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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降鷹冰美人(龍門四大壇主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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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 - 降鷹冰美人(龍門四大壇主之三)

她真是「龍落流沙被鷹救」,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這怪鷹明明有雙藍綠各一的美麗陰陽眼,  
一頭會噴火的酷發和俊逸的外表,  
可卻偏偏自怨自艾像「亞細亞的孤兒」,  
雖說自己在四冰美人中長得還算端正,  
但他也不必天天巴著自己不放,天仙、天仙的叫個沒完,  
叫得她耳朵都快「生癬」了!  
還定時以「喂豬法」、「養象法」來餵她,  
害她每天只能倒在他懷裡吃吃吃,  
最激烈的飯後運動便是對他發號施令,  
這樣的日子久了實在很膩,  
還好他那不怕死的後母竟想來取她的小命,  
這下,大家可有得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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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北風狂嘯著追趕一隊經商的旅人,領隊是一位美若天仙、氣質出眾的冷艷女子,為了全隊的安危,她不時回頭張望,確定所有人的安全無礙,才肯繼續前進。

  「冷剛,你仔細看著前頭,我想暴風雨快要襲來了。」她拉緊夜裘,拚命地向前頭喊話。

  「不會吧!我看除了風大了點,不至於有暴風雨。」在這種烈陽下的沙漠裡?冷剛不信地想。

  女子甩甩頭,吐出口中的飛沙,「相信我,我對濕氣的敏感度高於常人。」

  「好的,我會謹慎些,你自己小心。」風幾乎將他的聲音吹散。

  「大家小心!」

  很快的,她的話應驗了,在一片漫漫黃沙中,突然襲來一大片烏雲,迅速地掩蓋整片天空,一時間四周陷入幽暗狂風中。

  頃刻間,雨開始如珍珠般大小直落,其中夾雜著閃電和震耳欲聾的雷聲,擾得人畜不寧,分不清東南西北。

  「穩住,大家要穩住不要慌!」女子用最大的聲量高吼,還是敵不過轟聲四起的雷鳴。

  有些人控制不住座馬而跌落,有些人則因視線不明而走岔,惹得冷剛忙著把走岔的人拉回原處,又要安撫不安的馬匹,足下一時不察踩入流沙中,他以為這下死定了,沒想到被女子素手一拉,他便穩穩地踩回硬地上。

  這場驟雨來得急,去得也快,不一會天空又恢復一片晴朗,冷剛細點人數,欣慰沒人傷亡,正想向駿馬上的女子回復時,才發現上面空空如也。

  冷剛當機立斷地囑咐手下去尋找,直到有人來報在流沙區上,發現女子的銀鈴一隻。

  他一看,立刻發出怒吼聲大喊,「龍霞——」

  ☆☆☆

  一行穿著打扮怪異的黑衣人,正行經「逆江河」。

  據聞逆江河因山勢地形之故,由南向北流行,乃是地泉湧出之江河,泉水甘甜而清澈,唯河底是一片流沙,沒人知曉流沙何處冒出。

  為首的一人眼神銳利,直視著河中似人形的漂浮物,「久鷹,去看看那個垃圾死了沒,死了就把他往山溝一扔喂野狼,免得礙眼。」

  身側一位高壯的大漢領命,泅入河中將「屍體」撈了起來,正準備往山溝一扔……

  「等一下,把她臉上的頭髮撥開。」不知為何突有此一舉,連他自己也很納悶。

  「是的,堡主。」

  當一張絕艷無雙的美麗臉孔展露出來時,眾人皆倒吸了一氣,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無不讚歎,好美的中原女子。

  之所以認定她是中原人,主要是她那纖細的五官和玲瓏嬌小的個頭,還有那一身看似名貴精緻的緞裳絲綢湘裙。

  「好可惜哦!天妒紅顏。」

  正當有人發出欷吁聲時,原本被認定已氣絕身亡的女子動了一下。

  「她還活著……」頓時眾人的驚訝聲四起,但更令他們傻眼的事發生了,堡主居……居然輸內氣給……

  「看什麼看,回堡!」

  於是在回程的路途中,冷傲的堡主懷中始終有一位女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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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雲林。
  春來遍走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靜,死寂的靜。

  淡淡的濕木味,腐朽的陳年麻布堆在牆角,一盞半滿的燈油裡浮著蚊屍蟲體,老鼠在屋樑上竄動,速度遲緩而停滯,彷彿在傾聽些什麼。

  有些年歲的木床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絕色女子,身上的衣物全無,只覆蓋一條薄薄的棉被。

  在近秋的時分,涼意使人清醒,她那扇輕羽般的睫毛如黑夜中的曇花悄然綻放,掀開沉睡已久的陰暗,帶來一絲光明。

  「這裡是……」她張口欲語,卻發現舌干唇裂,粗嘎的嗓音難以入耳。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在何處?她定下心來回想。

  昏迷前的狂風暴雨及無情的流沙,如重播畫面般在她腦海中掠過,胸腔內的肺袋好像能感覺到當時的壓力,氣悶不張略微難受。

  緩緩地呼氣吸氣,將那股悶鬱排擠出身體,待感覺舒適些,她才打量起四周。

  雖然斜劍山莊富甲一方,下人們的居所不比尋常人家差,但她還是一眼看出自己身處低下的傭人房,而且是久無人居的下等屋。

  是誰救了她又棄之不顧?是無心還是力有未逮?抑亦或是故意?總歸一句話,不論敵友,她龍霞是欠下這條人情債了。

  勉強撐起虛弱的身軀,慢慢地下床,乍見自己修長的裸足,龍霞倒是好笑地低下頭掃視自身赤裸軀殼。

  誰這麼無聊,脫光她身上的衣物,是怕她潛逃還是刻意捉弄?若是前者,也該打入地牢才對,如果是後者,她可看不出有何趣味。

  「你醒了?太好了!我以為你這下死定了。」一位身著秋香色衣裳的丫環,興奮地在她床前喳呼。

  「是你救……救了我?」

  龍霞烏鴉似的嗓音絲毫打不消丫環的雀躍之心,「是……呃!也不算是。」真好,她沒死,這麼美的姑娘若香消玉殞實在太可惜了,還好她躲過勾魂使者的催魂玲,得以停留在人世間。

  龍霞有些被她搞糊塗了,是也不是?「你不會連救人都得考慮吧!」口真干,真想喝口水,她心想。

  「當然不是。」丫環忙搖頭,要不是自己半夜尿急,也不會見她被丟棄在野狗出沒的假山旁,若遲了一步,自己可找不到她完整的四肢了。

  「我姓龍,單名霞,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多蘭兒,只是個丫環啦!不像姊姊你這麼美……啊,我可以叫你霞姊姊嗎?」多蘭兒不好意思地咬咬下唇。當她救回霞姊姊時,身為女兒身的她也為之驚艷,耗了九隻老虎的力量,才把霞姊姊連拖帶拉地救回堡中最偏僻的下人房,而私藏外人入堡是項重罪,所以她只好委屈霞姊姊了。

  「你順口就好,我沒有意見,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雖同是女子,龍霞還是下意識地拉高棉被。

  「其實真正救你的人是堡主,我不過是意外路過才將你帶來此。」多蘭兒難過地想,可是很可恥,她連自己起碼的溫飽都供不起。

  她在堡中只是個微乎其微的丫頭,專在廚房打雜的小下人,連三餐都得看廚娘臉色,要是廚娘一個不順意,餓上她兩、三頓也是常有之事。

  她是小孤女,三歲就被賣入堡內為婢,由於生來就瘦小不討喜的模樣,因此總是受儘先入堡丫環的欺凌。

  再加上她不擅長逢迎拍馬,個性又怯弱,所以更讓人瞧不起,索性把欺負她當成是日常遊樂,而上面的主事者又不管這類瑣事,反正堡中有的是錢,死了一個丫環再買就有,何況她長得又不出色。

  「堡主?這裡是……」她該不會遇著個變態堡主,救人又折磨人吧?龍霞蹙眉想。

  「這裡是赤鷹堡,我們堡主是赫赫有名的北方梟雄薩非鷹,你一定聽過我們堡主的大名吧!」

  北方梟雄薩非鷹?龍霞眉頭微微一凝,在記憶庫中搜尋此人的資料。

  薩非鷹,人稱赤鷹之魔,赤鷹堡堡主,年約三十歲,行事乖張冷酷,冷血無情而孤僻,不易相處,傳聞他性情反覆陰狠,沒有所謂的正邪善惡,只恁一時心情而定,然而被他所救是幸或是不幸?她亦不解。

  「是你們堡主一時興起救人,然後又嫌無趣隨手一扔?」她生氣地想,畢竟無意識的活人沒啥好玩的。

  「不是的。」多蘭兒頭搖得厲害,連手也跟著左右揮動,「是夫人她……」她趕緊摀住嘴,跑到屋外四下瞄了一眼再跑進來,她可不敢說出真相,萬一被人聽見,她這條小命就要嗚呼哀哉,下黃泉地府找牛頭馬面報到了。

  夫人在堡中的地位甚高,除了堡主之外,沒人敢在她面前吭氣,要不是她正巧看到霞姊姊尚有一息存在,不忍地及時搶回霞姊姊一命,不然她是打死也不敢忤逆夫人的。

  「堡主夫人看我不順眼是吧?所以欲置我於死地?」女人,永遠爭得是那一張臉皮,她體會得到,從小到大,她就因為美麗的臉孔而招惹不少是非,男人因為她而爭得面紅耳赤,女人則恨不得和她交換那張薄薄的臉皮,殊不知相由心生,再醜陋的女子也會因心美而散發出獨特的魅力,但美女總是遭忌。

  「夫人不是堡主夫人,她是堡主的夫人……也不對,她是夫人,但不是堡主夫人……呃!但她是堡主夫人呀!我……哎呀!要怎麼說才對?」

  看多蘭兒急得腦袋瓜子要打結的模樣,龍霞不由得歎息,什麼夫人不是夫人,一下子又是夫人是夫人的,自己快被她搞糊塗了。

  「停——多蘭兒。」見她張口不語,龍霞才滿意地說道:「你的意思應該是夫人不是現任堡主的妻子,而是前任堡主的妻子。」

  多蘭兒眼神中露出崇拜,「哇!霞姊姊好厲害哦!我都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你還有辦法找出我話中的線頭,不過夫人不是前任堡主的妻子,她是前堡主的妾室而已,但是大家都很怕她就是了。」

  夫人雖不是正室,受寵程度卻不比正室失色,尤其是正室夫人去世後,她更是獨霸丈夫的寵愛,即使前任堡主已往生多年,但她在堡中仍有相當地位。

  聽到多蘭兒這番話,龍霞有些迷惑了,他救人,她拋人,難不成兩人有隙怨?唉!算了,人家的家務事輪不到自己出頭,當前要務是先將自己身體養好,早日回到斜劍山莊覆命,免得莊裡擔心。

  「多蘭兒,可否給我一杯水喝?」她本來口已經很干了,再浪費些口水就更渴了。

  「水呀!我找找看。」水在哪裡呢!多蘭兒很努力地張望,「喔!水有點髒耶。」她用小茶杯裝了半杯。

  龍霞真想大聲哀號,那豈止只有一點髒,本已不能飲用,先略過黃濁的水色不說,光是在裡面「游泳」的「住客」就不在少數,要是一口喝下去,明兒個非生大病不成。

  「好像不能喝咧!」噁心的皺鼻,多蘭兒將茶杯拿得遠遠的。「霞姊姊,我去井邊打乾淨的水好了。」

  「麻煩你了。」連點個頭龍霞都覺得吃力。

  「不麻煩不麻煩,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一說完,多蘭兒忙著要去打水。

  「等一下。」龍霞勉強喚一句,「我的衣服……」

  多蘭兒有些不解地眨眼睛,衣服?對哦!霞姊姊沒有衣服穿,可是她也只有兩套換洗衣物,「我想辦法幫你弄一件衣服好了。」

  「先謝謝你嘍!」

  「不客氣。」多蘭兒笑著道,這下慘了,她到哪裡去弄件衣服給霞姊姊穿?

  當初夫人也真壞心,把人家剝個精光,棄在冰冷的石板上,任由霞姊姊自生自滅,要是被堡主知情,不知又要惹起什麼風波。

  跟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衣服,可要找誰求去?

  喔!對了,差點忘了要提醒霞姊姊,多蘭兒忙道:「霞姊姊,你千萬不要出房門,不然被夫人發現你的行蹤,連我都得遭殃。」她只是個小小丫頭,可得罪不起夫人。

  「我會注意些,不會為你添麻煩。」身子虛成這樣,她又能到哪兒去?龍霞心想。

  「那就好,我先去打點一下,你要等我哦!不可以亂跑。」再三的囑咐後,多蘭兒小小的身影才消失在房間內。

  龍霞幽然地歎了口氣,將身子靠在床柱上假寐,等候多蘭兒的再度來臨,只是等許久,仍不見她的人影。

  因多日昏迷未進食,腹內發出抗議聲,口乾舌燥又飢餓,在久等不到多蘭兒後龍霞決定自力救濟。

  由於身無一物以蔽體,她只好將棉被當貂鑲使用,把身體緊裹在棉被裡,露出一截藕白小腿,赤足離開木床。

  「哎喲!好冰。」她發覺地面上的溫度低了些。「還好不是降雪季節,否則這雙腿非廢了不成。」

  咬著牙,龍霞硬撐起幾乎要昏厥的身子,一步一步以蝸牛腱行的速度,緩慢地走出老舊的房舍,憑藉著體內一絲絲對水氣的敏銳度,她蹣跚地逼近水源處。

  在不服輸的倔強下,她拖著完全失去感覺的肉體,來到一處清泉流經的小溪邊,正欣慰地想俯身掬取一掌清澈時,她目眩了一下,搖晃的身子眼看著就要跌入河中。

  「你在幹什麼?」一記山般的怒吼驟起。

  來不及回頭望,黑暗就籠罩了她的視線,在她昏迷前,依稀還記著有雙強壯的臂彎,以及一雙詭異的綠眸……或是藍眸,她已經分不清真實和幻境。

  「該死的女人!」

  一道疾風掠過,平靜還給原來的平靜。

  ☆☆☆

  「堡主,小姐的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多日未進食才會昏睡。」老邁的大夫抖著手,不敢直視那雙如惡魔般的眼。

  「下去吧!」一心注視著床上的人兒,薩非鷹沒有心思注意到大夫鬆了口氣的表情。

  「是是……老朽告退。」慌亂地收拾醫具,瞧也不瞧那張令人生畏的臉,大夫三步兩步地急忙離去,步履之快如頑皮的孩童,絲毫不見花甲年歲的老邁狀。

  「第二次了,你第二次在水中與我相遇。」薩非鷹的聲音輕幽得彷彿從地底深處傳來。

  自從在逆江河救起奄奄一息的她,他的心如同逆江河般洶湧不定,當時他不假思索便渡以真氣,將她從閻王手中搶回一條命。

  她的美麗撼動了他心靈中深藏的弦,使他不自覺地被吸引,想去靠近她。

  他不承認愛上她,因為他沒有心,只是他身體不受控制地想和她親近,而他將之歸咎於是自己慾望禁錮太久的緣故,所以在把她一安頓好之後,他立即找那頗負盛名的藝妓花魁莎蓮尋歡,意欲宣洩一身之欲。

  縱情三日酒池肉慾之歡後,他自信已有足夠定力可以抗拒她的美麗,誰知在他一回堡才知伊人已不知去向。

  盛怒之下他一掌擊斃侍房丫頭,並下令全堡人手極力找尋她,他相信以一名虛弱無助的江南女子,是沒有能力出得了赤鷹堡。

  經過數個時辰無效的梭巡,他的耐性已達臨界點,一股噬血的火焰在腹中悶燒,想將一干失職之人的血擰乾,捏碎他們無用的頭顱。

  他怒火如燎原紅焰,不少人受到波及而受了傷,可他仍不滿意地欲燒燬整座山林,所以才會出現在杳無人跡的角落裡而發現她。

  「你是水妖嗎?還是受上天責罰落塵的林中仙子?」她若是水妖,自己不就是火妖?想到此,他眼一沉,露出難以抑制的痛楚。

  他是火妖,一個名副其實的妖怪,一個人見人怕的惡魔,連父母都不屑一顧的妖魔鬼怪,就連他自己也厭惡這一身奇特,好想生為平凡男子,擁有一份平凡的人間愛戀。

  「你若是水妖,遇著我這團烈火,會是水滅了火,還是火燒乾了水?不,你不是水妖,水妖不會溺水,你是上蒼賜予我的凌波仙子,只屬於我。」

  當他在她耳旁不斷地喃喃自語時,悲哀襲上了他全身,妖怪有權褻瀆仙子的靈氣嗎?一雙手沾滿無數生靈的鮮血,他還配擁有聖潔無瑕的天女嗎?還有他異於常人的外表……

  他陰鷙的臉上露出一抹邪惡的笑,是的,他可以,因為這是屬於他的仙子,上天無權反對,還有她,也失去了拒絕的權利。

  「你,會是我的仙子。」

  ☆☆☆

  杭州城

  「什麼?!霞陷入流沙河?」

  不只是居於上位的絕色女子發出冷厲聲,座下的眾人也一別不敢置信的悲慟貌,寧可自己耳背聽錯了,也不願接受此惡耗。

  「對不起,夫人,霞姑娘都是為了救冷剛這個賤軀,才人葬身在沙河中。」自責甚深的冷剛紅著眼眶想,這趟絲路之旅原本很順暢,在和塞外民族交易之後,他們即起程返回關內。

  根據商隊腳程計算,他們可以在一日之內穿越黃沙漫漫的塞外入關,但因他一時吃錯了食物而腹絞難抑,不得不暫緩行程。

  這一延遲,剛一入關就碰巧遇上了一場大雷雨,搞得人心惶惶,驚慌得四下閃躲,而他為了穩定商隊的人馬,一個分心就身陷流沙中。

  「冷剛,這件事你毋需自責,若你易地而處,我相信你亦不惜一死以護霞的安危。」龍貝妮慨然一歎,多少心痛絞著肺腑。

  煙、霞、雲、霧四人自幼就守護著她,當她誤陷時光河,從先進的二十世紀來到遙遠落後的唐朝時,她們也不畏艱險地尾隨她而來。

  在她心中,她們是她誓死與共的好姊妹,情分不遜兩位仍身在二十世紀的冷血姊姊們。

  一個重重的落地聲響起,冷剛雙膝跪地垂下頭,「全是我的錯,是我該死!」

  「別這樣,冷剛,發生這種憾事是誰也無法預料,只是怪霞福薄命淺。」龍貝妮拚命忍著辛酸道。

  「你打我,罵我好了,我罪該萬死,為什麼死的不是我?」愧疚感讓他不敢抬頭見人。

  「你這是何苦來哉!」她用眼神暗示夫婿天寒,希望他安撫冷剛的內疚。

  一接到妻子懇求的眼神,不善言辭的斜劍山莊莊主冷天寒,只得接下「懿旨」,誰教他是「妻奴」票選的第一名?

  「夠了,冷剛天災人禍是無可避免的,不管今日出事的是你或是龍霞,我們一樣會心痛。」

  對於那四位忠心護主的冰美人,他是由衷的感激,更欽佩她們無所畏懼的勇氣,甘願拋棄未來世界的一切榮譽和家人,盡心服侍她們心目中的唯一主人,為此,他也將她們視為親手足,如同那些患難與共的兄弟般。

  「可是……莊主,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對不起大家,害霞姑娘為我喪命。」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因他而魂飛九重天,教他自責不已。

  「不要再說了,我相信霞不會怪罪於你的。」龍霧倚在夫婿懷中,無聲地垂著淚,她無法承受霞已離她們遠去的訊息,姊妹為伴已有二十幾載寒暑,這項打擊著實令人心碎。

  「是啦!大鋼牙,一切是天定,不是單憑你一己凡力能扭轉的。」緊摟嬌妻,冷玉邪企圖打散一室低迷。

  霞的意外他有些難受,但更讓他揪心的是妻子的眼淚,畢竟他和龍霞相處的時間不多,而他的一顆心全懸在霧兒娘子身上。

  一旁的向景天擁著哭紅眼的妻子冷琉璃,風千屈則不捨的安慰哭得淅瀝嘩啦的愛妻柳纖雲。

  「我知道你們不怪我,可是這樣我更難過。」冷剛一說完,不由自主地猛賞自己耳光。

  「冷剛——」眾人輕呼。

  「發夠了瘋沒有,沒見到屍體,我們絕不接受霞已經不存在的事實。」兩道白影分別禁錮他的雙手。

  「煙,雲,你們怎麼也趕回來了?」龍霧忍住悲傷,望著久別的姊妹。

  龍雲遠嫁睢陽城外的霸風寨,也就是今日的鎮國將軍府,而煙正在湖南龍門,幫新任門主龍雅整頓門務,兩人都離杭州城甚遠,一時之間不應知情才是。

  「發生這麼大的事,我們豈可不知。」龍雲雖冷但性子急,不太憋得住話。

  「你家相公呢?」冷玉邪悠然地問道。

  龍雲不在意地聳聳肩,「管他去死,霞的事比較重要。」

  剛得知這一消息,她頭也不回地躍上快馬,直奔杭州城前來,棄夫於不顧,沒想到在城門口巧遇急奔而來的龍煙,兩人相視不言,便朝同一方位馳去。

  龍煙冷靜地先向主子頷首,然後蹲下身子問:「你找過霞的下落嗎?」

  聽到問話,冷剛略微仰起頭,「四周全找遍了,除了漫漫黃沙,不見絲毫人影,只剩一隻銀鈴。」

  一發現馬背上少了龍霞,他馬上下令所有人盡全力去尋找,直到一道銀光在沙漠中反射,他才錯愕地傻了眼,任由銀鈴沉沒沙流裡。

  「你確定霞落入流沙河?」龍煙再一次要求認證。

  「是的。」他很希望回答相反語句。

  「我瞭解。」龍煙站起身,走向龍貝妮,「小姐,你記得愛因斯坦的能量不滅定律吧!」

  愛因斯坦?能什麼量……眾人如七月鴨子聽雷聲——不懂。

  倒是龍雲、龍霧的眼一正,等著下文。

  「你的意思是霞尚在人間?」能量不因空間改變而消失,龍貝妮想到了。

  「嗯!我在龍門總壇時,龍雅突然要我回莊一趟,說霞發生了意外,所以我才得知這件事。」

  「既然有流沙,那沙流應該流向何處,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不外提醒我們,凡事必有定律。」

  「沒錯,流沙的流向總會有個出口。」興奮的龍雲一掃之前的愴然,右手輕擊左手掌心。

  向景天好心地提點,「我聽不懂什麼哎因死躺,但是有一點你們別忘了,人無法在流沙中呼吸,何況流沙河有多深多長亦不可測。」一旦沙子入了口鼻,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

  他的話的確不中聽,但是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絕不放棄。「煙,老祖宗怎麼說?」龍雅是龍貝妮的嫡傳祖先,礙於禮法,她以老祖宗稱之。

  「小姐,你是龍家的女兒,體內流有龍王血脈,世代受南海龍王庇佑,應該有個譜。」

  思忖片刻,龍貝妮綻露出一朵細微的笑靨,「我懂你的意思了,煙、雲、霧,準備牲禮起水占。」

  「水占?!」

  龍雲、龍霧先是一怔,繼而吁了一口氣,她們怎麼會忘了以水占卜這件事,真是健忘。

  ☆☆☆

  三牲擺在向水處,三果以石當桌,分向三方擺弄,洛神花揚灑在水面上,隨著淮河的水在原地打轉。

  「不要緊吧!貝兒,會不會傷到腹中胎兒?」對於未知之事,冷天寒以妻子安危為第一要件。

  「水是龍家的靈魂所在,不會危害到龍家人。」龍貝妮回以笑謔的眼神,轉身將手探入河水。

  瞬間河中出現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小漩渦,小漩渦不停地打轉彙集,形成一個大漩渦,讓圍觀眾人不由得俯首稱奇。

