幾餐才掌握到的,沒想到這不正經的傢伙竟有如此天分,武聖的兒子果真不一樣。

  後來,他們練到午時快過才停下休息。這次進展算不錯,東方墨已把劍使得相當順了,也許明日就可以開始練鳳鳴式了。

  “你知道每次論武,天下莊會發出多少邀帖嗎?”他啃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干餅問。

  “很少?”蕭湛青對這事其實一點概念都沒有。通常沒收到帖子的人並不能去現場觀戰;而除了參與論武的人和他們所帶來的隨從,只有天下莊特別請來的見證者才能獲邀入莊,那些人多半是武林的前輩耆宿,當中也有參與過天下論武的人。

  她還聽說下場論過武的人,就不能參加第二次,所以每次人數應該不會多吧?

  “不少。就我所知,至少發出二十封以上。論劍帖還會更多。”

  “嗯,所以競爭很激烈嘍?”蕭湛青眉頭略皺。

  “也還好。因為來的人只有一半,甚至一半都不到。”

  “怎會?”她驚訝不已。因為能收到天下莊發出的論武帖,就表示這人在江湖上頗具聲望,就算不能贏得第一,在無形中也已身價翻好幾倍;若怕輸了難看,也可以前來觀戰,但不下場論武。不出面,怎麼想都是不智的決定。

  “多半是身不由己吧。”東方墨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神情繼續說著:“有人是因為突然中毒,或在來的路上搞錯了方向,或不小心受傷、身體不適、家里人以死威脅他不准來……總而書之,就是突發狀況難以控制,就來不了嘍。”

  蕭湛青聽得目皆盡裂。“這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搞鬼!你們難道沒查過?”

  “就算是有人搞鬼又如何?若連這樣的暗算都過不了,應該也拿不到天下第一。”他不屑地說。

  “是誰做的?”直覺告訴她,東方墨絕對知情。

  他嘴角微微勾起,反問她,“你想做什麼?阻止他們?有人幫我們解決掉一半的對手,不是很好嗎?”

  “贏就要贏得光明正大,你的想法我不能認同。”她 ​​忍不住板起臉來。

  “蕭大當家果然是正義凜然,讓人敬佩啊。”他看著蕭湛青嚴肅認真的模桿,忍不住酸她兩句。

  不過,這句話並沒有讓她生氣,反而讓她心生其它念頭。現在離論劍會已經不到半年,除了練劍,她還必須讓東方墨徹頭徹尾改變。可是,該怎麼改變,她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不過,現在倒是有一個機會。若東方墨能解決這個問題,別人對他的看法就會改觀。

  “你就老實說你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我又不會笑你。況且這樣的推測誰都猜得出來,你也不用故弄玄虛。”她 ​​眼一挑,擺明就是瞧不起。

  明知她是刻意激他,也清楚自己並不會受影響,他卻興味盎然地想知道她究竟打算怎麼做。

  “我知道是誰做的,也可以告訴你是誰,甚至帶你去找他們。但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東方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蕭湛青慢條斯理地撕下一片乾糧,微笑說:“你想接下來幾個月全吃乾糧嗎?”

  東方墨一愣,手中的干糧掉落在地,俊美的臉皮隱隱抽動。

  雖然相處時日並不多,對東力墨,蕭湛青卻已了解不少。出身武林世家的他,即使性子不驕,也頗能隨遇而安,但唯有對食物,他很難委屈自己。午膳時間若非真的很餓,他寧可不吃乾糧,非要等到晚上的熱食才吃。

  東方墨冷哼一聲,撿起地上乾糧輕拍兩下,繼續啃食,不再說話。

  蕭湛青則忍著滿腹笑意,看向它處。

  沒有人知道鯨鯊幫確切的位置,因力他們總是在河道附近神出鬼沒,讓沿岸靠河為生的居民十分傷腦筋。多次報官處理,但就是找不到他們的巢穴。

  一年前蕭湛青好不容易逮到鯨鯊幫排行第二的沙老大,將他打成重傷,只是還來不及報官處理,就被鯨鯊幫的人救回,讓她功虧一簣。

  但此刻他們正站在河岸一處相當隱密的洞穴前,蕭湛青又驚又疑地看著東方墨問道:“你確定鯨鯊幫的巢穴在此處?”

  “他們藏在這條河底下已經好多年了,這也是為何官府始終找不到鯨鯊幫的原因。”

  “嗯,那你怎會知道他們藏匿此處?”東方墨怎麼看都不像是心思細膩、勤奮積極的人,要說他早盯上鯨鯊幫,想逮他們,打死她都不信。

  “這個嘛,說來話長。如果你要聽的活,那我們去找間客棧聊它個三五天。”

  她 ​​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必是不想說才這樣推拖。算了,他怎麼知道的不重要。“走吧。”她 ​​抓住他的衣袖,就要往洞裡去。

  東方墨一愣,握住衣袖旁的纖細玉腕,站定不動。“你要做什麼?”

  “進去找鯨鯊幫理論啊。”在來此的路上,東方墨已告訴她,這幾年來鯨鯊幫靠開天下賭盤賺進幾千兩黃金,但都是靠不正當的卑鄙手段。難怪啊,她記得前一屆論刀會,贏得天下第一刀者,並非她印像中的天下第一人。上一屆的論劍會,雖是眾望所歸,但排前兩名者都是名不見經傳的武林人士,頗讓人訝異。若以賭盤局面來看,就不難理解為何會這樣了。

  通常賭實力最強的人肯定最多,但贏面雖大,贏到的貼金卻少。若是有人以黑馬之姿贏得論武,那賭他贏的人也將因此而贏得最大彩金。不過,黑馬難得,更難的是還得有慧眼識之,於是鯨鯊幫才會想用卑劣的方法逼退數名實力堅強者,偏偏這些正派人士武功雖高,心思卻單純,對那些針對自己而來的陰謀詭計根本無從防備。

  “你自己進去就好,拉我做什麼?我的正義感薄如紙片,可沒那心思去解決問題。”他低頭看著那白玉似的手腕。

  蕭湛青沒有 ​​發現他的異常,自顧自地拉著東方墨朝澗內走去。

  “你知道嗎?我拿手的菜色至少還有上百道,如果你願意從現在起都聽我的,那接下來的日子,我保證你餐餐都吃得到。”

  “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和人談條件。”說好聽是公平,但以她算計的方式,根本就是非要佔人家便宜不可。

  但即使是如此,東方墨仍然很不爭氣地吞了口口水,又長又濃密的睫毛掩去他眸中的一絲瑩光。“好,就這麼說定。”用力抓起她的手,反客為主地拉她走進洞穴。

  嚇一跳的蕭湛青,趕緊跟進。

  洞穴內是不斷往下的斜坡,而且愈到下面濕氣愈重,地面也開始泥濘起來。看來是深入河底了,難怪鯨鯊幫為非作歹這麼些年都無人能破,如此隱密安全的巢穴,真是誰也想不到。

  洞穴雖暗,但幸好兩人都練武,均可在黑暗中視物。

  當路面漸趨平穩、不再往下,本來注意力都放在腳上的蕭湛青忽然感覺手上那隻包覆的大手溫暖如外面的太陽。

  她略略用力,卻掙脫不了?“你可以放手了。”

  “還是牽著好,這裡你不熟。”

  “你來過?”

  “沒有。”

  “我不是那種需要人照顧的弱女子。”她 ​​用力甩開他的手,不理會他的詫異,迳自往前。

  看著她挺得筆直的背影,東方墨眼光不自覺放柔。

  “就算不是弱女子,也需要人家呵護。”

  “東方墨,我不吃那一套,”她投射過來的目光充滿警告。“以後你只能對燕羽好,若讓我看見你和別的女人勾三搭四,我不會放過你。”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蕭湛青狠狠瞪他一眼後,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前面有人。”在一個轉角處,東方墨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小聲說著。

  她神色一凜,豎耳傾聽,確實有微弱的說話聲。她悄悄地探頭察看,只見不遠處有道石門,門外有兩名男子在看守。

  “我們走吧。”蕭湛青想了想,決定直接殺上門。

  “等一下。”

  她 ​​回頭看他究竟要等什麼,卻被他的舉動激起不小怒氣。

  “你幹嘛蒙面?”原來東方墨正撕下衣袍下擺處的綢布,然後覆住臉面。

  “你沒聽過為善不欲人知嗎?你要不要也把臉蒙住?”

  “我們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東方墨你……”還來不及阻止,他已搶先大步踏山。

  唉,看來離改變他的那一天還遠得很,蕭湛青忍不住搖頭嘆氣。

  “你們是誰?”兩名持刀手下惡狠狠地盯著他們,不過心裡倒是有些七上八下,因為從沒有外人闖進這裡過。

  “我們要找吳鯨。”蕭湛青冷冷回道。

  “說找人就找人,你當我們這裡是客棧還是青樓啊!”其中一個較沉穩的漢子說完話後隨即向同伴使個眼色,那人立刻開門進去。

  “你們這裡應該算是賭場吧?”蕭湛青諷刺地說。

  橫刀而立的漢子眼露殺機。“你們到底是誰?”

  “蕭湛青。”她 ​​冷冷說著。

  “蕭……”原木凶狠的盜匪卻因此舌頭打了結,雙眼微露恐懼。原來眼前這年輕姑娘就是把沙老大打得幾乎半殘的蕭湛青?

  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座像小山般的身軀走了出來,是一臉橫肉的吳鯨。

  “哈哈哈……沒想到蕭當家竟自己送上門來。”雖驚訝她怎會知道鯨鯊幫的巢穴,不過這下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氣。

  “吳鯨,我知道你為了賭金,暗算過不少江湖人士。如果你現在願意收手,我饒你不死,若你堅持繼續做下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吳鯨眼一瞇,朝她身後的蒙面人看去。是多了個幫手,才讓蕭婆娘敢如此挑釁?哼,瞧他那身形,衣衫不整,站沒站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高手。“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麼個不客氣法。”他身後又出現幾名壯漢,個個皆是心狠手辣的盜匪,他們緩緩移動身子,不知不覺已將蕭湛青和東方墨團團圍住。

  蕭湛青依舊面不改色,看得吳鯨倒是有些意外。

  “蕭當家,別說因為賭金的事被你發現,就看在你殺上咱們巢穴,我也得殺你們滅口啊,否則讓人家知道鯨鯊幫巢穴,我吳鯨怎麼對得起所有的弟兄。”

  人人都說她有勇有謀,怎會就這樣跑來?難道她身後那名男子果真有什麼來頭?

  見吳鯨再度看向東方墨,蕭湛青嘴角微勾。“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東方墨聞言一愣,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是天下莊的東方墨。”見吳鯨和其他人一臉驚訝狀,她眉毛揚起。“他的刀法可說是天下第一,你們若想試試,儘管上來。”雖然並不清楚東方墨的刀法是否精湛,但他畢竟出自天下莊,應該還有兩下子,所以來之前,她已將刀還給他。反正他的劍法還不夠熟練,無法發揮作用。

  東方墨迫不得已,只好拿下臉上的綢布。

  突然有人倒抽一口氣。“你是東方白?”幫中的小嘍囉曾在無意間見過東方白一次。

  “我與東方白是雙生,相貌一致。”東方墨無奈回道。

  不過這下倒是證實了眼前男子的身份,鯨鯊幫眾人猶豫了。

  殺掉蕭湛青沒什麼,但殺了東方墨,事情就嚴重得多,這擺明著就是與天下莊為敵;而與天下莊為敵,就是跟整個武林過不去,他們鯨鯊幫遲早會被人給挑了。

  “老大,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兩個都乾掉,說不定咱們鯨鯊幫會因此而天下成名。”有人這樣小聲建議著。

  吳鯨內心交戰不已。耍狠他不是不會,下三濫的事他更是做過不少,但真要幹如此大的事情,他沒那個膽啊。可是他不能讓弟兄們看出他的膽怯。

  “拿下再說。”

  就在所有人要一擁而上時,突然聽見一人驚訝喊著:“是你!”

  原來剛剛被人擋住的小弟魚眼,此時衝出來才將東方墨看個仔細,但這一看可不得了,他居然就是……

  “你認得他?”吳鯨舉手先制止大家的行動,然後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小魚眼。

  “老大,他……他是……”原本猥瑣的神情,這下更是難看了,魚眼支支吾吾地說:“他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建議我們該怎麼下注的男子。 ”

  “什麼?”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嬌喝,嚇得吳鯨和眾人好人一跳。

  蕭湛青轉頭怒視東方墨。“你真的參與此事?”

  他不置可否地回道:“不過就是想趁機賺一筆有何不可?”所有人聽了,無不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天下莊東方墨竟也會做出這種違背江湖道義的事。

  她手中的鳳鳴劍再度被她握得喀拉喀拉作響。“這件事,我回去再和你算帳。”

  吳鯨看出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嫌隙,心想機會來了,於是滿臉堆笑的對東方墨說:“原來東方公子也好賭,不早說,自己人嘛!不如這樣,今年鯨鯊幫所得算東方公子一份啦,哈哈哈……”還等不及東方墨開口,隨之而來的清亮劍鳴聲震得大家耳朵發疼。

  只見蕭湛青抽劍在手,鐵青著臉對吳鯨說:“就算只有我一人,也足夠挑掉你鯨鯊幫。”

  吳鯨雖不懂劍法,但蕭湛青的鳳鳴劍名震江湖,教他不由得倒退兩步,眾人則一哄而上。

  起初她很順利地擊退數人,不料狹窄的通道根本無法全力施展鳳鳴劍,到後來,反而受制於鯨鯊幫的人海戰術,險象環生。

  因為這些未受過武術訓練的盜匪根本不按牌理出牌,死纏爛打的結果,反而讓蕭湛青無從防備,甚至為閃避突如其來的拳頭,一不小心被人踢中小腿,整個人倒向地面,倒進某人的懷中。

  “你……”回頭一看,竟是東方墨。

  “不好意思啊,剛剛為閃人不小心踢到你。”他抱歉地說著。

  蕭湛青氣得說不出話來,但她知道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才想著要趕快起身,突然聞到一股甜膩的香氣,心裡暗叫不妙,人已失去意識地軟倒在東方墨懷中。

  過了許久她才醒過來,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面前是一堵厚實的胸膛。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線條完美的下顎,和若隱若現的鬍髭。

  “醒啦?”略略振動的胸音著實嚇了蕭湛青一跳。

  她左右察看,才發現兩人被面對面地綁在一起,並吊掛在水牢半空中,繩索高掛在上面的橫梁,下面則是深不見底的水。

  “你不是要加入他們,怎麼會被人綁在這裡?”她冷冷問道,口氣酸味十足。

  “嘿,我吃了你的毒藥,若是背叛你,豈不是在跟自己的命過不去。”東方墨有氣無力地說著,因為他整晚沒睡。

  蕭湛青聽了,又是一肚子火。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不是因為身不由己,他早靠向鯨鯊幫了。

  “東方墨,如果你真的想投靠鯨鯊幫,我給你解藥,從此我們各走各的。”

  “你不要我娶燕羽了嗎?”

  “不管嫁誰,都比嫁你這種人好。我……我會想辦法讓她嫁得更好,未來她會感謝我的。”

  “你之前怎麼不這樣想?”

  “我……”因為燕羽實在是被她和爹寵壞了,從小就要什麼有什麼,稍有不如她的意就使性子,甚至還會離家出走,搞得全蕭家堡上下雞犬不寧。這回也是一樣,講都講不聽。

  “我們還是先想辦法出去再說吧。”東方墨看看上方。橫樑上是一扇鐵門,應是出口;四周則是土砌的牆而,伸手應可及,可惜手不能動;至於地面,由於腳無法著地,不知水有多深。

  “我看他們是打算把我們關到死。”蕭湛青後悔了。本以為這一趟不但可以解決鯨鯊幫,還能逼出東方墨的實力,或至少逼出他些許道德感,沒想到只逼出兩人的絕境。

  東方墨好一會都不說話,久到她以為他睡著了。

  “你該不會是睡著了吧?”蕭湛青忍不住皺眉問。

  “我在想……也許有方法可以脫身。”他開始晃動身體,直到感覺背後碰到土牆,才停下動作。

  “你要做什麼?”她不解,這樣晃來晃去能脫身嗎?

  “你和我一起用力,將我推向身後那面土牆。”

  “可是那牆看起來很堅固,應該撞不壞的。”

  “誰說我要撞壞那面牆?我只是想卸了一邊的肩膀,這樣我們身上的繩子才會鬆開。”東方墨說得平常,卻讓蕭湛青嚇一大跳。

  “你確定要這樣做?”會很痛吧?他這樣的公子哥受得了嗎?

  “如果你想和我這樣一直面對面緊緊相依,我倒也沒什麼意見。但是,”東方墨低下頭看著她說:“我這人的身體是很誠實的,就算我沒那個意思,也無法阻止身體的反應喔。”

  “什麼反應?”她不解地看向他,但不一會就懂他話中的意思了。

  “東方墨!”臉頰爆紅的蕭湛青身體整個僵硬,動都不敢動一下。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不過你放心啦,就像我剛剛說的,身體的反應不代表是我的意思,這就和有時候明明不想吃東西,但肚子還是會餓一樣。”

  “好了,別再說下去,我們開始吧。”

  於是,被掛在半空的兩人開始合方晃動繩索,當蕭湛青的腳可以碰到身後的土牆時,使的力就更大了。

  見東方墨的肩膀已觸碰到土牆,她在下一回即用盡力氣將自己和他朝反方向蹬去。喀啦一聲,東方墨的肩胛果真鬆脫,她眼略瞇,因為可以想見那有多痛,可是東方墨竟連吭都沒吭一聲。

  他略一扭身,她已感到身上的繩索略松;再一扭,兩人立刻掉落下方的水中。

  冰冷的水凍得她渾身刺痛,當腳碰到地時才發現自己的頭無法浮出水面,因為不諳水性讓她有些驚慌,下一會,她就被東方墨提出水面。

  這水雖深,但還夠東方墨站直身子露出頭來。

  “你沒事吧?”他擔憂地問。

  蕭湛青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攬緊他的脖子。好不容易氣息稍穩,她才看向東方墨的臉,只見他臉色慘白,額頭上的水珠不知是水還是汗,她一驚,想起他鬆脫的肩胛。

  “放我下來,你的手……”

  “是另一隻手……”他忍痛回答。

  “你還是放我下來,把自己的肩胛裝回去再說吧。”她 ​​忍不住用衣袖替他擦去臉上的冷汗。

  東方墨心思一頓。

  蕭湛青沒發現東方墨神情怪異,擦完汗後繼續說:“我剛剛是因為緊張才慌了手腳,現在知道水深程度,就沒關係了。你整好肩胛再把我拉起來便是……你看什麼?”只見爾方墨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不明所以。

  “我發現……你和燕羽長得不太像。”燕羽膚白勝雪,一雙靈動眼眸柔情似水,容貌嬌豔、氣質脫俗,只要見過她的男子很少不動心;而湛青五官細緻清麗,比不上妹妹的天人之貌,但也算好看,尤其是笑起來時。

  “她像娘,我像爹。不可以嗎?”嘖……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臉又板了起來。

  “當然可以。”東方墨嘆口氣後忍不住再說:“你如果多笑,大概早嫁出去了。”

  雙目微瞠的蕭湛青突然推開他,身子沉入水中。東方墨一驚,正要探進水里看個究竟,不料鬆脫的肩胛處突然傳來椎心刺骨的痛,讓他措手不及地大喊出聲。

  “啊!”疼痛過後,肩胛立即放鬆下來不痛了。他苦笑。不稍待即刻彎身入水,將那個不發一語替他整好肩胛的姑娘再從水里撈起。

  “下次要做這種事情,麻煩先說一下。”

  “我還以為你不會痛呢。”也許是報復得逞,讓蕭湛青臉色稍緩,隱隱帶笑。“好了,那現在呢?”結果似乎沒啥大改變,兩人還是只能這樣抱著,差別在於她不用尷尬地靠在他胸前。因為東方墨是撐著她的臀部讓她身子稍高,只留半身在冰冷的水里。

  她低頭看向東方墨,想知道他為何沉默這麼久,卻見他竟臉色微窘地看向它處。

  這傢伙在害羞?害羞什麼?她疑惑地皺眉,不經意瞥見自己胸前衣服因濕透而讓身體線條幾乎毫無遮掩,蕭湛青霎時也紅了雙頰,兩手立刻抱胸怒視他。“你可不要亂想呢。”

  “我沒有。”東方墨一反常態地安靜,反倒讓蕭湛青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你……你可不要忘記,我是燕羽的姐姐。”蕭湛青的話讓東方墨心一凜,莫名煩悶起來。

  “你滿腦子就只有燕羽嗎?”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當然要為她著想。”她 ​​不解東方墨怒從何來。

  “為自己想一點點,不為過吧?你難道沒想過,我是江湖有名的浪子,鯨鯊幫將你我這樣捆綁在一起,擺明就是要害你蒙上不清不白的污名。 ”到時候吳鯨肯定會在他和蕭湛青的屍身上動乎腳,讓所有人以為兩人之間有什麼,要不就是搞成兩人殉情的假象。

  蕭湛青微怔。她當然知道!從找上他的那一刻,她就有背上污名的心理準備了。只是,她的清白與燕羽的幸福相比,仍不算什麼;況且等東方墨贏得天下第一劍,並迎娶燕羽後,她的事就更無關緊要了。

  “那又如何?我的清白和你無關,我們還是想想要怎麼出去吧。”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討論她的清白!她都已經冷到要運氣抵抗寒意了。

  其實東方墨自己也是,早已凍得唇色發紫。

  “對了,我剛剛沉入水中時似乎見到水底有扇暗門,讓我再……再下去看看。”蕭湛青止不住顫抖地說。

  “我不去。”他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你不去我還不是得下去?”沒有他的幫助,不諳水性的她照樣要下水啊。

  東方墨深吸一口氣,空出一隻手朝身后土牆猛擊兩掌,頓時一陣飛沙走石後,蕭湛青目瞪口呆,因為牆上出現兩個不小的窟窿。

  “你先撐在這裡等我。”不等她回應,就將她挪到土牆前。她只好伸手探入洞中,又一驚,這洞比想像的還要深,東方墨的內力……轉頭一看,他已入水中。

  過了好一會,他才又探出水面。

  “如們?”她擔憂地問。如果再不行,他們兩個就死定了。

  “的確有道暗門。”這是好事啊,但東方墨為何還是神色凝重?

  “打不開?”

