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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寧靜-【狡王(劣帝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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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 - 狡王(劣帝傳之二)

奴家是剛進宮的小女官,名叫佟朝陽,
奉皇后之命睽睮睾瞅,即日起,在太子殿上工服務嚕~
瞧我那新主子虡蜨蜤蜺,俊美自信,渾身散發尊貴的帝王氣勢樆榪榼榮,
唯獨那雙微揚的薄唇總勾著笑,老是曖昧地打量奴家青春的肉體萒蓑蒜菞,
羞~看得人家真的很不酥胡捏~
害人家頭一回上殿,就像隻落入叢林的小白兔嚇得蹦蹦跳~
更囧的是,那愛欺侮人的太子殿下,老愛在半夜幽會「人妻」,
還叫我這小女官幫忙看門兼把風,
瞧他們在涼亭裡卿卿我我,人家在涼亭外看得好害羞……
原來在宮廷裡,人妻也很夯喔?
還有件事讓小女官實在惶恐,就是這後宮佳麗明明那麼多,
可殿下大人,為何總愛指定我這小女官陪酒,
還說什麼他已經尬意我很久了~
呃……報告殿下大人,奴家只是小女官,我們真的有這麼熟嗎?
但是當我生病的時候,太子殿下卻徹夜守在奴家身邊照顧,
實在是……嗚……揪甘心耶!
聽人說太子心機深沉,本性凶殘,未來一定是個暴君,
可我看他,總是笑得那麼無害,好像只希望世界和平,
話說奴家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小女官,
大人們的事,我很不想懂,可身在宮中,卻好像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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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五年前

  西粱國,祭祀天壇近郊。

  一陣狂風吹來,揚起漫天沙塵,放眼望去,一片迷濛。

  西粱國皇族及朝中重臣,在舉行完祭天大典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乘坐車輦返回皇宮。

  途經一處懸崖峭壁,前頭領路的御林軍侍衛長,眼尖地發現山崖上的路旁,有一隻醒目的繡花鞋。

  他驀地拉扯韁繩,馬兒嘶鳴一聲,止住奔勢,後頭的車隊也一併停住。

  行駛在最前頭一輛裝飾華麗的車輦,率先停了下來,車裡走出一位玉樹臨風、氣宇不凡的少年。

  「怎麼回事?」他聲音清冷,俊秀臉龐不怒而威。

  侍衛長馬上躬身回稟。「啟稟殿下,似乎有人跌落山谷,下官不知該不該救?」侍衛長恭敬地詢問。

  少年微瞇著眼,冷漠地瞥了一眼那隻繡花鞋,眼中的神色如冰似霜。

  一聲「不」字還未出口,後頭的官員們紛紛探出頭來,想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須臾,他周遭就圍滿了一群人。

  少年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隨即勾揚唇角。「救,當然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說得言不由衷,冰冷的眸子裡絲毫沒有溫度。

  救人?是麻煩事,他向來不屑為之。

  只不過,若想順利成為太子,他必須讓眼前這班老臣心服,在眾人面前,他必須表現出仁慈心善的模樣,以博取良好名聲。

  「是,下官馬上到山崖下救人。」侍衛長躬身抱拳領命而去。

  過了一會兒,侍衛長將一名少女由谷底救起,眾人在見到那張雖然帶著傷痕,卻依舊清麗姣美的臉龐,皆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氣。

  好美的女孩,美得彷彿不存在於這世間!

  「她的傷勢如何?」少年跨步走向前,語氣裡刻意摻雜著一絲關懷。

  他撇撇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慈祥和善,但他眸中的冷意卻洩漏出無情。

  「啟稟殿下,這位姑娘傷得不輕。」

  少年走近她身邊,黑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瞳底深處閃動著算計的光芒。

  她長得很美,或許,日後可以成為他的籌碼。

  他不可能白救任何人。

  少女突然疼痛地低喊,全身蜷縮成一團,眼淚不停地落下,卻還是大口大口地呼著氣。

  「姑娘,妳很疼嗎?疼的話就喊出來。」他輕聲勸慰,眼神依然冷冰冰。

  少女微睜開眼,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小手突地抓住他的大手。「救我……我要活下去……」她的低喃像無意識。

  少年皺緊眉頭,不自覺地想撥開她的手,卻發現身後的人們全將視線投注在他身上。

  他倏地反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放心!妳現在很安全。」

  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綻,只好緊緊地反握住她小手不放。

  即使意識不甚清楚,她仍然緊抓著他不肯放開,迷濛的視線中,她直覺地認定眼前的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陷入夢囈,發出更為淒厲的慘叫聲,他拍撫著她的背哄著。「別怕!沒事了,我一定救妳。」

  佟朝陽聽到耳邊傳來醇厚低沉的嗓音,她微微睜開眼,看到一張模糊的臉龐,她揉了揉雙眼,想將對方看得更仔細一點,無奈,她傷勢太重,再加上數日未進食,她眼皮沉重得好像吊了鉛塊一樣,虛弱得睜不開眼。

  她懷疑自己在作夢,否則,她應該還在逃亡才對啊!

  可是,他的聲音像是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讓她所有的恐懼與害怕全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謝謝。」她勉強勾唇,因為敵不過倦意,便沉沉睡去。

  少年凝視著她姣美的臉龐,神情複雜難測。

  他從來不平白救人,又怎會為她破了例,他該好好地想想,日後,要怎麼將這份救命之恩討回來。

  他握拳,黑眸直直地望著她,心想,從今以後,她的命只能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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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日是永安王的生辰,信安殿裡熱鬧非凡,宮女們全都忙得團團轉,完全沒有休息喘口氣的時間,大夥兒興高采烈地準備慶賀事宜。

  一名嬌俏可人的女官,在宮裡熟練地指揮調度,比所有人都來得勤奮用心,她是五年前在郊外被救回一命的佟朝陽,五年來,她一直待在信安殿裡服侍永安王。

  「佟女官,所有的事項都按照妳安排的布置妥當了。」太監垂首,恭敬地稟報。

  佟朝陽繞著前殿,仔細地審視一遍後,正色地交代。「再仔細巡視一回,務必做到十全十美。」

  「是。」太監馬上領命而去。

  佟朝陽看著四周張燈結彩的熱鬧景象,內心裡不由得愉悅起來。

  說來,她還算挺幸運,五年前被救回一命後,就來到信安殿當女官,不僅永安王待她極好,連皇后也信任她。

  她是個樂天知命的人,只要一生能在信安殿中平安度過,她已心滿意足。

  她踱步來到宮外,伸展手臂,舒展筋骨。

  「佟女官真是盡忠職守,連本太子都不得不對妳衷心佩服。」一道低沉冷然的嗓音,伴隨著清脆的掌聲從身後傳來。

  當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出現時,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涼氣。

  「不知太子殿下駕臨,朝陽有失遠迎,請殿下恕罪。」她垂下小臉,語氣恭敬,而眉頭卻緊緊地蹙攏了起來。

  他的出現,讓她深感納悶。

  人人皆知,當今宮廷分成三派勢力,即皇后和親生兒子永安王姜承安一派;太子姜承琰一派;手握重兵的勤王一派。太子與永安王一向鮮少往來,今日他出現在信安殿,難道有什麼企圖嗎?

  「是本太子要人不必通報,今日大夥兒為了皇兄忙碌,本太子不想擾了眾人的興致。」他唇邊帶著友善的笑意,眼神卻銳利得彷彿可以洞穿人心。

  他投射而來的視線,讓佟朝陽緊張地抿了抿唇,一股壓迫感頓時梗塞在胸口,頓時覺得難以喘氣。

  「殿下請先入內就座吧!」她率先提步往殿內走去。

  姜承琰揚起一手,快步攔住她。「不急!本太子還想在這花園裡多待一會兒,好好欣賞一下這信安殿的景致。」

  這座宮殿氣勢宏偉,彩色琉璃瓦搭配上好的紋石作磚,雕梁畫棟,梁柱以金石刻成魚龍及珍禽異獸,華麗的程度不亞於他的東宮。

  他的皇后生母因生他時難產過世,後來的皇后偏寵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永安王雖是庶子,在宮廷中的地位卻不遜於他這位皇太子。

  「既然殿下有此雅興,請你慢慢欣賞,朝陽還有事要忙,先行告退。」她恭敬地福身,接著提步欲走。

  「急什麼?本太子難得來信安殿,妳卻急著走,這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他氣定神閒地淡道,盯著她的黑眸,閃動著複雜難測的幽光。

  對於她,他感到好奇,

  到底皇后及永安王給了她什麼好處?讓她這麼死心塌地的跟隨。

  「殿下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嗎?」她暗中握拳,陪笑著。

  「本太子想知道,佟女官預備了什麼禮物要送給皇兄?」他泰然自若的隨口一問,臉上的表情波紋不興,彷彿只是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佟朝陽的心裡打了個突,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她要送王爺什麼東西,關他什麼事呢?

  見她沉默不語,他再補述了幾句。「本太子只是基於好奇隨口問問,佟女官若不肯說,也無所謂。」他隨意地聳聳肩,攤了攤手。

  佟朝陽深呼吸了口氣,小心謹慎地回答。「朝陽只是一名小女官,沒有能力送什麼大禮給王爺,倒是殿下應該是有備而來的吧?」她巧妙地將話題轉移開來。

  姜承琰先是一愣,接著,不怒反笑。「當然,本太子自然不會空手而來。」

  他在心裡讚賞,好個機靈的女子,皇兄能得夠到她,真是如虎添翼。

  她客氣而疏離地低首說:「相信有殿下前來祝賀,王爺的生辰宴上肯定更添光輝。」

  她心裡由衷地希望,太子不是來鬧事的,為了這場宴會,她可是耗費了許多時間跟精力在準備,只為了讓永安王能度過一個愉快的生辰。

  「佟女官下去忙吧!」他揚揚衣袖,和善地堆著笑。

  見到他的笑容,佟朝陽完全沒有安心的感覺,只感到渾身一陣冷顫。

  當她正準備轉身入殿,一名太監扯著嗓門來報:「皇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太監慌張地從佟朝陽的身旁跑過,不小心撞了她肩膀一下,只不過,他並沒有停下腳步道歉,只顧著衝進殿內通報。

  佟朝陽見怪不怪的搖搖頭,站穩身子,緩步往殿內走去,卻渾然不知道一個香囊正由她身上掉落。

  待佟朝陽入殿後,姜承琰見到地上那繡著青龍圖案的香囊,他彎身將之拾起,放進胸前的衣襟裡。

  「莫非這是妳要送給皇兄的賀禮?」他喃喃自語,視線一直望著她剛才離去的方向。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準備了什麼禮物,偏偏被他給撿到。

  這是不是代表,這份禮物不該屬於別的男人?

  他摸了摸懷中的香囊,唇角扯起意味深長的笑容。

  殿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永安王的生辰宴開始後,祝賀的人潮擠滿整座宮殿,氣氛熱鬧得很。

  「皇兄,本太子準備了一樣賀禮要送你,希望皇兄會喜歡。」生辰宴進行到一半時,姜承琰朗聲說道。

  「殿下何必這麼客氣?」永安王戒備地彎唇一笑,畢竟太子的到來,著實讓人毫無心理準備。

  「應該的。」話畢,他拍了一下掌,隨即有三名絕色佳人從一旁走出,每人手中各持一種樂器,婀娜多姿地走進大殿中央。

  三個美人非但有著令人驚艷的容貌,還穿著薄得不能再薄的紗質衣裳,曼妙身形隱約可見,舉手投足間皆充滿性感誘惑。

  圍坐在四周的眾人都瞪凸了眼,永安王更是一臉尷尬,連忙別開視線。

  佟朝陽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太子居然送了三名美人給王爺,她惱怒至極,卻深覺自己沒有資格置喙。

  「皇兄不喜歡本太子的賀禮嗎?」他故作失望地問。

  他知道永安王不好女色,所以,故意送三名美人給他,想讓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這麼貴重的賀禮,只怕本王無福消受。」永安王僵硬地笑笑。

  「皇兄別急著拒絕,先看完她們的才藝,再決定要不要收下她們。」他的長指彈了一下,三名美人開始彈奏弦律優美的樂曲。

  三人琴藝高超,一曲變幻無窮,眾人被琴聲所吸引,個個皆聽得如癡如醉。

  就在琤瑽的琴音繞耳不絕之際,其中一名彈奏銀箏的女子突然出了錯,一慌,節奏亂掉不說,緊繃的琴弦還斷開了。

  太子馬上拍桌站起身,怒罵。「放肆!竟敢丟本太子的顏面,妳不要命了嗎?」

  「請太子殿下饒命!」女子倏地往地上一跪,驚嚇地頻頻發抖。

  「來呀!拖下去。」姜承琰呼喝隨他前來的貼身侍衛。「把她的雙手給我砍了!」語氣森冷至極。

  女子嚇得全身無力,她跪坐在地上,血色倏地從美麗的臉上褪去。

  永安王見狀,急急地阻止。「殿下,且慢,今日是本王的生辰宴,不想見血,你姑且就饒她一命吧!」

  姜承琰不假思索地拒絕。「皇兄,這怎麼行?她弄斷了琴弦,分明是觸霉頭,本太子絕對不能輕饒她。」話畢,他揚起右手,示意侍衛行動。

  永安王情急地看著佟朝陽,她為人處事向來機靈,此刻,他希望她能幫忙化解僵局。

  佟朝陽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她不願意蹚這渾水,但望見永安王求助的眼神,她自是不能拒絕,只好畢恭畢敬的走至殿中央,護在那名女子身前。

  「太子殿下,今日是王爺的生辰宴,雖然斷弦觸霉頭,但見血更是不吉,不如由朝陽代她將樂曲演奏完畢,請你高抬貴手,饒她一命吧!」她的姿態謙卑,但澄眸裡充滿堅決。

  姜承琰思忖片刻,才漸漸地緩下怒色。

  「好,本太子就讓妳來替她演奏。」他重新坐下,臉上的神情複雜難解。

  佟朝陽命人拿來一把完好的銀箏,優雅地坐在殿中央,與其它兩名美人共同彈奏方才的樂章。

  她熟練地撥動著琴弦,那一根根弦彷彿有生命似的,優美地流洩在殿內的每一個角落,就連姜承琰都聽得如癡如醉,完全被她的琴聲所吸引。

  驀地,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盯著佟朝陽美麗的臉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一曲演奏完畢,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與喝采。

  姜承琰不禁讚賞。「想不到皇兄擁有這麼一個才女,真教本太子羨慕。」

  「朝陽能得到殿下的讚賞,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永安王客氣地回答,胸口突然急速跳動著。

  因為佟朝陽太過耀眼,他怕,她會變成太子的獵物。

  「皇兄,本太子正好缺少一名女官,如果能夠得到像佟女官這樣的人才,那才是福分修足了。」他說得客氣,卻意有所指地直視著永安王,眼中充滿貪婪的企圖。

  永安王頓時一個字也答不出來。太子擺明了是想向他討人。

  「殿下,我……」永安王正想回話,但話還沒說完,一直冷眼旁觀的皇后倒是先出了聲。

  「不過是一名小女官,太子殿下竟如此讚賞?」皇后貌似和善,其實心裡也在琢磨著太子的用意。

  太子聲勢如日中天,若她想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當上皇帝,非得使出一些手段不可。

  「母后,妳的一名女官,抵得過東宮數名宮女。」姜承琰的黑眸深處閃動著晦暗不明的光芒。「兒臣的生母早逝,確實需要一名機靈聰慧的女官來幫忙。」

  皇后思忖片刻,才慢悠悠地道:「既然太子殿下都開口了,孤若不答應,豈不是顯得不近人情。」

  「兒臣謝過母后。」他的雙眼瞬間為之一亮,繼而轉向佟朝陽。「佟女官,妳聽見了嗎?皇后娘娘已將妳『送』給本太子了。」他故意加重「送」這個字。

  佟朝陽沮喪地垂下肩膀,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彈奏了一曲,竟招來無妄之災。

  皇后犀利的目光及永安王沉痛的眼神,讓她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而太子那氣定神閒的態度,更是讓她氣得牙癢癢。

  皇后不停地朝她使眼色,她知道皇后娘娘及永安王對她有恩,她必須誓死回報他們。

  「一切任憑皇后娘娘安排。」她說得有氣無力,卻悄悄合上眼,不敢再看向永安王。

  因為,她只要一眨眼,懸掛在眼眶邊的淚水,就會撲簌簌地掉落下來。

  她隱忍著不哭,是希望永安王不要為了她傷心。

  「很好。」姜承琰滿意地勾唇一笑,他覷著永安王面如死灰的臉龐,心中升起一股快意。

  佟朝陽真是打擊皇兄的最佳武器,帶她離開對永安王來說,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

  他也看得出來,佟朝陽對皇兄有著崇敬及順從,這些,他遲早也會一併接收。

  永安王的生辰宴,在尷尬的氣氛下結束了。

  原本只是打算來鬧場子的姜承琰,卻意外地帶回一個女官,而且還是永安王最心愛的女官,想必皇兄今年的生辰過得萬分痛心吧!一思及此,他的心情更加愉快了。

  只是,佟朝陽像隻喪家犬般的跟在他身後,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讓他頗為不滿意。

  他環起雙臂打量著她。「回東宮吧!」

  她抬首,瞪大雙眼看著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氣我?」他聲音上揚了幾分。

  「朝陽不敢。」她緊緊咬著下唇,原本紅潤的雙唇,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

  像是怕她不夠憤怒似的,他悠閒地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並且放在鼻端前嗅聞了一下。「好香。」他極為享受般的瞇起雙眼。