  「南海的水神呀!庇佑我龍家的王,你的子孫需要一點啟示,請賜予水的力量。」龍貝妮的手似乎被水包圍住,漩渦中突然衝出龍形的水柱,將她卷在半空中,不停地在她身側繞轉。

  「貝兒——」冷天寒忍不住擔心地大喊。

  「不會有事的,水是小姐的守護者。」身後的龍煙出言解釋。

  這種水佔她也是頭一回見到,有些訝然又有些感動,天地之間的神秘,是一介凡人無法窺知的。

  一會兒,水龍的行動漸趨緩慢,由空中的迴旋降到靠近地面,龍貝妮的腳一接觸實地,水便迅速地由她腳邊退去,水面上恢復以往的平靜。

  「小姐,怎麼樣?」

  「貝兒,你沒事吧?」

  「夫人,問出霞的生死嗎?」

  「大嫂,好不好玩?」

  最後那一句話一出口,眾人目光馬上怒視那位不知死活的傢伙冷玉邪。

  「我知道自己俊美無儔、舉世無雙,你們用不著嫉妒我的……哎喲!霧兒娘子,你好狠的心。」冷玉邪哀叫一聲,心想,哦!真疼,娶個武藝高超的娘子,注定一輩子要他「疼」入心肝。

  「閉嘴,否則我下毒毒啞你。」龍雲一臉不悅,高舉著手腕威脅道。

  「毒雲你……哼!」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不和小人一般見識,冷玉邪想著撇過頭去。

  龍煙無奈地說道:「你們收斂點,聽小姐怎麼說。」真是一群玩性重的大小孩。

  見眾人收起不甘正經的臉色,龍貝妮才放柔臉上線條,「霞還活著。」

  「真的?!」姊妹們終於放寬了心。

  「太好了。」男人們嘴角上帶著笑意。

  「小姐,霞在何方?」

  龍貝妮淡淡地垂下眼皮,「北方。」

  向景天多事地插上一句,「在北方幹什麼?難不成也思春了。」

  也?!這個敏感的字眼引起龍雲、龍霧的不滿,「向景天,你活得不耐煩啦,想不想試試我的新毒藥,保證你想死絕活不了。」

  「雲呀!我看一命嗚呼太便宜他了,乾脆來個要死不活的『享受』,我會暫時忘了研製解藥。」

  這兩個女人好陰毒,他不過才說了一句話而已,向景天撇撇嘴想。「喂!我說的是實情,你們都一大把年紀……呃,是青春年少。」

  好可怕,女人的瞪功真厲害,他這正人君子被她們一瞪,立刻自動矮化為諂媚小人。

  「不然咱們來打個賭。」向景天不甘心地接著說。

  又是賭?他還真是輸不怕。

  「你想賭什麼?」眾人樂得看他出醜。

  這次他學乖了,親眼目睹兩座冰山被「笨蛋」們抱走了,他若執迷不悟,只會玩死自己,想畢,向景天轉了轉眼珠子,「我賭霞這次逃不過情關。」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後異口同聲地說:「不賭。」他們又不是向景天這種呆子,才不會下這種「穩死」的賭注。

  「嗄!你們……」可惡……太可惡了,一群「惡質」人類,向景天氣得直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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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堂和地獄有何分別?這句話正是她龍霞目前的寫照。

  當她再一次睜開眼,見到的是絲帳羽被白玉床,雕花繡鳳穿銀線,裊裊檀香繞床柱,一株金榕擺在高几上,清脆的風鈴聲在廊邊輕響,乳黃色的窗欞上停了三、兩隻翠鳥,翠鳥背後是一片晴朗無雲的淡青色天空,金色的光芒溫和而不刺眼。

  「小姐,你醒了,先喝碗燕窩鮑魚粥好不好?」秋香不待她回答,一碗大補粥已呈上來。

  「你是……」龍霞狐疑地看著她,看她挺面生的,但從衣著打扮看來,應該是個伶俐受寵的侍女。

  「我是奉堡主之命來服侍小姐,請小姐趁熱喝了吧!」想起上一任服侍小姐的丫環下場,秋香便心有餘悸不敢疏忽。要不是夫人一再保證她的安全無虞,她才不會傻得送肉入虎口,當夫人的眼線兼破壞者。

  趁熱?這粥都快涼了,少說也放了近半個時辰,龍霞看著粥心想,不過還好她一向喜歡吃冷粥,便不在意地接過碗,一口一口慢慢吞噎。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許了人家沒有?有沒有意中人?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秋香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這些話全是夫人命令她問的。

  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龍霞從眼角瞥瞥她,「你應該是個丫環吧?」

  「丫環又怎樣,我可是全堡最得寵的侍女。」秋香傲氣地說,她可是夫人的心腹,沒幾個人敢開罪她。

  「喔,瞭解。」一個不知本分的丫環,龍霞頗同情她的無知。

  以往在她身邊服侍的女孩們,剛開始會懼怕她身上的寒霜,一旦相處久了,自然不再害怕,偶爾會頂個一兩句,但從不逾越主僕之分,待人處事方面更不會有大小眼,一律格守本職。

  「瞭解是什麼意思?你在嘲笑我?」秋香兩隻手叉著腰際,活像只噴氣的老茶壺。

  「我不知道貴堡的規矩如何,不過我看你的表現不像個丫環。」只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下人罷了,龍霞不屑地想。

  瞧她冷冷淡淡的模樣就有氣,除了臉蛋長得俏一點,哪比得上夫人的妖媚。「要不要再來一碗。」秋香不懷好意地問。

  「好的,麻煩你。」故意謙和地要求再添一碗,龍霞想磨磨她的銳氣。

  一般來說,她不會故意找人麻煩,但是麻煩若在面前而不去挑又違背她的本性,所以她只好做個惹人嫌的「惡客」。

  不情不願地扭著細臀,秋香捧著一碗粥靠近,一雙三角眼正閃著惡意光芒,手一翻,整碗粥眼看著要落在龍霞身上,豈知……龍霞一個巧手接過空碗翻轉,完整地將濃粥收在碗裡,不露半點稠液,「謝謝你的粥,真是好吃。」

  想玩她,再回去修煉一百年吧!龍霞作態吃著粥,眼底有著不屑和冷意。

  「你……你……」秋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她只是個纖弱的病人,不可能……「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我這個人一向很懶,不喜歡重複背誦自己的生平,等你的主人在駕光臨時,我再回答也不遲。」她龍霞的人生說來單調,卻又比尋常人豐富,同年紀的女孩乖巧地上課、上班、談戀愛作夢時,她則是受訓、殺人、考社會大學的黑色執照。

  「你……」秋香再一次說不出話來,氣得兩頰漲紅:「不要太得意,見著了堡主,我看你還說不說得出話來。」

  「怎麼著,貴堡主容貌如此嚇人,有三隻眼還是頭上長了角?」這挺像在描述撒旦的外表,龍霞不在乎地想。

  「我們堡主更可怕,他有一對……」秋香話來不及闡述惡魔之姿就被惡魔斷了羽翼。

  「臭丫環!」聲未歇,便伴著一道掌氣而至。

  秋香被掌風一掃,連後退的機會都沒有,直接飛撞在牆上,當場吐了一口鮮血跪在地上猛求情,「堡……堡主饒命,奴……奴婢再也……不敢了。」她失去血色的身子打著抖,下顎抖如風中的落葉。

  「該死。」他手舉起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多造殺業。」這話貿然一出,龍霞深覺好笑,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居然虛偽地大放厥詞,勸人少積惡果,以蔭後人。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因佳人的兩句話,他強壓抑住滿腹慍火。

  「謝……謝謝堡主不殺之恩,秋……秋香告退。」秋香連滾帶爬,滿臉驚惶地離開。

  少了個多舌的麻雀,室內一下子靜得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驀然龍霞那悅耳的輕笑溢出。

  「你在笑什麼?」不解地側過身,薩非鷹不讓她瞧自己的正面。

  「她的名字。」

  「名字?」

  「秋香呀!就是三笑姻緣中的唐伯虎點秋香。」她心想,但此秋香非彼秋香,兩人有如天壤之別。

  三笑姻緣?他更加困惑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不許戲耍我。」他的語氣中有著命令。

  龍霞撇撇嘴想,好專制的男人,不過她倒是記著一件事,唐伯虎這時還沒出生呢,哪來三笑姻緣中的秋香。

  看他身為一堡之主,卻一副遮遮掩掩怕人瞧見似的彆扭樣,看了真令人不舒坦。「你是男人吧?」

  「你在侮辱我?」薩非鷹僵直的寬背正蘊藏著一股看不見的藍火。「道歉。」

  道歉?對她而言好遙遠的字眼。

  「你要我道什麼歉。為了你不是男人的事實,還是因為你是男人呢?」她慧黠地問道,這男人真好笑,居然要她道歉,如果他不是男人,為此道歉還有理,可他偏是男兒漢,氣嘟嘟地要她道歉則有些荒謬。

  「你好大膽,竟敢一再挑釁我的怒火,你嫌日子過得太清閒了嗎?」一轉身,他一雙大掌欺上她的皓頸。

  龍霞不害怕的反而看傻了眼,咦!深棕色的栗發中有暗紅髮根,他的眼睛是……「你有一雙美麗的陰陽眼。」

  「美麗?!你說我的眼睛顏色美……麗?」他不敢置信地掌心一鬆,改掐為撫。

  打一出生睜開眼見世之初,眾人皆避他如鬼神,直呼他是魔來投胎,若不是有位見識淵博的老僕執意要照顧他,此刻他已不存在世間。

  後來及長因突兀的外表,他身旁沒有半個人敢靠近,所以養成他孤僻殘酷的個性,只知以暴戾凌人,而這點他做得很成功,使得每個人都畏懼他,任由他孤獨地俯望高山下顫抖的人群,如螞蟻般以他為首。

  她點點頭,「是很漂亮呀!我家大小姐很迷戀綠色眼眸的男子,而我個人則偏好藍色。」大小姐嫁的就是擁有綠眸的英裔美國人。

  她很少看見有人一眼深綠如潭,另一眼淺藍似海,若不仔細瞧,會以為是藍中帶綠的顏色,而那頭頭髮,該怎麼說呢?就算名家親自挑染,也染不出那抹自然的火焰,簡直是上帝的傑作。

  「你不怕我?」他手指由她的皓頸往上輕撫,一直到她滑細的豐頰。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一雙清澈如潭的杏眼,小巧紅殷般的菱形唇,肌膚勝雪玉質骨,淡眉如月似仙女,烏絲緞瀑惑心魂,裊娜腰肢柳般風情。江南美女的身段,纖細合度的薄楊嬌軀,比古畫中的仕女還要妍美三分,而她那淡雅的冷然氣質,更教他移不開眼光,不得不醉死在她的冰裙下。

  「怕。」

  眼神倏然陰沉,薩非鷹的手指似乎泛出火絲,「你怕我?」他不許她怕他,誰都可以怕他,唯獨她不行,她是上蒼恩賜給他的禮物,是他唯一所有。

  龍霞面不改色地說:「當然怕,如果你的手指再不離開我的臉,它很快會少掉一截,我怕自己太血腥了。」

  救人一命,以身相許的戲碼太老套,她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而讓別人平白吃豆腐的下流事,絕不被允許發生在她身上,她可是江南有名的四冰美人,不是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誰都無權玷污她。

  薩非鷹怔了一下,莫名地放聲大笑,「有趣,你很合我的胃口,我喜歡。」

  「很高興你喜歡我的味道,相信把我清蒸或油炸同樣可口。」她附和道,這男人當真有毛病,拿她的恐嚇當趣事。

  「我是很想吃了你,用我的方式,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他興味十足地挑高她的下巴,讓她看他眼底的慾望。

  頭一回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而且是個女人,光這一點他就不打算放她走,何況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美得最沒有匠氣的女人,艷麗中帶著純淨,純淨中有一絲倨傲,冷得像雪山的千年寒冰,卻又能感受到她的淡淡暖意。

  她,是一座寶山,值得他用心支挖掘,他相信冰山下有顆滾燙的心,而他從未看錯人。

  原來他不是一隻色鷹,而是一隻披著鷹羽的餓狼,照理說這類調戲通常會讓她升起厭惡感,但這回她似乎失了準頭,龍霞一下子沒辦法適應這樣的自己。

  「被貓咬了舌頭?怎麼一副憂國憂民的苦相?」薩非鷹不喜歡她皺眉的模樣,於是伸手去撫平它。

  突來的溫柔令她直往後傾,不小心撞到腦後的床柱。「真想砍了它!」龍霞捂著後腦低咒,好疼哦!腦袋八成長了個山丘,都怪她一時不察,忘了柱子有多硬。

  「我看看。」撞那麼一下一定很疼,他的不捨之心油然而生。

  「拜託,別碰。」龍霞不領情的撥開他的手。「要不是你的魔掌乍現,我會少受一次摧殘。」

  摧殘?她的用語也未免太可笑了。「我還沒正式摧殘你呢!還是你渴望我的摧殘?」他挑逗的眼神逼近,飽含著輕柔的得意。

  「請你先給我一把刀,我才能決定誰是被摧殘的人。」她忍不住又揉揉頭上的腫塊。

  「倔強,開口求人又不會要你的命。」他不解她明明痛得要死,還擺出一副沒什麼的表情。

  薩非鷹粗魯地拿開她摀住後腦勺的小手,大掌隨即復上,小心輕力地按摩,將熱氣和內力運至掌心,化去她後腦勺小小的淤血塊,免除疼痛。

  她閉上眼享受他的「治療」,「你有一雙有魔力的手,你該自傲。」她認為他有雙魔法師的巧手,因她已感到疼痛漸漸減輕。

  「笨蛋,這是內功,愚蠢的女人。」嘴上說得很無禮,但他眼底卻帶著未曾有過的寵溺之色。

  「你是第一個敢罵我笨和蠢的男人,這筆帳我先記下,來日必討。」龍霞心想,一個擁有二十世紀智慧的尖端女子,竟會被落後的「古人」譏笑,實在是一件很諷刺的笑話。

  「你叫什麼名字?」她的髮絲又細又柔真好摸,他的手捨不得離開她秀髮。

  「龍霞。」她簡單地報出名諱,相信他沒聽過才是,畢竟南北差距大,北方梟霸應不知江南事。

  「龍霞,霞兒……」滿天落霞的殘紅,是他最愛的顏色,「霞仙,從現在起,你的名字是霞仙,只屬於我的霞仙子。」

  霞仙?她還龜仙呢!「不行,你不能任意曲改別人的名字。」她會被煙、雲、霧給笑死。

  薩非鷹霸道地說:「為什麼不可以?我高興。」她是他的霞仙子,誰也搶不走,霞仙、霞仙,他的晚霞仙子,多貼切的名兒。

  「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的高興,我父母會哭死。」她抱歉地想,對不起呀,二十世紀的爸媽。

  「你爹娘會哭死?只是改個名而已,又不是要你背祖忘宗。」他不信地嗤鼻冷言。

  「孔夫子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同理可證,姓名乃父母賜不敢改之,改之謂之不孝。」

  怪脾氣的老人家,終有一句可以借來一用,雖然有點曲解原意,龍霞在此向孔老頭獻上十公克的敬意。

  他嘴角輕蔑地一撇。「我沒聽過這句話,你的拒絕我不同意,霞仙子。」

  龍霞沒好氣地斥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墜也,你這個暴君。」霞仙已經夠肉麻了,還霞仙子呢!要是讓那伙無聊捉虱子對咬的「閒人」聽到,非先噁心地大吐一場,然後再笑三天三夜不止,最後會成為她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恥辱」。

  「我就是暴君。哦!對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他擺出一副人人都該認識他的猖狂樣。

  「我當然知道,你剛才不是介紹過了,姓暴名君嘍!」讓她難過,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龍霞不甘示弱地想。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叫暴君?」他的大手又想掐住她那雪白滑嫩的小頸子。

  做出同情的表情,她重複他才說過的話,「我就是暴君,這句話熟悉吧!」

  「你……」薩非鷹克制體內的火,不想驚嚇她。「我、是、薩、非、鷹,記住我的名字。」

  「喔!暴君薩非鷹,你的名字挺長的,有五個字。」看他氣黑了一張臉,她心情特別愉快。

  唉!慘了,她變壞了,什麼不好學,學人家當壞小孩,真該回學校再教育,龍霞眼底有滿足的快意。

  他做出扳弄手指的動作,「不要逼我揍人,薩——非——鷹,牢牢給我記住。」這個女人……不,他的霞仙太惱人了,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她氣得發大火。

  「是薩大堡主。」她敷衍地打個哈欠。

  「困了?」他心疼地問,她昏迷了數日,如今身子還未康復,難怪會出現倦色。「先休息一下,我喚個丫環來服侍你。」

  難得的體貼出現在狂傲的男子身上,龍霞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因為在她身邊多得是傲氣又溫柔的性情男子,所以不在意地由他扶攙她躺下。

  「我不要秋香。」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眼皮有些沉重。

  「好,不要秋香。」薩非鷹笨拙地拍拍她的側額,像哄小孩一樣。

  「幫我找多蘭兒。」龍霞順口答道,好累,只不過是溺水……呃!溺沙而已,卻那麼累。

  「誰是多蘭兒?」在他記憶中,並無此人存在。

  拉高羽被蓋到下巴,她眼皮半闔地道:「她是你們堡中的丫環,我的救命恩人……」她的話愈說愈小聲,側翻個身,龍霞敵不過身體的疲憊,慢慢闔上眼進入睡夢中。

  「救命恩人?」他會為她找到此人,因為她是他的霞仙子。

  ☆☆☆

  多蘭兒一雙小手興奮地東摸西碰,卻又有些懼意地不敢用力,驚奇、訝異、羞赧和戒慎會寫在她臉上,展現她這年紀的天真。

  「嘩!好漂亮喲!是真絲織成的綢布耶,摸起來又柔又軟。」好幸福哦!她光摸布面也高興。

  像只剛學會飛翔的小鳥,多蘭兒一下跳到檜木櫃旁摸摸滑細的櫃面,一下子將粉臉俯貼在梳妝台上,感覺冰涼沁心的滋味。

  她不時還對著銅鏡搔首弄姿扮鬼臉,羨慕地看著玉盒中的珠釵銀鈿玉簪子,想像她是這座藏仙閣的主人。

  「這些要全是我的該有多好。」作作夢也好,多蘭兒偷偷地用指腹點一下玉盒。

  「喜歡就都給你好了。」小孩子心性,就愛這些浮華不實的身外之物,龍霞好笑地想。

  「嗄?!」誰?多蘭兒猛然跳回頭,「霞姊姊,怎麼會是你?」

  彈彈她呆滯的前額,龍霞淡淡地揚揚唇,「我不能在這裡嗎?小丫頭。」

  疼痛讓她回過神,多蘭兒一張小嘴驚訝大開,眼睛瞠得快像牛眼,「你……你……」她趕緊四下張望,拉著霞姊姊的手緊張地說:「你不可以在這裡啦!萬一被堡主發現會沒命的。」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呢?」龍霞有趣地問,瞧她慌亂的表情,活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多蘭兒急得要跳腳,「因為堡主吩咐,除了霞仙子之外,外人不得……霞仙子?!」不會是……霞姊姊,霞仙子,難道是同一人?她懷疑的眼神發出一大串問號。

  「五官全黏在一起了,很難看。」龍霞逕自在花廳坐定,倒了杯溫茶潤喉。

  舒服地睡了一場好覺,卻被嘰嘰喳喳的細碎聲吵醒,她不用看也聽得出是誰的喳呼聲。

  龍門子弟一向隨遇而安,不因外在環境有所改變而安逸,忘了祖訓中的一條規矩——凡事不求人,處處可安身,所以龍霞自行下床梳洗穿衣,打點一切。

  「霞姊姊,你欺負人,五官怎麼可能黏在一起。」多蘭兒噘著嘴,模樣甚是可愛。

  「不信去照照鏡子,別說姊姊我欺騙你。」龍霞臉上寫著正經兩字。

  多蘭兒不察,傻傻地蹦到銅鏡前一瞧,才知道自己受騙上當了,「好討厭哦!你騙人。」正哀怨地嘟著嘴時,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疑惑,「對了,霞姊姊,你怎麼會變成堡主口中的霞仙子。」

  真奇怪,那天她本來汲完水要「偷」件衣服給霞姊姊穿,剛好廚房傳來蒸饅頭的香味,所以她順手一摸,不巧卻被路過的丫環如意看見,如意向來愛找她麻煩,這下逮到機會不落井下石才怪,害她被執事狠狠地抽了五下板子,又「雜念」了一會才放人,可等她回到舊下人房時,床上連隻老鼠也看不到。

  聽到了「霞仙子」三個字,龍霞不由得歎氣,「我忘了拜土地公,所以被鷹給叼了。」

  「喔!你又被堡主救了一命,所以你總共欠他兩條命。」多蘭兒認真的伸出兩隻手指頭數弄著。

  「是呀!真糟糕,我只有一條命怎麼還呢?」龍霞故作憂心地撫著額。「你說該怎麼還。」

  多蘭兒短促地乾笑,「我很笨,想不到。」一條命,兩條命,要怎麼還?她不會算。「啊——有了,人家不是說以身相許,堡主好像很喜歡你,說不定……」多蘭兒笑得有點奸。

  她狠狠一指金鋼敲,敲得多蘭兒哇哇大叫,「做人不要淨想些風花雪月之事,教旁人聽了去會貽笑大方。」龍霞斜睨了多蘭兒一眼。

  感情之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遇不上命定之人,所以蹉跎至今。見好姊妹——墜入愛河中,享盡丈夫無限的愛戀,她雖羨慕,但不強求,她覺得姻緣自有天定。

  薩非鷹眼中的慾望,以及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情,令她想留下來探索一番,否則以她的身手,想離開赤鷹堡並非難事。

  「才不會呢!霞姊姊,現在堡裡都流傳你會成為新堡主夫人,所以沒人敢嘲笑你。」多蘭兒不禁心想,堡內就數霞姊姊最美。

  龍霞眉一顰,「流言不可盡信。」

  想起他鮮明深邃的五官、冷綠寒藍的雙眸,參雜紅絲的栗發,偉岸挺拔的高大身軀,再再令她迷惑。

  這樣帶著邪惡氣息的男子,總是左右著她的理智,蠱惑她逐漸迷失的心,愛上這種男人很危險,不是贏得他傾心的專情,就是落得心碎而終的下場,就像走在即將溶化的冰河上,生死界線如此薄弱。

  「如果流言出自我口,有誰敢不信。」狂暴的冷哼聲,出自正大步跨進房門的黑影。

  「堡……堡主!」老鼠見著貓就是多蘭兒現在的表情,像生吞雞蛋梗在喉似的。

  「包子?你餓昏頭了是不是,他這麼大的個子剁碎做成肉包子,得讓你吃好幾天呢!」

  「霞……霞姊姊,你……你……你不要得……得罪堡主,萬一他生氣就……完了。」拉著她衣袖,多蘭兒小聲地提醒。

  薩非鷹吃味地想,敢靠他的仙子那麼近,還拉她衣袖!「你叫多蘭兒。」

  多蘭兒雙膝立即一軟,趴跪著,「奴——婢正是。」

  「誰准你喚霞仙子為姊姊。」霞仙子是他一個人的,休想沾點粉膏攀關係,他陰霾的臉色如大雷雨冷硬凌厲而注,狂風般掃向一旁畏縮的多蘭兒。

  「我說過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許你用嚴厲的口吻驚嚇她。」龍霞真想不透,他只是嗓門冷了些,多蘭兒卻怕得發抖。

  「不許?!你敢用這個字眼。」沒人敢指使他,唯有她敢頂撞他,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小丫環。

  「我用了不是嗎?」龍霞淡漠地掀起眼睫,淡然地直視他冒火的瞳孔。

  很想上前扭斷她的小頸子,更想一口吞沒她那兩片不斷挑起事端的薄唇,薩非鷹生起悶氣,惡狠狠地猛瞪她,「總有一天我會揍得你三天下不了床,教教你什麼是天、什麼是地。」

  「天在上,地在下;男人為天,女人為地,只不過呢……」龍霞故意吊他胃口。

  「只不過什麼?」他不假思索地掉入她的陷阱。

  「你聽過有人活在天上而不落地的嗎?女人屬地為自然之母,男人就算高高在上,也得乖乖下地叫聲娘親。」

  敢消遣他?這頭小母獅子。薩非鷹不甘示弱地回道:「人有陰陽,獨陰不生、不長,缺一則無爹亦無娘。」

  他反應不錯,還知道陰陽缺一則無法延續後代,也當不了爹娘,龍霞繼續道:「人在地仰望天時,男人若要回應則需……」

  「低頭。」

  「不錯嘛!還懂得男人該向女人低頭的道理,這趟紅塵之路你沒白走。」

  薩非鷹驀然恍悟自己被嘲弄,「女人不要賣弄小聰明,一點也不可愛。」一個箭步,他肘彎緊錮著她不及盈握的細腰。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得向女人低頭?她從哪得來的怪思想,全是歪理。

  「可愛又不能當飯吃,我寧可擁有智慧,也不要一張『禍水』的臉皮。」紅顏會老,美人遲暮,唯有智慧不因時間而消逝,龍霞這麼認為著。

  他欣賞地點點頭,「禍水,嗯!你的確有資格當個紅顏禍水。」她是美麗的禍水,男人不畏一死以得之。

  「我不想當紅顏只想當智者。」龍霞的身子全嵌在他懷內,呼吸不暢的臉色泛起紅暈。

  屬於男性的體味令她一窒,他寬厚硬實的胸腔包含著如山的堅定,而他在她頭頂上細微的呼氣,使她週身起了異樣的燥熱。

  羞怯從不存在她的生命裡,龍霞有片刻的恍惚,隨即從眼角餘光中,看到仍跪伏在地面的小身軀,她戳戳跟前的山嶽,「讓多蘭兒起來,還有不許吼她。」

  又一個不許,薩非鷹下意識地眉頭一緊,不悅地用下巴碰了她的腦門,「你在命令我。」

  「是請求不是命令。」她糾正道,她有命令他嗎?