  “我一個人打不開。”

  蕭湛青鬆口氣。“我們一起下去。”

  “你可以嗎?”看她抖得骨頭都快散了,若再下水,身體怎受得了。

  “不要花太久時間應該沒問題。”不然就要凍死在這裡,她當然要拼一下。

  “嗯。”東方墨雖然憂心,卻也沒別的法子。

  兩人深吸一口氣後,同時再入水中。

  跟著東方墨來到水底一處,果真見到有道鐵門,只是無把手可使力。

  蕭湛青皺眉看向爾方墨。鐵門?就算再來兩個東方墨和蕭湛青也無法擊破啊。

  只見他指指鐵門旁的牆面,已凹了兩個施窿,應該是他剛剛所為。

  他暗示她將手放進窟窿裡;當她把手放入時,立刻發現觸手之處是鐵門側邊;她抬起頭看見東方墨也將兩手放進另一個窟窿裡,原來他的意思是兩人一起使力將門拉開。

  她點點頭,可是胸口的空氣所剩無幾,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上面。東方墨立刻點頭,並將她帶到水面上。

  “待會要一鼓作氣不能停。”他任由她伏在自己肩上喘氣。

  “好。”她 ​​調息了好一會才將氣再度充沛胸中。

  “別擔心,很快就會結束。”東方墨神色溫柔地安慰她。

  蕭湛青一愣,不及思考心裡那股異樣的感覺,東方墨再度執著她探入水中,她趕緊收斂心神。

  來到鐵門旁,兩人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後扣住門邊,東方墨對她使個眼色,一同運功向上抬。

  但這門雖不大,卻比想像中更為牢固。蕭湛青感到胸口的氣就快用盡,卻不敢停,因為她知道一旦停下,下次就得再等一天,她的內力才會恢復大半,可是水溫愈來愈低,她沒把握還能撐過一天。

  眼見蕭湛青就快撐不住,東方墨內心十分焦急,突然看見接縫處開始鬆動,他眼睛一亮,抬起頭想暗示湛青只要再一會就可以大功告成,卻見她露出痛苦神色,顯然快沒氣。

  可如果現在停下就前功盡棄了啊……蕭湛青看見東方墨眼中由狂喜到擔憂,心知事情已有轉機,但自己卻已氣空,當下自責不已。

  她雙眼緊閉,決定拼最後一口氣,至少東方墨能得救就行了。

  突然唇上有個冰涼柔軟的物體覆蓋上來,嚇得她睜張雙眼,卻見東方墨那雙黑眸近在眼前,她驚訝不已,不自覺唇微啟,立刻感覺他透過雙唇度氣給自己;不一會,她的胸口已不再像要炸開般疼痛。

  東方墨用眼神詢問,蕭湛青微點頭,他的唇才漸離。

  之後兩人再度一起使力,鬆動的鐵門在水壓之下撐不了多久即整個爆開。

  但此時外頭竟湧入更多、更冷的水,讓他們不由得一驚!原來這水牢是連結著外頭的河水,東方墨趕緊拉住蕭湛青的手往外游去。

  感覺就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他們終於游到河面上。

  月已西垂,河面上還有著薄薄的晨霧,快天亮了。靠在東方墨身上的蕭湛青從沒這麼開心過,原來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啊,空氣雖冷,但好美味!

  當東方墨將她拉到岸邊,她才抬起頭想向他道聲謝,若不是有他在,此刻她早已溺斃水中。

  “謝謝你,若不是……”蕭湛青話還沒說完,就見臉色鐵青的東方墨氣空力盡軟倒在地。

  “東方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4-9-4 02:2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東方墨?”

  好一個嬌豔可人的姑娘啊,東方白眼睛一亮!“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東方墨。”

  “你不是?所以我才是嘍。”蕭燕羽帶笑的大眼眨啊眨的,煞是動人。

  “這……”東方白一時傻眼,因為他從沒遇過如此活潑的姑娘。

  “我好不容易逃出蕭家堡來找你,你怎麼……啊,讓我躲一下。”蕭燕羽衝進東方白身後的玉飾店鋪。

  蕭家堡?

  “請問這位公子,”一名身穿武術勁裝的中年漢子很有禮貌地對東方白拱手問道:“是否看見一名身穿綠衣的年輕姑娘打這經過?”

  東方白略上思索,點頭說道:“有。”

  蕭家堡武師頓時眼睛一亮!“還請公子告知她的去處。”

  “不知那位姑娘是蕭家堡的誰?竟需勞煩蕭家第一武師親自出馬?”

  李軍心一凜,知道對方肯定來頭不小,自己身上確實有著蕭家明顯的家徽,但他怎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是東方白。”知道對方鐵定會懷疑自己,不如就大方告知。

  “原來是天下莊的東方公子,在下失敬。”李軍神色轉為恭謹。

  原來是天下莊的人,那知道自己是誰就不稀奇了。傳說天下莊內除了為數眾多的武功秘笈,還藏有最詳盡的武林名帖,聽說每張名帖都是東方白親自寫下。

  “哪裡。李武帥還沒告訴我所找之人是否為蕭家重要之人,也許東方白可以幫忙找尋?”

  李軍腦筋一轉,知道這事不能聲張。“只是堡裡的一個新進丫鬟,不勞東方公子費心。”雖然這個東方白看起來斯文儒雅,但那雙眼睛卻是一點暖度也沒有,還是小心點好。

  “這樣啊。”東方白打開折扇搖了兩下,才慢條斯理地伸手指向路的另一頭說:“她剛剛往那去了。”

  “多謝。”李軍點點頭後隨即離開。

  東方白嘴角微揚,一雙微勾的冷眼難得地露出一抹興味。原來她是蕭燕羽。

  他慢條斯理地轉身走進自家玉店,心想,也許蕭燕羽可以讓他無聊的日子過得有趣些。

  “東方墨,找我的人走了嗎?”蕭燕羽從桌底下掀開開角桌巾,悄聲問。

  東方白蹲下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看她說:“好久不見,燕羽。”黑眼含笑、嘴角微揚,看得蕭燕羽一陣心慌意亂。

  一陣陣熱氣自背部那雙手傳入他體內,源源不絕,讓他渙散的意志漸漸收攏,意識也清晰了起來。

  “夠了。”爾方墨啞然說道。

  “你沒事吧?”身後的蕭湛青立刻收掌,一躍而起,衝到他面前,難掩一臉的擔憂。

  他深吸一口氣,調息一周後才緩緩張開眼睛。“我沒事。”

  映入眼簾的是蕭湛青那張慘白的小臉,以及那放鬆後的笑意。

  “我們在哪?”他調開目光,掃視周圍。

  “應該還在鯨鯊幫附近吧。”此處離他們上岸的地方並沒有多遠。當東方墨暈過去時,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只能在這附近找個隱密的樹叢暫時棲身。

  東方墨點點頭。正想起身,卻覺身體一陣涼,低頭一看,發現身上竟無衣物蔽體。

  “你……你的衣服在那裡。”蕭湛青趕緊後退兩步,並看向別處。真是糟糕!她完全忘記他的衣服早被她脫下晾乾中。

  “對不住,我現在還沒什麼力氣,可以請你幫忙嗎?”東方墨緩緩站起身,可聲音仍是有氣無力。

  蕭湛青一愣,隨即拋開腦中那些讓人困窘的念頭,上前拿下衣服走回他身後。“待會我去河裡抓幾條魚,吃飽後會比較有力氣。”東方墨默默將手伸進衣袖中,之後兩手一擺,等著她替他整裝。

  蕭湛青猶豫了一會,才又走到他身前為他拉攏衣服、系衣帶。

  “鬆一點。”東方墨俯視著她。

  蕭湛青皺眉。“不行。”

  “只要鬆一點點,太緊我會不舒服。”幾乎是哀求的口吻了,讓蕭湛青無法拒絕,只好稍稍解開。

  “再鬆一點好不好?”這是撒嬌了吧?

  好不容易調到他滿意了,衣服再度呈現鬆垮垮。

  蕭湛青眉頭皺得更緊。“你這樣哪有天下第一劍的樣子。”看向他身後那頭凌亂的黑髮,正想著待會要幫他好好束起,突然東方墨倒向她的肩膀,蕭湛青直覺想跳開,又怕他摔倒,只得硬生生用手撐住他。“你還好吧?”難掩擔憂地問。

  東方墨閉起眼睛,清淺的鼻蘆息不斷搔著蕭湛青細白的頸項。“我好餓。”

  她 ​​頓時渾身僵硬起來。“嗯,你在這裡等我一下。”用力將他推開,還好心地待他站穩才放手,轉身走出樹叢,朝河邊走去。

  蕭湛青滿臉通紅地盯著河裡的魚發楞,過了好一會才冷靜下來,拿起一旁的枯樹枝往水里一擲,準確無誤地戳中一條魚。

  看著手中跳動不已的魚,她用力一握,魚停止掙扎。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清理魚腹、堆石生火,並不斷告訴自己,這是一樁交易,她助他贏得天下第一,他負責給燕羽幸福,就這麼簡單。

  “好香啊。”東方墨突然出現在她身旁,讓蕭湛青的心不由自主地微顫。她小心收拾起不該有的情緒,才抬起頭說:“可以吃了。”

  “謝啦。”他的神情看起來和以前一樣,蕭湛青悄悄鬆了口氣。接下來兩人很快就將眼前的烤魚吃光。

  “好啦,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就回蕭家別館?”東方墨吃得臉滿足,順手掬起清水梳洗。

  “回去?鯨鯊幫的事情還沒解決怎能回去。”蕭湛青嚴肅的說。

  “你瘋啦?我們現在沒刀沒劍的怎麼殺上門?況且那地洞過於狹隘,對我們很不利。”

  “就是因為刀、劍都在他們手裡,我們才更要去討回來。”說著已站起身,準奮去鯨鯊幫時公道。

  東方墨難掩驚訝之色,他不敢相信蕭湛青竟是如此有勇無謀的魯莽姑娘。

  “等一下!”他趕緊拉住她的手。“你實在是……哎,是不是只要把刀劍拿回來就可以?”

  “當然不。我還要他們放棄用那些下三濫的暗算手段破壞論劍會。”

  蕭湛青義正辭嚴地說。

  東方墨瞪著她好一會才嘆口氣說:“我去。”

  蕭湛青一愣。“你要自己去?”

  “嗯,我去把刀劍要回來,同時說服他們放棄暗算之事。”

  “你確定你可以?”

  她眉頭皺得好緊啊,他有這麼不可信任嗎?東方墨冷哼一聲。

  “我甚至可以不動刀動武,就完成這件事。”

  蕭湛青兩眼瞪得好大好大。

  他嘴角微勾,很用力地將她難得的呆樣收進眸中。“前方不遠處有個歇腳亭,你的那邊等我。”這事不會花他太多時間的。

  “等一下。”蕭湛青走到東方墨身,將他腰間半鬆脫的腰帶重新係緊,然後走到他身後,放下他隨意紮起的發,仔細梳理一番,再取下自己一支髮簪替他綰了個簡單的男子髮髻。

  東方墨默不作聲,眼底浮現一抹溫柔,任她梳整自己的發。

  完成後,蕭湛青走到他身前看了看,滿意地說道:“差強人意,總算有個樣子了。”

  東方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只是差強人意?”

  “不然呢?”當然不止。眼前的東方墨因為被她動了些手腳,整個人看起來竟斯文儒雅起來,像個氣質非凡的貴公子,顧盼間盡是讓人印象深刻的風采。

  “湛青啊,”他輕輕嘆口氣說:“如果你知道燕羽喜歡怎樣的男子,你就不會堅持要我變成另一個人了。”

  她 ​​聞言一愣。什麼意思?燕羽不就是喜歡他嗎?

  午後時分,醉心樓的二樓靠窗位置,坐著一對正在用膳的男女。

  “你怎麼光看我不吃飯呢?”東方白含笑問道。

  “好久沒看到你啦。”蕭燕羽兩手撐著下顎,迷戀地看著他。

  “這醉心樓的菜色可是不輸京城的雲怡酒樓喔。”

  “嗯。”蕭燕羽不為所動,仍舊盯著他看。

  所幸東方白對這樣的注視倒也不陌生,更不會不自在,只是多數女子都是悄悄地偷看他,從沒有人像她這樣對自己的戀慕之情毫不遮掩。

  但有件事仍讓東方白感到一絲不悅。因為他知道蕭燕羽看的人是東方墨,不是他。

  “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哦?怎麼不一樣?”他和東方墨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只有他爹分得出來。

  蕭燕羽不說話,瞅著他好一會才站起身走到他身後。

  東方白微笑不語,任憑她在自己頭上動手腳。

  “這樣好一些。”蕭燕羽走回位子上,滿意地看著他。

  只見他原本整齊的髮髻全數鬆脫披在背後,幾絲黑髮垂到胸前,頓時變得有些狂放不羈。

  東方白從沒這樣披頭散發過,開始覺得不自在。

  “如果看夠了,麻煩你再幫我束起來。”他用力握著手裡的摺扇,忍住自己動手束髮的衝動。

  “你可以站起來一下嗎?”蕭燕羽突然提出奇怪的要求。

  他疑惑地站起身。“然後呢?”

  蕭燕羽含笑走到他面前,纖纖玉指伸進他的腰帶中。

  東方白頓時眼睛睜得好大。

  她很快地拉出一截腰帶,替他放鬆點再塞回,同時順手拉開他的衣襟,露出裡頭的內衫後,才又退回自己的位子。

  “這樣就對了。”蕭燕羽露出嬌豔動人的笑容,看得東方白心跳如擂鼓。

  “你喜歡這樣?”

  “嗯。”燕羽燦爛的笑容訃他很難拒絕。

  東方白輕輕嘆口氣,低頭看著衣衫不整的自己,感覺肩上的髮絲又垂了更多在胸前。難道這副模樣就是東方墨最近的德行?他此次出莊,就是希望能將東方墨尋回,沒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沒找到人就算了,居然還被錯認成東方墨……

  “好吧。”不知是放鬆的關係還是有別的因素,一向給人溫文有禮的東方白此刻的笑容無比放肆,簡直跟東方墨一模一樣。

  蕭燕羽瞅著他,眼神興奮、雙頰弼紅,小腦袋轉著無數念頭。

  正在歇腳亭喝茶的蕭湛青不時朝路的盡頭觀望。

  時間已過午時,但東方墨還沒回來。難道出事了?

  可就算是出了事,對方應該不會傷他才對,畢竟沒有人會笨到去得罪天下莊,與全天下為敵。她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會故作魯莽要激他,因她知道他的實力絕對不只現在看到的。

  就在蕭湛青快坐不住時,乍見爾方墨手提刀劍朝這走來。他果然辦到了!

  “好渴。”他一屁股生下,並不急著解釋。

  湛青忙不迭地為他倒水,甚至送上簡單的茶食,猜想他應該還沒吃吧。

  “我不餓。剛剛在鯨鯊幫吃過了。”他大口喝著茶水,一手挑松衣襟,再舉起手拔掉髮簪,放下容易整齊束起的發。

  “還我。”蕭湛青再度板起臉說。

  東方墨一愣,隨手將鳳鳴劍交給她。“拿去,還真猴急。”

  “還有。”

  他疑惑地看著她。“還有什麼?”

  “髮簪。”那可是她親手雕的木簪,僅此一支。

  “這個啊。”東方墨看向手中的木簪,簡單的雕花,一點都不特別,卻看得出時間的磨痕,近聞還有她頭髮的香氣,可見得是長期配戴的結果。

  “我想先留著,說不定還會用到。”不顧一臉焦急的蕭湛青,迳自收入懷中。

  “入城後我買一支新的給你,那支還我。”蕭湛青皺眉說。

  “不必麻煩,我就要這支。”東方墨耍賴地拍拍才放入自己懷中的木簪。“有感情了,我捨不得。”他從沒看過她用這樣的眼神看待任何東西。這是屬於她的。

  她聽得瞠目結舌。什麼感情!也不過戴個一兩個時辰,能有什麼感情?擺明就是不讓她如意。

  “算了。”過就是一支跟了她多年的髮簪,現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鯨鯊幫沒有為難你嗎?”她感覺不出他有動過真氣,所以可以確定沒有動過武。

  “沒有。他們還請我吃大餐。”

  “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蕭湛青好奇問道。

  東方墨嘴角勾起,眼微彎。“我只是給他們一個更好的建議。”

  “什麼樣的建議?”老實說在目前的狀況下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鯨鯊幫的事。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賺大筆賭金而已,所以我建議他們改賭一個會讓他們贏最多的人。”

  “誰啊?”若是名不見經傳的劍客,那還不是得動手腳?

  “我。”

  “你說什麼?”蕭湛青驚得站起身。

  “賭我,贏面最大。因為只有他們知道我會參加,我是除了東方白,另一個不需論劍帖就能參加論劍的人。”

  她 ​​不敢置信地瞪他。“可是還有少林慧竹、東方白……”

  “還有你。”東方墨很自動地補上一句。“我跟他們說,東方白實力本就不如我;少林慧竹大師是已成名前輩,他淡泊名利,對天下第一劍及天下莊的劍譜沒興趣,他會來參加,但肯定不會下來論劍。”天下莊發出的論武帖中,有一些是像徵意義大過實質的,因為那些人早已是各門派首腦,他們不可能真的參加論武,因為輸不起。

  “至於蕭湛青……”

  “如何?”她很想知道他是怎麼說自己的。雖然他知道她會參加論劍,但背後原因就算說出來,也不見得有說服力。

  “我說她是最不用擔心的。因為,”他的手悄悄按上刀柄後,才繼續說:“蕭湛青是我東方墨的人。”說完,立刻向後一躍,並舉刀在前。

  沒有意料中的鳴劍聲,也沒有爆炸似的狂吼,他驚訝發現,蕭湛青只是呆愣地看著他。呃,難不成是氣瘋了?

  “湛青?”他放下刀,走近她身邊。“你還好吧?”這比罵他打他還恐怖。

  “東方墨,我回頭再找你算帳。”蕭湛青咬牙說完後轉身就要往回走。

  “你要去鯨鯊幫?”東方墨立刻攔下她。“我好不容易才讓他們答應不再動手腳,你這樣一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不會前功盡棄,因為死人不會動手腳。”蕭洪青冷冷地說。

  “你要殺光他們?”有這麼嚴重嗎?

  “這種流言不能傳出去,我不能讓燕羽未來的夫婿有這樣的醜聞,以後她會抬不起頭來。”蕭湛青鐵著一張臉,不再看東方墨。

  就在她大步越過他、要離開時,卻被他一手抓住手臂,硬是攔下。

  “蕭湛青,你心裡真的就只有你妹妹?”他逼近她,臉色同桿難看。

  “沒錯。我不是跟你說過,沒有什麼比燕羽的幸福更重要?”

  東方墨深深地看進她眼裡,卻看不見半點柔情,也看不見一絲猶豫,她倔強得就像塊石頭,怎麼攻也攻不破。

  “蕭湛青,我敗給你了。好,東方墨定會成為你所謂的好夫婿,如你所願。”他木然地放開她手臂,轉過身去。

  “至於鯨鯊幫,你也不用費心去殺人。找保證半年後不會有人在意東方墨有這樣的流言,更不會有人取笑燕羽。”

  看著他的背影,她張口慾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謝謝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4-9-4 02:20: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兩個月後。

  蕭湛青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一頭烏黑長發已乾淨束起,俐落的練武勁裝收攏整齊,毫無暇疵,與兩個月前的東方墨簡直判若兩人;眼前男子玉樹臨風,俊美中帶看儒雅氣質,臉上也看不到遊戲人間的不正經。

  不自覺地,她又看向他髮髻上的木簪,他還真的用上了。

  只是,那支髮簪幾乎已經是她身體的一部分,現在看著它正東方墨身上,感覺好奇怪。她捂著胸,想壓住那莫名竄起的悸動。

  東方墨將鳳鳴劍式演練一遍後,才轉身問她:“如何?有誤嗎?”

  她搖搖頭。“沒有,很正確。”從他承諾自己會改變後,進展果真超乎想像。鳳鳴式雖不難,但要掌握其中變化,卻要花上不少心力,可他在短短兩個月內就已練成絕大部分,領悟力好到讓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一開始就騙她不會劍?

  不過,就算現在知道了又如何,教都教了……反正只要他信守承諾,鳳鳴式早晚也要交到他手裡,不差這幾個月……蕭湛青眸色微黯,呆愣愣地看著他。

  “那今天就練到這裡,可以嗎?”東方墨收劍問道。

  “嗯。”

  “我先出去了。”

  蕭湛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沒有問他去哪,也沒有阻止。因為她知道改頭換面的東方墨,應該是在忙著重新建立自己的新形象。

  事情發展得如此順利,該高興的。蕭湛青努力讓嘴角往上揚,好一會,她覺得臉都僵了才放棄。原來笑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下回遇到燕羽,得問問她為何可以笑得如此輕易。

  “大小姐,有客人。”福伯安靜地走過來說。

  蕭湛青一愣!她不是交代過這段時間不想被打擾?是誰把她在這裡的事情說出去?

  “誰來訪?”是什麼樣重要客人,教蕭總管和燕羽決定讓那人來這裡?

  “天刀門的羅齊。”

  “他來這幹嘛?”他們只見過一次,後來她雖沒請媒婆直接回絕對方,但事隔多日,他也該明白蕭家並沒有接受他的求親啊。

  “大小姐?”福伯的提醒,讓她迅速回神。

  “請他進來吧。”再怎麼說,對方也是名門正派的子弟,這樣拒人於門外,會顯得蕭家不夠大器。

  不一會,福伯就帶著一個眉目清爽的年輕男子走進後院。

  “蕭當家。”羅齊帶著爽朗的笑與蕭湛青打招呼,看起來不像有什麼嚴重的事。

  “羅少俠,好久不見。”

  “你在練劍嗎?”他知道蕭湛青自收到論劍帖後,便來這裡閉關。

  “希望沒打擾到你。”

  “喔,剛好練完。不知羅少俠找我有什麼事嗎?”若他詢問關於燕羽之事,她該怎麼回答?要直接拒絕,還是保留一點餘地?畢竟他是她最屬意的燕羽夫婿人選,若不是中途殺出個東方墨,她相信羅齊總有一天會得到燕羽的心。

  “是這樣的。再過幾天就是家師六十歲大壽,他想邀大家一起來熱鬧一下。”

  溫達要過壽?蕭湛青神色一凜,心想,但這事應該沒那麼單鈍;溫老行事一向低調,過壽又不是什麼大小,如此大費周章完全不像他的個性。

  “令師有重要的大事要宣布?”

  “蕭當家果真聰明,家師確實有要事宣布。”羅齊說。

  略一思索,蕭湛青懂了。她看向羅齊,瞧他春風得意的形貌,她就知道自己應該沒料錯。“那湛青在這裡預先恭喜羅少俠即將接任天刀掌門之位。”

  羅齊劍眉微抬,雖笑得更加得意,但仍語帶保留地說:“蕭當家,我並不知道帥父是不是要宣布新掌門之事,就算是,羅齊也並非師門中唯一有資格繼任的人,眾位師兄弟都比我傑出。”

  蕭湛青禮貌性地笑笑,不再說什麼。雖她看得出來,羅齊肯定也覺得自己將是下一任掌門,只是不好這麼高調。現在天刀門年輕一輩中就他最出鋒頭,不管是名氣或能力,堪稱現今武林新秀中數一數二的俊才。

  “家師希望蕭當家能撥冗前來。”

  先不論溫達的崇高地位,好多年前他也曾對她伸出援手,溫老更是少數知道她與蕭家關係的人。多年不見,她確實該去看看他。

  羅齊將請帖交給蕭湛青。“其實時間也沒剩多少,加上路程頗遙遠,蕭當家興許明日就得動身。”

  照時間看來,的確是如此。但……放東方墨一人在此,會不會有事?

  “另外,羅齊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蕭當家是否能行個方便?”

  “你說。”

  “今晚能不能讓我在此借住一晚,明日我們可一起動身。”

  蕭湛青露出為難神色,並不是為了孤男寡女之故,若是平日,她當然會答應,但東方墨不久就會回來,兩人碰面勢必很難解釋清楚——為何天下莊的東方墨會在這裡?況且蕭家堡與天下莊一向沒交情,這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稍微熟悉蕭家產業的人更知道她與東方白算是商場上的對手,雖未曾謀面,卻早已互看不順眼。

  “既然如此,不知蕭當家是否也能收容東方白一晚?”低沉有禮的聲音突然響起。她循聲回頭,卻見東方墨一臉悠然,手裡還拿把摺扇?東方白?

  只見他好整以睱地看著蕭湛青說:“我也收到了溫掌門的邀帖,正要出發往天刀門,路經此地時想起好久不見的蕭當家,因而冒昧來訪。”

  蕭湛青得花好人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要像個笨蛋一樣呆望著他。什麼好久不見!她根本沒見過東方白,這傢伙說起謊來倒是一點都不心虛。

  羅齊也沒見過東方白,但聽說過他的風采,如今一見,果然不凡,心想,他的邀帖應該是其他師兄弟送去的。可是,他怎麼不知道天下莊與蕭家堡有交情?

