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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馨 -【王爺的心肝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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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6 00:00: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花馨 - 王爺的心肝兒

哪個女人不愛榮華富貴、名利雙收的?
但自從在大街上目睹商賈之女裴憶憶将
「一千兩銀子」白白送人,
又聽她要請畫師把自己畫成醜八怪,
好逃避皇上「相圖招親」後,
他對女人的觀念就徹底被颠覆,
她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麽?他好奇死了!
不如,他就假扮畫像師上門把她給搞清楚,
瞧了半天,原來這個大姑娘是個小糊塗蛋,
做起刺繡這「家事」,
繡針竟會自個兒跑去插在別人身上,
而重點來了,她之所以不進宮,
居然是沒搞清楚皇帝年紀這種「國事」,
以為年輕的皇帝大爺是個老不修,
呵呵!迷糊得好可愛,
那要是她知道此刻正在為她「服務」的畫師是個王爺,
不知會有啥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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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24-10-6 00:02:00 |只看該作者
序  花馨

妳有沒有迷糊的經驗?

每次迷糊的結果又是好是壞?

是否因此而得罪一群人?

嗯……書中女主角可是個迷糊的幸運蟲。

一開始設定她的迷糊只是好玩,想想,一個每天都要用上繡花針的人,卻常常綉著綉著,手中的繡花針就這麼不見蹤影,是不是挺好笑的?

而且呢!每次不見,最後一定會在其他人身上找到那根針,絕對絕對不會扎到她自己,很神奇吧?

甚至連男主角都難逃針扎的命運呢!

不過呢!男主角可能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一點點喔!不然我會被打!)的被虐待狂,竟然還覺得女主角迷糊得可愛,不娶回家好好給她照顧一下不行。

呼呼呼……可別想歪了,這本書可是一點SM的情節都沒有喔!

另外我頂喜歡女主角的出人意表。

想想,花了大把銀子去賄賂一個畫像師將她畫丑,最好醜到讓皇上不敢將她招進宮……

這樣迷糊的奇女子想必堪稱天下無雙了吧!

希望妳會喜歡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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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24-10-6 00:02:1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小紅這丫頭是怎麼搞的?明明告訴她,今兒個王爺要回府來,要她早點起床幫忙,現在都已經日上三竿了,還不見她的人影,真是的!」

邁着急促的步伐,氣喘吁吁的潘大娘急急往女兒房裏走去,嘴邊不時喃念著。

要不是仗着她是王爺奶娘的身分,這府里上上下下對她們母女倆都還有着幾分尊敬,這丫頭今兒個的行為怕不早惹來一堆是非,說不準還得挨上一頓打呢!

也虧得王爺念舊情,不只讓她們母女倆留在王府,甚至還給她們一人一個房間,使得她們雖名為僕人,卻擁有比其他僕人更好的待遇,可她也時時提醒自己和女兒,千萬別因此而驕傲逾越本分,沒想到這丫頭今兒個竟然睡到這時候還不起床?

「小紅、小紅、小……」

推開女兒房門,迎面撲鼻而來的腥臭味讓她眉頭重重打了個結,心底陡然竄起不祥的預感。

怵目驚心的鮮紅血色染滿了床沿,潘大娘顫抖地順着那血漬向上看去,只見她的女兒衣衫凌亂,雙手雙腳大開的躺在那一灘血泊當中,兀自大張的雙眸寫滿了驚恐,彷彿經歷了人世間最悲慘的遭遇。

怔怔呆楞了一下,潘大娘才像突然被驚醒般,自喉頭髮出最凄厲的慘叫。

「小紅!我的女兒啊……」

還想好好訓訓這不聽話的丫頭,怎麼迎接她的竟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小紅!小紅……」

一聲又一聲凄厲的叫聲引起王府上下的注意,連甫回王府的耿擎都急急忙忙趕來察看究竟。

「奶娘,發生……」

瞪着床上血泊中的屍體,耿擎一時震懾,隨即滿腔濃濃的震怒涌了上來。

竟敢在王府里犯下如此駭人的慘案?

當他王府是什麼地方?

「奶娘,您節哀順變吧!」耿擎上前扶起泣不成聲的潘大娘。「我一定會找出殺人兇手,為小紅報仇!」

由於奶娘的關係,虛長他一歲的小紅,他早就看成是自己的姊姊,如今發生這種事,說什麼也要為她找出殺人兇手,以命還命!