  「請求的口氣要卑微些,你說你有卑微嗎?」他不滿意地問,敢用命令口吻對他說話的人,如今墓草已有一人高。

  愛計較的男人,龍霞佯裝非常「卑微」狀,「主人,小的請求您大發善心,這樣夠卑微了吧。」

  「喝!為何我體會不到一絲誠懇?」卑微的口氣是從牙縫噴出的嗎?說得不甘不願的,薩非鷹仍不太滿意地想,不過她的身子又軟又柔,抱起來真舒服,身上有著淡淡幽香,百聞不膩,比胭脂香粉更清甜,像是秋天熟蘋果的味道。

  「你要誠懇?」龍霞挑了挑眉,男人真是讓不得。「好,我表現給你看。」她尖細的指甲,就這樣穿透他長繭的手背。

  薩非鷹面無表情地抬起手,用舌頭吮去泌出表皮的血絲,絲毫不覺得痛楚,「我收到你的誠懇了。」手稍微一鬆,他改用單手摟著她的腰對多蘭兒一睥,「你,起來。」

  多蘭兒左右看看,再用手指指自己,見堡主點頭,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退到一旁當柱子。

  「暴君,你找我有何事?」仰仰頭,龍霞露出一絲不快。

  「用膳。」他捏捏她不悅的粉頰,「以後不許叫我暴君。」

  「是,堡主。」

  他眼一沉,泛紅,「非鷹或鷹任選其一,不要再讓我聽到其他稱謂。」

  「是,大老鷹。」龍霞不怕死地應道,受不了,他就是愛計較。

  大老鷹?!嗯!他勉強接受,薩非鷹不顧及龍霞的意願,強摟著她離開。

  多蘭兒放鬆地吐了口氣,「好險,差一點就沒命。」

  正當她鬆一口氣時,要命的摧魂鈴在遠處響起。

  「發什麼愣,還不來服侍小姐用膳。」

  「啊!來嘍!」多蘭兒猛拍著胸口去驚,堡主的氣勢真驚人,好在有霞姊姊。

  咦?堡主好像不太喜歡她喚霞姊姊,那……管他的,一切有霞姊姊扛著,想至此,拉高裙擺,她快步地跟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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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靜園名為靜園卻不平靜,此刻正風起雲湧。

  「說!誰把你打成這樣?」賈妃椅榻上躺著一位風姿綽約的美婦,發上儘是金銀俗物裝點著,一身錦衣配玉的輕聲呢噥,十指絹纖如火楓般桃艷,裙子微微掀起,露出嫩足,修長有致的曲線引人遐思,豐唇半啟,右手嫵媚地撐點玉腮,似有若無地散發出成熟女子的風情,但口氣卻輕柔得駭人。

  「夫人,是堡主打的,他還說若有再犯則不輕饒。」秋香輕咳了數聲,怕傷了內腑。

  「是嗎?」杜秋娘瞇著眼,打傷她的心腹不要緊,可是卻為了個賤女人?嗯哼,大家走著瞧。

  「請夫人為奴婢作主。」秋香氣弱地吐著氣。

  她實在氣不過,又不是犯了什麼在罪,竟遭堡主殘忍地對待,為了那一掌,她差點要赴酆都報到,當個見不得光的幽城子民,同樣是女人,差別卻如雲泥。

  杜秋娘挑挑指縫,故作慵懶地眨動羽睫,「那個女人長得如何?」

  秋香忙諂媚道:「還不是一副病西施的嬌弱樣,個子嬌嬌小小又沒長肉,哪比得上夫人的豐盈妖嬈。」

  女人就該像夫人這般美人,健美豐滿又高佻,上馬能射雁,入門能掌家,一語酥人心,閨房之歡淫醉如綿,眼波輕勾,多少英雄豪傑頓成手中泥,任由她揉捏,偏偏堡主心硬如石,不懂得欣賞真正的美人。

  杜秋娘眼神中閃過一絲妒色,「秋香,把她的容貌形容一下。」她不允許有人比她更美,當初那女人被堡主救回來時,她只有聽說對方很美,於是便派人將那女人丟在假山旁,打算讓野狗咬死那女人。

  「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像南方的菱角,皮膚蒼白得很沒有血色,亂七八糟的頭髮,還有……這裡像小包子。」秋香比了一下胸部,極盡惡劣地亂批評一番。

  而心機深沉的杜秋娘不信秋香的一番胡話,她人若長得如此不堪,堡主豈會獨佔念湘樓,而且最近念湘樓還被大家稱為藏仙閣,藏仙,分明是指藏匿仙女之意。

  當初她費盡心思,才勾引了一個呆鵝入殼,心想憑她的容貌和手段,早晚把正室給擠掉入主念湘樓,誰知算來算去,正室夫人都變成白骨了,她還是個妾室。

  好不容易等到老頭子死了,她正要和他兒子來個雙宿雙飛做個正室夫人,突然又冒出個小女人來打擾,真是可恨。

  「夫人,你要再不出面,那個小賤人就要爬到你頭上種黃豆了。」秋香一再撥弄是非。

  「小賤人叫啥姓啥,何方人士,今年多大了?」杜秋娘一如往常地軟調問道。

  這點她是從旁打聽出來的,秋香答道:「她叫龍霞,江南杭州地方人,年紀嘛!看起來快雙十,實際年紀則不知。」

  「哦!小女人嘛!應該不難應付。」二十!多麼令人想捏碎她頭骨的年紀。

  年齡一直是杜秋娘的忌諱,她年過三十的肌膚已不若少女般細嫩晶瑩,得靠大筆銀子來掩飾她眼角的細紋。

  「夫人纖指一捏呀!那個賤人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看她怎麼神氣。」

  「嗯,秋香,替我盯著藏仙閣那個小賤婦,日後我重重有賞。」杜秋娘心想,知己知彼,才能制敵克服。

  秋香遲疑了一下,「可是堡主那一關?」錢財人人都愛,但前提是要有命在。

  「放心,這點我會找他理論,倒是你要給我機伶些,別又惹出事端難收拾。」杜秋娘細長的食指在空氣中一點。

  「是的,夫人,秋香會收斂點言行。」

  「好了,沒事你就先下去,不要打擾我睡美容覺。」手一揮,杜秋娘優雅地掩口打個哈欠。

  「夫人好好休息,秋香先退下了。」

  見秋香那月牙色的身影消失在簾幕後,杜秋娘打量身邊的兩個侍女,心想應該用不到她們才是。「夏雁、冬荷,捏捏腳吧!」

  兩名看似溫順的女子,一前一後蹲在她腳邊,手腕輕巧地使勁,服侍榻上閉眼的主子。

  ☆☆☆

  秋意涼,大漠風沙隨著季節轉移日漸狂嘯,不時捲起十丈黃土,壯觀卻嫌惱人。

  所幸赤鷹堡四周有高木圍牆阻擋,再大的黃沙也騷擾不了堡內的人,而唯一的騷擾源來自薩非鷹跟前的女人。

  「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低下女子,你竟然出手打傷了我的侍女。」杜秋娘美麗的容顏下,有一道不易察覺的蔑色。

  「鄭重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詆毀我的仙子,還有,好好教導你手下的丫環,赤鷹堡的主人是我。」薩非鷹兩手交握,背靠著椅手斜坐,眼中發出懾人光線,不在意她的無禮,嘴角斜斜地露出一抹冷笑,五官更顯陰沉冷酷。

  「你的仙子?」妒意頓時攏上杜秋娘的心,「不會像你一樣長相奇特吧!」

  她知道他厭惡甚至痛恨別人提起他的外表,所以故意語詞含影的諷刺,有意挑起他對自身的鄙視。

  他冷冽地從眼尾斜睨她,「我的仙子是玄女下凡,仙眼所見非凡人能比擬,當然與愚婦所見不同。」還想用這一招傷人,太膚淺了吧!霞仙才不在乎他外表的奇異。

  「是嗎?」她冷笑道,居然沒有激怒他,實在無法想像他會抑制怒意。

  「霞仙不止心美,她還有一張絕然妍麗的如花容貌,內外兼美到令人自慚形穢呀!」他趁機譏諷杜秋娘外美內丑。

  霞仙?名字取得倒詩意,杜秋娘提醒道:「你得小心看好你的仙子,不然仙子會羽化而去,那時,呵呵,你也留不住。」

  哼!仙子,她會一掌揉碎,只剩下一堆「仙肉」,誰都不許與她爭艷,佛來弒佛,神來弒神,小小一個仙子又算什麼,她不會將堡主夫人之位拱手讓人,誰敢搶,誰的下場就是死。

  「你在威脅我。」怒意使他雙眸幽黯,露出詭譎不明的磷光。

  杜秋娘微微一震,以手摀住胸口,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盡量不讓恐懼控制她,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只要不惹火他就沒事,為了捍守自己的地位,再陰毒的手段她都使得出來,她絕不准他人擋路。

  「她不知道你那個小小的秘密吧!」杜秋娘故作鎮定地問,就算是仙子,也受不住妖魔的真面目。

  一擊掌,薩非鷹身側的花崗岩碎成粉末,「誰敢洩漏我的秘密,下場如同此石。」他的秘密,是他此生唯一的夢魔,永遠擺脫不掉。

  「什麼秘密這麼嚴重,要人命喪如碎石。」龍霞皺眉問,太誇張了吧!力氣沒處用也用不著找塊爛石頭髮洩。

  「霞仙,你怎麼來了?誰准你下床的。」真該死,她身子骨還沒養好呢,就想到處閒逛。

  口氣惡劣,薩非鷹不悅地站起身,越過一臉泛青的杜秋娘,走向臉色紅潤的龍霞,揮手摒退一旁服侍的多蘭兒,接替她握住佳人的手。

  「別當我是菟絲花,這點小傷早已無礙,不要像只老母雞一樣咕咕啼。」

  兩側面色嚴峻的侍從一聽變了臉色,冷生生地抽了口氣,等著看美人血濺當場,不過下一刻,他們卻吃驚得等著別人托下巴。

  「我哪點像老母雞,要不是怕白費工夫救人,我早就先擊碎你的天靈蓋。」眼一瞪,薩非鷹用陰沉的目光掃向週遭異樣的眼光,以掩蓋他語氣中不經意的溫柔。

  「好啦,好啦!有夠囉唆,你不是母雞是大老鷹。」龍霞頓了一下,「它們好像都是飛禽類哦。」老是喚她霞仙,真是不通氣的「古鷹」,聽得她耳根得「內傷」。

  「生病要有生病的樣子,應該靜心休養。」他調整步伐配合她的蓮步,扶她在自己位子旁坐下。

  龍霞有些不太暢快地拍開他的手,「你沒生過病嗎?哪有人藥吃得比正餐還多,你打算養人蠱呀!」

  一盅比一盅苦,吃飯用碗碟,喝藥是整壺灌,大象也想高呼受不了,準備收拾細軟逃難去。

  「那些全是大夫開的珍貴藥材,百年難得一見,不要拿喬。」薩非鷹不是滋味地想,不知足的女人,別人想要還不可得。

  為了找齊珍貴藥材,他不惜下重本命令手下,搜集關內關外的罕見藥材,卻換來人家不領情的埋怨,真是好人難為,早知道就不管她死活,任由她像沙漠中的斷尾蜥蜴自行復原。

  龍霞根本不甩他的怒氣,「我沒看過老鷹生氣,你想生氣給我看嗎?」藥要適可而止地服用,不是全下肚才有效,她暗罵,笨鷹。

  「你……哼!」薩非鷹氣得扭頭,不想正視她,免得失手掐死她。

  被眼前一幕懾住的杜秋娘久久說不出話,她第一次看見薩非鷹發怒而不殺人,甚至有種莫可奈何的縱容。

  以前若有人當她面說他有人性的一面,她會當頭笑回去,直呼不可能,如今他卻為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南方女子,把隱藏住的人性展現出來,太……太……太可恨了。那個女人真該死。

  「大膽的妖女,見到本夫人為何不下跪?」杜秋娘很沒形象地怒喝道。

  哪隻母老虎在發威?龍霞眼睛略微一瞥,「我一生只跪父母和主子,其他拉拉雜雜活生物,實在太浪費我的時間。」

  原來她就是那位「夫人」,頗有日本極道之妻的味道,可惜她的對手是黑暗兵團,這場仗她挑錯了坑跳。

  「你敢頂撞我,不怕我殺了你?」杜秋娘怒視龍霞,好狂的女子,她非挫挫其銳氣不可。

  「你們赤鷹堡的人很奇怪,動不動就喊殺喊砍,可是我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龍霞不以為意地輕描淡寫道。

  薩非鷹只是淡淡地瞄了龍霞一眼,不去理會她字裡行間的含沙射影,反正他也習慣了她挾刀帶槍的冰辣味。

  倒是杜秋娘見他沒有反應,以為他不在意,所以一發狠便要取她小命,「來人呀。把小妖女給我殺了。」

  底下的侍從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靠近,因為那個小妖女正坐在堡主身側,一個不小心誤傷了堡主,十條命也不夠填洞。

  「反了!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還不快給我上!」杜秋娘氣惱地提高聲量,不再軟語。

  龍霞瞧一旁的侍從挺為難,沒向薩非鷹打聲招呼,逕自走到眾人面前,沒瞄到身後有張氣黑的臉,「老鷹的利爪我都不怕了,還怕一隻小母貓嗎?有本事要命就來,千萬別客氣。」

  眾人看見她身後的大黑臉,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唯有被憤怒蒙住了眼的杜秋娘無視,一出手便逼向她的咽喉。

  薩非鷹正要出手相護時,龍霞一個幻步移向左方,讓她撲了空,接著以擒拿術扣住她的右手,一個過肩摔,「砰!」使杜秋娘狼狽地重趴在地上。

  「你會武功?」大意讓她低估了對手,杜秋娘迅速地躍起,再次以凌厲的招式攻向龍霞。

  這次龍霞改守為攻,她最恨人不自量力又愛逞強,以歹毒的招式攻向無辜之人,所以她一個下腰側,空中翻半圈再一腳踢向杜秋娘臉面。

  她左手挑掌,右手隨即橫劈,腳下步伐輕盈如貊,招式似蝴蝶戲舞,令人眼花繚亂,最後她以一招寒星追月重擊杜秋娘胸口一掌,逼得杜秋娘連連後退,再以冷玉邪的一招拈花拂手點住杜秋娘的穴道。

  「哎呀!我從沒說過我不懂得武功,不過贏個長相不佳的女子,我有愧於心。」龍霞整整衣服訕笑。

  「你快解開我的穴道,本夫人非殺了你不可。」技不如人憤恨在心,再聽到難堪的諷語,杜秋娘更是怒不可止。

  以勝利者的姿態,龍霞走到她面前撩撥額前的落髮,「嘖嘖嘖!殺氣太重是成不了佛的,阿彌陀佛,善哉。」

  「你敢嘲笑我,我非將你砍成八段餵狗。」為什麼上次不叫人一刀斃了她,今日竟成心腹大敵,杜秋娘很後悔沒及時戮殺,只任由她裸身在野狗出沒處等候群狗分食,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命這麼長,反過來威脅自己堡主夫人的地位。

  「抱歉,我實在很不想傷了你的自尊心,不過我的功夫好像比你好一點。」

  「薩非鷹,你還算個男人嗎?居然讓這個妖女在堡內猖狂?」杜秋娘惱怒地吼道。

  「前不久有人才提過這話題,你是第二個有膽質疑我的女人,我原諒你的無禮。」他能否認自己是男兒身嗎?當然不行,薩非鷹眼神瞟到距他半臂處的龍霞,意指她是第一人。

  「解開我的穴道,不然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杜秋娘命令道,這個恥辱她一定要討回來。

  受困於人還能如此囂張,龍霞認為該頒給她一面錦旗,「就算解開你的穴道,你的氣能消嗎?」

  她不相信以德報怨這一套,尤其是女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一旦負了傷,反撲的力量相當可怕。

  閉嘴不言的杜秋娘,只能用眼光將她千刀萬剮,腦海中有無數個邪惡的計謀轉動著。

  「霞仙,解開她的穴道吧!有我在此,她使不了陰的。」薩非鷹解圍道,一個小小的杜秋娘還奈何不了他。

  他並非善心大發,而是一根人柱杵在那礙眼,自己又懶得碰那種女人一下,所以隨口一溜。

  本想讓杜秋娘受點罪,既然他都開了口,就賣他一次面子,免得讓他在手下面前丟臉,有損堡主威嚴。

  「我是看在欠你兩條命的恩情上,你要記得我有誠意還。」龍霞說完扯下他腰間配珠,往前一彈。

  這也叫還債?他挑眉道:「你的命可真廉價。」罵他愛計較,她何嘗不是。

  「我是物美價廉,所以人人想要。」龍霞不在意地道,她大難不死,算是福氣吧!

  「你是我的,誰敢搶我就殺了誰。」他不在乎旁人的生命,他喜歡血的味道。

  他那雙鷹眼緊鎖著她那雙明澈的大眼,用燃燒的火焰昭告他誓在必得的宣言,驀然,他手一勾,身子一彎,以吻烙誓,狂暴而猛烈。

  鷹只會掠奪,所以他掠奪只屬於自己的芬芳,舌尖硬生生地闖入不情願的處女地,鐵臂扣住她掙扎的身軀,不顧她的抗拒,一味地掠奪。

  口中的血腥味不能停止他的侵略,以強大的男性力量去征服,企圖瓦解她四周的冰壁。

  有怨有恨的杜秋娘見狀,更是咬破了唇皮,一隻手悄悄地抽出腹腰間的長鞭,直直地落向龍霞背脊。

  只可惜壞事難做,鞭子才一甩出,薩非鷹閉著眼一手摟吻著懷中佳人,一手握住鞭一使力,長鞭立即斷成三截。

  「你震斷我的銀鞭?!」她珍藏多年的寶貝,今日竟成三截斷鞭。

  他換個氣,抬起頭輕睨,「它舊了,該換個新鞭。」他意指她老了,不如新人。

  「你居然為了這個小人毀了我的鞭子!」

  「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口出惡言,只要再有一次,我會親自教授你禮儀,滾!」

  忍著滿腹怒火,杜秋娘咬牙切齒地說:「好,這筆帳我記下了。」一轉身,她忿忿然地離開,失去往日的優雅。

  「你在放虎歸山,想等她養壯了再來吃我們嗎?」一場掠奪式的吻尚未奪去龍霞的理智。

  「你忘了她是貓,不是老虎,而且說到吃,我比較喜歡你的味道。」一語方歇,他任性的唇再一次霸佔她多汁的唇瓣,只是這次多了一份柔情,少了狂烈。

  ☆☆☆

  「你會武功?」

  「我為什麼不能會武功。」

  在杜秋娘憤然退場後,薩非鷹摒退了一干侍從,擁著佳人走向堡中最涼爽的蒼木下,開始準備「大拷問」。

  鬱鬱蒼木高聳入雲,枝葉繁密,擋住烈焰和狂沙,帶來一絲淨感,群鳥擇此木而棲之。

  「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不要老是用反問句,我不高興你的傲慢態度。」他可是人人畏懼的赤鷹,她不能這麼對他。

  推開他溫熱的手臂,龍霞走到突出的樹根旁,撫平裙擺自得地順勢而坐,背倚在老樹幹的懷抱,兀自微閉著盈盈清瞳,她雙手環腹,從眼縫輕凝,「我天生如此,不高興就離我遠一點。」

  「遠離你,我會更加不高興。」他長腳一移,在她身側坐定,俯望她清冷的嬌容,光看著她淡酡的紅顏,心中自有一泓暖流蕩漾,彷彿失落的空洞被塤干,遺失飄浮的心找到歸依處,重新在他體內跳動,這種感覺很奇妙,可是他喜歡。

  「犯賤。」龍霞小聲地嘟噥著。

  「你在說什麼?」薩非鷹不解地問,他好像有聽到范劍,這是人名還是劍名?

  「耳朵太靈表示你其他功能有障礙,記得找大夫檢查檢查,以免造成遺憾。」她還附贈良心這項「美德」。

  「遺你的頭,嘴巴真不饒人。」他衝動地替她將亂髮用手指梳平。

  說到嘴巴,龍霞的一口冰氣就化成水蒸氣,全被他給氣的,「我還嫌牙磨得不夠利。」

  為什麼她要有一口平整的皓齒呢!至少要多長兩顆尖牙,像吸血鬼那般,狠狠地咬破他的唇。

  他好玩地揉撫她的秀髮,「我以為你不會生氣呢!不過是個吻而已。」他總是吻不過癮,想再三品嚐。

  「什麼叫不過是個吻而已?」龍霞倏然睜大眼,食指直比他的鼻頭,「那是我的初吻耶!」

  輕吻點吻還不夠,剛才他們是真正的口沫相濡的法式長吻,而且他沒經過她的允許就擅自「使用」,簡直是無恥至極,所以就算她很投入的吻也不行。

  「你的唇,是我吻過最甜美的甘液,我不會放棄這項樂趣。」他低頭用指心指撫他吻過的痕跡。

  「要不是欠你兩條命,我一定鏟了你那張霸道的鳥嘴。」真不甘心,老是被他偷個香。

  然而不甘心卻又有一絲甜蜜,龍霞知道她的心正一點一滴的淪陷,逐漸沉溺在他狂暴的溫柔裡。

  「鳥嘴?你又在挑戰我的脾氣。」他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唇,哪有她說的那麼誇張。

  「你的名號是鷹,鷹屬於鳥類,所以你自己說你那張放肆的嘴該如何稱呼?」她好整以暇地說,她就不信他能找出更貼切的形容詞。

  「哈……放肆的嘴,的確是我的作風,但它更適合做情人的唇。」他立即付諸行動。

  片刻之後,他才饜足地抬起頭,輕柔地撫上她的臉,眷戀於她細滑的觸感,久久不能自己。

  龍霞噎下口中的血腥味,兩眉齊聚,「你真是不衛生,害我喝到你的血哪!」

  「什麼叫衛生。」

  「衛生就是……唉!說了你也不會懂。」她抹去嘴角的血味,「你的血沒毒吧?」

  「不會比你的嘴更毒,常人可無此殊榮喝到我的血,你是第一人。」薩非鷹傲氣地說,也不想想他的傷口是誰造成的。

  瞧他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有夠狂妄,「那小女子我真該感謝你的恩澤嘍!」

  他果然見識淺薄,說她的嘴功毒,若遇上真正的毒舌派掌門人云,他只有「中毒」的份。

  「我接受你的道謝。」他眼神一瞇盯著她的紅唇,「想不想再嘗嘗血的美味?」

  龍霞連忙摀住他逼近的嘴,「你有點禮貌好不好,傷口沒處理很容易感染細菌,你不要傳染給我。」

  「你很無情哦!傷口是你咬的耶!現在想推卸責任?」薩非鷹故作凶暴樣,大手復住他嘴上的柔荑,心想,「細君」是什麼?她怎麼盡說些旁人不解的話語,莫非這是南方人的口調?

