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 -【無敵小姐鬥惡龍(馴愛大作戰之二)】《全文完》

蔡仲子

蜜雪 - 無敵小姐鬥惡龍(馴愛大作戰之二)

誰說富二代一定窩囊沒用？誰說富家千金只會瞎拼？
她偏偏就是出身富裕，但又凡事認真的大小姐！
原本不想進家族集團做事，卻在爸媽的堅持下妥協，
雖然早料到公司會對她這個「空降部隊」有些雜音，
可那身為執行長的臭男人，竟然把她看得一文不值！
實在太可惡了，她一定要讓他刮目相看，扳回一城！

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範亦桀是個傳奇人物。
短短兩年間，他從一個無名小卒被拔擢為總經理，
又于內部發生人事斗爭時，瀟灑地揮揮衣袖離去。
然而這回歸返升職，那位大小姐助理卻成了他的難題，
把她當花瓶擺著，又發現她其實是朵嬌艷的帶刺玫瑰，
撓得他心癢癢，很想將她驕傲的美麗佔為己有……

蔡仲子

第一章

    傍晚過後，墨一般的夜幕逐漸籠罩台北城。

    一間氣派的豪宅中，客廳的落地窗簾並未拉起，透過擦得晶亮的玻璃，能將美麗的大安森林公園盡收眼底。

    屋子里，出自知名室內設計師之手的裝潢，在水晶吊燈的照映下，顯得格外高貴典雅。

    一個頭發灰白的男人正站在客廳的展示櫃前，專注地欣賞玻璃櫃內的物品。這里頭擱的不是水晶玉石，也不是古董收藏，但是在他心目中，它們的價值卻遠遠超過那些世人眼中的名貴奢侈品。

    他的視線落在其中幾座獎杯上，仔細地看著上頭的字，有鋼琴比賽冠軍、空手道比賽冠軍，還有好幾個模範生獎座以及獎狀。除了這些獎杯、獎座之外，展示櫃里還擱了幾幀裝了框的照片。

    看著照片中那張笑意盈盈的甜美臉蛋，周啟元的臉上也跟著浮現一抹慈祥的笑容，眼里更有著為人父的滿滿驕傲。

    身為「宇盛集團」董事長的他，由于中年才得女，因此對獨生愛女格外疼愛，說是捧在掌心上呵護一點也不為過。

    幾分鐘之後，客廳大門開了，一個縴細的身影走了進來。一看見她，周啟元立刻露出滿臉笑容。

    「爸，我回來了。」周敏兒關上門，笑著和爸爸打招呼。

    她就是周啟元的掌上明珠，「宇盛集團」的千金，今年二十四歲。

    像是受到老天爺的特別眷顧，她不僅從小在富裕的家庭中長大，還有著令人稱羨的美貌。白皙的肌膚、亮麗的五官，再加上怎麼也吃不胖的好身材，走在街上常被路人懷疑是明星。

    如果光從外表來看，縴細的她看起來就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然而事實卻正好相反。

    從小就學空手道的她，領悟力和表現都極受教練贊賞，甚至還參加過不少比賽，拿回了好幾座獎杯。

    除了擁有一身「好功夫」之外，她還很有正義感。高三那一年，她曾經目睹其他同學霸凌弱小，那時的她立刻挺身而出，將幾個壞學生打跑，救出了差一點慘遭圍毆的兩個學妹。

    「回來啦？敏兒，今天工作辛苦嗎？」周啟元關心地問。

    「不辛苦，今天上司還稱贊我的表現呢！」周敏兒笑著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眸流露出自信的光彩。

    其實，以周家雄厚的財力，即使她不去工作，也能夠一輩子過著優渥的生活，但她卻一點也不想那麼「窩囊」。

    誰說富家千金一定要像個膚淺的花瓶，成天只知道逛街、瞎拼、下午茶？她最討厭這種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更不願和那樣的形象劃上等號。

    或許大多數的富家千金真的都只知道享福、玩樂，可她偏偏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蚌性有些好強的她，從小對自我的要求就高，除了功課始終名列前茅之外，鋼琴、繪畫、舞蹈、空手道……更是樣樣都難不倒她。

    兩年前，她從大學商學院畢業之後，又到英國去念了一年書，回國後，便在一間外商公司擔任行銷企劃，優秀的表現受到上司的極力稱贊，幾個月前才剛幫她升職加薪呢！

    周啟元一臉慈愛地望著愛女，笑道︰「你的表現一定很好，上司稱贊你，那也是應該的，爸爸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的本事。」

    周敏兒笑著挽起爸爸的手臂，父女倆一起坐在沙發上。

    「不是都說‘虎父無犬女’嗎？我當然不能讓爸丟臉嘍！」

    「不對，你這叫做‘青出于藍’，你既有天分，又肯努力，只要好好地發揮，將來的表現一定不輸給老爸。」

    「怎麼可能？」周敏兒立刻搖頭。「爸在我的心目中是無敵的！桂說是我了，任何人都比不上！」

    這番「諂媚」將周啟元給逗樂了，笑得合不攏嘴。

    笑了一會兒後，他望著女兒，神情忽然認真了起來。

    「敏兒呀，你有這麼好的能力，在別人的公司上班，實在是太浪費了。這一年來，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也差不多該回‘宇盛’了吧？」

    「宇盛集團」是當年他和兩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創立的，由他擔任董事長，以研發並販售環保家用品為主，經營得相當成功。

    五年前，他們將商品引進到美、加一帶，掀起了好評與熱潮，兩位朋友也分別到美國、加拿大的分公司去經營管理，他則留在台灣「鎮守」。

    隨著年紀漸大，目前的他已呈現半退休狀態，只有董事們要召開會議、討論重要議題時才會出席。

    周敏兒輕蹙起眉頭，心里升起一絲抗拒。

    「可是我現在做得好好的呀！而且我也不想讓別人說閑話。」

    去年她回台灣之後，爸媽就曾經希望她直接進「宇盛」上班，但是她卻堅持要憑自己的本事去應征工作，為的就是不想讓人在私底下說長道短。

    不論自己的能力再好，一旦進入家族集團上班，難免會傳出一些「雜音」，她可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力受到莫名的質疑與抹煞。

    「我的敏兒才能出眾，誰敢在私下亂講閑話？」周啟元說道︰「這麼多年來，我用人從來就不受私情影響，否則我也不會把範亦桀找回來，還讓他升任執行長了。」

    一听見「範亦桀」三個字，周敏兒立刻順勢轉移話題地問︰「他回‘宇盛’已經好幾個月了吧？現在做得怎麼樣？」

    他們口中的範亦桀，算得上是商場上的一個傳奇人物。

    兩年多前，他曾經進入「宇盛集團」工作，不凡的能力和優異的表現，讓他在短短兩年之內就受到拔擢，升任為總經理，沒想到升職還不到半年，他就突然提出辭呈，從總經理的位置上退下，離開了「宇盛」。

    這件事情驚動了公司的董事，經過仔細調查，才發現原來是他順遂的際遇招來嫉妒，幾名公司里的資深經理心有不服，不但搞起了派系斗爭，還暗中放出一些攻訐的流言，想要讓他的總經理位置坐不安穩，而他也毫不戀棧，率性地揮揮衣袖，便離開了公司。

    在得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周啟元在震怒之余，立刻在公司內部進行了一次大刀闊斧的改革，將那幾個興風作浪的員工一一降職或開除，並且，他也召開了臨時董事會議，在會議中，董事們一致贊同將範亦桀找回來，不僅如此，在審視他過去幾年的工作成果之後，大家對他的能力都給予高度的評價及信任，便全數通過提案，將他進一步擢升為執行長。

    一開始，範亦桀並沒有回「宇盛」的打算，直到周啟元親自出馬懇談，又允諾將給予他更大、更能發揮的空間後，才終于讓他點頭答應。

    「他是個難得的人才，把他找回‘宇盛’是正確的，公司有了他，用‘如虎添翼’來形容都不為過。」

    听爸爸對那個男人總是滿口的稱贊，周敏兒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他真的有這麼厲害？」

    由于她打從心底排斥到家族集團上班，過去更刻意不到「宇盛」的辦公大樓去，也因此，她從未見過那個叫範亦桀的男人。

    「他的能力絕對不容小覷，公司在他的帶領下，這一季的業績肯定又有大幅度成長。照這樣的趨勢，未來肯定會愈來愈忙碌，我看，他身邊還需要再多找一個聰明又能干的助理……」

    周敏兒一听，心底立刻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丙然，周啟元接著說道︰「敏兒，你就回‘宇盛’上班吧！以你的能力，絕對能夠勝任這項工作的。」

    唉，真被她給料中了。

    正當周敏兒想要趕緊轉移話題，她的母親汪珊珊捧著一盆剛插好的花，徐步走了過來。

    汪珊珊一邊將美麗的花飾擱在茶幾上，一邊幫腔勸道︰「敏兒，你就听你爸的話，到公司去上班吧！」

    「可是……」

    「爸知道你不希望別人在私底下講閑話，但這不正是你證明實力的時候嗎？還是你害怕自己的表現不夠好，不足以堵住那些說閑話的嘴？」周啟元故意激她，知道女兒的個性好強，最討厭被人瞧扁了。

    「我……」

    聰明的周敏兒，當然知道爸爸是故意拿話激她，但是這一次她的內心卻產生了些許動搖。

    從小到大，她一向樂于接受各種挑戰，每當她拿出亮眼的成績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時，心里那股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成就感，是什麼也比不上的。

    餅去她一直排斥到家族集團上班，唯一的原因就是不想落人口實，但是換個角度想，如果她能夠拿出優異的表現，讓原本質疑她的人心服口服，那感覺確實也挺不錯的。

    包重要的是，最近她常听爸爸提起範亦桀，心里不禁對那個能夠獲得爸爸高度肯定的男人感到好奇。

    如果他真的這麼有本事，能夠在這樣的上司身邊工作，自己絕對是獲益匪淺。

    這麼一想，她心里的排拒頓時又降低不少。

    看出女兒的動搖，汪珊珊接著又勸︰「敏兒，你就答應吧！要不然爸媽可是會天天游說你，直到你投降為止喔！」

    看到母親煞有介事的神情，像是真的打算將「威脅」付諸實行，周敏兒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又認真考慮了片刻後，才終于決定投降。

    「好嘛！我答應，這樣總行了吧？」

    識時務者為俊杰，為了避免以後天天被爸媽疲勞轟炸地勸說，她還是早一點乖乖就範吧！

    「但是，現在的工作我也不能說辭就辭，手邊正在進行的案子必須交接給其他的同事……我看，最快也要到下個月吧！」

    「好，就這麼說定了！」周啟元和妻子互望一眼，兩人的臉上都露出欣慰滿意的微笑。

    一個月後——

    「宇盛集團」的台灣總部位在台北東區，它不像一般企業，和幾間不同的公司分屬在一幢商業大樓的相異樓層，而是擁有專屬的獨立建築。

    當初為了蓋出心目中理想的辦公大樓，周啟元花了很多的時間和心思，一遍又一遍地與建築設計團隊溝通，最後才定案。

    從外觀來看，這幢建築既氣派又宏偉——地下一、二樓是停車場，一樓是接待及展售中心，各部門及會議室分別位于二到五樓，至于執行長的辦公室，則位在最高的六樓。

    此刻，執行長辦公室里，範亦桀正在听取特別助理的報告。

    他坐在真皮辦公椅上，身穿合身剪裁的襯衫，打了條灰色絲質領帶，濃密的黑發梳理得整齊俐落，五官立體而深邃。

    即使那張寬大的辦公桌擋住了他的身體，但是從他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手臂來看，不難想像他高大挺拔的身材。

    「前陣子，‘亮寶’雖然推出和我們相似的商品，甚至連廣告創意也有抄襲的嫌疑，但是根據最新的市場調查，不論是消費者口碑或是市場佔有率，對方的產品都遠不及我們。」李允立開口報告，神情畢恭畢敬。

    今年二十八歲的他，其實只比範亦桀小一歲，甚至還是範亦桀大學時代的學弟，可是論起能力和天分，他對這學長是自嘆弗如。

    在他的眼里，範亦桀就像是天生的領導者，自信、理智、冷靜、從容，除此之外，舉手投足間還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是自己怎麼也學習不來的。

    範亦桀點點頭，薄唇揚起一抹淡淡的諷笑。

    「這樣的結果，早在我的預料之中。」

    當初他在回「宇盛」接下執行長一職的同時，也听聞了被革職的那幾名資深員工，已憤而加入他們的競爭對手「亮寶企業」。

    那時他早有預感，那幾個家伙必定會做出一些惡意報復的舉動，果不其然，才不到一個月，「亮寶」就推出了和「宇盛」前陣子主打的環保清潔劑極其相似的產品，意圖瓜分市場。

    然而，那群人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在他們的商品尚未面世之前，他就已想好了應對之策。

    那些人鼓吹「亮寶」投入大把鈔票推出相仿的商品，滿心以為可以狠狠踩他一腳，但卻為了搶時間而忽略品質、包裝與廣告促銷，結果不僅預期的效果沒有達到，投入的金錢還可能難以回收，現在應該正氣得跳腳吧？

    「那些永遠只會跟風仿效，沒有遠見、不懂得創新的人，是做不出什麼好成績的，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他說著，眼中充滿自信。

    每當「宇盛」推出一項新商品，成功贏得好口碑時，包括「亮寶」在內的其他競爭對手便會搶著跟隨「宇盛」的腳步，推出相仿產品。

    那些人永遠也不知道，當他們像貪心的豺狼意圖分一杯羹時，他除了早有應對之策，更將眼光放得更高、更遠，帶領團隊研發更新、更優質的商品，永遠領先他們好幾步，讓他們望塵莫及。

    「下一次的企劃會議，已經安排好了嗎？」他開口問。

    「執行長放心，會議的時間已經排定，我也知會過各部門的經理，相關的文件資料會提前準備好，交到您的手上。」李允立說道。

    「嗯，很好。」

    範亦桀點點頭，拿起桌邊的文件，打算開始處理公事。

    李允立正要退出去，忽然想到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說。

    「對了，還有……」

    「什麼事？」

    「周小姐原本是明天要來報到，但是剛才我接到通知，說她今天會提前先過來看看，應該等一下就到了吧！」李允立的語氣帶了一絲遲疑，因為他很清楚執行長對于這個空降的助理不是很歡迎。

    丙然，一听見他的話，範亦桀的眉頭立刻皺起，眼底也掠過一絲不快，但他很快將心底的不悅揮開。

    「無所謂，她想來就來，別影響到其他人就行了。」他淡淡地說道，不願讓情緒影響了他的工作。

    見他的態度冷淡，李允立忍不住說︰「听說周小姐是從英國留學回來的，想來也是個高材生，執行長對她的能力沒有期待嗎？」

    期待？一點也不。

    他所見過的千金小姐，一個個都嬌生慣養，成天只想著怎麼打扮自己、如何享受人生。她們花在工作上的心思，遠遠不及研究名牌時尚的萬分之一。

    這樣的嬌嬌女，還能期待她有什麼優異的工作表現？不來制造混亂就謝天謝地了！

    他一直認為董事長周啟元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想不到竟然會安排女兒「空降」當他的助理。

    雖然說隨著目前的業務開展，公事愈來愈繁忙，他的特別助理李允立即使能干，確實偶爾也有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然而就算真的需要再增加一名助理，也該找個有真本事的人，怎麼會安插一個千金大小姐進來？

    「只要她別在公司里耍大小姐脾氣，讓大家還得多花時間、心力去收拾她制造出來的麻煩，那麼我可以看在董事長的面子上，勉強容忍身邊多了一只沒能力的花瓶。」他把話挑明了說。

    李允立苦笑了下，照這個情況看來，以後他除了做好分內工作之外，還得防著大小姐給執行長添亂。

    「那之後怎麼辦？我該分配什麼工作給她？」他開口請示。

    範亦桀皺起眉頭，思索這個問題。

    他根本不指望那位大小姐有什麼令人驚艷的工作能力，但目前還沒見到她本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樣的個性。

    在他看來，最好的情況就是來一個毫無主見的乖乖女，這樣至少不會給大家惹出麻煩。

    而最壞的情況，就怕她是個任性驕縱、頤指氣使的大小姐，把團隊的工作情緒攪得一團糟。若真是如此，他就得去跟董事長好好談一談了。

    「暫時先讓她做一些最簡單的工作吧！像是影印、倒茶，再不然就每天給她幾份報紙讓她做做剪報，也好讓她增加一點商業知識。總之，重要的文件資料別讓她經手，電腦里的工作檔案也別讓她踫。」他開口提醒。

    「是，我明白了。」

    李允立點點頭，轉身打算退出辦公室，卻發現門口佇立著兩個身影，其中一位是人事部的何經理，另一位則是他不曾見過的年輕女子。

    慘了！

    他僵了僵，在心里暗暗叫糟。

    雖然眼前這個女人十分美麗，但是他一點也沒有欣賞的心情，因為從何經理陪同出現來看，她應該就是董事長的千金周敏兒。

    都怪他剛才進來報告的時候，沒有順手關上辦公室的門，這下可好了，看何經理一臉尷尬的表情，他們肯定是听見了剛才他和執行長的對話，李允立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

    再怎麼說，周敏兒也是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她會不會因為剛才那番話而生氣，回去向董事長告狀？

    「怎麼了？還有事嗎？」

    範亦桀察覺他還杵在門邊，疑惑地從手中的文件抬起頭來。

    一看見門口的身影，他先是一愣，隨即猜出了她的身分。

    罷才他們的對話，她全都听見了嗎？

    無所謂，讓她早一點明白他的立場也好，畢竟公司可不比家里，他更不是她的父親或兄長，不可能將她捧在手掌心上呵護縱容。如果她想要耍大小姐脾氣，他是絕對不會奉陪的。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息，何經理和李允立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周敏兒望向範亦桀，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你好，你一定就是我未來的上司了吧？我是周敏兒，請多多指教！」她笑著說完後，又轉頭面對何經理︰「何經理，謝謝你陪我上樓，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就不用再陪我了。」

    何經理望向範亦桀，見他點了點頭，才如釋重負地轉身離開。

    周敏兒接著看向一旁的李允立，見他滿臉的不自在，朝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讓李允立的心里更加忐忑，實在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听了剛才那些話，她真的一點也不生氣嗎？

    「周小姐……」

    「叫我敏兒就好了，以後我的工作就是幫忙剪報是嗎？」她眨了眨眼，望向範亦桀，露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我很會剪報，從小到大都有在搜集偶像明星的報導，還親手做了好幾本明星的剪報特輯呢！你們想看嗎？」

    不等他開口回答，她又一個勁兒地說了下去。

    「我崇拜的明星可多了！像是好萊塢的羅勃派汀森，日本的山下智久，韓國的崔始源，還有台灣的……」

    她扳著手指頭，報出一個又一個名字，再搭配一臉興奮的神情，看起來真的像那些明星的死忠粉絲，然而事實上她根本就不是追星族，甚至對娛樂新聞也不是很感興趣。

    之所以能夠如數家珍地說出這些偶像，全是因為幾個月前她手邊負責的一個案子，主要的消費群是十多歲的年輕女孩，當時她針對這些目標消費者的喜好，進行了一番深入調查。

    當她一口氣念出那一堆男偶像的名字，眼角余光瞥見範亦桀的表情愈來愈僵硬，不禁暗笑在心里。

    呵，活該，誰叫他剛才要說那些話。

    今天會臨時過來，是因為爸媽過一陣子打算到美國拜訪朋友，順便度個假，她特地陪他們一塊兒到附近的百貨公司，挑選要帶去送人的禮物。

    買完之後，爸媽還要去和幾個老朋友踫面，她不想打擾他們的聚會，就沒有跟過去了。

    本來她都已經打算要回家了，但轉念一想，既然都到這附近了，索性就過來和未來的上司先打聲招呼，希望之後能夠相處愉快。

    想不到，她都還沒見著他的廬山真面目，就先听見了那番氣人的話。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公司內部對她這個「空降部隊」難免會有一些雜音，但是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將她貶得一文不值，真是太可惡了！