  “好吧,若兩位不嫌棄,儘管住下,只是這裡無僕人,什麼事都得自己來。”

  “沒問題。羅齊並不是富貴人家子弟,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倒是東方公子恐怕會不習慣。”羅齊這話並沒有諷刺的意思,因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天下莊的東方白是天之驕子,一向茶來伸手,聽說連劍都有專人替他背著。

  “羅少俠放心,東方白也不是銀子餵出來的。不過,”他轉頭對蕭湛青說:“過去曾吃過蕭當家親手做的佳餚,讓我至今仍念念不忘,就不知今日是否有這個榮幸能再嘗當家的手藝?”

  羅齊難掩驚訝表情;他訝異的不是蕭湛青會煮東西,而是聽東方白之言,兩人之間似乎有著曖昧關係。

  “是東方公子記錯了,那是我家廚子所作。很抱歉。今晚只能委屈兩位先吃些簡單的干糧。福伯!”她朝外喊了一聲。

  “是,大小姐。”

  “將兩位客人帶到客房。”

  “是,大小姐。兩位請跟我來。”

  羅齊微微向蕭湛青點頭後隨即轉身離開,東方墨則是頗具深意地看她一眼,臉色似乎有著不悅。大概是為了她不肯下廚,讓他非得吃乾糧才生氣吧。

  他看羅齊已走遠,才小聲對蕭湛青說:“你不是說過會讓我餐餐都吃到你親手煮的?”

  “是啊,但我只煮給東方墨吃。”這句話她說得暢快,不自覺地露出笑意,頗有得逞的意味。

  本以為東方墨會因此而氣結,沒想到他卻突然一愣,整張臉突然笑開,笑得莫名燦爛。

  “好,你可要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說完掉頭離去,手裡還不時搖著摺扇,彷彿有多熱似的;但現在才初春,能有多熱?蕭湛青眉心略緊,不解這男人的心思,怎麼和女子一樣難測!

  午後,蕭湛青抽空練劍。

  即使今年論劍會她將無緣天下第一,但她仍不能鬆懈,因為十年是段很長的時間,這之中定會出現更歷害的對手,所以絕不能掉以輕心。

  不一會,她就閉起眼睛任劍隨著微涼的風遊走,時而輕靈、時而壯闊,時而迅如風、快如閃電,時而緩如水、慢如歇息的蝶。

  幾片樹葉隨風飄落,瞬間被她的劍氣劃成粉末,還有劍鳴在風中隱約散開。

  一雙眼 ​​眸專注地看著她,跟著她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放。

  當蕭湛青收劍站定後,羅齊緩步走進院中。

  “蕭當家的劍法果然絕妙。”兩眼晶亮的他打從心底佩服蕭湛青,也對蕭家的鳳鳴劍法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羅少夥謬讚了。”蕭湛青雖微笑說著,心裡卻有些不悅。她非常不喜歡有人看她練劍,因為閉著眼睛練劍是她難以控制的習慣,很個人的習慣,很隱密的習慣,所以她不喜歡被人看到。

  羅齊不是傻子,看得出她神色似有不豫。“是羅齊失禮,不該打擾蕭當家練劍。因為無事想出來走走,沒想到剛好走來這裡,一不小心就被蕭當家的劍法吸引住,還請蕭當家原諒。”

  “嗯,沒關係。”沒辦法,人家是客人。

  “蕭當家,不知燕羽姑娘最近好嗎?”他終於開口閃了。

  “她……”不久前她才接到蕭總管的一封信,說燕羽曾經偷偷跑出去,不過已經回到蕭家堡,不需擔心。“很好。對了,你不是去過蕭家堡?沒見到她嗎?”

  “沒有。”羅齊有些尷尬地笑笑,當時見他的人只有蕭總管。

  “羅少俠?”

  “蕭當家叫我羅齊就好。”其實他也不年輕了,甚至比蕭湛青還大個四五歲,叫他少俠,實是因為他在武林中的輩分算小,蕭湛青有時候叫著叫著,確實也會感到不好意思。

  “羅齊,有件事我想和你說明白,”燕羽的事情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燕羽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羅齊的神情黯淡下來,苦笑回說:“我早有預感。”

  “我應該早點讓你知道的,真是對不住。”

  “沒關係,現在知道還不遲。”他對蕭燕羽的印象僅止於驚艷,兩人未曾單獨相處,說過的話也只有寥寥兩三句,稱不上認識,現在就算知道她有喜歡的人,他 ​​也僅止於失望,還不到難過的程度,甚至連對方是誰他也沒興趣知道。

  “嗯。”蕭湛青鬆口氣。還好羅齊沒有進一步追問。

  其實羅齊現在滿腦子都是蕭湛青剛剛舞劍的姿態,他從沒看過如此美麗的劍法、如此動人的神情,有如畫中仙子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不知蕭當家有沒有空?”

  “啊?”蕭湛青一愣,不解羅齊問話的用意。他的臉是不是紅了?

  “我是想請蕭當家指點一下。”他的臉越來越紅,看得蕭湛青都不自在了起來。

  “這個……是沒問題。但你學的應該是刀法,我能指點的有限。”天刀門的一刀流聞名天下,溫達曾是天下莊邀請的論武見證人,身為溫達的弟子,已小有名氣的羅齊怎還需要人家指點?

  被人戳破藉口的羅齊,臉紅得跟柿子一般。

  “我……其實也想學劍……”聲音越來越小,讓蕭湛青忍不住上前兩步想听清楚他在說什麼。

  “很可惜,蕭當家待會沒空。”突然插話進來的東方墨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兩人。“我們還有生意要談。”

  “這樣啊,那我……出去走走。”紅著臉的羅齊像是做壞事被人抓到一般,低頭快速地離開。

  蕭湛青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不解他何以會如此行色匆匆。

  “還看?都走遠了。”

  她 ​​轉頭看著東方墨。“我們哪來的生意要談?”

  “我們之間不就是一場交易?”他面無表情地說。

  蕭湛青略略皺眉,不解他為何生氣。

  “既然你提起這個交易,我倒要問問,你為何要冒充東方白?”

  “不然怎麼辦?我的事情你要怎麼向羅齊解釋?”

  “可是……”的確沒有好理由,可是現在這樣似乎更形複雜了。“人人都知道我與東方白沒交情啊,而且你居然還謊稱收到天刀門邀帖,這事一下子就會被拆穿的。”

  “我是沒有收到帖子,但東方白有。不,應該說以他的地位,一定會收到邀帖。”

  “這樣你還敢冒充?你不怕到天刀門遇到真的東方白?”

  “放心,東方白不知為何留書天下莊,說要出去一陣子。也許是找個地方閉關練劍。”東方墨戲謔地看著她說:“跟你一樣。”

  “你肯定他不會去天刀門?”

  “他連有這件事都不知道,怎麼去?”

  “嗯,那就好。”蕭湛青鬆口氣。

  東方墨手中仍是拿著那把捫扇,那副模樣和過去很不一樣。

  “你怎麼知道要帶把扇子回來?”她有些好奇,他回來時應該不知道自己得假冒東方白吧?

  “巧合。好玩地買了一把。”

  蕭湛青錯愕。“好玩?”她實在看不出扇子有什麼好玩。

  “你喜歡羅齊嗎?”東方墨很突兀地問道。

  “是不討厭。幹嘛?”

  “因為對你來說,他也許會是一個很理想的……”他輕蹙眉頭,沒再說下去。

  但她猜得到他未說出口的話。“沒錯。他是很理想的夫婿。”

  “你也這麼認為?”東方墨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第一次見到他,我就覺得他不錯啊。”若不是有你,燕羽早就嫁給羅齊了。但這話蕭湛青沒有 ​​說出口。現在說這些都是多餘的,因為燕羽喜歡的人是他。

  “原來如此。”東方墨臉色陰鬱地說。

  “你幹嘛一臉怒氣?反正你都要娶燕羽了。”蕭湛青努力不讓自己的臉垮下來。原來東方墨對燕羽多少也有點意思……她該高興的不是嗎?

  “只要你照著我的意思去做,半年後不管有幾個羅齊都比不上你,更別提燕羽早已死心塌地的非你不嫁,所以你就別計較過去的事情了。”蕭湛青勉強扯出笑容說。

  東方墨愕然。“你說羅齊本來要娶燕羽?”

  “對啊。”搞什麼!剛剛說了這麼久,他都沒聽進去嗎?“他曾來蕭家堡求親,我本想答應,偏偏燕羽抵死不允,不然我也不會找上你。”

  看著蕭湛青一頭霧水的神情,東方墨心中的大石悄悄落下。

  “可是,我看他喜歡的人應該是你吧。”因為他明明看見羅齊用熱切的眼神盯著她不放。

  “東方墨!這種話不能亂說。”蕭湛青氣得臉脹紅。

  “不信?我們走著瞧。”

  他眼眸中發出奇異光芒,看起來頗開心?他又在高興什麼?如果羅齊真的喜歡她,他幹嘛開心成這樣?分明就是在看好戲!

  她不發一語地要走進去,臉色鐵青,下唇都快被她咬出血了。

  “湛青?”東方墨見狀,立刻不加思索地拉住她的手。

  “讓開,我要回房。”聲音出手意料的硬。

  “你……”她眼中似乎還泛著淚光,這下他可慌了手腳。

  “東方墨,要不是看在燕羽的份上,我連話都不想跟你說。”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屋裡。

  第二天,他們各騎一騎上路。

  羅齊果真如東方墨所言,一路上都在對蕭湛青獻殷勤,不管是倒茶水,或替她遮去火辣陽光,而她並沒有拒絕。

  “謝謝。”蕭湛青微笑接過羅齊細心切開的干糧,心裡雖隱約覺得不妥,卻出不知該怎麼辦,尤其看到他那雙熱切的眼神時,她更不知如何是好。

  也許他是因為被燕羽拒絕,受創太深,才會想馬上轉移目標吧。若她也拒絕,他會不會打擊太大,從此一蹶不振?這樣的話,她就太對不住溫達了。

  看來只能先順他的意,之後再找機會講個明白丫。蕭湛青輕嘆。

  東方墨在一旁冷眼旁觀,沒說什麼,一反常態地安靜。

  羅齊遞給他一塊乾糧,卻見他動也不動,忍不住好奇地問:“東方公子不吃嗎?”

  “我不愛吃乾糧。”他懶洋洋地回道。

  “可是這附近沒有客棧,你若不吃就得挨餓喔。”

  東方墨冷冷看他一眼,不再說話。羅齊一愣,感覺有些自討沒趣。

  “羅齊,東方公子身份與我們不同,他的事哪輪得到我們管。”蕭湛青說。

  他看看東方白,再看看蕭湛青,心里安心不少。

  看來兩人確實如外界所言互有嫌隙,彼此看不順眼,否則以東方白的人口外貌,加上天下莊莊主身份,他哪比得過他。

  不過,只要再過一陣子……羅齊忍不住揚起嘴角。

  吃完乾糧,他們再度上路。

  幸好在夜晚降臨前,他們抵達一小城鎮,不大,但有投突的客棧。

  “小二,把你店裡所有能吃的全端上。”東方墨說。

  “客倌,真是不好意思,因這幾日咱們廚子不巧生病了,所以我們只剩麵餅之類的干糧,不知客倌能不能先將就一下?”

  東方墨聽先,竟還能禮貌性地點點頭說:“嗯。給他們來一些吧。”

  蕭湛青回想進城時這一帶似乎也沒別的小吃攤,難道他竟如此堅持,不吃就是不吃?

  “東方公子,我看你也吃一些吧。”羅齊看著桌上的餅食,不管如何,也是熱的。

  “我沒胃口,你們吃。”他起身走進客棧後方的客院中。

  “沒想到東方公子如此嬌氣,連一點粗食都吃不下。”羅齊搖搖頭。

  蕭湛青不懂。之前他雖不愛吃乾糧,但多少還是會吃一些,為何今天要這樣倔?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我也沒什麼胃口,你先吃吧。”說著也站起身。

  “湛青……”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直接叫喚她的名字了。剛開始她還真不習慣,可又不忍阻止。

  “別擔心,我手邊還有一些吃的。”說完,也往客院走去。

  羅齊看著她的背影,眼中的愛慕之情非常明顯。因為這兩日相處下來,他愈覺得湛青是個好伴侶;她夠成熟,遇事不容易慌張;她夠聰明,不然也不會蕭家堡名聲持續不墜。她雖沒有一般女子的溫柔,也不愛笑,可是恬靜的她給人安定感,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和她在一起。

  羅齊愈想愈是 ​​心動,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肯定難眠。

  另一個難以成眠的人,是東方墨。

  他在床上翻來轉去,就是睡不著,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因為肚子餓;過去他也曾兩三天未進食,他有足夠的內力支撐身體。

  叩,叩。房門突然響起,他心一凜,起身開門。

  門外是板著臉的蕭湛青,和一碗熱騰騰的麵食。

  她不發一語地走進來,將面往桌上一放,隨即轉身要離開。

  東方墨伸出手抓住她的臂膀。“等一下。”不知為何,他好想她陪在他身邊,剛剛的煩悶在見到她時已一掃而空。

  “我只不過是不想讓東方公子餓死在路上,讓蕭家堡成為天下公敵。”蕭湛青冷然說道。東方墨一愣,慢慢放開手。

  可是蕭湛青並沒有立刻出去,她露出疑惑神情,想也不想地抓起他的手。

  “你好熱。”難怪他脫得只剩一件單薄裡衣。

  “是嗎?”東方墨皺眉。

  蕭湛青替他簡單把脈,發現他心跳很快,脈象略顯混亂。“你怎會著火?”

  “我也不知道。”

  “你是傻子嗎!明明是練武之人,怎會任由自己的身體入病氣?”難怪他今大會食慾不振。

  東方墨也不懂,想不起是什麼時候……但看著蕭湛青板著臉氣呼呼的神情,他想起來了。昨天蕭湛青說完那句狠話離開後,他就腦袋空空地站在後院吹一整晚的風。是那時候嗎?也許……

  見他一副燒過頭的發楞模樣,蕭湛青不忍再念下去。“你先吃點東西吧。”

  東方墨很聽話地坐下來,端起那碗熱騰騰的湯麵,一口一口滿足地吃下,那毫無防備的表情,跟個孩子沒兩樣。蕭湛青忍不住勾起笑意。

  “你真厲害,連身在外面也能煮出如此美味的佳餚。”他滿足地放下空碗。

  “你吃的是下午的干糧啦。”

  “怎麼會?”他驚訝地看著她。

  “我是用乾糧作的,這勉強算是北方有名的小吃麵疙瘩嘍。”她 ​​笑著回答。

  不知蕭湛青有沒有發現,不愛笑的她,經常在自己面前展顏不輕易表露情緒的她,從不吝惜對他齜牙咧嘴……東方墨忍不住勾起嘴角,看著她甜美的笑顏,他覺得身體的熱度又升高不少。

  “湛青……”他輕聲喊著她的名,讓她像被針扎到一樣,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要回去睡覺了。”她 ​​的手又被他緊緊握住。

  “拜託你,再陪我一下就好。”他哀求地看著她,手上的溫度熨著她的心。

  “好吧。可是你必須上床休息。”東方墨點點頭,眸中有著點點發亮的水光,是發燒的關係吧,但她還是不敢直視。

  過了好一會,躺在床上的東方墨總算閉上眼睛。當他的呼吸漸漸均勻,床邊的蕭湛青才緩緩起身準備離去。

  可是當她吹熄蠟燭,一隻大手突然摀住她嘴巴,另一隻手則攬住她的腰,將她拖至門邊,力氣大得驚人,任她怎麼掙扎都動彈不得。

  “噓,門外有人。”東方墨?他不是睡著了?不對啊,他不是生病了嗎?怎麼力氣還這麼大?還來不及反應,門突然悄聲開啟,一個蒙面人躡手躡腳走進。

  只見那人舉起手中的刀往床邊走去,順著他的目光,蕭湛青看見被褥拱起,就像有人躺在裡面一樣。

  “東方白,納命來!”蒙面人低聲喊著,口音有些奇特,同時揮刀往床上砍去,但著力處竟軟綿綿地似無人,蒙面人一驚,猛然回頭已來不及。

  東方墨將劍抵住他的脖子問:“你是誰?為何要殺……我?”蒙面人一雙綠眸在黑夜中甚是詭異。

  蒙面人突然舉刀回砍他的劍身,力氣大到讓他差點握不住劍柄。黑眸一寒,殺氣頓現。眼前這人並不是一般盜賊。

  東方墨巧妙避開對方的刀勢,還好他本是用刀的,知道刀路走向,可是光躲沒用,他左閃右躲,漸顯敗象。

  “把劍給我!”蕭湛青喊著。因為她看出東方墨畢竟從未有用劍對敵的經驗,劍法雖妙,反應卻不夠迅速,久了就會行危險。

  蒙面人聽見房裡竟還有別人,嚇了一跳,知道自己已失先機,於是虛晃兩招,隨即跳出窗外。

  東方墨走到窗前,已看不見對方身影,顯然那人的輕功不弱。

  “知道是誰嗎?”蕭湛青面色凝重地問,她也看出了對方不是一般的盜賊。

  “不知。”

  “那你知道東方白有得罪過誰嗎?”對方口裡喊的是東方白。

  他搖搖頭。東方白這人表面雖溫和有禮,可一旦動起怒來,可是六親不認,因此得罪過不少邪魔歪道。聽說他做生意的手段也和動武一樣,相當狠毒。

  “東方白和我不一樣,他滿肚子壞水,一天到晚得得罪人,所以很難料想今晚的殺手是誰派來的。”

  “是嗎?”她其實也算是受害人。不過,現在她心裡想的是另一件事。“可是我認為你和他並沒有兩樣,滿腹心機,不能相信。”

  “有嗎?找哪來的滿腹心機?你想太多了。”

  蕭湛青抓起他的手,感覺溫涼舒服,已沒有先前的燙手,“你並沒有著涼。”

  他先是一愣,隨即委屈地回說:“怎沒有?現在不燙,是因為吃了你的面疙瘩,心情一好就退燒啦。”

  “我的面疙瘩是食物不是靈藥,要退燒哪有這麼快的。”

  他忍不住含笑說:“我從頭到尾都沒說自己著涼啊,是你誤認。”

  什麼?竟全賴在她身上!若不是他故意運功擾亂自己的心脈,提高身體溫度,她怎麼可能誤會!

  “算了。”用力甩開他的手,蕭湛青往門口走去。

  “別生氣,我向你道歉。”東方墨迅速攔住大門。

  “是我自己笨,讓開!”

  “湛青……”他喊得她又是一陣莫名心動,該死的傢伙!

  “不要這樣叫我!你忘了嗎?你是燕羽未來的夫婿,只要你是東方墨,你就沒有資格這樣叫我。”蕭湛青一字一句說給他聽,也說給自己聽。

  背著光的他看不出表情,卻沉默了。

  “讓開。”他仍舊動也不動,碩大的身形幾乎將門全擋住。

  她伸手想推開他,又被他一把抓住。“東方墨!”

  “我不是東方墨,我是東方白。”

  蕭湛青從那雙漂亮的黑眸中看見自己錯愕不已的神情,說有多驚訝就有多驚訝。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4-9-4 02:20: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她盯著眼前的男子。依舊披頭散發,眸光略野,敞開的衣襟裡是結實的胸膛……蕭湛青的目光迅速移回他臉上。

  他雖然和她第一次見到時稍有改變,沒那麼醉生夢死,但他的神情始終沒變,不管他穿成什麼樣子,骨子裡依然是那個隨性妄為的東方墨,她不會鉗認,即使是雙生子,也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性子。

  “你如果是東方白,天下莊早就垮了。”

  他不以為然地挑眉說:“我只是懶得管,不是沒能力管。”

  “我雖然沒見過東方白,但我肯定你不是他。”

  “你如何肯定我不是他?說不定我和東方墨已悄悄掉包。你不知道最近大家都以為我是東方白嗎?”他語帶玄機地說。

  蕭湛青臉色忽凝,有個模模糊糊的想法閃過腦中,但她沒抓住。是什麼呢?他講的話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反正我就是知道。”她 ​​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心裡真正的想法。因為東方白的行徑雖無不對之處,但從結果來看,這個人確實心狠手辣;可是東方墨的眼神雖不正經,卻是溫暖的,他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冷血之徒。所以燕羽喜歡的是東方墨,不是東方白,倒算是幸運了,否則,以燕羽的天真,肯定會被東方白欺負到死。

  “東方墨,我不想老是對你張牙舞爪,但你可不可以安分點?”她忍不住溫言說道。

  風從門外吹進來,揚起他一頭黑髮,甚至拂到蕭湛青臉上,她突然感覺自己被他的氣息整個籠罩住,莫名的焦躁煩悶霎時襲來。她悄悄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東方墨的髮絲不再有機會攪亂她的心思,才停下。

  “至少我這陣子是東方白,沒錯吧?”他眼中忽現一抹興味。“不管以後東方墨會不會娶燕羽,可是東方白不會,所以你沒有理由連東方白也拒於門外。”

  什麼意思?蕭湛青一愣。

  這個疑問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第二天就得到了解答。

  “湛青,小心前面有石頭。”東方墨回頭提醒,順便給她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蕭湛青尷尬不已,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

  羅齊悄悄騎馬來到她身邊,謹慎問道:“東方公子與你是不是……”

  實在很難措詞,可不問清楚他實在不放心。

  “我和他真的沒什麼。”蕭湛青無奈回道。

  “嗯。”但他還是不放心,總覺得東方白的態度和昨日簡直判若兩人,不只一直在討湛青歡心,連乾糧都吃得津津有味。

  唯一稍讓他安心的是,湛青的態度和昨日一樣。對東方白仍是冷冷應對著。

  沒關係,只要再過兩天,等他回到天刀門,等師父一公佈那件事,他就要立刻向蕭當家求親。

  喜上眉梢的羅齊開始跟湛青聊到這幾年他在天刀門所做的一切,甚至還說到他是怎麼進天刀門的,以及向她鉅細靡遺地介紹眾位師兄弟,包括師父喜歡誰、不喜歡誰,他都說了。

  起初,她還能禮貌性地微笑,到後來,她已經開始呈現放空狀態,心裡暗訝,原來男子也可以如此碎嘴。

  這期間,她發現東方墨曾騎到她身邊,一起聽羅齊對她做的生平介紹;但沒多久,他就帶著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與他們再度拉開距離。

  她本沒奢望東方墨會“救”她,但她以為他至少會對羅齊所說的話有所反應,讓他不要再這麼自以為是地說下去,沒想到東方墨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害她有種被懲罰的感覺……

  唉,今天天氣不錯啊,她曾經日日夜夜生活在這片天空下,可是那時候為了活下去根本無心看風景,後來成為了當家,則是沒空看風景……

  “……不知湛青意下如何?”羅齊門道。

  蕭湛青一愣,迅速 ​​回神,仔細回想他剛剛說到啦,可卻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她當然想不起來,因為她根本沒在聽。

  看羅齊一臉期待又帶著一抹羞色,糟糕!到底他問的是……

  “這個嘛,”蕭湛青尷尬地笑著。“我覺得……好像……”

  “我覺得這個建議不好。”東方墨突然插話進來。雖然他的態度她仍舊不喜歡,可是此刻她卻忍不住給他一抹感激的笑容。

  東方墨冷睨她一眼,一副“你活該”的表情。

  “東方公子,我是在問蕭當家,與你何干呢?”自從發現東方白對湛青也有企圖時,羅齊就不再對此人客氣了。再說,過不久他也將是一門之長,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要湛青住天刀門一陣子,那蕭家堡怎麼辦?”東方墨挑眉問。

  “蕭家堡還有個能幹的蕭總管,他可以處理所有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湛青對蕭家堡來說可有可無?”