  「如果你能稍微控制你體內的獸性,表現一點人性,我就會節制些。」

  節制?薩非鷹曖昧地朝她耳垂呼氣,「你該慶幸我還有一點人性,只親吻了你。要是我的控制力差了點,現在我體內的獸性早一口吞了你,將你變成我的人。」

  他在花莎蓮身上所發洩的慾望,似乎永不及她淡淡地一瞥,更能挑動他男性的悸動,若不是顧及她身子尚虛,無法承受他猛烈的需求,早在初見面之際,他就會不顧一切地強佔她無意識的嬌軀,宣洩他滿腹的欲流。

  「措辭文雅些,活像個土匪頭似的。」像個長者教導不聽話的孩子般,她打了他手背一下。

  「文雅?」他臉孔全皺成一團,「你認為文雅用在我身上合宜嗎。」對他而言,那如同要麒麟戴朵紅花般可笑。

  嗯,好像有點彆扭,想了想,龍霞也覺不妥,「失言了,我怎麼能要求一頭野獸學禮呢?又不是孔夫子的『有教無類』。」

  「霞仙,你又再一次點燃挑釁之火。」他是野獸,但再凶狠的野獸也需要伴侶。

  「我是實話實說,喂,你想幹什麼?我不怕癢的,喂!公平點,我是病人。」

  一句病人止住了薩非鷹的侵擾,他氣餒地鬆開手,放棄偷襲她柔若無骨的玲瓏身段,「你真懂得消滅男人的志氣。」

  「你不是男人是野獸,所以可以沒志氣。」

  眼睛一沉,他露出邪邪的笑,「很好,你喜歡野獸是不是?」

  「我才……啊——你要幹什麼?快放我下去。」她來及防備,就落入魔掌。

  薩非鷹得意地將龍霞橫抱在胸口,大步地走向藏仙閣,「寶貝,乖一點,我可不想失手摔壞了你。」

  「薩,非,鷹——」

  「你說過我耳朵很靈,你不用扯破喉嚨喊。」他邪氣地說,可憐的飛鳥都被她震醒了。

  「你……」她一張嘴頓時失了聲。

  在陽光的斜影下,他們有道長長的擁吻,正為秋意添上一抹顏色。

  而在靜園的高閣上,有道怨恨的人影,正注視著遠處的那對麗人,手中的玫瑰正刺著她掌心,沁出些微血絲,「敢跟我爭男人,下輩子吧。」

  玫瑰瞬間化成一片片殘瓣,在風中飛舞,紅艷的蕾瓣如同她眼底的赤焰,正熊熊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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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高聳的圍牆阻隔了兩樣人,牆內是養尊處優的閒人,牆外是忙碌的世俗人。

  圍牆內植滿高大的橄欖樹,一顆顆青澀的橄欖掛滿枝椏,負責煉油的長工們正一一采收,高處難采之果子以長先竿子打落,丫頭們則在底下撿拾。

  龍霞羨慕地也想去爬爬樹摘樹果,可又怕被某只「暴龍」發覺,會將怒氣出在跟前工作的人,所以只好作罷,不過偷吃幾顆生橄欖應該沒事吧!

  「霞仙,你又在吃那些不長肉的東西嗎?」他飽含慍意地冷斥聲在她背後竄起。

  「我才沒……沒有。」她辯解道,天呀!壞事做不得,才一起念就被逮個正著。

  咦!不對,橄欖含有豐富養分,多吃有益健康,怎麼算是壞事,全怪他莫名地冒出,害她聰明的智慧線一時打結,忘了此等「大事」。

  「不許瞪我,一天到晚亂吃東西,所以抱來抱去就那麼一點肉。」他不是抱怨是希望她養成吃正餐的習慣。

  她雖然瘦了些,但抱起來很舒服,他一點也不介意她胸前不夠偉大,他已經很滿意了。

  「抱歉,委屈你啦,你可以不碰呀!」龍霞扮了個鬼臉,敢嫌棄她的標準身材想喝奶不會找頭牛。

  「不碰嘛!又好難哦。」薩非鷹先是很為難的表情,繼而將她摟抱在大腿坐定。

  「你怎麼每天都很閒,專門來盯我梢。」不習慣坐男人大腿,她有些忸怩,心想,自己這麼大的人,又不是小娃娃,要人抱著哄。

  「本來是很忙,可是自從在河中撈起你後,我發覺你比較有趣,值得我放下瑣事。」薩非鷹笑著說。

  北邊的沙盜他處理得差不多了,四下逃竄的餘孽不足為懼,南邊的牧場有得力的助手看著,他很放心,唯一的牽掛,只有她。

  撈?當她是垃圾不成,龍霞不領情地道:「我這個人基本上很無趣,不必驚動你的大駕當『伴婦』。」

  幾粒橄欖被打岔了位,直接飛向兩人所在之地,薩非鷹手一揚,悉數收入掌中,並以眼神怒斥一干笨手笨腳的下人們。

  「別瞪了,想嚇死他們呀!」她白了他一眼,這些人膽子也太小了,瞪一眼全白了臉,冷汗直滴。

  「一群沒有用的東西,差點打到你的臉。」薩非鷹摸著她的臉道,別讓她受一點傷,掉根頭髮就該自動刎頸,免得他動手。

  她難道不會閃嗎?小題大做。「小小橄欖還要不了我的命,拿來。」她伸手向上翻。

  「什麼拿來?」他納悶地瞧著她的手心。

  「你手中的『暗器』。」她沒好氣地說,三年一代溝,他們之間是千年深溝,跨不過是正常的。

  「橄欖?」

  龍霞不在乎他的母雞天性,扳開他的掌心,手指一奪一拋,把『暗器』咬在齒上,一個囫圇含在嘴裡輕咬,「哦!好澀。」不過她覺得很帶勁。

  薩非鷹不悅地將手中其他橄欖丟棄,「不許吃。你的侍女呢?」這時他才想起她唯一接受的侍女,那只有點膽怯的小麻雀。

  「還說呢?她去執行你的『養豬計劃』。」多蘭兒那個叛徒,枉費她們還是一國的,龍霞不是滋味地想。

  「養豬計劃?赤鷹堡幾時養起豬,我怎麼不知情?」他煞有其事地偏頭思忖。

  「有呀!就是我這頭豬。」她扁著嘴指自己,不自覺地對他有了依賴心,口氣不免有撒嬌的意味。

  「你?」他憋著一口氣想笑。

  見她臉上難得浮起惱色,他怕火上添油,笑聲梗在喉嚨口,發出近乎咳嗽的咕噥聲。

  「小姐,人參雞來了,快趁熱吃吧!」遠遠走來一個小點,小心地猛盯著手上的盅大喊,自從上次被堡主凶過後,她就改口叫霞姊姊為小姐。

  龍霞厭惡的鼻一擰,「你看,她又來餵豬了。」她才剛喝完燕窩,胃袋還鼓鼓的。

  「你哦!人在福中不知福。」他眷寵地捏捏她的粉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燙呀!小姐,你快吃了它,這次我可不幫……堡……堡主。」怎麼堡主也在,多蘭兒暗自叫苦。

  見她神色有異,薩非鷹當下陰沉了臉,「你幫你小姐什麼事?」

  「我……我……我幫小姐熬雞湯。」

  「熬雞湯?」這話雖完美卻無法說服他。

  龍霞幫忙打圓場,「除了幫你餵豬,她敢做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嗎?」大惡不為,小惡偶爾犯犯無妨,她在心裡告訴他。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不太痛快,想捏死一隻小麻雀。」

  多蘭兒聞言,立即將湯盅舉高護在胸前,好像這樣能避劫躲難似的。

  「哼!你哪天不想開殺戒,多蘭兒,把盅端過來,我自己吃。」龍霞冷哼道,他只會嚇嚇不經事的小女孩。

  一接過盅,龍霞因燙手而不斷換手,薩非鷹見狀非常無奈地充當盅墊,以指尖力量握住盅底。

  本該這件「幫食」案就此告一段落,豈知他盅蓋一掀,眉毛便挑得像山一樣高,嘴角有著冷酷的笑,「我以為這是人參雞。」好「大」的一隻……雞!

  「它是……嗯,有爪子有翅膀,尖嘴巴,它是一隻……營養不良的雞。」又是做不得壞事的現世報,趁他沒注意,龍霞在他背部打了個手勢,意思叫多蘭兒先行離去,免受波及。

  多蘭兒一收到指示,當然要忙著逃難去,她腳才往後退一步,準備要腳底抹油時,冷冷的氣結聲從薩非鷹口中溢出。

  「你若嫌命長,可以試試你那雙短腳的耐力,我非常渴望生飲麻雀的鮮血。」

  「堡……堡主。」咚的一聲,多蘭兒的個頭馬上矮了半截。

  「回答我,它是雞嗎?」

  「人參雞當然是雞,這隻雞是南方來的,所以比較瘦小。」龍霞猶自強調那是一隻「雞」。

  「閉嘴,霞仙,我在問這隻小麻雀。」他凌厲的瞳孔正射出綠光。

  「回……回稟堡主,小姐說那是一隻雞,所以奴婢就……」多蘭兒支吾地說,想當然耳那不是一隻「雞」。

  「你聽小姐的?」他將指關節弄得嘎嘎作響。這小麻雀居然搞錯效忠的主子,實在很……

  「奴……奴婢沒辦法,每次小姐都說吃不完,要我幫忙吃,不然剩下來會被堡主責罰,所以一直逼我。每次說好一人一口的,可是小姐老是使詐,我吃三口她才吃一口,吃得我都胖了。」多蘭兒一口氣全說了,以求明哲保身。

  實在不能怪她,她是堡主口中的小麻雀,麻雀才一丁點大,所以她的膽子也只有一丁點大。

  「很好。」眼神轉個彎,薩非鷹狠瞪懷中的佳人,「這只縮水的『雞』是打哪裡弄來的。」

  「是小姐在院子前的大樹上打的。」多蘭兒怯懦地答。

  只能怪它命該葬身於此,好好的野地不去待,飛進堡內當盤中肉,可憐的野鴿。

  「沒事了,你先下去,吩咐廚房再熬一盅人參雞湯。」

  「是,奴婢告退。」免死金牌一下,多蘭兒一雙小腿跑得比飛的還快,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頃刻間,空氣像是凝結了,龍霞被瞪得很不是滋味,將口中的果核吐掉,「想吃『雞』肉要趁熱,涼了會失味。」

  停頓了一會兒,薩非鷹非常不情願舀了一口湯送到她嘴邊,冷冷地丟下一句,「喝。」他發現自己的銳角快被懷中的女人磨平了。

  ☆☆☆

  被迫以養豬法塞進一大堆東西的龍霞,此時懶懶地躺在薩非鷹身上,仰頭看著快速行走的幾朵白雲,身側有淡淡的黃土味。「我是一頭豬。」

  「你不是。」

  「我是一頭快撐死的豬。」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手心平放在她小腹上,「你是我的仙子,一位世上最美的仙女。」

  「我是一頭可憐的豬。」她不斷用冷淡的口吻,重複著抗議聲。

  「停止你的自怨自艾,我決定的事不打折扣。」

  「你的霸道個性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環境造就的?」這個性很惹人厭,龍霞暗忖著。

  他玩弄她落在鼻下的髮辮,輕笑著說道:「來不及了,我就是霸道。」

  「唉!沒得救了。」她兩手大大地張開,表示失望。

  在藏仙閣東院的草坪上,兩具半疊的身軀斜躺著,無視禮教的約束,像兩個玩累的頑童,在草地上休息,週遭的人皆不敢靠近,只敢遠遠地觀望。

  此刻的薩非鷹是滿足的,懷中摟著喜歡的女子,天地間他再無所求,只願這一刻能永遠延續下去,直到他生命終了。

  以往他人的排擠,父母的鮮少關注,以及堡內外人懼恐的目光,似乎正在他體內消退,慢慢變成一個小光點,引導他到仙子面前。

  也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愛吧!這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化解他體內的戾氣,昔日的孤獨、寂寞和空虛,正如露珠般化為烏有,只留下一顆滿滿的心。

  「你在想什麼?」他輕吻眼前她白玉般的耳垂。

  「世界何其在,我居然會遇上你。」龍霞突然認真地說,時空相隔了一千三百多年,卻在大唐盛世遇上令她心動的男子。

  以前若有人說她會為「古人」動心,只會換來她一聲嗤笑罷了,而現在,她不由得感慨心不由己。

  「這只說明了一件事,你是我的仙子,此生將是我的唯一。」

  翻個身,龍霞雙肘擱在他胸膛拄著下巴,清亮分明的凝眸,注視著他藍綠瞳孔中的自己,「你是混血兒嗎。」

  混血……薩非鷹黯沉了眼,「你該不是拐著彎罵我雜種吧!」

  看到他眼中受傷的眸光,她瞭解了一件事,「自大的根源來自自卑,你一定受過不少傷害,才會養成你狂暴噬血的個性。」

  想要在荒脊沙漠北方生存,非要有過人的耐力不可,再加上受人畏懼的外表,內心的孤寂是必然的。

  因為他怕被別人看中他的害怕與渴望愛的心,所以必須偽裝自己,為了不受他人欺凌,他唯一的反擊是變得比別人更強悍,讓每一個人心生寒意。

  久而久之,他已忘了如何和人相處,只知以殘暴服人,但內心深處是寂寥不堪的。

  「以後有我來陪著你,你不會再是孤單一人。」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是栽在他手中了。

  「霞仙……」他感動得眼眶泛著薄霧,「我是個幸福的男人,因為有你。」

  「千萬不要太幸福,不然會遭天忌。」她好玩地扯扯他的睫毛,「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你是混哪裡的。」

  「混哪裡?」薩非鷹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什麼意思?

  看他不解的模樣,她才想起彼此文化的差異,「血統,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父母,生出你這麼優秀的男人。」

  「你認為我……優秀。」

  「當然優秀,誰敢批評我的救命恩人不優秀,那個人一定是瞎子,才看不到你的好。」

  薩非鷹激動地閉閉眼睛,壓下她的頭頂,不用看就能找到她的唇,動容而深情地親吻她,驀然間,他找回失落的心,原來是遺落在她身上,這一生,他已找到圓滿。

  許久許久之後,兩顆喘息的心才稍微平復。

  「我爹娘和一般正常人無異,唯獨我與週遭人不同。」

  「那你的祖父母及母親娘家那系呢!」有點像在「尋根」驗DNA,龍霞眼中閃著興奮。

  「我不知道。」

  不知道?太遜了,她難掩失望,「也許是隔代遺傳,或是基因突變,關雲長還不是長了一張大紅臉。」偉人總是與眾不同,書上不是誇大地說某位皇帝耳垂過肩,雙手過膝?

  聽得滿臉「水滴」的薩非鷹,完全聽不懂她在遺什麼基什麼?「南方人說話都是如此嗎?」

  「南方人?哦!抱歉,我忘了你不懂二十世紀的用語。」龍霞不好意思地道,真糟,都來了三年多,自己老是忘記身處何地。

  二十世……算了,薩非鷹又問:「我一直想知道,你上次在大廳使的是何種武功,實在怪異。」

  撥弄他愈見火紅的髮根,龍霞頗有研究精神,「你告訴我你這頭髮的秘密,我就告訴你一個有關我身份的秘密如何?」

  她可以從指尖感受到他頭皮上有一股力量,灼熱如炭火,這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

  「秘密?這……」他略遲疑了片刻。

  秘密可以公開嗎?薩非鷹心裡十分矛盾,他不想嚇走好不容易獲得的佳人,卻又不忍澆熄她眼中希冀之火。

  龍霞看出他的猶豫,「請記住,我不是普通女子,不會輕易被某物或某事駭住。」

  他決定告訴她,「好吧!不過你看過後不許反悔,因為今生我是不打算放你走。」即使她恨,也要留下她。

  「是男人就別囉唆。」她改趴為半側坐在他身上,順便拉他一把。

  吐了一口氣,薩非鷹認命地解開束髮,讓它散成亂髮,最後再瞅了她一眼,將隱藏的秘密完整地展現。

  「喔!原來如此。喂!小心一點,笨蛋,你差點燒到我的手。」

  燃燒的發火泛著紅光,直直地往上飄浮,隨著風向而左右晃動,熾熱的火焰包圍在他四周,差點燒著了龍霞,幸好她及時跳開。

  「沒事吧!」他立即收起身上的火,關心地執起龍霞的手腕細瞧,「還好沒燒到。」

  「是沒燒到,要是真燒到,我非拔光你那頭似栗又紅的火焰發。」龍霞不在意地說,他的秘密是控火呀!沒什麼嘛!她比較虧本。

  「你……你不怕?」薩非鷹抖動的唇音反應著他內心的不安。

  「我還有看過有人用手指點火,隔空取物,時空轉移……甚至捲起大水。」而那就是她們龍家的御水術,若真有人被嚇到,非薩非鷹莫屬。

  從她小嘴吐出的字句,全是些匪夷所思的事,他聽都沒聽過,有些連字意都一知半解。

  「你不是在嚇我吧!」怎麼會有那麼多奇異之事?他不可思議地想。

  龍霞露出神秘的神色,「等你聽到我的故事後,包管你連下巴都管不住,就從三年多前起……」

  往事一點一滴慢慢被提起,龍霞以他所能理解的範圍,將未知的世界一一說給他聽,聽得他一愣一愣地直呼不可思議。

  「後來我們四人就跟隨三小姐,在這個時空落地生根,我的兩位姊妹也分別嫁給斜劍山莊的二少爺冷玉邪,以及鎮國將軍雷非烈。」一想起土匪頭子搖身一變,成為高不可攀的鎮國將軍,她自然地莞爾一笑。

  「你就是傳聞中冷若冰霜的四冰美人之一?」薩非鷹恍然大悟地問,太令人震驚了,他雖身在北方,但不時聽聞江湖之事,尤其是斜劍山莊的四位美人更是一絕,不僅容貌出眾,經商手腕更是一流,已然是斜劍山莊的柱樑。

  「冷若冰霜是事實,但不要在我頭頂上冠上『四冰美人』一詞,怪難堪的。」她揮手道,她只不過寡言不愛笑而已,卻莫名被冠個惹人煩的名諱。

  「你會……回去嗎?」這才是薩非鷹憂慮的心結。

  她淺笑地投入他的懷抱,「我不是答應你要陪著你,而我是個守信承諾的人。」

  「霞仙,我的霞仙……」

  他們兩朵盛開的唇花,再一次合成一朵「愛情」花。

  ☆☆☆

  秋風颯颯,萬沙蕭瑟,南雁正成群向著故鄉歸去,缺少綠意的光禿絕壁有著淡淡的滄桑,傲立迎接狂風的洗禮。

  是深秋了,稀微枯黃的野草,在石縫中苟延殘喘,等候明年早春的青綠,再一次擁有璀璨的生命。

  「你走慢點好嗎?我可不會輕功。」累死了,什麼鬼地方嘛!寸草不生,龍霞埋怨地偷捶大腿。

  空手道三段、跆拳道五段、合氣道三段,劍道四段,再加上她近三年來習得一身好劍術,唯一獨缺輕功,因為一個好理由——沒時間。

  其實她真正拿手的是槍法,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槍枝不能「偷渡」,以免亂了時空。

  「是誰說『運動』有益健康,堅持不要我用輕功送你一程的?」薩非鷹挑高眉問,他已經夠放慢步伐了,誰教她腿短,一炷香的行程,被她拗成兩個時辰,這個過錯要教誰來背,總不會是腿長的人吧!

  「我後悔了行不行。」她耍賴地道,什麼很近,咻一下就到了。「你距離上的誤差,讓我作了不正確的判斷。」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在指責我?我說的一會兒工夫指的是足下輕功,是你說腳生來就是要走路的。」

  扇著風,她找個陰涼處休憩,「你是地頭蛇,應該糾正我這個外來客才對。」

  經緯的計算她在行,若要執行有技術上的困難,只能說認知有偏失,不是她故意找碴,何況北方不是她的地盤,一時不察全是「領航員」的錯,難怪赤鷹堡沒有燈塔,總而言之一句話——他、無、能。

  「你還真是死不認錯,這脾氣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環境造就的?」薩非鷹把她的話反擲回去。

  龍霞眼一瞪,不高興地抬起身側的小石子丟向他,「少裝幽默,到底還有多遠?」

  「快到了。」他答道,真的快到了,繞過山後就是了。

  「請問你的快到了還要走幾個時辰,要是不合我意,你的皮就給我繃緊點。」

  他不在意地笑笑,「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威脅人,怎麼我一點傷也沒有。」這句類似的話,霞仙也曾說過,他借來變通用一用,倒也不失是一項樂趣。

  「沒創意,只會偷學人家的,小人鷹。」早知道就把說過的話先申請專利,不過有點遺憾的是,這個年代沒有專利局,龍霞心想。

  「腳很酸吧!伸過來一點,我幫你揉揉。」他走近作勢要按摩她的大腿。

  龍霞玉手連忙阻擋,「少來,你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很邪惡,盡想些齷齪事,我是正人君子。」他眼睛很無辜地眨呀眨。

  「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賣墨的絕不敢說他的墨白,你過來背我。」她決定不虐待自己的玉足。

  「是,我的霞仙。」薩非鷹無奈又帶著溺愛的縱容一笑,他這堂堂堡主何時做起腳夫來著?

  當隆隆飛濺的水聲傳來,龍霞眼露喜色,這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的爛地方,居然有瀑布。

  一道銀色輕瀉的長帛映入眼底,那份雀躍之心快跳出她的胸口,恨不得縱身入池潭一遊,化身水中錦鯉。

  「快放我下來,是瀑布耶!造物主真會開玩笑,把這麼美的飛瀑擺在荒山枯崖中。」龍霞興奮地喊著。

  有些不捨地放手,她的柔軟處不斷地磨蹭他,讓薩非鷹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他樂於一路背著她行萬里路。

  「玩玩水可以,但不准你下去游泳。」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我識水性,所以我要去游。」她來到此還不沾濕,豈不是白來一遭?