    什麼叫做「勉強容忍身邊多了一只沒能力的花瓶」？還要她做工讀生似的剪報工作？簡直將她給瞧扁了！

    不服輸的她，心里瞬間燃起了熊熊斗志，暗暗發誓非要讓他刮目相看不可。不過，在她拿出實力，讓他承認自己的錯誤之前……

    哼哼，討厭沒用的花瓶是吧？她就偏偏在他面前當一只無腦的花瓶，晃來晃去地「折磨」他。

    她承認自己這樣的舉動有點幼稚，但是誰叫他都還沒見著她的人，就先入為主地將她貼上「沒能力的花瓶」的標簽，叫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執行長請放心，我一定會乖乖在辦公室里做剪報，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她笑得眉眼彎彎，裝出一副好傻、好天真的模樣，美眸中的狡黠光芒一閃而過，快得沒讓任何人捕捉到。

    範亦桀瞪著她那燦爛的笑容，濃眉不禁皺起。

    從她的表現看起來，簡直就像個膚淺又幼稚的小女生，這樣的人待在辦公室里會不會是個災難？

    他到底是該將她晾在一旁，隨她高興地去做那些偶像明星的剪報……還是索性指派一大堆工作給她，讓她受不了壓力地哭著回家訴苦，從此不再進公司來？

蔡仲子

第二章

    棒天上午將近九點，一輛銀色的奧迪房車駛進「宇盛」的停車場。

    範亦梁轉動方向盤，熟練地將座車停在地下一樓的專屬停車格上，才剛熄火，就發現有一輛車停在鄰近的位置。

    他挑起眉梢，黑眸掠過一絲訝異。

    那是公司的保留車位，一向沒有人停放，是誰不小心停錯了位置嗎？而且對方竟然還開著和他同款、同色的車子。

    正當他還在猜想駕駛的身分時，就見一抹縴細的身影下了車，仔細一看，原來是周敏兒。

    「竟然是她。」他訝異地挑起眉梢。

    身為董事長的獨生愛女，將車子停放在那個特別保留的車位，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其他的事。

    他原本以為，她應該是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之後花許多時間梳妝打扮，可能要超過上班時間一個小時以上才會姍姍來遲的千金大小姐，想不到她竟然這麼準時。

    另外，身為千金小姐的她居然沒有讓司機接送，而是自己開車過來一一

    這樣看來，她還是有一些優點的嘛！

    扁是能夠準時進公司上班，就讓他對她的印象稍微改觀了些。

    泵且不論她的能力如何，至少她守時這一點還滿值得稱許，或許她在工作上的表現也會讓他驚訝。

    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他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坦白說，如果光論外表，她是個令人眼楮一亮的美女，不僅有著嬌俏美麗的臉蛋，還擁有縴細曼妙的身材，甚至就連衣著打扮也很有品味，看起來像個氣質出眾的美女。

    如果他不認識她，不知道她的身分和個性，在路上看見這樣的女人，他絕對會投以欣賞的目光。

    只可惜，一想到她都二十幾歲了還在追星，一股無力感就頓時涌上心頭，實在很難再以什麼正面的眼光看她。

    倒也不是喜歡明星有多罪大惡極，只是他受不了小女孩似的盲目崇拜，像把生活的重心、生命的意義全都圍繞在偶像的身上。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能夠把追星的那股熱情和毅力用在工作上，說不定會有一些成果。

    「好吧，就看看她這幾天的表現了。」他低語。

    就算是為了回報董事長對他的欣賞與信任，他也該和她好好地相處，對她多一些容忍的時間，說不定她的表現不會像他原先預期的那麼槽糕。

    打定主意後，範亦桀便打算下車，此時，周敏兒正好朝他的方向望了過來。

    一開始，她似乎只是被同款、同色的車子吸引了目光，但是在看見駕駛座的他之後，便立刻揚起燦爛的笑容，朝他一個勁兒地猛揮手。

    那像是小粉絲看見偶像明星的雀躍神情，讓他皺起眉頭，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再度涌上心頭，跟一個有嚴重代溝的女人，真的能夠好好相處嗎？他非常懷疑，或許還是將她當成花瓶晾在一旁，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拎起公事包下了車，面對她一臉興奮的神情，他只輕輕地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周敏兒像是沒察覺他的冷淡，臉上仍揚著燦爛的笑容，而美眸中閃動的愉悅光芒，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一是因為看出他正勉強地忍耐她「花痴」般的反應。

    一向對自己十分要求的她，以前上學從來不曾遲到過，現在上班更總是準時抵達公司。

    罷才她將自己的座車停在爸爸告訴她的那個車位後，正打算上樓時，便瞥到一輛和自己同款同色的車子也停在附近。

    她好奇地多看了幾眼，意外地發現範亦桀就坐在駕駛座上。

    上班的第一天，她都還沒進辦公室，就先在停車場里遇見了他，這就叫做冤家路窄嗎？

    呵，也好，一大早就給他來點「熱情有勁」的招呼吧！

    「執行長早安！」她的語氣听起來充滿了崇拜。

    「早安。」範亦桀簡潔冷淡地回應後，邁開腳步走向電梯，伸手按下了上樓的按鈕。

    原本以為她會走過來一起等電梯，沒想到她卻步往一旁的樓梯，讓他訝異地挑起眉梢。

    「你要走上樓？」

    他的目光往下一望，這才發現她的腳上穿著一雙運動鞋，看起來，她本來就有爬樓梯的打算，並不是為了避開和他共乘電梯才這麼做的。

    但……這是為什麼？

    明明有電梯可以搭乘，她為什麼要爬樓梯？

    一般的千金小姐不都是嬌生慣養，能坐就絕對不站著嗎？她怎麼卻如此與眾不同？況且從地下一樓到六樓得走七層樓，她真的行嗎？

    周敏兒點點頭，笑得更燦爛了。

    她隨口胡謅道:「對呀，爬樓梯可以減肥，要維持好身材可是很辛苦的，況且追星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事，要是腳程太慢，追不上偶像，那可會非常、非常嘔！所以平時就必須要好好的鍛鏈。」

    這樣的理由，讓範亦桀差點克制不住地翻白眼。

    周敏兒小心抑制住笑意，輕拍了拍自己的手提袋，「執行長放心，我有帶了高跟鞋，等一下進辦公室就會換上了。」

    「嗯。」他冷淡地回應。

    當地一聲，電梯門開啟，他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執行長，等會兒見嘍！」

    在電梯門關上前，周敏兒一個勁兒地向他揮手道別，直到門關上了，她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罷才他那一臉勉強忍耐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懷著愉快的好心情，她轉身走向樓梯，一階一階輕快地往上走，一口氣爬了幾層樓也毫不費力。

    由于小時候一段不愉快的經歷，讓她極度討厭搭乘電梯，只要不是太高的樓層，她都寧可爬樓梯。

    當初爸爸在設計這幢建築的時候，甚至還將她以後有可能到公司上班一事都考慮進去，為了她舍棄興建高聳的摩天大樓，堅持最高只到六樓，就是替她設想。

    對有運動習慣的她來說，爬七層樓並不是什麼難事，她一邊走著，一邊回想起兩人剛才交手時的情景，臉上的笑意怎麼也褪不去。

    呵，誰叫他從一開始就認定她是沒用的花瓶，她就努力符合他的「期望」，直到她拿出真本事，讓他承認自己的錯誤為止。

    一個禮拜後的下午，一場重要的會議在「宇盛」五樓那間最大的會議室進行。

    昂責剪報工作的周敏兒，原本根本不需要出席，但是她主動要求想跟去「開開眼界」。

    謗據她的了解，這次的會議即將討論一項重要的企劃案，這是行銷企劃出身的她最感興趣的部分，怎麼可以錯過？況且，她很想听听範亦桀對今天提出的企劃案，會有什麼樣的評價。

    盡管範亦桀一開始回絕了她的要求，但是拗不過她的「死纏爛打」，最後才勉強答應，只是他同時也要求她不許胡亂發言、不準擾亂別人，只要安分地坐在一旁就好，什麼事情都不用做。

    看得出來，他很怕她會將整個會議搞得烏煙瘴氣的，這讓她暗自愉笑到腸子都快打結了。

    為了避免在會議中途被攆出去，她乖乖地扮演一個「花瓶」的角色，安靜地坐在位置上。

    會議中，她不時暗暗瞥向範亦桀，心情有些復雜。

    餅去這一個禮拜以來，她表面上扮演一個稱職的花瓶，每天做著單調的剪報工作，但是其實她已暗中將他過去在公司的作為，以及曾經主導的案子都進行了一番研究。

    謗據她的了解，在他進入公司之前，「宇盛」在一般消費者心中雖然是個值得信賴的老牌子，但是在真正購買的時候，消費者並不會將它列為優先選擇，業績也一直持平，很難有明顯的突破。

    但自從範亦桀進入「宇盛」，一直到他升任總經理的期間，他所主導的幾個案子都非常成功，不僅業績有大幅度的成長，也使得「宇盛」在消費者心中躍居為第二名的理想品牌，擠下了原本一直在這個位置的「亮寶」，並和長年位居冠軍的「永舒」只有些微的差距。

    在他離職了一個多月、再回來接任執行長一職之後，在爸爸的授意下，他能夠發揮的空間變得更為寬廣，同時也依照他的想法，在公司內部進行了一些改革。

    雖然最新一季的調查報告尚未出來，但是從各方面跡象看來，「宇盛」坐上品牌的龍頭寶座已經是指日可待了。

    綜觀來說，「宇盛」會有今天的成長與局面，都要歸功于範亦桀。

    他的遠見、他的氣魄，帶領公司快速穩定地成長，難怪父親會對他的表現贊譽有加，能有這樣的人擔任執行長，確實是集團之福。

    只不過，她心里雖然對他的領導能力大為嘆服，卻沒忘了他同時也是個將她貶得一文不值的臭男人！

    回想起那一天他對自己的評價，她的心里還是嘔極了，不過距離她扳回一城的日子，應該已經不遠了。

    她的目光落在行銷企劃部的姜經理身上，美麗的眼眸閃動著一絲期待。

    幾天前，她幫忙送資料到企劃部給姜經理簽收時，正好得知他為了一項企劃案在大傷腦筋。

    對行銷企劃極有興趣的她，立刻自告奮勇幫忙，而唯一的條件就是暫時別對任何人透露她的參與，尤其是範亦桀。

    慧黠的她，不是看不出姜經理當時答應得有點勉強，顯然是礙于她身為董事長的女兒，才不敢一口回絕她的「多管閑事」。

    或許他原本只是打著隨她高興的主意，但是在看完她完成的企劃案之後，立刻稱贊連連，並當場決定采用。

    此刻，姜經理正在說明這項企劃案，她一邊靜靜地听著，一邊暗中注意範亦桀的表情。

    一開始，她還能專心地研究他的反應，但到了後來，她卻不知不覺失了神。

    那一臉認真專注的神情，讓他看起來格外迷人，即使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不動，仍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尤其是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沉穩與由信讓他就像黑暗中唯一的發光體，如此耀眼奪目、如此地吸引人。

    她從來就不是「外貌協會」，也一向討厭以貌取人的膚淺家伙，更受不了挑對象時以外表為第一考量的那些人，然而此刻，一向對帥哥沒有太大感覺的她，視線卻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

    她完全忘了自己一開始盯著他的目的，就這樣失了神地凝視著他，不僅如此，她的胸口還隱約掀起一陣異樣的騷動，就連心跳的節奏，也稍稍變快了一些……

    範亦桀一邊翻看手中的企劃案，一邊聆听著姜經理的報告，這個案子寫得很不錯，他想要好好地听姜經理的解說，卻一直感覺到有視線干擾。

    趁著姜經理停下來準備投影片的空檔，他轉頭一瞥，正好對上了周敏兒的眼眸，那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讓他不禁一愣。

    一對上他的視線，周敏兒嚇了一大跳，立刻從失神的凝望中清醒過來。

    她心虛地低下頭去，感覺一股操熱爬上雙頰，就連心跳的速度也像脫了韁的野馬般不受控制。

    察覺到自己臉紅心跳的反應，她的心瞬間變得更亂了。

    這是怎麼回事？雖然說她刻意在他面前裝出一副花痴追星的模樣，可瞧瞧她現在這樣的反應，和真正的花痴有什麼不同？

    簡直就像一個小粉絲終于看見了心儀已久的偶像！

    但……怎麼會這樣呢？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周敏兒咬著唇，在心里暗暗斥責著自己，現在會議還在進行中，她怎麼可以胡思亂想，真是太不應該了！

    努力揮開紛亂的心緒後，她不再望向範亦桀，專心听著姜經理的報告。

    這份企劃案可是她利用下班時間，花了許多心血做出來的，對于成果她自己十分滿意，就不知道範亦桀會給予怎麼樣的評價？

    當這個問題浮現腦海，她的心也跟著升起一股強烈的期待，目光更是一直忍不住想往範亦桀的方向望過去，但又怕會像剛才一樣，莫名其妙地望著他的臉孔失了神……

    正當她努力讓自己的視線維持在桌上攤開的空白筆記本時，範亦桀也瞥了她一眼。

    不可否認，美女臉紅的模樣十分賞心悅目，頰上的緋紅也讓她看起來更是嬌俏迷人，但他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反而皺起了眉頭。

    他一點都不想成為她盲目崇拜的對象，那種瘋狂粉絲的熱情，他可無福消受，最好請這位大小姐，還是快點把注意力放回那些偶像明星的身上吧。

    他將目光和心思從她的身上拉回來，繼續聆听姜經理的報告。

    又過了大約五分鐘之後，企劃案的報告結束。

    周敏兒屏住呼息，心跳加快，既期待又緊張地等著他的評論，而這種心情對她來說有點陌生。

    從小到大，她的表現一直很優異，即使參加各項比賽，在宣布結果之前，心情也十分篤定，幾時有這種夾雜著興奮與緊張的情緒過？

    範亦桀又翻了翻手中的企劃案，開口贊賞:「這份企劃案相當出色。」

    听見這番稱許，周敏兒的眼楮一亮，嘴角藏著一抹愉悅的笑意。

    盡管她對自己的企劃能力很有信心，但是親耳听見他給予正面的肯定，仍讓她感到愉快極了。

    她才剛暗自竊喜，又听見範亦桀問:「這次企劃案的架構和風格和以往不太相同，是哪位企劃人員負責的？」

    這個問題讓周敏兒一僵，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敏銳。

    她曾向姜經理，就見姜經理的神情有些尷尬，她趕緊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別將她給「供」出來。

    雖然她並沒有打算一直喬裝花瓶下去，但現在會議正在進行中，一旁還有這麼多雙眼楮看著，要是姜經理當場說出她才是寫這份企劃案的人，肯定會成為公司內部茶余飯後的話題。

    她只希望自己的能力得到範亦桀的認可，讓他明白當初先入為主的評論有多麼離譜，可她一點也不想成為大家八卦話題的人物呀！

    姜經理有些為難，一方面，他不能向執行長說謊;但另一方面，周敏兒不僅是董事長的女兒，又在企劃案上幫了他大忙，他也不應該違反約定將她「供」出去。

    無奈之下，他也只好含糊其詞了。

    「其實，這份企劃案的完成要歸功于我一位朋友從旁給予許多意見與協助。」姜經理很謹慎地斟酌著用詞。

    「朋友？」範亦桀挑起眉梢，這答案讓他感到驚訝。

    「是的，但是請執行長放心，我這個朋友並沒有在其他相關的產業里上班。」姜經理連忙解釋，就怕執行長誤會他將公司的重要資訊泄漏給敵手。

    「嗯。」範亦桀點了點頭。

    謗據過去的共事，姜經理的人品他信得過。

    他翻了翻手中的企劃案，以嚴格的眼光來看，這份企劃案的內容兼顧了公司的形象與利益，幾乎沒什麼可挑剔的，盡管有些小細節可以再更為周詳，但也已經是難得優異的企劃案了。

    愛才的他，原本想要好好夸獎一番負責的企劃人員，並在將來予以重用，沒想到撰寫者竟然不是公司的員工。

    「是哪位朋友？什麼經歷？」他問道，心里動了挖角的念頭。

    姜經理有些招架不住，暗冒冷汗地回答:「那位朋友去年才回台灣，在一間外商公司擔任過行銷企劃，不過前陣子已經離開了原公司。」

    「既然如此，下回姜經理不妨問問他有沒有興趣到‘宇盛’來，這樣出色的人才，多多益善。」

    呵，「出色的人才」是嗎？听見這樣的形容，周敏兒的嘴角一揚，有種心花朵朵開的感覺。

    「是，有機會的話，我會問問的……」姜經理開口回答，暗暗希望執行長剛再問下去了。

    所幸，範亦桀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談話的焦點拉回企劃案上。

    「關于這份企劃案，只有一些小地方需要再補充加強。」他提出了幾個問題點。

    周敏兒暗暗將這些問題記了下來，心里對于他的能力更加佩服，確實如他所言，如果將這些小地方加以修改，整份企劃案就更加完美了。

    「等企劃案修好之後，再交上來給我吧！」

    「是，我會盡快完成的。」姜經理點頭允諾。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要提出來討論的話，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範亦桀宣布。

    趁著其他人陸續離開會議室的空檔，周敏兒悄悄湊到姜經理的身邊。

    「謝了，姜經理。」還好他遵守約定，沒有將她當眾「供」出來。

    姜經理苦笑了下，輕聲答道:「是我該謝謝你的幫忙，不過要是以後執行長追究起來……」

    「放心，我會自己找機會向他說明，也會把所有的責任攬到身上，不會讓姜經理受累，我相信他也絕對不會遷怒的。」這話才說完，她忽然頓住。

    敝了，她和範亦桀相處的時間又不算長，對他的信心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包怪的是，即使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內心深處，卻還是相信他不是個會隨便遷怒的人。

    那份沒來由的信任，讓她的心底掀起異樣的騷動，而胸口的那陣怦然，更讓她想起自己剛才對他的失神凝視……

    她的心緒霎時變得有些紛亂，但是一望向姜經理那仍帶著幾分擔憂的臉，便趕緊拉回了心思。

    「總之，姜經理不用擔心，絕對不會有事的。」她開口保證。

    既然是她要求姜經理別透露企劃案的撰寫人，自然就該擔起責任，哪有連累旁人的道理？

    範亦桀正要離開會議室，就瞥見她和姜經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的眉頭一皺，開口道:「該上樓了，別妨礙別人工作。」

    周敏兒望向他，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剛才姜經理受到執行長的稱贊，我實在太崇拜他了嘛！」她故意用「一貫」花痴般的語氣回答。

    範亦桀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些，像是懶得再白費唇舌多說什麼，轉身邁開了腳步。

    周敏兒笑了笑，以眼神暗示姜經理別擔心之後，也跟著走出會議室。

    看著他的背影，她心想，既然她的企劃案已經得到了他的肯定，那麼也差不多該找個適當的機會讓他明白一一寫出這份企劃案的「出色人才」，就是她這個被他貶得一文不值的花瓶了。

    呵，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扁是想像他俊臉上的錯愕表情，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揚，心里更是充滿了期待。

蔡仲子

第三章

    當天晚上七點，一場私人晚宴在一間飯店的宴會廳展開。

    主辦人是一位商界大老，盡管已經退休多年，但是由于在商界的地位高，受邀的賓客都相當給面子，只要能夠出席的都一定前來。

    範亦桀也接獲了邀請，原本要和他的特別助理李允立一同赴約，但是李允立年邁的母親突然在家中跌倒，緊急送醫，不得不臨時請假，于是他只好改帶周敏兒出席。

    進入會場之前，範亦桀神情嚴肅地叮囑:「等一下在會場會遇見很多商界的重要人士，既然我們來到這里，就代表著‘宇盛集團’，記得要謹言慎行，別做出不得體的舉動。」

    「執行長請放心，我會當一個安分的‘花瓶’，不會做出引人側目的舉動。」周敏兒裝出天真的表情點點頭，心情卻有點復雜。

    唉，她真想要快點恢復自己的真面目，畢竟繼續裝「花瓶」不僅折磨他，對她來說也挺累人的哪！

    但是，該怎麼做才好呢？

    說也奇怪，當初她之所以會順勢假裝自己是個沒用的花瓶，為的就是想要出一口氣，並看看他發現真相時的錯愕表情，現在這個機會來了，她卻反而又猶豫了起來，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做。