  “我沒那意思!湛青,你可別誤會。”羅齊急得滿頭汗。

  “我相信你沒那意思。”蕭湛青睇了東方墨一眼後才 ​​繼續說:“但我還是不方便久住天刀門,湛青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視完壽我就得回去,還請見諒。”

  “哪裡。以後還有機會嘛。”羅齊乾笑兩聲。

  東方墨嘴角勾起,眼中滿是譏諷笑意。

  “也許……等論劍的事情結束後,我可以到天刀門叨擾幾日。”蕭湛青突然補上一句。爾方墨微怔, ​​不解地看著她。

  “太好了!”羅齊開心得兩頰微紅,心裡再度燃起希望。

  蕭湛青微笑看著羅齊,全然不理會東方墨的目光。

  她是認真的嗎?蕭湛青在心裡問著自己,也許吧。

  羅齊也是無父無母的孩子,他比她幸運的是,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天刀門收養,但他仍給她一種渴望擁有家的感覺,那是一種歸屬感,知道自己有個可以回去的地力,真的很好。

  蕭家堡是燕羽的,不是她的。東方墨是燕羽的,也不是她的。而羅齊,也許可以是她的。

  “和羅齊在一起,對你有什麼好處?”午膳時間,東方墨問蕭湛青。

  這裡是一座簡陋的茶亭,除了茶點,也沒別的可吃;羅齊說他知道這附近有獵戶可以買些乾肉來吃,所以暫時離開了一會。

  “我只是單純欣賞他。”

  “是嗎?”東方墨見羅齊已回來,也不再說什麼。

  羅齊果然帶回一些鹿肉乾,看得東方墨忍不住和蕭湛青打趣說:“至少你以後不用怕餓肚子。”

  蕭湛青皺眉,撇過頭不理他。

  “湛青,這給你吃。”羅齊雖不解眼的兩人為何又氣氛尷尬,但只要看見湛青生東方白的氣,總會讓他安心一些。

  “東方公子要不要也來一些?”

  “那我就不客氣了。”他還真是不客氣地大口吃了起來。

  唉,即使外表變了,他依然是那個不顧別人看法的東方墨。蕭湛青微微苦笑。

  “大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蕭湛青聞聲抬頭,看見一個滿臉風霜的中年漢子正驚訝地看著東方墨,那人還帶著幾名持劍護衛。

  “嚴叔,我正要去天刀門為溫老祝壽。”東方墨氣定神閒地說。

  “你怎知有這回事?”這段時間他都不在莊里啊。

  “怎會有我不知道的事呢,嚴叔。”東方墨打開摺扇掮著,神情帶著一絲冷意,一如東方白在莊里的神態。

  “倒是。”嚴毅轉念一想,東方白很早就替自己養了一批人,那些人平日不在莊里待命,而是替東方白處理生意或解決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事。

  “不知這兩位是?”東方白一向獨來獨往,個性與愛熱鬧的東方墨相差甚鉅,沒想到現在竟與人同行?

  “他們是蕭家堡蕭湛青和天刀門羅齊。”

  “原來是蕭當家和羅少俠,嚴毅失敬。”他抱拳作揖,態度有禮,卻不失天下第一莊總管的威儀。

  “哪裡。”蕭湛青和羅齊也作揖回敬。

  嚴毅忍不住多看蕭湛青兩眼。原來她就是這次論劍會呼聲最高的蕭湛青。

  “我也要去天刀門賀壽,才與貴莊主同行。”蕭湛青說。她知道嚴總管心裡一定很納悶東方白怎會和她同行,所以主動解釋。

  “嗯,原來如此。”

  “嚴總管也是要去天刀門嗎?”羅齊問,心下有些雀躍。沒想到天下第一莊的嚴毅也來了,這人曾是名聞江湖的老前輩,聲望不低。

  “是啊。但既然大公子已知此事,嚴毅就不用代公子去賀壽了。”

  “嚴總管,這裡離天刀門不到兩天路程,可是回天下莊卻要十天,不如您也一同前來,相信家師會很高興見到您。”

  羅齊殷 ​​切的態度讓嚴毅為難起來,他看向東方白。

  “嚴叔就一起來吧,人多熱鬧。”東方墨不帶熱度地說。

  “是。”嚴毅恭謹回道。

  眾人休息一陣子,就一同上路了。

  在路上,嚴毅忍不住問道:“大公子,沒想到你和蕭當家早有交情。”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對了,你一向低調,也不喜歡湊熱鬧,怎會願意千里迢迢跑去天刀門?”

  “溫達是武林頗受敬重的前輩,為他祝壽是應該的。”嚴毅猶豫了下,繼續說道:“這陣子大公子似乎有了些改變,不像過去總是吝於展現自己的實力,你最近的所作所為讓嚴叔相當訝異。”嚴毅的話引起蕭湛青的注意。

  “舉手之勞而已。”東方墨發現蕭湛青似乎已經註意到他們的對話,他舉起摺扇掩去嘴角那抹忍不住的笑意。

  “怎會是舉手之勞呢,你替少林寺解決了魔教侵犯的危機,又替橫山派教訓叛徒,這些事情一點都不輕鬆。”

  蕭湛青忍不住插話問:“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記得魔教對少林寺尋釁的事前一陣子還吵得沸沸揚揚,難不成這麼快就被東方白解決了?

  “就這一兩個月的事。少林掌門還親自到天下莊想向大公子道謝,可惜公子不在。”

  蕭湛青有些錯愕。原來東方白的實力並不差,否則怎能將魔教那幾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給打趴?

  “是嗎?”東方墨毫不在意地說著。

  “更讓嚴叔欣慰的是,聽慧林大師說,大公子刀劍都能使,甚至刀法更為驚人。”他輕輕嘆口氣說:“這事你爹若知道了,肯定很開心,想當初他想讓你們和他一樣,學盡天下武學,可惜你和二公子有各自的喜好,他為此事失落了好久。”

  蕭湛青冷冷看向東方墨。刀法驚人是吧?

  “嚴叔,你扯遠了,這和你去天刀門有什麼關係。”東方墨舉扇再遮,但他怕這樣下去會忍不住笑出聲。微睇蕭湛青那張僵硬的臉,嘖嘖!

  快氣炸了。

  “喔。只是你好不容易掙來的名聲,總不能因無故不到而搞壞了,所以我才想替你出席。”

  東方墨不置可否地微笑著。

  “但嚴叔還是有遺憾,若二公子……”

  “他的事情他自己會處理,嚴叔不用太過操心。”

  “可是二公子若再這樣放浪下去,我怎麼對得起你爹的託付。”嚴毅難掩落寞之情。

  東方墨似有愧疚,但一閃而逝。

  稍晚,他們在林中紮營,當所有人都忙著,蕭湛青悄悄對東方墨使個眼色,兩人走進林中深處。

  “你是東方白?”蕭湛青臉色鐵青地問。

  “你不是早知道?”他似笑非笑的態度讓蕭湛青更為光火。

  “你幹嘛頂著東方白的名號做好事?我要的是東方墨!我要東方墨受人尊敬,不是東方白!”她壓抑著火氣說。

  “我可沒說我是東方白。只是這一身打扮若說我是東方墨,人家會信嗎?”

  “東方墨!”

  “放心啦,這樣一來,等我拿到天下第一時,會讓人印象史深刻的。”他含笑瞅著她說。

  “最好是這樣。”但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東方墨看似照著她的意思做,但為何她還是有種被牽著走的感覺?

  “先回去營地吧,我不想讓人誤會我們之間真有什麼。”

  “如果不是誤會呢?”東方墨很突然地回問她。

  蕭湛青一怔,忍不住皺眉。“東方墨……”

  “你這麼愛算計,怎沒想過如果是我們在一起,你能得到的好處一定大過你和羅齊,甚至大過我和燕羽。”

  東方墨此刻的神情深不可測,她看不出他是認真還是開玩笑。

  “我是算過,但我只看到我們在一起會有數不清的損失,哪來的好處。”她 ​​說完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原來你還真的算過。”東方墨苦笑。

  蕭湛青深吸一口氣,確定自己的表情不會洩漏什麼,這才跨進營地範圍。

  “湛青,你去哪了?”羅齊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急急迎上來。

  “只是去探查這附近的情況。”她 ​​見羅齊眼中的擔憂是如此明顯。心裡有些暖暖的。“謝謝你。”忍不住向他道謝。

  羅齊一怔,臉頰頓時發熱。他看著她難得的笑顏,整個人都快飄飛起來了。

  東方墨在遠處冷冷地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我看蕭當家與羅少俠倒是挺相襯的。”一旁的嚴毅微笑說。

  “會嗎?我倒是看不出來。”東方墨的口氣不大好,但嚴毅不以為然。

  “我看大公子你得花更多心思才能得到蕭姑娘喔。”

  “我有說我要她嗎?”東方墨的黑眸如寒冰般冷。

  他只是閒著無聊才想逗她玩玩而已,他東方墨怎可能讓一個女子綁住;即使未來娶了燕羽,那也只是一種形式,對燕羽,他只當作妹妹看待,至於蕭湛青……目光再露怒火。

  嚴毅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原來羅齊正在幫蕭湛青紮營,兩人互動親密。

  “哈……”嚴毅忍不住笑開。他從小看著他們兄弟倆長大,怎會看不出眼前的東方白喜歡蕭湛青呢。他還知道……

  “好,算嚴叔說錯話。不是東方白喜歡蕭姑娘,是東方墨。”

  他猛然回頭,只見嚴毅一副了然於胸的神情。

  “沒想到嚴叔分得出我們。”

  “老實說光看外表,嚴叔分不太出來;但是,大公子不可能會使刀,但你會,而且你什麼都會。”

  “嚴叔?”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東方墨與東方白雖是雙生子,但東方墨的資質與天份最像東方傳奇,他的領悟力和習武能力皆是一流,還能同時練刀、練劍。可惜不知為何,他竟在東方傳奇宣布新一任莊主人選的前一天出走,至今都未曾再踏入天下莊一步。

  “但蕭當家知道你是……”

  “嗯,她知道。”

  嚴毅微微笑著。從兩人的互動,他感覺得出來,他們彼此之間是有些微妙情愫;雖然蕭當家與東方墨之間有著很大的差異,但也許她能讓他不再放浪形骸,倒也是好事一樁。

  “二公子,你是不是該回來了?”

  “有東方白在,天下莊不需要我。”東方墨目光一沉,不願再談。

  第二天傍晚,他們一行人風塵僕僕來到天刀門。

  溫達親自出迎。“湛青,好久不見!”

  “溫老,湛青祝您福壽雙全。”

  “哈哈哈……”溫達笑得合不攏嘴。他多年未見湛青,甚是想念;沒想到當年那個瘦弱不堪的小姑娘,竟能把蕭家堡經營得有模有樣,早知道當年就和蕭遠揚搶湛青了。

  “師父,天下莊莊主和總管也來了。”羅齊在一旁提醒。

  溫達有些驚訝,因為他以為天下莊的人只會送禮來。

  “沒想到東方莊主和嚴總管會親自前來,溫達在此謝過。”

  “哪坐,東方白能接到溫掌門的邀請才是榮幸。”東方白的翩翩風采引起在場其他賓客不小的騷動。

  蕭湛青注意到尤其是一些年輕女子顯得格外興奮。她冷冷地看著那些人,沒發現東方墨正在看她。

  由於在正式壽宴前還有一些時間,蕭湛青想找溫達敘舊,但見不斷有人找他說話,只好暫時打消念頭。

  轉身想找羅齊,卻見他正在幫忙接待其他賓客,也是一時無暇。

  “蕭當家。”清脆的嗓音在她身旁響起,轉身一看,原來是劍道世家徐啟承的女兒,徐珞。她們倆曾有幾面之緣,蕭湛青對這女孩頗有好感。

  “徐姑娘,好久不見。”

  “沒想到可以在這裡見到你,珞兒好開心。”她 ​​笑得嬌美如花。

  “你一個人來嗎?”蕭湛青沒看見徐家其他子弟,有些驚訝。

  “本來是我哥要來,但他對那天下第一是勢在必得,所以忙著練劍呢……啊對不住。”語氣忽頓,因為想起蕭湛青也會參加今年的論劍會,一時有些尷尬。

  “沒關係,這是公平比試,人人都有機會。”蕭湛青不介意地笑說。

  “嗯。”徐珞靦腆地點點頭。“蕭……我可以叫你蕭姐姐嗎?”她害羞地問道。

  “當然可以。那我也叫你一聲珞兒好嗎?”徐珞的年紀與燕羽相仿,見到她,真的有見到燕羽的感覺呢。

  “嗯。”珞兒笑逐顏開,不過只一會又突然有些難為情起來。

  “蕭姐姐,你是不是和天下莊的人一起來?”

  “是啊。”

  “你和那東方公子很熟嗎?”珞兒羞答答地問著。

  蕭湛青一愣。“這個……不算很熟。”

  “喔,那……”珞兒的臉快紅得跟柿子一樣了。

  “珞兒,你到底想說什麼?”蕭湛青實在沒耐心等她支支吾吾下去。

  “不知蕭姐姐可不可以介紹我與他認識?”小聲到幾乎快聽不到,但蕭湛青卻聽明白了。

  “你想認識他?”她口氣有些僵硬。

  “嗯。”見蕭湛青臉色不大好看,珞兒戰戰兢兢地問:“他不好嗎?還是……他已經娶妻?”

  “都不是。”該死的東方墨!不知為何,蕭湛青就是一肚子火。

  但她實在不想看到珞兒失望的表情,那就像看到燕羽失望一樣,令她不忍心。“好吧,我幫你介紹。”認識一下,應該無妨吧。只是認識一下。

  她轉頭看向那抹頎長挺拔的身影,他正輕搖紙扇與人交談中,唇畔帶笑,神色自若,果真像個一莊之主,氣度不凡。

  蕭湛青眨了眨略酸的眼睛,帶著珞兒走到東方墨身邊。“東方……公子。”

  “啊,原來是蕭當家,不知有何貴幹?”他疏離的言語讓蕭湛青微怔。

  “是這樣的。”她 ​​將徐珞輕輕推向前。“這位是徐啟承徐大俠的女兒,徐珞。”

  “徐姑娘好。”東方墨淡淡笑著,但蕭湛青看得出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東方公子好。”珞兒羞怯的模樣很是動人,應該很少有男人會拒絕這樣的姑娘吧。況且,她不論是家世背景,還是長相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與東方墨很相配,就和燕羽與他一樣的相配。

  “她想了解天下莊的事情,也許……你可以和她聊聊。”蕭湛青突然感到胸口好悶,她需要去透透氣。

  留下珞兒,她像是逃跑似地走向天刀門後山。

  這裡就和當年她來的時候一樣,層層疊疊的翠綠山巒,美好得讓人想哭。

  她究竟在幹什麼?蕭湛青突然愣住。

  這是一場交易啊!不管如何,東方墨最終都得娶燕羽,否則,她就虧大了;而她竟還傻傻地把珞兒介紹給他,這不是在自找麻煩嗎?

  但珞兒和東方墨站在一起的情景,卻是怎樣也無法從她腦中清除。她已經可以想像燕羽與他會是多麼契合的一對了,天作之合……就是這個意思吧,就像是天生就該在一起……而燕羽、珞兒和她,是不是就叫雲泥之別?還是雲土?哎,早知道當初就該多念點書。

  淚水又不聽話地湧上來,蕭湛青不斷告訴自己,她是因為感動,感動?

  抹去不爭氣的眼淚,她準備回去參加壽宴,卻不經意看見樹林中似有奇異的事物,她好奇走進去。

  只見一個個高大的人體站在一處空地上,幾乎是肩連著肩,動也不動的,甚是嚇人。蕭湛青握緊手中的劍,慢慢走近。

  驀地,她一怔,原來是練功用的木製假人,只是這些假人要比尋常人來得高大許多,且一個連著一個,大概是很久之前就 ​​被充置在這裡的吧,上面都是塵土。

  蕭湛青仔細看著假人身上的刀痕,還有劍痕?看刀劍走勢,應是同一人所為。怎會有人能同時用刀、使劍?

  一連看了幾個後,她眼睛突然瞪得好大!因為她發現這些假人並不是被棄置在這裡的,從一些連續的痕跡可以看出,這些假人根本是刻意被擺放成這樣的。

  如此狹隘的空間,無論什麼劍法都很難施展,更何況要揮刀!刀法通常都是大開大闔,著重氣勢,也因為如此,刀者一般來說者不擅長近距離的廝殺。蕭湛青忍不住研究起那些假人身上的痕跡。難道這就是天刀門的一刀流?

  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不知東方墨刀法如何?

  蕭湛青眉頭一皺,怎麼又想到他!甩甩頭,再度認真地看起假人身上的刀劍痕跡。看著看著,她不自覺地抽劍比劃了起來;雖知這樣的行為跟小偷沒兩樣,可她就是很難克制那股好奇。

  一開始相當窒礙難行,但是到後來,劍招竟是愈走愈凌厲,劍鳴聲也愈來愈大,蕭洪青卻毫無所覺,可她的眼神卻變得愈加陰狠。

  當鳳鳴劍的聲音幾乎要穿透雲霄之際,蕭湛青兩眼已陷瘋狂,她氣息混亂,卻無法停下來;她突然覺得驚慌,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走火入魔,於是勉強穩住心神,並用力揮劍砍向其中一具假人。

  尖銳的劍鳴聲劃破雲霄,震醒她混沌的意識,也讓她有機會穩住氣息;而後氣喘吁籲的她緩緩收劍,並呆立當場,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只差一步她就要走火入魔、內息混亂而亡,當真好險……

  突然,一陣強風迎面襲來,她猛然抬頭,卻見數個斷成兩截的假人朝她倒下。

  她施展輕功想抽身,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具假人壓住下半身,動彈不得。很快的,那些假人朝她鋪天蓋地而來,她大驚,頓時萬念俱灰,閉上眼睛。

  這些假人加起來該有千斤重吧,哎,死在假人手裡,怎麼想都不光釆,這下她真的虧大了。

  過了好一會,轟隆巨響漸漸平息,蕭湛青驚訝地慢慢張開眼睛。她竟還活著?

  一片黑色衣襟映入眼簾,她驚恐地抬起頭,對上那雙老是令她心煩意亂的黑色瞳眸。

  “東方墨……”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只見那張俊美容顏此刻狼狽不堪,一絲血痕從他發間滑落臉頰;而那些假人全被他用手和背脊頂在身後。

  “蕭湛青,你真會跑……”他咬牙說著。

  “你怎會……知道……”知道我在這裡?她全身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我只是無聊閒晃,結果不小心走進這堆假人中,還不小心幫你擋掉這些該死的假人,可以嗎?”

  “可以。”蕭湛青順從地應答。

  “那你現在可以趕快挪開身體,好讓我也能脫身嗎?”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這些巨型假人幾乎快壓斷他的背了。

  “不可以。”

  “你說什麼?”東方墨氣得眼睛快噴火。

  “我的腳被壓住,動彈不得。”蕭湛青無辜地回看他。

  該死!早知道剛剛就先把肚子填飽……不行,如果他先把肚子填飽再來找她,那現在他看到的就會是她殘破的身體。這個念頭彷彿一把利劍刺進他胸膛,痛得讓他想大叫。

  “東方墨,你還好吧?”見他忽皺眉心,似乎有些疼痛難忍,蕭湛青趕緊伸手幫忙頂住他身後的假人。

  他看著她那張憂心忡忡的臉,目光眨也不眨。

  原來已經到這地步了啊,虧他還自以為瀟灑,以為自己還能在這場交易中輕鬆過關,原來他早深陷泥淖,既無法抽身,也不想抽身。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4-9-4 02:21: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不,他現在非常想脫身。

  “湛青……你不用幫我撐,試看挪開自己身上的假人看看。”眼看兩人的臉愈來愈近,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用多久就會一起被壓成肉泥。

  蕭湛青無奈地低下頭看。問題是假人幾乎壓住了她的下半身,她完全無法使力啊。徒勞無功地用力了好一會,她又將手擱回東方墨身後的假人上。

  “對不住。”她 ​​歉疚地看著他。

  “算了,也許這是老天爺的安排,上次沒讓我們死在一起,現在又來一回,他就是非得將我們送作堆就是。”他故作輕鬆地說著,但蕭湛青卻笑不出來。

  “只好等人來救了。”希望不會等太久。

  “可是,”蕭湛青嘆口氣說:“溫達曾下令不准天刀門人上後山山頂,這裡幾乎不會有人來。”

  他瞪大眼睛看著她。“既然你知道,幹嘛還跑來?”就是看她神情恍惚地往這裡走來,他才會擔心地隨後跟來,果然出事。

  “我……只是想找地方透透氣。”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完了,她又開始呼吸困難了。

  “你為什麼需要透氣?”

  “因為賓客太多。”

  “是這樣嗎?”他明明看見她把徐姑娘帶過來後,神情才變得有些奇怪的。

  蕭湛青深吸一口氣看著他說:“就是這樣。”

  兩人默默對視好久。

  “你可不可以不要靠這麼近?”她強自鎮定地問,因為他的氣息不斷襲向她,搞得她渾身燥熱難當。

  “蕭當家,如果你可以要那些假人離我遠一點,也許我能控制自己不要靠你這麼近。”東方墨的聲音又低又啞,額頭上的血絲再度湧出。

  蕭湛青露出驚恐的神情。“你的傷……”

  “皮外傷,不礙事。”但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撐太久。“湛青,你用內力傳聲出去吧,出許會有人聽見。”

  蕭湛青眼睛一亮,這確實是個方法,們……

  “可是,你離我太近,會被我的內力所傷。”

  “總比壓死在這裡好。”

  “東方墨……”此刻的他完今無法運功抵擋她近距離的發功,這無疑是要她出手打一個完全沒有武功的人,結果可能是重傷,甚至會死。

  “我不能冒這個險。”蕭湛青的臉色慘白。

  “湛青,我不會死。”他定定地看著她說。

  見蕭湛青仍遲遲無法下定決心,自己的內力也快用盡,再拖下去他們就真的要死在一起了……雖然能死在一起並沒有什麼不好,但他更想的是生也能在一起。

  “我不會娶燕羽的。”他突然低聲說。

  “你說什麼?”她張大眼睛瞪著他。

  “不管我有沒有贏得天下第一,我都不會娶燕羽。”他說得斬釘截鐵。

  “我們說好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出爾反爾!”湛青氣到臉脹紅。

  “關於鳳鳴劍法,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使用它,如果你還不放心,大可廢了我用劍的右手,因為找是左手用刀。”東方墨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他反悔了。

  “你難道不怕……”差點忘了她還有最後一招。

  “至於冰蟬,”他嘴角微揚,毫不在意地說:“根本是假的,不是嗎?”

  “你一開始就知道?”她錯愕不已。

  “天下莊既藏有天下武籍,對於兵器、毒藥、暗器等也有不少的記載。就我所知,冰蟬是西域產物,而且中毒者的反應是體溫降低,我並沒有類似的反應。況且蕭家堡在武林中是何等地位,你怎可能用冰蟬逼我就範。”

  “那你為何答應,現在又為何要反悔?”雖然這樁交易對他來說有利無弊,既能得到天下第一,還能娶美女為妻,何樂不為?但讓她不解的是,他幹嘛現在才來反悔?

  “當初會答應你,是因為我懷疑你別有企圖。”本以為蕭湛青是用燕羽當藉口,真正的目的要破壞論劍會,後來他才知道她是真的想讓他娶燕羽。

  “那你現在知道我是認真的,所以才反悔?”