  固執的龍霞脫了鞋,正準備下水,身後一隻巨掌及時攬住了她的腰,並且在她耳畔輕聲低語。

  「你忘了我是男人嗎?」

  「這和性別有何關係?我可是穿著衣服下水的。」她知道這樣是有些笨重,但不會影響行動。

  「衣服一浸水會緊貼著身體,如果你有意要挑逗我儘管下水,我不會拒絕在這裡要了你的。」

  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尊重她,絕不會強行佔有她的身子,即使那強烈的慾望快要把他給逼瘋了。

  他要給她最美好的一切,讓她擁有最完美而難忘的第一次,而不是在野地荀合了事,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

  「臭老鷹,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個性很討人厭?」如同在驢子面前吊著紅蘿蔔一樣可惡,龍霞不悅地想。

  「有,你,現在。」而他完全沒有忌諱的脫光上身,直接躍入一片清涼。

  「該死的傢伙,不准我挑逗你,自己卻在人家面前現寶。」他的身材還真好,陽剛的身軀,結實的手臂,力與美結合成令人血脈僨張的線條,水滑過他矯健的雙臂,一路往下……龍霞看得著迷了,眼睛都忘了眨。

  突然水濺到她臉上,使她驀然回了神,「你幹什麼潑我水,萬一我衣服濕了怎麼辦?」沒良心,他一個玩得痛快,卻把她丟在一旁。

  「你瞧瞧,這是什麼?」他驕傲地拎著一條手臂長的大魚。

  不會吧!這個小水池養得出這麼大的魚?龍霞不信地問:「你確定魚是在池潭中捕捉的,不是你事先預藏的?」

  「別小看我,這個潭底有條地下水路,通往五里外的湖泊,所以不時會有大魚出沒。」他輕輕一躍,跳上地面。

  「反正我們現在也很無聊,不如你去撿木柴,我來清魚腹,就當是童子軍露營好了。」

  「童子軍?露鷹?」他迷惑地垂首一問。

  接過他手中的大魚,龍霞推他去撿柴火,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逕自找塊鋒利的尖石刮開魚腹,就近以瀑布之水流洗魚的內腋鱗片。

  等一切就序後,只見一堆枯木堆在地。

  「你怎麼不點火?」

  他很乾脆地聳聳肩,「我沒有打火石。」

  忍著氣,她把乾淨的大魚放在他的雙臂上,然後挑撿幾根乾燥的粗木頭,直接往他頭上一放,「點火。」

  嗄?她……「你這樣也成呀!」他只好苦笑地釋放力量,把自己當火把。

  「你看,這不是有火了。」她拿著著火的木頭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表示也可以這樣點燃。

  還能怎麼說,薩非鷹除了苦笑之外還是苦笑,第一次有人用他特異的力量生火烤魚,這是榮幸還是消遣?不過也只有她會想到用這一招點火,教人感歎之際又不由得佩服。

  龍霞睨了他一眼道:「你不要站在那裡呆得像蠢瓜,翻魚的工作由你接手。」因為十之八九她會把魚烤焦,所以她才不做「禍首」。

  「你哦!就愛命令我。」在她發上烙下一吻,他接手後級動作。

  看著飛瀑下的虹影,以及水邊的綠苔,龍霞感動地問:「你怎麼會發現這處人間仙境?」

  「因為……我寂寞。」他幽然一慨,一句我寂寞,道盡了他的愴然。

  龍霞柔嫩的小手主動握住他的手心,眼中有心疼的盈盈淚光,她彷彿看到他無助哭泣的靈魂在火中奔馳,找不到出路。「以後有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有寂寞的機會。」

  「我知道,霞仙,你是上天賜予我的仙子,我會緊緊捉住你,用我的生命。」

  這時刻,不說情、不說愛,兩人卻能感受彼此的深情,直到一道焦味溢出,才打斷兩人深情凝望。

  龍霞立刻跳起來責備他,「你把魚烤焦了。」原來,世上有人跟她一樣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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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大清早就有只麻雀在嘰嘰喳喳,一下子在東廂跳跳,一下子在西窗蹦蹦,忽而在前嘀咕,隨即在後嘟嚷,好像打定主意要煩死人。

  這會多蘭兒又垮著一張非常「無助」的貓臉,正祈求一尾小腥魚吃吃。

  「霞姊姊,天氣這麼好,不到外面走走很可惜,而且街上會很熱鬧的。」

  「霞姊姊,今天有市集哦!好多好多的新鮮玩意,不去就太可惜了。」

  「霞姊姊,你一天到晚悶在堡裡,遲早會悶出病來的,那不是可惜了你剛養好的身子嗎?」

  「霞姊姊,人家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帶我出堡去見識見識,不然真的會很可惜的。」

  左一句很可惜,右一句好可惜,不禁讓龍霞大大歎了一口氣,覺得好像拒絕多蘭兒會是一件多麼可惜的事。

  「市集有什麼好逛的,還不是一群人擠來擠去,一些小販在兜售商品而已。」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舒服地伸伸手腳,龍霞沒去理會她的胡鬧,以前在二十世紀時,她最討厭的就是逛街,如果想要什麼東西,只要一通電話,服務就到。

  到了落後的唐朝,因商務之需,不時要和商人打交道,她煩都煩死了,能避且避地推卸責任,除非萬不得已,她才會出面。

  就像這次的絲路之旅,本該是龍雲的工作,偏她剛好在上個月出閣,這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才落在她頭上。

  「可是人家沒逛過,聽買糧的小廝說,每三個月才有一次市集耶!沒去看真的真的好可惜。」多蘭兒一再用好可惜來形容,小小的臉蛋有著無限幻想,希望自己現在正處在市集當中。

  由於薩非鷹不喜歡她喚龍霞為霞姊姊,所以只要他沒來藏仙閣,她一律喚龍霞為霞姊姊,一旦出了藏仙閣,不管有沒有人在場,她絕對以小姐稱之,以免他生氣。

  忍不住打哈欠的無聊,龍霞梳理著自己的髮絲,「除了好可惜,你沒有其他的形容詞嗎?」

  「霞姊姊,人家說得口乾舌燥,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多蘭兒怨歎地說,自己好哀怨呀!做丫環就是這麼命苦。

  「有,這就是我的同情心,涼茶一杯。」她把自己喝了一口的涼茶端到多蘭兒眼前。

  多蘭兒搖搖頭,她才不要喝涼茶,「人家外面有好多好吃好喝的,一杯涼茶算什麼。」

  「挑剔的丫頭,你不怕堡主降罪嗎?」不喝算了,她自己喝。一仰首,龍霞將一保茶一口飲盡。

  「不怕——才怪。」多蘭兒俏皮地吐吐舌頭,「反正有霞姊姊護著我,堡主不會拿我開刀。」

  「你倒挺會算計,萬一我擋不住他的火氣,你的小命不就完了。」

  「才不會呢!堡主對霞姊姊好好哦!好聽霞姊姊的話,所以我才要霞姊姊帶我出堡去玩。」

  「聽話?以後你說這句話耳朵要伶俐點,不要被那隻老鷹聽到,否則我可不敢擔保你這條小命無虞。」

  他會聽話?小丫頭的腦袋不清楚,才會說出如此滑稽的笑話,殊不知他是以退為進,故意做做樣子,到頭來吃虧上當的總是她,真是有損她的「冰譽」。

  「堡主在的時候,我才不敢亂說,他的脾氣比十頭牛還大。」多蘭兒誇張的手大張,比了一個大圈圈。

  「他是只大老鷹,在天上翱翔,不屑成為在地面行走的四足動物。」

  「那有什麼分別,牛比老鷹大……大這麼多。」多蘭兒小手胡亂地比天指地。

  當然有很大的分野,一是兩爪飛禽,一是四足畜生,都非「善類」,龍霞暗忖在心底,沒將損人話語出口。

  「霞姊姊,你最疼多蘭兒了,你一定會成全我小小、小小的願望。」多蘭兒可憐兮兮地伸出小指比劃著。

  「小丫頭——」龍霞快頭痛死了,她怎麼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在身側?

  多蘭兒見勸說無效,改用「利益輸送法」,「霞姊姊,這次你若帶我出堡,下次你再生病時,我幫你把人參雞、靈芝茶、燕窩粥全給吃了,絕不會告訴堡主說你沒吃。」

  雖然很好吃,可是吃多還真有點怕怕的,不過為了去市集玩,她膩死也甘願。自以為豪氣的多蘭兒拍拍胸口,惹來另一人的連連的歎息。

  「你很喜歡我生病?」龍霞嚴肅的玉顏上,帶著閃爍不定的懼色。

  驚覺失言的多蘭兒連忙補救地假笑,「怎麼會呢!我的意思是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惜啦!」

  「唉!看來你不達目的是不準備饒過我的耳朵。」

  「霞姊姊,你的意思是……」有希望了,多蘭兒的眼中閃著興奮。

  「出堡。」

  多蘭兒眼睛愈睜愈大,嘴角上揚的弧線也愈扯愈高,她拉著龍霞猛繞圈,快把龍霞的頭給轉暈了。

  「不要興奮過了頭,少了一樣東西,就算出了堡也沒意思。」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多蘭兒很用力地想,小腦袋瓜快擠扁了也想不出來。

  「銀兩。」龍霞好心地提醒。

  滿閣的金銀珠寶,瑪瑙翡翠和各類寶石,唯獨少了白花花的銀子,總不能要她拿金釵銀鐲去交易吧!只怕商家小販也會很為難,再則讓那隻大火鷹知情,又要責怪她把他的一番心意給……賣了。

  「哎呀!這個簡單,去帳房支領就成了。」多蘭兒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芝麻小事一樁。

  「帳房肯讓你支領?」龍霞不抱希望。

  「我去試試看。」話一說完,多蘭兒像陣風似地衝出去。

  ☆☆☆

  「怎麼了,帳房不肯給是吧?」端著茶淺啜,龍霞涼涼地說著挖苦的話,絲毫不同情多蘭兒一張小苦瓜臉,緊緊地抱著……懷中的錢袋?她想自己一定是把香袋錯看成錢袋,這是眼誤,一定是看錯了,不然多蘭兒的臉色也不會如此「凝重」。

  「霞姊姊,怎麼辦?」她快嚇死了,從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子。

  「支不錢就別出堡了,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她以為多蘭兒很沮喪,所以沒有誠意地虛應一下。

  「不是的,霞姊姊,你看。」多蘭兒把懷中沉重的錢袋交給龍霞,「帳房給了我好多銀子。」

  龍霞接過一看,天呀!光銀子少說也有好幾百兩,還有銀票?面額是以百兩為單位?

  是赤鷹堡太有錢,還是帳房腦袋不清,出一趟市集需要這麼多銀兩嗎?想把整條街買下來都還有得找。

  「他為什麼給你這麼多銀兩?」龍霞眉頭因疑惑而打結。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告訴帳房說你要出堡去逛市集,他就給了我這麼多銀子。」

  多蘭兒打出生都沒看過這麼多銀兩,嚇得她手腳發軟,臉色虛白,生怕掉了似地猛抱著,戰戰兢兢地把銀兩交給龍霞才鬆了一口氣。

  「帳房有沒有說什麼?」

  喝下一口茶,多蘭兒才回答道:「帳房說堡主吩咐過,只要藏仙閣的人想要的東西,一律視同他本人,不容延遲。」

  「原來如此。」龍霞忖度,多事的臭老鷹,幹麼多此一舉,害她得頂著烈日陪小丫頭去給人擠,原本想以沒銀兩為推辭,打消多蘭兒的玩興,現在……唉——只能怪自己苦命。

  「霞姊姊,有了銀兩我們可以出堡了吧!」多蘭兒小心地抬頸覷覷她,臉上有掩不住的光彩。

  「好吧!上天待你不薄,我也只有認了。」

  「耶!萬歲,我們快走吧!」挽著龍霞的手臂,多蘭兒急著要去逛市集。

  「等一下。」急躁的小丫頭,龍霞無奈地搖搖頭。

  「還要等什麼嘛!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她更怕堡主突然冒出來,斷了她的玩興。

  龍霞寬容地淡笑,「我總得給你們堡主留個訊,免得他找不到我遷怒其他人。」

  「喔,我幫你拿紙墨。」

  匆匆地寫下幾句留言,筆墨尚未干,龍霞才用鎮紙壓住,就被多蘭兒拉著走,只留下一座空閣。

  當她們前腳一離開,有道人影迅速地進入,拿走桌上的字箋,直接往靜園而去。

  她,就是杜秋娘的眼線——秋香。

  ☆☆☆

  一出堡門,多蘭兒就像剛放出籠子的小鳥,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穿梭,連有武功底子的龍霞都差點跟不上她。

  北方女子少,出色如龍霞這般絕麗女子更是少見,每每引起驚艷色,人們的目光總會追隨著她。但由於她腰際配帶了象徵赤鷹的玉珮,讓一些覬覦她美的色的狂蜂浪蝶止了步,只敢暗自飲恨偷流口水,不敢去招惹赤鷹之魔的女人。

  「好漂亮哦!這是風車對不對?」

  「喜歡就買下。」一點也不吝嗇,龍霞一見多蘭兒高興的表情,二話不說地掏出銀兩丟給老闆,沒看見老闆臉上歡喜,就帶著多蘭兒往下一攤前去,免得浪費時間在殺價上,因為她只想早點逛完市集,回去度她的「米蟲」生涯。

  「霞姊姊,你給太多了,這個風車要不了一兩銀子。」那些碎銀夠買下全部風車了,多蘭兒道。

  「沒關係,赤鷹堡的銀子放久了會生霉,咱們做做功德散了它,才不會被銀子的霉味熏死。」

  「銀子會長霉?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多蘭兒手中端著一大堆小玩意,口中含糊地吃著糖炒栗子微側著頭問。

  從賣入赤鷹堡,多蘭兒就沒見過銀子長什麼樣,當然不瞭解銀子不長霉,自然聽不出龍霞口中的霉味指的是「銅臭味」。

  「吃你的東西別開口,口水都濺到我了。」但求她閉口,不惜以食物誘之,這是龍霞目前的作法。

  多蘭兒的口就像一座無底井,不斷地被丟食各類甜品小點心,直到她小肚子脹得鼓鼓的,小腹突出一座山才受不住地喊停,「霞……呃!霞姊姊,我吃得好脹,可不可心坐下來休息?」摸摸肚子,她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瞧她吃得滿嘴油,龍霞也被感染覺得有點餓意,一陣熟悉的家鄉味溢來,足下繡鞋自然聞香而至,領著她至南方小攤下。

  「這位漂亮的女客官,你要來點啥?」四川漢子高嗓門大,連忙吆喝。

  「來盤這個和那個,再切點滷味。」龍霞興奮地指指點點,好……好感動,這種小鎮也有她愛吃的江南小味。

  「馬上來!」又一聲吆喝,漢子手腳俐落地下面切菜。

  一看到端上桌的菜色,多蘭兒捂著鼻問:「霞姊姊,這東西能吃嗎?好臭哦!」

  「人間美味呀!」龍霞淋上辣汁,張口一咬,「要不要吃吃看,很好吃喲!」

  「我才不要吃那麼臭的東西,不過我要吃雞爪。」多蘭兒貪心地望著滷味,不顧腹脹的抗議聲。

  龍霞撇撇嘴,不懂享福的小麻雀,也好,她一人獨享:「想吃就動手,不要等人喂。」

  一口牛肉麵一口臭豆腐,龍霞吃得不亦樂乎,不在意辣得紅腫的唇,用手背抹去額上的汗,痛快地享受著。

  聽到遠處傳來刀刃相碰的鏗鏘聲,正在啃咬雞爪的多蘭兒好奇地斜睇,隨即瞠大眼,雞爪在口腔內,目不轉睛地見一群青衣人圍攻一名白衣男子。

  「霞……霞姊姊,他們在……打架。」多蘭兒小手緊緊捉住龍霞的手腕。

  龍霞撥開她的手,頭也不抬冷淡地說道:「啃你的雞爪,少管他人死活。」

  「可是……啊——他們想殺他耶!流好多血哦!」多蘭兒顫巍巍地說,好可怕,那個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

  「不要看,小心晚上作惡夢。」龍霞身體不動,只用一根食指將她的小臉轉回。

  不是她冷血無情,只是江湖事太雜,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何必去蹚這淌渾水,她可不想半夜被某人的驚叫聲吵醒,連累她一夜不得好眠。

  而且生死有命,除非人砸在她頭頂上,否則她寧願當個睜眼瞎子,什麼都視若無睹地當鴕鳥。

  念頭才剛起,一把亮晃晃的劍直直地落在她眼前,穿過她筷子上臭豆腐,插在桌面上搖晃。

  「啊——」尖叫聲從多蘭兒口中發出,劍離她不過三寸,眼一翻,她嚇得向後暈厥。

  龍霞低咒了一聲傾身一扶,免去她撞地之痛,然後將她輕放在一旁安全範圍內,抽出桌上之劍彈了一下,臉色陰寒地走向一群不長眼的青衣人。

  ☆☆☆

  劍一離手,失去血色的李暘自知難逃一死,脖子一仰,準備受死,誰知劍光一掠,該有的痛楚遲遲不落,他勉強拭去被血遮掩的眼角,看清身前站了一位絕然飄逸的女子,逆光中只見她皎好的側面,然後聽到她冷冷的清音。

  「說,這是誰的劍?」龍霞一雙冷冽的眼直逼,手中銀劍平指。

  青衣人被突來的劍氣一撥一震,當場愣了一下,接著又看到使劍人是名美艷的女子,更是失了神,片刻怔如石雕,直到令人一冷的寒氣逼近,才驀然清醒。

  為首一人懾於她冰冷的氣質,略微遲疑了一下,「姑娘,請讓開。」

  「給我答案。」龍霞眉一沉,口氣不耐煩地等著。

  「此事與你無關!快快離去,刀劍可無眼。」青衣人仗著人多,聲勢壯大地提高音量。

  「這個人的死活我不管,你們嚇著了我的侍女就得付出代價。」她不是慈善之輩,原就不懂寬恕,本來她不想插手此事,偏偏他們惹惱了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一貫的宗旨,好好的一頓美食因一把飛劍而中止,讓她不悅到極點,他們破壞了她那一點點難得的好心情。

  而第二條罪狀就是他們嚇暈了她的侍女多蘭兒,這兩條罪狀並犯,她絕不饒恕。

  「你在無理取鬧,再不退下,我連你一併剷除。」為首之人冷言道,如此美人,卻不識好歹。

  「是嗎?」龍霞嘴角勾起一朵令人生畏的冷笑,「等你勝過我手中的劍再說。」

  「你……好,想死我成全你,來人呀!把人給我殺了。」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一群看似有序的青衣人一擁而上,劍劍招招都以置人於死地的陰狠。

  龍霞當下被挑起火氣,毫不留情地還擊,她先以冷玉邪的一記流星追月劃破他們的手背肉,再以彩雲撲蝶之姿攻向他們命門,劍起劍落快如流螢,頓時十數把刀劍齊聲落地。

  她回身一指,劍尖頂住那名發號命令的青衣人,「現在可以告訴我是誰挑開劍的吧!」她要的只是一個交代,無意賣弄劍術。

  見首領無意出賣手下,所以其中一名自動走出來,「我。」

  「很好,有膽。」她很賞識他的勇氣,「看在你有義氣的份上,自斷一指,我就當沒看見這回事。」

  那名男子倒是豪氣地拾起地上斷劍一揮,小指隨即落地。

  既已討回公道,龍霞收回劍,本想丟劍了事,誰知她那愛管閒事的小侍女,不知何時清醒,擅作主張地扶起那位受重傷的男子,並用衣裙撕布為他包紮,這下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多蘭兒,我有說要救他嗎?」

  多蘭兒的衣服上全沾了血,一副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不是幫他打壞人,而且他受傷了。」

  「你怎麼知道誰才是壞人,萬一救錯了怎麼辦?」龍霞暗忖,那伙青衣人不似一般江湖人,倒有些官味。

  「這……」多蘭兒看看那群手持刀劍的青衣人,再看看自己扶著的男人,她決定……「人多欺負人少就是不對。」

  正要回斥的龍霞聽到重傷的男子,似乎在說著寧什麼王府的,於是沒好氣地走近一點問:「你是誰?」

  「在……在下寧……寧南王世子,李……李暘。」

  寧南王府的人?那不是……「令堂可是湘南龍家的人?」龍霞記得龍家有位女子曾嫁入王府為妃。

  「正……正是,現任門主是……我表妹薄雪。」

  天呀!她可真倒楣,救到龍雅的表哥,實在是……

  龍霞轉身向那群青衣人致歉,「很抱歉,我不能將龍家後人交於你們,若有不服,歡迎至斜劍山莊要人。」反正那群人正閒得發慌,龍霞心想。

  「你是杭州斜劍山莊的人?」眾人不由得訝然。

  「斜劍山莊,龍霞。」

  「四冰美人之一的龍霞?」

  「正是。」

  青衣人技不如人,只好無功而返,回京覆命。

  ☆☆☆

  回程路上,龍霞不斷在心底歎息,她是招誰惹誰來著,無緣無故救了一個男人也就罷了,還要兼當掮夫,幫她的小侍女扶人,要是被大醋鷹撞見,這個男人算是白救一場。就連多蘭兒多親近她一點都會不高興個半天,何況是「碰」男人身體。

  「你撐不撐得住,出了鎮再行三里便是赤鷹堡,我不便扶持你。」龍霞禮貌地道,要是有輪椅就方便多了。

  「我想……應該可以。」失血過多,李暘有些挺不住,但是礙於姑娘家清譽,他以劍柄撐地簸行。

  「霞姊姊,啊!快回堡了,要喚小姐才是。」一時想起堡主森嚴的臉,多蘭兒趕緊改口,「小姐,他不會死吧?」

  瞧他那張臉可謂是死白,衣服上的劍痕多得嚇人,要是挺不住死掉了,她和霞姊姊不就要挖坑埋了他,惡!死人耶!多蘭兒開始祈禱他別太快死,至少要活著回到赤鷹堡。

  李暘虛弱地朝她笑笑,「小姑娘,一時之間還要不了在下的命,多謝關心。」

  「我不是關心你啦!我是怕萬一你死了,我和小姐不就浪費時間救你。」她沒什麼心機,心直口快地說道。

  「對了,我還沒謝過兩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不用謝啦!是我家小姐救了你。」多蘭兒不敢居功,免得回去後挨訓。

  「是,小姐恩情,在下沒齒難忘。」李暘感激地道,她長得真美,如同謫塵仙子。

  多禮即虛,龍霞只是微微顰眉,「我是看在龍雅的份上才出手,不然任你長蛆生蟲,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你與表妹是……朋友?」他似乎沒聽說過,他與母親娘家素來不親,只知龍門在江湖上頗有地位,連皇上都十分禮遇。

  「不是。」龍霞否認道,誰和那魔女是一路,她沒楣到那種程度,除了那幾位主子,還真沒人受得了龍雅的怪脾氣。

  「不是?」他有些訝異地望向她。

  若不是她及時點住他失血的穴道,又輸以真氣維持,此刻的他怕已支持不住,連詢問的機會都杳然。

  「龍雅與敝主人,也就是斜劍山莊的莊主夫人是摯交,不救你有違門訓,倒是你與何人結仇?」龍霞不解地問,仇深至此,非要奪人性命。

  感慨了一聲,愁緒攏上李暘眉宇之間,「我想是我兄長吧!」

  「手足相殘?為世襲爵位。」她猜測道,果然,那群青衣人不是泛泛之輩。

  李暘娓娓道來,「家兄與我並非一母所出,當年父王因母后一直未生育子嗣,所以在宗親中過繼一名男丁繼承香火,誰知半年後,恩愛恆常的父母卻意外懷了我,及長之後有意將爵位傳給我,因而引發長兄的不滿驟下殺機,幸賴姑娘相救。」

  他從無意繼承王位,所以才遍訪名山古境,為免大哥不信任,他還遠走北方,久久不歸,沒想到權力慾望還是腐蝕了大哥的心,硬是斷了手足情,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人性就是如此,貪心不足,總想一步登天。」龍霞頗有感觸地說,平凡人想做不凡事,不凡之人卻只想做平凡人。