「王爺……」潘大娘哽咽。

「王爺。」侍從王勇突然出聲。

「什麼事?」

「王爺,屬下發現這個。」

拿在王勇手裏的是一個刻着小小泰字的方石。

「這是……」耿擎瞇起眼。

「王爺,最近出現一個採花大盜,名叫吳光泰,他每犯下一件案子,就會在現場留下一個這樣的石子,十分囂張。」

遺憾的是,這個採花賊子的武功恁的高強,一般官府捕頭就是無法將他逮捕歸案。

王勇曾有一次與這個惡徒打照面,但是就連他也不是這個惡徒的敵手,還是讓這個惡徒逍遙法外。

「吳光泰?」耿擎接過石子,仔細審視。「立刻派人去抓他!」

「是。」王勇轉身就走。

「等等!」耿擎喚住他,嘴邊揚起一抹森冷的笑。「記住,我要他活着,別一刀解決了他!」

如此罪大惡極之徒,絕不能太輕易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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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24-10-6 00:0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小姐,小姐……」

丫鬟小玉急匆匆的跑進房裏,卻不見應當正在刺繡的小姐。

「小姐?」人呢?

小玉跑得累極了,想也不想的就往椅子坐下。

「小……啊!」

許是聽見了她的呼喊,裴憶憶突然自綉布桌下探出頭來,一見是她,立刻從桌下鑽出來。

「小玉,妳來得正好,」裴憶憶向她招招手。「我的綉針又不見了,妳快來幫我……」

剩下的話全斷在小玉扭曲的表情中。

「小姐說的……」小玉咬牙切齒一字一字說着,一邊還緩慢的起身轉過去背對她。「該不會就是釘在我屁股上的這根吧?」

那可不!小玉翻起的羅裙內,不正插著一根細小又醒目得不得了的綉針?

「呃……這……噗……」

不能笑,不能笑,笑了就糟了!

可是……可是小玉屁股翹得這麼高,上頭還插著一根綉針,真的……

太好笑了!

「噗哧──」

裴憶憶尷尬的瞪着小玉,努力壓下到口的笑聲,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來,小玉立刻一個冷眼瞪過來,裴憶憶急忙用雙手捂住嘴,還猛搖頭一臉無辜的表示她絕對沒有笑。

「小姐,」小玉一個用力,將屁股上的綉針拔起,丟在綉布上。「妳就不能行行好,不要這麼迷糊嗎?」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在小玉的瞪視下,原本理直氣壯的辯解越來越心虛。

「還說呢!妳瞧瞧!」不說還好,越說越氣,小玉伸出佈滿針孔的雙手,「瞧瞧我這雙手,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被多少支針給刺過,更別說身體其他的部位了!」

當初老爺要調她到小姐身邊當丫鬟時,她高興極了,沒想到原來自己除了服侍人之外,還得三不五時接受暗器的伺候。

「對不起。」裴憶憶垂下頭,愧疚萬分的道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每次刺繡時,綉著綉著,針就會自個兒從她手上消失不見,然後……

然後就會跑到別人身上去了……

「唉!算了。」小玉哀怨的搖頭。

有這麼一個主子,她也只好認了。

這話倒不是數落小姐不好,事實上,小姐人美,心地也善良,從來不會在他們這些下人面前擺架子,甚至還把他們當成家人對待,而且刺繡的功夫在這杭州城裏可也是數一數二的,連縣太爺都來訂購,打算進貢給皇上呢!

小姐什麼都好,就是有一個天大的缺點──迷糊健忘。

常常前一刻手裏還拿着綉針,高高興興的綉著,下一刻卻蹲在地上,尋找她認為遺失,卻好端端的在綉布上或是其他地方的綉針。

久而久之,府里的人都知道,當看見小姐突然自綉布旁消失時,絕對絕對不要進她房裏,否則很有可能,不,是十成十會遭到暗器暗算。奇怪的是,迷糊的小姐卻從不會被自己的綉針給扎到。

小玉揉揉作疼的屁股,哀怨的又瞪了小姐一眼。

這次若非急着稟告小姐事情,她也不會忘了這點。

「嘿嘿!」裴憶憶心虛的笑笑,急忙岔開話題。「小玉,妳急急忙忙跑來,有什麼事?」

「沒事。」小玉冷哼一聲。有也不告訴妳。

「別這樣嘛!」自知理虧的裴憶憶忙討好她。「妳辛辛苦苦跑這一趟,要是不說,不就白忙了?」那針……也就白扎了。

說的也是。

「皇上下旨要招選新秀了!」

「皇上要選秀?」

呿!還以為什麼大事呢!原來是這等無聊小事!

「那關我什麼事?」裴憶憶淡掃小玉一眼。

「什麼關妳什麼事?」小玉狠瞪小姐。「小姐難道不怕會被選入宮?」

入宮?那是名門閨秀、王公貴族子女才要煩惱的事吧?

「我們裴府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京城裏王公貴族那麼多,選秀這檔事怎麼也輪不到我們的。」

裴憶憶好整以暇的將針刺入綉布里,想綉出她早想好的花樣。

「可是聖旨上寫着,凡是有閨女未出嫁的人家都得獻上閨女的畫像,做為皇上初選的依據,而且上頭還寫了,這次皇上可是要選出一千名秀女進宮呢!」

「一……一千名?」

這下可糟了!裴憶憶猛地跳將起來,滿屋子亂轉。

開什麼玩笑?