    難道要她走到他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得意大笑，說一一哈哈哈，你被我騙了，其實我不是花痴，那份企劃案正是我寫的！

    扁是想像那樣的情景，她就覺得氣氛太過尷尬。

    雖然她希望他能夠承認錯誤，並認可她的能力，但也不想把場面鬧得太難看，畢竟他是公司不可或缺的領導者，而他們未來還要繼續相處呢！

    自從下午的會議結束後，她就一邊做剪報，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時卻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也只能暫時維持花瓶的形象了。

    听了她的保證，範亦桀滿意地點點頭。

    餅去這一個禮拜以來，她每天準時抵達公司，安分地做剪報工作，偶爾還會幫忙送送資料、跑跑腿，並沒有捅出樓子，也沒有制造什麼混亂。

    雖然對公司沒有太多實質上的貢獻，但看在她是董事長愛女的分上，這樣的表現他已經可以接受了。

    「那好，走吧！」

    當他們正要一同進入會場，一道訝異的驚呼聲從身後響起。

    「敏兒學姊？」

    周敏兒轉頭一看，臉上立刻揚起一抹微笑。

    「芸芸，真巧呀！」

    眼前這個容貌清秀的女孩名叫黎芸芸，是高中時小她兩屆的學妹。

    當年，她從幾個壞學生的手中救出差一點慘遭圍毆的兩個學妹，其中一個就是黎芸芸。

    從那之後，她就多了個對她崇拜不已的小粉絲，而她也很喜歡這個單純又可愛的小學妹。

    「你也來參加這場宴會呀？」她問。

    「是啊，我是陪我上司來的。」黎芸芸望向身旁的男人，他名叫商沐恩，是「安居房地產」的董事長。

    範亦桀和商沐恩交換了名片，彼此客套地寒暄幾句，而兩個女人則在一旁聊了起來。

    「芸芸，你的工作還順利吧？」周敏兒關心地問。

    上次她們在一間超市里相遇時，她听說這個日文系畢業的學妹跑去一間不動產公司當助理秘書了。

    「還可以，只是不是相關科系出身的，有時候難免會覺得有點吃力，唉，要是我像學姊這麼優秀，什麼事情都難不倒，那就好了。」

    優秀？什麼事情都難不倒？

    听見這樣的稱贊，範亦桀微微地挑起眉梢。

    他閃過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這純粹只是客氣的恭維，然而這位芸芸小姐的表情看起來卻十分認真，望著周敏兒的眼神甚至還帶著明顯的崇拜與尊敬，這是怎麼一回事？

    懷著一絲疑惑，他們一同進入會場。

    商沐恩很快地看見認識的朋友，留下黎芸芸前去打招呼。

    範亦桀眼看她們兩個女人像是還有聊不完的話，索性對周敏兒說:「你們就到一旁去好好聊聊吧！」

    周敏兒點點頭，樂得閃到一邊去，省得要在他面前繼續扮演花瓶的角色，那也挺無趣的哪！

    範亦桀和宴會的主人打過招呼之後，有個年近四十歲的男人走了過來，主動而友善地向他自我介紹。

    「這位就是‘宇盛’的範執行長吧？久仰大名，我是‘聚星’的方育德。」

    「你好，幸會。」範亦桀也大方地與他握手寒喧。

    「聚星集團」是一間知名的外商公司，販售的商品和「宇盛」不同，並不是生意上的對手，但由于「聚星」最近一年來推出的幾個案子都十分成功，他也一直有在關注報章雜志上關于這間公司的報導。

    兩個男人閑聊了幾句之後，個性爽朗的方育德半開玩笑地抱怨了起來，「唉，範先生，你把我的愛將給挖走了，真是讓我頭疼啊！」

    「愛將？」範亦桀微微一愣，不明白他指的是誰。

    「就是敏兒呀！她不是到‘宇盛’去了嗎？」方育德說道。

    由于周敏兒從來不主動談論自己的家世，方育德到現在還不知道她是「宇盛集團」的千金，只知道她離開公司之後是去了「宇盛集團」。

    「唉，像她這麼優秀的人才，真是不容易找啊！」方育德一臉惋惜。

    「是嗎？」範亦桀忍不住挑起眉梢。

    這已經是今晚第二次，他听見別人用「優秀」這兩個字來稱贊周敏兒了。

    但是，她究竟優秀在哪里？

    擁有優異的整理剪報能力？還是堅定的追星毅力？或是從不遲到的時間觀念？無論哪一點，他都不認為有值得大力褒揚之處呀！

    「當然是啊！我帶過這麼多的新人，沒一個比得上她的能力。」方育德對她滿口的稱贊。

    「喔？」範亦桀愈听愈驚訝。

    如果不是今晚才和方育德初次見面，彼此並沒有什麼交情，他還直想直截了當地問問周敏兒到底有什麼優秀的能力？

    方育德沒察覺他的驚訝，仍沉浸在失去愛將的惋惜中。

    「唉，她真的是個優秀的行銷企劃人才，寫出的企劃案幾乎無可挑剔，效率好、思慮清楚，現在新進的幾個行銷企劃，都還沒她一半的本事呢！」

    她會寫企劃案？而且還無可挑剔？這還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欸，等等……

    範亦桀的黑眸微眯，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今天下午在會議中討論的那個企劃案，當時姜經理是怎麼說的？

    一一那位「朋友」去年才回台灣，在一間外商公司擔任過行銷企劃，不過前陣子已經離開了原公司。

    他記得周敏兒去年才從英國留學回來，而「聚星」確實是一間外商公司，她也的確是在前陣子離職的，難道……真有這個可能嗎？

    他原本想再多探問一點周敏兒在「聚星」任職時的事，但是有其他認識的朋友前來打招呼，而方育德也轉去和別人聊天了。

    也罷，他會自己找出答案的。

    他暫時揮開心底的疑惑，和幾個商界朋友交換一些心得，而周敏兒仍和黎芸芸待在一起。

    起初她們聊得很開心，但是過了幾分鐘之後，周敏兒的目光忍不住在會場中搜尋著那抹高大的身影。

    說也奇怪，明明今天晚上的賓客眾多，出席的都稱得上是商場上的精英人士，但是在她的眼里，範亦桀卻顯得如此與眾不同，讓她的視線輕易越過其他人，落在他的身上……

    「學姊？敏兒學姊？」

    黎芸芸的幾聲叫喚，拉回了她的思緒。

    「啊？什麼事？」

    黎芸芸先是沉默地盯著她幾秒鐘，像是在觀察什麼，隨即語出驚人地問:「學姊，你談戀愛了呀？」

    「嗄？我？我跟誰呀？」她一頭霧水地反問。

    「和你的上司啊！」

    這個答案，害周敏兒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

    「但是學姊的目光剛剛一直看向他呢！」黎芸芸說道。

    方才她跟學姊聊得正起勁，卻發現學姊突然分心地望向一旁，連她說了什麼都沒听見。

    她疑惑地順著學姊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了那位高大挺拔的範執行長。

    謗據她自己的經驗，當女人對男人心動的時候，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追隨對方的身影。

    「呃……」周敏兒一臉尷尬，她很想否認，卻也知道自己的眼光確實一直落在範亦桀的身上。

    難道，她真的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當這個問題閃過腦海，她立刻使勁地否認。

    不會的！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看扁自己的男人呢！

    雖說高大挺拔的他，確實是一般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是光有帥氣的外表，從來就不足以打動她的心呀！

    她所欣賞的男人，要有讓她折服的才華與能力，還要性格沉穩、自信又從容，仿佛一切的事情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會被任何困難難倒似的……

    呃，等等，為什麼以上這些特點範亦桀好像全部都符合？

    這個發現讓周敏兒愣住，心跳的節奏忽然狂亂起來。

    正當她心緒紛亂之際，黎芸芸又接著說:「學姊和範先生看起來郎才女貌，很相配呢！」

    這番話讓周敏兒的心跳得更急更亂了，她趕緊解釋:「我沒有和他談戀愛，事實上，我才跟他認識一個禮拜而已，剛才一直盯著他，只是因為……只是怕他不小心發現了我的‘真面目’而已！」她匆忙替自已找了個理由。

    「什麼意思？」黎芸芸不解地問。

    周敏兒將她和範亦桀之間的「過節」說了一遍，听完之後，黎芸芸不由得面露詫異。

    「不會吧？他竟然以為學姊是一個沒有能力的花瓶？他是‘青瞑’了囑？」她蹙起眉頭，語氣甚至帶了一絲憤概。

    在她的心目中，品學兼優又曾經救過她的學姊，是她最崇拜的偶像，她相信不論什麼事，只要學姊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得很好，而那個男人竟然認為這麼厲害的學姊是個膚淺的花瓶？真是太過分了！

    「學姐，我支持你，一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看著她那一臉義憤填膺的神情，周敏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遠處，範亦桀和幾個朋友談論了最近幾條重要的財經新聞之後，忽然想起自已差一點就忘了周敏兒的存在。

    他回過頭，黑眸搜尋了下，很快就看見她還和那個學妹在一起，而學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逗得她笑得極為燦爛。

    那美麗的笑容，立刻吸引住他的視線。

    餅去這一個禮拜以來，她雖然也時常綻露笑顏，但大多是配合著有點夸張的崇拜神情，那不僅沒讓他感染到愉悅的情緒，反而還覺得有些受不了，然而，這一次卻不同。

    她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笑，但看起來是發自內心的，那讓她的眼角眉梢都帶著閃亮的笑意，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格外耀眼。

    看著這樣美麗的她，想起她學妹和前上司對她能力的稱贊，再想到今天下午的那份企劃案，以及姜經理當時的說詞，範亦桀心里的疑惑就像一顆滾動的雪球，愈來愈巨大。

    莫非他這一個禮拜以來所看見的她，並不是真實的她？那麼真正的她又是怎樣的面貌？又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看來，他有必要好好地了解一番。

    棒天一早，周敏兒懷著堅定的決心進公司，她已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和範亦桀把話說清楚。

    除了覺得沒必要再偽裝下去之外，她也不想再扮演一只無趣的花瓶了，現在，她的內心正迫不及待地想做一些具有挑戰性的事情，不然整天待在辦公室里做剪報，簡真是浪費生命哪！

    正好李允立為了照顧受傷的母親，今天又續請了半天假，下午才會進公司，趁著沒有旁人在場，她更可以好好地和他談一談。

    只是，範亦桀今天早上似乎特別忙碌，連續接了好幾通電話。

    她暗暗斟酌著恰當的開口時機，畢竟她總不能在他忙著處理重要公事的時候去打擾。

    好不容易等到將近中午，範亦桀似乎忙到一個段落，眼看他從專屬辦公室走出來，她決定現在就跟他說清楚。

    「執行長，我……」

    沒等她把話說完，範亦桀將一份文件遞給她，她接過來一看，是她做的那份企劃案。

    「把這個企劃案交給姜經理，請他全部重做。」他開口吩咐。

    「啊？全部重做？」她驚訝地抬起頭。

    範亦桀盯著她的眼肯定地點頭。

    「沒錯，全部重做。」

    「為什麼？」她無法理解地問。

    昨天他不是才肯定過這份企劃案，只提出幾個需要補充加強的小問題，為什麼現在卻說要全部重做？

    難道他重新審閱企劃案之後，發現了什麼她不曾發現的疏失？但……怎麼可能？她明明再三檢視過的。

    「因為，這里面有嚴重的錯誤。」

    「怎麼可能？」她脫口反問。

    範亦桀的眸光一閃，接著說:「這份企劃案的架構和內容確實非常完整，但是我仔細重看了一遍，發現其中有部分數據引用錯誤。」

    引用錯誤？不可能，她從來沒犯過這種離譜的錯誤。

    範亦桀將她難以接受的表情看在眼里，繼續以嚴峻的語氣說:「這份企劃案里引用的數據並不是最新的，而是前年的舊資料，根本不具參考價值，另外，應該附上的表格也忘了附上，一個企劃人員竟然會犯這麼大的錯誤，簡直不可思議。」

    听見這樣的指控，周敏兒只覺得一股氣涌了上來。

    「不可能，那數據沒有錯，確實是最新的資料，而表格就附在倒數第二頁……」她忽然頓住，意識到自已不小心說了太多。

    範亦桀的黑眸閃動著一抹精光，「喔？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嘛！過去一整個禮拜，你不是都在做剪報的工作，根本沒看過這份企劃案嗎？怎麼又會對里面的內容這麼清楚？簡直就像……你有參與其中？」

    他的話讓周敏兒的心暗暗一驚，瞬間像是領悟了什麼，她抬起頭望著他，就見他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

    她咬了咬唇，迅速翻看手中的企劃案，就見他所說的那份數據並沒有引用錯誤，而表格也在她所說的倒數第二頁，並沒有漏掉。

    丙然沒錯！他剛才根本就是故意套她的話、看她的反應，而她竟然一時不察地落入圈套，不打自招了。

    可惡，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起了疑心？又怎麼會懷疑到她的身上？明明她一直扮演著稱職的花瓶角色呀！

    她相信不是姜經理私底下透露出去，但他究竟是怎麼發現的？

    周敏兒蹙緊眉頭，心里懊惱極了。

    明明自己應該是在這場「花瓶游戲」之中獲勝的人，卻因為沒有在第一時間揭曉答案，結果一下子被他逆轉了情勢，自己反倒成了被他「抓包」的對象，這叫她怎麼能不嘔？

    範亦桀望著她，見她因為氣惱而不自覺地噘起紅唇，讓她美麗的臉蛋多了幾分孩子氣，看起來可愛極了。

    望著這樣的她，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隱隱撩拔了下，

    「所以，這一份企劃案，真的是你寫的吧？」這話雖然是個疑問句，但語氣卻相當肯定。

    事已至此，周敏兒也沒有什麼好否認的了，但她忍不住問:「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昨天晚上的宴會中，除了你學妹稱贊你能力優秀之外，你的前任上司還向我抱怨，說我挖走了他的得力愛將。」

    「咦？昨晚方經理也有去？」周敏兒一臉驚訝，她根本沒見呀！

    「也許你一直在跟學妹聊天，根本沒有注意來賓吧！」

    不，周敏兒很清楚事實並不是這樣。

    一開始，她確實是在和學妹聊天，但是後來她的目光望向了會場，只不過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仿佛其他的賓客都不存在……

    學姊談戀愛了嗎？你的目光一直看向你的上司呢一一昨晚芸芸學妹的話驀地回蕩在腦海，害她的心緒頓時變得紛亂。

    「明明你不是一個花瓶，為什麼要故意假裝自己什麼都不會？」範亦桀問道，好奇她這麼做的理由。

    「還不都是因為你。」她咕噥地說。

    「因為我？」這個答案讓範亦桀有些意外。

    「你不是認為我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只能當個負責剪報的花瓶嗎？我不過是符合你的期望啊！」她輕哼道，回想起他當時將自己貶得一文不值，心里還是覺得相當氣惱。

    原來如此，範亦桀懂了。

    「所以，你一方面順勢假裝花瓶來‘折磨’我，另一方面決定暗中拿出真本事，好讓我把話吞回去、承認自己的錯誤？這麼說來，那些偶像明星剪貼報，也是你隨口胡謅的吧？」

    周敏兒抿了抿唇，不願承認全部被他給說中了。

    可惡，這男人未免太精明了吧？到底有什麼事情能夠瞞住他的？

    盡管她沒有應聲，但是範亦桀從她的表情也已經證明了一切。

    照理說，被她耍了整整一個禮拜，自已應該要生氣的，但他卻發現心里並沒有太多不悅，反而有的是她所帶來的滿滿驚奇。

    原本以為她只是一個具備「美化環境」功效的花瓶，想不到她卻搖身一變成為能力出眾的行銷企劃高手，這樣的轉變真令人驚訝。

    「沒想到，連姜經理也站在你那邊。」

    一听他提起姜經理，周敏兒趕緊說:「這件事情別怪姜經理，是我自己多管閑事硬要插手，也是我強迫他暫時別對任何人透露我的參與，如果要怪罪的話，你就沖著我來吧！」

    她不推諉、不卸責。勇于承擔的態度更讓他心底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他望著她，緩緩說道:「要我不怪他，也行。」

    周敏兒的美眸微眯，「……但是？」她听出他後面還有未說完的話。

    範亦桀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但是，你耍弄了我整整一個禮拜，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才好呢？」

    周敏兒昂起下巴，美眸閃動著挑戰的光芒，與他那雙莫測高深的黑眸對上，當兩人的視線交會，目光的踫撞仿佛都快在空氣中迸出激烈的火花。

蔡仲子

第四章

    既然知道周敏兒是人才，範亦桀怎麼可能浪費？

    他指派給她許多工作，一方面當作她耍了自己一個禮拜的「懲罰」，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她的能力究竟到什麼樣的程度。

    周敏兒當然明白範亦桀測試的意圖，但她可不能讓他瞧扁，何況她本來就自我要求極高，每一樣工作都會先仔仔細細地再三檢視，確定自己挑不出什麼毛病之後，才交出去。

    「執行長，這是你昨天交代我做的報告，我已經全部完成了。」她送上一份文件。

    範亦桀接了過來，認真地翻閱。

    花了幾分鐘看完之後，他抬起眼望向她，就見她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一臉認真地等待他的評價。

    看著這樣的她，他的黑眸深處也掠過一抹精光。

    起初，他真的以為她只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沒想到相處過後，才知道她其實是一朵帶刺的玫瑰，美麗、驕傲又充滿了自信。

    她徹底顛覆了他對千金小姐的印象，既不嬌生慣養，也不任性驕縱，甚至沒有半點吃不得苦的嬌氣。

    除此之外，她還像個不服輸的斗士，不僅勇于接受挑戰，更看得出她相當有自信，而從她的表現來審視，她也確實有自信的本錢，這幾天她的工作成效，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難怪她的前任上司會用「愛將」來形容她，甚至對她的離職惋惜不已，失去這麼一個人才，確實是公司的一大損失。

    明知道她正等著他的評論，他故意用不痛不癢的語氣說道:「嗯，我看完了，沒出什麼錯。」

    這樣的答覆讓周敏兒不太服氣。

    「請問執行長是不是有什麼建議，能夠讓我這份報告的內容更加完整？」她開口詢問。

    哼，他可以考驗她的能力難道她就不能反過來嗎？

    她以挑戰的眼光望著他，等他說出讓她心服口服的一些提議。

    「沒有。」

    「沒有？」她挑起細致的柳眉。

    「嗯，沒有，這份報告你已經做得很完整了，挑不出什麼毛病。」範亦桀肯定地回答。

    這樣的答覆，其實已經算是肯定了她的成果，周敏兒雖然明白這一點，卻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起來。

    他絕對是故意的！

    這份報告的品質，她有信心不輸給當初的那份企劃案，當時他對那份企劃案都不吝稱贊了，現在卻說「沒出什麼錯」、「挑不出什麼毛病」，一定是故意不想贊許她的能力，實在太小氣了！

    範亦桀將她那一臉不服氣的表情看在眼里，黑眸閃動著一抹笑意。

    「想要得到我的贊賞，你可得拿出更多、更好的表現才行。」他故意向她下戰帖。

    周敏兒心中的斗志果然立刻熊熊挑燃，「我一定會的！」她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他親口承認、贊許她的能力不可。

    範亦桀望著她，就見她的美眸因為閃動著挑戰的光芒而燦燦發亮，讓她看起來更加耀眼迷人。

    看著這樣的她，他的胸口掀起一陣異樣的騷動，視線也很難從她那張美麗而自信的臉龐移開。

    兩人的目光就這麼在空中交會，原本是帶著幾分互相較勁的意味，但是過了一會兒，周敏兒一意識到他們正在彼此「凝視」，心跳不僅突然亂了節奏，就連雙頰也隱隱發熱。

    這是什麼情形？她為什麼會因為他而臉紅心跳？一想到自己的反常，那天芸芸學妹的話也再度閃過腦海，害她心跳得更快了。

    她匆忙收回視線，努力忽視心里異樣的怦動。

    「另外的那份報告，我會在明天完成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他揚起嘴角，心里很是期待，等著看她能交出什麼樣高品質的報告來。