  佟朝陽驚訝地低喊。「那是我的香囊!」

  「這香囊上面又沒有寫名字,妳怎麼確定這香囊是妳的?」

  「這是我花了幾天時間縫的,是要送給王爺的賀禮。」她急得額上冒汗。

  姜承琰繼續嗅聞著飄著淡淡清香的香囊,完全沒有歸還給她的意思。

  「唉!這就不巧了,先前問妳要送什麼賀禮給皇兄,妳都不肯說,如果妳早點說,本太子就直接送到皇兄的手上了。」他悠哉地說著風涼話。

  見她一副急得快哭出來的樣子,還真是讓人感到刺眼。

  「殿下如果介懷這件事,朝陽可以向你道歉,請你將香囊還給我,好嗎?」為了拿回香囊,她不得不放軟姿態,柔聲請求。

  她想將這香囊當成臨別贈禮,送給永安王,希望他能永遠記住她。

  「到了本太子的手裡東西,誰也別想再拿回去。」他將香囊緊緊地握住,眼神凌厲而堅決。

  他就是要讓她知道,她佟朝陽已經是屬於他的人,任何人都別想把她要回去。

  她就像一件物品,曾經,他將她出借給永安王五年,現在,該是親自討回來的時候。

  「殿下,請你高抬貴手,將香囊還給我。」她的聲音微微哽咽。

  她好後悔稍早前對他不恭敬的態度,太子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此時,他的態度分明就是在懲罰她。

  他要她痛苦、悔恨、無奈,而他也真的辦到了。

  姜承琰邁步走向她,大手輕撫上她的臉。「佟女官,妳聽清楚了,妳現在是東宮的人,從今以後,不許再提起以前的事,否則,別怪本太子翻臉無情。」

  他的聲音聽起來輕緩,然而,佟朝陽卻聽得冷汗涔涔。

  她畢恭畢敬的跟在姜承琰的身後,突然覺得自己的腳步變得好沉重。

  此去是福是禍,她完全不知道,一切,只能交給上天安排了。

  她只顧著發愣,沒有注意前方的動靜,才走沒幾步路,就撞到一個溫熱的後背。

  姜承琰轉過身來輕斥。「佟女官,妳走路都不看路嗎?」

  她的沮喪態度,讓他明顯地感到不悅。

  「對不起。」她小小聲地道歉,秀氣的眉頭一直緊皺著。

  姜承琰撇撇嘴,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

  察覺身後沒有傳來腳步聲,他回過頭,臉龐染上慍色。「妳又怎麼了?」

  「殿下,我、我是不是在東宮待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到信安殿?」她滿懷希望地詢問,心想,也許她只是去東宮支持一陣子,很快就能再回到信安殿。

  「妳哪裡都別想去,皇后已經將妳『送』給本太子了。」他再次強調。

  「但是——」她仍然想做困獸之鬥,但他並不給予機會。

  「佟朝陽,將來整座皇宮都是本太子的,無論妳在哪裡當差,妳都是本太子的人。」他霸道地宣示,心裡卻打定主意,只要她還待在宮裡,他就不會讓她有機會回到信安殿去。

  「宮裡的女官何其多,殿下為何非要我不可?」她壓下憤懣不滿的情緒,悶悶地反問。

  「本太子肯用妳,妳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他淡淡地瞥她一眼,高傲地轉過身去。

  她越想遠離他,他就越要將她拴在自己的身邊。

  她的反抗,只會加深他想征服的念頭,尤其是她那顆已經許給永安王的心。

  佟朝陽明白自己即使再怎麼反抗,也無濟於事,只能認命地向現實低頭。

  誰教永安王及皇后娘娘對她有救命之恩,這次被調到東宮服侍太子,她就當做報恩吧!這麼一想,心情也就不再那般沉重了。

  即使太子殿下再難相處,她都要去適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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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和日麗,晴朗無雲的早晨,一陣微風輕拂,卷起地上一片片落花,將御花園裡的百花香味吹散,飄揚在四周,沁人心脾的味道帶著些許暖意,讓人感到神清氣爽。

  佟朝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揚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她踩著輕快步伐,帶領著一群新進宮女,正穿越御花園,準備到各處宮殿去熟悉環境,這是她例行的工作。

  當年,她從東離國的美人養成殿逃出來,昏倒在西粱國境內,剛好遇見一群正要去太廟祭天祈福的皇族,被救回宮中的她,由於曾經讀過《女誡》、《女訓》等書冊,因此在西粱國後宮當上女官,負責教導眾嬪妃及宮女們言行舉止。

  原本美好愉快的心情,卻在見到不遠處的挺拔身影後,完全消失殆盡了。

  太子姜承琰剛好也路經此地,他高大健壯的身影與身旁的護衛隊們,形成一團巨大的黑影,朝她越來越逼近,讓佟朝陽頓時覺得呼吸困難。

  他頭戴冠冕,身著絳紫色紗袍、白花羅中單、方心曲領,腰束金玉帶,臉龐像被工匠精心雕刻過似的俊美無儔,臉上的表情嚴肅,薄唇微抿,全身上下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皇族氣質,他不怒而威的霸氣讓人對他存著敬畏之心。

  記得五年前剛進宮時,她與太子及永安王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那時,他們毫無顧忌的玩在一起,就像尋常百姓家的小孩,沒有任何階級上的限制。

  而如今,他們卻各懷著說不出口的心思。

  在經過一個迴廊轉角時,佟朝陽稍稍蹲低身子,躲到一群宮女身後,準備開溜。

  她朝宮女們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打算轉身往另一邊的小徑悄悄離開,她可不想在一大早就和太子打照面。

  誰知,她才走沒幾步路,身後就傳來宮女們的呼喊聲。「女官大人,妳要上哪兒去呀?」

  她驚嚇得差點彈跳起來,轉頭朝宮女們再次比出噤聲的手勢,並壓低聲音。「我忽然想到一件急事得趕緊去辦,妳們先到各處繞一繞。」

  話落,她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她低著頭行走,像是怕被人認出來一樣,卻在經過一個拱門時,不小心撞到一堵堅硬結實的肉牆。

  「啊!好痛!」她揉著額頭,抬起頭想看看自己撞到了誰。

  在見到眼前人之後,她驚訝地倒抽一口涼氣。

  「太、太子殿下!」她趕緊低下頭,朝他福了福身。

  「妳是東宮的女官,卻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地溜走,佟朝陽,本太子真教妳害怕嗎?」他語帶嘲弄。

  他挖苦的話,就像一根刺,刺在她心窩上。她深吸了一口氣,隱忍著心中的怒氣,唇角微微上揚,盡量以平和的聲量答道:「殿下誤會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有急事待辦,才抄快捷方式走,並沒有刻意避開殿下的意思。」

  「喔?是這樣嗎?」他往前跨了一步,與她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她身上帶著一股淡淡花香,以及暖暖的氣息,靈活圓亮的大眼點亮她小巧精緻的臉蛋,紅灩灩的菱唇微啟,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似的,纖細的身材曼妙輕盈,整個人顯得朝氣蓬勃、神采飛揚。

  若將她比喻為旭日初升的朝陽,那他便是夜幕籠罩的黑夜,他們兩人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一點兒交集也沒有,難怪她會這麼不想見到他。

  但,一想到她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他的心裡就感到不舒坦。

  他不懂,為什麼她對皇后及永安王可以死心塌地,對他卻始終持有成見,甚至還帶著畏懼與疏離。

  「妳該不會想溜回信安殿吧?」他一臉不悅地質問。沒發現自己在說這些話時,表情看起來有多麼地陰鬱,黑眸中甚至籠罩著一團黑雲。

  他沒有將內心的不滿表現在臉上,然而毫無溫度的話語,已經流露出一切。

  她不該如此厭惡東宮,多少女子想待在他的身邊,卻苦無機會,她不僅不懂得把握機會,還想方設法要逃離他,難道他真的惡名遠播嗎?

  不!他絕對不會承認這個事實,他是儲君,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皇子。佟朝陽疏遠他,是因為她太無知,總有一天,她會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對於自己的心思被一語道破,她臉上閃過窘迫的紅潮。但,她還是戰戰兢兢地回答。「殿下請別誤會,我並沒有要去信安殿。」

  「喔?若真是這樣,妳就隨本太子回寢宮吧!」他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說這些話時,眉眼間帶著一絲笑意。

  她越急著逃離他,他就越想將她強留在身邊。

  只要是他看上的物品,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搶奪過來,無論用什麼手段,他一定會奪到手,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基於競爭的心態,他不由得將她當成一件戰利品。

  他對她有一種很強烈的感受及莫名的執著,她讓他熱血沸騰,彷彿回到了血氣方剛的年少時代。

  這五年來,他們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但,她壓根不知道,他打聽過不少有關於她的事。

  因此,他對她更加感到好奇。

  他要慢慢與她周旋,讓她發覺他比永安王更值得追隨。

  佟朝陽望著他那雙高深莫測的深邃黑眸,心裡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惶恐,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永安王的身邊了。

  「殿下忘了嗎?我之前可是皇后身邊的人,你讓我這麼親近在身邊,難道不怕嗎?」她挑眉望著他,眼中絲毫沒有畏懼,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試探,但實際上卻是在陳述事實。

  太子突然低笑出聲。「本太子若是怕事之人,就不會讓妳待在東宮。」

  他刻意壓低的猖狂笑聲及放肆語調,讓佟朝陽聽起來覺得很刺耳。他狂妄自大的神情,更讓她氣得牙癢癢。

  她不相信他願意讓敵人的心腹待在自己身邊,這無疑是自討苦吃。聰明狡詐如他,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蠢事來。

  沒想到,他的答案卻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哈,在本太子眼中,妳只不過是一隻虛張聲勢的貓而已。」他勾唇嘲笑。

  佟朝陽聽出他話中隱藏的污辱之意,暗暗咬著下唇直視他。「感謝太子殿下的讚美。」她僵硬地擠出一抹笑容。

  「不管妳願不願意,妳已經是本太子的人了。」他故意說得雲淡風輕。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麼地希望她心甘情願地留下來。

  他期盼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而且期盼了好久,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對她是否還能保持淡漠。

  「王爺自小有心疾,需要伶俐之人在身邊侍候,請你收回成命,讓我回去照顧王爺吧!」她懇求著。

  「辦不到。」他說得霸道,眼神卻分外堅決。

  「這幾年來,我盡心盡力侍候王爺,皇后娘娘非常信任我。也許,過陣子娘娘會接我回去。」

  「佟朝陽,以本太子的觀察,皇后只是在利用妳罷了。」他太了解皇后的為人,她心思狡詐,不在他之下。「本太子不想跟妳爭辯,時間會證明一切!勸妳好好把握機會,想要飛黃騰達,還是要落得淒慘,就端看妳的表現了。」他說得鏗鏘有力,好像凡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佟朝陽緊咬著下唇瞪著他,像是想用黑眸中的怒焰向他抗議似的。

  「我相信皇后娘娘。」她信誓旦旦,雙眸中寫滿執著。

  「是嗎?那咱們就等著看吧!」他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佟朝陽定定地看著他高大寬闊的背影,突然感到不安起來。

  他貴為太子,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到,只有他要不要做而已。

  她邊想邊打了個冷顫。

  同時,姜承琰緩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擴大,只要一想到她會一直待在他身邊,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感到愉快。

  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她已經是他的獵物了,除非他放手,否則,她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佟朝陽來到東宮已有數日,她仔細地思前想後,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坐以待斃,她應該想些辦法逃離這裡。

  既然太子要她在身邊侍候他,那麼,她就來個緊迫盯人的策略,成天在他耳邊嘮叨,看他會不會煩到將她趕出去。

  她想,沒人希望身邊有個比娘親更囉唆的女人,隨時在一旁管束著自己,相信太子也不例外。

  因此,除了吃飯、睡覺、如廁的時間之外,她都緊緊地跟在太子的身邊,一步也沒有離開。

  這夜,太子待在書房研讀奏摺,直到深夜還不睡覺,佟朝陽也不敢先睡。

  「佟女官,妳先去休息吧!」他精光閃爍的雙眸隨意地瞥了她一眼。

  突然聽到他的聲音,佟朝陽趕緊將低垂的小臉抬起來,睜大沉重的眼皮,輕咳了聲回答。「侍候殿下是我的職責所在,更何況,我也不覺得累。」話畢,她趕緊用手摀著嘴,免得又想打哈欠。

  「妳可別逞強,要是累出病來,就算妳想隨侍在側,恐怕也力不從心。」他故意說風涼話。

  「我的身體很好,請殿下寬心——」話未竟,她突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冷風從敞開的窗外吹了進來,帶來一陣陣寒意。

  姜承琰原本不想關窗,但一思及她若不小心病了,就沒有人成天跟在他身邊嘮叨,他的生活豈不是失去了樂趣?

  也許,一般人覺得被人整天嘮叨是件煩事,但他一出生就失去母親,從沒享受過被人叮嚀關心的溫暖,如今佟朝陽的行徑,反而帶給他一種不同的感受。

  「大話可不要說得太早。」他說得像風涼話,心裡卻布滿了擔憂。

  「我的身體很好,剛剛只是鼻子有點癢。」她逞強地揉揉鼻子。

  姜承琰沒再答腔,只是淡淡地道:「妳可以先小憩一會兒,本太子再看幾本奏摺就回寢宮。」

  「謝謝殿下。」

  書房裡再次陷入安靜的氣氛,只聽得到翻閱奏摺的聲音,佟朝陽聽著聽著,竟然趴在矮幾上睡著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她突然驚醒,在直起身子時,肩膀上滑下一件屬於男子的外袍。

  是太子的衣服?

  沒想到,太子竟然會怕她著涼,特地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衣服。

  她的心頭一暖,或許,太子並不如她想像中得蠻橫無理。

  她往桌案望去,發現他並未坐在桌前,她連忙站起身,在書房四周繞了一圈,依然沒有找到他的人,她索性走到門口,遠遠地看到太子站在一棵大樹下,抬首望著天空。

  「太子殿下!你怎麼跑出來了?天冷也沒多加件衣服,萬一著涼了怎麼辦?」她隨口叨念了幾句。

  太子不怒反笑。「嗯,妳這個女官倒是當得挺稱職。」

  他的揶揄,讓佟朝陽的雙頰瞬間被染紅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想甩去由胸口上升起的一股莫名愉悅。

  她如此嘮叨是為了要激怒他,讓他將她趕回信安殿,此刻,怎麼反而與他相處得愉快自然?霎時,她對自己感到迷茫了。

  「殿下為什麼要出來?」她不解地問。

  「本太子在賞月。」他抬首,望著天空。

  「賞月?」她更加疑惑地擰眉。「月亮被烏雲給遮蔽了啊!」

  「本太子可以等,總會等到月亮再出現的時候。」他依然一動也不動地望著天空。「妳不覺得本太子很像明月嗎?」也許是氣氛使然,他突然有感而發。

  「怎麼說?」她眨了眨卷翹的長睫。

  「雖然,本太子現在是眾星拱月,但有時候,也會被烏雲給遮蔽,身為太子,並不是像外人所想像的那麼風光。」他輕淺地嘆了口氣。

  佟朝陽靜默地望著他,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好長,她突然覺得,他看起來很寂寞?

  是錯覺嗎?他怎麼可能寂寞?

  只是,胸口閃過一抹疼痛感,是因他而起嗎?

  她不是想要被他討厭的嗎?怎麼同情起他來了?

  「回宮吧!」他突然出聲喚道。

  「回宮?」她吶吶地回應,像隻九官鳥一樣重複著他的話。

  「跟本太子回寢宮。」他轉身,邁步往前走。

  「回寢宮?」她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

  他要她跟他回寢宮,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妳不是說要隨侍在側?本太子想睡了,妳來幫本太子換衣服。」他回望著她,話說得理所當然。

  佟朝陽的心口突然急速跳動著,而且越跳越大聲,她故意放慢腳步,怕自己的心跳聲會被他聽見。

  回到寢宮後,姜承琰站在床榻旁,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佟朝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應聲。「是。」

  她手腳僵硬地移動步伐,往他面前走去。有生以來,她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

  等她站定後,他沉聲命令。「先把腰間的龍紋玉帶解下。」狡猾的他,已經事先將玉帶的銀扣移到腰後。

  「是。」應完話,她的雙手開始在玉帶上游移,卻怎麼也找不到玉帶的銀扣,只好將雙手往兩旁伸,繞到他的腰後。

  當她終於摸到銀扣時,她挪動腳步往前移,卻驀地發現她與太子靠得好近,近到幾乎躺進他的懷裡了。

  「殿下,冒犯了。」她抬起頭,乍然見到他的俊容,心跳倏地漏跳一拍。

  她鼻端盈滿他獨特的男人味,兩人只要再靠近一點,就可以吻上彼此,她為這令人臉紅心跳的貼近而心慌。

  太子故意用雙手環住她,讓她貼近也不是,後退也不是,羞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妳好香。」他情不自禁地傾身,在她耳朵旁嗅聞著。

  佟朝陽一動也不敢動,像尊雕像一樣。她怕自己一動,反而會與他肌膚相觸,這是不敬的行為。

  「殿下,玉帶解下來了。」她一邊動作,一邊悄然鬆了一口氣。

  「幫本太子把上衣全脫了。」他嗓音低啞地命令。

  「殿下,入夜後晚風越來越冷,你若把上衣全脫了,恐怕會著涼。」她又開始嘮叨不休。

  「本太子一向怕熱,又淺眠,若沒睡好覺,妳打算怎麼負責?」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她垂下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是,我這就幫殿下更衣。」

  她微微地擰眉,不敢惹怒他,只好替他將上衣一件件地給脫下來。

  當他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時,她趕緊別開眼,雙頰頓時飄上兩朵紅雲。

  老實說,他的身材很好,肌理分明,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渾身散發著男人的陽剛氣息。

  「妳覺得本王的身材跟永安王比,誰比較好?」他微瞇著雙眼,好奇地詢問。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她愣了一下,才戰戰兢兢地回答。「殿下,我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無法回答?還是不想回答?」他追問。

  「我根本沒有看過王爺的身子,你教我如何回答?」她冷著聲說著,很想抬頭瞪他一眼。

  永安王跟太子的個性完全不同,他才不會硬逼著她看他的裸身。

  「是嗎?」他心情愉悅地揚起唇角。

  他完全沒想到皇兄是這麼拘謹守禮的人,這五年來,居然一直對她待之以禮,連將她拐上床的心機都沒有。

  「殿下,若沒有別的事,我先退下了。」她的話語裡帶著焦躁不安。

  心知再不趕快離開,今晚怕是無法脫身了。

  此刻,他的心情不錯,不想再繼續為難她,於是對她揮了揮手。「下去吧!明天一早再來見本太子。」

  「是。」她頭皮發麻地應完話,趕緊一溜煙似的跑掉。

  她心想,她真是自作孽,沒事跑來招惹他做什麼?她還是乖乖當她的女官比較自在一點。

  若耍心機,她絕對不是太子的對手,看來,要離開他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這晚,佟朝陽失眠了,便起身來到後院,欣賞皎潔的月亮。

  一直找不到適當的理由離開東宮,心情越來越鬱悶,連時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前幾天,皇后派人捎來消息給她,要她監視太子的一舉一動,幫助永安王能夠順利登基。可是,她並不想捲入宮廷的鬥爭,只想單純地待在永安王身邊。

  何況,她這陣子待在太子身邊觀察,並不認為太子的行為有失體統,他只是比較有自己的想法,思想比較叛逆而已,並不像皇后形容得那樣殘酷無情。

  正在冥想的當口,她突然聽到樹叢旁傳來耳語聲。

  「殿下,人家這麼久沒來,你的態度好冷淡哦!」女人嬌柔酥軟的聲音,在深夜裡顯得格外誘人。

  「澐兒,東宮最近來了一名女官,本是皇后身邊的人,本太子的行為得收斂一點,這陣子妳就忍一忍,嗯?」男子放低音量,低沉而沙啞的嗓音醇厚。

  佟朝陽心下一驚,認出這應該是太子的聲音。

  太子這麼晚沒睡,究竟跟什麼人在後院見面?