  “不是。”他輕輕嘆口氣,眼神仍舊鎖看她不放。

  “你給我說清楚,為何反悔?”她同樣盯著他的眼睛不放,只是滿心怒火的她沒有發現他那雙微勾的黑眸此刻正藏著似水柔情。

  “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帶著無奈的口氣說秸,可凝視她的眼神小卻看不出一點遺憾,如月般溫柔的目光裡盡是讓人心動不 ​​已的情意。

  蕭湛青慘白的臉色更加慘白,幾次張開嘴巴,都沒說出半句話。

  “我想你應該沒辦法對那人痛下殺手。”東方墨調笑說著。他還記得當初她曾說過的話,如果他有喜歡的人,她會殺了她。

  蕭湛青本想開口問那人是誰,可是一聽他這樣說,就猜到是誰了。只是,她沒想到竟會如此快速。

  “你們認識沒多久不是嗎?”她面無表情地問著,心卻不斷往下沉。

  “有些人認識了一輩子,也不會有感覺;有些人一見面就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唯一。感情的事情本來就很難預測。”

  他愈是溫柔地看著她,她就愈覺得難過。原來徐珞才是他的唯一,不是燕羽,也不是……

  “你說得對,我無法殺她。”徐珞就像她的另一個妹妹。

  “所以你願意放我一馬,取消我們之間的交易?”他眉眼微抬,略有喜色。

  蕭湛青輕咬下唇,忍住那莫名的心痛。這下真的虧大了,幾個月的時間,鳳鳴劍法,還有燕羽的幸福……全毀在自己手裡。她真不該介紹徐珞給他……甚至他們根本就不該來這裡。

  “湛青?”她的反應超出他的預期,本以為她會生氣,但最終仍會接受他,畢竟這幾個月相處下來,他知道她對自己並非沒有感覺,只是礙於燕羽,才會封閉自己的心。可是現在……她為何如此悲痛?難道是他判斷錯誤,她果真一心只想為妹妹爭取幸福,從沒想過自己?

  還來不及再追問,他聽見溫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湛青,你在哪裡?”

  東方墨見蕭湛青神情依然不大對勁,似乎對溫達的叫喊置若罔聞,他只好拼著最後一口氣大聲喊:“我們在這裡!”

  他的聲音喚醒蕭湛青的心神,她深吸一口氣,並垂下視線不再看他。

  “我無話可說,這筆交易算我栽了。”

  東方墨一愣,他聽得出來蕭湛青的口氣是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

  “你真的如此難接受?”他鳳眸一黯,難掩失望之情。

  “我接不接受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反正交易取消,我們就各走各的,再無瓜葛。燕羽那邊,我會想辦法安撫。”

  “你眼中真的只有交易?”他臉色鐵青地問。

  “不然呢?”如果不把這件事情看成交易,她的心恐怕已經碎一地,再無恢復的可能。

  “蕭湛青,感情不是生意,不能稱斤論兩,更不能拿來當交易。”可惡的女人!為何還如此固執,她明明……

  “我們之間除了交易,還有別的嗎?”她冷冷問道。

  此時兩人之間幾乎已經沒有距離,可是東方墨卻覺得與她相距千里,他的黑眸漸漸冷卻。

  “我原以為有,沒想到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蕭湛青一愣,什麼自作多情?

  “湛青、湛青!你還好嗎?”溫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東方墨背上的重量突然被移除,他順時軟倒在地,但意識是清楚的。

  “東方白?”溫達驚訝不已,立刻上前扶起他。

  原來是東方白。剛剛溫達聽見回喊的竟是男聲,錯愕之際只覺聲音耳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沒想到是他和湛青在一起,看來兩人之間關係匪淺。

  “謝謝溫掌門及時相救,蕭當家還被壓著,麻煩你了。”東方墨氣虛地說完後,立刻盤腿坐下運氣調息。

  溫達一驚,趕緊回頭把蕭湛青身上的假人移開。

  “你沒事吧?”蕭湛青的臉色非常差,眼神有些混亂,他略驚,立刻替她把脈,發現經脈中隱隱有股混亂之氣,顯然之前動過武,還險些入魔。該不會……

  “湛青,你是不是練過假人身上的招式?”溫達一臉擔憂。

  “嗯,我只是一時好奇……對不住,溫老。”偷練其它門派武功,是不被允許的,她這樣的行為,無疑是一種小偷行徑,被抓到,對方是可以廢她武功,甚至取她性命的。

  “唉,早知道我就毀了這些假人,就不會害你……”

  蕭湛青搖搖頭。“是我不對。”

  溫達猶豫了一會才又說道:“我禁止門人上來這裡,你知道原因嗎?”

  她心一凜回道:“因為這些假人身上的招式,非正常練武之法?”

  溫達點點頭。“沒錯。其實這些招式,是幾年前我和橫山派的無塵道長苦思山來的刀劍合一之法。”

  “刀劍真能合一?”她果然沒看錯,那些招式是混合刀、劍而來。

  “一般來說是不行。但無塵的蟬翼劍法並非真正的劍招,而是劍氣。所以我們才能將兩者合一。”

  “你們為何要將兩者合一?”

  “你還記得五年前五大門派合攻魔眼的事嗎?”溫達問。

  蕭湛青驚愕點頭。這件轟動武林的大事件誰人不知?

  曾經肆虐江湖的魔眼本已退隱,沒想到卻在五年前再度重出。當時五大門派為圍剿他,特別訓練柳伏風,也就是溫達的干女兒,聽說她是個武學天分極高之人,他 ​​們希望她能與五大門派聯手對付魔眼。

  但是後來大家才知道,犯下幾件駭人血案的兇手並非魔眼,而是另有其人。其中原委蕭湛青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那次圍剿行動中,若不是魔眼後來現身解救,包括柳伏風在內,所有人都會死在望遠峰。

  “你們是為讓柳伏風同時學會刀劍才特製這樣的假人?”蕭湛青恍然大悟。

  溫達點點頭。“沒錯。當時為讓她刀劍合一,我和無塵特地設計了這些假人,並藉五行陣法之力,好讓伏風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只是,這畢竟不是正統學武的方式,功力不足的人很容易走火入魔。”當時伏風因本身功夫底子不弱,才能進入這個假人陣中。

  “事後我和無塵本要將這些假人毀去,但我們發現,結合一刀流與蟬翼劍的結果,光能發展出一套全新又詭異莫名的劍法,這讓我和無塵既驚又喜,才遲遲捨不得將這些假人毀去。”溫達苦笑。

  “原來如此。但這件事遲早會傳開。”蕭湛青忍不住提醒。

  “沒錯。因為過沒多久就有人偷偷跑來想一闖那劍陣,結果當場經脈盡碎而亡,所以我才會嚴令禁止所有人上後山山頭,並嚴令門人不得把後山的事情傳出去,這事因此沉寂了好一陣子,直到去年有個武當弟子莫名來訪,他雖未直言後山劍陣的事情,卻藉故想留宿天刀門一陣子與門人切磋武藝,後來無意間被我察覺他擅闖後山,就被我趕出去了。”幸好這人沒有大礙,否則他很難對武當掌門交代。

  可是後來他們未將那些假人劍陣毀去,因為除了伏風,至今尚未有人做到刀劍全一的境界,而她又已和魔眼退隱江湖,至於他和無塵,則無力闖劍陣,將劍法落譜,所以他們才會遲遲沒有動作,私心期待有朝一日能有人闖此劍陣,完成刀劍合一的劍譜,好提升武術更高境界。

  但如今看來,這樣的期待不僅是奢望,更會害到無辜的人。

  “我待會就毀上這些假人,以免不小心又害到人。”溫達嘆門氣說。

  蕭湛青忍不住看向東方墨,只見他眼睛緊閉,頭頂還冒著絲絲白色的氣。

  “溫老,他還好嗎?”

  溫達走過去替他把脈,神色凝重,好一會,看得蕭湛青好擔心。“如何?”

  “內傷頗重,但好好調養應該不會有事。”

  “我們是不是要將他搬下山,找人醫治?”蕭湛青臉色更加慘白。

  溫達搖搖頭。“他已經在自行療傷,現在不宜亂動。”

  “嗯。”蕭湛青抬起頭看天色,夜已深,月近西垂,略驚:“溫老,你的壽宴……”

  “沒什麼,明日過也行。”反讓他也只是想趁此交棒,並非真的想過生日。

  “害你耽誤時辰,我真是過意不去。”

  “真的不要緊,倒是你,”溫達憂心僕僕地看著她說道:“就快到論劍會了,你和東方白走得這麼近會惹人爭議的。”

  “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她 ​​落寞的神情實在讓人很難放心,溫達皺眉。

  “湛青,我知道天下第一是你從小盼到大的,現在總算有機會,你可不能因為東方白而讓人說你贏得不清不白……”溫達話說得有些重,可蕭湛青知道他是為她好。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 ​​無比堅定地說。

  蕭湛青的神情讓溫達想起十幾年前,蕭遠揚帶著她來天刀門的事。

  還記得她當時曾當著大家的面發下豪語,未來她將是蕭家堡第二個天下第一,她會吃盡天下美食,要什麼有什麼。當時他雖瞠目,卻也對這小女孩留下了深刻印象;爾後蕭遠揚辭世,他看在好友份上,對年紀輕輕就成為當家的湛青多所照顧。他知道湛青並非蕭家親出,但他看得出來湛青是全心全意在護持蕭家堡,因此也將她當侄女般疼愛。

  一轉眼,她也已經二十二歲了,而且再過三個月,她就有機會實現願望,成為天下第一。

  只是,身為女子,最幸福的莫過於嫁個好郎君,她既錯過了最好時機,現在又要去奪那天下第一……看來,終身大事早被她拋在腦後。

  溫達忍不住輕嘆。“湛青,身為女子,你是不是該為自己的未來想想……”

  “溫老,別再說了。湛青此生若不是遇到爹,恐怕活不到現在這個年紀,所以為回報他的恩惠,在燕羽得到幸福之前,我是不會有其它想法的。”

  溫達苦笑。

  “溫老,東方……白就麻煩你了。真是對不住,沒想到我一人的任性,竟連累天下莊莊主,也攪亂了你的計劃,改日我定親手煮一桌菜向你請罪。湛青就先告辭了。”她 ​​拱手作揖後,頭也不回地走下山。

  速度快得讓溫達來不及阻止,只好看著她的背影,再度輕嘆。

  蕭湛青走後沒多久,東方墨舒出一口氣,微微張開眼睛。剛剛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進了他的耳朵。

  溫達轉身看見東方白緩緩起身,神色也稍稍恢復,頓時鬆了口氣。可不能讓天下莊的人在他這裡出事啊。

  “你沒事了嗎?”

  “恢復一半,剩下的慢慢調息即可。”東方墨若有所思地看著蕭湛青離去的方向。

  “那我們下 ​​山吧。”溫達轉身欲走。

  “溫掌門,我可以請教你一件事嗎?”

  溫達一怔……

  離開天刀門前,蕭湛青寫了一封信請嚴總管轉交給東方墨,然後就離開了。

  不久後也下山的東方墨打開信只看一眼,隨即合上,目光是既憤怒又疑惑。

  嚴毅有些好奇。“不知蕭當家……想通知公子什麼事?”怎麼這麼快就看完啦?還氣成這樣……難不成是分手信?這下嚴毅更好奇了。

  “沒什麼。”東方墨口氣僵硬得不得了,信已被他揉成紙末,消散在空中。

  嚴毅咋舌不已。看來二公子的實力果真比大公子還要好。

  那他為何非要離開天下莊不可?難道就像外面的人所說,東方墨是因為不服東方傳奇將天下莊交給東方白,所以一氣之下才出走?愈想愈是 ​​不解,他突然想起東方傳奇在離開前告訴他的——只要相信他們兩個就夠了。

  希望真是如此。

  稍晚,新任掌門羅齊率領天刀門眾人在大門口送客。

  神采飛揚卻又不失謙和的他,在見到東方墨時,才稍顯一絲得意。

  “東方公子,謝謝你前來參加家師的壽宴。”嘴角微微揚起,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和天下莊的人平起平坐,從此他將能與東方白公平競爭湛青。

  “恭喜羅掌門年紀輕輕就執掌天刀門,相信未來必有一番作為,天下莊會拭目以待。”

  嚴毅悄悄鬆了口氣,還好東方墨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有說出過分失禮的話。

  可惜這口氣沒有鬆不太久,只見東方墨走到羅齊身旁悄聲笑說:“可惜湛青對你執掌天刀門的事似乎沒什麼興趣啊,羅掌門。”

  羅齊臉色拉下,口氣不甚好地說:“東方公子好走,羅某不送了。”

  說完轉身走進大門。

  嚴毅的臉色更是好看不到哪去。

  “走吧,嚴叔。”東方墨的笑容迅速掩去,他垂下眼,看著手中早已消散不見的信。心裡的煩悶再度湧起。

  祝你和徐珞幸福。

  她是腦袋被撞壞了嗎?他已經表示得如此明顯,她怎還會有這樣離譜的誤會?難道他東方墨就真是見一個愛一個的爛人?怎會有如此不懂情趣的姑娘!她到底在想什麼啊,他都說得這麼清楚了……東方墨一頓,停下腳步。

  還是,這個滿腦子只有天下第一、只有妹妹的古板丫頭,當真不懂情愛?

  東方墨站定思考的模樣,讓嚴毅心一動。都出天刀門好一會了,他始終都沒有說他要去哪,難不成要跟他回天下莊?

  “公子你……”他眼中微微亮起,一臉期待,但東方墨卻感覺有些刺眼。唉,不管如何,他是該回去面對了。

  “回天下莊吧。”

  太好了!嚴毅幾乎要流下淚來。

  天下莊……已經快兩年沒回去了,不知看見東方白時,他會說什麼……自己又該說什麼。看著遠方的翠綠山巒,他再度想起那個令他又氣又惱、卻又老是縈繞不去的青色身影。

  蕭湛青回蕭家堡已有一段時日,而這段時間燕羽都不在堡裡,她說她想去蕭家別館散散心。

  散什麼心?她問了,可是燕羽不發一語,神色委靡,兩眼浮腫,應是哭過,因而蕭湛青當下心痛得說不出話來,難道她已經知道東方墨喜歡徐珞的事?

  從小到大她從沒看過燕羽這樣,一向天真爛漫的她,就算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也是一下就過去。這一切都得怪自己……

  燕羽出開家後,蕭湛青成天練劍,她希望藉此忘記一切,也忘記那個人。

  “大小姐。”蕭總管緩步走進蕭湛青練劍的地方。

  “你回來!燕羽還好嗎?”蕭湛青迫不及待地問。

  “嗯,看起來好些了。”木訥的蕭總管一向不太愛說話,但只要是他說出口的話,就絕對不會有假。

  “那就好。”她 ​​鬆口氣。見蕭總管仍站在原地不走,她疑惑地看向他,才發現蕭總管那張老實木訥的臉此刻看起來有些焦慮。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崇德城的那批貨……出了問題。”這次蕭總管主要是去崇德城驗收那批從西夏來的玉鐲,然後順道去別館探視燕羽。

  “什麼問題?”蕭湛青眉頭緊皺。因為那批貨價值不菲,當初她也是考慮了好久才決定和西夏商隊交易進來的。

  “商隊過邊境時恰 ​​巧遇到風暴,好幾輛馬車翻覆,當時並不知貨物有損,直到我去開箱驗貨時才發現那些頂級白玉鐲斷裂不少,可是商隊認為這不是他們的錯,所以不願賠償我們的損 ​​失。”

  “商隊現在在哪?”蕭湛青臉色鐵青地問。本來經商的事情她很少自己親自處理,大部分都交由蕭總管作主;他雖木訥寡言,但處事嚴謹,待人也圓融,相當值得信任;而他亦是蕭遠揚唯一收的徒弟,武功不弱。

  蕭湛青雖讓他當總管,但向來很尊重他,視他為大哥。

  “他們已經回西夏了。”他眉頭輕蹙地回道。

  “你怎麼可以讓他回去!”蕭湛青的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

  “留他們也無濟於事。”

  蕭湛青深吸一口氣,不再說話,因為她知道對蕭總管抱怨也沒用,若他說無濟於事,就表示他真的嘗試過解決問題,可惜沒有成功。

  “好吧,看來也只能認栽了。”蕭湛青眼露痛惜。唉!可惜了她白花花的萬兩銀子啊,那些幾乎是蕭家堡近一年的開銷,她得做多少交易才能賺回來……

  “大小姐,你還是去商號看一下比較好。”

  “都這樣了,看有什麼用?”蕭湛青沒好氣地說。

  “因為,另一家商號的老闆說他願意用一半的價格收購我們那些碎玉。”

  蕭湛青張大眼睛。“為什麼?”這人是腦袋不正常嗎?斷裂的白玉鐲比瑕疵品還不值錢。

  “他說蕭家不能賣的東西,不代表他不能賣。”蕭總管面無表情地說。

  “他是誰?”蕭湛青拉下臉,不悅地問。

  “東方白。”

  一進崇德城,蕭湛青立刻就被眼前的花景給震懾住。只見家家戶戶門前全插滿各式各樣的花,路過的行人中,只要是姑娘家,身上定有醒目的紅色桃花。

  “姑娘,買朵花吧。”一個笑臉迎人的老人家提著一籃紅色桃花向她開口。

  “嗯……好吧。”蕭湛青想,反正入境隨俗。不過,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俗了。

  “老大哥,請問一下,祟德城是在過什麼節慶嗎?”接過那朵桃花,湛青問。

  “呵呵,就知道你是外地來的。這是咱們祟德城的花神節,已經舉辦好多年了,每年這時候,我們都會在自家門前插花,拜花神,祈求今年也會是個花團錦簇的豐收年。”

  “原來如此。”蕭湛青似乎曾耳聞過崇德的花神節很熱鬧,每年舉辦時也會吸引不少人來參觀。只是她每次來此都待不久,因此未曾遇到過。

  “還不只如此。”老人家笑瞇瞇地指著她手上的桃花說?花神節後來又被稱作桃花日。因為再過兩天就會順便舉辦花魁選拔,被選上的姑娘將坐在花車上游行,沿街拋灑桃花讓路人接。”

  老人家略停住話,然後仔細看了看她,問:“不知姑娘許人沒?”

  “沒。”蕭湛青有些尷尬地搖搖頭。

  “那正好。我和你說喔,這個桃花日的由來是其來有自的。以前只要接到最多花的姑娘,就能得到幸福。可是有次因為接花的人太多,一名小姑娘差點被人踩死,幸好有個年輕人及時將她救起,還替她在頭上插了朵桃花,後來這兩人竟結成夫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所以現在就變成由單身男子接桃花,只要能將花插在心儀女子的發上,就表示兩人必能幸福一輩子……”

  見老人家講得相當陶醉,蕭湛青也不好打斷他。只是這桃花日聽起來還真不切實際,她就不信一朵桃花真能讓人幸福。

  “原來如此。”她實在不知道該回些什麼,看著手上的桃花,已經開始想著該如何處置它。

  和老丈告別後,她悄悄將手上的花朵扔在路旁的樹叢中,隨即趕緊奔向城內的蕭家商號。

  一進商號大門,立刻看見陳老闆像是找到了救星般地衝上前來。“當家!你總算來了。”

  “貨現在在哪?”蕭湛青也不囉唆,立刻切入正題。

  陳老闆趕緊將她帶到後面廂房,然後戰戰兢兢地打開那箱玉鐲。

  “當家你看,這些白玉質地相當不錯啊,唉!真是可惜。”

  她拿起其中一隻看了看,確實是好貨,溫潤無雜質,這商隊並沒有詆她;只是……蕭湛青低頭檢視那箱白玉,心裡又抽痛了好幾下。果然無一倖免。

  但既然沒有一個是完整的,東方白為何還要收購?

  “老陳,東方白何時再來?”

  “蕭總管要他等你到了之後再來。”

  因為事有蹊蹺,蕭總管也不敢貿然做決定,才要蕭湛青親自來一趟。

  現在,蕭總管替她坐鎮蕭家堡,讓她全心處理這筆莫名其妙的交易。

  “那就麻煩幫我通知一下東方白,明日來店裡一談。”天下商號在崇德也有分店,規模和蕭家商號差不多,一直以來兩家商號都很有默契地避開販賣同質商品;蕭家在崇德城賣玉,天下商號就賣布匹。現在,天下商號是想打破這個默契嗎?

  東方白……蕭湛青眉頭皺得好緊好緊,她實在不想再看見那張臉。

  第二 ​​天一大早就在大廳坐立難安的蕭湛青,不斷地走來走去,顯得異常焦躁。

  陳老闆好奇地看著她。從沒看過當家如此沉不住氣,她一向果決,就算遇到無法解決的事 ​​情,她仍會沉著面對;若不是這樣,肅家堡也不會在她手中紅紅火火了這麼多年。

  “老陳,東方白有說他何時到嗎?”

  “他說今日有空就會過來。”

  蕭湛青看著自己微微冒汗的手,暗惱自己的不爭氣。“算了,我出去走走。”

  “當家,萬一他待會來看不到你……”陳老闆心一驚,老實說,他很怕東方白,那雙冷眼,看了會讓人心驚膽跳啊。

  “讓他等一下無妨。反正我不一會就回來。”她不喜歡受制於人,反正東方白和她本就無交情,她沒有裝客氣的必要。

  才踏出商號大門,蕭湛青隨即一怔,因為她看見意料之外的人。

  “湛青,你果然在這裡!”羅齊興奮得兩頰飛紅。

  “羅掌門,你怎麼會……”難不成是跟踪她?

  自從羅齊接任天刀門,熱情的書信就沒斷過,對於他明顯的追求之意,蕭湛青頗為難,不是不喜歡他,只是現在的她沒那心情。

  “我上蕭家堡找你,蕭總管說你在崇德城的商號處理事情。”羅齊難掩思慕,兩眼中滿是灼人的熱情。

  這些日子以來,他寫了不少信給湛青,雖然只獲得寥寥幾封回信,信上內容更是客氣疏離,但他只當她是不擅表達感情才會如此。

  “不知羅掌門找我有何事?”

  “湛青,你還是叫我羅齊就好。我只是順道來看看你,因為過不久我就得去南方替師父處理事情,這一去可能得好些日子才能回來。”他想在去之前,能更確定湛青的心意。

  “嗯,謝謝你。”湛青禮貌性地回應,她得小心自己的態度了,以免給他過度的期待。

  “你要出門?去哪?我陪你。”

  “只是出來走走。”蕭湛青頓了下,然後很突然地對羅齊微笑說:“那你就陪我逛逛吧。”

  羅齊見狀,整個人又輕飄飄了起來。蕭湛青見狀,忍不住在心裡叫苦,看來要擺脫他得花不少氣力。

  若不是突然想到萬一羅齊和東方白碰到面,可能會扯出東方墨和她的事,不得已,她才只好將他帶出來。

  崇德城的街頭,除了隨處可見的花海,還有很多臨時擺放的攤位,讓特地來參觀花神節的民眾也能感受到此地豐富的風土民情。

  可惜兩人各懷心思走著,全然不知自己在看些什麼。

  其實羅齊在來之前就 ​​听說了花神節的事,所以他才會不顧路途遙遠,硬是拐個彎來這裡。

  “湛青,你知道花神節又叫桃花日嗎?”羅齊低頭在蕭湛青耳畔問道。

  “嗯。”她 ​​故作好奇地沖向一個攤位,只為與他拉開距離。不過亦步亦趨的羅齊下一會又緊跟在她身旁。

  “再過一天就會有熱鬧的花魁遊行,到時……湛青可以和我一起來看嗎?”羅齊問得有些耳赤。

  這話的暗示很是明顯,蕭湛青怎會聽不出來,只是……

  “是醉鳳樓!我聽說那裡的菜很棒,去看看吧。”蕭湛青興奮地喊著。

  “嗯……好吧。”街上人聲吵雜,也許她沒聽到他說的話吧。羅齊心想。

  悄悄收起愧疚神色,蕭湛青三步並成兩步的走向醉鳳樓。

  可惜此刻正好是午膳時間,樓內座位幾乎已坐滿,包括幾間特別包廂。

  醉風樓老闆面帶歉意地說:“真是對不住,現在醉鳳樓上下已經沒有位子,不知兩位是要等或晚點再來?”