    他臉上那抹迷人的笑，害周敏兒的心跳又悄悄地失速，她強迫自己揮開紛亂的心緒，轉身走了出去。

    餅去不論做什麼事情，周敏兒都十分認真，但是像這樣全神貫注、全心全意地投入的情況，卻是少有。

    只要她的腦中一浮現範亦桀的臉孔，心里的斗志就會熊熊挑燃，簡直就像變成了鋼鐵人，連續工作好幾個小時也不會累。

    棒天上午，她完成了一份厚達十頁的報告，全部列印出來之後，她仔細地做最後的檢查。

    看著手中的完成品，她的眸中流露出自信的光彩。

    這一次，肯定能讓範亦桀開口稱贊了吧？

    一想到等會兒就要將這份報告交到範亦桀的手上，她的心跳就無法控制地加快起來。

    她告訴自己，這純粹只是因為期待能夠挑戰成功，順利得到範亦桀對她工作能力的認可，才不是……才不是因為別的莫名其妙的情愫！

    懷著高度的期待，她帶著那份報告走向範亦桀的專屬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並沒有關上，但是基于禮貌，她沒有直接闖進去，就在她打算伸手敲門的時候，隱約听見他講話的聲音。

    咦？他在忙嗎？

    她稍微探頭朝辦公室里瞥了一眼，就見他背對著她站在窗邊，手里拿著行動電話，正在和某個人通話中。

    既然這樣，她還是等會兒再過來好了。

    周敏兒帶著報告，正打算返回自己座位的時候，範亦桀的聲音卻隱約傳進她的耳里一一

    「放心，請轉告董事長，請他安心開刀、好好靜養，台灣這邊我會……」他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冷不防對上周敏兒那雙震驚的眼。

    範亦桀愣住，瞬間變了臉色。

    懊死，他沒注意到她過來了，剛才電話的內容，被她听見了多少？

    周敏兒僵立在門邊，腦子里一片空白。

    罷才……他說了什麼？

    「請轉告董事長，請他安心開刀、好好靜養？」

    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他究竟在跟誰說話？他口中的董事長……是指爸爸嗎？難道爸爸要開刀？

    不！這怎麼可能？

    幾天前，爸媽飛到美國去拜訪朋友，並打算在那里度假，預計要玩半個月左右才回來。

    出發前，爸爸明明身體健康、心情愉快，怎麼可能要開刀？

    一定是她剛才听錯了！再不然，就是他口中那個董事長，並不是在說爸爸一一盡管她在心里這麼告訴自己，然而範亦桀那一臉緊繃凝重的表情卻讓她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難道……真的出事了？

    她的心狠狠一揪，扔下手中的報告，倉促地奔了過來，一把搶走他手中的行動電話。

    「喂？喂？怎麼了？話怎麼只說到一半？」熟悉的聲音從話筒的另一邊傳來，是她的母親！

    周敏兒的心瞬間涼了半截，緊抓著話筒的手無法控制地發抖著。

    「媽，怎麼回事？爸要開刀？你們不是去美國旅游嗎？出了什麼事？」她語氣激動地問。

    電話另一頭頓時陷入一片沉默，顯然汪珊珊沒料到電話會突然被女兒搶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媽！你說話呀！到底怎麼了？」周敏兒急切地追問。

    看見她焦急激動的模樣，範亦桀的胸口一緊，一股不舍的感覺驀地縈繞在胸口，緊緊揪住他的心。

    董事長赴美開刀一事，他也是剛剛接了電話才知道的。

    謗據董事長夫人所言，在最近一次的健康檢查中，醫生發現董事長的心髒有些異常狀況，在經過更仔細的檢查與評估後，確定需要開刀。

    經過友人的介紹，董事長夫婦飛往美國，接受一位知名心髒科醫生的診療，明天就要正式進手術房了。

    由于心髒手術存在著一定風險，就算一切順利，後續也需要長期的休養，短時間內無法處理任何公事，所以董事長才會請夫人將這件事轉告身為執行長的他。

    在電話中，夫人還要他暫時保密，不要告訴周敏兒這件事。

    本來他並不贊同，這麼重大的事情，他相信她一定不會希望被蒙在鼓里，然而夫人卻表示這是董事長的堅持，因為舍不得讓女兒擔心、害怕，所以寧可等手術結束之後，再讓她知道這件事。

    靶受到董事長對女兒的那份疼愛之情，他才勉強答應暫時保守秘密，可是現在卻因為他的疏忽，讓她知道了這件事。

    此刻，看著她震驚蒼白的臉色，他終于能夠了解董事長夫婦為什麼執意要先瞞住她，這副焦急擔憂的模樣，連他都心生不忍了，更何況是疼愛她的董事長夫婦？

    「媽，爸到底怎麼了？你快點說呀！」周敏兒再三追問，非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不可。

    汪珊珊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終于嘆了一口氣，坦承道:「你爸這次到美國來，是為了要動心髒手術。」

    「心……心髒手術？」她的呼吸一窒，臉色又更蒼白了。

    「上一次健康檢查，醫生發現你爸心髒出了些毛病，必須要盡早開刀治療，否則隨時會有危險。」

    隨時會有危險一一這幾個字宛如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掐住周敏兒的心，即使幸運地及早發現病情，但……心髒手術肯定很危臉！

    忽然間，她就像變成了慌亂又無助的孩子，語氣哽咽地問:「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去？」

    「唉，這是你爸的意思呀！他堅持在手術成功前不讓你知道這件事，還不是怕你會擔心、難過。」

    听了母親的話，周敏兒的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從小到大，爸爸總是最疼愛她的那個人，無論什麼都要給她最好的，對她總是無微不至地關懷呵護。

    對她來說，爸爸就像巨人、像大樹一般強壯，是他們一家人最溫暖的依靠，但是現在……

    扁是想像爸爸躺在病床上，可能再過不久就要被送進開刀房里，她就方寸大亂，擔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那……爸什麼時候要開刀？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醫生有沒有把握？」她顫聲問道，真怕听見令她難以承受的回答。

    「敏兒，你先別這麼擔心，這醫生是心髒科的權威，由他開刀不會有問題的，手術的時間已經排好了，就在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那我馬上搭飛機趕過去……」

    「不行，敏兒，你別來。」汪珊珊在電話那頭制止，「你爸就是舍不得你擔心難過，所以才不告訴你的，就算你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可是不陪在一旁，我不放心呀！」周敏兒嚷著，要她待在台灣等消息，那不是如坐針氈嗎？

    「唉，敏兒，爸爸的個性你也知道，如果你來了，就算他很虛弱，為了不讓你擔心，也一定會勉強自己裝出沒事樣，那對他的身體也不好啊！」

    「可是……」周敏兒咬著唇，找不出話可以反駁，心里很清楚母親的顧慮確實沒錯。

    開刀過後，爸爸最需要的的確是好好靜養，而不是勉強自己和她說話、談天。

    「敏兒，你就乖乖在台灣待著，好好地工作吧！等爸爸的身體好一點，我們就會回去了，你也別太擔心，爸爸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不是一直說想看你出嫁嗎？沒親眼看見你披上白紗的模樣，他一定舍不得離開我們的。」汪珊珊又安撫了她幾句，才掛了電話。

    听著電話傳來結束通話的嘟嘟聲響，周敏兒的一顆心直發慌。

    她好想听听爸爸的聲音，好想看看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想著再過不久，爸爸就要進入手術房，她就怎麼也無法安心。

    萬一……萬一……她的腦子亂紛紛的，無法控制地胡思亂想。

    臉色蒼白地將電話還給範亦桀，他隨手擱在一旁的桌上，黑眸關心地盯著她的表情，那六神無主的模樣，讓他看了好不忍。

    「你還好嗎？」

    「我……」

    周敏兒才一開口，原本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克制不住地滑落。

    一發現自己掉下眼淚，她咬著唇，努力想壓抑住哭泣的沖動，但偏偏愈是如此淚水就掉得愈急。

    看著她這模樣，範亦桀的胸口一陣揪緊，他一向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但此刻她的淚水卻讓他極為心疼。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她的個性好強，如果不是真的壓抑不住，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脆弱掉淚的模樣被他或任何人看見。

    她的無助、脆弱、蒼白和眼淚，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一股沖動涌上心頭，讓他情不自禁地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陽剛灼熱的氣息，瞬間將周敏兒包圍。

    她不是不知道這樣的擁抱太過親昵，可是此刻她的心是如此的脆弱，而他的胸膛是如此寬闊，像是溫暖的依靠，讓她舍不得推開。

    她閉上了眼，焦慮擔憂的淚水不停地落下，很快地沾濕了他的襯衫。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範亦桀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

    沒想到他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反而讓她的情緒更加失控，哭得也更嚴重了。

    她緊揪著他的衣襟，像是溺水的人踫上唯一的浮木似的，慌亂無助的心情傾瀉而出。

    她從來沒有想過，爸爸有一天可能會永遠地離開她，而光是想像那樣的情景，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怎麼也止不住。

    「萬一……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範亦桀用沉穩的語氣回道:「就算是為了你，他也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真的嗎？」她抬起頭，淚眼迷蒙地望著他。

    「當然是真的。」他低聲安撫。

    她美麗的眼眸盈滿不安，頰上還掛著兩行淚，那神情看起來是如此的柔弱無助、楚楚可憐。

    一股強烈的心疼與不舍在範亦桀的胸口翻涌，想要為她承擔心中的惶恐不安，讓她別再傷心哭泣了。

    眼看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再度自她眼角淌落，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拭去淚水。

    有那麼一瞬間，他差一點就低頭吻上了她的唇，胸口那份熱烈的騷動，讓他察覺到自對她的疼惜與在乎，不知不覺已超出界線。

    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他深深注視著她，腦中回想起兩人這段時間相處的點點滴滴。

    一開始，他本以為她空有美貌，後來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而當她不再以「花瓶」的形象來偽裝自己之後，她的聰穎、她的自信，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耀眼奪目的光彩，不僅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也撩動了他的心弦，讓他為之心動。

    難道，他對她的感覺已經不僅于此了嗎？

    這個發現，讓他凝望她的目光，變得更專注、也更灼熱了。

    「別擔心，董事長的手術一定會很成功的。」他開口安慰。

    周敏兒淚眼迷蒙地望著他，說也奇怪，明明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根本不能真的保證手術成功，但听著他的話，她莫名地感到心安，光是凝視他那雙深邃的黑眸，她仿佛就找到了堅強起來的力量。

    餅了一會兒，她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還被他擁在懷里，也想到剛才在他面前失控落淚的情景。

    她頓時尷尬得紅了雙頰，匆忙從他的懷里退開。

    明明她不是個愛哭鬼，甚至早已忘了上一次掉眼淚是什麼時候，都怪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對她造成太大的沖擊，才會瞬間失去了冷靜。

    一想到自己的失態，又想到他剛才親昵的擁抱和安慰，她雙頰的熱度就不斷地往上攀升。

    「我……我剛才只是……」她困窘地試圖替自己找借口。

    「只是眼楮進沙了，我知道。」範亦桀故意找個爛透了的理由，甚至還用煞有介事的語氣說道。

    周敏兒一愣，有些氣惱地瞪著他。

    辦公室里哪來的沙？就算她要找借口，也不可能用這麼蹩腳的說詞，他一定是故意的！

    可偏偏，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說法了。

    「知道就好。」她自暴自棄地說，反正他旱就看穿了一切，就算再編出更好的理由也沒有用。

    見她總算稍微恢復了精神，範亦桀的黑眸掠過一抹安心的微笑。

    周敏兒忽然想起了自己一開始的目的，撿起剛才慌亂間扔到一旁的報告。

    「已經完成了嗎？」範亦桀接了過來，隨手放到一旁，「我等一下會看，你先休息一下吧！」

    周敏兒點點頭，她的心情確實需要平復一下，暫時也顧不得他對這份報告的評價了。

    正要退出辦公室的時候，他開口喊住了她。

    「敏兒。」

    一听見他的低喚，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敝了，她所認識的大多數人都喊她「敏兒」，為什麼就只有他喊她的時候，她的胸口會掀起一陣異樣的怦動？

    當這個問題浮上心頭，她才發覺自己剛剛是多麼眷戀他溫暖的懷抱，想起他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她的一顆心更是跳得宛如擂鼓。

    懊不會……該不會直被芸芸學妹說中，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了吧？

    她想要在心里大聲地否認，可是又沒辦法為自己臉紅心跳的反應找出更合理的解釋。

    都已經二十多歲的人了，早就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她的心里其實很清楚，自己會有這種反應，肯定是對範亦桀有相當程度的好感，可……

    打從一開始，他就將她貶得一文不值，結果她卻還喜歡上他，這豈不是很嘔嗎？

    她不想坦率地承認，索性不去多想了。

    「執行長還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沒有，我只是要告訴你一一你這幾天表現得很好。」

    其實他早就認可了她的能力，一直沒有如她所願地當面稱贊她，只是因為喜歡看她那雙閃動著挑戰光芒的美麗眼眸。

    但是這一刻，他願意松口承認，除了這原本就是她應得的之外，他也希望能夠藉著這句話，讓她的心情好轉一些。

    周敏兒一愣，沒想到會突然听見他的贊許，她俏臉一熱，心也不爭氣地跳得更快。

    「等你看完報告再說吧！」扔下這句話之後，她匆匆退出了他的辦公室，就怕自己臉紅心跳的異樣反應會被他瞧見。

    回到座位後，周敏兒深吸口氣，努力想要平復心情，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想起他剛才的稱贊，想起他的擁抱與安慰，狂亂的心跳就怎麼也無法緩和下來，但稍一轉念，想到爸爸即將進手術房開刀，她的心底立刻涌上揮之不去的擔憂。

    好在李允立正好下樓去辦事了，要是現在這副復雜的表情被看見了，她還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蔡仲子

第五章

    看著辦公桌上堆積的文件，周敏兒蹙起眉頭，沒好氣地朝執行長辦公室的方向瞪了一眼。

    什麼嘛！昨天才剛安慰過她，說要讓她休息一下，結果呢？當時她才回到座位不到半個鐘頭，他就又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交給她一大堆工作。

    明明那些文件看起來並沒有急迫性，他卻限定了時間，要她盡快完成，這是什麼道理？

    莫非他後悔昨天稱贊過她，所以故意趁她心情混亂的時候交給她一堆任務，打算逮住她的錯誤，好數落她的不是？

    哼，門兒都沒有！

    她一定會讓他刮目相看，讓他知道她可以做得又快又好，從此再也不敢小看她的能力。

    在高昂斗志的驅使下，昨天下班後，她還將未完成的工作帶回家去，在家里繼續處理公事。

    盡管心里仍掛念著爸爸的情況，但由于手邊的事情實在太多，容不得她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她只好暫時將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工作上，專心處理公事。

    即便範亦桀要她今天下班之前全部做好，她硬是在一大早，就將所有完成的工作交到他面前。

    原本以為他一定會驚訝于她的效率，更加肯定她的能力，想不到他只籠統地說了句「很好」，接著又交給她一大堆工作。

    要她明天中午前做好。

    可惡！簡真是故意壓榨她嘛！不過沒關系，她一定會讓他知道，永遠不要小看她的本事！

    周敏兒摒除一切雜念，卯足全力地處理手邊的公事，決定要在下班前完成所有的工作給他看！

    下午將近五點，李允立捧著一疊文件，在進入執行長辦公室之前，瞥了仍埋頭奮斗的周敏兒一眼。

    進入辦公室之後，他將文件交給範亦桀。

    「執行長，這些是需要簽署的文件。」

    「嗯，先放著吧！我等等看過沒問題就簽。」他沒有抬起頭，修長的手指仍在筆記電腦的鍵盤上敲打。

    「是。」

    李允立原本要退出去，腳步卻有些遲疑。

    「執行長……」

    听出他有話想說，範亦桀疑惑地抬起頭來。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李允立又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說:「執行長交給敏兒的工作，好像有點太多了些？」

    自從前幾天得知周敏兒原來不是個花瓶，還是個企劃高手時，他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也立刻對她多了幾分欣賞。

    一個有美貌又有能力的同事，任誰都會歡迎，更別說她同時還是董事長的女兒了，盡管自己並沒有逢迎巴結的意圖，但是和她好好地相處準沒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執行長突然給她繁重到不行的工作，在他看來，那樣的工作量實在太大了，說句實話，直有點欺負人的嫌疑。

    「她做得到的。」範亦桀語氣肯定地說。

    李允立卻不太能夠認同，今天一整天，他看她幾乎沒有離開過座位，連午餐也是隨便吃個三明治打發。

    「我看她好像有點吃不消，也許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她自已應付得來。」範亦桀說著，又從桌邊抽出一份文件，「你等一下出去的時候，順便把這份資料交給她，要她一並在明天中午之前全部整理好交過來。」

    什麼？不但沒有減輕她的工作量，竟然還要追加？李允立幾乎忍不住要為周敏兒打抱不平了。

    「我可以幫忙處理一些事情。」他自告奮勇地說。

    範亦桀聞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黑眸掠過一絲不快。

    即使李允立對她可能只是純粹出于同事的關心，沒有其他的情愫，但仍讓他心生不悅。

    一股想將她獨佔，不讓任何男人覬覦的念頭油然而生，強烈得讓他胸口掀起一陣熾熱的騷動。

    「讓她自己來做，不準插手。」

    「可是……她會累壞的。」

    「這正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周敏兒帶著剛完成的工作走到門邊，正好听見了他倆的對話。

    她抿緊了唇，美眸直直地望向範亦桀，兩人的目光隔空對上，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

    李允立不明白範亦桀話中的意思，還想再問的時候，範亦桀卻說:「你先出去吧！不是還有明天開會的資料要處理？」

    「是。」李允立也只好听命退下。

    周敏兒走進辦公室，順手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這是昨天執行長交代的工作，我已經完成了。」她將手中的幾份文件遞給他，心情有點復雜。

    本來她還在心里暗暗罵人，怪他莫名其妙丟來一大堆沒有急迫性的工作，還要她限期完成，但看樣子似乎是她誤會了他。

    這正是她現在最需要的一一這句話仿佛拔開了迷霧，讓她頓時明白了他交代她一堆工作的用意。

    他是因為知道一旦她閑下來，就會忍不住想著爸爸開刀的事情，深陷在焦慮擔憂的情緒中，所以才刻意丟給她一大堆工作，讓她無暇分心吧。

    她必須承認，這一招對她確實有效，由于全神貫注在處理公事上，她的確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情。

    對此她應該要感謝他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直不知道自己昨天和今天該怎麼熬過去？

    範亦桀從她臉上的神情，看出她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真是個聰明人，很多事情不用說開也能夠明白，這麼一個美貌、智慧兼具的女人，還真是少見。

    此時此刻，他不禁慶幸當初董事長不在乎可能會引起「空降」議論，執意讓她當他的助理，否則他也不會認識這麼一個美麗又特別的人兒了。

    周敏兒望著他，遲疑了一會兒，忍不住問:「我媽還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範亦桀搖了搖頭，「董事長夫人也還沒跟你聯絡嗎？」

    「沒有。」周敏兒咬了咬唇，一股憂慮涌上心頭。

    算算時間，爸爸的手術也該結束了，照理說，媽媽應該會打電話來告訴她情況才對，可是卻一直沒有消息，讓她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

    「你想……會不會……」

    才剛開口，一陣和弦音樂突然響起，那是她的手機鈴聲！為了在第一時間接到媽媽的電話，她從昨天起就一直將手機帶在身上。

    她的眼楮一亮，趕緊從上衣的口裝取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她媽媽打來的。

    「我可以接听嗎？「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果。

    「接吧！」範亦桀點頭說道，他也想知道董事長現在的情況如何。

    周敏兒立刻接听電話，等不及媽媽開口，她就急切地追問:「媽，爸的情況怎麼樣？」

    「放心，你爸爸的手術很成功。」

    「真的嗎？那太好了！」她歡呼一聲，從昨天起就一直壓在心頭的重石，總算可以卸下來了。

    從她的反應，範亦桀得知董事長的手術很順利，也不禁松了一口氣。

    他望著周敏兒，眼看笑容終于回到她的臉上，他也跟著揚起嘴角，感染了她欣喜的情緒。

    「爸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他可以講電話嗎？放心，我不會跟爸聊太久的。」

    她等了一會兒，听見爸爸有點虛弱的聲音傳來，她的眼眶立刻變得濕熱。

    一發現自己快要掉淚，她趕緊將眼中的水氣眨了回去，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就怕萬一失控哭了出來，會讓爸爸擔心。