縱使她自認長相不算美艷,贏不過城裏的那些名門之花,但是她也很清楚這名門之花可沒有一千名之多啊!若皇上真要選出一千名秀女,那她只怕也會入選,這可怎麼辦好呢?

皇上,皇上耶!光聽這兩個字也知道是個糟老頭!

找一千名青春貌美的少女去服侍一個肯定是色慾熏心的糟老頭?

「怎麼辦?怎麼辦?」裴憶憶拉住小玉問,「我可不想入宮去服侍皇上啊!」

「我也覺得小姐不適合入宮,所以才說糟了啊!」

「我不適合入宮?」裴憶憶突然停止動作,瞪住她。「為什麼?」

雖然她絕對沒有意思入宮,但聽見小玉想也不想劈頭就說她不適合入宮,心裏總是覺得不是滋味。

「還問我為什麼?」小玉大驚小怪的瞪回去。「小姐也不想想,妳那個迷糊個性,三天兩頭就有人被妳的針啊、剪刀啊什麼的給刺傷,萬一入了宮,不小心……不對,是一定會把皇上給刺著了,說不準裴府就得滿門抄斬了。」

「亂……」她哪有那麼誇張?

裴憶憶張大嘴想反駁,卻在小玉揚起手中先前刺在她臀上的針,指責的看着她時,悻悻然閉上了嘴。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裴憶憶忍不住低聲嘀咕。

「我當然知道小姐不是故意的,但是宮裏的人可不管妳是不是故意的。」

以小姐這種除了刺繡之外,其他事情皆迷糊的個性,到了深宮內院,只怕要吃大虧,甚至還有可能連累裴府一家大小,怎能讓她入宮呢?

「那妳說,現在要怎麼辦?」

小玉跟了她這麼多年,遇到一些比較複雜的事,往往都會給她拿主意,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怎麼辦?」小玉眼珠子一轉,瞧瞧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說:「小姐,咱們可以對畫畫像的人下手啊!」

下手?對對對!這主意好,對畫畫像的人下……下手?!

裴憶憶嚷嚷,「妳要我殺人?不行,我做不到!」

「小姐!」小玉猛地翻個白眼,再給她一個「笨啊」的眼光。「誰要妳殺人了?我說的是我們可以給他一些錢,要他把小姐畫丑一點,這樣選秀時就不會被選上了。」

畫像畫丑一點?

「沒錯!」裴憶憶高興的拍手叫好。「小玉,妳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

「那當然!」被小姐這麼一稱讚,小玉得意了起來。

「快!小玉,快點,我們現在就去找畫師,要他把我畫丑一點。」裴憶憶拉着小玉就跑。

「小姐,小姐!」小玉甩開裴憶憶的手。「妳聽我說,這件事我們不可以太張揚,否則會被人揭穿的。」

「我知道了,我們快走吧!」裴憶憶以袖掩臉,擺出大家閨秀的模樣,秀氣的說。

「等等,」小玉又喚住她。「小姐,妳忘了今天得去姨母家嗎?妳可是答應了人家要送她一塊布當生日賀禮。」

「對啊!妳不提我差點給忘了。」裴憶憶吐吐小舌頭。

「小姐,妳在這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拿。」小玉嘆口氣,往繡房內室走去。

裴憶憶點點頭,站在原地等她,心下暗暗祈禱。

老天爺!可千萬保佑她別成了服侍糟老頭的秀女啊!

???

「賣身葬父」

裴憶憶和手裏捧著布的小玉快步走過街頭,突然裴憶憶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看着一旁豎立的一塊白布上寫的幾個大字,以及布旁跪着的一位看似十分年幼的小姑娘。

「小姐,怎麼了?」小玉也跟着停下腳步。

「小玉,妳看看,」裴憶憶指著那塊白布,「上面寫着賣身葬父。」

「是嗎?」小玉湊近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看起來也不過十來歲吧!真是可憐。」

「所以我們應該幫她。」

裴憶憶摸摸懷裏的銀兩,不禁嘆了口氣,由於出門時太匆忙,她只帶了幾兩銀子,不夠幫助這個小姑娘。

「小玉,妳身上有多少銀兩?」

「小姐,我只帶了一兩銀子。」

「這麼少?」裴憶憶咬咬下唇,突然瞟見小玉手中的布,眼睛頓時一亮。「有了,把妳手中的布給我。」

「小姐,這是要給妳姨母夫人做壽的。」

「沒關係,給我。」裴憶憶徑自拿過小玉手中的布,「頂多回去后,我再另外綉一件給姨母就是了。」

「小姐……」

「小姑娘,這給妳。」裴憶憶將布塞到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手裏。「妳不用再在這裏賣身葬父了。」