  她悄悄地往前挪近,躲在另一邊的樹叢後偷窺。

  在見到那名女人的時候,佟朝陽震驚地倒抽一口涼氣。

  她、她、她不是永安王的嬪妃——澐妃嗎?

  為什麼這麼晚了,她會出現在東宮的後院?還和太子親密地摟抱在一起?

  他們兩人怎麼能做出這種違背禮教的事來?

  她想步上前去,揭穿兩人的姦情,此刻,澐妃突然低泣一聲,雙手摟抱住太子的頸項。「殿下,澐兒不想待在永安王身邊,求你趕緊想想辦法,讓澐兒到東宮來侍候你。」

  佟朝陽氣怒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感覺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疼痛難當。

  她分不清胸口湧起的一股酸澀,是因為太子偷情?還是因為澐妃不守婦道?這種感覺很陌生、很矛盾,讓她整個腦子亂烘烘的,根本無法思考。

  太子以手掌輕輕拍撫著澐妃的肩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澐兒,妳再忍一忍,等我登上皇位,妳就不必再受苦了。」

  夜色昏暗,連澐妃本人都沒發現到,太子的臉上閃過一抹嫌惡的表情。

  他那信誓旦旦的深情口吻,讓佟朝陽的心口像被針刺了一下,微微刺痛著。

  他身邊雖然不缺女人,但他從不輕易對女人付出真情,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喜歡的人居然是永安王的嬪妃?這教永安王情何以堪。

  他在澐妃的額頭上烙下一吻,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澐妃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當他轉身之際,佟朝陽從樹叢後方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帶著憤怒。

  「殿下,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姜承琰愣了一下,身子頓時變得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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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姜承琰微皺了一下眉頭,但神色泰然自若,臉上表情波紋不興。

  「佟女官也還沒睡?」他挑眉望著她。

  在昏黃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小臉精緻得像不屬於人間的仙子。

  「若我先睡了,不就錯過殿下這場好戲了嗎?」她意有所指地嘲諷。

  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可是他是太子殿下,她只是一名小女官,只能忍下所有的怒火。

  她的粉拳緊握,下唇被咬出一圈紅痕,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她發火的模樣,意外地吸引了他的視線,讓他無法將視線移開。

  「剛才……你都看到了?」他明知故問,想激起她內心更為不滿的情緒。

  「看到了,而且看得一清二楚。」她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太子的臉上絲毫沒有愧色,讓她看了更加火大。

  他怎麼能把偷情視為理所當然?

  她真是錯看他了。

  「本太子無話可說。」他無所謂地攤了攤手,覺得不必向她解釋自己的行為。

  「無話可說?你跟王爺是手足至親,怎麼可以……」她無法將那齷齪的字眼說出口。

  難道,身為太子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她怎能容許這種亂倫的事在宮裡出現,對兩人的姦情視而不見?

  「佟女官,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你是本太子的正室。」他微微一哂,笑意爬上眼底眉梢。

  她的雙頰因為怒氣而染上紅霞,看起來格外迷人。

  這陣子,她不是唉聲嘆氣,就是垮著一張小臉,此刻,她的黑眸燃起怒火,反而點亮她那張漂亮的臉蛋。

  為了讓她回復成原本朝氣蓬勃的樣子,他絕對不會告訴她,澐妃只是他安排在永安王身邊的眼線,替他隨時監視皇后的一舉一動,他對她壓根沒有感情,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你何必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萬一將來永安王有什麼不測,依據我朝的律制規定,他的嬪妃可由本太子接納,所以這合情合理,只是早晚問題,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說得理所當然。

  佟朝陽氣憤得眼眶泛紅,彌漫著一層水霧。「殿下自己犯了錯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詛咒永安王?」她握緊雙拳,全身因為怒氣而顫抖著。

  此刻,她覺得自己快要失去自制力了。

  他不該詛咒她最崇敬的永安王。

  「哼!全宮裡的太醫都說永安王的心疾已經病入膏盲,能活得了多久沒有人敢斷定。」他不疾不徐地道,像在陳述一項事實。

  五年前,他就是因為同情永安王患有心疾,而且無藥可醫,才大方地讓佟朝陽待在他的身邊服侍他,但現在,他後悔了,他有權利隨時將她給討回來。

  「王爺不會有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他會長命百歲。」她說得肯定,然而,她的內心卻非常不安。

  永安王有心疾是事實,宮內群醫束手無策也是事實,可是,她就是不願意面對現實。

  「如果,他先一步離開……」

  話未竟,佟朝陽就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聽下去。「不會,不會的,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她邊說邊哽咽地吸了吸鼻子。

  姜承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佟朝陽,你別忘了,你是本太子的人,你的心只能向著本太子,再也不許提起永安王。」一股怒火在他胸口猛燃燒。

  如果,五年前,他沒有與皇兄訂下約定,或許,現在她死心塌地跟隨的人將會是他。

  她對永安王的忠誠及情義,讓他既羨慕又嫉妒。

  他好後悔,不該讓她離開五年的時間,害得他們漸行漸遠。

  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掠奪氣息,讓她感到畏懼,從他黝黑深幽的眼眸中,她看到他眸底的決心及信念。

  姜承琰見她不肯答話,他不悅地擰眉,冷哼一聲,倏地鬆開她的手。

  「你對永安王那般死心塌地有什麼用?如果你妄想坐上王妃的寶座,本太子勸你別癡心妄想了。」他冷漠地潑了她一盆冷水。

  「我從來不敢這麼妄想。」她急急地駁斥。

  「沒有最好,勸你還是安分一點。」他冷嗤一聲。

  佟朝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滿腹怒氣,婉轉地說:「殿下,為了你自己的聲譽著想,今後請不要再跟澐妃見面了。」

  「辦不到。」他不加思索地拒絕。

  「殿下若是不聽勸,那我必須將今晚的事告知永安王。」她咬了咬下唇。

  她無意破壞皇子之間的感情,只是,她不能任憑太子胡作非為,逼自己視而不見。

  「無所謂,你想說就說。」他頓了一下,臉上的更有得陰鷙。「不過,你得想清楚後果,可別忘了永安王有心疾,他禁不起刺激。」

  他斜覷她一眼,眸中的神色複雜而深沉。

  看著他那雙晶亮而充滿算計的黑眸,佟朝陽洩氣地垮下肩膀。

  每次與他爭論,最後屈居下風的人總是她。

  他永遠都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永遠都能夠輕易地打擊她。

  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為何痛苦難受的人卻變成了她?

  「就算我不說,也難保不會被人發現,為了保全太子之位,請殿下自重,不要繼續做出傷害手足的事情。」她垂下眼,說得有氣無力。

  「佟女官,只要你寸步不離地待在本太子身邊,本太子就不可能有機會做出逾矩的事來,不是嗎?」他定定地直視著她,眸中閃動著燦亮而熾熱的火焰。

  難得她肯為他著想,他心裡湧起一股感動,急欲得到她親口保證,承諾她會一直待在他身邊。

  「我會盡己所能地待在殿下身邊。」她言不由衷地回答。

  想到今後必須時時刻刻監視著他,她就覺得好無奈。

  可是,為了永安王,她會硬著頭皮撐下去。

  因為佟朝陽寸步不離地待在他身邊,兩人相處時間變長,彼此互相了解的機會也漸漸增多。

  這晚,姜承琰捧著一本書,倚在長榻上翻看,佟朝陽則坐在離他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以便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以免他又去私會澐妃。

  「佟女官,你有必要坐那麼遠嗎?」他懶懶地抬頭望了她一眼。

  「我怕打擾到殿下看書。」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希望跟他共處一室,她會離他越遠越好。

  「我手上這本書,你應該有讀過吧?」他將書本舉高,讓她看見書名。

  「沒看過。」她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真的嗎?」他一臉扼腕的頻嘆氣,「那真是可惜了。」

  他倏地站起身,又是重重一嘆。

  佟朝陽也跟著站起身,「可惜什麼?」

  「本太子對這本書有些部分不甚了解,既然你沒看過這本書,我只好去找澐妃問了,她同你一樣喜歡讀書。」他側轉過身,作勢往宮外的方向走去。

  佟朝陽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唇角微微抖了兩下。

  她咬著下唇,不甘不願地說:「殿下別出去了,我想起來了,我讀過這本書。」

  「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沒讀過?」他輕快地坐回自己的長榻上。

  「過來替本太子解釋一下這段話的意思。」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

  佟朝陽戒備地看著他,見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裡,偏僻跳躍著一抹算計的詭譎光芒,她起身的動作變得遲鈍起來。

  「怎麼?不想過來?」他猛地站起身來。

  佟朝陽趕緊出聲制止。「我過去就是了。」她的眼神看起來既慌張又無奈。

  可惡的太子,總是有辦法將她玩弄於掌心,讓她氣憤難消,卻又不能反抗。

  她緩步走到他的身旁,卻僵直著身子,不肯坐下。

  「坐下。」姜承琰的聲音已經有點不耐煩。

  她慢吞吞地往下一坐,然而臀部都還沒碰到長榻,姜承琰又是呼喝一聲。「等一下!」

  她一臉莫名奇妙地瞪著他,心裡不解,他一定要這麼戲弄她嗎?要她坐在他旁邊,卻又不准她坐下?

  姜承琰勾揚唇角,微瞇著眼,對她揚起無害的笑容,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坐到我的腿上來。」

  佟朝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你說什麼?」

  她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怎麼會要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這成何體統!

  她沒有依言行事,反而挪動臀部,刻意與他拉開距離。

  「不想坐?不願坐?」他涼涼地逼問,但一點都沒有發火的跡象。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然而,心裡卻有點害怕,深怕他又要玩什麼花樣。

  「本太子是覺得深夜寂寥,沒有澐妃這個美人可以抱,身子都覺得冷了,想借你的身子暖和一下,沒想到,你連這點小事都不願意配合,既然如此,只好去找澐妃……」

  「好、好、好,我坐、我坐就是了。」她趕緊出聲截斷他的話。

  唉!被吃點豆腐,總比讓他去與澐妃偷情來得好。

  她僵硬地移動身子,慢吞吞地坐在他大腿上。

  姜承琰理所當然地伸出雙手環抱住她。

  突然被他抱住,她心慌意亂地掙扎著。「殿下,你只命令我坐到腿上,沒說得讓你抱著。」她越說小臉越紅,紅得像天邊的雲霞一樣。

  姜承琰貪看著她紅暈的小臉,大手將她攬入抱著更緊。「只是坐著怎麼取暖,你都願意坐本太子的腿上,讓我抱一會兒又何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貪婪地汲取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

  佟朝陽不自在地扭動著身子,卻招來他的警告。「勸你不要再亂動,否則,待會兒可不是抱著就可以了事。」他聲音低沉,黑眸危險地瞇起。

  佟朝陽不敢再隨便再動,整個人坐得直挺挺的。

  「如果,本太子能夠天天抱著你,那澐妃就派不上用場了。」他半開玩笑地低語著。

  「殿下,請你別開這種玩笑。」她嬌斥一聲。

  他的話太曖昧,害她全身都感到不自在。他該抱的女人是他的枕邊人,可不是她。

  一想到澐妃曾經可能睡在他的身旁,被他所擁抱,兩人甚至做更親密的事,她的心情陡然變得有點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反應?

  「本太子從不開玩笑,更何況——」他高傲地微抬起下巴。「什麼事該做,什麼話能說,本太子心裡有數,宮中是個是非之地,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每天活在陰謀算計、權利鬥爭之中?」

  「殿下可以選擇自己要的生活。」她意有所指地暗示。

  「不!你說錯了,本太子的生活是身不由己,不過,只要你肯加入,或許不再那麼枯燥乏味。」他的黑眸瞬間亮了起來,炯亮的雙眸直視著她,看得她有些心慌意亂。

  今夜,她總算見識到與以往截然不同的他。

  「朝陽身份卑微,哪有什麼能力可以改變殿下的生活?」她心虛地別開眼,不敢直視他。

  她發現,自己對他的認識又更深了一層,越了解他,她竟然越覺得他並不是那麼地討人厭。

  「答應我永遠留下來,別再想回信安殿。」他的口氣溫和,不再咄咄逼人。

  與她相處一陣子,他明白她不是冷情的女人,相反的,她重情重義。

  佟朝陽微張開嘴,有一股衝動想要答應他,但一想到永安王殷殷期盼她回去的眼神,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現在你不答應也沒關係,不過,將來你一定會答應的。」他自信滿滿地戲著她。

  她沒有馬上拒絕他,已經讓他感到心情愉悅了。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將她攬抱得更緊。

  總有一天,他會打動她,讓她的心向著他。

  為了怕太子與澐妃私會的事被傳開,佟朝陽總是在他與澐妃相見時,跟在一旁監看。

  「殿下,時候不早,你該回宮了。」站在一旁,離兩人有一小段距離的佟朝陽,冷冷的聲音打擾了正在耳鬢廝磨的兩人。

  姜承琰淡淡地掃她一眼,抱著澐妃的手始終沒有鬆開的意思。

  「你就讓本太子與澐妃多相處一些時間,回到東宮冷冷清清的,一點溫暖都沒有,更何況,有你在一旁把風,不會有人發現。」

  佟朝陽低垂著小臉,緊咬著下唇,內心裡湧起一股罪惡感。

  她現在的行徑,等於變成太子的共犯,她這麼做對得起永安王嗎?

  「殿下,宮內禁衛森嚴,若不小心被人瞧見,可會引起軒然大波,將危及你的太子之位。」她耐著性子婉言相勸。

  姜承琰存心逗弄她,讓她感到緊張,因此沒聽進她的話。「你若覺得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不必繼續待在這裡。」

  「這怎麼行?我若不離開,豈不是失職?」她拒絕。

  「既然不想離開,就給本太子乖乖地站在原處,好好注意四周的動靜,不要再打擾我們。」他板著一張臉交代。

  「是。」她勉為其難地回答。

  她身份卑微,她哪有資格管太子的事。

  她感到痛苦、無奈、惆悵,卻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站在陰暗的角落吹冷風,替兩人把風。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此刻,她的胸口充斥著複雜的感受,有對太子的不滿,也有對澐妃的妒意。

  妒意?

  她怎麼會對澐妃產生妒意呢?

  該不會,她也渴望太子的呵護寵愛?

  不、不可能!她對太子一向沒有好感,怎麼可能會渴望他的疼愛?她一定是吹夜風吹太久,腦子都被吹暈了。

  就在她兀自發愣的時候,姜承琰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邊,拍了拍她冰冷的小臉。「發什麼呆?走了。」他面無表情地越過她,往東宮的方向走去。

  要不是他想知道信安殿那邊的狀況,他何必大半夜出來吹冷風,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為了布局。

  皇后把她安置在他的身邊,利用她當內應,他也如法炮製,叮囑澐妃緊盯皇后及永安王,若他們有什麼行動,要馬上向他稟報。

  見佟朝陽還杵著不動,他乾脆主動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本太子不想跟你站在這裡吹一夜的冷風。」即便身強體壯,夜風吹久了也會忍受不住。

  佟朝陽邁步往前走去,一陣冷風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雙手環住自己的手臂搓了搓。

  突然,一件外袍丟在她的頭上。

  「把外袍披上,你若著涼了,誰來替本太子把風?」化險為夷中帶嘲諷,但卻掩不住話裡對她的關心之意。

  「可是你……」他是天之驕子,若受涼了,她可擔待不起。

  「我若受涼了,就無法跟澐妃私會,這不是正好讓你稱心如意嗎?」他涼涼地反諷。

  佟朝陽一時間愣住,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過,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彎起,對他的感覺又再次複雜了起來。

  雖然,他表達關心的方式很傲慢,不過,她還是小小的感動了一下。

  一路上,即便夜風再強、再大,她也不覺得寒冷。

  因為太子的關心溫暖了她,讓她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

  她盯著他的後背,突然發現他的肩膀寬闊得足以撐起一片天。

  為了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太子派人送來一些書冊。

  「喜歡本王送你的那些書冊嗎?」姜承琰眉眼帶笑,態度和善,像是瞬間變了個人。

  她直視著他,很驚訝他居然知道她喜歡哪些書冊,其中還有已經絕版的。

  當下,她有些感動,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如果你喜歡,本太子可以把整座書庫都送給你。」他大方地淡述。

  「殿下是借此想收買我的心嗎?」她冷然的輕哼了一聲。

  「你好好地想清楚,現下得勢的人是誰,你跟著本太子,只有好處。」他彎低身子,靠在她耳邊說。

  她感受到一股熱氣迎面吹拂而來,她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沒想到,不管她往哪個方向移動,太子的嘴總是有辦法靠近她。

  她索性站著不動,直接與他面對面,與他靠得如此近,她才猛地發覺他長得極為好看,斜飛入鬃的劍眉,搭配上炯炯有神的黑眸,有稜有角的臉龐像是由工匠精心雕琢一般。

  她正了正心神,放軟身段,婉言相勸。「朝陽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官,起不了什麼作用,太子何不讓我回去信安殿。」

  「佟女官聰明慧點,善解人意,將皇后及永安王照顧得無微不至,本太子能得到像你這麼盡忠的女官,怎捨得讓你再回去呢?」

  這一番吹棒的話,任何人聽了都會歡欣莫名,但對於懸念信安殿的她而言,只當太子在說場面話。

  「殿下,你不能因為私人恩怨,就把我牽進來。」她大膽直言。

  「誰說本太子是為了私人恩怨,才非得到你不可?」他咬緊牙關,企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情緒起伏。

  難道,她就不能往另一個方向想,他是真的需要她,才會將她留在東宮的。

  「請殿下恕罪,我只是想不通,強留我下來一點好處也沒有。」她坦白地說。

  「本太子留你下來,自然有我的理由。」他語帶保留。

  他想好好地與她相處,讓她慢慢發現到他比永安王好太多了,甚至,比他還要優秀。

  「本太子也想不通,皇后明明只想利用你,為何你還對她忠耿耿耿?」他殘忍地道出事實真相。

  「不,皇后娘娘不是殿下說的那樣。」她緊握雙拳,小臉漲紅,神情看起來有點激動。

  他握住她的肩膀搖晃。「你清醒一點吧!到現在你還看不出來,誰才是真心對待你的人嗎?」他激動地說著,不自覺地加重手中的力道。

  沒有人能像他一樣,一再地容忍她,就算她心中有人,他還是耐心地想改變她既定的觀感。

  難道,她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的心意?