  “沒關係,我看我們還是去別家。”羅齊轉頭想詢問湛青,卻見她目瞪口呆、臉色慘白地看著二樓,活似見到鬼了。

  他疑惑地抬起頭想看,卻被湛青一把抓住並帶往門外。“就去別家。”

  “蕭當家,真巧在這裡遇到你。”低沉略冷的聲音在二樓響起,羅齊驚訝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銀白錦緞長衫的男子手持摺扇,態度優雅地看著他們。

  “東方白?”羅齊忍不住驚叫出聲,這人怎也出現在這裡?難道又來搞破壞?

  “不知這位是?”東方白冷冷地看著羅齊,問。

  羅齊一怔。

  蕭湛青咬牙回頭面對他說:“東方公子,既然在此偶遇,不知你現在有沒有空,讓我們談淡那件交易。”

  “當然。請蕭當家上二樓包廂,我在這裡等你。 ”說完,迳自走回包廂,連看都沒有看羅齊一眼。

  羅齊氣得目皆盡裂!從他接任掌門至今,還沒有人敢這樣漠視他,甚至還假裝不認識他!

  “羅齊,不好意思,我和東方白還有交易需要淡談,我們晚點再聚?”

  蕭湛青的眼神充滿無奈與祈求,似是請他暫時忍忍。羅齊只好點頭。

  “好吧。”反正卡著一個東方白,他也不能對湛青說些心裡話,不過,下次再讓他遇到那傢伙,他絕對不會客氣,哼!

  不過,真是奇怪,東方白與湛青之間怎麼總有談不完的交易?羅齊帶著滿腹的疑惑暫時離開。

  羅齊走後,蕭湛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向二樓包廂。

  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入。

  “蕭當家,我們總算見面了。”溫文儒雅的東方白坐在窗邊桌前,態度從容,面容清冷。

  蕭湛青只看他一眼,就將視線轉向窗外景色。這包廂的位置真是不錯,窗外湖光山色,煞是好看。

  “我們……應該沒見過,你怎會認出我來?”蕭湛青惴惴不安地問。

  “久聞蕭當家的鳳鳴劍法出神入化,而 ​​那把鳳鳴劍更是聞名天下,我當然一見便知。請坐。”東方白往自己對面的位子微一點頭。

  不過,蕭湛青卻在東方白右手邊的位子坐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坐在這裡,正好可以欣賞崇德最關的景色。”重要的是,她就不用一直看著他那張臉。

  怎會如此相像!就算是雙生子,也不會一模一樣啊。眼前的東方白除了穿著更講究,神情冷漠些,其它都和東方墨如出一轍。

  “你想坐哪都行。”

  她 ​​沒聽錯吧?這話怎有些調笑的意味?忍不住看向他,不過很快就收回目光,再度看向窗外的山色美景。

  “咳。”她 ​​清一清喉嚨後才說道:“東方莊主,不知你收購那些碎玉要做何用?”

  “當然是要拿來賣。”他拿起酒壺幫她斟滿酒杯。

  “碎玉不值半分錢,你要如何賣?”蕭湛青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大口喝下。

  東方白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蕭湛青,發現她從一見到他,就表現得非常局促不安。

  “我自然有方法讓它變值錢。”再為她斟滿酒杯。

  蕭湛青沉吟了好一會,實在想不透他要如何讓那些碎玉變黃金。可是,東方白這樣做擺明就是要和蕭家公開競爭。

  “東方莊主,雖然我們沒有交情,但一直以來天下商號與蕭家商號總是很有默契地維持友好關係。你們在京城賣玉,我們就以其它雜貨為主。我們在崇德以玉為最大宗,貴號就賣布匹。”她 ​​忍不住看向他。“你現在這樣做,是已決意要打破和平關係,從此在商言商嘍?”

  “蕭當家言重了,東方白只是想幫貴號將損失降到最低,所以才想出價收購。至於要如何運用是我的事,不是嗎?”嘴角微勾,冷然的眼眸雖不見溫度,但不知為何,隱隱閃現的光芒卻讓蕭湛青心跳如擂鼓。

  她又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光。

  “既然如此……就如東方莊主所願,那批白玉以半價轉售給天下商號。”說完即刻起身,不料頭一暈,差點站不住。

  東方白見狀,馬上起身扶住她的手臂。“你還好嗎?”

  蕭湛青頭暈目眩,感覺酒氣從喉口衝了上來,嗆得她滿眼是淚。這是什麼酒啊?她從沒喝過後勁如此強的酒,早知剛剛就不要連乾兩杯。

  聞到她身上明顯的酒香,他頓時了解是因為剛剛那兩杯酒。將她安置回位子,這才解釋道:“醉鳳樓之所以叫醉鳳,就是因為這特釀的醉鳳酒,剛入喉時清香甘美,但不用一刻鐘,馬上就能感覺那猛烈的後勁;愛喝的人,就喜歡那灑後醺感,如騰雲駕霧,但不勝酒力的人,通常兩杯就不行了。”

  “你幹嘛不早說!”蕭湛青隻手撐頭,暈眩不止。

  “蕭當家一坐下來就開始談生意,我哪來的機會。”東方白臉上出現一抹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

  “……”蕭湛青無言以對,她確實一坐下來就不給他機會說話。

  “我在醉鳳樓有房間,你需要去休息一下嗎?”

  “不要!”她猛然抬起頭,卻發現眼前的東方白已經變成了三個。

  “你……還是送我回蕭家商號吧。”這是下下策了。

  “嗯。”他想伸手扶起她,卻被她揮手製止。可是當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時,卻覺得整個房間都在打轉。

  東方白將摺扇插入腰間,不發一語地走到她身旁,將她攔腰抱起。

  “你若是這樣搖搖晃晃地回去,蕭家商號的名聲將蕩然無存。”

  蕭湛青酡紅的臉頰更加燥熱,可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得安分地點點頭。

  是喝酒的關係吧,蕭湛青的理智一點一點在消退,她甚至不加思索地將臉埋進東方白懷中,訝然發現沁入鼻間的氣味竟如此熟悉……原來雙生子身上的味道也會一模一樣啊。

  “東方墨……”蕭湛青在模模糊糊間逸出口的叫喊細微如蚊蚋,可是東方白卻聽得渾身一震。他低頭看向她,神色複雜。

  “當家?東東東……東方……公子,敢問我們當家……”陳老闆瞠目結舌地看著東方白抱著蕭湛青走出轎子,不敢相信兩人怎會湊到一塊,而且自己的當家竟像個小女人似地靠在東方白懷裡!他已經分不出到底是哪件事比較嚇人了。

  “蕭當家醉了。”簡單一句話,就不再多說。

  陳老闆一怔,趕緊帶他們來到商號後院的客房,打開房門,讓東方白將熟睡的蕭湛青抱入房中。

  只是當東方白將蕭湛青放到床上蓋好棉被後,居然就一屁股坐在床沿,沒有要走的意思。

  “東方老闆……”陳老闆不解地看著他。

  “你先去弄些冷水和毛巾過來,貴當家臉色不大好。”東方白頭也不回地說著。

  陳老闆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當他隨手要帶上門時,猶豫了下,決定打開。

  “酒醉之人容易得風寒,你還是將門帶上。”

  可是這樣一來,當家的清白不就……陳老闆略略皺眉,不過東方白只…個冷眼就嚇得他馬上合門離開。

  對不住了,當家。

  東方白默不作聲地看著床上緊閉雙眼的蕭湛青,她眉心緊皺,似乎很不舒服,他忍不住伸手輕拭她臉上的薄汗;但他驀地一怔,因為他的手突然被蕭湛青抓住往臉頰貼去。

  只見她嘴角小小揚起,眉心稍解,甚至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嗯?”

  東方白頓時面紅耳赤。

  可他並未將手抽回,因為他知道她是貪圖自己微涼的手溫,並非有其它意思。靜靜等到她神情不再難過,他才緩緩收回手。

  但陳老闆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只見他渾身僵硬得說不出話來。

  “東方公子……水來了。”剛剛那是什麼情況?他是不是看見不該看的事了?他……不會被東方白滅口吧?手微微顫抖著。

  東方白看著臉色蒼白的陳老闆問:“有女眷嗎?”

  “……並沒有。”他怎麼知道會有這種事!店舖內的伙計全是男子,下次……下次他一定要記得請個姑娘家當助手。

  東方白端過他手上的臉盆和毛巾說:“那就我來吧。”

  陳老闆眼睛瞪得老大,杵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出去。若不出去,恐怕會看到更多不該看的事,以東方白平日的為人和手段,他的老命鐵定休矣!可若是出去的話,當家的清白就全毀了,以後要怎麼嫁人?當家平日待他不薄啊。

  “陳老闆,這事若傳出去對貴當家的名聲不好。”

  “是。”心一驚,這不是廢話嗎!所以……你要殺我滅口?陳老闆幾乎要軟倒在地。

  “出去後,一個字也別說。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東方白一雙鳳眸冷冷地看著他。

  “當然、當然!”他雙腿打顫,幾乎是抖著走出客房。還好,在出去時他仍記得將門帶上,不然若被其他人看到,蕭家商號恐怕將沒有活口。

  陳老闆危危顫顫地離開後,他忍不住嘴角勾起。原來東方白的形像如此好用。

  轉身坐回床沿,他輕柔地將毛巾沾濕,再仔仔細細地為她擦拭額間、臉頰,還有頸項,下一會,她的臉色就好看多了。

  東方白放下毛巾,本要起身離開,卻被蕭湛青拉住衣角……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4-9-4 02:2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蕭湛青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竟身在水中,胸口的氣所剩無幾,她感覺胸口痛得快炸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又陷入如此驚險的景況。

  她兩手揮動著,只想找個可以攀附的東西,什麼都好……

  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蕭湛青轉頭望去,竟是東方墨那張帶著焦急的俊顏。她唇微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東方墨緩緩靠近她,近得不能再近,直到那張形狀完美的薄唇印上她的。

  頓時,她胸口不再疼痛。望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只見漆黑不見底的瞳孔中有著暖暖的火光,照得她的心糾結不已;明知自己不該對此人心慌意亂,卻又難以克制?

  蕭湛青閉上眼睛不再看,卻又不由得全神貫注在唇上那抹溫柔,好軟好暖……可是,她不是在水中嗎?

  倏地張開眼睛,那雙眼睛已經不在,唇上的觸感卻依舊如新,蕭湛青忍不住伸手輕撫自己的唇,感覺這夢真實得讓人心痛。

  她坐起身,忽感訝異,因為以她過去的經驗,喝醉後的感覺通常不太好,但現在她居然渾身舒暢,毫無不適。這也是醉鳳酒特別的地方嗎?

  望向窗外,似已天黑,但不知時辰。記得自己是午時左右請東方白送她回來的。

  東方白……看似與東方墨有很大的差異,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兩人像得不可思議。

  準備下床的蕭湛青,突然看見旁邊的水盆和毛巾,微怔了下,是老陳吧?不然店裡並無女子可幫忙,其他伙計稍嫌年輕,也於她清白有傷。

  開了門走了出去,隱約聽見大街上傳來的熙攘人聲,見天光尚亮,應是晚膳時間過後沒多久。

  “當家,你沒事吧?”陳老闆剛好走進內院,看見蕭湛青時鬆了口氣。

  “嗯,睡過好多了。有什麼事嗎?”見他欲言又止。

  “正 ​​好有人來找當家,是天刀門的羅掌門。”

  “嗯。”想起中午時答應羅齊晚上再聚,蕭湛青勉為其難地往前廳走去。

  走至中途,忽然停下,轉身對陳老闆說:“下午是你照顧我的吧?謝謝。”

  陳老闆一愣,顯得有些不安地回道:“哪裡,這是小的應該做的。”

  臉頰略略抽動,神色更顯倉惶。

  蕭湛青愕然不解。他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爹了,怎會為這事感到不安呢?

  “當家,羅掌門等你好一會了。”陳老闆往前廳使了個眼色,迫不及待想結束話題。

  “喔。”她 ​​想也許是老人家對女子大白天就酒醉被人送回,感到不以為然卻又不好說破吧。聳聳肩,轉身走進店鋪。

  一進店內,羅齊立刻迎上來。“湛青,聽說你身體不適,現在好些沒?”爽朗的眉目間藏著擔憂。

  “已經沒事了。”老陳應該沒告訴羅齊她是喝醉酒讓東方白送回來的吧?微睇老陳一眼,見他很有默契地輕搖頭。

  “太好了!現在外頭正熱鬧呢,要不要一起去逛逛?”羅齊渴望地瞅著她。

  “也好。”反正她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已經餓到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不過,兩人才踏出商號,蕭湛青就後悔了。

  看著眼前盡是在胸前戴花的姑娘們,爭奇鬥艷,好不熱鬧,只是也讓她看得眼花撩亂,差點以為自己又醉了。

  “明日就是花魁遊行的日子,也就是大家殷切期盼的桃花日,所以今晚的崇德城簡直變成了不夜城,好玩得緊,我們走吧。”羅齊微笑說著。

  既已答應他,也不好反悔,蕭湛青只好跟在羅齊身後,走入花海中。

  “對了,我有樣東西想送給你。”羅齊略帶靦腆地拿出一物,是一條用白玉做成的頸練,形狀呈半月形,相當精美。只是,那玉……看得蕭湛青忍不住兩眼瞪大。

  “這白玉項練你是哪買的?”她拿起那條溫潤白玉,愈看愈是眼熟。

  “嗯……”羅齊的神情有些尷尬,他輕咳一 ​​聲,才道:“是天下商號。”

  蕭湛青一聽,目瞪口呆,果然!

  見她如此驚愕,羅齊心下歉然。“我知道向天下商號買東西,對蕭家實在不好意思——”

  蕭湛青急忙打斷他的話問:“你什麼時候購得此練?”

  “是在來找你的路上,途經天下商號順便買的。聽說這半月練是特別為桃花日限量推出的商品,今日傍晚才開賣,就引來許多人爭相購買。對了,這練子背後還有一段淒美的故事呢……湛青,你要去哪?”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她急忙忙沖走入群中。

  蕭湛青正要趕往天下商號,看看東方白要怎麼向自己交代!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白玉鐲,不,是半月練。斷裂處已經打磨圓潤,不見鋒利,垂掛用的皮繩也並非特製,只是一般繫繩,可是這樣反而襯托得半月形白玉更加耀眼動人,這半月練……要不搶手也難。蕭湛青咬牙切齒地加快腳步。

  來到天下商號,果真如羅齊所言,門庭若市。不過,排隊的人大多是姑娘家。

  “各位別擠,這半月練目前尚在趕製中,還請大家多些耐性。”天下商號的伙計大聲喊著。

  原來還賣到來不及製作啊。蕭湛青愈想愈不甘心,正想撥開人群進去找東方白理論,幾個姑娘家的對話傳進耳裡,她腳步一頓。

  “聽說這半月練象徵西夏皇后未竟的愛情呢。”

  “沒錯沒錯,我也聽說了。”小姑娘眼露迷濛地繼續說著:“聽說這半月練本是一個白玉鐲,是西夏護國將軍暗中送給西夏皇后的定情之物,可惜被國王發現,他甚至殘忍地將鐲子在皇后面前摔碎,暗示她愛情終究不能圓滿。最後皇后只好將剩下的半副白玉鐲悄悄帶在身上,在冷宮中抑鬱而終。”小姑娘說完,已淚濕衣襟。

  另一個也紅了眼眶的姑娘繼續說道;“我還聽說,只要配戴半月練,她的愛情就會得到西夏皇后的庇佑,終至圓滿。好感人啊……”說完也哭了。

  蕭湛青聽得目蹬口呆。東方白還真會掰故事啊。

  “快看那公子……”聲音忽然嬌羞起來。蕭湛青忍不住跟著看過去,只見一身錦袍的東方白瀟灑走到門口幫忙招呼客人,他 ​​腰間也掛著半月形的白玉綴飾,形狀近乎完好,但仍看得出來同樣也是出自那箱碎白玉。

  “喔,他是天下商號的幕後老闆東方白。”

  “他……好俊啊。”小姑娘忍不住讚美說,突然眼睛一亮,指著他的腰間。“你看他也帶著半月綴飾耶,好漂亮!”

  兩人興奮地竊竊私語,一下討論東方白,一下說那半月綴飾。

  蕭湛青悄悄退出人群,站在一旁皺眉沉思。看來,論做生意她還真比不上這狡猾的東方白。那腰間綴飾應該是他有意配帶,藉故引起話題,好幫助接下來的商品販賣。這一招果然厲害,可惜他們蕭家的號沒事先想到,可惜了那箱白玉。

  立在門前的東方白似乎瞥見了蕭湛青的身影,眼睛微亮,先向旁邊的伙計交代一些事情后,走出店門朝她而來。

  “蕭當家好些沒?”東方白走到她身前,很有禮貌地問著。

  蕭湛青一時想不起他在問什麼,呆愣了好一會才點頭回道:“嗯,好多了。”

  東方白見狀,眉心一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幹嘛?”蕭湛青大驚失色,翻掌擊出,見他仍不放手,她連續幾個起手翻轉,暗夾內力,不枓卻被東方白三兩下化解開。

  不過,最後他還是主動放開了手。“我以為你酒意未退盡,擔心有什麼後遺症。”

  所以他剛剛是想替她把脈?蕭湛青雖驚魂未定,但也知道他所言非假;此刻他們正在大街上,就算他要對她不利,應該不會選在此地。

  “對不住,我……剛剛在想事情。”不過她十分詫異東方白的掌法竟如此神妙,她只聽說他擅長劍法,其余武學從沒涉獵,看來是傳說有誤;因為那兒招翻雲手,絕非一般武者程度。

  “不知蕭當家來天下商號,為的是?”東方白不知蕭湛青在想什麼,只覺得她心不在焉,似乎正在為某事困擾。

  蕭湛青迅速回神,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

  “東方白,你發誓這一切不是預謀?”她冷冷地瞪視他。

  “蕭當家真愛開玩笑,我怎會知道貴號的商品會在邊界受損。”他仍不改清冷的表情。

  蕭湛青微愣。但,為何不可能?也許這一切都是他暗中安排。不都說東方白做起生意來不擇手段?

  但這種事情沒有證據她無法指控他,蕭湛青愈想愈是 ​​氣結。

  “所以你賣半月練的想法是臨時起意的?”

  “當我知道貴號有箱受損嚴重的白玉鐲時,一方面看在蕭遠揚的份上,願助你過難關。不過,只要是商人,眼光就該放得比別人遠,即使只是一箱破碎的白玉。”東方白淡淡說著。

  “你……”蕭湛青不知該氣還是不該氣。沒錯,他讓她少損失一半,但他也藉此大撈一筆,賺得比那一半不知多了多少,沒想到他還趁機教訓了她一頓。

  “蕭當家該不會是怪我沒把新生意的想法告知你吧?”東方白嘴角微微上揚。

  蕭湛青迅速將頭撇開。“算了,不怪你。”只是她以後得不斷提醒自己離這對兄弟遠一點。

  突然看見羅齊就在人群中東張西望,她才想起不該這樣一走了之。

  “我想這件事情就這樣了,明日一早我就回蕭家堡,謝謝東方莊主的……幫忙。”她 ​​勉為其難地說出最後那兩個字。

  “何不等明晚的遊行過後再離開?那種盛況可是難得一見。”

  眼看羅齊就要發現她,可惜他們是站在一處略暗的巷弄中,他最終還是沒看見她。

  略一沉吟,蕭湛青抬起視線看著東方白說:“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東方莊主,我們就天下論劍時再見了。”說完,越過他就要離開。

  “等一下。”東方白說。

  蕭湛青身形一頓,還來不及問要等什麼,就見他拉起她的手將一物放進她手中。“給你做紀念吧。”

  低頭一看,是那晶瑩如月的半月練,她皺眉。“我不能收……”不見回話,頭一抬,已不見東方白身影。

  是誰說東方白武功不如東方墨的?又是一個錯誤的傳說。

  後來因為拗不過羅齊的要求,蕭湛青答應他看過遊行後再離開崇德城。

  “你會喜歡的。”他目光熱切地看著她。

  回到商號,蕭湛青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中的兩條半月練。

  一條是羅齊給她的,明顯的半月形白玉,觸手溫潤,質地透亮。若她當時沒看錯,第條半月練的價格雖有些不同,但這條價格應該不便宜。

  可是東方白給她的,只能勉強說是半月,因為它只是個微微彎曲的小月牙,大小連羅齊送的一半都不到。難道這是瑕 ​​疵品,賣不掉所以才送她做紀念?東方白是要她時時記得這次的挫敗嗎?

  可惡!她將小月牙緊握拳中,本想使力震碎它,可不知為何又有些不忍心。這小月牙小巧得惹人憐愛,儘管它也許是眾商品中最不起眼的,最後也可能會賣不出去,但她就是莫名的喜歡它。

  蕭湛青先將小月牙收起,把另一條近乎完美的半月練拿給陳老闆看。

  “老陳你看,這就是天下商號用我們那箱碎白玉做成的商品。”

  “什麼?”老陳瞪大雙眼,不敢相信。

  蕭湛青將天下商號販賣半月練的事簡單陳述給他聽。

  “不管背後是不是有陰謀,天下商號這一招確實厲害,我們得學學。”她 ​​知道老陳經營商號已有一段時日,一向很用心,也許是想法較保守,所以商號的獲利不算高。她並沒有怪他的意思,這些年來也幸好有他,才能度過數次危機。

  老陳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老手微顫。

  “大小姐。”

  蕭湛青一愣。老陳是蕭家元老,但自從她當家以來,他很少這樣稱呼她。“老陳,你有話就說吧。”

  “我覺得這事背後不單純……”

  “怎說?”

  “那東方白肯定在算計什麼,他對小姐……有不良企圖啊。”老陳慘白著臉說。

  “老陳你到底在說什麼?這事我們沒有證據,無法做這樣的指控。”蕭湛青皺眉。什麼不良企圖?東方白就算要針對,也應該是針對商號而來。

  “大小姐……”老陳幾乎老淚縱橫地跪了下來。“老陳對不起你。”

  蕭湛青大驚失色,趕緊扶起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天……”他將那天東方白單獨留在她房中的事,冒著生命危險地告訴她。

  “後來東方白雖要我不准說出去,但我左思右想,無論如何這事關乎小姐清白,我還是得讓你知道。”不過,當家的反應倒是出奇冷靜,絲毫不見驚慌;這可是有損清白的啊,難道她都不擔心……

  “老陳,這件事情真的沒什麼,你不需要想太多。”

  “大小姐……”老陳訝然,隨即了解為何她不在意了。

  “大小姐,聽老陳一句話,這些年來若不是有你,蕭家堡早就消失在武林中。若說報恩,你在這些年做的已綽綽有餘,你真該好燈為自己打算一下。 ”

  “老陳,你忘了還有燕羽嗎?我怎麼可能拋下她……”蕭湛青苦笑。

  “你老是把小小姐掛在嘴邊,但她已不再是孩子,她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堅強,甚至,”老陳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說:“她比你還會處理自己的事情。”

  蕭湛青愕然,什麼叫“比她還會處理事情”?

  “好啦小姐,老陳要先下去休息了。”他打個大呵欠,掩去那一閃而逝的睿智光芒。

  “還有一件事情,小姐,我看得出來羅齊對你是真心的,小姐真的可以考慮看看。套一句你常說的話,這筆交易絕對划算。”笑笑地丟下這句話後,老陳轉身走進內室。

  蕭湛青啞然失笑。

  她當然知道羅齊的用心,除此之外,他個性內斂、踏實,為人誠懇、重信義,論外表也是英姿颯爽,無可挑剔;而且嫁給他,蕭家堡就等於多了天刀門的助力,往後不管在江湖上或生意上,絕對有數不盡的好處。難道這樣還不夠?她還在挑什麼?