「這……」小姑娘一時楞住,猛然抬起頭看她,手也跟着一抖,塞到她手上的布頓時散開來,霎時讚歎的聲音四處響起。

「好美的刺繡!」

「就是啊!瞧瞧那朵梅花簡直就像真的,我甚至覺得聞到它的香味了呢!」

被這陣騷動吸引過來的不只平常路人,還包括心懷詭計混在人群中的吳光泰。

他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路上來來往往的女子,打算找個今晚作案的目標。但他對這對引起騷動的主僕,卻是瞟上一眼,覺得這對主僕不夠漂亮,而不感興趣的轉開了視線。

「好美。」小姑娘楞楞撫著布,完全不敢相信竟會有人給她這樣一塊布。「這真的是要給我的嗎?」

「當然。」裴憶憶對她一笑。「送給妳的,妳快點把它賣了,然後拿那些錢去好好安葬妳的爹爹吧!」

「但是……」

「但是什麼?」小玉插話。「難不成妳認為這塊布不值錢?告訴妳,我裴家小姐的刺繡可是數一數二的,只要妳將這塊布拿到城西的綉湘坊,賣個幾百兩銀子,絕對沒有問題!」

「幾百兩?」小姑娘倒抽一口氣,作夢也想不到能有這麼多錢,忙不迭向裴憶憶猛磕頭。「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快別磕頭了!」裴憶憶急忙扶起她。「妳還是快些去綉湘坊吧!」

「是,小姐。」小姑娘飛快站起,小心翼翼的將布包好,珍貴的捧在懷裏。「小姐,等我安葬好爹爹后,我一定會去找妳。」

「找我?」

「找我家小姐做什麼?」

「當然是做丫鬟啊!小姐用這塊布買下我了,不是嗎?」

「不用了。」裴憶憶笑了。「小姑娘,那塊布是我要送妳的,妳不用來我家做丫鬟,剩下的錢妳就留着好好用吧!」

「但是……」

「快去綉湘坊吧!」裴憶憶對着她揮揮手,轉頭喚小玉,「小玉,我們走吧!」

「是,小姐。」

???

萬鶴樓是京城裏最大的一家客棧,樓高兩層,裝潢氣派不說,裏面的菜肴也是令人讚不絕口。

在二樓靠窗的一角,耿擎和侍從王勇正坐着品茶。

「王……」耿擎一個冷眼睇來,王勇立刻改口。「呃,爺,昨日探子回報,有人瞧見吳光泰那傢伙出現在京城三十裏外的一個小村莊里,特地前去察看,果然聽見那個村子有閨女被姦殺,但是吳光泰那個該死的採花淫賊還是逃掉了。」

「是嗎?」

追了這麼久,還是沒法子逮住那傢伙?

雖然事件過後,他便將奶娘送往他處靜養,但他早已在奶娘面前立下誓言,一定要將兇手逮到。

或許他該親自去追查這個惡徒的下落。

耿擎擰眉,眼光飄向外頭。

「今兒個街上可真是熱鬧啊!」

「可不是嘛!王……呃……爺,」王勇頓了一下,「聽說過幾日皇上打算選秀,凡是家裏有閨女未出嫁的都得獻上畫像,所以街上人才會這麼多,八成都急着找畫像師去家裏給閨女畫像吧!」

「選秀?」耿擎蹙眉。

經王勇這麼一提,他才發現街上真是多了許多帶着丫鬟的女子,看來都是要去請畫像師的。

「娘還真是不死心,大哥也不過才登基兩年而已,就急着幫他選秀。」耿擎搖搖頭,暗自慶幸。「幸好不關我的事。」

雖然與皇上同為一個娘親所生,但身為次子的他由於不需繼承皇位,打小就比皇上哥哥多了許多自由與快樂,讀書練武都純粹出自自己的興趣,甚至到了十來歲時,他還離開皇宮到外頭拜師學藝,直到兩年前皇上哥哥登基大典時,才被找回來,並且立刻被賜封為「擎親王」,搬到皇上哥哥賜的府邸住下來,不用再被宮裏一堆繁文縟節綁手綁腳的,好不自在。

「爺還不打算娶妻?」王勇試探的問。

身為太後娘娘的親生兒子,當朝皇上的親弟弟,爺也想得太簡單了,要知道太後娘娘急的人可不只皇上一個,三天兩頭傳他這個侍從入宮,就為了詢問王爺是否有喜歡的女子。

「我還沒遇見讓我心動的女子。」耿擎淡淡說着,眼光飄向窗外,突然一匹美麗無比的布攫住了他的眼光。

「好美,生動活潑,美極了。」

粉藍的布匹上巧妙的綉著一棵恣意綻放的梅花樹,樹旁幾隻蝴蝶飛舞,蜂兒采蜜,還有小鳥在枝頭引吭高歌,栩栩如生的模樣讓人誤以為眼前真有這麼一棵樹,彷彿還能聽見鳥兒歌唱。

如此絕妙的綉工,只怕連宮裏的綉匠都比不上。

「爺在說誰?」王勇急忙湊頭過去看。

爺該不會是看上那個姑娘了吧?如果是的話,他可要看個仔細,好向太後娘娘交差。

耿擎沒理會他的問話,深吸一口氣,暗地運氣使出千里傳音的功夫,將下面布匹旁幾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裴?」耿擎眼光盯着裴憶憶兩人離去的背影,邊問著身邊的王勇,「城裏可有姓裴的人家?刺繡功夫不錯的?」