  還是,她只是在裝傻?

  不!她絕對不是那種善於心計的女人。

  「殿下是什麼意思?」她感覺得出來他欲言又止,今天他似乎與平時有些不一樣。

  「你是聰明人,應該不需要本太子把話說白了。」他的眼中有微光閃爍著。

  他不想直接把自己心中的情意告訴她,因為,他們相處已有一段時間,對於他的感情,她不該一無所知才是。

  「殿下,恕我愚昧。」她的身子變得緊繃,連說話都顯得拘束。

  她隱隱察覺得出來,事情有些不對勁,甚至有點害怕他會說出什麼話來。

  「朝陽,你真的愛皇兄嗎?」他咄咄逼人地直視著她。

  佟朝陽愣了下,眼底眉梢逐漸染上怒意。「殿下,朝陽不敢有非分之想,請你不要問我這種難以回答的問題。」

  不管他這麼問的用意是什麼,他的確是打擊到她了。

  若是在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她對永安王是真心真意的,而現在她卻無法再這麼篤定了。

  是什麼原因動搖了她的心志?是因為他嗎?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漸漸影響了她,曾幾何時永安王的身影在她心裡,已經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了。

  怎麼可以背叛永安王呢?

  她震驚得差點站不住腳,踉蹌地想轉身離開。

  姜承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想讓她逃開。「不要再逃避了,如果我沒猜錯,你對皇兄的感情已經變質了。」他的眼神充滿篤定。

  「我沒有、我沒有!」她掙扎著想脫離他的箍制。

  他真的猜對了嗎?她的感情已經產生變化了?

  她不敢、也不想再證實自己的心意,只想馬上逃開。

  「朝陽,你聽仔細,我對你——」

  此刻的她,心裡已經夠亂了,她慌張地甩開他的手,急匆匆地跑掉。

  姜承琰伸出手,想再抓住她,卻撲了個空,他的心,頓時充滿了惆悵。他輕聲一嘆,心情變得沉重與無奈。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明白他的感情?

  他喜歡她,他真的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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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姜承琰躺在床榻上睡不著,索性起身下床,在寢宮裡來回踱步。

  他思忖著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正視自己的心。

  早知道自己現在會如此在乎她,五年前,他就不該跟永安王訂下什麼約定。

  她並不知道這五年來,他的心情是如何煎熬。

  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他卻不能親近她,這種痛苦讓他時常難以成眠。

  他已經無法滿足於只能遠遠地看著她,他要將她摟在懷中,真實地感受她的存在。

  就像被下了魔咒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往佟朝陽所住的小房走去。

  一見到他突然駕臨,正在喝茶的佟朝陽差點嗆著,她猛吞了一口水,也把即將到口的尖叫聲給吞回腹中。

  「太、太子殿下,你怎麼會來這裡?」

  他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不肯過來,本太子只好親自來找你,看你會不會回心轉意。」他半開玩笑地自嘲。

  他的話,讓佟朝陽錯愕得連嘴巴都無法合上。

  「殿下,請你別開玩笑,你的身份尊貴,不該到這種地方來。」她拉下臉,神情變得嚴肅而認真。

  姜承琰先是頓了一下,接著低笑出聲。「佟女官,本太子不是你訓練的宮女,省去那些長篇大論吧!」他以長指捏了捏她尖細的下巴。

  她這一副正經的模樣,讓他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殿下,這裡是下人住的地方,請你盡快離開吧。」她邊說邊移動腳步,想與他拉開距離。

  「本太子的床榻曾讓你睡過一晚,你不知報恩也就算了,現在還急著趕本太子走?」他誇張地嚷嚷著。

  佟朝陽緊張地用手蓋在他的唇上。「噓!殿下,我求求你小聲點,萬一驚擾了隔壁房的女官,咱們倆都會遭殃的。」

  姜承琰趁機握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手背上親了下。

  她正想大聲抗議,他隨即不懷好意地提醒。「小聲點!否則,若被其他女官發現咱們倆的姦情,你恐怕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姦情」兩個字讓她羞窘地漲紅了臉,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撫摸著,像是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她只好暗中施力,希望能將自己的手從他大掌中抽出來,但他反倒握得更緊了,她冰涼的小手觸感柔滑,讓他握了就捨不得放開。

  「殿下,請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小手傳來一道溫熱酥麻的感覺,她心一慌,使盡力氣將手從他大掌中拔出來,沒想到,卻因為力道過猛,不小心打到床架,發出一聲很大的碰撞聲。

  「唉喲!」她瞇眼縮肩,咬牙忍受著手指頭打到床架的痛感。

  她怎麼會這麼倒霉,惹到他這隻狡詐的豺狼。

  見她痛得齜牙咧嘴,他趕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進懷抱中。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小手,在指腹上吹氣。

  「很痛嗎?本太子馬上傳太醫過來。」他的黑眸中充滿焦急與擔心。

  「不!千萬不要。」她連忙地勸阻,寧願疼死,也不希望將事情鬧大。

  「好,不傳太醫,你別激動。」他溫聲妥協。

  她做了幾次深呼吸,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

  半晌後,她意識到自己還躺在他懷中,她慌張地掙脫他手臂的箍制。

  見她防衛心依然這麼重,他不禁搖頭嘆息。「今晚,咱們沒有階級地位之分,敞開心胸把話談清楚。」

  他的薄唇抿成一直線,她刻意與他疏遠的態度,讓他感到灰心。

  「殿下不該說出這種有失身份的話來。」她恭謹地低下頭。

  「跟我談話,真讓你感到為難嗎?」

  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來,但即使被逼得必須面對他,她仍然不肯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姜承琰輕嘆一口氣,「你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麼嗎?」

  「朝陽沒有權利知道。」她賭氣地咬著下唇,態度變得更加冷漠。

  姜承琰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害她不由得嚇了一跳。

  「我只在乎你,這座皇宮之中,我最在乎的人只有你而已。」他緊緊摟著她,深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佟朝陽因為不敢置信地愣了下,接著,慌亂地推開他溫暖又結實的胸膛。「殿下,朝陽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官,不值得你如此看重。」

  她的回答生疏有禮,盡量讓話裡聽起來沒有一絲溫度。

  他們彼此身份地位懸殊,他怎麼可能如此看重她?此刻,她的心裡早已亂成一團,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你不相信本太子?」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我不敢有非分之想。」她如實回答,不想隱瞞。

  望著他那真誠的表情,她內心竟然有一點動搖及不確定,只不過,他為什麼對她如此執著,她實在搞不清楚?

  或許,他只是在開玩笑,想要弄她罷了。

  「到底要本太子怎麼做,你才肯相信?」他懊惱地蹙緊眉頭。

  在宮廷的鬥爭裡,他從不將對手看在眼裡,也不認為自己會有屈居下風的一天,唯獨佟朝陽讓他永遠無法掌握。

  「殿下,我早已下定決心,要一輩子待在王爺的身邊。」她直言不諱,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

  她隨即打斷他的話。「殿下,請別再說出這種不吉利的話。」

  「他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死心塌地?」他不甘心地問。

  「也許在別人眼中,他只是一名病弱的王爺,但他心地善良,曾經救我一命,沒有他,就沒有我。」她眼中蘊滿柔情。「所以朝陽早已下定決心,要一輩子伺候王爺,以報當年的救命之恩。」

  「佟女官,你對永安王的愛太盲目了,你怎能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不是恩情?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愛他嗎?」他緩慢地問。

  佟朝陽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恢復泰然自若的神色。

  「不管我對王爺的感情是哪一種,我都不會離開他。」是恩情或愛情,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差別,她想待在他身邊,不管是以女官的身份或是以女人的身份。

  「本太子真該為你可貴的情操喝彩,只不過,你可曾想過自己的下場?如果你是聰明人,就該選擇本太子。」他的黑眸閃過一道狠絕的戾色,眸底深處隱藏著一股落寞。

  「朝陽心意已決,請太子殿下成全。」她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聞言,姜承琰的胸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地重擊了一下。

  「你還真是忠貞不二。」他哼笑一聲。

  佟朝陽倏地地屈膝往地上一跪,並且大膽地握住他的手。「殿下,求求你,讓我回到王爺的身邊,你可以留住我的人,卻無法留住我的心,請你成全吧!」

  她卑微的姿態,可憐兮兮的請求,讓心腸冷硬的他,再也無法無動於衷。

  她最可貴之處,不就是那一顆純真而誠摯的心嗎?

  「假使,五年前你最先遇到的人是本太子,你也會這麼死心塌地嗎?」他咬著牙,悶悶的問。

  當下,他有一股衝動,想將五年前的真相說出來,可是他不能。

  他曾經許下承諾,他不能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

  「會,如果五年前我最先遇到的人是殿下,我一定不會背棄你。」她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很好。」他淒涼一笑。

  這樣的答案雖然不滿意,但卻可以接受。

  要怪只能怪當年他的決策失誤。

  他選擇了江山,將她當成籌碼,送給當時對她一見鍾情的永安王,並且命令所有的太監宮女,不得告訴她真正救她一命的人是誰。

  原以為自己的計策完美無缺,沒想到,自己卻愛上了她,甚至愛得無法自拔。

  原先他只將她當成一件物品,一點都不懂得珍惜,直到看到她對皇兄無怨無悔的付出後,他才發現自己錯失了什麼。

  可惜,他悔悟的太晚,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一步錯,步步錯,他註定要失去她。

  「殿下。」她直視著他,不明白他眼中複雜的神色代表著什麼?

  「好,本太子放你走。」他勉為其難地道,眸中瞬間失去了光彩。

  「你願意放我走?」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對!放你走,記住,往後別出現在本太子的面前。」他正色地警告後,撥開她的小手,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出去。

  佟朝陽走到門口,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心口好像被利刀給劃了一刀,無聲地淌著血。

  傷害他並非她的本意,可是,她不能讓他對自己抱著無法實現的希望,那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此刻,她自由了。

  但為什麼她一點兒也快樂不起來,反而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望著他融入夜色的落寞身影,她的心彷彿也籠罩了一層陰霾。

  佟朝陽回到皇后及永安王的身邊後,往日樂觀開朗的性情完全變了,臉上也甚少出現笑容。

  永安王雖然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卻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這日,她正在替永安王倒茶,沒想到,一恍神,不僅杯子裡的茶水滿了出來,還將桌子弄濕了。

  「朝陽,你怎麼了?怎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對不起!我馬上把桌子擦乾淨。」她心一慌,急忙要善後。

  「等一下!別忙,你先坐下,本王想你聊一聊。」他溫和地喚住她,示意她坐下。

  「是,王爺。」她的心情有點亂,卻還是溫順地落坐。

  「咱們來聊一聊太子吧!」他微勾唇角,狀似隨口一提。

  聽到「太子」兩個字,她的心中陡然加快,神情顯得侷促不安。

  「王爺,我突然想起有件要事還沒辦妥,請容我先退下。」她垂下眼稟報,沒有勇氣抬頭直視他。

  一提及太子殿下,她就顯得六神無主,一股思念的心情突地急湧而上,占滿她的胸口。

  原來,她對太子並不是沒有感情,而是她故意忽略而已。

  永安王察覺她似乎心神不寧,卻不願意逼近她說出實情。

  「你去忙吧!記得,不要讓自己太累。」他溫柔叮囑。

  雖然,她的人回來了,心似乎還遺落在某處。

  「謝謝王爺。」她趕緊低著頭跑開。

  數日後,上天似乎有意跟她開玩笑,她竟被迫接下一道聖旨。

  詔書中明白指示,她必須待在太子的身邊,以行監視及勸導的責任,萬一太子做出任何不符身份之事,將會失去儲君的資格。

  現下皇上臥病在床,凡事縱容皇后,所以才會答應頒布這封詔書吧!

  接下這封詔書,她的心情感到無比沉重。

  宮廷裡的鬥爭,她願想置身事外,無奈,還是無端地被卷了進來。

  當今的西梁國,國勢強盛,宮中的三個派系中,太子的實力遠遠超過其他人,也威脅著另外兩個派系。

  皇后及勤王一直在想盡辦法打壓他,隨著皇上的龍體欠安,皇后的手段也更為激進了,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希望永安王能取而代之。

  原本,她以為太子是個罪大惡極之人,才會樹立那麼多敵人。可是,依她這陣子的觀察來看,太子並非那般可惡,為什麼眾人都眼巴巴地期待他被廢掉?

  也許是天生的正義感使然,她莫名地為他抱屈。

  就在重返東宮的這一天,她不停地深呼吸,並悄悄地告訴自己,不能慌張,要鎮定一點。

  誰知,才一踏進東宮,一個價值昂貴的前朝花瓶卻迎面砸來。

  她俐落的閃身,幸運躲過被砸傷的命運。

  「太、太子殿下!」她扯了個虛偽的笑容,牙齒還在為剛才驚險的一幕打顫。

  「你還有臉回來?」姜承琰咬牙切齒地睨著她。

  他好不容易才答應放她走,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又回來了!

  她不在的這些日子,他每夜都難以入眠,好不容易才釋懷些,怎知,她竟然又回來了!

  她是故意耍著他玩嗎?

  佟朝陽盯著他略顯瘦削的臉龐,及下巴新長出來的鬍髭,心口莫名地揪痛了一下。他之所以變成這麼狼狽,是因為掛念她的緣故嗎?

  她深吸一口氣,吶吶地開口。「殿下,朝陽這次是奉了皇上之命,特地回來照顧你的。」她扯唇,僵硬地笑著。

  姜承琰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又是皇后的把戲吧?」他從鼻子冷哼一聲。

  「不、不是……」她被堵得有點啞口,肩膀無力地往下垂,眼神充滿了無奈。

  都怪她,狠狠地傷了太子的心,才又回頭來找他。她從沒看過太子這麼失意的模樣,教她感到歉疚及不捨。

  這次,她是奉旨回來,而且還有任務在身,但這些她都不想管了。往後,她會真心地服侍太子,只因為她知道自己真心想為他這麼做。

  「真不敢相信,你這麼體恤我這個太子。」他自嘲,眸色變得深幽而冰冷。

  在宮裡,他一向孤立無援,若非靠自己暗中謀計布局,根本無法支撐到今天。

  父皇及皇后一心向著永安王,勤王則是野心十足,他的處境堪憂,除了極力拉攏宮內數位重臣之外,他還得隨時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太子之位,他坐得並不輕鬆。

  更殘忍的是,他連自我放逐的機會都沒有。

  夜裡,他借酒澆愁,白天,他又得恢復成精明幹練的太子。

  他的日子過得可真痛苦。

  氣氛正在緊繃之時,一名宮女怯怯地開口。「太子殿下,奴婢端茶來了。」

  「端上來。」他不悅地低喊。

  「我來吧!」她一把將宮女手中的濃茶端過來,走到太子面前。

  姜承琰雙眸微瞇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波紋不興。

  佟朝陽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挺直背脊走向他。

  即便外表看似頹廢,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王者氣息,仍然讓人望之生畏。

  「太子殿下,請用茶。」她定定地直視著他。

  姜承琰咬牙望著她柔美的臉龐,大手一揮,將她手中的瓷杯給打翻。

  瓷杯碎了一地不說,熱燙的茶水還噴濺到她的手,造成一片紅痕。

  她趕緊蹲下身,撿拾地上的碎片,深怕他會不小心踩到。

  姜承琰下顎緊繃,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的身影,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我再去端一杯茶過來。」將地上的碎片處理好,她站起身想走開。

  她能明白他發怒的原因,也明白他此刻並不想見到她。

  如果可以,她不想傷害他。

  先前她執意離開,狠絕的中傷了他的心,如今,她可以理解他不友善的態度,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怎能容許自尊心受到打擊。

  「站住,本太子不必你惺惺作態了,你回來的目的人盡皆知。」他譏諷地冷笑。

  她這副真摯誠懇、任勞任怨的模樣,讓他看了覺得諷刺。

  她這是要演給誰看?