  由於李暘有傷在身,每走一步便扯痛傷口,所以步履稍嫌緩慢,可謂龜步,龍霞主僕只好陪他散步,一里路程走了快半個時辰。

  因為走得慢,她們看見路旁有一位少女,趴在一具草蓆半掩的「屍體」上哀泣。

  「小姐,她好可憐哦!」

  可憐嗎?她倒不覺得,龍霞冷淡地說:「人生至古誰無死,該死的時候,閻王的催魂笑照樣大筆一揮。」

  「我們過去看一下吧!」

  「不要管閒……真是的,跑得比風還快。」龍霞才要叫她別管閒事,她倒是自動自發地管起閒事。

  多蘭兒不敢靠死人太近,她站在哭泣少女的身後關心地問明一切,然後用哀求的眼神向主子求助。

  「我不是活菩薩,普渡眾生,救苦救難我不會,招魂超渡你得找別人。」龍霞冷然道。

  此人出現時機十分可疑,不是她感情線缺乏溫度,而是赤鷹堡就在前頭,小鎮在一里外處,不可能有人死在兩者蹭,甚至有草蓆掩蓋,因為附近既無拖痕亦無人居住,誰會死在此處。

  據她觀察,堡外之人因畏懼赤鷹堡而不敢靠近,若無企圖不會出現在人煙罕至的路旁,多年經驗告訴她——有詐。

  「小……」同情心氾濫的多蘭兒不情願地低喚。

  「多蘭兒,你要再不走,我可要丟下你嘍!」龍霞作勢要棄她不顧。

  多蘭兒一驚,連忙舉步要跟從。

  那名俯屍而泣的女子見她們無憐憫心,隨即要離去,馬上向席下女子使眼色,一人立即攻向多蘭兒,另一名則攻向龍霞。

  待龍霞解決一人想拉多蘭兒到身後躲藏時,不小心卻被另外一人劃了一劍,她反手一擊,剛才的「屍體」吐血而亡,成了真正的死人。

  「小姐,你受傷了。」驚呼一聲,多蘭兒眼眶含淚。

  「小傷。」龍霞食指一點,止住上臂的出血,「可別告訴堡主我受傷的事。」

  「我……嗚……知道了……嗚……」多蘭兒哽咽地說,她怎麼敢,堡主非殺了她不成,全是她慫恿霞姊姊出堡,不然霞姊姊也不會為救她而受傷,都是她任性妄為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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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興匆匆的薩非鷹正和手下打點婚禮瑣事,暫時無暇至藏仙閣會佳人,為了給龍霞一個體面的婚禮,他不惜動用全堡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絕不委屈了她。

  幾乎全赤鷹堡的人都知道堡主下個月初三要迎娶美嬌娘,唯獨兩人尚蒙在鼓裡,那就是藏仙閣那對主僕。

  其實薩非鷹也沒有刻意要瞞,只是龍霞和多蘭兒一向窩在藏仙閣,鮮少和他人交談,而其他人懾於堡主的威脅,也不敢開口直言。

  再加上薩非鷹篤定非龍霞莫娶,認為不必知會她也應該明白,所以當天下人皆知此事時,新娘子竟無聊地打哈欠,直歎日子太過清閒。

  「久鷹,東西都購齊了吧?」

  「差不多都齊全了,只剩下一些零星品從江南運至,大致上來說已臻完善。」

  「嗯!很好。」薩非鷹滿意地頜首,「都滿,宴客名單你擬好了沒有,不要漏了江南杭州的斜劍山莊。」

  「堡主儘管放心,我連居所都整理妥當,只待賓客臨門。」

  久鷹和都滿是薩非鷹最信任的親信,他們的父親正是獨排眾議,堅持說服父母留下他一條命的老僕,若不是有那老僕,今日也不會有他的存在。

  「堡主,你當真要娶那名女子?」久鷹著實擔心,怕南方女子熬不住北方的荒涼,到時堡主會受不了。

  「那名女子你得喚她作夫人了,久鷹,她叫龍霞,我的霞仙。」提到他的仙子,薩非鷹滿臉喜悅。

  「杜秋娘你作何打算,先娶正室,日後再納她為妾?」久鷹擔心地問。

  在北方有條不成文的習俗,父死子繼,父親生前的妻妾將由兒子繼承,成為兒子的妻妾。

  由於北方生存不易,女人稀少而珍貴,為傳延子嗣,兄弟共妻者比比皆是,再則女人不易在黃沙中討生活,需依賴男人的保護,所以這個習俗延傳至今,這也是為什麼杜秋娘百般算計,不顧禮法,意欲成為「兒子」的妻子的原因。

  「久鷹,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若我想要她,早在父親過世那幾年就要了,不會等到現在。」

  久鷹頓了一下問道,「那她在堡中的身份呢?」一堡之中總不能有兩位夫人。

  「只要她守本分,認命地待在靜園不惹事,我才懶得去管她。」薩非鷹毫不在意地,閒雜野花不入他眼。

  「堡主,以杜秋娘的為人必不甘屈於平凡,我怕她會對未來夫人下毒手。」久鷹不放心地道。

  此女城府甚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的父親就是她使計離間,差點被迫離堡,幸好當時堡主早逝,現在堡主強行挽留,才得以頤養天年,無疾而終。

  「霞仙的功夫底子不弱,杜秋娘還是她的手下敗將呢!」薩非鷹不免露出得意之色,她樣樣都好,就是輕功不行。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堡主,你輸不起這萬一呀!」他看得出堡主動了真心。

  萬一!薩非鷹臉色一峻,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失去,包括他那條微不足言的鷹命,除了他的仙子:「都滿,去藏仙閣看看,多派些人手駐守,從今天起,藏仙閣就是你的責任。」

  「是,屬下立刻去調派人手。」都滿背一曲,隨即去執行堡主的指令。

  都滿離去不久,隨即就見他神色慌亂地匆忙來到,說藏仙閣不見半人,只剩一座空閣。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薩非鷹手中玉石佛雕頓時粉碎,細末從手心滑落。

  「屬下奉命去藏仙閣保護小姐,可是閣內空無一人,連個丫環也沒瞧見。」

  「你確定?」薩非鷹語氣中出現多日不見的戾氣。

  都滿肯定地點點頭,「我確定她們人不在藏仙閣。」

  「久鷹,下令所有人搜堡,誓將人給我找出來。」薩非鷹暗自祈禱,霞仙,你不能有事,不,是不准有事。

  「是。」一得令,久鷹神色凝重地指揮所有人動員。

  因為久鷹先前的一番話,令薩非鷹心生恐懼,生怕佳人有個閃失,他又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心裡的洞將永遠是一片暗黑,不,不是暗黑,而是生命的終了。

  「堡主,小姐不會有事的,她大概在堡內哪個角落稍作停留,你不要想得太多。」薩非鷹失神的模樣,都滿全看在眼裡,著實為他的失常擔憂。

  一向意氣風發的霸氣,如今像極失了伴的孤鷹,淒涼地繞著山頭哀鳴,失去往日神采。

  「她不會有事,我不許!」薩非鷹用力一擊,廳中大柱立即穿洞,「我去藏仙閣等她,知會下去。」手一揚,他帶著冷峻如巖的神色,往藏仙閣而去,經過之所,留下一道道火燒的痕跡,以及掩鼻的焦味。

  ☆☆☆

  回崖沓障陵誇蒼蒼,翠影紅霞映朝日。
  遙見仙人彩雲裹,手把芙蓉朝玉京。


  紅霞映朝日?遙見仙人?霞仙,他的霞光仙子,藏仙閣難道藏不住他的仙子?薩非鷹情緒低落地撫摸藏仙閣的一桌一椅,想念龍霞的一顰一笑、舌利如刀。

  不過,他相信她的承諾,她絕不會離開他。

  心念至此,薩非鷹眼神射出凌厲之光,狂暴之氣令雙眸驀然闃綠,兩簇藍綠火焰灼灼燎原,燁光如焚地掀起猛烈熾狂,如同掠食的鷹,準備撕扯掙扎的獵物。

  老天最好保佑他的仙子沒事,不然,他要全世界陪她一起毀滅。

  「堡主,堡內全搜遍了,就是沒找到人。」久鷹立在門邊,無顏見堡主。

  「是嗎?全搜遍了?」他嘴角微欣,露出邪魅的笑意,「靜園呢?」

  「杜秋娘不許屬下進入靜園搜索,所以……」

  「很好,她最好開始祈禱,不要讓我有機會撕了她淫賤的軀殼。走,到靜園。」

  薩非鷹如狂暴的鷹再一次橫掃,眾人無不迴避。

  ☆☆☆

  在靜園中,杜秋娘嫵媚地梳理雲鬢,換上剛裁製的秋衣,顧影自憐的搔首弄姿,對著銅鏡抹紅擦綠,打算以最美的裝扮來引誘那只赤鷹。

  剛才薩非鷹的左右手久鷹,氣急敗壞地想入靜園找人,被她以無禮而斥退,她相信待會兒他會親自上門要人,到時……

  男人全是野獸,不可能拒絕送上門的美食,父親是這樣,兒子也差不多,畢竟他們體內流著相同的血脈。

  算算時間,夏雁和冬荷應該得手了,不然他們怎會急得團團轉,像油鍋裡的老鼠吱吱叫,拚命地想往鍋子上方爬?

  握著龍霞留下的短箋,邪媚的杜秋娘露出得意的笑,秋香的通風報訊讓她有下手的機會,而這短箋嘛!呵……讓他們來不及去解救那妖女的性命。

  「夫人,夏雁和冬荷怎麼還沒回來?」秋香擔心她們事機敗漏會牽扯上她。

  「放心,她們很機伶,不會有事的。」杜秋娘自信滿滿地說,八成完事之後在找地方棄屍吧!

  「夫人怎麼知道她們沒事?」她可沒有夫人的自信,秋香心裡老是七上八下,彷彿有事要發生似的。

  杜秋娘妖媚地朝她一笑,「你想想看,以那個妖女的腳程,早在一兩個時辰前就該回來,可到現在還不見人影,表示她們難以活著回來。」

  「夫人,沒見到屍體以前,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也許她們有事耽擱了,或許受傷走不快。」秋香愈想心愈慌。

  「這……」杜秋娘一想,這倒有此可能,那個妖女武功路數怪異,連自己都殺不了她,更何況是自己的兩侍女呢!

  也許那妖女只是受了傷,一時回不了堡,如果……不,她不敢想如果,絕不能有如果,妖女非死不可,杜秋娘下意識地把短箋握得死緊,好像這樣他們就捉不到她的把柄。

  「堡主。」秋香眼尖,立刻行禮一跪。

  踩著如雷的步伐,薩非鷹的目中只有一人,杜秋娘,「你,把我的仙子藏在哪?」他一開口,就是直截了當的要人。

  杜秋娘愣了一下,即刻展開狐媚的嗲笑,試圖勾動他的慾望,「你真好笑,找人找到我這裡。來,坐下喝口茶,別想什麼仙子,有我陪你更好。」

  他一把推開她刻意的慇勤,「最好把人給交出來,不要惹我發火。」

  一抹惱怒快速地閃過她眼底,杜秋娘老練地端起假笑,形色不露於外地打馬虎眼,「栽贓也得要有證據,只要你有證據,我還能說些什麼,不就任你『擺佈』。」她說完眼波直送春色。

  這個「擺佈」大家心知肚明,她大膽地挑情,利用肉慾美來賣弄淫色,想來場男歡女愛的激情搏鬥。

  「哼!狡辯,久鷹、都滿,給我搜,一草一木都不許放過。」狡猾無恥的女人,薩非鷹不屑地冷嗤。

  「等一下,你憑什麼搜我的靜園?」為爭一口氣,她不容許有人在她的地方放肆。

  「你的靜園?」薩非鷹冷笑地斜蔑,「這是『我』的赤鷹堡,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也沒資格插手,去搜!」

  他手一擺,一干侍從開始在靜園中大肆翻攪,毫不顧忌杜秋娘不斷的叫囂聲,似要將靜園的地翻起來才肯罷休。

  眼看著四週一片狼籍,床鋪、櫃子、牆壁上的山水畫一一被毀,杜秋娘隱忍無數怒氣,她發誓日後一定要悉數討回來。

  「怎麼樣,薩大堡主,找到你的仙子了嗎?」見侍從搜不到人,杜秋娘諷刺他撥錯了算盤珠子白費工夫。

  「你把她藏到哪去?」他堅信除了她,沒人敢傷害他的霞仙。

  「天地良心哦!你的仙子武功高強,我哪是她的對手,同樣的糗,我不會讓自己出兩次。」

  眼一瞇,他思忖她話中的真度,霞仙不僅功夫好,機智反應更是一流,不應會輕敵而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難道另有他人入堡擄走了霞仙?

  薩非鷹苦思不解,在手下徹底攫索未果之下,正朝著堡外的敵人做一番過濾,誰有此等本事人堡擄人而不驚動侍衛?

  「最好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無關嘍!你不是把靜園都給拆了嗎?我看你的仙子大概待不住人間,回返她的天宮享福去了。」

  他大掌一出,扣住她的咽喉,「永遠不許拿我的霞仙開玩笑。」他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頸骨。

  杜秋娘呼吸一窒,血色刷地從臉上退下,為了吸一口新鮮空氣,她拚命地掙扎,雙手企圖把他的鷹爪拉開,不小心讓小紙箋從手中滑落。

  身旁的久鷹見狀,好奇地趨前拾起一瞧,臉上緊繃的線條倏然一鬆,放出寬慰的笑容,「堡主,這是小姐留下的短箋,她出堡逛市集了。」

  一聽,薩非鷹立即鬆手,連眨眼的工夫都不到,已經接過短箋,仔細瞧個端倪。

  大火鷹:

  我帶多蘭兒出堡逛市集,最遲太陽下山之前一定趕回來用膳,請勿掛念。

  還有,找不到我的人不許發怒,你的脾氣實在壞得可以,只有我能忍受。

  對了,我向帳房支了近一千兩銀子,在此向你報備一下,可不能賴我是賊,我可不還的。

  你的仙子留


  看完短箋上的留言,薩非鷹是好笑又好氣,笑的是她字裡行間蠻橫刁鑽,連留個言也要損人,氣的是她不事先知會他一聲,害他窮操心,不過,眼前還有帳要算。

  「你怎麼拿到這張短箋,這應該不是給你的吧?」他眼珠子一轉,顯得有幾分陰邪。

  「我……我撿到的。」捂著咽喉喘氣,杜秋娘瞎編了個借口。

  「嗯哼!你撿到的?靜園在西,藏仙閣在南,中間隔著大廳,怎麼我會撿不到呢?」他輕快的語氣中,有著致命的危險氣息。

  「我怎麼會知道,它莫名地飄在我門前。」杜秋娘死咬著借口不放,堅持不吐實。

  她不是笨蛋,知道一旦事機敗露的嚴重性,她不會拿命來玩,至少也要拉個墊背。

  眼角覷到一個悄然隱退的身影,薩非鷹使了一個眼色,久鷹會意地幾個大步,拎起秋香偷偷摸摸想逃走的身體,用力甩在薩非鷹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薩非鷹頭一低,狀似輕鬆地問道。

  「奴、奴婢秋香。」秋香縮著身子,因害怕而不住地抖動著。

  「你以前在藏仙閣待過是吧?」薩非鷹直視她,膽子不小,一次教訓不夠教會她「忠誠」。

  「是……是的,堡主。」

  他拿起龍霞留下的短箋,在她面前晃動,「你看過這張紙吧!」

  「奴……奴婢沒……」秋香已經嚇得不知該如何開口,眼瞄向杜秋娘,想向她求救。

  可惜杜秋娘自顧不暇,無餘力替個侍女說話。

  「只要你實話實說,我可以饒你不死,要不然……後果自知。」

  秋香聞言,以為可以逃過一劫,趕緊把杜秋娘命令她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告給薩非鷹知道,最後還把杜秋娘派人暗殺龍霞的事也一併托出。

  臉色愈漸陰沉的薩非鷹,紅色髮根在冒著煙,和臉上表情成反比的通紅,火舌在髮梢揚起燃燒,除了久鷹和都滿,其他人全都被此一奇景駭住。

  「都滿,挑了秋香的四肢經脈,丟出堡外喂胡狼。」他冷淡的語氣好像在討論天氣如何。

  「是。」

  「還有,不許救火,讓靜園從此消失,至於她……」他看向杜秋娘,「打入水牢,三天不給食物和飲水。」

  杜秋娘怔忡了一下,隨即攀上他的大腿跪著求道:「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是你父親的寵妾。」

  「寵妾?」他詭異地冷笑道,「因為你,我的生母才早逝,你認為我會對一個逼死我母親的女人留情嗎?」

  「那是她自己沒本事,留不住丈夫的心。」死到臨頭,她還一味地污蔑死者。

  「霞仙沒事你就在水牢待到老死,要是她有事,你等著當活死人吧!帶走。」

  聽若未聞惡毒的咒罵聲,薩非鷹急欲出堡找尋佳人,燃燒的火焰如同北方的沙暴,正吞噬著靜園。

  ☆☆☆

  「霞仙——」一路狂騁的薩非鷹,一出堡就看到牽掛的人兒,鷹嘯似般呼喚她的名字,長鞭快揚,馬嘶未歇,他已一躍而下抱住她的嬌軀,「天呀!我以為我失去了你。不許,以後不許再這樣嚇我。」他強悍的霸聲中,有著一絲脆弱的哽咽。

  強忍著手臂上的傷,龍霞反抱他的腰,「傻瓜,我不是留了短箋嗎?你在怕什麼?」

  他像個孩子一樣,強烈地渴求一份對愛的需求,緊緊地擁著懷中的人,生怕一鬆手,她會像泡沫一般消失,「我怕你離開我,我怕你發現我不值得你留下,我怕你不要我。」他什麼都不怕,就怕失去她。

  「你要相信我,除非死亡,否則誰也休想將我從你身邊拉開。」她的心好疼,為了他的欠缺自信而疼。

  她怎麼也沒想到,專橫狂霸的他,竟然有軟弱如泥的一面,對愛沒自信,害怕所愛之人會遺棄他。

  她知道他受傷了,傷得好深、好重,從他孩提開始一直不曾痊癒過,所以她為他心疼。

  死?「不許說那個字,我不要聽。」他任性地把臉埋在她頸窩,驀然他聞到血腥味,稍微鬆松桎梏,「你受傷了。」

  慘了,龍霞暗自呻吟了一聲,「我……我沒受傷。」打死她也絕不承認受傷一事,上次只是小小的溺水,她身子早就不礙事,可是他的母雞天性卻把她當成瀕臨死亡的重病患者,天天逼她吃一堆黑稠稠的補品,如果這次再讓他看到她上臂的傷口,他非捉狂不成,為了自己和週遭人著想,她決定隱瞞到底,絕不能讓他發覺,即使手臂痛得快失去知覺。

  「還騙我,你身上都是血。」薩非鷹不信她看著她,天呀!她一定傷得很重,衣服上血跡斑斑。

  「那是……嗯……那是……他的血。」她靈機一動,指著快撐不住的「替死鬼」。

  李暘身上的劍痕才算是傷,她手臂上的傷口算是被針紮了,根本不值得一提,雖然她疼得要命。

  「他是誰?」他眼神一凜,以備戰的姿勢望著那個「男人」。

  是的,男人,只要是男人,而且靠近他的霞仙,他一律以敵人視之,他不允許有人覬覦他的仙子。

  「他叫李暘,寧南王府的世子,未來的王爺哦!」龍霞個頭不夠高,看不到薩非鷹發酸的臉。

  「你們倒挺熟的,連人家的祖宗八代都一清二楚,還王爺呢!你是不是喜歡他?」寧南王府的世子?哼!全靠祖宗庇蔭的紈褲子弟,一點小傷就要死不活地博取同情,他最厭惡這種白臉相公,薩非鷹輕蔑地嗤鼻。

  「我當然……喜歡你嘍!」龍霞拍拍他的臉道,好酸哦!她都聞得出他口中的酸味,「不要亂吃無謂的乾醋,只會氣死自己。」

  「我吃醋?我才不會和個半死不活的狗屁世子吃醋,他還不夠資格。」他嘴硬地否認,他沒吃醋,是心口悶結而已。

  沒有?他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酸字,死要面子的男人,她退讓地說:「好,你沒吃醋,是我誤解了。」

  「你從哪撿來的『破爛』?」薩非鷹輕蔑道,從李暘渾身上下找不到順眼的地方,一身污漬。

  「他不是我撿的,是多蘭兒善心大發,想做些善事積德。」她用眼神和多蘭兒「串供」,這廂佔有慾強,她可不想讓多生事的小侍女引燃暴君的鷹火。

  原想辯解的多蘭兒看到龍霞的眼神,話到嘴邊又收回去,畢竟霞姊姊是為救她而受傷,若是被堡主知情,她一條小鳥命就如大漠的黃沙,全散了,因此她只有委屈地扛起責任,將堡主的怒氣降到最低。

  「對啦!堡主,是我看他可憐才拜託小姐『讓』我救他。」她暗忖,好賊哦!小姐真陰險。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真的和我扯不上關係。」龍霞肩一聳,表示多蘭兒所言非虛。

  薩非鷹生著暗氣,因為她們主僕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無縫,害他有氣發不出,氣得自己差點內傷。

  驟然他想起杜秋娘,便問:「你真的沒受傷?有沒有遇到襲擊?」他將她推離半臂遠,仔細審視她週身,目光定在她被劃破沾血的衣袖上。

  發覺他目光所注意的,龍霞氣定閒地坦白。「劍破了衣服而已,沒傷到皮肉,你大可放心。至於你想英雄救美則慢了一步,因為敵人全讓我給擺平了。」

  不是男人才能做英雄,女人也應當要自強,以她所受的訓練,及在道上打混的日子,她不僅有能力保護自身的安全,更能洞悉先機,進一步瓦解對手的攻擊,因為她是鬥士,也是一位戰士,為護衛龍門而生,今日更願護衛他的「心」。

  「人呢?」他指襲擊她的殺手。

  「喏!不都躺在那。」嘴一撇,龍霞指向半里外的屍體。

  死得太乾脆了,沒受折磨的死法令薩非鷹非常不快,太便宜她們了,敢動他的人,最少也得剝了她們的皮,晾在黃沙中當人柱,任由風沙侵噬其血肉,直到水分被抽乾為止,成為枯屍一具。

  「以後出堡一定要有我陪同,不然你一步都不許離堡。」一次就夠令他膽戰心寒了,他不容許有再次悸痛啃食。

  「是,大老鷹。」龍霞皮皮地答道,反正她也不愛出門。

  雖然已臻日落時分,太陽光的熱度十分灼人,普通人都覺悶熱,何況是個身中十數刀的傷者。

  李暘額頭冒著冷汗,臉白得像勾魂將軍,身子因虛弱而搖擺了一下,多蘭兒好心地扶著他,才發現他全身冰涼得很,像個死人的體溫。

  「小……小姐,他好像快……快不行了。」多蘭兒害怕地想,好重哦!可別死在她身上。

  「我看……咯!你幹麼拉著我?」龍霞才一舉步,卻被人硬生生地拉回。

  「我才要問你要幹什麼?」居然當著他的面,去探視另一個男人的身體,薩非鷹的臉氣得像落日一樣血紅。

  「雖然我不是很甘心救人,但人總不能救一半吧!半途而廢不太道德。」龍霞撇撇嘴道,救人也是很耗體力的工作。

  「那也輪不到你出手,叫那隻小麻雀去費神。」薩非鷹冷淡地說,誰教多蘭兒多事救人。

  「我?」多蘭兒一聽,真想拿塊酪餅撞昏自己,「堡主,你看過小麻雀扛大象嗎?」

  自從跟了霞姊姊之後,她的口才伶俐多了,懂得說話的「藝術」,然而藝術是啥玩意,她壓根不認識。

  「蛇都能吞大象了,扛頭像有何難?」他是借題發揮,以疏不平之氣。

  誰都可以碰男人,唯獨他的霞仙不能,要碰也只能碰他,他可是個自私的男人,沒有雅量讓自己的女人去碰觸他以外的男人。

  就在大家爭論不休之際,李暘最後一口真氣也消耗怠盡,人往後傾,咚的一聲便昏過去了。

  多蘭兒完全傻眼了,他怎麼說倒就倒,沒知會一聲?不過還好,他選對好方位,沒壓到她。

  「好了吧!大老鷹,這下你可滿意了吧!」龍霞用腳戳一下李暘,見他胸口還有細微起伏。

  「哼!人既然倒了,咱們也該回堡了。」沒用的傢伙,這樣就撐不住,他對李暘的厭惡又增一分。

  「等等,不能將他丟在這裡,這樣有失風度。」只要有一息尚存,不容有丟棄之心,就算她不說,旁人也會得知,她可擔不起遺棄龍家後人的罪名。

  「不然你想怎麼樣,用馬拖回去,哦——休想,別打馬的主意。」他心一凜,瞧見她圓睜杏眼裡的算計。

  龍霞撂下話來,「三條路讓你選,一是用馬載他回堡,二是我來背,三是你來扛,選擇題,請選。」

  去他的選什麼題,明擺著要他「奉獻」愛駒去載其他男人嘛!薩非鷹低沉著聲音道:「你在激怒我。」

  龍霞拍拍他的臉頰笑著,「我是在訓練你控制脾氣,答案呢?」

  「多此一問。」薩非鷹冷沉著臉,眼底有著懊惱的無可奈何。

  就這樣,一行人走向赤鷹堡,馬背上駝著一位昏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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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晌午過後,鮮少雨量的北方攏上一片陰霾,雲層重得好像隨時要降雨卻遲遲不落下,使得週遭的氣流因而氣的凝結而悶熱,而相對的屋內空氣沉悶,逼得人幾乎待不住,直想往屋外陰涼處一避。

  「多蘭兒,咱們到『起蝶軒』探望病人吧!」龍霞手中玉梳一扔,氣悶對天氣變化的無能為力。

  多蘭兒把玉梳歸位,將龍霞頭頂的秀髮分成三束編成三條小辮子,在腦後束成一尾辮,用錦緞綁緊,使辮子服貼著龍霞後腦的髮絲。

  「霞姊姊,你在找麻煩。」都什麼時候了,霞姊姊還有興致惹事生非。

  龍霞暗忖,這小丫頭愈來愈像管家婆了,「我去看他死了沒,好先替他找塊好墓地。」

  「就算他真的死了,堡主會命令其他人處理,輪不到我們操心。」

  「哇!你好冷血哦!」龍霞用著驚訝的口氣輕晃腦袋,「這人可是你拜託我救的耶!你算半個救命恩人。」

  多蘭兒變得缺少人性,快和大老鷹一般,難道多蘭兒體內隱藏著邪惡基因,只是一直未被激發?