王勇沒有回答,眼光仍瞪着下頭人群,眉頭皺了起來。

他好象看見了吳光泰那個惡徒……

「王勇?」

「啊?」他大概是看走眼了。王勇搖搖頭。「王……呃……爺,什麼事?」

「城裏可有姓裴的人家?刺繡功夫不錯的?」

「裴?」王勇想了會。「有,城南有一戶姓裴,聽說裴小姐的刺繡功夫十分了得,今年進貢給皇上的貢品里就有她的綉品。」

「是嗎?」耿擎頷首。「繡得倒是不錯。」

照那綉品的料子與手工來看,至少值個一千兩銀子,而她卻毫不猶豫的將布給了那個賣身葬父的小姑娘?

既非王公貴族之後,卻能如此慷慨濟人,想來這姑娘的心地倒真的不錯。

就不知人長得如何?方才只顧著欣賞那件綉品,倒忘了瞧瞧主人是否也同綉品一般絕美動人?

「爺對她有意思?」王勇眉開眼笑,立刻將方才的小插曲拋到腦後。「我立刻派人去打聽她。」

太好了,這下他可以向太後娘娘交差了,免得太後娘娘老是說他這個侍從不夠盡心。

「等等。」

耿擎冷冷瞟他一眼,王勇才起身一半的身子立刻僵在原地。

「我說了我對她有意思嗎?」充其量不過對她感到一些些興趣罷了。

「啊?」王勇臉垮了下來。「沒……沒有。」

但爺臉上分明就是十分感興趣的模樣,甚至還開口詢問,怎麼這會兒又說沒意思?

耿擎徑自端起茶杯細細品嘗,不再理會王勇。

???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裴憶憶和小玉一進姨母家裏,就聽見姨母以十分驚懼的語氣嚷嚷着,兩人不由得好奇的對望一眼。

「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那麼純樸的鄉下地方呢?」姨母瞧見她們兩人出現,趕忙揮手招呼她們過來。「憶兒,妳來的正好,我正想派人上妳家去告訴你們這事呢!」

「姨母,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哎呀!嚇死人的大事啊!」姨母拍拍她的手背。「妳還記得西湘村那個小妳兩歲的遠房親戚劉莎蘭吧?」

「記得啊!」裴憶憶笑了笑。「有一回她同父母來我家住了好一陣子呢!那時我們可是天天玩在一起,怎會不記得?她怎麼了嗎?」

「唉!可憐喔!一個白白嫩嫩、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這麼被……」姨母說着,一陣心痛,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被怎麼了?」裴憶憶緊張的追間,「她發生什麼事了?病了嗎?」

「死了……唉!」姨母搖頭嘆息。

「死了?」裴憶憶當場楞住。「怎麼可能?是病死的嗎?」

「要是病死的也就算了,畢竟那隻能說是陽壽已盡,是她的命,但偏偏又不是。」姨母忍不住又嘆口氣。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唉!聽說啊!她們那個村子出現了個採花賊,夜裏趁大家不注意時,闖進她的房裏,將她給……唉!奸了……」

「可惡!」裴憶憶瞬間紅了眼眶,「這個該死的採花賊!官府怎麼不派人去抓他?」

「怎麼沒有?可是官府的人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莎蘭已經被殺了。」

「什麼?」裴憶憶大叫。「那個採花賊竟然殺了莎蘭?真是……真是太可恨了!這種人應該被千刀萬剮的!」

「可不是嗎?」姨母同樣氣憤,「但是就是沒人抓到他,被他給逃了,不知道又會有多少閨女受害了,唉!」

「可憐的莎蘭……」裴憶憶輕聲啜泣。「她一定很害怕、很痛苦,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真是太可憐了……」

「就是啊!唉!」除了嘆氣,姨母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為死去的劉莎蘭哀悼著,而後姨母瞧見天色已然不早了,便趕着裴憶憶回家。

「憶兒,天色不早了,妳和小玉還是快點回家吧!這事雖然不是發生在我們這兒,但是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我知道。」裴憶憶頷首,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對了,姨母,今兒個我本來答應要送綉品來的,但是臨時出了點事,所以趕明兒我再送來給您。」

「沒關係,沒關係,」姨母拍拍她的手,「有空再送來就好了,現在快點回家吧!兩個姑娘家天黑了還在外頭走,很容易出事的。」

「放心吧!姨母,我們會小心的。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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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6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匆匆離開姨母家后,裴憶憶和小玉便到皇上指定的幾個畫像師其中之一的家裏去了。

一進到裏頭,小玉也顧不得裏面是否有別的客人,便急急忙忙的吆喝。

「畫像師,畫像師!」

「姑娘,有事嗎?」畫像師洪峰皺着眉頭自內室走出來。

這姑娘是怎麼回事?一進來就大呼小叫的,他屋裏還有別的客人呢!