  如果不是真心回到他的身邊,就不要再來攪亂他平靜的心湖。

  「不!我沒有,我是真心想回來,絕對沒有任何目的,請你相信我。」她苦著一張臉,心裡感到委屈。

  雖然與他的立場不同,但她絕對不會傷害他。

  況且,跟太子相處過一段日子後,她早已對他改觀,不再像之前那麼排斥了,甚至,她還時常惦記著他。

  「本太子憑什麼要相信你?」他閉上眼,大手揉撫著不斷泛疼的額際。

  那是宿醉造成的後遺症。

  她主動走上前,溫柔地凝視著他。「殿下是不是頭疼?我替你揉一揉。」

  她深吸一口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他,怯怯地伸出手,想觸摸他。

  沒想到,他卻嫌惡地躲開來。「不准碰我!」他怒斥一聲,冷漠地別開臉。

  剛才,有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讓他震驚。

  他竟然還渴望她的碰觸。

  即使自己不斷地壓抑,甚至推拒她,但內心還是深深被她吸引著,她的一舉一動,仍然牽動著他的心。

  「殿下,我沒有惡意。」她的聲音又輕又柔,任何人聽了都會放鬆戒心。

  他不怒反笑,笑容淒涼且帶著冷意。「你聽好了,不要將對皇兄的那套用在本太子身上,沒有用的。」

  一想起她曾經這麼柔情似水地對待永安王,他的胸口就燃起一把無名火,隱隱悶燒著。

  他要的是全部的愛情,不稀罕她剩餘的柔情。

  「殿下,請你別這樣想。」她著急地想解釋。

  「那你希望本太子怎麼想?想像自己才是你心中的唯一嗎?」他笑得更冷情、更嘲諷。

  其實,他是為自己曾經有過這個念頭而覺得可笑。

  「我對殿下與對待王爺並不同。」她定定地直視他。

  姜承琰的黑眸閃爍了一下,但隨即沉下臉。

  若是以前,他一定很渴望聽到她這樣的保證,但現在,他已經很難再相信她。

  已經破了洞的心,要怎麼縫補?

  「哪裡不同?」他咄咄逼人地追問。

  「我……」她遲疑了一下。

  她的遲疑,正好給姜承琰打擊她的機會。「說不出來?還是,在你的心裡,皇兄才是最重要的?」他臉上的表情又更冰冷了幾分。

  「我會做給殿下看的,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她語帶誠懇。

  「你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你走!別出現在本太子的面前。」他揚起一手,嫌惡般的揮了揮。

  「殿下,懇請你讓我留下來!」她苦苦哀求,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挪動腳步離開的意思。

  他不明白,佟朝陽究竟在堅持什麼?她是為了永安王而來的嗎?他以銳利的黑眸盯著她,想用眼中的寒芒逼退她。

  「哼!本太子等會兒就派人把你送回信安殿去。」話畢,他一甩袖,邁步往前走去。

  佟朝陽情急地拉住他的手臂。「不,殿下!請你讓我留下。」

  他堅決推拒她的態度及語氣,讓她感到心慌意亂。

  她希望留下,以彌補自己的過失,不希望永遠被他誤解。

  手臂倏然被她拉住,他側轉過身,怒吼。

  「放手!」他盛怒之下,用力地甩動手臂。

  佟朝陽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腳步不穩地跌坐在地上,忍受著身上的疼痛,她跪坐在地上,淚水已在眼眶打轉。

  「殿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為何不肯相信我是真心要留下呢?」她的喊叫聲帶著哽咽。

  她已經真心感到後悔了,為什麼他不肯給她一次彌補的機會?

  「佟朝陽,本太子已經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放眼朝廷,沒有一個人值得本太子信任,全都是些虛情假意的傢伙,就連你也是!」他語氣森冷,面罩寒霜。

  他高高地抬起另一腳,欲往她的身上踹去。

  佟朝陽沒有閃避,只是以澄眸定定地看著他,眼中沒有畏懼之意,卻有著一絲淒涼。

  「無論殿下怎麼想,我都會留下來。」她閉上眼,微抬下顎,決心豁出去了。

  「你!」他頓住了,放下左腳定在原地,又氣惱又無奈地瞪著她。

  她是他見過最固執的女人,卻也教他的心又動搖了。

  他的外表強硬,內心卻無法對她絕情,她說得沒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啊!

  面對她,他所有的決心都不管用了。

  「留你下來,又有什麼用呢?」他冷哼一聲。

  曾經,他以為她的出現會讓他的生活變得快樂,但事實證明,她的出現只會帶給他痛苦。

  「殿下,我會幫你登上皇位,今後,你不是自己一個人。」她伸出手,想拍撫著他的肩背,他卻一臉嫌惡地躲開來。

  「佟女官,別睜眼說瞎話了,你是皇后派來的人,怎麼可能會幫本太子?這次你奉皇帶出回來,不就是來找出本太子不適任的證據嗎?」他一字一句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佟朝陽的內心閃過一抹刺痛,原來他的心被她傷得這麼徹底。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心裡也不好受,常常在半夜裡想起太子那籠罩在夜色之下的孤單身影。

  她知道他表面上風光體面、有權有勢,私底下,他只是一個孤獨又好強的男人,教她情不自焚的心疼著他。

  「不管殿下相不相信,我都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來。」她的姿態卑微,語氣輕軟,眉心微微聚攏。

  她這副卑躬屈膝的模樣,讓他心生疑惑。

  「哼!你以為還有機會傷害本太子嗎?」他扯著喉嚨大喊,「好,本太子就讓你留下,讓你好好看清楚與我為敵的人,都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他發誓,今後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打擊他的機會。

  現下,他什麼都沒有,就只剩下太子這位了,他會拼命保住自己的江山。

  既然無法得到佟朝陽的心,最起碼,他會守住自己的榮耀。

  他對她的態度,讓她的鼻頭湧起一股酸澀感,此刻在他心裡,她已經成為一個無法信任的女人,他甚至變得比從前冷絕了。

  但,她怎麼可能會出賣他?

  他孤獨的神情,讓她泛起一陣不知原因的心疼。

  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恨她而起,今後,她會更努力地獲得他的原諒。

  佟朝陽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她重返東宮後,日夜跟隨在姜承琰的身邊,噓寒問暖從未間斷,即使他未曾給她好臉色看,她也沒有絲毫怨言。

  清晨,天才濛濛亮,她就起了個大早,並端來一盆溫水給姜承琰盥洗。待他上朝,她就在東宮裡做些事,等待他回宮。

  這天,他上朝之後,就沒再回到宮裡,隨身的太監也未回報行蹤。他沒有回宮,佟朝陽顯得提心吊膽,一直等到深夜,子時已過,他還未回宮,她根本寢食難安,只有站在宮門口,焦急地等待他歸來。

  夜涼如水,寒水陣陣,吹得她全身瑟瑟發抖,她的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中,怎麼也無法放下心來。

  終於,她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太子殿下,你回來了。」她欣喜地迎上前去。

  見到他,她不僅鬆了一口氣,內心裡還充斥著一股喜悅的情緒。姜承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臉上的起來平靜無波,事實上,他的心潮裡已經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不可諱言的,有人等著他回來的感覺真的很好,尤其,等待自己的,還是他最在乎的女人。

  「本太子沒要你等我回來。」他邊走邊說,明明心中波濤洶湧,語氣卻冷漠而低沉,像是在指責她似的。

  佟朝陽不以為意,恭敬地回答。「殿下尚未回宮,朝陽擔心得無法就寢。」她實話實說。

  姜承琰心中又是一頓,但他挑了挑眉,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本太子不會感激你的盡忠職守。」

  他走進溫暖的殿內,佟朝陽主動走上前替他脫下外袍,他的手指碰到她冰涼的小手,濃眉頓時打了個淺淺的結。

  「在外面站多久了?」他狀似隨口問道。

  「從入夜後,就站在外面了。」她據實回答,不敢隱瞞。

  他的黑眸瞬間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眸底深處隱藏著一抹心疼,但隨即隱藏。

  「你若是不小心病了,本太子也不會讓你偷懶休息,所以,你最好別再做這種傻事。」他冷著臉警告。

  「殿下請放心,就算我病了,我還是會隨侍在側,絕不偷懶。」她微勾唇角,聽出他話裡隱含的關懷之情。

  太子其實還是關心她的,只是刻意壓抑著情感罷了,與他相處越久,她越能了解他內心想法。

  「你可以回房歇息了。」他急急地趕人。

  見他似乎還不打算就寢,她疑惑地問:「殿下,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嗎?」

  「本太子的作息,還輪不到你來過問。」他口氣不善地斥責。

  她垂下小臉,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我只是關心殿下的身子。」

  「不必你多事,若真為本太子設想,就趕快退下,省得讓人看了心煩。」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他忍不住思忖著,從前,她待在永安王身邊時,是否也是這樣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一有了比較心,他的心情就更加煩燥了。

  沒有等她離開,他就拿出放在床榻旁的一瓶酒及一只酒杯。

  「殿下,這麼晚了,你還要喝酒?」她的眉心微微聚攏,不敢直言勸阻,怕惹他不高興,只好婉轉地探問。

  「怎麼?難道連喝杯酒都要你允許?」他不悅地反問。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請殿下不要誤會,我只是……」

  他逕自截斷她的話,「你只是關心本太子,是嗎?」

  先前,他渴望得到她的感情,她說什麼也不願意接受,如今,他願意成全她與永安王,她卻來攪亂他好不容易才平靜的心湖。

  因為對她先前的離去耿耿於懷,這次他不再錯放感情,以免又會遍體鱗傷。

  見她懊惱地咬了咬下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窘樣,姜承琰的眼中閃過一道光,瞳眸瞬間燦亮了起來。

  「好,如果你願意喝一杯酒,本太子馬上就寢。」他的唇角微揚,神情充滿挑釁。

  「好,我喝。」她爽快地允諾,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

  「你確定?」他再次詢問,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記得佟朝陽是滴酒不沾的人,此刻,她的臉上竟然沒有一點遲疑的表情,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姜承琰突然愣了一下,不知該怎麼接話比較妥當。

  她對他的關懷,讓他好不容易才築起的一道心牆,漸漸地瓦解。他想排斥她、疏遠她,怎知,心卻還是不受控制地被她影響。

  「別以為這麼做,本太子就會對你另眼相看。」即使已經為她折服,他仍拉不下臉來承認。

  「殿下不必對我另眼相看,你只要早些休息,別讓自己的身體累壞了,我就心滿意足了。」她低下頭,語氣恭敬。

  姜承琰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陣暖意,一時間他還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倒了一杯酒給她,語氣不耐煩的說:「少廢話,喝!」

  他知道她吹了一晚的冷風,也該喝杯酒,暖暖身子。

  佟朝陽乖順地喝下這杯酒,喝完後,還朝他綻開淺淺一笑。

  「酒喝完了,殿下請準備歇息吧!」她柔聲催促。

  她相信,只要自己有耐心,絕對能夠重新得到他的信任。

  姜承琰僵直地轉過身子,像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朝床榻重重地躺下,他閉上眼,腦海裡出現的全是她絕美的笑靨。

  他明明沒有喝酒,卻好像有一種飲醉的茫然。

  沒錯,他醉了,他的心醉在她溫暖而嬌美的笑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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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隔天,姜承琰很早就起床,穿上輕便的常服,準備出宮去。

  才走到宮門口,佟朝陽就迎了上來,臉上帶著愉悅而甜美的笑容。

  「殿下萬福。」她一如往常地向他問候請安,臉上的笑意比外頭的日陽還要燦爛。

  「免禮。」他面無表情覷了她一眼,想起昨夜她喝酒後的嬌美模樣,他的黑眸瞬間亮了幾分。

  「殿下要出宮嗎?」看他穿著常服,狀似要出宮去,她好奇的柔聲詢問。

  姜承琰面色一凜。「本太子想去哪裡,不必跟你報備。」

  「我絕不敢干涉殿下,只是你的身份尊貴,至少,也得帶幾名侍衛保護你的安全。」她垂下眼,淡淡地述說,眸中沒有絲毫怒氣。

  姜承琰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逕自往外走去。

  佟朝陽仍不放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走沒幾步,他倏地停下來,轉過身,板著臉面對她。「這麼跟著本太子,莫非你打算一起出宮去?」

  「我——」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就繼續邁開步伐,往前走去,她只好小跑步地緊跟在後。

  當她來到馬廄時,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姜承琰停下腳步,察覺到她內心的恐懼。五年前,她曾經與他們一起騎馬,卻不慎摔下馬背,還差點被馬兒給跺死。自此之後,她就再也不敢靠近馬兒。

  「不是說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本太子身邊?怎麼這會兒卻不想跟了?」他故意冷嘲熱諷。

  「我、我只是腳酸,步子變慢而已。」她逞強解釋。

  只是,雙腳像是綁上了鉛球一般地沉重,她覺得腿軟得幾乎快站不住了。

  姜承琰隱忍著笑意,他的黑眸滿是嘲弄。「本太子要騎馬到效外溜一溜,你要跟嗎?」

  佟朝陽緊張地嚥了口口水。「騎……騎馬?」

  自從幾年前摔下馬背之後,她想自己這輩子都不敢再騎馬了。

  「不敢騎馬就不要跟著本太子,你回宮吧!」他面無表情趕人。

  見她為難,他實在不忍心再強逼她。

  佟朝陽深吸一口氣,挺起臉膛迎視他。「我說過要寸步不離地待在殿下身邊,我會說到做到。」她的澄眸蘊藏著堅定不移的決心。

  「好,你很有志氣,這馬廄裡的馬,任你隨便挑選一匹吧!」他爽快地拍了下她的肩頭。

  佟朝陽看著馬廄裡又高大壯的馬兒,雙腳開始微微發抖。

  心想,若被那結實有力的馬腿踢到,不死恐怕也去了半條命。

  「本太子把『黑妞』讓給你,如何?」他指著前方一匹毛色黑亮的寶馬。

  這匹馬是他最鍾愛的一匹馬,跑起來就像風一樣快。

  佟朝陽看著那匹精悍的馬兒,額際不禁流下幾滴冷汗。

  她勉為其難地笑笑,趕緊搖頭擺手婉拒。「感謝殿下的美意,我的騎術不好,不配騎這麼優秀的馬。」

  「要不,就選這匹最矮小的好了。」他的目光在馬群之間梭巡著。

  「這是最矮小的馬?」她驚嚇得差點掉了下巴,連聲音都在發抖。

  這匹馬的個頭只比「黑妞」矮了一點,光是這樣的身形,就足以將她嚇得牙齒打顫。

  「怎麼?還是不要嗎?這麼囉唆,你乾脆別跟著本太子了。」見她那副欲哭無淚的模樣,讓他的心情莫名地愉快起來。

  原來,逗她是一件這麼開心的事。

  「不!我要,我要。」佟朝陽看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想,今日她是在劫難逃了。

  「想不到你這麼迫不及待,本太子比真要對你另眼相看。」他開玩笑地揶揄。

  她明明就一副怕得要命的樣子,卻硬要逞強,實在讓他看了想發笑。

  「麻煩……殿下幫我上馬。」她聲如蚊蚋地請求。

  「沒問題。」他回答得很爽快。

  他扶著她的身子,讓她順利地上了馬。

  她屏氣凝神地抓著馬匹頸項上的鬃毛,害怕到不敢發出聲音來,這種高度,讓她回想起當初落馬的情景,她的眼神充滿恐懼,圓亮的大眼直瞅著他瞧。

  正當她邊發抖邊發愁時,姜承琰的身子往上一級,落坐在她的後面,兩人共騎一匹馬兒。

  「殿下,這……」她錯愕地回頭望著他。

  他拉住韁繩,大腿往馬腹一夾,馬兒嘶鳴一聲,揚蹄往前飛躍而去。

  「看你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本太子就大發慈悲饒了你,要不然,你若是不慎落馬了,誰來寸步不離跟著本太子?」他朗聲大笑,笑聲透過起伏的胸膛,傳達到她的後背。

  姜承琰用雙臂牢牢地圈住她,以溫暖的體熱,驅散她心中的恐懼。

  被他圈抱在懷裡,她漸漸忘卻曾經落馬的恐懼,一股安心油然而生。涼爽的風和著他身上獨特的男人氣息,鑽進她的鼻端,讓她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

  「怎麼樣?在原野上馳騁是不是很過癮?」他問,語氣帶著愉悅。

  出了宮,他就像是被放出籠中的鳥兒,心情隨之輕鬆愉快起來。

  他好想與她就這麼一直騎著馬跑下去,直到倦了、累了為止。

  大自然的美景從眼前急速掠過,快到讓他來不及捕捉,並好好地記在腦子裡,而懷中的小女人,讓他體會到快樂的感受。

  「好……好特別的感覺。」她發現自己終於能夠說話了。

  因為他,她克服了騎馬的恐懼。

  「在我很小的時候也曾經摔過馬,不過,我並沒有因此而畏懼騎馬,反而急切地想要駕馭馬匹,我就是這麼不服輸的人。」他的聲音被呼嘯而過的風吹散,變得有點飄忽。

  然而,坐在他身前的佟朝陽卻聽得很真切。

  沒錯,她不能因為一次失敗,就永遠不再去嘗試,這樣會錯過原本值得珍惜的東西。

  馬匹不斷地往前奔馳,直到來到一處有飛瀑流泉的山谷前,才停了下來。

  「好美。」佟朝陽不由得發出讚嘆聲。

  這座山谷地處隱秘,終年雲霧裊繞,如仙境一般的景色,讓人彷彿置身夢境,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姜承琰率先下馬,然後將她抱了下來。

  「聽父王說過,這處山谷是我母后生前最喜歡來的地方。」他的視線定定地望著前方,似乎在緬懷什麼。

  佟朝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默不作聲地看著前方。

  她知道太子一直沒有享受過母愛,之所以會來這個地方,大概是因為太過思念娘親的緣故。

  她忽然睜大雙眼偷覷著他。

  他願意跟她分享這個秘密之地,是因為他信任她嗎?

  他願意相信她的真心了?