    「爸，你還好嗎？」她關心地問，同時也不忘嬌聲埋怨，「你快嚇死我了，以後可不準再這樣了！」

    她忘了範亦桀還在一旁，噘起唇，抗議自己被蒙在鼓里，那不自覺流露出的撒嬌神情，像極了純真的小女孩。

    範亦桀望著她，目光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忽然間，他有點羨慕起董事長，能夠成為她撒嬌的對象，肯定很幸福，也難怪董事長會對她這麼的呵護寵愛，要是換成了他，他也一定會忍不住將她捧在手掌心上悉心愛護。

    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覺又愈加強烈。

    她就像一朵美麗的玫瑰，自信又驕傲地盛放她的美麗，讓他忍不住想要采擷，想要將她佔為已有，不讓其他人覬覦她的美麗。

    能夠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見一個讓自己心動的對象，談何容易？他有幸遇見了，若是不懂得把握，讓她從自己的身邊溜走，那未免太過愚蠢。

    他一向清楚自己要什麼，既然知道自己對她動了心，也自然沒打算錯過她。

    凝視著周敏兒嬌俏動人的神情，範亦桀的臉上浮起一抹篤定的笑意。

    周敏兒和爸爸只短暫聊了幾句，雖然心里還有好多話想說，但怕影響了爸爸的休養，只好結束了通話。

    收起手機後，她對範亦桀說:「我爸的手術很成功，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出院靜養了。」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她真心地微笑。

    正當她打算退出去時，一陣暈眩感毫無預警地襲來，她的眼前一黑，腳步也變得踉蹌。

    「小心！」

    他眼明手快地伸出手，將她發軟的身子攬進懷里。

    「你還好嗎？」

    「我……有點暈……」

    她不舒服地閉著眼，在他的懷里輕喘氣，靜靜地等待那股強烈的暈眩感退去。

    範亦桀低下頭，黑眸關心地望著她，看見她的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

    大概是她昨晚熬夜工作，今天又卯足全力，耗費了大量體力和精神，再加上忽然從緊繃之中放松下來，才會有點支撐不住干！

    他心疼她，但是並不後悔交給她一堆工作，畢竟要不是如此，她恐怕會一直擔心董事長的情況，那對她來說才更是煎熬。

    「好一點了嗎？」

    當暈眩感逐漸退去，周敏兒緩緩睜開眼楮。

    一抬頭，看見他的俊顏近在眼前，那雙盈滿關心的眼眸，讓她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趕緊從他的懷里退開。

    「謝謝你，我沒事了。」

    「真的？」

    「真的。」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連忙轉移話題地問:「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的嗎？」

    「不用了，你已經提前把三天的工作做完了。」他微笑地說。

    既然她已經察覺了他的用意，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三天的事情，她竟然用不到兩天的時間就全部完成，真是潛力無窮，不過也真的累壞她了吧？

    他看了看她眼下淡淡的黑影，心里又是一陣不舍。

    「已經快下班了，你就趕緊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要是疲勞駕駛會有危險的。」他說著，真的擔心了起來，「需不需要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這樣我明天怎麼來公司？」

    「我去接你不就行了？」他說得自然，卻讓她的心跳悄悄加快，甚至連雙頰也隱隱發熱。

    開車接送上下班，怎麼看也是男女朋友之間才會做的事情呀！她和他……他們又不是那樣的關系……

    「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好吧，但是記住，如果太累就別她強。」

    他關心的叮嚀。讓她的胸口一熱，一股甜甜的暖意滑過心底，她點點頭，轉身退出辦公室。

    幾天後的晚上，一個和「宇盛」有合作關系的生意伙伴，為愛孫的滿周舉辦了一場小型宴會，邀請範亦桀出席。

    他帶著周敏兒一同前往，心想前幾天她為了董事長開刀的事情擔憂不已，出來透透氣也好。

    當他們一來到大樓外，她立刻微微變了臉色。

    「派對在幾樓幾行？」她問。

    「在頂樓。」他抬頭仰望這幢建築，說道:「那里可以眺望整個台北市，景色相當不錯。」

    「這里……總共有幾層樓？」她又問，美麗的眼眸閃動著一抹不安。

    「好像三十幾層吧？」

    他邁開腳步走進大樓，周敏兒卻停在原地沒有移動。

    「我突然想到臨時有事，還是你自己去吧！」

    他驚訝地回過頭，臨時失約實在不像她的作風，「都已經答應宴會的主人了，怎麼可以臨時缺席？」

    「那……我走樓梯好了。」

    「有三十幾層，你確定要走樓梯？」範亦桀挑起眉梢。

    她是開玩笑的吧？就算她的體力再好，一口氣爬三十幾層樓，未免也太夸張了點，更何況她此刻腳上穿的是高跟鞋呀！

    「我確定！我會盡量快，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眼看她真的走向樓梯間，他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但即使她是認真的，他也沒打算讓她這麼做，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向電梯。

    「別開玩笑了，電梯正好停在一樓，走吧！」

    「不要！放開我！」她努力想掙脫他的手。

    他微微一愕，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烈。

    疑惑間，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試圖化解她的抗拒，「只不過搭個電梯而已，不用這麼拼命反抗吧？不知情的人看我們這樣拉拉扯扯，還以為你踫上了綁架案件呢！」

    她一僵，臉色忽然變得蒼白。

    她還想要掙扎，卻已被他拉進電梯里，還來不及奪門而出，電梯門就在她的面前倏地關上。

    她不再掙扎了，卻立即轉身背對他。

    範亦桀皺起眉頭，她一連串的行動實在太古怪了，尤其此刻她僵硬的背影，更是讓他困惑不解。

    「你還好吧？」他疑惑地問，不明白電梯到底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她這麼的抗拒？

    「我很好。」她的回答太過倉促，語氣也過于僵硬，听起來根本沒有半點說服力。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雙手，就見她正緊緊抓著電梯里的扶手，用力得連指節都泛白了。

    「到底怎麼了？」他關心地追問。

    「沒事。」

    沒事才怪！她僵硬的語氣和古怪的反應，都透露出不尋常。

    擔憂之下，他索性動手將她的身子扳轉過來，而一看見她臉上的表情，他頓時怔住了。

    有別于平時的神采奕奕，她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而那雙總是閃動慧黠光芒的眼眸，此刻更是盈滿了恐懼與驚慌。

    看到這樣的她，他的心像被一把利刀劃過，泛起了強烈的痛楚。

    「到底怎麼回事？」

    想起她剛才的排拒，想起她寧可爬樓梯，也不願搭方便的電梯一一答案已經明顯地擺在眼前。

    「你怕坐電梯？」難怪她總是走樓梯進辦公室，從來沒看過她搭乘電梯。

    周敏兒緊抿著唇，沒有回答，多年前的可怕回憶卻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讓她難以招架。

    還記得小學四年級那一年的暑假，她在住家附近的公園玩耍，卻被兩個不認識的大叔綁架。

    那兩個歹徒將她反鎖在一間小小的儲藏室，里面又窄又暗，還彌漫著可怕的發霉臭味，她嚇壞了，以為自己死定了，雖然事發不到一天，她就被一群警察救了出來，但這件事卻已在她心中留下無法抹滅的陰影。

    有好長一段時間，她不敢一個人獨處，後來只是基于好強的個性，她強逼自己去適應、去習慣。

    盡管已經不再害怕單獨一人，但若置身在密閉的空間，仍會讓她產生極不舒服的窒息感。

    所幸在大部分的情況下，現代人基本上不需要待在狹小密閉的空間，然而唯一難以避免的就是電梯，畢竟台北市大樓林立，電梯隨處可見。

    為了不折磨自己，只要是腳力所及，她都寧可走樓梯，即使有時候陪同主管或客戶一同上下樓，不得已必須搭乘電梯，但在那短短數十秒的時間內，想辦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勉強忍耐一下也就過了。

    可是三十層樓的高度，實在遠遠超出她的承受範圍，她不認為自己做得到，而在她心里產生強烈抗拒的同時，他又無心地提起「綁架」兩字，讓多年前的夢魘再度揪住她的心。

    她仿佛又被關回那個狹小黑暗的儲藏室里，可怕的回憶猶如帶刺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地捆縛住她的頸子，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看著她努力強忍恐懼的模樣，範亦桀實在不舍。

    「我看，我們還是走樓梯好了。」

    他不忍再讓她承受更多的折磨，伸手按下最近的樓層按鍵，當電梯門一開，立刻攬著她走了出去。

蔡仲子

第六章

    出了電梯之後，範亦桀看了下周圍的環境，這層樓看起來是某個公司行號的辦公室，盡管已經晚上了，辦公室里仍透出燈光，顯然還有人在加班。

    他不希望周敏兒此刻面無血色的模樣被人看見，便攬著她走向樓梯間，反正等會兒他們也是要爬樓梯的。

    這幢建築的設計很特別，樓梯間有一大片玻璃，窗外就是車水馬龍的台北街景，在車燈、街燈、霓虹燈的照映下，顯得格外璀璨，只是現在他們誰也沒有欣賞美景的興致。

    他緊盯著她的臉，就見她的臉色還是十分蒼白，眼底的恐懼也尚未退去，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無助。

    他心疼極了，伸手將她摟進懷里。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已經離開電梯了。」

    周敏兒依靠在他的胸前，急促地喘氣。

    她像是溺水的人，差一點就在恐懼中滅頂，好不容易被救了起來，整個人渾身發軟，只能緊緊偎靠著他。

    餅去可怕的回憶，仍如夢魔一般地糾纏著她，讓她像個旁徨無助的小孩，只能躲在他的臂彎之中。

    範亦桀摟著她，感受到懷中的身軀正微微地發抖，他的胸口也因為過多的憐惜而泛起痛楚。

    他忍不住猜想，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竟讓她如此恐懼？莫非有什麼人，曾經狠狠地傷害過她？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恨不得揪出那些膽敢傷害她的家伙，將對方痛揍一頓！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十分自責。

    都怪他，沒有察覺她是發自內心的掙扎抗拒，他應該早點發現她是真不願意搭乘電梯的，要不是他硬將她帶進電梯，她也不用承受這麼痛苦的折磨了。

    回想起剛才她在電梯中的神情，他的心仍感到疼痛，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代替她承擔一切恐懼，即使是十倍、百倍也無防。

    「都怪我，對不起。」他輕撫著她的發，喃喃道歉。

    周敏兒像是沒听見他的話，仍努力地和心中的夢魘在對抗。

    離開電梯之後，雖然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已經減輕不少，但是那段不愉快的記憶仍固執地糾纏著她，不讓她好過。

    幸好，一股宛如春陽的暖意，逐漸為她驅散了心中的惡魔。

    當恐懼退去，心中的那股暖意也變得更加強烈，他身上的陽剛氣息以及淡淡的古龍水味，聞起來十分舒心，而他寬闊的胸膛就像個避風港灣，帶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範亦桀察覺到她緊繃的身子逐漸放松，低下頭關心地望著她。

    「好一點了嗎？」

    周敏兒原本想要開口回答，但當她抬起頭，一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她的心跳一陣怦亂，忽然間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

    回想起剛才他的關懷與安慰，她的胸口泛起一道暖流。

    雖說是他硬將她帶進電梯，才會讓她陷入恐懼，但好在他及時將她帶了出來，又給她溫暖的安慰，才能讓她的情緒逐漸平復。

    此刻，看著他眼中直誠的關心與擔憂，她的心底涌上一陣溫暖，整個人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包圍。

    她的心怦動不已，視線更像是被磁石牢牢吸引住似的，完全無法移開，而兩人的目光就這麼緊緊交纏，時間仿佛忽然被凝結住了。

    在這一刻，他們的眼里只看得到彼此，而周遭的氣氛也變得迷亂而暖昧。

    範亦桀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望著她美麗的眉眼、俏挺的鼻子，最後落在她嫣潤的紅唇。

    看著那兩片花瓣般的唇，一股想要一親芳澤的渴望驀地涌上心頭，讓他的目光變得灼熱。

    像是察覺出他的意圖，周敏兒有些緊張，身子也隨之熱了起來。

    口干舌操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伸出粉嫩舌尖舔了舔唇，而這個無心的誘惑，更讓範亦桀心底的那股渴望難以遏抑。

    他抬起手，輕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接著帶了些許試探的意味，俊臉緩緩、緩緩地靠近她。

    周敏兒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張逐漸逼近的俊臉，緊張得快不能呼吸。

    她該接受嗎？還是該逃開？她心慌意亂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可心里又升起一絲絲的期待。

    當他灼熱的呼息拂在她的臉上，她仿佛被蠱惑了似地閉上雙眼，這默許的舉動，讓範亦桀的渴望愈加強烈。

    就在兩個人的唇片幾乎快貼在一起時，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來，接著是一道訝異的低呼。

    「啊？」

    听見那個叫聲，他們倏地分開，周敏兒的臉頰瞬間尷尬得脹紅。

    打斷他們好事的「程咬金」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襯衫、打領帶，手里拿著打火機和一包香煙，顯然是在這一樓層辦公室加班的職員，正好偷溜到這里，想要抽一根煙。

    「哎呀，抱歉、抱歉，你們繼續吧！」扔下這句話之後，那個男人就立刻轉身離去。

    盡管「程咬金」已經離開了，但是氣氛卻尷尬無比。

    一想到他們剛才差一點就接吻，而這一幕還被別人看見，周敏兒的雙頰就熱得不像話，一雙眼楮害羞地左瞄有膘，就是不看他。

    那嬌羞的神情，讓她看起來更加迷人，也讓範亦桀差點克制不住想要再度將她擁入懷中的渴望，然而剛才美好的氣氛都被破壞殆盡了，哪還「繼續」得下去？

    「呃……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周敏兒開口打破沉默，要是不快點說些什麼轉移話題，她覺得自己的臉蛋真要熱得冒煙了。

    她想了想，說道:「我看，你去搭電梯，我自己走樓梯吧！」

    「開什麼玩笑？當然是一起走樓梯。」範亦桀毫不遲疑地說道。

    這里可不比「宇盛」，進出的都是自家公司的人，整幢大樓有許多不同的公司行號，隨時可能像剛才那樣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來，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讓她自己一個人爬樓梯，萬一發生什麼危險怎麼辦？

    既然她沒辦法搭電梯，那當然就一起走樓梯了。

    「啊？真的嗎？」周敏兒一臉驚訝。

    堂堂的執行長，也要陪她爬樓梯？

    「怎麼？懷疑我走不動嗎？放心吧！我還沒那麼不濟，倒是你，穿著高跟鞋能爬樓梯嗎？」

    「呃，這個嘛……」周敏兒低下頭，望著自己腳上的三寸高跟鞋。

    如果只是兩、三層樓而已，那還不成問題，但要是一口氣爬到頂樓的話，對她的腳可是一大折磨。

    「沒關系，稍微應變一下就好嘍！」

    她彎身脫掉鞋子，赤腳踩在地上，將那雙美麗的高跟鞋拎在手中，朝他揚起得意又俏皮的笑容。

    「瞧，這樣不就行了嗎？」

    她率性的舉動先是讓範亦桀一怔，隨即揚起一抹微笑。

    真不愧是他喜歡上的女人，聰穎機靈又毫不造作，讓人打從心底喜愛。

    「那好，咱們開始爬吧！」

    罷才他按下的樓層按鈕正好是十五樓，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大約一半的樓層要奮戰呢！

    順利爬上頂樓後，周敏兒在樓梯間穿回了高跟鞋，幸好這幢大樓看起來平時有在打掃，整體來說滿干淨的，簡單拭過雙腳後，她便將鞋子重新穿上，白皙的雙頰，在運動過後也變得紅潤，看起來更加迷人。

    「你的體力真是讓我刮目相看。」範亦桀由衷地說。

    他一向有健身的習慣，爬十幾層的樓梯並不成問題，倒是她，原本他以為她會爬得上氣不接下氣，想不到她沿路沒喊過一聲累。

    听見他的話，周敏兒嘴角一彎，揚起一抹愉快的微笑，已將先前的恐懼全都拋到腦後了。

    「呵，那當然，我都可以當你的保鏢了。」她半開玩笑地說。

    「保鏢？你？」他挑起眉梢望著她。

    這麼縴細瘦弱的女人當他的保鏣？有沒有搞錯？

    包何況，再怎麼樣也應該是他來保護她才對吧！哪有男人被自己喜歡的女人保護的道理？

    「欸，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拿了好幾座空手道的冠軍獎杯喔！」周敏兒昂著下巴笑道。

    她並不是一個「愛現」的人，事實上，對于自己的才藝和曾經得到的榮譽，她也不太愛向朋友提起，可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他，這些話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真的假的？那以後我不就不能惹你了。」範亦桀笑道。

    「呵，知道就好。」周敏兒也笑著回答。

    從她的笑容看起來。先前搭電梯時的陰影已然褪去。這讓範亦桀暗暗放下心來。

    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對于電梯如此恐懼？

    他雖然想要了解真相，但又怕這個話題會再度挑起她心中不愉快的記憶，也只好暫時作罷。

    如果哪一天，她願意傾訴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他了吧！

    進入會場後，他們很快被親切的接待人員帶入座位。

    環顧四周，整個滿月派對的場地布置得十分溫馨可愛，為了配合今天的小小主角，現場還有許多夢幻的氣球和玩偶。

    由于舉辦宴會的主人是商界的知名人士，再加上兒媳婦又是演藝圈的女明星，現場來了不少媒體記者，甚至還有好幾架攝影機。

    兩個多小時的宴會，場面既溫馨又愉快，其間更有幾位歌手上台獻唱，氣氛十分歡樂。

    範亦桀看著身旁的周敏兒，見她的神情愉悅，顯然很享受今晚的宴會，他也感到高興。

    宴會結束之後，賓客們逐漸散去，媒體記者們上前采訪女明星當媽媽的心路歷程，還沒離開的賓客則和熟識的朋友寒暄起來、

    幾個商場上的朋友前來與範亦桀攀談，聊了幾句之後，其中一人問道:「要下樓嗎？一起走吧！我還有些財經政策上的問題，想跟你交換意見呢！」

    听見這個邀請，周敏兒微微一僵，想到要一同搭電梯，她的神經就瞬間繃緊。

    正當她惶惑不安的時候，範亦桀已經開口婉拒。

    「真是抱歉，下次再找機會好好聊聊吧！我剛看到一位久未踫面的朋友，想跟他聊幾句再走，你們先請吧！」

    「這樣啊？那好吧！」

    當那些人下樓之後，周敏兒低聲問道:「這樣好嗎？」

    她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看到什麼「久未踫面」的朋友，也知道他婉拒的原因是為了自己，心里感動之余，又怕這樣會不會傷了他們的交情，畢竟剛才對方都表明了想跟他交換一些意見。