「畫像師在嗎?我們小姐想請他畫張像。」

小玉完全沒注意到他不悅的眼光,也不理會一旁裴憶憶扯着她衣袖的動作,徑自以不小的嗓門說着。

「不好意思,畫像師出去了。」洪峰也不點明自己就是她們要找的畫像師,反而如此搪塞著。

他還有客人在等呢!比起眼前這對主僕,裏頭的客人可重要多了,反正皇上指定的畫像師也不只他一個,她們大可找別人。

「出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能幫我家小姐畫像?」

「這個嘛……」洪峰遲疑了。

「這個,」小玉揣出懷裏一兩銀子給店家。「是前金,只要畫像師明天能來幫我家小姐畫張像,就還有……」她看了眼小姐。

「一……一百兩!」裴憶憶介面。

「一百兩?」洪峰倒抽一口氣。

一百兩,他一年的俸祿也不過才一百兩!如今只要畫張像就能賺到一年的俸祿?

雖說這幾天前來要求畫像的人不少,但是如此大手筆的還是頭一個。

「沒問題,」洪峰一口答應,還附帶保證,「小姐,妳放心,我保證要畫像師將小姐妳畫得美如天仙,絕對讓皇上選上妳。」

「誰說我要美了?」裴憶憶一把搶回銀子。

有沒有搞錯?把她畫得美如天仙,那她不就得去伺候皇上那個糟老頭子了?

「就是啊!誰告訴你,我家小姐要畫得美如天仙了?」

「不要?」洪峰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畫像不要畫得美,難不成要畫得丑?

「沒錯,」裴憶憶猛點頭,「我就是要畫得丑,越丑越好。」最好是讓皇上瞧見都嚇到,幾天幾夜睡不着,如此一來包準不敢選她入宮。

「越……越丑越好……」洪峰簡直懷疑自己在作夢了。

「沒錯!」

看着兩張猛點頭的女子臉孔,洪峰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瞪着銅鈴般的大眼看着她們。

「聽懂了嗎?」裴憶憶不放心的追問。他看起來好象嚇呆了,只不過是要他把人畫丑一點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洪峰楞楞的點頭。

「好,哪!」裴憶憶將銀子再交給他。「這是前金,記住了,要畫像師明天到城南裴府。」

洪峰還是獃獃的點頭。

「小玉,我們回去吧!」

???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以致洪峰送走她們后回到內室時,還是一臉獃滯,完全回不過神來。

「怎麼了?」耿擎挑挑眉。「來了什麼客人?」

他們同窗了幾年,彼此稱兄道弟,也常相互拜訪,但他從未見過洪峰臉上出現如此呆楞的表情,不免令人好奇到底是來了什麼樣的客人?

「要畫像的客人。」洪峰還是有點獃獃的。

「畫像?」耿擎頓時失了興緻,端起茶杯啜口茶。

「是啊!畫像。」洪峰像是突然醒了過來般,語氣開始高昂。「我從來沒遇過這樣的女子,你知道嗎?她竟然以一百兩銀子的代價要我去畫像!」

「是嗎?」榮華富貴可真是吸引人啊!嘖!

不過又是一個希望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子,有必要如此驚訝嗎?

「奇怪的是,」見耿擎不感興趣的模樣,洪峰語氣更加高昂。「她竟然要我把她畫丑一點,而且是越丑越好。」

「越丑越好?」耿擎端茶杯的手一頓,狐疑的望向洪峰。

他有沒有聽錯?怎麼可能有人這麼要求?

「沒錯,她就是這麼說的!」見自己的話完全吸引耿擎的注意,洪峰得意的點頭強調。「越丑越好。」

「哪家的閨女?」耿擎的興趣被挑起來了。

這可稀奇了!究竟是哪家的閨女會這樣要求?

「城南裴府。」

「城南裴府?」裴……他好象有點印象……

對了,是她!那個慷慨送出自己價值不菲的綉品的姑娘!她竟然會想出這樣一個點子,這可有趣了。

越丑越好?

這是否表示她不想入選秀女?

她越來越讓他感興趣了,這麼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對個姑娘家感到好奇,也越來越想一探她的真實個性。

耿擎嘴角微揚,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轉頭看向洪峰,笑意擴大了。

「峰兄,咱們來打個商量吧!」

???

翌日一早,耿擎便出現在城南裴府門前,自稱是畫像師,而侍從王勇理所當然的成為一旁提畫箱的僕人。

「小姐,小姐,畫像師來了!」

小玉領着耿擎入門,卻沒瞧見小姐人影。

「小姐?」八成又去繡房了。

「你在這等等,我去找小姐,立刻就來,你可別亂闖,免得惹事。」小玉對耿擎交代幾句,便急急忙忙去找小姐了。

「王勇,你在這等著。」耿擎丟下一句話,就跟在小玉後頭走了。

「爺……」王勇納悶的看着他的背影。

爺是怎麼了?