  他將她抱下馬,兩人站在山谷前極目遠眺,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吹落了樹葉,有一片枯葉落到佟朝陽的頭髮上。

  「別動!」他突然出聲,打破了寧靜溫馨的氣氛。

  「怎麼了?」她慌張地刷白了小臉。

  他深邃的黑眸裡閃過一道促狹的光芒,存心逗她。「你的頭髮上有一隻毛蟲。」

  「毛蟲?殿下!救命!」她動也不敢動,只有眼巴巴地向他求救,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沒想到,他不但沒馬上動作,反而還雲淡風輕地說:「怎麼辦?本太子的手只要一碰到毛蟲,就會紅腫成一片。」他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下,她驚嚇到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那怎麼辦?該怎麼辦?」

  「好吧!為了你,本太子的手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撫她害怕的心緒。

  「可是——」

  「別動,本太子幫你把毛蟲拿掉。」他正色地盯著她的頭頂。

  她不敢亂動,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

  他伸出大手,將她頭上那片落葉拿下,平放在掌心上讓她看。

  「喏,拿下來了。」他隱忍著笑意,停止繼續惡作劇。

  「殿下?」她不敢置信地睜大水潤的大眼。

  沒想到他竟然耍弄她?她氣得鼓起雙頰,卻又不能發怒。

  「沒辦法,誰教你這麼好騙。」他哈哈大笑。

  他清脆爽朗的笑聲,頓時震撼了她的心,她從來都不知道他也有這麼頑皮的一面,看得她怒意全清了,她喜歡他如此率真的一面。

  突然他伸出雙臂,從她身後抱住她,下巴頂著她的頭頂心。

  她沒有拒絕他,任由那溫熱的暖意,透過衣服,傳遞到她的胸口,她感到全身一陣酥麻,四肢百骸變得虛弱無力,如果不是被他緊緊抱著,說不定她會因此而軟倒在地上。

  兩人就這麼站著不動,靜靜地享受這難得親密的一刻。

  他們的心中都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原來,幸福可以這麼簡單。這麼自然。

  頭一次,她發覺與他在一起,可以完全地放鬆自己,不必顧慮彼此的身份,這是她待在永安王身邊時,從未感受過的自在。

  她突然覺得若能永遠待在他身邊,似乎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佟朝陽與姜承琰在朝夕相處之下,關係越來越融洽。

  每日一大早,佟朝陽總是會親自前來伺候他起床。

  「太子殿下!」她扯著嗓門大喊。

  他故意充耳不聞,拉高棉被,蓋住自己的頭。

  逼不得己,佟朝陽只好掀起棉被——

  「啊!」掀被之後,被嚇到的人反而變成了她。

  「別叫!本太子這不就起床了!」他站起身,裸露出末著衣裳的精壯身軀。

  佟朝陽以雙手捂著眼睛,羞窘得不敢直視他。

  「殿下,請快點穿上衣服。」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惱意。

  姜承琰惡劣地大笑出聲。「你真是不懂得情趣,本太子給你福利,你卻不知道感恩。」

  「殿下請自重。」她擺出女官的口氣勸告。

  「這不是在穿了。」他故意慢條斯理的動作,惹得佟朝陽又尷尬又羞窘。

  他們的一天,就從這麼有趣的互動展開。

  但,就在她對太子的好感與日俱增時,突然發生一件令她震撼不已的事——永安王被人暗殺了。

  聽到這消息時,佟朝陽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回去,想見永安王最後一面。

  無奈永安王的屍首卻被人偷偷地盜走,唯一的證據,就只有宮殿裡留下的斑斑血跡。

  皇后終日以淚洗面,食不下嚥,而且,皇后還哭著告訴她永安王是被太子派人暗殺的。

  一開始,佟朝陽不敢相信太子會做出這種事來,但因為皇后指證歷歷,她也不得不半信半疑。

  「永安王遇害的凶手抓到了嗎?」坐在桌案前的姜承琰,頭也不抬的詢問。

  他的口吻泰然自若,彷彿兄長的死,對他來說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讓她看得一陣心寒,心裡更是充滿懷疑。「殿下,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傷心?」

  姜承琰的黑眸倏然變暗,眼中有餘光瞥見殿外閃過一道黑影,他頓時明白有人在暗中監視他。

  他的神情與口氣冷漠而淡然。「他死了,我該感到傷心嗎?」他不以為然地反問,甚至微勾起唇角。

  他的滿不在乎及冷血無情,教佟朝陽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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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握緊雙手漓漎漕漒,雙頰漲紅,眼中瞬間燃起憤怒的火苗蜴蝂蜭蜩,胸中湧上一股無法抑止的怒氣。

  「王爺乃是殿下的親兄弟,你怎能如此冷血無情?」她眼眶盈滿淚水。

  姜承琰咬牙摲摑摜摴,猛地抓起她的手腕斥罵。「佟朝陽,注意你的身份!」

  她居然為了永安王而指責他嘕嗹嘐嘛,一點都沒有顧慮到他的感受。

  他的黑眸因為妒意而閃動著熊熊怒火,下巴繃得緊緊撇搿撤摘,額際的青筋隱隱跳動,銳利的視線像是一把利刃,可以殺人於無形。

  「正因為朝陽的身份卑微,仍知道親情倫理,殿下貴為王儲,怎能如此暴戾無情呢?」她不畏不懼地直視著他。

  永安王被殺,她的心好痛,根本無法接受自己依賴的男人,竟然可以如此狠心無情,全然不顧手足之情。

  「本太子要當怎樣的人,輪不到你來管。」他厲聲斥責。

  自從她來到東宮,從未用這種大不敬的態度跟他說話,永安王的死真帶給她很大的打擊,足見她的心裡,始終把永安王看得比他還重要。

  「殿下!宮裡謠傳永安王遭殺害是因為……」她別開臉,不願意直視他。

  原本,她對他的觀感已經漸漸改變,但他此時的表現,卻讓她不禁懷疑他的所做所為。

  或許,他的內心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的無害。

  在這充滿貪婪的宮廷之中,為了爭權守位,誰都可能做出極端的事來。

  「是因為什麼?」他挑高眉,試探性地問。

  她以雙手環住自己的手臂,以沉默來代替回答。

  見她不答話,他索性自言自語。「不必你說,我也知道那些謠言是什麼。」

  佟朝陽倏地抬眼看他。「那是真的嗎?」

  她的愀然變色,讓姜承琰的黑眸變得陰驚而深沉。

  她竟然懷疑他?與他相處已有一段時間,她竟然懷疑他的人格?

  突然間,他覺得好憤怒,因為任何人都能懷疑他,唯獨她不行!

  「你認為怎樣就是怎樣,本太子懶得向你解釋。」他的回答雲淡風輕,口氣淡得彷彿事不關己。

  「殿下,我真是錯看你了。」她懊悔地擰眉,聲音聽起來無比沉重。

  原本以為他是正人君子,沒想到,他是如此陰險殘暴的人。

  一股濃濃的失落感,頓時充斥在心中,她的心裡很難過,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你怎麼看待本太子,一點也不重要,誰都別想阻礙本太子的前途。」他側過身,全身散發出一股強悍霸道的氣息。「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尋找。」

  想與狡猾的勤王及擅用心機的皇后對抗,並且在宮中占有一席之地,婦人之仁只會害慘自己。

  他的答案,教她啞口無言。

  一想起兩人過去相處時的種種,她的心就沒來由地感到揪痛。

  她對他徹底地失望了。

  「我一定會查清楚王爺的死因。」她眼中噙著淚。

  「如果,真是本太子派人殺了永安王,你預備怎麼做?」望著她那盈滿淚霧的澄清雙眸,他握緊雙拳,逼自己力持鎮定地面對她。

  如果可以,他壓根不想傷害她,見她傷心流淚,他比任何人都還要難受。

  佟朝陽深吸一口氣,咬著下唇道:「如果幕後指使者真是殿下,我絕對會替永安王討回一個公道。」她信誓旦旦地直視著他,口氣堅決而篤定。

  「你只是一名小小的女官,怎麼鬥得過本太子?」他的神情充滿嘲弄。

  她視死如歸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要與他拼命似的,那種豁出一切的決心,讓他胸口微微震動了一下。

  她對永安王的那份忠心,教他既羨慕又嫉妒。

  究竟要到何時,她的心才會向著他?

  「你當真對他如此情深義重?」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就是被她那股重情重義的性子給吸引了。

  她與他的個性相反,但卻深深地吸引了他。

  「我會犧牲自己的性命,不顧一切為王爺討回公道。」她用盡全身力氣說道。

  姜承琰震驚地睜大眼,震懾於她那股不容質疑的決心,卻仍力持鎮定地輕哼。

  「哼!你的命根本不值錢。」

  如果能保她周全,這股風暴之外,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就算讓她恨他一輩子也無所謂。

  佟朝陽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自己卑賤,所以,我才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查出元凶,替王爺報仇。」

  「既然你這麼固執,本太子可得將你軟禁起來,以免你做出什麼錯事。」他以冰冷的口吻說著。

  「不……」她慌亂地想大喊。

  姜承琰伸出手,迅速地捂住她的嘴。「是你不知變通,休怪本太子無情。」

  他無奈又心痛地箍制住她。

  他不會讓她瞠這趟渾水,更不願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只要他軟禁佟朝陽,勤王一定會更加篤定刺殺永安王的人是他,並且提早暴露出他想篡位的野心。

  這一切,全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只是,他算不到自己望著她的淚眼,那彷彿想將他千刀萬剮的表情,他的心竟然抽痛得這麼厲害。

  在這世上,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無奈,他卻傷她最深。

  就在眾人紛紛將元凶的矛頭指向太子時,守衛又在信安殿找到一枚屬於太子的璽綬。

  因為這項鐵證,讓皇后更加確定凶手就是太子。

  被軟禁在東宮的佟朝陽,在經過天人交戰之後,決定要以自己的方式,償還永安王對她的恩情,並替他報仇雪恨。

  入夜後,她躡手躡腳地來到太子的寢宮。

  她站在床榻前,看著已經入睡的他,那模樣依然能教她心魂一震。

  她幽黯的雙眸滿是痛苦,僵直著身子,雙手因為怒氣與恐懼,而隱隱顫抖著。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後,才能心平氣和地看著他。

  姜承琰一向淺眠,他察覺身旁有輕微的聲響,倏地睜開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並俐落地從床榻上彈跳起身。

  「大膽!你想幹什麼?」他口氣不善地質問,黑眸迸射出危險的火光。

  打從她一進入他的寢室,他就醒了,只是,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已經醒來。

  「三更半夜來到殿下的寢室,你想我能做什麼?」她不畏不懼地直視著他,既然被他逮住,她不想做無謂的反抗。

  「如果,我是來投懷送抱的,本太子可以饒你一命。」他擰笑,握著她的手微微加重力道。

  明知她來者不善,他卻故意譏諷她,想激怒她。

  「請殿下放手!」她怒目瞪視他,小手不停地扭動掙扎。

  他表現得越是不在乎,她的心裡就越憤憤不平,痛恨他怎能如此泯滅天良,怎能將她對他的信任棄如敝屣。

  他沒有放鬆力道,反而將她抓得更緊,並傾身靠近她。「要本太子放手,除非你保證不會做出傻事來。」

  「殿下若光明磊落,何必擔心我做什麼傻事,莫非你心虛了?」她反唇相譏。

  姜承琰的臉色瞬間由白轉紅,再轉為鐵青色。

  「今夜,你是前來質問本太子的吧!」他無所謂地嗤笑。

  自從永安王出事之後,他就已經料想得到,她早晚會有所行動。

  「沒錯,今夜,我確實是來找出真相的。」她直言不諱,望著他的澄眸跳動著晦暗不明的微光。

  當她看著他的臉時,她的心好痛,甚至不敢相信,他真的會是凶手。

  她怕自己萬一傷了他,會再犯下無可饒恕的錯事來。

  但,她又急著想得到事實的真相,這樣天人交戰的煎熬讓她好痛苦,讓她越來越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你想找什麼真相?難道你依舊認定永安王是本太子殺的?」他咬牙瞠目瞪她,下巴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全身更因為憤怒而變得僵直。

  不管怎樣,她還是認定他是凶手。

  這項認知,讓他感到胸悶氣惱。

  在她的眼中,他真是一個不顧倫常道義的卑鄙小人嗎?

  「事到如今,勤王手中已經握有你殺害王爺的證據,鐵證如山,殿下為什麼還不肯認錯?為什麼還要一錯再錯呢?」她冷哼一聲,無情的話語像是從齒縫中硬擠出來的一樣。

  「本太子從來不必向人認錯。」他答得狂妄,其實心裡淌著血,她的質疑、她的憤怒,是令他難以承受的折磨。

  「原以為殿下若肯悔悟,或許還有機會回頭,沒想到你竟然——」她的話語,一句句都帶著刺,直直地刺進他的心窩裡,讓他疼痛難當。

  「住口!本太子不需要你來管束。」他大手倏地一放,鬆開對她的箝制。

  「殿下,朝陽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是殺死永安王的凶手嗎?」她的問話帶著些微哽咽,眼中盈滿淚霧。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哼!你是被勤王給騙了!他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其實,他的野心比豺狼虎豹還要可怕。」他不由得揚高音量警告她,眉頭緊緊地聚攏。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證明殿下是凶手,為什麼殿下敢犯下滔天大罪,卻不敢承認自己的所做所為?」她激動地緊緊抓住了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快穿透衣服,直達他的肌膚。

  為了穩定她的情緒,他將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不是本太子做的事,信不信由你。」

  他真的不想對她說謊。

  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對她的誤解,唯獨她,他希望能得到她的信任。

  只是,由現在情勢看來,她壓根不可能會相信他。

  「王爺已經遇害了,我欠他的恩情已經無法回報,你知道我的心裡有多難受嗎?殿下,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不是凶手?」她言之鑿鑿地直視著他,感覺自己的情緒漸漸瀕臨失控邊緣。

  這幾日,她都在煎熬中度過,內心交戰,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直到那枚太子璽綬在信安殿被找到,完全打散她對他的信任。

  她對他失望透頂。

  甚至,她恨透了他。

  「本太子言盡於此,如果你堅持相信宮中的謠言,相信那些捏造的是非,認為本太子是殺人凶手,那麼——」他握拳,冷漠地別開眼,他要賭一賭,看自己能否得到她的信任。「本太子就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與他為敵,只要她肯相信他,他就會繼續堅持下去。

  於是,他丟給她一把匕首,要她做出決定。

  她雙手顫抖地握緊短匕,看著他毫不認錯的神態。

  明明知道自己捨不得傷他,但一想起永安王死於非命,想起他生前對自己的再造之恩,她就無法原諒太子的作為。

  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高舉起手,往他的手臂上刺去。

  但她下不了重手,刀鋒只是輕輕劃過他的手臂,當鮮血頓時從他的肌膚湧出,染紅他的衣袖,她的心彷彿也淌出了血,也痛得幾乎讓她昏厥。

  姜承琰的心寒了,他使力推開她,眼神裡有著說不盡的淒涼。「為了皇兄,你真想殺了本太子嗎?」

  他虛弱地揚笑,那笑容帶著苦澀及失望。

  佟朝陽憤怒又痛苦地吶喊一聲,便將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丟,彷彿那匕首熱得足以燙死人。

  看著他手臂上不深不淺的傷口,她胸口深深地揪痛著,那沐目驚心的鮮血,刺得她的雙眼染上淚霧。

  「為了死去的王爺,我應該恨你,應該殺了你,但我沒辦法下手……」她惶恐地縮著肩膀。

  她用盡全力想要替永安王報仇機會就在眼前時,她竟然下不了手,甚至後悔自己刺了他一刀。

  原本想報仇雪恨的心情,瞬間變了調,她對他的擔心,已經遠遠超過一切。

  她不斷地搖頭,感覺胸口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小手冰冷得好像沒有溫度一樣。

  「哼!你以為這麼說,就能除去你刺殺本太子的重罪嗎?今夜你膽大妄為的舉動,本太子一定讓你後悔莫及。」他正色地警告。

  其實,心裡因為她方才的不捨之情,而暗暗地悸動著。

  她因為傷了他而內疚,那是否表示她對他仍是存有感情?

  她張口,想說些什麼,無奈,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察覺出她似乎是嚇傻了,姜承琰沒有先處理自己的傷口,反而朝她走近,伸出大掌,拍了拍她的臉頰。

  當她回過神來時,她睜大眼,小臉漲紅,連忙往外頭跑了出去,那把匕首早就被她給丟在地上,連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她邊跑邊思忖——原來,她已經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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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當太子的親信查探到, 皇后及勤王已經將物證交給皇上,皇上打算廢除他的太子之位熅爾牄牓,於是,他將佟朝陽逐出宮慪慛慖慡,以刺殺太子未遂的罪名,將她囚禁在宮外。

  這麼做是為了保她周全褊褘褕裬,以免被宮變波及,讓她不再被勤王及皇后利用。

  佟朝陽在出宮後僰僨像僥,得知太子被廢,姜承琰被迫搬到偏遠的宮殿,心裡頓時百感交集。

  即使心裡還很氣他,但也被擔憂的情緒所掩蓋。

  經過幾天的冷靜思考與觀察,她隱約覺得整件事大有蹊蹺,卻又說不上來有哪裡不對勁。

  遭逢喪子之痛的皇后深知大勢已去,而現在連太子也被廢位,眼下只有勤王的勢力正逐漸擴張,舉動十分明顯,莫非自己真被勤王給利用了?

  她想起那夜刺傷太子一刀,他不閃不避,還因此將她逐出宮外,他這麼做,難道全是為了她好,是想要保護她?他想憑一己之力對付勤王嗎?

  一思及此,她的心思開始焦急了起來。

  「來人!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她不停地拍打小屋的大門,無奈,門外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不停地拍著門板,即使拍得雙掌通紅也不在乎。

  良久,門外才傳來不悅的低沉嗓音。

  「佟女官,你別再拍了,就算拍到手斷了,你還是不能出去,太子殿下交代,除非有他的口諭,否則,你必須一直待在這間小屋裡,哪裡都不能去。」

  說完,門外又是一陣靜默。

  「這位小哥,可否請你告知我,殿下他怎麼樣了?我聽其他奴婢說殿下已經被廢了,這是真的嗎?」她語帶焦急,還有不捨。

  她不該懷疑他會做出殘殺手足的事來,不該聽信那些謠言,她該相信他,一如他也敞開心胸信任她一樣。

  她,一直都很擔心他,甚至無時無刻都在想他。

  想知道他過得如何?

  是不是對她感到失望?

  是不是再也不想見到她?

  她依稀還記得當自己懷疑他時,他那心灰意冷的模樣。

  當時的他,一定是萬念俱灰吧!