  況且他應可諒解自己必須照顧蕭家,照顧燕羽直到她找到良伴為止。雖然未曾與他淡論過此事,但她知道他絕對會接受。那她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湛青拿出懷裡的小月牙細細 ​​把玩著。

  東方白那天在她房裡不知都在想什麼、做什麼……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說不定……不知道還比較好,不然她可能會作惡夢。

  花魁遊行果真美不勝收,蕭湛青和羅齊就站在一旁看著那輛花車逐漸朝這邊而來,但即使還有一段距離,卻已可以看見紅色桃花滿天紛飛,沿路等待的男子則是興奮地不斷伸手搶花。

  “湛青……待會我也會去接桃花。”羅齊直視她的雙眼問:“你可願意配戴?”

  他終於鼓起勇氣,直截了當地問。

  蕭湛青眨了眨眼睛,是燈火的關係吧,她突然覺得羅齊有些耀眼,她嘴角噙著一朵笑花,毫不遲疑地點頭說:“我願意。”

  羅齊忍不住笑開顏,但想想又有些不安。“你知道戴花的意義吧?”他怕她不了解接下桃花的含意,讓自己白高興一場。

  蕭湛青微紅著臉點頭。

  羅齊抓起她的手,感動不已。若不是因為四周都是人,他 ​​早將她抱滿懷,天知道他忍多久了!

  “你等我。”說完立刻加入那些接花的人群中。

  看著羅齊的背影,她心裡有種很平靜的滿足感。這就是她一直期盼的吧,跟個誠懇的男人平安過完一生。他也許無法成為天下第一,無法成為眾人景仰的對象,但他會給她一輩子的安穩,讓她不再擔心無家可歸,更不會憂心有一天孩子會見不到父親。

  羅齊搶到花了。他興奮地轉身向她揮手,笑得含蓄而溫暖。蕭湛青也回他一個笑容,平靜而滿足。原來這就是她即將共度一生的男人啊。然後見他小心翼翼地護著花,迫不及待地穿過重重人群回到她身邊。

  “湛青,我可以……”羅齊忍不住又問一次。

  她稍有遲疑,但依舊點點頭。

  羅齊拿起花,正想往她耳畔的髮鬢插上,突然一陣風吹起,亂了滿天桃花,眾人驚叫連連,許多年輕男子怕錯失桃花,還拔腿追花而去。

  羅齊怕手裡的花有閃失,趕忙將花護在袖中。等那陣怪風過去,他才拿出桃花來察看,幸好花還完整如初。

  “好險。”可是當他舉花想再為湛青插上時,不料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手也停在半空……

  風過後,蕭湛青悄悄張開眼睛,卻見羅齊瞠目結舌瞪著她的髮梢,心感疑惑,難道是剛剛的風將她的頭髮吹得凌亂不堪?但也不用嚇成這樣啊。

  “怎麼啦?”她忍不住往頭上摸去。花?她頭上怎麼會花?

  連旁邊的人都忍俊不住,取笑羅齊:“這位公子,一朵桃花就足夠啦,何必插滿這位姑娘的頭頂呢?”

  什麼?蕭湛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趕緊將頭上的桃花取下,一朵又一朵,直到手已抓不住這些桃花,掉落在地,她低下頭數了數,至少超過十朵桃花啊……怎會有這種事情?這風是專和她過不去的嗎?

  “還有嗎?”蕭湛青滿臉通紅地問羅齊。

  羅齊伸出手想為她摘去耳鬢最後一朵桃花,突然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別摘。蕭當家這樣很好看。”說得輕描淡寫,但不知為何,羅齊卻有種被威脅的感覺,轉頭一看,果然是他!東方白。

  蕭湛青聞言,也是一愣,但看到是東方白時,忍不住拉下臉問:“是不是你搞的鬼?”她伸手將最後一朵桃花拿下,用力扔在地上。

  東方白淡淡看了那花一眼,才慢條斯理地回答:“我不懂蕭當家的意思,我剛剛才到。”

  蕭湛青知道這風來得太怪,肯定是人為。若問當今誰有這種能力,御氣若風,還能將花無聲無息插在她頭上,她相信那人數不會太多,甚至用一隻手來數都綽綽有餘。而眼前的東方白絕對是嫌疑名單中的第一人。

  “東方白,不要因為我對你客氣,你就處處與我過意下去。”羅齊忍不住發怒道。

  “羅掌門所言未免太過,東方白只是路經此地,見有熟人才過來打招呼。”東方白一雙眼 ​​中仍不帶溫度。

  “哼,最好是這樣。走吧,湛青。”羅齊知道東方白並不好惹,要公然與他撕破臉,他得有十分的把握才行。

  “等一下。”蕭湛青突然開口。羅齊一愣,東方白也倏地微睜黑眸。

  “羅齊,你先回蕭家商號等我,我有事要和東方莊主單獨談談。”

  “湛青……”不知為何,每次看湛青看著東方白的眼神,他就會感到不安。那種生氣勃勃的樣子,他從沒見她這樣看著其他人過,包括自己。

  “你放心,只是談一樁交易,我很快就會回去。”

  “好吧。”羅齊只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

  等羅齊已走得不見身影,東方白才不動聲色地問蕭湛青:“我們之間還有交易嗎?”

  她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說道:“和你沒有,但我和東方墨之間有。”

  東方白眼微瞇,不解地問:“你怎會與他有交易?”

  “說來話長。”蕭湛青沉吟半晌,決定將燕羽喜歡東方墨的事,以及自己曾經想逼東方墨取得天下第一後,就要迎娶燕羽的事簡單告訴他。

  “你知道他是用刀的吧?”東方白眉略抬,滿臉不以為然。

  “嗯。所以我教他鳳鳴劍法,那是家父所創,以內力催動的獨特劍法,招式並不繁複,很容易上手,難的是如何將內力灌注招式中,才能真正發揮鳳鳴劍法的威力。”

  “原來如此。”東方白輕搖摺扇,彷彿在想著事情。

  “可是,”蕭湛青想起在天刀門時東方墨對她說的話,心略略抽痛了下。“他後來反悔了。”

  “為何?”

  “他說他喜歡別人,不能娶燕羽?”

  東方白眸光一黯,眉心也略略揪緊。“他有說他喜歡誰嗎?”

  “徐珞。”默不作聲的東方白頓時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你到底想說什麼?”東方白皺眉問道。

  “我想和你談個交易。”蕭湛青聲音微揚。

  “什麼?”東方白露出難得的驚訝表情,蕭湛青的心跳又亂了拍,她連忙輕咳兩聲,提醒自己不要搞錯,眼前的人是東方白,不是東方墨。

  “你若能幫我一個忙,蕭家商號願從此退出崇德城,並主動將所有生意移轉給貴號。”

  東方白用摺扇掩去半張臉。“你說說看要我幫什麼忙。”全崇德城的商機啊,這餅可不小。

  這幾年來祟德城成長快速,加上位處邊境,是許多商隊必經之地,想向外發展,這裡是不能不佔據的重要位置。她竟願意放棄?

  “讓東方墨心甘情願娶燕羽。”蕭湛青說。摺扇下的臉閃過一絲複雜神色。“他已決定的事情,別人很難勸得動。”

  “我知道這事並不容易,但我一心希望舍妹幸福,所以才不得不作此過分要求。”

  “因為你妹妹的幸福,就得犧牲我弟弟,這樣說得過去嗎?”東方白諷刺地說。

  蕭湛青愣住,知道自己這樣做確實太過自私,但……“燕羽是個難得的好姑娘,相信我,東方墨娶了她,絕不會後悔。”

  “我聽說徐珞也是好姑娘啊。”東方白看不出情緒地回道。

  “我知道。但是燕羽認識東方墨在先,我……只能對不起她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既不合情理也太離譜?”東方白眼裡閃過火光,讓一雙原本冷冰冰的桃花眼熱得幾乎要灼傷人。

  蕭湛青心虛地撇開頭。“我不認為替妹妹著想叫離譜。”她 ​​始終忘不了燕羽那雙哭腫的雙眼以及痛苦神色。若不能嫁給東方墨會讓她的快樂和天真從此消失,那她會不顧一切促成這件婚事。

  “那天下第一呢?你不再逼他去搶那頭銜?”

  她微愣,怎麼東方白說話的方式愈來愈像東方墨?

  “要不要去爭取,看他自己,我已無力促成。”如果一開始就讓東方墨娶燕羽,也不會弄成如今這樣尷尬的局面了。

  東方白沉默了好一會都沒說話,而本已撇開頭去的蕭湛青終於忍不住回頭問:“你到底願不願意……”未說完的話語戛然而止,她呆望著東方白那雙幾乎要冒出火的眼睛。他在生氣?氣什麼?

  “可以。”東方白眼一閉,再睜開時,已恢復原有的清冷目光。“但我不要貴號在崇德城的商權。”

  “那你要什麼?”

  “東方墨的幸福說重要也沒多重要,但隨便用一間蕭家商號來換,未免貶低他的身價。我要求等價的東西。”東方白冷冷地說。

  “等價?”蕭湛青不由得在心裡敲響警鐘,她差點忘記東方白可是有名的奸商,要他吃虧,想都別想。

  東方白手一揮,一朵紅色桃花輕飄飄落入手中。就知道剛剛的怪風是他搞的鬼,蕭湛青忍不住瞠目瞪視他。

  他視若無睹地拿著那朵花走到她身前說:“既然你要求的是東方墨的幸福,”他將花插上她的發鬂,同時抓住她急著舉起的手說:“我要你用你的幸福來換。”

  “你要什麼?”這下蕭湛青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要你嫁給我。”東方白一字一字慢慢地說著,同時毫無預警地當街吻住她微啟的櫻唇。

  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落,但東方白竟無視眾人目光,一手抓著她的手,另一手則摟著她的腰身緊靠自己,大膽得讓人面紅耳赤。

  蕭湛青嚇得兩眼圓睜,而東方白也未閉眼睛,吻她的同時,雙眸也瞅著她不放。過了好一會,他才鬆開手並離開她的唇。“我不急著要你的答案,你可以在明天離開前回答我。”

  東方白見她仍神色恍惚,忍不住輕拍她的面頰。“湛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手指不經意劃過她腫脹的紅唇,眼露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憐惜。

  “你!”蕭湛青頓時清醒過來,她氣得直想殺人,可惜鳳鳴劍沒帶出來,不然他就死定了!

  東方白迅速退開幾步,然後才似笑非笑地說:“你想想看,這樁交易若成,你我都不吃虧,不是很好?”不等蕭湛青發難,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氣得渾身發抖的蕭湛青立刻抓下發上桃花,一手捏爛後,狠狠擲下地。她怎會如此笨,竟會想和東方白談交易,這下果真騎虎難下了。

  但是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東方白怎可能突然提出如此怪異的條件?他們真正認識對方也不過是這兩天的事。他斷然不可能因突然對自己感興趣而提出這樣的條件。

  他到底看中了什麼?難道是蕭家堡?可是蕭家堡與天下莊距離遙遠,管理不易,要來豈不是添麻煩嗎?若是看中蕭家各地的商號,倒是有這可能。但天下莊的商號已遍及天下,甚至還聽說西夏都有分號了,他怎會看中蕭家那幾間小商號呢?

  心事重重的湛青就這樣走回蕭家商號,完全忘了羅齊還在那等她。

  “湛青,你臉色怎如此凝重?”羅齊急忙上前詢問。

  “沒……”她怎能告訴羅齊剛剛東方白對她所做的事,他肯定會氣到外去找他理論,不過……也許不會,畢竟他個性穩重,少有衝動的時候。不然溫達也不會將天刀門交給他。

  “湛青?”羅齊難掩眉宇間的愁思,他似乎嗅到了湛青的心思已有轉變。

  “真的沒什麼,我只是……羅齊,我可能無法……”湛青說得斷斷續續,可羅齊倒是聽明白了。

  “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東方白。”他苦笑說。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一怔,但這事該怎麼說才清楚呢?

  “湛青,不要再說了。”羅齊露出痛苦神色。“再說只會令我感到難堪。”他越過湛青,走出商號大門。

  她趕忙追上去,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讓他這樣離開。“羅齊。”

  他雖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湛青無奈地走到他身前說:“我把你當朋友,所以我必須老實告訴你,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東方……白,但我真的喜歡你,就像一個大哥那樣。 ”

  羅齊看著她,心裡百感交集;其實他早有預感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是不願面對罷了。

  “湛青,聽見你這麼說,我實在不能說我好過多了。”他微微苦笑。她不願逃避那雙熱切的目光,只是也無法再做任何回應。“羅齊。”

  “別擔心,我會打起精神的。”羅齊深深看她最後一眼,然後大步離開。蕭湛青呆站在門口看著他離去,為不知何時才會見到他而感到難過。

  “大小姐,你這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嫁人啊?”老陳走到她身後幽幽問著。

  她無奈地輕聲回道:“也許比你想像的還要快。”

  老陳看著她的背影,一頭霧水。

  “考慮得如何?蕭當家。”

  才踏出蕭家商號,蕭湛青就被東方白堵在門口。天才剛亮耶,會不會太早了?他就這麼迫不及待?

  “東方白,難不成你整晚都沒睡?”

  他懶洋洋地盯著她說:“因為我擔心有人會因膽小而落跑,致使我夜不成眠,一早就來這裡堵人。”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蕭湛青臉色鐵青地回道。她也一夜未闔眼,所以才會一大早起來,想去湖畔走走,放鬆一下心情,沒想到才踏出大門,就遇到這惱人的傢伙。看來東方兄弟不隻長得一模一樣,招惹人的功力也差不多。

  “你要去哪?”

  “鏡湖。”

  “我陪你。”

  “你……”蕭湛青深吸一口氣,她不想一大早就發脾氣。“東方白,我保證午時前會給你答案。”

  “我只是想趁機和你培養感情,走吧。”東方白自顧自地往鏡湖方向走去。培養感情?蕭湛青瞪大眼睛。

  到了鏡湖,她果然心情平靜了許多。她不發一語地看著那平靜如明鏡的湖水,幾乎快忘了東方白就在她身邊,直到他脫下身上的罩衫披在她肩上,溫暖的將她整個罩住,她才猛然抬起頭看向他,只見他也盯著湖而若有所思。

  “東方白,我實在看不出這交易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要不要明說?”

  她想了一個晚上,就是想不透他究竟做何打算。她可不要和那箱白玉一樣,直到事情攤在面前,才發現自己終究還是吃了虧。

  “有什麼好處是我的事,但我肯定在這件交易中,你絕對不會吃虧。怎麼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答案了嗎?”即使說的是終身大事,東方白的神情依舊清冷。

  見他八風吹不動的俊美面皮,蕭湛青知道自己再如何問也問不出他的真心話,反正只要燕羽能幸福,她這一點犧牲不算什麼,也許……他很快就會玩膩這個把戲,又或許當他一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後,就會放她一馬。

  只希望那天不會來得太晚。

  “好。只要你確定東方墨會娶燕羽,我就答應你。”蕭湛青說。

  東方白嘴角上揚,笑得讓蕭湛青毫無防備,整顆心似被抓得好緊好緊。

  “請多多指教了,湛青。”

  蕭湛青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她不知道這笑容背後藏有多少算計;她雖然對東方白不熟,但她對另一個人倒是熟得不得了,這笑容……分明就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蕭湛青得很用力才能壓下臉上的燥熱感。

  “嗯?”他眉一揚。

  “我希望這件事情能等到論劍會之後。”

  “你難道還想參加天下第一論劍會?”東方白驚訝地問。

  “為什麼不?”蕭湛青不解地看著他。這是兩回事吧?難道嫁給他就不能參與論劍?她雙目大睜,忍不住退開兩步。她懂了!原來這就是他的目的。

  “你是因為不想讓我參加論劍,才提出這樣的條件?”

  “這是兩回事。”東方白不動聲色地回道。

  “是這樣嗎?那為何一聽見我要參加,你會如此吃驚?”

  “不管論劍會當天誰輸誰贏,一旦日後我倆結成夫妻,這件事都會成為話柄。我只是不希望有這樣的遺憾發生。”

  “你只是不希望我贏你吧?”蕭湛青眼露凶光,她怎麼沒想到這一層!畢竟她是天下第一的熱門人選,這對以劍術聞名的東方白來說,無疑是一大威脅。若東方白不能取得天下第一劍,那結果恐怕不只對天下莊名聲有損,甚至還會威脅到他的生意。

  “唉,我不知你的想像力如此豐富。”東方白無奈地搖搖頭說。

  “東方白,你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若你說明不希望我參加論劍會,並以此做為交換條件,說不定昨晚我就會立刻答應你。”

  “你……”東方白再度露出驚訝表情。“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天下第一?”

  “我是很想,想得不得了。但比起燕羽的幸福,我願意再等十年。”

  東方白神情複雜地看著她,然後苦笑道:“你錯了,我並非為論劍會。對我來說,天下第一根本不值得我為它煞費苦心。”

  蕭湛青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就如你所願,我們的事等論劍會過後再說。”

  “前提是,東方墨得娶燕羽。”蕭湛青忍不住再提醒他一次。

  “當然。”東方白一雙冷眸似已不像之前那樣冰冷,是她看錯了嗎?

  算了,那不重要,反正她現在總算可以放下心中大石了。

  東方白靜靜看了她好一會,他發現湛青經常有意無意避開自己的目光,甚至不想看著自己的臉,她在怕什麼?怕他?不可能,他們在今天之前全無交集,所以她怕的該是另一個自己。

  “你很討厭東方墨?”又是慣用的冷淡口氣,似乎東方墨與他毫無關係。

  “我……不討厭他,只是我不想與他有太多瓜葛,我只是想離他遠一點,我……不是很想看見他。”蕭湛青邊說邊尋找合適的字眼。

  “這和討厭他有什麼差別?”東方白打趣說道。

  “你想幫他說話嗎?不然你問這要幹嘛?”蕭湛青頭一撇,不再回應這個問題。

  “我沒那個閒工夫幫他說話,況且我和他的感情也不像你和燕羽,我們一言不合是會拔刀相向的。我只是純粹好奇。”東方白說。

  “好吧,那沒事的話我走了。”蕭湛青脫下身上的罩衫遞給他。

  接過衣服的東方白一臉疑惑地問:“你要去哪?”

  “回蕭家堡啊,我得準備論劍會的事。至於東方墨,”蕭湛青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就交給你啦,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東方白一愣,險些也跟著笑起來。他輕咳一 ​​聲,並及時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

  “蕭湛青,逼東方墨就範確實是我的事,但你是不是該花些時間與我培養感情?”東方白說得輕描淡寫,口氣冷淡至極,若不仔細聽內容,還真以為他是和她談生意細節。

  “培養感情?”蕭湛青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我可不要娶一個不愛我的女人,這就和買個不合用的商品一樣,一點也不划算。”

  蕭湛青仍是瞪大雙眼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你是認真的?”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來。

  東方白一聽,差點笑出聲音,他深吸一口氣,才定定地看著她說:“我從來不拿生意開玩笑,既然要和我做交易,你就得照我的規矩來。湛青,我未來的妻子,這樣說夠清楚了嗎?”

  蕭湛青的心噗通噗通跳著,原來她惹到的不只是一隻老虎,還是一隻狐狸啊。

  “東方白……感情是不能拿來當交易的,你……”說完這句話,蕭湛青忽地一怔,她記起東方墨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感情為何不能交易?”東方白冷冷地反問她。

  “那是無形的東西,如何能交易?”

  “就算不能以量計,但感情依舊有跡可循;既然有跡,就不能說是無形,所以感情當然可以交易。”

  明明知道這是強辯,可偏偏她又找不到話來回應。

  “那你想怎樣培養感情?”蕭湛青嘆口氣,決定放棄與他爭論。

  “你放心,我不會做過分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能陪我去西夏一趟,我要帶東西到那邊的商號。”

  “西夏?那不是得花很久的時間,萬一錯過論劍……”

  “西夏沒你想像的那麼蠻荒,來回最慢也只要一個月。現在……離論劍會差不多還有將近兩個月,對你來說應該綽綽有餘了。”

  “東方白,你發誓你沒有任何不良企圖,例如製造什麼奇怪事件,讓我回不來?”蕭湛青眼露精光,警告意味濃厚。

  東方白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的臉說:“我,願對未來的妻子發誓,這回若有任何不軌發生,我願將此生、此心全交給她,任憑她發落,死而無憾。”

  蕭湛青略徵。這誓言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東方白不讓她有進一步思考的機會,逼近她問:“這樣你可滿意?”

  蕭湛青撇開頭,再度紅了臉。“你最好不要搞鬼。”

  東方白淺淺笑著。

  兩天后,就在他們要出發前,蕭湛青交代老陳一些事情,又交給他一封信。

  “幫我派人送信給燕羽,她應該是在別館。”希望不久後就能看見她開朗的笑容。

  “是,當家。”收下信後,老陳欲言又止。

  “老陳,有什麼事就說吧。”

  “不是我多管閒事,但那東方白……心眼多,為人又陰險,實在不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對像啊。”他實在忍不住了,這兩天他左思右想,老覺得當家這樣跟著去,鐵定吃虧,她又是個姑娘家,唉……這下街坊肯定傳得沸沸揚揚。

  “老陳,他不是壞人。”

  “當家啊,不是壞人就夠了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還記得她老是叨唸燕羽不切實際,總喜歡一些不值得信任的人,那些人一個比一個狂妄、大膽,視禮教如無物,勉強要說個優點,就只剩“起碼不是壞人”這一點了。沒想到現在他居然從當家口中聽見這句話,她變了……

  蕭湛青啞然失笑。她知道老陳說的都沒錯,更知道自己這樣一去,顯然是很不智的,但她能不去嗎?也許燕羽就只剩這次機會了。

  “老陳,有些事情我自有打算,你真的不用為我太過操心。”

  “當家……”老陳依然愁容滿面。

  “對了,順便幫我告訴蕭總管,這段時間蕭家堡還是要拜託他多費心了。”

  “是。”知道她不想多談,他也識趣地收了口。

  “陳老闆,你當我東方白會吃人嗎?”東方白在門邊不知站了多久。

  老陳頓時嚇得臉色慘白:“東……東方老闆,我哪敢……”天啦!他怎麼老是惹到這個大煞星。

  “你進來幹嘛?”蕭湛青皺眉問。

  “耽擱了這麼久,我可是會憂心的。”他旁若無人地大補走進她房間,一手拿起她的包袱,另一手則牽起她。“走吧。”

  蕭湛青羞得幾乎無地自容,她微使力,卻被他一個冷眼嚇得不敢動彈。

  “你放開,我會自己走。”她 ​​悄聲說著。

  “好吧。對了,陳老闆……”他轉頭想和僵硬如石頭的老陳說句話,卻見他立刻猛搖頭說:“你放心,我什麼都沒看到,這裡的事情絕不會傳出去。”

  他嘴角微微上揚,笑得陰險非常。“我和蕭當家的事情,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何不能說?”

  全然不理會老陳的錯愕,他再度拉起蕭湛青的手大步走出去。不過,出去前,蕭湛青還是急忙回頭向老陳使個眼色,要他千萬不能將他們的事情說出去。

  但,才踏出大門,蕭湛青隨即一愣,急忙拉住東方白問:“商隊呢?”明明記得他說會帶商隊去西夏的,怎麼現在只有兩匹馬?

  “我讓他們先走。”

  “為什麼要先走?”

  “有這麼多人在旁邊跟著,我們要怎樣培養感情?”東方白不以為然地說。

  蕭湛青瞪他一眼,決定什麼都不說地躍上馬背。

  兩人就這樣默默騎了好一陣子,東方白才打破沉默說:“你該不會就這樣一路氣到西夏吧?”