先假裝自己是畫像師到人家家裏來,現在那個丫鬟要他等一下,他卻又跟在人家後頭走了?

這樣像是對裴家小姐沒意思嗎?

???

「小姐,小姐!」

小玉急急忙忙跑進繡房,一時忘了先在外頭探看小姐是否端坐在綉布前,因此便很理所當然的又中了針。

「小玉,我的針……」

裴憶憶自內室走出來,瞧見小玉臉上的表情,立刻很自動的閉上嘴。

「在……這兒!」

小玉咬牙切齒的說着,伸出的右手食指上正插著一支綉針。

「原來在這兒。」裴憶憶小心的賠著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

「唉!算了,」小玉很無力的擺擺手。「反正我也被插得很習慣了。」

「嘿嘿!」裴憶憶笑得更是愧疚,眼珠子一轉,急忙轉移話題,「小玉,妳找我有什麼事?」

「小姐,畫像師來了,在外頭候着呢!」

「是嗎?那我們快去。」

裴憶憶拉着小玉往外走,到了門口,突然面前一暗,多了一道人牆,她嚇了一跳,往後退幾步,這才瞧清楚眼前站的是個男子。

背着光影,她無法清楚瞧見他的長相,但那頎長的身形,及無形中顯露出來的權貴之氣,在在說明了他是個男子,而且還是個不平凡的男子。

「你是誰?」裴憶憶又退了一步。

印象中府里沒有這樣一個男子,他是怎麼進來的?

「在下耿擎。」耿擎低沉的聲音響起,向前跨了一步,讓自己的臉孔顯現在光亮中。

「耿擎?」裴憶憶忍不住打量他俊雅的面容,險些叫他那看似無害的溫和笑容給勾了魂。

天!這男子的笑真會叫人失了魂。

「你!」小玉急急忙忙上前,「我不是叫你在外頭候着嗎?誰讓你跟着進來的?」

「小玉,」裴憶憶掉開視線看向小玉。「妳認識他?」

「小姐,他就是畫像師。」

「畫像師?」裴憶憶秀眉輕擰。

不像!他一點也不像畫像師。

倒不是因為他的長相過於俊雅,而是那沉穩內斂的氣質,及渾身散發的霸氣,讓他一點也不像任人使喚的畫像師,倒像是慣於使喚人的名門貴族。

「不像,一點也不像。」裴憶憶喃喃自語,一雙眼像中了毒似的直盯着他瞧。

耿擎含笑回應着她的視線,也在同時將她好好打量個仔細。

原先只對她的個性感到有趣,如今瞧清楚她的樣貌,心中對她的興趣不減反增。

平心而論,她並非美艷動人的女子,比起他所見過的那些美女來說,她只勉強稱得上是清秀。

但那秀氣雅緻的柳眉,靈活有神的雙眸水亮水亮的,挺直的小鼻子,加上時而微嘟的紅唇,卻深深吸引他的眼光。

若要拿花來比喻,耿擎倒覺得她像朵夏天裏綻放的清新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予人一種沁涼的感受。

小姐是怎麼了?怎麼對着這個畫像師發獃?

「好了,好了,該去畫像了。」小玉忍不住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視。

「小姐,請!」耿擎微微一笑。

裴憶憶驀地臉上一紅,略顯慌張的走了出去,兩人跟在她身後也走出繡房。

???

「小姐喜歡以什麼為背景?」

「隨便。」

「那就以梅樹吧!」耿擎指指庭院裏盛開的梅樹。「麻煩小姐的丫鬟拿張椅子放在那棵樹下,好讓小姐坐。」

「這麼麻煩?」小玉叨叨念著,還是依言拿了張椅子放在樹下。「小姐,妳這兒坐吧!」

裴憶憶正打算坐下,耿擎又說話了。

「小姐要不要去換件豪華一點的衣服?畢竟這是要給皇上選秀女用的畫像,豪華一點,入選的機會也就大一點。」

這話說得裴憶憶眉頭緊皺。

「我不要入選秀女。」

「不要?」耿擎雙眸閃閃發亮,卻故作疑惑的揚眉。「小姐請我來畫像,不就是想要我把妳畫得美美的,好讓皇上選妳入宮?」

「店家是這麼跟你說的?」裴憶憶眉頭上的結更緊了。「我說的是我不要入選秀女,所以要你把我畫丑一點。」

「丑一點?為什麼?」耿擎佯裝大吃一驚,但仔細一看,他眼中儘是笑意,不過距離遠了點,所以大家並沒注意到。

「因為我不要入選秀女!」裴憶憶忍不住翻個白眼。

「入選秀女以後可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小姐為什麼不要?」

這是耿擎最想問出的一句話,也是他冒充畫像師來裴家的原因。

他想知道裴家小姐是否真的不在乎榮華富貴,是否真如那日他所瞧見的那般善良無私,樂意助人?