  他們曾經朝夕相處,而她卻選擇相信謠言,忽視了他的聲音。

  她錯了!錯得離譜,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這個錯誤。

  「佟女官,外頭局勢紛亂,太子殿下交代過,務必將你留在此地,確保你的安全,所以,請你耐心的待在這裡,別再為難我了。」守門小哥慰勸的嗓音,匆匆喚回她飄遠的思緒。

  她沮喪地垂下肩膀,身子靠著門板滑坐了下去。

  內心的罪惡感不斷地在心中擴大……

  事到如今,太子已經自身難保,卻還一心想要保護她,他的真心教她無地自容也悔恨莫及。

  看來,她真的誤會他了,她該怎麼辦才好?

  得不到宮內的消息,她只能不斷地胡思亂想他可能的處境,鎮日沉浸在惴惴不安之中。

  她無奈的思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出去?

  她由衷的希望還有機會能夠見到他,能夠彌補她無知的錯誤。

  永安王被暗殺身亡、太子被廢後,勤王更加肆無忌憚地著手謀反計劃,他拉攏朝中大臣,買通御膳房,在皇上的膳食裡下藥,讓他的病情加重。

  幸好,姜承琰早有防範,他在皇上的身邊安排數名親信,要他們隨時注意周遭的變化,並隨時回報給他。

  勤王急欲攏絡的大臣,也事先被姜承琰以利益收買,他手中握有勤王意欲謀反的書信,姜承琰要求皇上將勤王關入地牢等候審判,及時阻斷勤王加害皇上,企圖登上皇位的野心。

  勤王的黨羽心有不甘,暗中集結散布謠言,讓群臣以為姜承琰確實殺害自己的兄長,並有意弒父,以篡奪皇位。

  皇上病重,竟聽信讒言,有意把太子逐出宮、貶到關外。

  就在聖旨發布前永安王突然出現了。

  原來永安王聯合太子暗中策劃暗殺事件,他不希望皇后為他爭權奪利,而造成手足相殘的局面,他更不希望姜氏一族的江山,因此落入外姓勤王的手裡。

  勤王因為戰功彪炳,才獲得先皇賞賜封號,他跟皇族壓根沒有血緣關係,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太子及永安王給擺了一道。

  此外永安王也向姜承琰表明,願意助其登上皇位,唯一的條件是必須將佟朝陽還給他,並衷心地祝福他們兩人。

  姜承琰陷入兩難,在登上皇位與得到佟朝陽之間難以選擇,他決定尊重佟朝陽的意願,想讓她自己決定去留。

  他將佟朝陽接回宮後,她得知永安王還活著,心裡固然欣喜若狂,但永安王提出的條件,卻讓她感到不知所措了。

  「殿下早該讓我知道你們的計劃,之前對你不敬的態度,我在這裡鄭重道歉。」她誠心地朝他欠身。

  「過去的事,本太子不想與你計較了。」他揚了揚手,接受她的道歉。

  只是,一想起她當時滿是懷疑的憤怒神情,他依然覺得心裡有些刺痛。

  「謝謝殿下大人大量。」佟朝陽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這久違的一抹笑容,教他看得有些恍神了。原來不管經歷多少磨難,也磨不去她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她總能輕易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發現自己的恍惚,他連忙回過神,清清喉嚨,轉移話題。

  「想必,佟女官已知道永安王要你回去的消息,不如說說你的想法為何?」

  他猜想,她一定很想馬上見到永安王吧!

  一思及此,他便覺得心頭籠罩一股烏雲,彷彿又要陰天暗地。

  「我聽說了。」她回答得雲淡風輕。

  事實上,知道永安王還活著,她的確非常高興,但並不急著想見他一面,在她的心中,太子的安危竟遠比永安王來得重要許多。

  「既然如此,你不妨實話實說,如果你想回信安殿,本太子一定成全你。」他放慢速度說著,想讓她聽得更真切。

  他之所以問她,只是想親口聽到她的回答。

  先前,她不信任他,讓他感到心灰意冷。

  這一次,他要測試她對自己到底有沒有真心?

  佟朝陽低垂著小臉,沉默了半晌,心中正在思忖著太子與永安王之間的交易。

  太子雖然對她表明過愛意,但此時是他能否登上皇位的關鍵時刻,只要永安王肯助了一臂之力,皇上很快就會把皇位傳給他。

  「我……」她的心裡已有答案,卻遲遲開不了口。

  她的存在,很可能妨礙太子登基。

  雖然,她只想留在太子身邊照顧他,但她更該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補償他。

  一想起過去那段相處的日子,她就覺得很感慨。

  他待她極好,不僅幫助她克服心中對馬兒的恐懼,還在宮內情勢緊張的時候,將她送出宮,以免被宮變波及。

  他背負著殺害永安王的罪名,即使被她誤會,也選擇顧全大局的個性,讓她深深地感到佩服。

  就算永安王要他在江山以及自己之中擇一,他也沒有倉促地做出決定,而是先詢問她的意見。

  這樣的男人,怎能不教人傾心?

  這樣的男人,她怎能再成為他的累贅呢?

  「好了,本太子知道你的決定了。」不待她回答,他就逕自替她接話。

  她之所以考慮那麼久,應該是怕傷了他的心吧!

  如果,她的心已經向著他,根本連考慮都不需要考慮。

  這樣的結果,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還是讓他胸口難受極了。

  不過,經過這陣子以來,宮內接連發生的變化,也讓他徹底想開了。

  他已經了解到感情無法被勉強,只要她能過得幸福快樂,他願意成全她與永安王的未來。

  「殿下……」她想解釋,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卡住一樣,接下來的話全都哽住了。

  「算了!其實根本不需要詢問你的意見,本太子真是自作多情了,佟女官的心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永安王,你應該很想回到他的身邊吧!」他自嘲的苦笑。

  明明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他卻還想自欺欺人,希望她的心中有他,能為了他而留下來。

  佟朝陽慍怒地擰眉,對於他逕自誤解她的想法,內心感到不悅,可是,她又無法為自己辯解什麼。

  「殿下不必猜測我的想法,我只是盡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該做的事而已。」她口氣顯得無奈,眼底有著失望。

  她滿腹委屈,卻什麼也不能說。

  她的心已經給了太子,怎還能回到永安王身邊呢?

  但是,即便能順利留在太子身邊,卻會害得他又得捲入皇位之爭。

  他的誤解,讓她很難受,可他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還繼續咄咄逼人。

  「先前,你三番兩次懇求本太子讓你回到信安殿,如今,你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你不感到開心嗎?瞧你方才眉開眼笑的模樣,是你的心思掩不住,休怪本太子猜得出來。」他答得不以為然,但她一心想回永安王的身邊,讓他深感挫敗。

  他從未如此在乎過一個女人,唯獨她,是他始終放不下的牽掛。

  他被她傷得太深、太深了,今後,他再也不想繼續為了她而心神俱碎,只要別再見到她,他就能平靜地過日子。

  「殿下既然答應了,那我就準備離開。」她的口氣帶著不捨與無奈。

  姜承琰的胸口揪痛了一下,卻還是隱忍著心中的痛苦,隨意揮了揮手,側轉過身去,不想再理會她。

  佟朝陽看得出來,這次,他是鐵了心要趕她走。

  她落寞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小房收拾衣物。

  一刻鐘後,她擒著一個小包袱前來向他道別。

  「要走就走,不必特地來向本太子報告。」他的語氣帶著不耐煩。

  然而,乍見到她出現的那一剎那,他還是有一股衝動,想開口留下她。

  他多麼地希望她能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就算是多一刻鐘也好。

  但他說過要成全她的幸福,成全她的希望,那是他愛她的唯一方式。

  「殿下,你又喝酒了?」她的鼻頭動了動,嗅到四周飄散著一股酒味,讓她心下一驚。

  「都要走了,還管本太子做什麼!」他以銳利的眸光直直地射向她,然而,深邃的黑眸卻不似以往清亮,而是帶著迷濛。

  他是有點兒醉意,但還不至於醉得失態。

  佟朝陽見他身形有些不穩,她朝他走近一步,想扶住他,卻被他一手甩開。

  「殿下,我扶你到床榻休息吧!」她好聲好氣地安撫。

  她明白,每當他心情不好喝醉時,最好不要拿話刺激他。

  她也因此意識到自己的離開,讓太子一樣感到痛苦。更或許,他的痛苦比她還深、還濃。

  「你都已經要走了,不必假惺惺地擔心本太子,往後,你該擔心的人是永安王而已。」他揚高聲量怒斥。

  她故意在離開前來向他辭別,是想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嗎?

  她帶給他的折磨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連最後一點尊嚴都不肯保留給他?

  她這一走,他發誓,今後他再也不想見到她。

  「殿下,在我還沒真正離開之前,照顧你依然還是我的職責所在。」她深吸一口氣,力持鎮定地應道。

  他的表情越痛苦,就代表他越不想讓她走。

  此刻,只要他開口,她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的為了他留下來。

  但,她若真是這麼留下了,豈不是變成他的累贅嗎?

  陷在走或留之間掙扎,佟朝陽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好!既然你如此盡忠職守,本太子若拒絕你,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過來。

  佟朝陽握了握拳,便邁著小步子朝他走去。

  對不起,殿下,朝陽知道你有多難受,再讓我陪你走這一小段路就好……

  越靠近他,她胸口跳動得越急促,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紊亂。

  她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的手臂,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沉重,高大的身軀對她而言,形成一種沉重的負荷,她吃力地攙扶著他,好幾次都差點跌倒。

  就在只差一步便能到達就要沿時,姜承琰一個身形不穩,笨重地往一旁倒下,佟朝陽雖然及時扶住他,但還是因為力氣不夠,與他雙雙倒下。

  幸好,兩人同時倒在床榻上,並沒有受到任何碰撞。

  「殿下,你有沒有怎麼樣?」她著急地詢問,小手扶著他的手臂,仔細地察看他,深怕他有什麼地方受傷了。

  姜承琰看她臉色陡變,好像真的很擔心他哪裡受了傷,他心中漲滿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

  他一把抱住她,將她摟得緊緊的。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不要怪本太子!」他抱著她往下躺,自己則直起身子,雙手放在她的嬌軀兩側。

  他們兩人的距離靠得好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互相纏繞著。

  望著他俊美臉龐,她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殿下,你……」她不解地眨著羽扇般的長睫。

  她嬌美的模樣,讓姜承琰頓時情生意動,再也無法掏地俯身,薄唇貼住她的紅唇盡情地吮吻。

  她的唇就像沾上了蜜,那麼地芳香迷人,讓他一吻上就欲罷不能。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現在就躲在他的床榻上。

  他的思緒越來越混沌,將現實與夢境混淆在一起,他分不清此刻的她是真實的,還是他日夜相思下的幻想。

  不過,他並沒有停止吮吻的動作,反而越吻越深入,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佟朝陽被吻得暈頭轉向,全身虛軟,胸口的氣息都快被掏空了,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

  或者,她也不想推開他,她心底有一股渴望漸漸地湧出來,她的手攀住他的頸項,甚至回應著他的吻。

  「殿下。」她輕聲喊著他。

  如果可以,她願意成為他的女人,即使他們今後不能再相見,她仍然願意為他付出最珍貴的一切。

  她是那麼地喜歡他,喜歡到可以把自己的身與心都獻給他。

  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甘之如飴。

  驀地,姜承琰停住了親吻,壓制下自己滿腔的熱情,痛苦地咬牙,他掩面嘶聲喊道:「你走!快走!」

  再不走,他真的會無法克制地要了她。

  但,她的心屬於永安王,即使要了她的人,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他不能藉著酒醉而要了她,已經答應放她走,就再也不能反悔。

  佟朝陽迅速地直起身,爬下床,頭也不回地往外頭衝去。

  她也不敢讓太子看到她同樣渴求的模樣,她覺得好丟臉,她竟然渴望他的吻,甚至渴望進一步……

  差一點她就讓情慾焚燒了理智,造成不可彌補的大錯了。

  她知道唯有盡快離開東宮,才能夠保持清醒。

  於是,她倉惶地跑著,任寒冷的夜風刮傷她的臉頰,她試圖恢復理解,然而,腦海裡浮現的仍然是太子那帶著火熱慾望的俊容。

  看來,要忘掉他,簡直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佟朝陽回到信安殿後,便待在永安王的身邊侍候他。

  原本以為自己能夠留在這裡照顧永安王,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自己應該也會感到開心,沒想到,她仍然鎮日愁眉苦臉,彷彿都忘了要怎麼笑。

  永安王見她鎮日悶悶不樂,心中雖然感到不解,但他善解人意,心裡大概也猜想得到原因了。

  這日,佟朝陽坐在蓮花池畔,小手在池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池水,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她彷彿看到了太子的倒影。

  「怎麼了?心情不好嗎?」一道醇厚的嗓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她倏地轉過頭去,不自覺地喊道:「太子殿下!」

  永安王緩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來與她平視。

  「讓你失望了,本王並非你心裡所想的那個人。」

  佟朝陽小臉一白,慌張地站起來,趕緊向他欠了欠身。「王爺,朝陽不是有意冒犯,只因為你的聲音跟太子殿下有點相似,所以才會……」說著,她垂下臉,自覺這個理由實在很虛偽,連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她懊惱地擰眉,怪自己不該將永安王的聲音錯認成太子。

  「沒事,你別那麼緊張,本王不會怪你的,你能回來,本王高興都來不及了。」他跟著站起身,並拉住她的手,黑眸中蘊滿柔情。

  經過一陣子的分離,她變得越來越嬌美,恍如一朵盛開的牡丹,散發著高貴艷麗的美,舉手投足萬種風情,深深吸引著他的心。

  佟朝陽不自在地想抽回手,但他卻反而握得更緊。

  她不敢甩開,只好任由他握著。

  「王爺,這段日子,你的身體怎麼樣?心疾是否還有再復發?」她以擔憂的眼神望著他,他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人也沒什麼精神。

  「還是老樣子,你別擔心。」他朝她傾身,伸出一手想攬住她的腰,卻被她巧妙地躲開。

  「王爺,現在宮中局勢已經穩定,再過不久,太子殿下即會登基,宮內應該不會有任何變化了。」她柔聲轉移話題。

  「若太子登基,你認為他會對本王不利嗎?」他試探性地問,眸底深處閃動著複雜難解的幽光。

  從小到大,他們彼此一直暗中較勁。

  論文,他在太子之上;論武,太子則在他之上。

  他們的實力在伯仲之間,唯一遺憾的是,他天生患有心疾,讓他錯失登上皇位的機會。

  「王爺,太子殿下若想對你不利,老早就下手了,不會等到登基之後才行動,關於這點,你大可放心。」她信心十足地說。

  「看來,待在東宮的這段日子,似乎讓你對他了解頗深。」他的語氣帶著微微的酸澀。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由佟朝陽的反應看來,她對太子的觀感變得很不錯。

  他記得,她以前挺討厭太子的。

  「王爺別誤會,我是就事論事而已。」她急急地辯解。

  但,看在永安王的眼裡,卻有點欲蓋彌彰。

  若她對太子沒有感情,為何她的情緒變得如此慌張?

  現在的她,似乎已經不是以前的佟朝陽了。

  「朝陽,等太子登基之後,本王想奏請冊立王妃,你認為如何?」他別有深意的望著她,眼中鍛燒著炙熱的火焰。

  在他的心裡,佟朝陽一直是王妃的最佳人選。

  「王爺想冊立王妃,這是好事呀!不知王爺心裡中意的是哪家王公貴族的小姐?」她滿臉笑意地反問,臉上沒有半點嫉妒的表情。

  永安王突然激動地一把握住她纖細的肩頭。「朝陽,你是真的不懂嗎?」他不敢置信的盯著她。

  此刻,他甚至有些生氣,因為自己對她的心意,她應該很清楚才是,不該故意這麼裝傻。

  「王爺……」她聲如蚊蚋並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永安王朝她傾身,刻意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朝陽,自始至終,本王的心裡只有你一人而已,冊立王妃的人選當然是你。此番的心事,你應比任何人都懂才對!」

  佟朝陽驚訝地睜大眼,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爺想冊立的王妃是她?

  若是從前她聽到這些話,應當是高興得不得了,但現在……

  不!不行!她的心中已經有太子了,根本沒有辦法當他的王妃,這次回到他身邊,她只打算以一個婢女的身份,侍候著他而已。

  她著急地勸退。「王爺,朝陽出身卑微,自認不配成為王妃,請你另外考慮人選吧!我只要能留在我身邊,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就夠了。」

  她倉惶的神情,讓永安王誤以為她在嫌惡自己,他的臉上帶著微慍的神色,卻仍然力持鎮定地扯唇。

  「朝陽,你到底怎麼了?自從你回來後,好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對本王如此冷漠,究竟是為了什麼?」

  望著他深情的眼眸,她瞬間啞了口。

  她怎麼能夠狠心地告訴他,她愛上太子殿下了。

  這種話,她沒有辦法說出口。

  愛上太子殿下,等同是背叛王爺的真心,她不能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然而,她雖然嘴裡不說,永安王卻已經猜測到她的心思。

  他們相識五年多,她的一顰一笑,他都再熟悉不過,她的心裡在想什麼,他會猜不出來嗎?