  多蘭兒不高興地嘟著嘴,「我後悔了行不行,你不要一直提醒我,什麼半個恩人嘛!」

  為了救什麼寧南王府的世子,害她被堡主訓了一大頓,整個人差點被刮了一層皮,而且堡主每次到藏仙閣就狠瞪她一次,瞪得她開始懷疑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非要用皂石漂洗,一天洗個七、八回。

  現在她學聰明了,不再當傻瓜幫霞姊姊背黑鍋,因為一時的同情心,落得萬劫不復的地步太不值得。

  「你的醒悟太晚了,半個恩人。」逗她也頂好玩的,龍霞覺得自己滿壞心的。

  「霞姊姊,你真討厭,幹麼要陷害我,老讓我覺得自己是罪人。」多蘭兒可憐兮兮地說,她何罪之有,除了要求出堡逛市集,可一失足成千苦恨,她終於從慘痛的教訓中瞭解這句話的意義。

  「聽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吧!我正在發揚這句至理名言。」龍霞偏著頭說,悶呀!要落不落的雨似心情陰晴不定的後母。

  多蘭兒鄙夷地皺皺鼻頭,「我沒上過學堂,更沒見過世面,不懂這句話的含意。」

  「你……唉!多說無益,走吧!」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混吃等死的日子教人頭皮發麻,金絲雀關久了也會想飛向外面的天空,何況是閒不住的她。

  頭一甩,龍霞將飄逸撩人的粉綠色緞花撥到耳後,撫平裙擺的摺痕,自然地往門口走去。

  「霞姊……小姐,你又要害我了。」一出門,多蘭兒又改口了,滿臉委屈得令人發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被虐待得好慘,所以像個小媳婦一般跟在惡婆婆身後,不敢大聲回答地垂頭看地。

  「小姐,你要去哪裡?」一道熊般的身軀矗在樑柱旁。

  多蘭兒看到救星,趕緊連成一氣,「都滿,你快幫我勸勸小姐,她要去探視那個寧南王府的世子。」

  「小姐,你不要讓屬下為難好嗎?」都滿請求道,南方女子應該是溫婉柔順,怎麼她比大漠的蒼鷹更難纏。

  為難?好艱澀的詞彙。「請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龍霞促狹地問。

  「什麼問題?」不設防的都滿,正在朝龍霞的陷阱一步步陷入。

  「人為什麼會有兩隻腳?」

  兩隻腳?很簡單嘛!都滿不疑有他地回答,「因為要走路呀!」他認為這是三歲幼童都明白的道理。

  「如果不走路會變成怎麼樣?」龍霞兩手交疊,以優然的態度問道。

  「除非是雙腳齊斷的殘廢,誰不會走路嘛!」他順著她的問話答,誰有腳不走路?王孫貴族嗎?

  「你低下頭看看我的腳,它能做什麼?」龍霞拉高繡裙下擺,露出藕白小腿。

  都滿一時沒想那麼多,順著她的話一瞧,連忙把眼光調開,面色潮紅地捉捉頭髮,難堪得手腳不知怎麼擺。

  堡主信任他,所以才派他來保護未來堡主夫人的安危,不是來當個偷香竊玉的奸佞小人,他怎可盲了心,瞟視她細白的足踝,實在有負堡主托付,這件事若傳到堡主耳中,可要挑起堡主不小的火氣。

  「小姐,都滿只有一條命,玩不得,你快把裙擺放下。」都滿無奈地想,害人也不能用這種害法,殺人不過頭點地,堡主不會允許有人看他女人的小腿,若不是怕人嘲笑,堡主會將小姐從頭包到腳,最好連眼睛都不要露出來。

  龍霞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你在怕什麼?我只是問你我的腳能做些什麼而已。」

  「腳當然是用來走路。」眼尾餘光看到她放下裙擺,都滿一張臉才敢正視她。

  「好聰明,你終於開竅了,咱們就來走路。」龍霞哥兒們似地往他背後一拍,舉步走向起蝶軒。

  「走路?」想了半天想不透,都滿只得傻傻地跟著她走,忘了堡主的囑咐,連多蘭兒責怪的眼神也忽略了,直到起蝶軒三個大字映入眼底,他才開始有「憂患意識」,頭皮麻得發疼,恨不得自己不識字,可免去一災,「不好吧!小姐,堡主會怪罪屬下護駕無功,請你念在我妻小子幼的份上……」

  「囉唆,你幾時娶了妻妾生了兒子了?男人要有氣魄,不要畏畏縮縮的,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

  「我就是高個子呀!」他苦著臉看著胸前的黑頭顱,心想,他有氣魄呀!只要命還在。

  「你在嘀咕些什麼?水來土掩,不會慘遭滅頂。」

  「那火來呢?這裡水源不夠深廣。」都滿緊張地問,叫他不懼,除非堡主馭火的能力消失。

  沒用的男人,龍霞沒去理會身後兩張怨懟的苦瓜臉,直向裡頭喊話:「李暘,你斷氣了沒?」

  一句甜美如天籟的悅耳仙樂,打醒沉思中的李暘,自從當日在小鎮被佳人所救,她的倩影便不時在他眼前浮動,每每想抑制這份想念,她的嬌顏卻益具清晰,斬也斬不斷地向他逼近。

  從王府出走後,他遊歷不少名勝古跡,看遍佳麗無數,雖有中意之人與之纏綿,但未曾動過心,如今卻對一名已有婚約的女子動了心,實在是上天捉弄。

  婚約!沒錯,這是赤鷹堡堡主薩非鷹親口「警告」自己的,要自己離他的未婚妻遠一點,不然他不保證還寧南王府一個活世子。

  李暘並不畏懼他的外表和威脅,在朝廷時常有外國使臣來訪,髮色和眼球顏色亦不盡相同,根本無法嚇阻他,只是……唉!君子能奪人所愛嗎?

  雖然旁人不說,他可以看得出薩非鷹幾乎是賭了命在愛她,為了她,薩非鷹可以一切都不顧,只為留住她,這麼毫無理智的愛,他自知做不到。

  「看來你的細胞再生能力不錯,恢復頗快。」總算不至於愧對龍家先人,龍霞暗忖。

  夕包?是包子的一種嗎?李暘不明白她口中的細胞何意,「霞姑娘,怎麼有空來看在下?」三日不見,她似乎更美了。

  「全堡就數我最空閒,閒到想替蒼蠅割雙眼皮。」她真沒當閒人的命,在二十世紀時,一天到晚悶在冷氣房,監控亞洲局勢,來到大唐後,她又成了斜劍山莊的專屬「奴才」,現在無事一身輕,反倒悶得慌。

  她不由得為古代婦女叫屈,除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簡直就是活動花瓶的典範。

  「割……割雙眼皮?那是什麼意思?」這是北方人的用語嗎?他李暘倒沒聽聞此等異事。

  龍霞手隨意一揮,表示沒什麼,「你復原的不錯,傷口快癒合了吧!」

  「蒙姑娘的靈藥,在下已好得差不多,傷口大致都結痂了。」李暘客套地道,他覺得那是很奇特的藥粉,一灑上血立即凝結。

  「感謝煙吧!是她研製的刀劍藥。」龍霞不甚在意地說,還好她落入流沙河之際,腰間的瓷瓶未掉。

  她們四姊妹各有所長,霧善於解毒,雲愛好煉毒,煙醫術過人,而她的專長在大唐則無用武之地,就是破解密碼和施毒——電腦病毒。

  「煙?你說的是四冰美人之一的龍煙?」李暘驚訝地問,四冰美人的艷名,幾乎要蓋過斜劍山莊的風采。

  「拜託,請不要用四冰美人來形容我們四姊妹,有點諷刺。」龍霞受不了地想,不愛笑也犯法嗎?一群變態古人。

  李暘歉然道:「抱歉,但以姑娘的容貌來看,不難理解美人的封號從何而來。」氣質如而,清雅似霜,能得到如此美人,他江山亦可拋。

  長得不難看就稱得上是美女的話,那美女不就太廉價了?她揮揮手,「少在皮相上做文章,今後你作何打算?」

  李暘苦笑地揉撫胸肩的傷痕,一直不去想這件兄弟鬩牆的醜事,即使他無心,大哥的心結終年不解,意欲置他於死地,他又能如何?

  「我想我會回去一趟,和家兄當面說個明白,化解他心頭的結。」他總要做個了斷,日後免得父母傷心。

  「你不怕還沒回到王府,半路就把小命交給閻王保管?」龍霞不顧都滿不贊同的眼光,逕自走近他一步之距。

  「命中注定該死於非命,在下也無話可說,凡事不能盡如人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李暘不強求非分福氣。

  又是個宿命論者,倒與她有幾分相似,「如果不趕時間,就在赤鷹堡多待些時日,等我那群姊妹到達,再由她們陪同你回府。」

  「不用吧!老是依賴女人,好像有點不長進。」這實在有損男人的顏面,李暘心想。

  「是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將來如果由女人來掌朝綱,到時你想刎頸自盡嗎?」

  女人?那是不可能的,李暘搖首道:「女人能力再強,也只能達到你的程度,男人還不至於如此無能。」

  「女人是禍水,男人是禍首,禍水可是能敗國,禍首若傾心於禍水,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你等著唐三代以後,女帝稱王吧!」最後四個字她說得很重。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女帝稱王?你……」她到底在說什麼?這種話不可隨意而出,要砍頭滅族。

  「算了算了,沒什麼,反正到時你就知道了。」據她所知,武媚娘早已入宮,準備把權弄勢。

  明知名分已定,李暘還是忍不住想問:「你真的要與薩堡主成親?」

  「應該是吧!以他的霸道是不會容許我說不的,所以只好認命了。」輕輕一躍,龍霞以桌當椅地坐著。

  她的不當舉動只引來多蘭兒的一句嘟嚷,其他兩人則不作任何評論,因為在某些方面,她比薩非鷹更霸氣。

  「如果你不想嫁可以拒絕他,我會助你一臂之力。」李暘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沒顧忌到後果。

  而他的話引起都滿不悅,多蘭兒皺眉,龍霞有意思地勾唇。

  「你要怎麼幫我逃離他的『魔掌』?」龍霞還故意加重「魔掌」兩字,混淆他的判斷力。

  「你可以嫁給我,我帶你回江南,做個小王妃。」一出口,他倒覺得此計甚佳。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吃住都在赤鷹堡,受赤鷹堡的庇護,還敢搶我們堡主的女人,你還是不是人!」都滿憤慨地指著他鼻頭大罵。

  多蘭兒也氣憤填膺地怒視他,直怪自己救錯人,引狼入室,「你不要想打小姐的主意,她是我們赤鷹堡的人。」

  看到兩位同仇敵愾的赤鷹保衛者,為護衛他們主人的「權利」,把刺蝟都豎起來,龍霞忍俊不住笑得頭一仰,整個人往後傾,忘了自己正端坐在高同的桌面上而摔在地上。

  「小姐,你有沒有怎樣?」

  「小姐,你可別嚇人呀?」

  都滿和多蘭兒緊張地趨近,臉色都嚇白了。

  笑嗆了一口氣,龍霞半坐在地上安撫他們,「沒事,我只是在量桌面和地面的距離。」真糗,笑到跌倒她是第一人。

  「量好沒,要不要起身,你坐這樣很難看。」多蘭兒由小麻雀變小母雞般叨念,伸手去扶起她。

  「多蘭兒,你愈來愈不尊重我這個小姐嘍!」龍霞嘟嘴道,居然說她難看,沒禮貌的小女孩。

  多蘭兒也有話要申訴,「小姐,不是我不尊重你,實在是你的所作所為教人難以尊重。」

  一旁的都滿非常贊同地猛點頭,表示心有同感。

  「你的手……流血了。」李暘突然冒出一句,眼睛盯著她血滴落在手臂。

  「你……你受傷了。」慘了,小姐幾時受了傷,為何他不知情?都滿十分自責自己的失職。

  龍霞無所謂地用手摀住傷口,「大概上次被劃了那劍沒處理好,不小心傷口裂開了,回頭再上藥就行了。」

  「小姐,請你快回閣包紮傷口,堡主若怪罪下來,都滿就算有十個頭也不夠砍。」

  「何必回閣,我這裡有剩餘藥粉,可以……」李暘正要將藥粉掏出替龍霞上藥,誰知一隻小手更快地拉走她。

  「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家小姐是堡主的,你不能碰。」多蘭兒很有正義感地捍衛起龍霞的貞操,「小姐,我們走。」

  被強行拉走的龍霞抱歉地回頭一望,「家教不嚴,尚請原諒。」

  「霞姑娘,在下提議之事?」李暘不忘提起此事。

  提議?喔!那件事,龍霞差點忘了,「李暘公子,也許你覺得我瘋了,但是我只有一句話,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離開那只暴躁易怒的鷹。」

  「我懂了。」他輕輕地朝她一點頭。

  不是情、不是愛,卻用一句淺白的話打敗他,李暘落寞地自嘲,情真是沒道理,他該看清以龍霞的為人,沒人可以勉強她做不願意的事。

  他的心有點痛,又有點釋懷,留不住的只好放手,他相信她的眼光不會錯選良人,是自己沒福分。

  ☆☆☆

  「該死的女人,你敢給我受傷。」

  驟起的咆哮聲震動屋樑,多蘭兒正在拆裡布的手抖了一下,將龍霞黏在布的痂皮一扯下,鮮紅的血迅速湧出,染紅了地面。

  「笨手笨腳的丫頭,你給我滾遠些。」薩非鷹手一推,直接頂上多蘭兒的位子,「你看你,把手傷成這樣。」

  可惡,太可惡了,這麼美麗潔白的肌膚,居然有道醜陋的劍痕,實在不可原諒,而她竟敢隱瞞受傷的事實,若不是他正巧來找她談天,豈不是要被蒙在鼓裡,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然而看她傷口結痂的程度,一定是那天被刺客誤傷的。

  「你膽子夠大了,連這種事也敢瞞著,日子過得太優閒,想我揍你一頓是不是?」薩非鷹口中大聲斥罵著,眼底卻飽含著心疼不捨,殺人無數的手用著最輕柔的動作,小心將纏布取下,盡量不傷到她的皮膚。

  「喂!會痛,你輕一點行不行,想把我的手給廢了呀!」她皺眉道,都快結痂了還會疼,她的痛神經也太過發達了。

  「你還說,我已經很輕了。」他瞪了她一眼,不知福的女人,犯了錯還不認錯,對他頤指氣使的。

  「笨蛋,你把藥粉灑偏了,中間要多灑點才不會再流血。」龍霞抱怨道,真是粗手粗腳的大男人。

  她是有錯怎麼樣,可身體是她自己的,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必向任何人報備。

  不過,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愧疚,一點點而已,所以要先聲奪人,壓住他的氣焰。

  火最怕的是水,所謂百尺金鋼繞指柔,她故意在惡劣的口氣中交雜著一些嬌嗔,讓他在盛怒中心軟,捨不得責備她,對她溫柔呵護。

  「閉嘴,我已經在冒火了,你不要火上加油,我真的會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薩非鷹沒好氣地道,都傷成這樣還趾高氣昂,若換成其他女子,他早就二話不說先賞兩巴掌再責罰,豈能容她如此囂張,一再挑釁。

  「是,我相信。」龍霞無可奈何地眼球一吊,「你沒替人上過藥吧?」

  他不悅橫瞪她一眼,「你認為有人『敢』讓我替他上藥嗎?」

  嗯!這倒是,龍霞頗同意地點點頭,「難道你都沒受過傷?」他上藥的技巧有夠笨拙,還不如她的小侍女。

  「以我的身手有人傷得了我嗎?再則,堡內養一群人可不是擺著好看的。」他意思自然是有人會照料他的傷處。

  「難怪了。」她撇撇嘴心想,他手笨不是沒道理。

  「你在難怪些什麼?」他順手打了個活結!

  龍霞直接把視線投注在自己的手臂上,「你自己看看吧!像不像端午節的棕子?」

  人家的好意她總不能拒絕,所以只有出借手臂一隻,當他初次下海練習的對象。

  「敢嫌棄?」薩非鷹惱怒的臉色潮紅!

  他一個大男人做些女人家的事,當然不順溜,雖然動作稍嫌生澀,但是也上完藥沒傷及她的皮膚,除了外觀看起來有點可笑,他自認為包得不錯,何況他又不是大夫,能做到此地步她就該偷笑。

  「我不是嫌棄,只是人都有兩隻手,為何有人手巧有人手拙呢?」

  「我的手是用來殺人不是救人的,你該看看我殺人的技巧有多純熟。」他深沉的眼中有抹不容忽視的殺意,誰敢讓他的女人受傷,誰就該付出代價。

  「你來找我幹什麼?不用忙堡裡的事務?」龍霞語鋒一轉,轉移他對她傷口的氣憤。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這招不管用。」薩非鷹不上她的當,想使障眼法?他沒那麼好蒙騙。

  「我有嗎?你生性多疑的個性要改一改,很要不得的壞習性,以後……」

  薩非鷹用吻止住了她愛攪動的丁香舌,帶著懲罰性的狂吻啃吮,直到他滿意為止,「以後不許再隱瞞我任何事,我不准。」看見她美麗的紅唇微腫,他得意地掀高嘴角。

  誰理他的不准,不過表面功夫她還得做足,以滿足他大男人的心態,龍霞聰明地點點頭,「是,我盡量。」

  「什麼盡量,是一定。」他不接受模稜兩可的托詞。

  「是、一定盡量。」

  「你……你就是要惹毛我是不是?」他手指撫上她的唇,詭異地朝她一笑,「想個好法子我消消氣。」

  「任何方法都成?」她一抬眼,與他雙眸平視。

  「是的,任何方法。」

  「好,你把眼睛閉上。」龍霞眼底閃過促狹的笑。

  「閉眼?」瞧她極有興味的樣子,薩非鷹配合地閉上眼。

  憑著腦海中的記憶,龍霞學AV片中的女主角捧著他的臉,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輕掠他的唇瓣,沿著他粗獷有型的唇線細啄輕佻。

  幾度在唇上徘徊,她忽視他飢渴微張的唇,一再迴避他掠而出的舌尖,改將吻落在他嘴角四周,如蝴採蜜般輕擷。

  細碎不滿足的吻,點燃薩非鷹體內的火,一個蠻橫的手扣住她的後腦,長驅直入地攻向她令人垂涎的桃花林地。

  這次的火來得比往常強烈,他控制不住地想擁有全部的她,當唇舌狂妄地與之交纏之際,他的手自然地解開她衣襟,撫上她看似小巧卻圓潤高挺的小山丘。

  呻吟聲從龍霞口中逸出,令薩非鷹激越地想一舉挺入她狹窄地處女地,手由胸前移到她的兩腿之間,隔著布料用力摩擦不停,彷彿要撕裂那層薄薄的衣裳,將手指埋入幽谷中穿梭。

  「啊——」一聲尖叫響起,然後是花盆落地的聲音。

  薩非鷹激情難抑地用最快的速度攏緊佳人大敞的衣襟,氣喘吁吁地惱怒上了眉頭,用致命的眼光射向那個應該不存在的小身影。

  一臉緋紅的多蘭兒無措地看著腳尖,她不是有意要驚擾堡主的「好事」,雖然堡主每次到藏仙閣,一定會和霞姊姊摟摟抱抱親熱一下,但都止於頸部以上,她也因此由剛開始拘謹的態度練到視而不見的功力,但也僅限於他們唇碰唇的程度而已,所以一看到真正打得火熱的一景,年方十五的她怎能無動於衷,自然而然驚呼出聲,「順便」打翻身側的盆栽。

  「堡……堡主,奴……奴婢馬……馬上出去。」好羞人,怎麼看到那種畫面,她一定會長針眼。

  多蘭兒直打哆嗦的麻雀聲令薩非鷹有很深的挫折感,他怎麼會忘了自己的承諾,不在成親前碰她?

  「出去!」

  一領命,多蘭兒像是得了大赦,飛也似地溜掉。

  偎在薩非鷹的胸膛,龍霞驀然發出清脆的笑聲。

  「你還笑得出來,差點被那個小丫頭看光了。」他氣自己沒志氣,一時把持不住出了糗。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多蘭兒那被鬼嚇到的模樣,實在很逗人。」

  「你指我像鬼?」他劍眉一豎,露出難看的臉。

  佳人美如天仙,自然沒人會指她,反觀自己的容貌,倒很符合她口中的「鬼」樣。

  「你慾求不滿不能怪我,我從沒拒絕你的求歡,是你自己想當君子。」她取笑他的固執。

  男歡女愛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抑制慾望很不人道,何況他們兩情相悅又已訂下婚約,肌膚之親在所難免,只是早晚的問題,她從不曾反對婚前的親熱。

  可是他是只偏激的鷹,明明想得要命,全身燙得如燒紅的鐵,卻為了一個可笑的承諾壓抑自己,教人不知要笑他愚蠢還是逞能。

  誰會想到一向掠奪霸道的男人,會為了他的女人收斂狂氣,當只溫馴的鷹?