    「當然好，你比較重要。」範亦桀毫不猶豫地回答。

    既然已經知道她害怕搭乘電梯，他怎麼可能還那麼做？剛才她臉色蒼白、飽受恐懼折磨的模樣，他一點也不想再看見了。

    你比較重要一一他的語氣是如此的堅定和認真，讓周敏兒的胸口一熱，心底像打翻了蜜糖罐似的，甜得不像話。

    「那，我們還是走下樓吧？」話一出口，她忽然想起剛才在樓梯間「差一點」發生的親吻，心跳也驀地漏了一拍。

    如果又走樓梯，那……那會不會……要是這次沒有「程咬金」半途冒出來，那他們……

    腦中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害她的心跳得更加怦亂了。

    「當然。」範亦桀說道:「下樓就輕松多了，三十層樓也沒什麼的，不過你的高跟鞋還是得脫掉就是了，免得受傷。」

    下樓時雖然比較不耗費體力，但是對于膝蓋的沖擊較大，要是穿著高跟鞋一口氣下三十層樓，說不定真會受傷。

    「嗯，我知道。」他的提醒讓她的心底一暖。

    「那來吧！」

    周敏兒點點頭，邁開腳步跟了過去。

    他們走向樓梯間，卻發現樓梯口被堆放了許多媒體器材，有腳架、燈具、攝影機的箱子，根本沒辦法出去。

    那些器材又多又重，再加上並不是他們的東西，也不能隨意搬動。

    「怎麼辦？」周敏兒有點苦惱。

    「我去請人來搬走吧！」

    周敏兒立刻搖頭阻止，「那些媒體記者的采訪還沒有結束呢！打斷他們的工作不太好吧！」

    盡管不是娛樂圈里的人，她也很清楚最好不要得罪媒體記者，要是他們在報導中亂寫一番，傷了公司的形象，那可是得不償失。

    她想了想，有了個主意。

    「我看，我們就搭電梯下個一、兩樓，然後再改走樓梯吧！」

    「行嗎？」範亦桀擔心地問。

    周敏兒點了點頭，「只是一、兩層樓的話，沒關系的。」

    她以前也曾陪客戶或主管搭乘電梯，根據過去的經驗，短短幾層樓的話她還能忍受，剛才是因為他不巧提起了禁忌的話題，瞬間勾起那些可怕的回憶，才會讓她的反應這麼激烈。

    既然她的情緒已經徹底宣泄過了，又只是短暫搭乘一下子的話，應該不會有事的。

    「你確定嗎？別勉強呀！」

    他的再三確認，讓她覺得窩心極了。

    「放心，我可以的。」

    見她的神情肯定，沒有半點勉強，範亦桀這才同意了她的提議。

    「那好吧，我們就搭電梯到下一層樓，再改走樓梯。」

    由于這幢樓一共有三十層，每天出入的人很多，因此設置了好幾部電梯。

    當範亦桀和周敏兒走過去的時候，正好其中一部電梯的門開了，五、六個人走了進去。

    一個年輕女人看見他們，從電梯里探出頭來問:「你們要搭嗎？」

    「不了，你們先請吧！」範亦桀微笑地回答。

    他們只要搭一層樓而已，和別人一起共乘怕會引來奇怪的目光，要是有人問起原因，實在很難回答。

    他不想讓她尷尬，所以還是不和別人搭乘同一部電梯會比較妥當。

    當那部電梯下去後，正好另一部電梯也上來了，肯定是剛才那幾個人同時按的下樓鍵。

    「我們就搭那一部吧！」

    「嗯。」

    他們一同走進敞開的電梯，為了避免突然有人跟著進來，周敏兒一進入電梯，就立刻按下關門鍵。

    當電梯門關上後，她伸手按下二十九樓的按扭，按鈕燈卻沒亮起。

    「咦？」

    疑惑問，電梯已經開始下降。

    她一連又試了幾次，甚至試著按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大樓的按扭，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了？」範亦桀也發現了不對勁。

    他抬頭看了下，發現電梯中的標示，立刻皺起濃眉。

    「糟了，這是直達一樓的電梯。」顯然一樓有人按了上樓鍵，所以這部電梯正在下降。

    听見這個「噩耗」，周敏兒倒抽一口氣，微微變了臉色。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有事先確認過。」範亦桀自責極了。

    周敏兒搖了搖頭，「這怎麼能怪你呢？」她很清楚，他已經處處為她設想了。

    只不過，一想到他們要從頂樓直達一樓，她的情緒就變得緊繃，心里更是忐忑不已。

    眼看她的臉色微微發白，範亦桀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希望能多多少少分擔一點她的恐懼。

    在惶惶不安中，周敏兒不自覺地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他，仿佛他是一片汪洋中的唯一浮木。

    「別去想那些不愉快的回憶了，多想一點開心的事，想想董事長的手術順利，很快就可以回來了，想想剛才的宴會，不是有很多溫馨有趣的橋段嗎？」範亦桀開口說道，希望能幫助她分散注意力。

    看著電梯一層一層下降，周敏兒原本以為可怕的夢魘會再來糾纏，但是說也奇怪，听著他低沉的嗓音，嗅著他身上的氣息，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涌上心頭，將那蠢蠢欲動、想要再度作怪的恐懼給驅散了。

    範亦桀一邊擁著她，一邊注意著她的情況。

    靶覺到懷中的人兒逐漸放松，也沒像先前那樣瑟瑟發抖，他稍微放心了一些，繼續對她說著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周敏兒閉上眼，安靜地偎在他的懷里，耳邊除了他安慰的低語之外，還听得見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漸漸的，她的心里沒有半絲不安，反而有種被呵護的甜蜜與感動，她彎起嘴角，揚起微笑，很高興自己戰勝了心中的惡魔。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當」的一聲，電梯門開了，相擁的兩個人還沒分開，忽然就有鎂光燈一閃，讓他們錯愕地愣住。

    轉頭一看，電梯外佇立著好幾名攝影記者，但……他們既不是宴會的主角，更不是藝人呀！為什麼要沖著他們拍照？

    那名記者原本以為下樓的是藝人才按下快門，一旁的同業因為他的舉動，也反射性地立刻跟著拍了幾張。

    直到動作稍停，這些記者才發現自已拍的並不是藝人，然而有個曾經跑過商業新聞的記者，馬上認出了範亦桀的身分一一

    「是‘宇盛’的執行長範亦桀！」

    听見這一喊，原本已經放下相機的記者們忽然又來勁了。

    範亦桀在商場算是一個傳奇人物，時常能听見他的名號，遇上這種情境，先不論他高大帥氣的外表有多吸楮，這會兒身邊還擁著一個絕色美女，說不定是哪個新進的模特兒，這八卦值得一挖！

    記者們再度舉起相機，沖著他們猛拍照。

    這陣仗讓周敏兒傻眼，下意識地將臉蛋埋進他的懷里，範亦桀則保護地攬著她的肩頭，帶著她排開人潮。

    想不到記者們竟然像拍上了癮似的，連他們的背影也拍個不停，甚至還有人跟了過來。

    範亦桀皺起眉頭，實在不喜歡受到這樣的打擾。

    在彎進一條巷子後，他忽然拉起周敏兒的手奔跑起來，將來不及反應的記者遠遠甩在身後。

    周敏兒邁開腳步，跟著他跑了一小段路，忽然覺得眼前的情況有點好笑，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飄散在空中。

    他們兩人的手緊緊地握著，十指交扣的感覺，讓她的心底泛起一絲絲甜蜜與歡喜，腦中也驀地升起一個念頭一一即使要她就這麼跟他一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願意……

蔡仲子

第七章

    棒天一早，周敏兒正打算開車上班，卻發現其中一個輪胎漏氣了，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壓到釘子、刺破了輪胎。

    為了安全起見，她也只好改搭計程車上班，等到有空的時候再來好好處理她的車子。

    她在公司附近買了杯咖啡帶上樓，在開始工作之前，她先一邊喝咖啡，一邊翻看報紙。

    對娛樂新聞沒什麼興趣的她，通常影劇版都迅速翻過，不過今天她正好瞥見其中一則新聞的標題和昨天那場滿月派對有關。

    她好奇地停下來看，赫然發現角落有一張照片，正是她和範亦桀在電梯門剛開時被拍的！她的臉埋在他的懷里，而那親昵相擁的畫面，看起來簡直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雖然照片不大，也並沒有照到她的正面，關于他們的內容更是只有短短幾句話，但要是公司的人看見這張照片，肯定也猜得出是她呀！

    「天啊？怎麼會這樣……」

    她最不喜歡別人在她的背後議論紛紛，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為大伙兒茶余飯後的八卦話題，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就涌上心頭。

    不過……她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那張照片上。

    看著照片中的畫面，她回想起昨天他的關懷與保護，心里頓時泛起了絲絲甜蜜，同時也不禁想起那個在最後關頭被「程咬金」打斷的親吻，一顆心更是無法控制地怦跳起來。

    正當她沉浸在那些讓自己臉紅心跳的回憶時，不知何時，範亦桀已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心里一驚，立刻蓋上報紙，沒想到動作太過慌張，反而引起他的注意。

    「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沒有啊！沒什麼！」

    他挑起眉梢，黑眸浮起一抹疑惑。

    她回答得太過倉促，一點也不像沒什麼的樣子。

    到底有什麼事情，必須要瞞著他？

    他正想問個清楚，李允立剛從樓下的企劃部回來，一看見他，就說道:「執行長，你和敏兒上報了！」

    「上報？」

    他先是一怔，目光隨即移向周敏兒，她手里抓著的不就是一份報紙嗎？看來，這就是她反應古怪的原因了。

    他將她手中的報紙抽過來翻看，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那張被登出的照片。

    見他看得仔細，周敏兒的雙頰隱隱發熱。

    「嗯，照片拍得還不錯。」他煞有介事地評論起來。

    听見他的話，周敏兒的臉更燙了，一把將那張報紙搶了回來。

    「這只是……只是因為……」她試圖向李允立解釋，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自己害怕搭電梯的事情，她又不想到處嚷嚷。

    李允立看出她的尷尬，微笑地說:「我沒那麼八卦，不用告訴我沒關系。」說完，他就轉身去處理別的事情了。

    周敏兒將那份報紙放到一旁，一口氣喝光咖啡後，把桌邊資料夾里的一份文件拿了出來。

    「我要開始處理事情，請執行長也去工作吧！」她一定要趕緊努力做事，免得一直想到昨天那些臉紅心跳的情景。

    「遵命，大小姐，我這就去工作。」範亦桀半開玩笑地回應，卻伸手取走了那份報紙，像是打算好好地看個夠。

    忙碌了一整天後，手邊的事情總算全部處理完畢。

    周敏兒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八點多了。

    原本她打算下班之後去處理汽車輪胎的問題，但今天正好事情特別多，而她又不喜歡把待處理的事情拖到隔天，便決定留下來加班。

    現在這個時候，公司的員工幾乎都已經不在了，而這一樓層也只剩下她和範亦桀兩個人。

    她收拾好東西，背起包包走向執行長的辦公室，伸手敲了下門之後，輕輕地推開門。

    探頭一看，就見範亦桀正在和某個人通電話。

    我先走了一一她比手畫腳地向他示意，不想打斷他的電話。

    範亦桀點點頭表示明白，直到她退出辦公室之前，那雙灼熱的黑眸一直注視著她。

    明明只不過是眼神的交會，周敏兒的心跳卻加快起來，看來，她是真的深深地陷進去了。

    雖然他還沒有明確地表達心意，但他們之間的相互吸引是如此強烈，他望著她的眼神、對她流露出的關懷與在乎，絕對不可能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不相信自己會談起辦公室戀情，然而真的心動了，哪管得了那麼多？

    呵，當初她對于到「宇盛」上班還那麼排拒，沒想到現在卻有這樣的發展，還真是始料未及。

    不過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吧！總是毫無預兆，就這麼突然發生了。

    回想起這段時間和範亦桀的相處，一開始她還對他有諸多不滿，誰知道後來卻情不自禁地對他動了心。

    涌上心底的甜蜜，讓周敏兒的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好心情地離開辦公大樓後，她一個人走在巷子里，兩旁雖然都是商業建築，但是由于出入口在另外一側，又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這里靜悄悄的沒什麼人走動，顯得格外安靜。

    就在她打算走過長長的靜巷，到大馬路邊去攔計程車時，卻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被某個人緊緊盯住似的。

    奇怪？是她多心了嗎？

    她疑惑地回頭一瞥，看見在她身後大約一百公尺的距離，有個身材中等的男人正頭低低地走著。

    看他一身樸素低調的衣著，一點也不像在附近工作的上班族，那會是什麼人呢？從她剛才那種被人緊盯的感覺判斷，她直覺這個人並不是正好和她走同方向的路人。

    懊不會是狗仔記者吧？昨天他們沒有拍到她的正面，所以特地在公司附近埋伏，打算拍她的照片？

    周敏兒愈想愈覺得有這個可能，這讓她蹙起眉頭，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抗拒。

    或許有人喜歡出風頭，但絕對不是她！她一點都不想成為大家談論的焦點，更不想要連續兩天登上報紙版面。

    她加快了腳步，甚至刻意彎進另一條巷子，希望可以擺脫身後的狗仔，更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根本沒有人在盯著她。

    無奈，那種持續被跟蹤的感覺太過強烈，不可能有錯的。

    真是的！她又不是藝人，到底有什麼好拍的？為什麼狗仔記者非要這麼緊迫盯人，造成別人的困擾不可？

    周敏兒愈想愈氣惱，心想一味地逃避也沒有用，況且要是等到了大馬路上才被記者狂拍，豈不是會引起路人的圍觀嗎？

    她索性停下腳步，決定要和記者好好地溝通，最好可以勸對方打消念頭，改去拍一些觀眾真正想看的偶像明星。

    但，她很快地警覺情況不太對勁。

    那個朝她的方向走過來的男人，臉上戴著墨鏡、口罩，手里也沒有相機，怎麼看也不像個記者。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她試探地問。

    對方好像以為她在跟別人說話似的，不但沒有回答，也看不出有什麼反應，雙手插在口袋里，繼續走過來。

    就在那人即將與她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伸出雙臂，一手意圖捂住她的嘴巴，另一手則想要扣住她的頸子。

    周敏兒早有提防，在看見對方的雙手忽然從口裝里伸出來時，就直覺地迅速避開。

    綁架一一當這兩個字閃過腦海，她的腎上腺素也瞬間颯升。

    還記得她小學四年級時，就是被兩個男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擄上車！

    周敏兒的心跳劇烈，思緒一片狂亂，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現在的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女孩了，在當年的意外後，她開始學空手道，就是為了能在必要的時候自保。

    對方突襲失敗，立刻又朝她出手，周敏兒看準了機會，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接著迅速轉身，利用重心移位將他給摔出去。

    當那人躺在地上發出痛呼時，她的身後忽然又出現一個共犯，同樣也戴著墨鏡和口罩。

    她臨危不亂，一記漂亮的回旋踢重重地踢中對方腦門，讓那個家伙重心不穩地摔倒在地。

    周敏兒吁了一口氣，心里暗暗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褲裝，要是她不巧穿了窄裙那可就使不出身手了。

    盡管兩個男人已經被她打倒在地，但她沒有傻得留在原處，質問他們受了誰的指使，更沒有打算靠自己的力量將他們抓起來，畢竟她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其他的同伙，更重要的是，剛才其中一人倒地的時候，藏在口裝中的刀子掉了出來！

    她的理智告訴她一一再留在這兒，恐怕會有危險！

    于是，她當機立斷地轉身逃跑，只可惜附近辦公大樓的上班族大都下班了，沒有其他路人可以伸出援手。

    那兩個男人很快地起身，追了過來，其中一個人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她順勢以手肘狠狠地擊向對方的腹部，逼迫對方松手。

    這一連串的攻擊將他們徹底激怒，其中一人亮出了手中的刀子。

    周敏兒的心一凜，正提神防備的時候一一

    「敏兒？」

    一听見熟悉的聲音，她反射性地轉頭，就見範亦桀遠遠地站在路邊的車子旁，看來是他開車離開公司，正打算返家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她逃跑的身影，這才趕緊停下車來關切情況。

    由于分了心，她在眼角余光瞥見銀光閃動時，雖然連忙閃避，但刀子還是劃過了她的左手臂。

    白皙的肌膚上立刻留下一道大約三公分長的血痕，但好在她剛才及時閃避，因此傷口並不深。

    她忍住痛楚，以沒受傷的有手還擊，一記凌厲的手刀打掉了那把刀子。

    兩名口罩歹徒眼看身材高大的範亦桀已朝這邊沖了過來，再加上周敏兒的身手實在不好對付，兩人互看一眼，匆忙撿起地上的刀子後，便朝停在路旁的一輛黑色房車奔去，迅速打開車門跳上車，踩足了油門離去。

    歹徒果然不止有兩個人！要是剛才她沒有極力反抗，恐怕已經被抓上車了！

    周敏兒想要趕緊記住那輛車的車牌，無奈對方早已狡猾地用一塊布遮掩起來，根本看不見車號。

    當範亦桀匆忙趕過來的時候，那輛車已經絕塵而去，然而他沒有心思去理會其他，一心只擔憂著周敏兒的情況。

    「出了什麼事？那些人想做什麼？」他焦急地問。

    「他們想要綁架我！」

    綁架？

    這個嚴重的字眼，讓範亦桀的臉色大變。

    扁是想到萬一剛才那幾個人得逞將她擄走了……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撕扯，泛起難以遏抑的痛楚。

    「你還好嗎……該死，你受傷了！」他濃眉緊皺地望著她被劃傷的手臂，雖然看起來傷口並不深，但他還是心疼極了。

    由于身上並沒有手帕，他索性一把扯下絲質領帶，暫時幫她包扎止血，一點也不在乎昂貴的領帶就這樣報銷。

    「除了這里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了？」他不舍地追問。

    「沒有了。」周敏兒趕緊搖頭，不想讓他更擔心。

    他溢于言表的擔憂與心疼，讓她的胸口暖暖的，就連手臂上的傷口也似乎沒那麼疼痛了。

    「我先帶你去搽藥，然後就去報警吧！」

    「嗯。」周敏兒點點頭。

    範亦桀輕攬著她，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坐上他的車子，接著便立刻朝最近的一間醫院開去。

    處理好傷口，並到派出所報警、作了筆錄之後，範亦桀不放心周敏兒一個人回家，就近先帶她返回自己的住處。

    「來，你先在這里休息。」他讓她在舒服的沙發上坐著。

    一來到安全的地方，周敏兒整個人才終于放松下來。

    罷才在對付那兩個人的時候，她沒有心思去害怕；面對醫生、警察的時候，她也努力表現出鎮定與堅強的樣子，可是現在一放松下來，回想剛才的一切，恐慌感就頓時涌上心頭。

    不知道那幾個人究竟是什麼身分，他們是沖著她來，或是隨機在路上擄人？不管答案是哪一個，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直被抓走，下場肯定很慘……

    「你還好嗎？」

    面對範亦桀關心的詢問，周敏兒勉強揚起一抹微笑。

    「還好。」

    看出她只是在強顏歡笑，範亦桀真是心疼極了。

    他坐到她的身邊，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已經沒事了，你現在待在這里很安全，剛才我們也已經去備過案了，警察一定會好好調查的。」

    周敏兒朝他感激地微笑，笑容卻仍顯得有些勉強。

    罷才發生的事再度勾起了她當年不愉快的記憶，讓她的胸口堵堵、悶悶的，忽然很想找個人傾訴。

    沉默了一會兒後，她低垂著頭幽幽地游說起往事。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也曾遭遇過一次綁架案，那一次甚至真的被人擄走，他們抓走我之後，就將我關在一間幽暗的儲藏室里……」

    听她說起那段過去，範亦桀愣了一下，隨即涌起震驚又心疼的感受。

    小學四年級才多大？差不多十歲而已，在如此年幼的時候，竟然遭遇了這麼可怕的事，當時她肯定嚇壞了吧？

    忽然間，他明白了她為什麼會害怕搭乘電梯，肯定是當時被關在幽暗的儲藏室里，在她心中造成了難以抹滅的傷痕吧！

    當時，小小年紀的她是怎麼撐過來的？會不會每天在惡夢中驚醒？

    扁是想像她所承受的煎熬，他就心痛萬分。

    他直希望能夠為她承擔一切，但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他也只能在未來好好地保護她了。

    範亦桀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安撫地說:「現在我們已經報警了，在調閱監視器畫面之後，應該很快就會有更進一步的線索，我想再過不久，就可以抓到那幾個家伙了。」