  「你愛上太子了,是嗎?」他道出她不敢說出口的話語。

  由表面上看來,他的表情平靜無波,事實上,他的心湖已掀起滔天巨浪。

  雖然太子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她會喜歡太子也是理所當然,但,事實真的發生時,他還是無法坦然地接受。

  「我……」她的紅唇開合著,不知道該坦白,還是該隱瞞。

  永安王是她的恩人,更是她一直敬愛的男人,她做不到欺騙他。

  「你愛他。」永安王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他以長指勾起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來。「朝陽,本王不是別人,你不需要欺騙,儘管說出你心裡的想法,本王答應你,絕對不會為難你,甚至,本王願意成全你的幸福。」他的表情嚴肅,眸中的熱情漸漸轉冷。

  有了永安王的承諾,她的心稍稍安定了,她相信他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她不必擔心他會去為難太子了。

  「是的,我愛他。」她堅定地迎視著他,原本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撲簌簌地滾了下來。

  圓亮的大眼被水霧氤氳,變得一片霧濛濛的,鼻頭也紅通通的,讓人看了心生憐惜。

  「唉!最終本王還是輸了。」他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見到她的淚水,他冷硬的心腸逐漸軟化,胸口湧起心疼不捨的情緒。

  他早有預感遲早會失去她,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

  佟朝陽倏地抬頭,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王爺,你說輸了,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沙啞,卻格外地迷人好聽。

  永安王的眼神放柔,直勾勾地凝著她。「本王輸給太子,徹底地輸了,而且,在五年多前,就已經輸給他了。」

  她一頭霧水地眨動著卷翹長睫。「朝陽愚昧,還是聽不明白。」

  他微瞇著眼,眼神有點飄忽。「五年多前,當本王第一眼見到你時,就喜歡上你了,而當時太子只當你是一個籌碼,我們做了一個約定,那就是由他被立為太子,你則成為本王的人。」

  她驚訝地瞠大眼,一時之間啞口,無法回應。

  他接續說道:「當時,父皇對太子人選猶豫不決,他以你作為交換條件,讓自己順利地當上太子。」

  良久,她才吶吶地擠出話來。「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

  「因為本王對你一見鍾情,為了你,寧願放棄一片江山,還以為只要能將你留在身邊,你就一定會愛上本王,但事實證明……唉!」他頹喪地垂下肩膀。

  她咬著下唇,一臉窘迫。

  她只是個出身卑微的女子,沒有資格得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愛。

  「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想再繼續隱瞞真相了。朝陽,這五年來,本王一直以你的恩人自居,將你留在身邊,其實,本王根本就不是你的恩人。」他慢悠悠地道出實情。

  「什麼?王爺不是我的恩人,那誰才是我的恩人?」她驚訝地捂著唇,又是一臉震驚。

  這五年來,她一直相信永安王是自己的恩人,如果不是他,那當初救她一命的人到底是誰?

  「其實,當年是太子救了你,沒有告訴你實情,是怕你會離開本王。」他坦白告知,既然她愛的人不是他,他再緊守著這個秘密也沒用了。

  「我的恩人是太子殿下?」她失神地喃念,胸口湧起複雜的情緒。

  如果她的救命恩人是太子殿下,那為什麼他不告訴她實情?如果太子早點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他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衝突與誤會了。對於佟朝陽的默不作聲,永安王猜測她應該是想見太子,想要當面向他問個清楚,於是,他心冷地揮了揮手。

  「去見他吧!你的心已不在本王身上,強留著你只是徒增彼此痛苦罷了。」他故作瀟灑地扯唇一笑。

  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麼地痛苦。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原來,她從來都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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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近來誚誌說谽,太子忙著準備登基大典,根本無暇接見任何無關緊要之人僤僮僠兢,但一聽到佟朝陽晉見,卻還是破了例見她。

  因為漪漵滫漬,好一陣不見她,他對她的思念藏都藏不住。

  他沒有一天不悔恨自己將她送還給永安王。

  當再度見到她時箐箛箍箌,他必須極力掩飾激動的情緒,才能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

  「怎麼了?永安王待你不好瞁瞄睽睮,想重新回到本太子身邊嗎?」他仰高下巴,全身上下散發著不可一世蝗霸氣,儼然已像王者之尊。

  他思忖,如果她是前來表示懺悔之意,他可以重新接納她。

  畢竟,他的身份已經大不相同,識時務的人都會選擇巴結他。

  「殿下,我來找你,是想澄清一件事。」她沒有因為他的身份尊貴,而變得特別諂媚巴結,語氣依然一派正經。

  他的黑眸驟然變冷,「你想問什麼事?」

  他完全沒想到,她對他的態度竟然不冷不熱的。原先以為,他即將成為當今皇帝,身份地位不同了,她對他的態度也會改變,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我想請問殿下,當年,將我救回宮的人是你嗎?」她壓抑著激動情緒,盡量以持平的聲音問著。

  她很想表現得熱絡一點、親切一些,但當她看到他目空一切,彷彿早已不把她看在眼裡的模樣時,她的一顆心瞬間變冷了。

  他即將是一國之君,可以坐擁後宮三千佳麗,想必她這名小小的女官,對他來說已經毫無價值了吧!

  「是或不是,對你來說有什麼差別嗎?」

  他淡淡地反問,思緒卻飄回到從前——

  如果,讓她知道真相,那她會回到他的身邊嗎?

  也許她會,但,他卻不希望她是以報恩的心態回來,他要她心甘情願地待在他的身邊,沒有絲毫的勉強。

  「請殿下讓我知道真相。」她的回答帶著一點遲疑。

  若她的恩人真是太子,她也不知該怎麼反應,畢竟,他將是萬民景仰的人物,壓根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在乎她。

  「告訴你真相也無妨,當年的確是本太子救了你,怎麼?你打算報恩嗎?還想借這個理由回來?」他的眼神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炙熱。

  「殿下會希望我回來侍候你嗎?」她清亮的眼,頓時閃動著燦亮的光芒。

  「如果,你能夠徹底忘了永安王,本太子就讓你留下來。」他直視她的眼,想看清她真正心意。

  她對他,到底有沒有真感情?

  還是,她只是純粹想報恩而已?

  她接二連三的傷害過他好幾次,如今,她的態度與表現,他都必須重新評估。

  他無法再容忍她絲毫的背棄。「永安王雖然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但這五年來,他畢竟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仍算是有恩我,因此,我無法徹底地忘了他。」她痛苦的閉上眼,不願意當個忘恩負義的人。

  「不必把話講得這麼好聽,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回到本太子身邊,你只是想報恩而已。」他冷哼一聲。

  她的遲疑,代表著無論他擁有多麼高的地位,依然還是不及永安王在她心中的位置。

  一思及此,他的胸口燃起一把無名火,燒得他理智漸失。

  只是,他不容許自己的情緒又為她失控,他握緊拳頭,強忍下這股怒火來。

  「殿下總是喜歡曲解我的話。」她無奈地輕嘆一口氣。

  此時,她不能忘記永安王,但並不代表以後也不行。

  等她償還了永安王的恩情,她一定會全心全意地愛著太子殿下,一輩子待在他身邊。

  「如果是誤解,那麼,你現在馬上回來,本太子就相信你的心意不假。」他霸道地命令。

  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是他心中的想望,尤其在見到她之後,對她的占有是有增無減。

  他好想光明正大地將她擁入懷中。

  「殿下,現在還不行,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準備。」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現在,她又何嘗不想回到他身邊?

  只不過,她沒有辦法馬上離開永安王。

  因為,她堅持有恩報恩,這是她做人的原則,她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

  「你還需要準備什麼?你對本太子根本無心,既然無心,就不要隨便許諾。」

  他以銳利而森冷的眸光直視著她,話中帶著寒意。

  若不是為了尊重她,他早就下諭旨,強行命令她回到自己身邊。

  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只可惜,她根本無法察覺他的用心。

  他苦苦地等候她五年多,好不容易真相大白,在她知道事情的來龍動脈後,竟然還是對永安王依依不捨,可見,她對永安王的感情,不單單只是恩情而已,還有他渴求不到的……愛情。

  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該死心了?

  他是不是不該無止盡地迷戀著她?

  佟朝陽一次又一次地傷著他的心,已經超出他能夠容忍的範圍了,他很想把自己遺落了五年多的心,徹底地從她身上拿回來。

  可是,他還是辦不到,還是忍不住想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好,就再給你一段時間,但本太子正式登基那天,一定要見到你,否則永不會再相信你。」他正色地命令。

  他要讓她參與他最風光的一刻,這份榮譽,是他犧牲一切換來的。

  「殿下的登基大典是宮內最重要的大事,我絕對不會缺席。」她信誓旦旦地允諾。

  他終於能成為一國之君,她由衷地替他感到開心,可惜,目前她無法時時刻刻隨侍在側,分享他這份榮顯。

  「記住你說過的話。」他挑高濃眉,黑眸直勾勾地盯視著她。

  鷹隼般的利眸,帶著駭人的寒芒,彷彿能將她纖細的身子瞬間刺穿一般。

  她以雙手環住自己的身子,感覺一股寒氣由腳底往上竄起,直達頭頂。

  他全身散發出的威嚴及氣勢,幾乎讓她不敢逼視。

  「我、我不敢忘記。」她小小聲地回答,懦弱地不敢抬眼看他。

  不過數日不見,他就像徹底換了個人似的,讓人無法親近。

  她不禁懷念起以前的他。

  只是,一切都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他們只能朝各自的路往前行。

  登基大典這天,被打入冷宮的太后突然傳出身染急病,永安王一時慌亂,心疾也跟著復發。

  佟朝陽在冷宮與信安殿之間來回奔波,心系永安王及太后的病危,根本無法遵照約定,參與姜承琰的登基大典。

  身著龍袍的姜承琰,在龐大的儀隊前神情顯得異常嚴肅,不僅眉宇深鎖,全身的肌肉幾乎都繃得很緊。

  黑眸中燃燒的熊熊怒火顯而易見。

  他抿唇低咒。

  該死的女人!

  她失約了,她竟敢失約。

  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氣,他忍到登基大典及祭祖典禮結束,等到入夜時,才來到信安殿外等待佟朝陽,準備跟她好好地算帳。

  累了一整天,她手裡端著一碗湯藥,踩著緩慢的步伐往信安殿走去。

  途經一處樹叢時,猛地被一隻結實有力的大手捂住口鼻,往一旁拖去。

  她想大喊出聲,卻驚恐得連叫都叫不出來,手裡原本護著的那碗湯藥,藥汁全都灑光了。

  「是朕!」刻意壓低的低沉嗓音傳至她耳中。

  她倏地轉身,在看到姜承琰的那一刻,雙眼睜得更大。

  他放開對她的箍制,拉下臉,一臉不悅。

  「陛下,你怎麼會來信安殿?」她倉惶地望瞭望四周,小小聲地詢問。

  她壓根沒想到會在信安殿見到他,真懷疑自己是否在作夢?

  「為什麼沒來參加朕的登基大典?」他的聲音冷,表情更冷,全身因為怒氣而僵硬得像一尊雕像。「你壓根沒把朕的話放在心上。」

  「請陛下恕罪,我今天忙著找太醫及煎藥,實在走不開。」她垂下眼,溫順地說著。

  「你根本沒有心要回到朕的身邊。」他語帶譴責,完全不相信她說的話。

  「陛下,我是真的有事。」她無奈地回答。

  「有什麼事比朕的登基大典還重要?」他的黑眸危險地半瞇著。「膽敢對朕失約的人,你是第一個。」

  「請陛下恕罪,實在是因為太后突然得了急病,王爺又正巧心疾復發,我不能撇下他們不管啊!」她的聲音充滿著深深的無奈,小臉低垂,不敢直視他。

  他身上散發出冷冷的氣息,讓她不寒而慄。

  「若太后及永安王出了事,應當會有人來稟報朕才對,怎麼今兒個完全沒有消息?」他挑起濃眉,臉上的表情帶著深思。

  「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誰敢破壞你的興致呢?請陛下務必相信,太后及永安王今日確實身體有恙,我才會忙得走不開,這不是藉口,大可派人查一下就知道了。」她正色地解釋,說得有條有理,他不禁被說服了。

  姜承琰緊鎖的眉頭終於悄悄地放鬆。「不管怎麼說,你今日確實失約了,你說!朕該怎麼處罰你?」

  他往前走近一步,觸地無聲,身形像只危險又凶猛的老虎。

  她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想遠離他所造成的無形的壓迫。無奈,她後退一步,他就往前逼近一步,全然不給她喘息的空間。

  「今晚,朕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是不可能回宮的。」他猛地一把拉住她,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前,讓兩人的身子緊密相貼。「朕要你補償我。」

  「補、補償?陛下想要我怎麼補償?」她怯怯地問。

  「拿你的一輩子來補償朕,一輩子都待在朕身邊。」他以霸道的口吻宣布。

  「陛下,我說過時機未到,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她苦著一張臉解釋。

  在她還沒償還永安王的恩情前,她不能離開。

  但,姜承琰以為她只是想留在永安王的身邊,胸口油然而生一股怒氣,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既然你對永安王這麼死心塌地,朕不勉強你,不過,前兩天,番王獻給朕數名美人,朕要你密集地調教她們,三天後,你從其中選出一人為朕侍寢。」

  他銳利而深沉的眸光直直地射向她,帶著一抹算計的光芒,雙手緊握成拳,下顎的肌肉彷彿隱隱抖動著。

  他要懲罰她,讓她嘗到被人拋棄的痛苦滋味。

  盛怒中的他,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佟朝陽悄悄地搓了一下手臂。

  姜承琰要她為他選美人侍寢,分明就是想折磨她,看她痛苦。

  她痛苦的閉上雙眼,輕聲回答。「好,奴婢遵旨。」語畢,她覺得鼻頭及眼眶酸酸澀澀的,好像有一股熱流即將湧出來,她緊咬著下唇,力持鎮定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姜承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便轉身離開。

  他深邃的黑眸似乎蘊藏著千言萬語,只是,他選擇什麼都不說,僵著身子離開。

  只是,他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佟朝陽心碎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悲苦的情緒,愧疚感充斥在胸口,讓她連呼吸都感到痛苦。

  她並非存心傷害他,只是,她待在永安王的身邊五年多,就算要離開,她也必須了無牽掛的離開,她不忍心傷害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

  在兩難之中,不得已傷害到姜承琰,她感到很抱歉。

  只是,他並不知道,傷害他,比傷害她自己更加痛苦。

  夜深沉,她的心情更加沉重,思緒跌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很快的,三天就這麼過去了,這天,佟朝陽強打起精神,來到美人們居住的寢宮裡。

  她必須從數名美人中選出一名侍寢的美人,這對她來說,實在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她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人與別的女人同床共枕,這教她情何以堪?

  望著那幾名年輕姣美的女子,她的一顆心跌落在谷底。

  她明白,他是一國之君,坐擁後宮三千佳麗是很正常的事,但她就是沒來由地感到難過。

  此刻,明明美人之中有數名天姿絕色的佳人,她卻感到不滿意,將這些女子通通送到內教坊學習歌舞。

  頭一遭,她利用職權滿足了私心。

  稍後,當消息傳到姜承琰的耳中時,他差人找來佟朝陽準備興師問罪。

  「佟女官,你是故意的嗎?」他沉聲質問,心裡雖然生氣,但一思及她有可能是因為妒意而這麼做,他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愉悅感。

  他微瞇起雙眼,黑眸銳利地審視著她。

  瞧她一臉不高興地模樣,莫非她真的吃醋了?

  「陛下,我已經盡力了。」她回答得像在賭氣,絲毫不畏懼他的怒氣。

  「你敢說已經盡力了?你沒有為朕選出一個侍寢的美人,這樣還敢說大話!」

  他倏地捏住她的下巴,但卻沒有弄疼她。

  佟朝陽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身子微微地抖瑟了一下。

  她原先以為,他會打她一巴掌。

  她深吸一口氣,力持鎮定地解釋。「陛下,請你先別發火,聽我解釋。」她怯怯地迎視他憤怒的黑眸,感覺有一點心虛。

  「好,朕倒想聽聽你要怎麼自圓其說!」他用力地甩袖,往寶座上走去……

  佟朝陽偷瞄了他的背影一眼,卻在他轉身時,兩人的視線交會,在空中激盪出肉眼看不見的火花。

  她定了定心神,以不疾不徐的說:「陛下,此次入選的美人姿色雖然不錯,但在資質上,卻無人有資格匹配陛下。」

  「喔?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挑起劍眉,長指摩挲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盯著她。

  他故意找她麻煩,目的是想讓她將醋意全都表現出來。

  她的神色泰然自若,一點兒都不像是在唬弄他,他就姑且聽聽她要如何解釋。

  「陛下英明睿智、文武雙全,自然不會屈就一般庸脂俗粉,今日這些美人空有美貌,卻個個反應遲鈍,如果不夠聰慧敏捷,怎能讓陛下龍心大悅呢?」她竟有所指地暗示。

  姜承琰擰眉沉思片刻,覺得她所言不無道理,而且,他的確感受到她話裡微微的醋意。

  他僵直的身軀陡然放鬆,神色也和緩許多,「哈!瞧你這張小嘴還真是能言善道,難怪皇兄一直霸占著你,怎麼樣也不肯放手。」他的語氣帶著嘲諷,還有一絲絲的……羨慕。

  平心而論,他心裡想要的美人就是她,只可惜,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陛下,我已經將這些美人送到內教坊學習歌舞,等她們將來有所表現,我一定會替你找到適合侍寢的女子。」她恭敬地低頭稟告。

  事實上,她看到那些美人會有一股衝動,想將她們全都送出宮去。

  姜承琰傾身向前,近距離地覷著她。

  「你說這些話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場面話?」他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神情像是在研究她一樣。

  「我是真心真意的。」她說得理所當然。然而,她的心底深處,卻好像有一根針在刺著她,讓她感到刺痛。

  她真的好想大喊——她,不想做這件差事!

  姜承琰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不必了!這件事先緩一緩吧!朕不急,侍寢的事先擱下吧!」

  看在她會吃醋,對他還算有情的分上,他就暫且不以此事折磨她了。

  畢竟,他的心裡一直都只有她一人,根本不想臨幸其他女人。

  「陛下不選美人侍寢了?」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剛才明明還生氣地質問她,現下卻看似平靜許多。

  但捫心自問,她真希望他身邊有侍寢之人嗎?

  當然不!

  以私心來論,她希望待在他身邊的人是自己,只是,她已經沒有這個機會,在她狠狠地傷過他的心之後,她早就失去這個資格。

  「你走吧!什麼都別再說了。」他轉過身去,以背部面對她。

  僵硬而冰冷的背影,帶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佟朝陽恭敬地福身後離開。

  當她邁開步伐往外走去,邊走還邊回頭看他,每回看著他孤獨的背影,她就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她真的好希望,有一天可以飛奔到他的懷抱中,告訴他,他並不寂寞,今後,她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她想一輩子都待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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