  “我也不想,但你在做任何事情前,可不可以先和我說一下,即便只是告知。”她 ​​真的很不喜歡讓東方白這樣莫名其妙地牽著走。

  “這樣就不會生氣了?”東方白眼一抬,微露訝異。

  “也許。”她 ​​勉為其難地說。

  她大概不知道,她現在的要求和表情就和一般的妻子沒兩樣。東方白打開摺扇,掩飾嘴角那抹滿足的笑意。

  “那,你要不要說說看,接下來我們……到底要怎樣培養感情?”蕭湛青掙紮好久才將那句話說出口。培養感情?她從沒看人做過。東方白詫異地望著她,手上的摺扇差點落地。“你不知……如何培養感情?”

  蕭湛青尷尬地點點頭。她知道怎麼和人討價還價,怎麼把壞人打得落花流水,怎麼讓蕭家堡名聲持續不墜,但就是不知道怎麼和人培養感情。

  即使和燕羽,也不需要培養感情啊,她很自然就會關心她。

  東方白面色凝重地垂下眼,看著手中的摺扇,似乎在想該如何告訴她。但其實,此刻的他兩眼閃著興奮光芒,心下更是無比雀躍。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但他真的很難控制住自己,不要……設計湛青。

  誰叫她如此輕易就暴露自己的罩門,這是練武大忌呢。放過她,那他就不是東方……

  “到底要怎麼做啊?”蕭湛青見他眉頭深鎖,彷彿這事有多嚴重似的,忍不住追問。

  “這事情很難說得清楚……”他總算抬起頭看她了。“我看接下來只好我說什麼你做什麼,過段時間你自然就會知道什麼是……培養感情。”

  蕭湛青一愣。原來培養感情這麼難啊。

  “你放心,這趟行程結束後,我保證你會知道什麼叫培養感情。”他遮臉的動作是不是過於頻繁了?蕭湛青疑惑地看著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4-9-4 02:21: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往西夏的沿途確實如東方白所說,絕非未開化之地,甚至處處充滿異族風情,這讓蕭湛青大開眼界。不過,由於那些小鎮實在不大,也沒有可留宿的客店,害他們不知野宿多少日。幸好蕭湛青並非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倒也適 ​​應得很好。

  反正他們身上帶了不少干糧肉乾,加上沿路可摘采的野果不少,所以吃的方面,他們沒受委屈,唯有一件事情,蕭湛青已經快受不了了。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住店?”蕭湛請問。

  “再過……半個時辰吧。”他記得有一個稍大的城鎮就在幾里外。

  “太好了!”她立刻快馬加鞭,果然,在入夜前他們來到了一個不大的城鎮。

  “客棧在哪?”蕭湛青皺眉問。

  東方白眉略揚,不解她在急什麼;但他也不急著問,只是很快地將她帶到一間尚稱舒適的簡單客棧。

  “老闆,快給我們兩間客房!”蕭湛青喊著。

  店老闆隨即滿面堆笑。“客官要不要先用點東西?”

  “我想立刻進房。”蕭湛青的眼神充滿殺氣。

  老闆一驚,立刻翻開登記簿,然後略帶歉意地說:“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咱們只剩一間房了。”

  “什麼?”蕭湛青的眼睛快冒出火了。

  “一間房就一間房吧,反正我們遲早……”東方白淺淺笑著

  “不行。老闆,你非得幫我再空出一間來。”蕭湛青無理地說著。

  “客官啊,現在正是羊毛採收季,往來的商人特多,若不是有位客官臨時取消,連一間房也沒啊。”

  蕭湛青眉頭幾乎要打死結了。

  “那就一間房吧。”東方白說,蕭湛青只好勉強點頭。

  直到東方白跟著店小二往客房走去時,她突然回頭壓低聲音問老闆:“不知你們房內是否有澡盆?”

  老闆一怔,隨即陪笑說:“客官,咱們這兒不是什麼高檔客棧啊,所以沒有房內盥洗設備。不過,有兩間大澡堂,天然溫泉喔。”

  蕭湛青本來拉下的臉突然一亮“太好了!”她已經將近五天沒洗澡了,渾身不對勁。雖然出門在外,本就不可能每日洗澡,但她一向愛乾淨,兩天沒洗已經是極限,如今居然是五天!害她這幾日焦躁到想將自己扔進湖里,若不是有鯨鯊幫那次的慘痛經驗,就算不諳水性,她也會豁出去地跳下去。

  東方白走進房裡一看,果真簡陋,就一張大床,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除此什麼都沒有。

  聽見蹦蹦跳跳的腳步聲接近,他忍不住微笑。難怪她這兩天不但心不在焉,還突然變得焦躁難以相處,原來只是想洗澡。

  “房間真小。”蕭湛青腳才踏進一半,立刻驚呼。

  “床不小,足夠兩個人睡了。”

  蕭湛青又是一驚,立刻接道:“床給你,我打地舖就可。”

  東方白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兩人放下東西後,才回客棧飯廳準備吃東西。

  一踏進,兩人俱皆一愣,因為剛剛還空蕩蕩的地方突然擠滿了人,見那身裝扮,應是老闆說的那些專程從關外來這裡收購羊毛的商人。

  蕭湛青好奇地張望著,有些人的髮色偏棕,有些人則是高鼻深目,五官相當突出,還有人的眼睛是綠色的……她一愣,這綠眼睛怎麼如此熟悉?

  坐下後,蕭湛青仍想著自己到底在哪見過綠眼睛的人。

  “想什麼?如此出神。”東方白雖很少來邊關,但他經常和異族人士打交道,對他們的形貌已不感稀奇,不過對蕭湛青好奇雀躍的模樣,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蕭湛青抬起頭看他,一個影像忽然閃過腦海。是他!是那個在客棧要刺殺東方墨……不,是要刺殺東方白的蒙面人。

  “東方白,你是不是曾得罪異族的人?”蕭湛青問。

  “有。”

  蕭湛青壓低聲音靠近他再問:“那可有綠眼睛的人?”

  他想了一下才回說:“應該有。”

  “什麼叫應該有?”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啊。蕭湛青疑惑地看著他。

  “我一天到曉得罪人,但到底有哪些人我已經懶得記了,反正他們自己會記得就好。”

  蕭湛青聽得瞠目結舌。

  “東方白!”她氣得咬牙切齒。

  “你問這個乾嘛?”

  “不久前,我和東方墨在前往天刀門的途中,曾遭遇一名綠眼睛的蒙面刺客襲擊,當時他嘴裡喊的是東方白納命來。”蕭湛青邊說邊觀察東方白的反應,但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依舊老神在在。

  “你難道不好奇是誰要殺你?”蕭湛青忍不住問。

  “要殺我的人實在不少,我又何必費心去想,反正來就知道了。”突然,他的黑眸微瞠,蕭湛青心一凜,他是不是認出誰了?

  轉頭一看,竟是一大盤熟羊肉正好要端上。

  “東方白,你死的時候,我是不會哭的。”湛青冷冷地說著。

  他聞言先是一怔,之後才嘴角悄悄上揚說:“你放心,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先走。”

  蕭湛青不明所以地心一動,但她還是板著臉。“我不是這個意思——”

  “快吃吧。”他打斷她未完的話,並為她夾了一大塊熟羊肉。

  蕭湛青嘆口氣。東方白這個人果真如她先前的判斷,心機重,心眼多,誰要是喜歡上他,肯定一輩子被吃定……但,她似乎並不討厭這種感覺。是因為他和東方墨太像了嗎?還是因為他不是東方墨,所以她才會如此快地敞開自己的心?

  她真的不知道。

  晚上,才回房裡,東方白立刻就拿了換洗衣物說要去洗澡,她忙不迭地也跟著說要去。

  東方白不置可否,只是在踏出大門前,突然回頭對她說:“你還是晚點再去吧。”

  “為什麼?”

  “幫忙看房間啊,不然東西被偷了怎麼辦?這裡可不比城內,治安很亂的。”東方白一副“你怎麼沒想到”的責怪神情,看得蕭湛青很是氣憤。

  “你哪有什麼貴重物……”話才說一半,他人已走出房門。明明東西都在商隊那,他們身上也不過是一些銀兩和乾糧,銀兩帶去澡堂不就結了,真是的!

  想是這麼想,但蕭湛青仍在房間多待了一會。

  只是,一想到溫熱的水正在向她招手,她就渾身癢得不得了,只好起身將所有銀兩包在一起,連同換洗衣物一起帶出房間。

  兩間澡堂就在客棧後頭,其中一間是女子專用,明顯小了些。也許是少有女客留宿吧,就像今天,蕭湛青是唯一的女客。

  蕭湛青看見那個至少可以坐五個人的大木盆,就開心得幾乎要尖叫。

  太好了!她可以一個人獨享溫泉。

  三兩下就把衣服全褪盡,她迫不及待地跳進木盆。

  “啊!”真是太棒了!水溫剛剛好,還有淡淡硫磺味,果然是天然溫泉呢。

  只是,悠閒的時刻過沒多久,就在她慢條斯理地搓洗頭髮時,突然聽見兩個男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們要不要乾脆去女子澡堂洗?反正又沒人用。”

  蕭湛青整個人僵硬起來。

  “這樣好嗎?”

  “放心啦,我上回來也是這樣洗的,反正這間客棧少有女客,不然男子澡間現在人太多又進不去,你想再等一個時辰嗎?”

  “好吧。”

  蕭湛青嚇得完全不知該怎麼辦,現在起身穿衣服已來不及,出聲,又怕那兩名男子會因此起色心,反而更增加自己的危險……微頓了下,她差點忘記自己有武功,但……她實在不想光著身子打人啊。

  整個澡間並無可躲藏的地方,這下真的慘了。蕭湛青不安地沉入水中,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只能見機行事了,她無奈地想著。

  門喀啦喀啦響起,眼看就要被人推開……突然一陣風吹進來,一抹白色身影從屋頂飄然落下,迅速 ​​拿起門邊的木栓輕輕卡住那扇木門。

  “怎麼打不開啊?”門外男子問。

  “我怎麼知道。”推門的男子焦躁地再用力一次,還是推不開後,兩人才嘟嘟囔囔地走開。

  “我不是要你晚點再來?”東方白滿臉怒氣地喝問。他快氣死了!明明要她晚點再來,她偏偏要現在來,若自己晚點發現,不就……

  蕭湛青目瞪口呆地看著東方白,微濕的黑髮披在肩上,腰間繫帶似乎係得有些匆促,讓衣服微微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膛,加上那雙正在冒火的焦慮眼眸,他現在的樣子簡直就是……

  “東方……”蕭湛青眨了眨眼,不對!他不可能會在這裡,眼前的人應該是東方白。

  “你要不要先坐回水中?”東方白雙頰微紅地看向它處。

  她錯愕,猛然驚覺自己剛剛竟不自覺從水中站起……倏地沉入水中,只留眼和鼻,臉頰幾乎要燒起來。

  “我應該跟你說清楚的。邊境客棧女客少,像這樣的澡堂每次都會被男客人拿來使用。”東方白穿過霧氣,緩緩走近澡盆。

  蕭湛青嚇得瞪大眼睛,急忙探出口說:“停!不要再走近了。”

  東方白很聽話地停下腳步,可是他離澡盆只剩兩步,該看的幾乎都看盡。他忍不住輕咳一 ​​聲,壓住內心翻湧的慾望。

  “洗好就起來吧。”

  “我……發還沒洗……”唉!她的發中滿是沙塵,不好好洗淨,她肯定會受不了。

  “我幫你。”

  “不要!你……你出去外面幫我看著門……”說到後來,因東方白臉色一冷就說不下去了。“那你……退到門邊就好……”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東方白徑自走到澡盆旁說:“轉過身,頭靠過來澡盆邊。”他直接下命令,讓蕭湛青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這水……很清澈啊。

  東方白將手裡一件換下的長衫拋入水中,掩去她水中春光。蕭湛青一怔,抬眼看他。

  “你不是問怎麼和我培養感情?”東方白問。

  “洗頭也是嗎?”疑惑的大眼中漾著迷濛的水氣,看得他心癢難耐。

  “嗯。”

  她 ​​猶豫了一會,才決定轉過身子將頭靠在盆邊上,同時不忘將水面上的衣服拉近,蓋住鎖骨以下的旖旎風光。

  盆不高,蕭湛青的頭正好到他腹部。

  他低頭對上她的雙眼。“你會喜歡的。”聲音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又低又啞,蕭湛青的心再度狂跳起來。

  東方白先舀水打濕她的頭髮,再將手採入她發中,輕輕搓動著。偶爾用指腹使力按壓她頭頂,不輕不重,剛剛好。蕭湛青忍不住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在發中游走的修長手指,時輕時重,舒服的感覺幾乎遍及她全身。

  “東方白……你好厲害……”語音輕到近乎呻吟,時而發出的輕嘆聲更添澡間的曖昧氣氛。

  東方白的臉剎那間爆紅,明知她話中無半分調情意味,他卻在這一刻意亂情迷,無法遏止。

  修長的手指漸漸移往她泛紅的頸項,並順著肌膚紋理輕按著,力道……愈來愈輕,輕到蕭湛青渾身一顫,但他並未因此停下來,手更越過她的肩停在鎖骨上,指尖近乎撫弄的畫著,令她驀地張大雙眼,再度對上那雙冒火的微勾黑眸。

  只見東方白深深地俯視著她,不發一語。

  蕭湛青雖不懂男女之愛,但起碼的認知還有,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正在忍耐,他的理智正一點一點地消逝中。唉……她怎會答應讓他洗頭,這無疑是引狼入室。

  “你……冷靜點……”

  “為什麼要冷靜?我們不是未婚夫妻嗎?”他的唇輕觸她的額頭,聲音因情慾而顯得好低好啞好好聽……蕭湛青漸漸閉上的眼睛再度張開。

  “可是我們還沒拜堂,不可以……”他緩緩吻上她的鼻尖,身後的黑髮也從肩上滑落水中,蓋住兩人。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再說……這樣培養感情是最快的……”他捧著她的臉,吻如雨點般落下。蕭湛青快暈了,渾身無力地攤坐著,體內更是燥熱難當,是水溫升高了嗎?眼皮再度迅速撐開。

  “你不是說培養感情需要花時間的嗎?”她在和自己僅存的一點理智拉鋸著,手緊緊抓著水面的衣服不放。

  東方白伸出一隻手,順著她滑膩的手臂肌膚深入水中……終於,蕭湛青難以克制地從口中溢出呢喃似的嬌喘,誘人至極。

  “東方白……”她輕聲喊著。

  他緩緩抬起頭,對上她迷濛的雙眼,看得出來她已徹底被自己挑起情慾,微啟的櫻唇、泛紅的雙頰。起伏不定的胸口……可是……她喊的是東方白,不是他。

  眼底閃過一抹痛苦,他起身離開她。

  蕭湛青則不解地眨眨眼睛,轉頭看向他。

  “我還是去門口守著,你安心洗。”他背對她,開門走出去。

  她看著那扇不再開啟的木門,雖然鬆了口氣,卻仍有一絲隱隱約約的失落感和疑惑。東方白為什麼看起來如此悲傷?

  半個多月前,當東方墨與嚴毅一行人回到天下莊,才進那道偉岸的大門,就見管家老吳幾乎老淚縱橫地跑到他面前。

  “公……公子……”

  東方墨微微笑著,他知道老吳每次情緒激動時,就會結巴。“老吳,好久不見。”沒想到這個老管家竟如此惦念著他,瞧他激動的模樣,害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公子,公子……告訴……你一個好……好消息……”老吳興奮得猛指大廳。“二……二公子,二公子回來了!”

  東方墨一愣,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一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男子正靠在廳外的門柱旁,一雙飛揚跋扈的眼眸似笑非笑地回看他。

  東方白?

  “大……哥,好久不見。”東方白刻意將大哥兩字喊得又慢又長。

  東方墨走近後,才看出那雙勾人的眼睛並無笑意,反而射出又冷又怒的眸光,幾乎就像把利刃緩緩靠近自己的腦袋……

  “呃,進去再說吧。 ”東方墨知道自己理虧在先,只好先低頭。

  “你最好能把話說清楚,哼。”東方白冷哼一聲,帶頭走進內室。

  這兩人一反常態的舉止口吻,看得吳管家一頭霧水。真是奇怪,二公子的態度怎麼和大公子這麼像?令人不寒而栗啊,是出去太久所以轉性了嗎?老吳搖搖頭,兩個東方白……唉,這下天下莊得多采買一些炭爐取暖了。

  穿過層層迴廊,兩人默默來到一處安靜的後院中。

  東方白看著東方墨一身黑色錦衣,手裡還拿著摺扇,頂上更是整齊得連一根叛逃的髮絲都沒有。

  “你幹嘛打扮成我的樣子?”

  “順勢而為,並沒有刻意。”這是實話,他本無意要假扮東方白……

  雖然有些時候是他刻意讓別人以為自己是東方白。

  “你用我的名義上少林打敗魔教,又去橫山派多管閒事,這些都是順勢而為?”東方白氣得握拳的指節已泛白。

  “我只是去做你做得到的事。”

  東方墨坦誠的目光令他更加氣結。

  “東方墨!我不需要你多管閒事,我能做什麼,又或者該做什麼,我自己很清楚!”

  “對不起,是我多事。”東方墨垂下眼,不再看他。

  “你……”東方白一想冷靜自持,可現在他一點都不想冷靜。他朝東方墨猛然揮了一拳。

  這記毫無預警的拳頭打在東方墨臉上。

  “……”很痛!可是他忍住了,誰叫他活該。

  “這一拳,算是你多管閒事的下場。”見東方墨雖沒叫出聲音,但看神情就知道那拳打得十分結實,他忽感暢快。

  “說吧,你為何要出走?又為何要如此放浪形骸?”東方白問。

  揉著下巴,東方墨痛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算我任性吧,不想老待在天下莊。”

  “是這樣嗎?”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無言對望,東方白知道事情絕不是他說的如此單純。

  “兩年前,爹離開天下莊前不久,他找我去談,這事你知道?”東方白問。

  東方墨一抹痛苦神色閃過雙眸。他知道。

  “那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麼嗎?”

  東方墨沉默不語。

  “他說,天下莊莊主之位由我接任。”

  東方墨錯愕地看著他,這……怎和他知道的不一樣?

  “瞧你這德行,我就知道我猜得沒錯。你是不是以為爹想將天下莊交給你,為怕我心有不甘,你索性自我放逐,讓天下莊的人,甚至天下人都認為我東方白才是最適合的莊主人選?”東方白那雙冷眼再現怒意。

  “我……確實以為爹想將天下莊交給我,但……”東方墨一嘆,該死的!當初怎那麼沉不住氣,是該問清楚的。

  “但是什麼?”

  東方墨只好告訴他,當他去和父親談話的時候,自己實在太好奇了,就在外頭長廊上等他。可是當他看見東方白出來時,那張俊顏突然扭曲起來,兩眼泛紅,神情顯得相當難受。當下驚疑,難道爹要將天下莊交給自己?可是更讓東方墨訝異的是,他從不知道天下莊對東方白的意義如此重大,一得知莊主不是自己時,神情竟是如此憤憤難平。

  難道為一個天下莊,他得和自己的哥哥決裂?

  當東方白行色匆匆走回自己房間時,絲毫不覺東方墨就跟在他身後,於是兩人一同聽見莊內家僕間的對話。

  “聽說老爺要把莊主之位傳給二公子耶。”

  “真的嗎?我就知道一定是二公子,他不但和老爺一樣厲害,也比大公子親切多了。”

  “嗯,還好是二公子,若是大公子,我們日子就難過了。”

  東方墨知道莊裡發生什麼事都很難瞞過下人的耳目,尤其眼前這兩個算是莊內頗資深的下人說的話該有八分準確性;所以爹是真的想把天下莊交給自己了。唉,別說他根本就不想接,現在知道了東方白的心情,他就更難接下這個重擔了。

  他稍稍看向東方白,只見他神情仍舊不悅。隔日,東方墨就看見那兩個閒磕牙的下人被老吳趕出莊門。

  “所以你才因此決定出走?”東方白面色古怪地問。

  “嗯。”

  “如果我告訴你,當時我是因為肚子不適,急著上茅廁才臉色難看,你會不會想殺了我?”東方白那雙冷眼難得的出現笑意。

  東方墨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那你又何必趕走那兩個人?”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東方白再度板起一張臉問。

  這……是啊,他怎麼忘了東方白這人一向嚴厲,不喜歡人家嚼舌根搬弄是非,家中僕人也不知因此換過多少。

  “所以,一切都是我誤會?”東方墨難掩詫異。

  “一小部分不是。”

  “哪個部分?”拉肚子?他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到那裡去,可惡的東方白一定要莫測高深到這種程度嗎!

  “爹要把天下莊給我,我當下並沒有同意。”

  “難不成你也以為我會在意?”

  “東方墨,你可以再笨一點沒關係。”東方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然呢?”他的口氣也不大好。

  “看來我們兄弟是作假的了。你可以不了解我,但我早知道你心不在天下莊,你熱衷武學,就和爹一樣,所以你們都可以為了學武廢寢忘食,卻不會為了莊內事情多花一分心力。”東方白微微苦笑,眼露無奈。

  世人都以為東方白跟東方傳奇一樣愛武成癡,甚至熱衷寫武林名帖;記錄各種奇人軼事,但那些全是東方墨做的。

  “你不想接莊主之位,是因為你興趣不在此對吧?”東方墨想起東方白總是特別喜歡跑天下莊在各地的生意,甚至成立商隊,親自與外族做交易。

  “嗯。”東方白臉色稍緩和了些。“我知道坐鎮天下莊就必須繼承爹的志向,發揚武學,可惜我志不在此。”

  “你怎麼不和爹說清楚?”

  “他知道。但天下莊莊主必須沉穩,也要夠狠,才能震懾天下人。光是夠狠這一點,我就勝過你很多。”

  這一點也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差異。東方白跟老鷹一樣,冷靜,下手更是又快又狠;而東方墨只能算是一隻鵬鳥,夠強大,也絕頂聰明,可惜不愛狩獵。

  “你幹嘛不早點說?”

  “你發誓你沒有刻意避開我?”兩人的鼻子都快碰在一起了。

  東方墨心虛地撇開頭。沒錯,他知道東方白這一年多來都在找他。

  “我沒想到你這傢伙除了逃避,竟還蠢到多管閒事,你覺得我會在乎大家的看法嗎?”

  “我只是不希望別人這樣看你,什麼東方白不如東方墨,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天下莊如果不是有你,才不可能到今天還沒倒。”即使是東方傳奇在的時候,莊內的運作,以及東方家在各地的產業都是靠東方白運籌帷幄。

  東方白嘴角微揚,清冷的黑眸中閃現一抹光采,東方墨突然感到背脊一涼。他又開始在算計什麼?

  “你倒是清楚。”

  “嗯。”現在還是少說點話好,誰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竟然還笑!太陽真要打從西邊出來了。

  “所以,你得賠償我這陣子的損失,否則我可虧大了。”這話還真是熟悉,跟某人的思考方式相當一致。

  “怎麼賠?”東方墨問。

  “我想出去溜達溜達,這段時間天下莊就交給你了。”東方白說,而那雙一向冰冷的黑眸突然熾熱了起來,燦爛如桃花,和他過去冷淡神色簡直判若兩人。

  東方墨一怔,竟也微笑回說:“正合我意。”那雙原本暖如太陽的黑眸漸漸冰冷,一向給人輕浮印象的神態,也被疏離冷漠所取代。

  “哈哈哈哈……”東方白髮出他這輩子最暢快的笑聲。

  “哼。”東方墨則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這次又想算計誰?”

  “我只是想去追只燕子而已,哪用得著算計。”

  東方墨一愣,燕子?

  “你呢,這麼爽快就答應我,該不會是想趁機把天下莊改成妓院吧?”東方白打趣說。

  東方墨苦笑。“我只是想知道……若我不再是我,那抹青色身影是不是願意停在我身邊。”兄弟兩人互看了好一會,就算不說一句話也知道接下來彼此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所以論劍會……”東方白微皺眉。

  “別擔心,我來。”東方墨若有所思地回道。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13 16:1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