  「哼!你是女人,說話要有個女人樣,不要把床第之事掛在嘴上。」薩非鷹冷著臉想,什麼慾求不滿,他是滿過頭要宣洩。

  「是,這種事只能做不能說。」中國的性教育就是這樣被扼殺,造就現今觀念的錯誤,龍霞搖搖頭想。

  「霞仙……」他的仙子什麼都敢直言沒有顧忌,「我差點忘了一件事,婚事有所變更。」

  「怎麼,你想悔婚?」龍霞故意開他玩笑,她知道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後悔,不需要肉麻的情話,她知道自己是他唯一的執著。

  「我正在找揍人的借口,你不要自動提供。」他惡狠狠地拉扯她的髮辮,「我指日期有所變更。」

  「喔!下月初三太趕了,所以婚禮要延後是吧!」她還擔心那群姊妹趕不及。

  「不是。」

  「不是?」

  「我已經決定了,三日後迎你入門。」他等不及了,沒耐心再等下去,身、心已強烈抗議,由不得他遲疑。

  「三日?你趕著投胎呀!」龍霞瞠大了眼,下月初三還嫌緊迫,他居然想三日內解決!

  「如果你的嘴巴可休息一下,我會感謝老天。」他不悅地想,開口閉口沒好話,他還打算和她做一輩子夫妻。

  「可是我……唔……」

  不給她有上訴的機會,他以唇封住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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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嘩!好美的新娘子。」

  「新娘子長得真漂亮。」

  喜娘和媒婆一見盛裝的新娘子,讚不絕口地連連誇獎,直歎龍霞比沙漠裡的玫瑰還嬌艷,簡直是白蓮化身,更像脫去世俗塵氣的瑤池水仙。

  但是她們在讚歎之餘又深感同情,這麼美麗脫俗的絕色女子,居然要嫁給噬血如麻的赤鷹之魔,實在太糟蹋了,一定是被他逼迫的苦命紅顏。

  再加上一身紅艷的嫁裳令龍霞煩躁,不自覺地鎖緊眉頭,擺出一張厭惡不屑的表情,更支持她們的信念。

  「我家小姐……夫人本來就是大美女,隨便上點妝都可媲美天上仙子。」多蘭兒驕傲地揚起下巴附和。

  她在赤鷹堡這麼多年,就數今天最風光,堡主不僅命令裁縫為她裁了好多應景的新衣,以前瞧不起她常常欺負她的丫環們現在都得巴結她,教她好不快樂,而且她還有一位全天下最美的主子。

  「是呀、是呀!人是美得沒話說,就是命不好。」喜娘有感而發。

  多蘭兒連忙反駁,「什麼命不好,你少亂編派,難不成你會看相?」胡說八道,她家霞姊姊福壽綿長,一生富貴命。

  「這種事不看面相也知道,嫁了個魔鬼丈夫能好命到哪裡,夭壽哦!」一朵仙花被玷污了,喜娘小聲地接頭交耳,生怕被薩非鷹給聽到。

  「你好大膽,敢批評堡主。」多蘭兒倒抽了口氣,為喜娘的大膽言辭捏了把汗,若被堡主聽聞這一番話,明天世上一定會少掉一名能言善道的喜娘。

  以前堡主是壞了些,雖然現在還是有點壞,不過有稍微改進了一些,而且他陰沉殘酷的性子一碰上霞姊姊就沒轍,好像太陽一出來,雪就溶化了。

  「我哪有批評,這是眾所皆知的實情,只看那嬌滴滴的美人能忍受到幾時。」新娘子那纖細的骨架子哪堪他壯碩的身軀一壓,他們老鷹捉小雞似的體型差異,令喜娘擔心新娘子熬不過洞房花燭夜,搞不好大鷹一復上去,小新娘就喘不過氣,當場斷了氣,那可太缺德了。

  「賽兒,你少說兩句,快幫新娘子戴好鳳冠,時辰快到了。」塗滿胭脂的媒婆怕喜娘言多必失,趕緊找件事讓她分心。

  光聽這些年的傳聞,她就知道不能開罪赤鷹堡的主人,以免惹禍上身,所謂多做事少說話,慎行謹言才不會死於非命。

  要不是媒人禮是沉甸甸的一袋黃金,說什麼她也不接這件「生意」,不過那袋黃金夠她吃上十年了。

  忍著想打哈欠的龍霞,靜靜地任由人擺弄,心想,反正一生只有一次,她就當自己在唱大戲好了,順便聽聽「閒話」。

  「小……夫人……你不舒服是不是?」多蘭兒不忘分神注意主子。

  「我舒不舒服你看得出?你不如改行去當神醫算了。」她不是不舒服,而是不習慣繁瑣的細節,在古代成個親就得把自己扮成花臉戲子,實在很怪異,要是在二十世紀,只要三百六十元新台幣,在法院蓋個章就了事,但是比起雲、霧的婚禮,她倒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不是啦!人家是看你半天不說話,一直皺著眉才這麼問。」她又不是神,哪看得出,多蘭兒扁著嘴委屈地想。

  「如果有人不停地在你臉上塗塗抹抹,我不認為你會以為自己還擁有一張嘴。」

  「你是新娘子,說什麼都有道理,我一個小丫環只能點頭,不敢搖頭。」多蘭兒心想,霞姊姊最愛說些似是而非、艱澀難懂的怪句子,把人搞得滿頭霧水,迷得摸不著畹,只好瞎點頭說對,等到一點頭才發現上當,只是為時已晚。

  「瞧你說得真委屈,幫我把頭巾復上去吧!」龍霞有些縱容她的放任。

  「時辰到,新娘子準備行禮嘍——」媒婆拉高嗓門,準備帶新娘子上正廳。

  ☆☆☆

  日陽熾熱,黃沙狂嘯,惡天惡水的北方梟雄今日迎親,浩大的聲威震響四方,江湖上掀起一片浪潮,紛紛像蝗蟲過境一般湧向赤鷹堡,而其中只有稍具名望的人士才有幸進入赤鷹堡,一觀鷹王娶妻的盛況,其餘市井小民皆被拒於堡外。

  流言盛傳赤鷹堡新任夫人是天上謫仙下凡,特來點化狂霸嗜血的赤鷹之魔,以護北方生民。

  另有一則傳說,新娘子是逆江河的水神,有感北方大漠的荒涼,心生慈悲化身為凡人,以體生靈疾苦。還有一則傳說是比較接近現實,附近居民傳言是赤鷹之魔掠奪一旅商隊,殘酷地殺光所有的旅人,只留下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強娶為妻。

  許許多多類似的傳言,正如星火燎原般傳開,每個有心人赴宴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赤鷹之魔是用什麼方法攫獲佳人,而佳人是否如傳言中美麗?

  「看來抱持著看熱鬧心態的江湖人士不少。」久鷹站在高處,冷眼看著各有所思的賓客。

  都滿臉一沉,不太滿意地說道:「有些人未持宴帖也想混進來,當咱們赤鷹堡是大廟口不成。」

  「所謂來者是客,忍耐一下,堡中難得有喜事。」待會得交代廚房,宴席要多開幾桌,久鷹心中盤算著。

  正如都滿所抱怨,開放的正庭已擠滿人士,有些甚至是從未打過照面的陌生人,只因好奇而入堡觀禮,基於今日堡中大喜,是故他們盡量不惹事,只作壁上觀。

  「要不是為了堡主的婚禮,我老早把這些多餘的閒雜人等給『請』出去。」娶個親嘛!又不是演野台戲,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可以藉機一覷。都滿不屑地想。

  「好了,少吐苦水了,堡主出來了。」久鷹立即迎上前去。

  英姿煥發的薩非鷹一身錦服,並未穿上大紅蟒袍,因為他嫌紅色俗氣,不稱他的威嚴,所以銀錦上身,襯托他鷹揚的雄姿。

  「嗯!場面頗大,你們待會要擔待些。」薩非鷹一望竄動的人潮,得意浮在臉上,忍了這些時日,他今晚終於可以得償宿願,身、心都將獲得解脫。

  「是,堡主。」兩人同聲齊答。

  媒婆和喜娘攙扶著龍霞走近,薩非鷹拒絕媒婆手中的紅帶,直接握住龍霞的手,一路牽著她走向赤鷹堡的大廳。

  觀禮賓客皆自動讓出一條路,退居兩側,等候正式的婚禮儀式。

  由於新人雙方皆無長輩在位,他們只簡單地拜了天地就算儀式完成,正準備將龍霞送入洞房時,她毫無預警地扯下頭巾,露出令人為之一窒的嬌顏。

  「霞仙,你又在胡鬧了。」薩非鷹笑謔的語氣中帶著寵溺的縱容。

  「我是在替你洗刷污名。」她隨即眼神一正,面向賓客,「小女子龍霞,乃杭州人士,相信在場各位都聽過斜劍山莊的四冰美人,小女子不才,正是其中之一,今日各位的盛情令小女子汗顏,堡中備有薄酒淡菜,請勿嫌棄。」

  她先是以一張絕美超然的容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再來以沉穩冷靜的口氣獲得眾人的激賞,令眾人不由得羨慕起薩堡主的好運,得此才貌雙全的嬌妻。

  在座不少人曾和斜劍山莊有生意往來,對龍霞有過數面之緣,因此一一上前道賀,瓦解眾多流言傳說。

  但擁上嬌妻身前的賀客著實令薩非鷹不滿,他一古腦火氣上揚,今日是他娶妻,怎麼新娘子的行情比他好,眾人皆笑語以對?妻子是他的,美麗也只屬於他,他不允許他人分享。

  「各位,美酒佳餚盡情享用,至於『我』的妻子我要先行帶走。」

  就在眾人訝異聲中,他攔腰抱起龍霞,直往他們的新房藏仙閣而去。

  ☆☆☆

  紅燭一對才剛點燃,一進房,薩非鷹就迫不及待地踢上門,將新娘子往喜床上一放,信步拿了兩杯酒過來,親暱地摟著她坐在床沿,「喝交杯酒吧!」他將其中一杯放在她手上。

  「我不喜歡酒的味道,可不可以不要喝?」聞了一下,龍霞噁心地鼻頭一縮。

  「不行,至少要喝一點,剩下的我再幫你喝掉。」酒未喝,他已有醉意。

  「好吧!」龍霞孩子氣地捏緊鼻孔,嫌惡地沾了一口,引起薩非鷹大笑。

  「酒是甘泉玉液,你看你像是在吞毒藥似的。」他手一換,兩杯酒順入肚,「餓不餓?」

  「廢話,當然餓了,不過你先幫我把頭上的鳳冠取下,快重死我了。」她抱怨道,古式婚禮就這一點折騰人。

  薩非鷹動作輕柔地替她取下鳳冠,抱著她走向擺滿美食的桌前,直接將她安置在自己大腿上,一口一口餵著她。

  「以後不准擅自做些教人措手不及的事,不然我絕不饒恕你。」他佯裝非常生氣地警告她。

  「是,我的相公。」

  相公兩個字惹得他心花怒放,「不要老是敷衍我,你總是用好聽話打發我,背地裡卻常不聽話。」他心想,娶妻如此,不也有一番樂趣,只要不常常惹他發火就好。

  「抱歉,以後改進。」龍霞裝作很溫婉地低頭。

  她小鳥依人似的嬌媚令薩非鷹胯下一緊,嗓音略微低沉地問道,「你吃飽了嗎?」

  她偏著頭一笑,「差不多了,你要不要也吃一點?」她拿起一塊糕點想餵他。

  「我餓了,好餓好餓。」他略過糕點,直接將她的手指含入口中,眼底有明顯的慾望。

  已經分不清楚是誰主動,他們倒臥在喜床上,身上的束縛被丟棄在一角,全身赤裸地激情纏綿。

  薩非鷹以膜拜似的深情吻遍她全身肌膚,無一遺漏,溫柔的唇舌和手指挑逗她,以純熟的技巧帶領她,一路滑到三角地帶。

  他用眼神傳達情意,俯下頭在她兩腿間調戲尚未綻放的花心,龍霞幾乎要忍受不住這樣的狂喜,指尖刺入他結實的肌肉裡。

  花心被逗弄了一陣濕意,薩非鷹將她的腿分得更開,調整好身子,對準蕾心往前一送,溫暖潮濕的通道引發他前所未有的熱情,他控制不住地開始衝刺。

  紅燭的淚短了一半,他最後一個衝刺,發出鷹吼地一射一抖,無力地癱軟前反身一抱,將她置於上,身體的一部分仍與她緊緊相連。

  稍微喘口氣後,他撥開她汗濕的發輕吻,「你是我的女人。」

  「不,錯了。」她吻住他的唇,「你是我的男人才對。」

  「愛討價還價的小女人,你終於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妻子。」他的心滿足了,再也裝不下更多。

  「我是生意人呀!相公。」她累得不想動。

  「錯了,娘子。」他以她的語氣接道,「你是我的妻子,赤鷹堡的堡主夫人,我的愛。」

  我的愛?她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淚盈滿眶,她從未想到狂傲如他,竟會說出此動容的情話,「為了回報你的愛,我要教教你未來人類的愛。」她緩緩地離開他的巨大之源,以已知的知識來愛他。

  雖然她初嘗雲雨之歡,但在二十世紀的教育下,沒有經驗也會些取悅男人的皮毛,她將薩非鷹手反綁置於身後,開始一點一點地吻啄他的敏感地帶。

  學著他剛才的技巧,她一路吻下來,來到他昂然挺立的男性象徵舔吻、吸吮,一上一下的含吞,幾乎要直入到咽喉口。

  猛喘著氣的薩非鷹弓起身,肌肉為之僨張,一用力,扯斷了繩索,雙手撫上她的腰腹,將她女性幽谷置於大腿根部。

  這次沒有任何阻礙,他輕易往上一挺,再次沉淪在無盡的欲潮之中,隨著星辰一直攀升,一直攀升,直到星辰開出一朵炫爛的火花。

  「我的小妖女。」他在兩人齊攀高潮時,愛溺地說出這句話。

  ☆☆☆

  同時,在陰暗的水牢裡,一道窈窕的女性身影正趁守牢人不注意之際,悄然潛入昏黃的水牢裡,有意搭救自己的主人。

  她是春薇,杜秋娘身邊四位侍女之一,因為母喪所以回家奔喪,沒有服侍在主子身側。

  春薇守完百日之孝後,打算回赤鷹堡途中,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循聲而至,看到一位衣著襤褸在地上爬行的女乞丐。

  她定眼一瞧,竟是同為服侍杜秋娘的姊妹秋香,在聽完秋香的描述後,她先找個地方安頓秋香,然後再伺機潛回堡內救杜秋娘,而今日正是薩非鷹大喜之日,她喬裝某位賓客的家奴混進堡中。

  混濁的空氣,令人生嘔的氣味,搖擺不定的燈火照出牢裡一處人形,她隔著牢門輕喚,「夫人,是你嗎?我是春薇。」

  人形輕顫了一下抬起頭,雙手環抱著身子直哆嗦,「春薇?」她的聲音明顯地缺乏力氣。

  「是的,夫人,我是春薇,你好不好?」一聽到杜秋娘的回答,春薇趕緊想辦法撬開門鎖。

  「我、我不好,你快救……救我出去。」杜秋娘跌跌撞撞來到牢門,扶著牆站立,她怕極了,四週一片陰濕幽暗,沒有半點人聲,除了水滴落的聲音,以及數不清的跳蚤蚊蟲,她不要待在這裡,她要出去。

  「夫人,你等一下,我快撬開了。」春薇再用力一扳,門鎖應聲而落,「夫人,鎖開了。」

  春薇立即扶杜秋娘出來,在火把下喘一口氣,「夫人,你瘦了。」而且憔悴不堪,完全失去昔日光彩。

  瘦?整整六天未進半粒米,她能不瘦嗎?杜秋娘虛弱地說:「那……那個邪鷹准許你入堡?」

  「我是利用他成親之際,宴請賓客時偷溜進堡。」

  「成親?你說他……今日成親?」不可原諒,兩簇火燒紅了杜秋娘的眼。

  「是的,夫人。」杜秋娘雖然落魄,但春薇一樣視她為主子。

  「很好,該死的好!」杜秋娘脫落的指甲因激動地緊握而泛出血絲。

  水牢畢竟不是久留之所,春薇打算趁賓客出堡時,順便把自己和夫人偷運出去,「夫人,咱們快走吧。」

  走?是要走,可不是咱們,杜秋娘露出詭邪的凶光,「春薇,你留下。」

  「什麼?夫人,你要我留下來幹什麼?」舉目四望,春薇被週遭的陰森駭住。

  「當我的替身。」

  「不行啦!夫人,我不要。」春薇害怕得一直搖頭。

  「由不得你說不。」杜秋娘心一狠,殺機立起。

  眼一瞠,來不及回答的春薇低頭一看,一把銀釵正插入自己的心窩,在她嚥氣前,她後悔來此一遭,可惜她沒機會開口說。

  「當我的替身是你的福氣。」

  水牢裡什麼都沒有,就是老鼠最多,剛開始她不相信薩非鷹會這麼狠心地對待她,所以寧願餓個幾天,沒想到三天下來,她真的滴水未沾,到了第四天因捺不住飢餓,她只好生啃老鼠的血肉來裹腹。

  這些天她發誓,只要活著出去,一定要那對賤男女付出代價,如今機會來了,杜秋娘換上春薇的衣服,再將春薇的臉劃花,反正兩人體形差不多,不可能被認出來。

  「春薇,你不要怨我心狠手辣,只怪你命不好,怨不得我。」一說完,杜秋娘把鎖重新弄好,躲過守衛的注意,離開陰暗的水牢。

  ☆☆☆

  一雙紅燭燃盡,蠟油早已冰冷,帶著笑容祝福著床上相擁而眠的有情人,而此時清晨的朝陽少了灼人的熱氣,多了一份貼心的涼意。

  一截春藕細指先行甦醒,無意識地動了兩下,輕盈如柳絮的羽睫慢慢地如花綻放,焦距漸漸清晰。

  才想一翻身,頭皮一痛,龍霞徹底被痛醒了,她定神瞧去,只見她的一束髮絲被握在厚實的大掌中,昨夜的旖旎繾綣讓她甜在心坎,微笑頓時浮上臉龐。

  看著心愛男子的睡容,她笑意更濃了,沉睡的他像個饜足的大孩子,緊捉著玩具不肯放,嘴角露出滿足的笑意。

  他放鬆的臉部表情完全沒有清醒時的霸氣,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被他女人所愛的男人。

  龍霞舉起手撫上薩非鷹的臉,驀然地另一手復上,「你裝睡。」

  薩非鷹眼未睜,吻上她的手指,「娘子,你在冤枉相公我,我還在作夢沒清醒。」

  「什麼時候醒的?」龍霞笑謔地擰擰他的鼻子,不聽信他的「瞎話」。

  「唉!你懷疑為夫的誠實度,該罰。」手一拐,他反壓她在下,張開的眼睛中有著藍綠色火焰。

  其實他早就清醒了,只因這份新萌芽的快樂使他不敢睜眼,害怕眼一睜卻發現是夢一場。

  他不曾深切地去愛過一個人,以前他可以目空一切無所畏懼,一旦擁有自己深愛的伴侶,他開始懂得如何去愛。

  因為有愛,所以他害怕,害怕捉不住她,甚至失去自己的心,那比不曾擁有過更令人無法忍受,他想都不敢想沒有她的日子。

  「哦——不要吧!你是大胃王嗎?」昨晚她幾乎沒有睡,只因嫁了個重欲的丈夫。

  常聽說有人能一夜數次而不疲憊,她以前只當笑話聽,因為根據醫學臨床報告,男人在做完那檔子事後,需要休息一定的時間才有精力再戰。

  而他卻比聽說的更猛,幾乎不需要休息,有時她才喘過氣,他又性致勃發地開始蠢動,絲毫不顧慮她跟不跟得上他的律動。

  「小鬼。」薩非鷹輕吻她的鼻尖和眼睫,「你被我累壞了。」看著她身上數不盡的吻痕,他的心似絢麗的彩虹,掩不住滿心喜悅。

  「哼!一個有良知的男人不會在新婚之夜累壞他的妻子。」她暗自撇嘴,想一次要個夠本不成!

  「不能要求一個禁慾的男人有良知,如果他的妻子有我的仙子一半美。」他總是要不夠,要不是看她一邊敦倫一邊打哈欠,他非要實現自己曾說過的誓言,讓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狡辯,呀——好疼。」想起身,但扯動下體的痛楚令她不自覺地輕呼。

  他重重地啄了她一下,「我不會道歉,你是我的女人。」薩非鷹語氣中飽含著身為男人的得意。

  不過,他還是捨不得她難受,拉開遮蔽兩人身體的錦被,起身抱著龍霞走向改建的浴池。

  這間浴池原本是多蘭兒的侍女房,就在龍霞房側,方便多蘭兒隨侍在旁,如今新婚燕爾,當然不需要有人在一旁殺風景,早早把多蘭兒打發掉,免得一天到晚被那小女孩的尖叫聲嚇得心臟無力。

  「咱們來泡個熱湯。」一呼,他搖動上方垂下的紅穗繩,冒著氣的熱水便由外面的竹管灌入,很快地注滿半個人高的浴池。

  他抱著嬌妻撲通一聲跳入,濺起無數水花,「哈……哈……真靈巧的設計,霞仙,你腦袋裡裝的小玩意真不賴,我喜歡。」他手臂一敞,讓兩人雙雙躺在半斜的浴池。

  龍霞翻了個白眼,什麼小玩意,沒見識的大笨蛋,「這叫蒸氣浴池,是我們『那裡』的新享受。」

  本來想做按摩式的漩渦浴池,可惜少了電力,只好引進熱水做蒸氣浴池,但……唉!還是失敗了,只能做個普通熱浴池。

  「你們那裡真幸福,你怎麼捨得家人和便捷的生活來這裡?」他很難相信懷中的佳人居然來自未來世界,但是仔細想想,她的言行舉止不下於男人的豪氣,事事有條不紊地處理妥當,思想怪異得教人想捉狂,的確不像時下的女子。

  「打從我們出生開始,就注定一生的命運,沒有什麼捨不捨得的,隨遇而安嘛!」

  聽她這麼說,薩非鷹非常緊張地摟緊她,「你是我的女人,這輩子只能跟著我,不許你捨下我。」

  「傻瓜,聽過姻緣天定這句話嗎?我們生來小指上就繫著同條紅線,可不容易扯斷的哦!」她輕笑地點點他的額頭。

  「如果……」他還是很憂心地將頭枕在她的頸窩。

  龍霞伸出食指彈彈他的上唇,「不要想太多,我還在你身邊不是嗎?一切順應天命,太操心容易老哦!」

  「我不管天不天命,我只知道一件事,你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就會殺了誰。」薩非鷹傲慢地勾著眉。

  尤其是那個寧南世子李暘,明明傷好了大半,還賴在赤鷹堡不肯走,分明還想打他老婆的主意。

  「是,在北方你最神勇,你是北方之鷹嘛!誰敢與你爭鋒。」咦!龍霞心想,這句話好熟,好像應該是倚天不出,誰與爭鋒才是,自己真是電視寶寶,都來了三年多,還沒忘「倚天屠龍記」裡的對白,真是太不長進了。

  「你哦!」他無奈的手滑上她的細腰,「你沒誠意。」他扁嘴說話的口氣有點撒嬌的意味。

  「我……咦!好像有人敲門。」龍霞正要取笑他時,門上傳來輕敲聲。

  薩非鷹不高興地朝外大吼,「什麼事?」

  「堡主,久鷹有要事稟報。」久鷹硬著頭皮答,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敢打擾堡主的新婚,又不是找死。

  「有屁快放。」

  「剛才水牢的守衛來報,杜秋娘突然暴斃,她的臉……」久鷹正要說臉被劃花一事,就被不耐煩聲打斷。

  「死就死,扔到荒野喂豺狼吧!」薩非鷹心想,死人要張臉幹什麼,搞不清狀況。

  因為薩非鷹不耐煩的一句,使他們錯失了警覺心,以致造成幾乎不可挽救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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