    「嗯，希望如此。」周敏兒點點頭，由衷希望那些人能夠快點被繩之以法。

    見她的情緒已稍稍平復，範亦桀起身為她倒來一杯溫開水。

    「來，先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謝謝你。」周敏兒接過水杯，慢慢地喝著。

    一看見他拿出手機，聰穎的她，立刻猜到他想要拔打的對象。

    「你該不會是要打給我爸媽吧？」

    「沒錯。」他坦白回答。

    周敏兒急忙想阻止，「別告訴他們這件事情呀！他們會擔心的。」

    範亦桀雖然明白她的心思，但卻不能同意。

    「發生了這麼嚴重的大事我不能隱瞞他們，況且說不定他們對于歹徒的身分和動機會有什麼想法，如果能早一點將那幾個意圖不軌的家伙抓起來，也才能早一點安心呀！」

    「可是……」

    沒等她再開口勸阻，範亦桀已經拔出了電話。

    電話很快地接通，是董事長夫人汪珊珊接听的。

    他向她說明剛才發生的情況，而電話很快地換到董事長的手中，他又再次敘述了一遍，並且交換了一些意見。

    周敏兒咬著唇兒，一臉擔憂，真怕爸爸會因為太過擔心而不能安心靜養。

    範亦桀又和董事長談了一會兒之後，將手機遞給了她。

    「董事長想跟你聊聊。」

    周敏兒接了過來，一開口就忙著安撫爸爸的心情。

    「爸，別擔心，我沒事，剛才那兩個人三、兩下就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了，我沒有受傷。」她說著，朝範亦桀望了一眼，剛才她就注意到他並沒有提起她被刀子劃傷的事。

    她向他投以一抹感激的眼神，知道他是刻意略過。

    周啟元在電話那頭說:「敏兒，再過一陣子爸媽就回台灣了，在那之前，你就先在亦桀那里住下吧！」

    「啊？什麼？」周敏兒驚訝地愣住。

    「剛才爸已經和亦桀說過，他也答應了。」

    「可……可是……但……」由于太過驚訝，她的思緒打結，就連說起話來也變得結結巴巴的。

    住在他家里，這樣好嗎？光是想到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她的心緒就瞬間陷入一片紛亂。

    周啟元在電話那頭接著說道:「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爸媽又不在你身邊，家里只有你一個人，你叫爸媽怎麼放心？如果暫時住在亦桀那里，你們倆一起進公司、一起離開公司，這樣也安全些不是嗎？不然你說，你還能去哪兒？」

    「呃，這個嘛……」

    由于爸爸是家中獨子，媽媽也沒有幾個兄弟姊妹，親戚本來就不多，而且還幾乎都移民國外。

    盡管還有幾個表哥、表姊留在台灣，但是平時很少聯系之外，他們不是在新竹科學園區上班，就是在台東的飯店工作，實在太過遙遠。

    至于她的朋友，雖然並不是找不到交情好得願意收留她的人，但是現在說不定那些意圖綁架的人還虎視耽耽地盯著她，要是她住到朋友家里去，害朋友無辜被拖累，那她怎麼過意得去？

    這樣一想，真要找個適合的投靠對象，她也確實舉不出例子。

    「就算是為了讓爸爸可以安心休養，你就暫時先在亦桀那里住下吧！好好保護自己，好嗎？」

    「好吧……」爸爸都這麼說了，她也只能妥協。

    案女倆又聊了一會兒，才結束通話。

    她將手機還給範亦桀，有些尷尬地說:

    「那個……我爸要我先住在這里……」

    「嗯。」範亦桀點點頭、

    罷才在電話中听見董事長提起這件事。他的心里有些訝異、

    他一直知道董事長對自己的工作能力極為信任，否則也不會將他找回「宇盛」，還升任他為執行長，但把心愛的女兒交給他照顧、保護，這種信任是截然不同的。

    這讓他的心里十分感動，而不管是為了董事長或是為了他自己，他都一定會好好保護她，因為她是他們都深深在乎的人兒。

    「為了安全起見，你就先住下來吧！放心，我父母已經不在了，這里只有我一個人，這段時間你就住在客房吧！」

    「嗯，謝謝。」周敏兒低聲答謝。

    雖然知道這只是為了確保她的安全，但是一想到未來的「同居」生活，她的腦子里就忍不住冒出許多想像，一顆心也不受控制地怦亂狂跳起來……

蔡仲子

第八章

    夜幕低垂，即使是繁華的台北城，也只剩下寥寥幾輛夜歸的車子，在空蕩蕩的街頭奔馳。

    在大多數人好夢方酣的時候，卻也有惡夢如鬼魅一般地侵入夢境。

    周敏兒躺在客房的床上，盡管床鋪十分柔軟舒適，但睡夢中的她卻是冷汗涔涔、神色驚恐。

    在夢里，她回到了十多年前，遭到綁架的那一天。

    那幾個凶惡的歹徒不但將她反鎖在黑暗的儲藏室里，還說如果爸媽不拿錢來贖回她的話，就要把她殺死。

    這番恐嚇嚇壞了她，她不明白這幾個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明明一直都很乖，沒有做什麼壞事呀！

    她不想死，不想待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覺得好像有人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不！不要！放我出去！不……誰來救我……」

    黑暗中，沒有人回應她的呼救，而她耳中唯一能听見的聲音，就是外面那幾個凶神惡煞的恐嚇。

    在極度的絕望中，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卷入漩渦之中，身體不斷地往下墜，而那種不能呼吸的痛苦也愈來愈強烈。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一股力里猛地將她從黑暗的漩渦中拉起，她驀地睜開雙眼，從惡夢中驚醒。

    「敏兒，你還好嗎？「範亦桀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就見她仍臉色蒼白地急促喘急，冷汗涔涔。

    原本他已經睡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醒過來，而一片靜謐中，他隱約听見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

    他擔心地前來探看，就見她深陷惡夢之中，發出驚慌的叫嚷。

    那脆弱無助的模樣，讓他的心狠狠揪緊，立刻將她從惡夢中喚醒，不忍她再受到恐懼的折磨。

    「只是惡夢，已經沒事了。」他安撫地摸了摸她微涼的面頰。

    惡夢？對！只是惡夢。

    周敏兒閉上眼楮，告訴自己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努力平復胸口狂亂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作這樣的夢了，當年她被救回來後，整整有半個月的時間每晚都受到惡夢的糾纏，但是隨著年紀漸增，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肯定是今天又差一點踫上相同的遭遇，才會將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勾了出來。

    她輕嘆口氣，苦笑地說:「沒想到都過了這麼久，還會作這種惡夢……」

    「只是夢而已，別再多想了。」範亦桀心疼地為她將微亂的發絲拔到耳後，關心地問:「現在好一點了嗎？」

    「嗯。」周敏兒點點頭，一臉愧疚地望著他，「對不起，吵到你了。」

    「沒關系，別在意。」

    事實上，他很慶幸自己剮才突然醒過來，否則她豈不是還要繼續受到惡夢的折磨？

    他看了眼桌邊的時鐘，說道:「現在還不到一點，你要不要再繼續睡？」

    周敏兒輕蹙著眉頭，心里有些遲疑。

    她才剛驚醒，一時間還沒有睡意，同時也有點擔心如果再睡下，惡夢會不會又回過頭來糾纏她？

    「別擔心我，你回房去睡吧！放心，我不會再吵到你的。」

    範亦桀搖了搖頭，她不睡，他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我也不想睡，不如，我們到客廳去坐坐吧？」他開口提議。

    「嗯，好啊！」她點點頭。

    既然睡不著，找點事情來做也好，順便可以轉移一下心思，別再回憶當年的那場意外了。

    寬敞的客廳中，只開了一盞立燈昏黃的光暈，看起來有點暖意。

    夜風從開了一半的落地窗吹進來，窗簾隨風微微飄動。

    周敏兒佇立在落地窗邊，閉起眼，感覺到微風拂過臉頰，帶來了一絲沁涼舒暢，也讓她整個人頓時放松不少。

    當她情緒穩定下來之後，一轉頭，正好看見一旁的櫃子里擱著幾瓶酒，有白蘭地、威士忌和紅酒。

    「我可以喝一點嗎？」她輕聲問。

    「當然可以。」範亦桀欣然點頭。

    他偶爾也有小酌的習慣，櫃子里擺著的酒有些是他的收藏，有些是朋友送的，全部都是好酒。

    以她現在的情況，如果喝一點小酒，應該有助于放松心情。

    「紅酒可以嗎？」

    「嗯，好啊！「周敏兒點點頭，她本來就是想喝紅酒，那種酒精濃度太高的洋酒她實在喝不來。

    範亦桀從櫃子里拿出一瓶紅葡萄酒，接著取來兩只美麗的水晶酒杯，為他們各倒了一杯。

    「來，試試看。」

    周敏兒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

    「嗯，好喝。」她由衷地稱贊，美眸閃動著驚喜。

    由于爸爸偶爾喜歡在家里小酌，有時候她也會暗著喝幾杯，喝過的好酒也不少。

    他這瓶酒比起爸爸的珍藏品一點也不遜色，不僅十分順口，絲毫沒有半點澀味，入喉還有濃郁的果香，極為芬芳。

    「你喜歡就好。」他微笑地看著她，眼神帶著寵溺。

    不過，看她沒多久就喝掉了半杯，他忍不住開口提醒︰「別喝得太多，小心會醉的。」

    「放心，我保證不會對你酒後亂性。」她開玩笑地回答。

    謗據過去陪爸爸喝酒的經驗，她對自己的酒量大致有個底，也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一般紅酒喝個兩、三杯，還不至于醉倒。

    見她有了開玩笑的興致，看起來已將剛才的惡夢拋到腦後，範亦桀這才終于放下心來。

    由于兩人都還沒有睡意，他索性打開了音響，讓輕柔的音樂流寫在客廳中，而他們兩個人就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著酒，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

    他聊起了許多往事，包括他爸媽在好幾年前相繼病逝，還有他過去求學、工作時發生的種種趣事，而她則說起了當初在英國留學時，曾和幾個好朋友一同鬧出的各種笑話。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桌上的紅酒已喝掉了半瓶，他們都沒醉，但是身體暖暖的，整個人十分放松。

    周敏兒舒服地靠在沙發上，望著身邊的男人，他說話時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都讓她心跳怦然。

    盡管到目前為止，他們並沒有做出什麼親密的舉動，只不過呆坐在一塊兒聊聊天，但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親昵感將他們包圍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她直希望這樣美好的氣氛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範亦桀察覺了她的目光，也溫柔地望著她。

    大概是因為喝了點酒的關系，她的雙頰染上了淡淡的緋紅，就連一向清澈的眸子也變得有些氤氳迷蒙，看起來格外美麗誘人。

    他深深注視著她，像是想將她的美麗深深鐫刻在腦海里，連眨一下眼都舍不得。

    他專注的凝望，讓周敏兒的胸口發燙，臉上的紅暈也變得更深了些。

    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想到他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照顧、保護她，她的心里更是感動不已。

    「對不起。」她輕聲開口。

    「為什麼突然向我道歉？」

    「因為我的事情，給你添麻煩了。」她一臉愧疚地說。

    範亦桀搖搖頭，俊臉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我一點也不在乎，你也別放在心上了。」

    事實上，他深深慶幸自己那時候正好開車經過附近，並恰巧瞥見了她的身影，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就算她的「功夫」再好，但對方畢竟人多，很難預料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真會被那幾個人得逞了。

    「可是，我怕會連累你呀！萬一你也惹上麻煩，那該怎麼辦？」她有些自責，有些懊惱。

    「呵，那就靠你保護我了，你上次不是才說要當我的保鏣嗎？」他故意開玩笑地說，想化解她的煩憂。

    這一招果然有效，一想起上次自己隨口說出的玩笑話，周敏兒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她的笑容燦爛如花，讓範亦桀的胸口為之怦動，他深深凝視著她，目光舍不得從她美麗的笑容移開。

    他的視線接著又落在她的唇上，就見那兩片紅唇經過酒液的潤澤，看起來更加嬌艷欲滴、惹人垂涎。

    一股想要親吻她的渴望油然而生，強烈得令人難以抗拒，而他也完全不想抗拒。

    他取走了她手中的酒杯，隨手擱在一旁的茶幾上，大掌輕撫著她的臉，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頰。

    兩人的視線緊緊交纏，彼此的眼中都有燃燒的情意，在凝望了許久之後，他的俊顏朝她緩緩地靠近。

    周敏兒明白他的意圖，心跳也跟著急速加快，但她沒有躲開，更沒有抗拒，甚至還心悅誠服地為他閉上眼。

    這一回，沒有「程咬金」的打擾，也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

    當他溫熱的唇片貼上了她的，她的身子無法克制地微微顫動，他的氣息是如此灼熱，讓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融化。

    意亂情迷間，她的雙手攀上他的頸子，帶點害羞、帶點期待地為他分開紅唇，迎入他火熱的舌。

    她柔順的回應，讓範亦桀的欲望更難控制。

    他深吻著她，火熱的舌與她熱烈交纏，她的滋味太過甜蜜，讓他欲罷不能，而兩人唇間的酒氣，讓他們都徹底迷醉。

    隨著這個親吻愈吻愈深，範亦桀感受到一團熾火在他的體內熊熊燃燒，渴望想要擁有更多。

    一意識到欲望快要沖破理智的界線，他勉強自己結束這個吻，額頭親昵地抵著她的額，呼吸粗重。

    盡管她的唇是如此甜蜜誘人，他根本還品嘗不夠一一但他同時也很清楚，要是再繼續發展下去，恐怕情況直要失控了。

    董事長將心愛的女兒交給他代為保護，如果他第一天就將她「照顧」到床上去，那可沒辦法向董事長交代。

    包重要的是，他對她也不是抱持著隨便玩玩的心態，因此才更需要好好地珍惜、尊重她。

    周敏兒在他的懷里意亂情迷地輕喘氣，剛才那個熾熱如火的親吻，讓她的身體發燙、心跳怦亂，同時還有股尚未滿足的渴望，渴望繼續與他纏綿親吻、耳鬢廝磨，但是這種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她雖然一向勇于爭取自己想要的，但那可不包括攬住男人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那實在太羞人了！

    範亦桀努力調整氣息，直到勉強壓抑住體內的欲望後，才又溫存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他瞥了眼牆上的掛鐘，正好是凌晨兩點半。

    「很晚了，該睡了。」他低聲道。

    要是再不睡，恐怕明天她要頂著黑眼圈進公司，況且現在他的理智岌岌可危，若是再繼續摟著軟玉溫香，說不定情況會徹底失控。

    「嗯。」周敏兒點了點頭。

    雖然她舍不得和他分開，但是明天他們還得上班，身為執行長的他，每天工作忙碌，她可不希望害他睡眠不足。

    範亦桀送她返回客房，離開前，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

    「晚安。」

    「嗯，晚安。」她臉紅地回應。

    必上門後，她躺在床上，回想起剛才的親吻，甜蜜、害羞的情緒在胸口翻涌，一顆心更是快蹦出胸口。

    她閉上眼，告訴自己快點睡，而在喝過酒之後，她的身子暖暖的，十分放松，過不了多久就沉沉睡去。

    這一次，不再有惡夢的糾纏，只有一股溫馨、幸福的暖意包圍住她，讓她即使是在睡夢中，嘴角也噙著一抹甜甜的微笑。

    棒天一早，範亦桀一如往常地在大點半左右醒來。

    一想到客房里的周敏兒，他立刻下了床，打算去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穩，結果才剛走出臥房，就看見一個縴細的身影在開放式的廚房里忙碌著。

    他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同時有股感動涌上心頭。

    這幾年來，他一真是自己一個人住，從沒想過家里會多出個人，但看看眼前這畫面多麼美好，仿佛她本來就該待在那里。

    她正在為他們做早餐嗎？在做些什麼呢？範亦桀忍不住好奇又期待地猜想。

    雖然他的廚藝端不上台面，不過假口有時不想外出，就會自己在家里做一些簡單的料理。

    為此，他的冰箱里總會有一些基本的食材，像是雞蛋、火腿、鮪魚罐頭、牛奶……冷凍庫里甚至還有半條吐司。

    不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早餐？味道又是如何呢？

    他愉快地期待，凝望了她的身影許久，才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你幾點起床的？該不會昨晚又沒睡好吧？「他關心地問。

    一听見他的聲音，周敏兒回過頭朝他揚起一抹笑。

    「沒有呀！我後來一覺到天亮呢！」

    她的生活作息十分規律，每天總在六點左右起床，雖然昨天比平時還要晚睡，但是時間一到，自然而然就醒了。

    好在昨晚後半段的睡眠品質還不錯，她並沒有疲累不堪的感覺，在用他昨晚特地準備的盥洗用具梳洗過後，她便走出臥房。

    沒看見他的身影，她猜想他還在睡，便自作主張地到廚房來察看。

    餅去她在家里偶爾也會下廚，能夠親手為在乎的人做早餐，讓她的心情既甜蜜又愉快，如果不是怕吵到他，她剛才還差點忍不住哼起歌呢！

    範亦桀仔細觀察著她，就見她的精神和氣色看起來都不錯，心情似乎也挺好，這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

    「別擔心，我可是很堅強的。」

    「是，我知道，你是無敵大小姐嘛！」他半開玩笑地回答。

    「無敵大小姐？這個稱號還不錯。」周敏兒笑著說道。

    她早就學會了不讓自己沉浸在不愉快中，日子一天天地過，要是一直陷在負面的情緒里，多劃不來？

    永遠樂觀地向前看，這樣活得才開心嘛！

    範亦桀走到她的身邊，黑眸忍不住望向平底鍋，好奇一個從小夠董事長夫婦疼寵到大的千金大小姐，廚藝究竟如何？

    他有些驚訝地發現，鍋子里雖然只是簡單的煎荷包蛋，但是形狀非常漂亮完整，簡直像是出自餐廳廚師之手。

    「這蛋看起來直不錯。」他由衷地稱贊。

    「呵，別小看我，我的廚藝可是不輸給一般餐館的廚師，當初我的烹飪老師還一直要我去考證照呢！」她笑著說道。

    以她的能力，或許可以輕松考取證照，但是當初她學烹飪只不過是覺得有趣，並沒有打算要朝餐飲界發展，所以也就沒有去考了。

    她熄了火，將漂亮的煎蛋裝盤，放在餐桌上。

    看著桌上的成品一一煎蛋、火腿、烤吐司，其實只是很普通又簡單的早餐，但這也沒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不是冰箱里面食材的選擇性太少，她絕對可以做出更豐盛的早餐。

    「會烹飪，又是空手道高手，還擅長寫企劃……你到底還會些什麼？」範亦桀笑著問。

    她直像個豐富的寶藏，永遠都有挖掘不完的驚喜，要是和這樣的人兒相處一輩子，肯定每一天都過得十分愉快吧！

    這麼一想，那股想要擁有她的渴望也再度升起。

    「我還會什麼？」周敏兒眼珠子一轉，故意賣關子地笑道:「太多了，說也說不完。」

    「是嗎？沒關系，反正我們相處的時間還長得很，我可以慢慢地了解。」他微笑地說。

    他們相處的時間還長得很？他這話的意思是……隱約听出他話中的涵義，周敏兒的心跳忽然變得怦亂。

    她抬起眼，就見他正專注地望她，如此熱烈的凝視，讓她想起了昨晚的親吻，雙頰也立刻染上美麗的紅暈。

    看著這樣嬌美的她，範亦桀的目光更深濃了些，他伸出手，溫柔地輕撫她柔嫩的臉頰。

    「敏兒。」他開口低喚。

    「什麼？」她屏息地問。

    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用再認真不過的語氣問道:「敏兒，你願意和我在一起，跟我交往嗎？」

    听見他的問話，周敏兒雙頰的熱度瞬間竄高，就連心跳的速度也變得更加狂亂。

    即使早已感覺到彼此的心意，但是此刻听他親口說出來，她的心底還是難以控制地冒出一個又一個喜悅的泡泡。

    「你願意嗎？」他又問了一次。

    周敏兒的眼角眉梢有著藏不住的喜悅，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早已經喜歡上他，又怎麼可能會拒絕？

    事實上，此時涌上心頭的甜蜜與歡喜，讓她明白自己早已等待這一刻許久，等著他開口向她表明心意，好讓他們可以跨越那條曖昧的界線，真正開始交往。

    見她答應，範亦桀的胸口驀地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即使當初升任為「宇盛」的總經理，甚至是後來被董事長邀回去擔任執行長，自己也都沒有這般幸福的感覺過，像是一瞬間忽然擁有了這世上最具價值的珍寶。

    「那麼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他輕輕捧起她的臉，在她的紅唇印下一吻。

    這個吻不像昨晚那麼火熱，卻溫存得讓周敏兒的心都快融化了。

    當這個溫柔的親吻結束後，他們親昵地耳鬢廝磨，舍不得分開，而範亦桀的腦中生平第一次閃過蹺班的念頭，都怪她實在太過美好，讓他舍不得放手，真想就這麼一直繼續擁抱著她，不去管時間的流逝。

    但他當然不可能真的這麼做，好在他們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即使在辦公室里不適合做出太過親昵的舉動，但是能隨時看到她的身影，也已經夠滿足了。

    「好了，讓我們來享用你精心準備的愛心早餐吧！」

    在溫馨甜蜜的氣氛下，他們共進早餐，即使盤中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嘗在嘴里也覺得特別美味。

蔡仲子

第九章

    距離那幾個歹徒意圖擄走周敏兒，已經過了整整五天。

    警方還在全力調查中，但因為缺乏直接明確的線索，目前案情還沒有明顯的突破。

    為了安全起見，她仍暫住在範亦桀的家里，兩個人每天一同進公司，一同離開，避免再發生類似的事件。

    由于「擄人未遂」听起來太過聳動，為了不引起公司內部的騷動，這件事情他們並沒有對任何一個員工提起，不過這幾天以來，還是有一些耳語在公司里流傳，只是討論的不是擄人事件，而是他們的緋聞。

    前陣子，報紙上登出執行長擁著董事長千金的照片，就已經掀起一陣熱烈的討論，而這幾天以來，他們每天同進同出，搭同一輛車，兩人的外型又登對得不得了，更是讓「在一起」的傳聞甚囂塵上，盡管在公司里，他們從來沒有當眾做出任何親密的舉動，但是眼神交流間的甜蜜與熱烈，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大伙兒雖然沒有當著他們的面說些什麼，但是那一張張仿佛在向她說「恭喜」的臉孔，仍讓周敏兒不免有點羞窘。

    像現在，雖然正在進行嚴肅的會議，卻能隱約感覺到幾道好奇探索的視線，在她和範亦桀的身上流轉，為了避免旁人再多作聯想，她也只好刻意不看向他，但這真的有點難。

    每當範亦桀發言時，她的目光總忍不住朝他望去，他那自信沉穩的神情，真是充滿了魅力，讓她的心暗暗怦跳不已。

    在將近半個小時的例行匯報後，企劃部的姜經理開始報告，內容是針對一項舊商品在下一季的行銷企劃案。

    十幾分鐘的簡報，範亦桀認真地聆听，但是眉頭愈皺愈緊，就連周敏兒也听出這份企劃案有許多不足之處。

    當報告結束後，範亦桀的眼神透露出明顯的不滿意。

    「這份企劃案中有許多漏洞，甚至就連提出來的幾個行銷方案也不適合執行。」他望向姜經理，說道:「我再多給你幾天的時間，希望企劃部能夠提出一份更完善的案子。」

    「是。」姜經理尷尬地點頭。

    會議結束後，參與的一些主管紛紛散去。

    姜經理悄悄湊到周敏兒的身旁，低聲道:「敏兒小姐，如果有空的話，請你幫幫忙啊！」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範亦桀听見了，板起臉說:「這是企劃部的工作，如果還需要其他人的協助，才能夠做出一份好的企劃案，那就表示整個部門的能力都需要提升。」

    姜經理在「宇盛」待了七年多，根據他曾經調閱過的幾件舊案子，在開始的那幾年，姜經理確實曾發表過一些不錯的提案，也因此在四年多前被升任為企劃部經理。

    只可惜，近幾年企劃部做出的案子大多過于保守，似乎只以「不出大錯」為前提，在他先前擔任總經理、以及回來接掌執行長一職的期間內，除了上次由敏兒所做的案子之外，幾乎每一次都需要再大幅度的修改。

    如果再這樣下去，企劃部肯定需要好好地整頓一番，而經理這個位置，恐怕也要換人坐坐看了。

    「執行長說的是，我會帶領整個企劃部一起努力的。」姜經理的表情有些窘迫，不敢再找周敏兒幫忙了。

    「嗯，希望你們有好的表現。」範亦桀說完後，轉身走出會議室。

    周敏兒望著姜經理，心里有些同情。

    雖然站在執行長的立場，確實有嚴格把關的必要，剛才範亦桀的那番說詞，的確也沒有太過嚴苛。

    然而，一想到姜經理在「宇盛」待了這麼久，企劃案被打了回票，心里肯定相當挫折吧！

    「姜經理，如果真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再告訴我吧！我能幫得上忙的話，會盡量幫忙的。」她低聲說道。

    她心想，如果只是出一點建議，而不是由她來做整份企劃案，範亦桀應該也不會反對，畢竟這也是為了讓「宇盛」更好呀！

    「謝謝敏兒小姐，我還是先自已處理吧！」姜經理說道。

    「嗯，那加油吧！有什麼問題再問我。」她微笑地幫他打氣之後，抱著手中的幾份資料離開了會議室。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敏兒坐在辦公桌前，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俐落地敲打，過了一會兒，她揚起一抹微笑。

    「好了，全部搞定！」

    將完成的文件列印出來後，她轉頭看了看時鐘，已經快八點半了，李允立大約在一個小時前下班，整層辦公室就只剩下她和範亦桀。

    雖然每天的工作都相當忙碌，但是今天的事情特別多，幾分鐘前，範亦桀尚在親自擬一份要發給國外合作廠商的書信，也許還要一會兒吧？

    就在她想著要不要去問問看，是否有她能夠幫忙分攤的工作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她有些疑惑地接起電話，「喂，執行長辦公室。」

    「敏兒小姐，你還在，真是太好了！」姜經理松了一口氣的聲音傳來。

    「姜經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下班？」她還以為全辦公室的人除了他們和樓下的警衛之外，都已經離開了呢！

    「唉，還不是為了今天的那份企劃案，實在讓我十分頭疼啊！」姜經理嘆口氣，問道:「對了……執行長在嗎？」

    「他還在忙，需要我把電話轉接給他嗎？」

    「不不不，不用了！」姜經理連忙阻止，坦白道:「我是想找敏兒小姐，請問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些企劃案的內容想問問你的意見，不知道敏兒小姐是不是方便下樓一趟？」

    「可以啊！」周敏兒爽快地答應。

    反正她今天該做的事情已經全部完成，而範亦桀大概還要再忙一會兒，既然她要等他一起離開，那趁現在的空檔去幫忙一下也無妨。

    幣下電話後，她來到執行長的辦公室，就見他果然還在處理公事，神情認真而專注。

    「你還在忙？」她輕聲問。

    「嗯，大概還要再半個多鐘頭，不好意思，得讓你再等等了。」見她走近身邊，範亦桀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親昵地一吻。

    這個溫遇柔甜蜜的舉動，讓她的雙頰微熱，心里甜滋滋的。

    「既然你還在忙，那我先去一下企劃部。」

    「企劃部？」範亦桀立刻猜出了原因，「姜經理還在弄那份企劃案？」

    「是啊！」她點點頭，「反正現在我沒什麼事情，就去幫一下忙。」

    「好吧！但他終究還是得自己想辦法提升整個企劃部的能力，總不能每次都靠你。」

    「嗯，我想他應該明白的，況且我也不可能每次都這樣。」畢竟她手邊的事情也很多，能做的也只是給予一些意見了。

    「我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了。」她朝他微微一笑後，轉身走了出去。

    周敏兒一來到企劃部，就見整個樓層的員工都已經下班了，只剩下姜經理一個人還在為企劃奮戰。

    一看到她，姜經理立刻露出看到救星似的表情，那讓周敏兒的心里浮現些許不忍。

    身為主管的他，卻比員工還要晚離開公司，顯示出他是多麼地盡責，對這份企劃案又是多麼地煩心。

    「敏兒小姐，上次你做的企劃案真是讓我佩服，只可惜包括我在內的整個企劃部，都沒有敏兒小姐這麼優秀，唉！說起來也只能怪我自己的能力一直沒有突破，都要比不上年輕人了。」

    看著姜經理喪氣的模樣，周敏兒連忙安慰，「姜經理別這麼說，可能只是剛好踫上一些盲點而已。」

    「敏兒小姐直個是溫柔又體貼的好人，來，剛才在等你下樓的時候，我特地幫你煮了一杯咖啡，請喝吧！我們邊喝邊談。」

    姜經理親切地遞來一杯仍冒著熱氣的咖啡。

    「呃……謝謝。」周敏兒接了過來。

    其實她通常過了傍晚就不喝咖啡的，就怕晚上會睡不好，不過既然姜經理都親手煮了咖啡，她也不好意思拒絕。

    她端起杯子，輕經喝了一口之後，姜經理便拿出今天下午的企劃案開始和她討論了起來。

    「敏兒小姐，關于這個案子，你覺得應該怎樣更動比較好？」

    周敏兒將企劃案拿過來翻看，由于下午的那場會議她全程在場，所以對于這個案子大致上都了解，再稍微翻看一下確定內容之後，她便提出一些覺得有必要調整的地方。

    「關于廣告促銷的部分，我想應該可以換個角度，做一些調整。」

    她說出自己的意見，和姜經理進行討論，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講著講著，總覺得精神開始不太集中，有點恍神。

    是因為昨晚睡前，範亦桀給了她個火熱得差點失控的親吻，害她臉紅心跳地睡不著，所以現在才精神不濟嗎？

    這個猜測，讓她的心跳暗暗漏了一拍。

    「還有，關于後續的媒體計劃，敏兒小姐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看法？」姜經理接著又問。

    姜經理所提出的每個問題，周敏兒都盡量提出自己的看法與建議，不過隨著時間拉長，她愈回答，就漸漸愈覺得奇怪。

    一開始姜經理所提出的難題，確實都是企劃案中需要大幅修改的部分，但是到了後來，卻只剩下一些細微末節的小問題。

    一個在企劃部待了好幾年的資深經理，怎麼會問出這些像新進員工才不懂的問題呢？感覺上是為了發問而問，似乎就像……在故意拖延時間。

    但……這是為什麼？姜經理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周敏兒的心里暗暗升起一絲疑惑，而剛才那種精神不濟的感覺，也變得愈來愈明顯了……

    意識逐漸變得恍惚模糊之際，她听見姜經理的聲音說一一

    「敏兒小姐？敏兒小姐？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我看我趕緊送你去醫院檢查看看吧！」

    範亦桀結束了工作，比他原先預計的半個小時還提早了將近十分鐘。

    他收拾好東西之後，準備離開公司，但是走出了執行長辦公室，卻沒看到周敏兒的身影。

    「還沒回來呀？」

    他拿起電話，拔了通內線電話到樓下的企劃部，響了好幾聲卻沒人接。

    「奇怪，她不是到企劃部去了嗎？」

    他皺起眉頭，心底忽然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懊不會出事了吧？

    前幾天那些意圖擄人的家伙還沒有被警方查出來，現下又找不著她，他絲毫不敢大意，立刻拔了通電話到警衛室去。

    「我是範亦桀，立刻查看所有的監視器，有沒有看見周小姐，或是任何可疑的人出現？」

    自從擄人未遂的事件發生後，他曾經提醒過輪流值班的警衛，一定要隨時注意監視器的畫面，就怕有意圖不軟的家伙悄悄溜進來。

    「報告執行長，我沒有發現任何陌生人出現，至于周小姐，剛才我看到姜經理和周小姐一同搭乘電梯下樓，喔，對了！周小姐看起來身體好像有點不舒服，姜經理還一直扶著她。」

    電梯？她怎麼可能搭電梯？又為什麼要和姜經理一起搭電梯下樓？她的身體不舒服，是因為對密閉空間的恐懼，還是另有原因？

    包重要的是，她明明待會兒就要和他一起下班回家，怎麼可能連跟他說一聲都沒有，就和姜經理一起離開？

    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這跟那樁擄人未遂案件有關？該不會……姜經理也涉入其中？

    「你說的‘剛才’是多久之前的事？」他焦急地追問。

    「就是剛剛而已，他們才出電梯不久，應該正要去停車場開車吧！」

    太好了！還沒離開！

    範亦桀松了口氣，眯起黑眸，當機立斷地下命令。

    「听著，你現在立刻將停車場出入口的鐵卷門放下，關掉控制的電源，別讓姜經理的車出去！另外，打電話報警，要他們立刻派人過來！」

    「啊？為什麼？」警衛錯愕不解。

    「別管為什麼！快！先控制住停車場出入口，現在就做！」他大聲吼完後，立刻掛了電話，沖出辦公室。

    眼看電梯還停在地下一樓他，沒有辦法慢慢等待電梯上來，轉身就朝樓梯間奔去，火速也沖下樓。

    希望還能來得及，希望她平安無事！萬一她發生什麼意外，他非要親手將那個姓姜的混蛋大卸八塊不可！

    姜經理攙扶著周敏兒，一路走向他的座車。

    他低頭瞥了她一眼，見她閉著雙眸，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他的臉上短暫地掠過一抹愧疚，但很快就被硬生生地揮開。

    掏出車鑰匙，解開中控鎖之後，他伸手打開後座的車門。

    就在他正打算將周敏兒推進車子時，小腿腔骨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骨頭被棒槌狠狠地敲擊，痛得他倒在地上哀號不止。

    周敏兒在狠狠踢了他之後，縴細的身軀也隨即狼狽地摔倒。

    罷才在企劃部時，她察覺自己的精神愈來愈難集中，而姜經理提出的問題也愈來愈不專業的時候，心里便起了警覺。

    她立刻懷疑起那杯他親手幫她準備的咖啡，如果猜得沒錯，那里頭八成被下了藥！

    盡管她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為何，但他的別有意圖卻是確信無疑的！幸好她晚上通常不喝咖啡，所以剛才喝得不多，即使被下了藥也沒有真的到陷入昏迷的地步。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表面上，她假裝什麼也沒發現，暗中則思忖著自保的辦法，最後決定將計就計地裝作體力不支。

    當她一露出幾乎昏迷的模樣，姜經理果然露出了馬腳，口中說著要帶她去看醫生，就將她帶下了樓。

    由于那股暈眩感還在，她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根本使不出半點「功夫」，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一方面降低他的戒心，另一方面等待時機。

    她明白機會只有一次！要是失敗，肯定就沒戲唱了。

    罷才眼看姜經理已經打開車門，準備動手將她推進車子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

    趁著他疏于防備的空檔，她用盡剩余的力氣，狠狠地踢向他的小腿脛骨，而這一擊，雖然順利讓姜經理痛得松手倒地，但她也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正當她努力地想要爬起身來，希望能就近向警衛室求助的時候，範亦桀已從樓梯間沖了出來。

    「敏兒！」他大喊一聲。

    遠遠看見她倒在地上的畫面，他的胸口仿佛被一把鋒利的刀子劃過，泛起了尖銳的痛楚。

    他心急如焚，像一道旋風般迅速沖到她的身邊。

    「敏兒，你還好嗎？哪里受傷了？」他黑眸焦慮地望著她。

    「我還好……只是……沒力氣……剛才的咖啡……有問題……」

    從她斷斷續續的話，範亦桀大致猜出了情況，眼看她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他當機立斷，先讓她靠坐在一旁的柱子邊。

    回頭一看，就見姜經理已忍痛爬起來，伸手打開駕駛座的車門，顯然想要駕車逃逸。

    他怒火中燒，上前揪住姜經理的衣領，給了他狠狠的一拳，那力道之大，讓姜經理再度摔倒，嘴角也立刻滲出血絲。

    「混帳家伙！你為什麼這麼做？」他怒聲質問。

    眼看連警衛都已趕了過來，姜經理自知逃不掉，當場向範亦桀下跪。

    「對不起，因為我的兒子欠地下錢莊借了一大筆債，被那些人抓到把柄，他們逼著我這麼做，我才會鑄下大錯。」

    範亦桀眯起眼怒氣騰騰地瞪著他。

    「前幾天有幾個人意圖擄走敏兒，你也是其中之一？」

    「不，不是！」姜經理連忙搖頭否認，「我沒有參與其中，我是受到那些人的逼迫，他們威脅我，要是我不幫他們把敏兒小姐帶出去，他們就要把我兒子打斷手腳，丟到深山去……」

    「他們要你幫忙綁架敏兒，你就乖乖照做？你以為做了這樣的事情之後，還能夠置身事外嗎？你們到底還有什麼計劃？」

    他憤怒地叱喝，真恨不得狠狠再痛揍這家伙幾拳。

    姜經理低下頭，從實招了。

    「那些人要我找機會對敏兒小姐下藥，然後佯裝她身體不舒服開車送她去醫院，而一到外面，他們就會制造假車禍再將她給擄走……

    如果計劃順利的話，既然他是在好心將她送醫的途中發生意外，只要不被人發現下藥的人是他，應該能夠撇清脫罪的……

    在那些人的暴力威嚇下，他只好昧著良心配合，想不到還沒離開公司，這個計劃就宣告失敗了。

    「那些人究竟是什麼身分？」他厲聲質問。

    「是那幾個被董事長辭退、後來去投靠‘亮寶’的資深經理。」姜經理將他所知道的一切全說了出來。

    當初那幾個人被公司資遣，懷恨加入「亮寶」之後，基于報復心態不斷地鼓吹「亮寶」全力對付「宇盛」。

    只不過，除了倉促推出相仿的商品並不成功之外，另外還有幾個推動失敗的案子害「亮寶」虧損了不少，也因此，他們又再一次被革職了。

    落得兩頭空的他們，心里那把憤恨的怒火狂燒，把所有的錯都怪在周啟元和範亦桀的頭上！

    他們想要自己搞一間公司來和「宇盛」對抗，為了籌措資金而向地下錢莊借貸，結果不但公司沒能順利地做起來，反而欠了一大**債。

    由于他的兒子也在同一間地下錢莊借錢，這件事情被他們知道之後，將腦筋動到他的頭上，逼迫他協助犯罪。

    他們最終的目的是想要抓走敏兒小姐，向董事長勒索一大筆錢，再帶著那筆贖金逃到國外去逍遙。

    「執行長、敏兒小姐，求你們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敏兒小姐沒有被抓走的分上，求你們曉過我吧！」

    听見姜經理迭聲哀求，又想到他也是擔心兒子被斷手斷腳才這麼做，周敏兒有些心軟了，但是範亦桀卻依舊無法原諒。

    「如果干了為非作歹的事，只要在事後懺悔一下就能夠得到原諒，那社會豈不是要大亂了？」他沉聲反問。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他沒有警覺不對勁，來不及阻止一切發生，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即使剛才姜經理被踢倒在地，但是瞧瞧敏兒現在半點力氣也使不出的虛弱模樣，只怕當時他若沒有及時趕到，待姜經理恢復之後，她還是會被帶出去，而且很快就會落入那幾個意圖不軌的惡徒手中！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怒火中燒，完全無法諒解。

    警車的鳴笛聲逐漸接近，姜經理的臉色大變，再三求饒。

    「敏兒小姐，求你大人大量原諒我，我以後絕對不敢了。」

    周敏兒輕蹙著眉頭，她的心里雖然也有一絲不忍，卻也認同範亦桀的立場與態度。

    如果只是一般的小事，她還能夠原諒，但問題是今天姜經理所做的是違法的事，再加上又與先前那樁擄人未遂案有關，不是她說了一聲原諒，就可以當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姜經理……如果你能夠……配合警方……」

    見她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範亦桀開口幫她把話說下去。

    「如果你能夠老老實實地配合警方調查，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相信到時候能夠酌量減刑的。」

    姜經理低下頭，知道自己是逃不過法律的制裁了。

    在警察趕到，準備將姜經理帶走時，他回過頭來，一臉愧疚地對周敏兒說:「敏兒小姐，請你往後小心一點，那幾個人的憤恨已經讓他們失去了理智和良心，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聞言，周敏兒的臉色一白，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範亦桀一陣不舍，伸手將她擁進懷中。

    「別怕，敏兒，我會保護你的，況且現在已經知道那些人的身分，只要將他們抓起來，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他一邊低聲安撫，一邊在心里暗暗發誓——在那些人被繩之以法之前，絕對不會再讓她離開視線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