至於這點為什麼重要,他倒是沒有仔細想過。

「榮華富貴不及粗茶淡飯;深宮內院不如自家宅院自在,況且我無意與數千名女子共侍一夫。」世間男子又如何能明了女子的心愿?

所有女子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真心相對的丈夫,一心一意相守,共度人間數十寒暑。若非環境使然,哪個女子願意與人共侍一夫?

在裴憶憶意識到之前,她已經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連她自己都感到錯愕的睇了眼耿擎。

奇怪,不過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她怎會對他說這些深藏在內心深處,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話?

「無意與數千女子共侍一夫?」聽到如此特立獨行的話,耿擎忍不住挑高了眉。「儘管那人是當今皇上?儘管那人可以保證妳一家衣食豐足、富貴萬年?」

「衣食豐足?富貴萬年?」裴憶憶哼了聲。「跟個老不修過日子,再怎麼衣食豐足也快樂不起來吧!」

「小姐!」小玉大驚失色。「妳怎麼這麼說皇上?」

「我……」裴憶憶臉色也為之一白。糟了!她怎麼又把心裏話毫不保留的說出來呢?

「老不修?」耿擎一楞,隨即失笑。

皇兄要是聽到這些話,怕不氣炸了!

「喂!畫像師,」小玉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我可警告你,方才小姐說的那些話,你可別出去到處亂說,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小姐認為皇上是個老頭子?」耿擎完全不把小玉的話放在眼裏,徑自對着裴憶憶說,「如果皇上是個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呢?小姐是否就願意入宮了?」

「這……」裴憶憶遲疑了。年輕男子?皇上?可能嗎?

每個當皇上的不都是年過四十,留着把長長的鬍子來遮掩長得不怎麼樣的事實?

「你這畫像師管得未免也太多了吧?」小玉忍不住跳出來說話。「我們是請你來作畫的,還不快畫!」

「是啊!快畫吧!」裴憶憶吐吐小舌。「反正我就是不要入宮啦!」

耿擎深深睇了她一眼,眼中充滿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含義。他將筆墨畫紙準備好后,開始畫了起來。

隨着時間流逝,生平第一次,裴憶憶發現自己在他人目光下感到不自在。

「也不過畫個畫像而已,沒什麼啊!打小爹爹就找了不少畫像師來幫我畫像,早該習慣了……」

她喃喃念著,試圖安撫自己,卻發現完全沒用,只會讓她越來越在意前方那兩道灼灼的目光,甚至發現自己全身的寒毛正因他的視線而一根一根的豎立起來。

還不都怪他那雙眼太過燦亮迫人,瞧著人時彷彿要將人的魂給勾了去似的,讓她渾身不對勁。

說什麼畫像師,哪一位畫像師會有這樣的一雙眼?

要真有的話,肯定沒有幾戶人家願意請他去為家裏閨女畫像,怕他那雙眼會勾走閨女的心魂!

「但我可沒有。」裴憶憶半是自言自語,半是說服自己。「我才不會被那雙眼睛勾走了魂。」

「小姐,妳說什麼?」小玉聽不清楚,不禁發問。

但距離遠一點的耿擎因學武的關係,耳力好得很,這幾個字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意不由得擴大了。

「沒有。」裴憶憶回答得飛快,還偷偷瞟了耿擎一眼,看他是否聽見自己的自言自語。

卻見耿擎手中畫筆未動,正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她,雙眸亮晃晃的,彷彿知道了什麼秘密似的。

不會吧?他聽見了嗎?

裴憶憶雙頰驀地一陣緋紅,慌慌忙忙移開視線。

這麼遠的距離,連小玉都聽不清楚,他不可能聽得見吧?☆

「小姐在想些什麼?」

被這突然的問話喚醒,裴憶憶眨眨泛起水霧的雙眸,看向早已停下畫筆,正關心的瞅着她的耿擎。

「嗯……什麼?」

「小姐在想些什麼?有什麼傷心的事嗎?」耿擎再次追間。

拿着畫筆的他感覺十分敏銳,能清楚察覺筆下人物心中的喜怒哀樂,所以一發現她由原先帶點尷尬羞澀的神情,慢慢轉為沉靜、哀傷,甚至帶着憤怒,他便停下了筆。

「你……」裴憶憶有點震驚。難道每個畫像師都像他這樣能清楚察覺別人心中的想法嗎?

「其實我只是……」裴憶憶幽幽嘆口氣,「想起了一個童年玩伴……」

「哦!男的還是女的?」耿擎試探的問著,卻發現自己有些緊張的等着她回答。

「女的,她是我童年唯一一個玩伴。」裴憶憶眼中出現了淚水。「雖然她和她爹爹只來我家住了一個月,但是那陣子我們每天都在一起玩,我常常覺得我多了一個妹妹,感覺好溫暖、好快樂……」一陣哽咽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她怎麼了?」耿擎柔聲問著。

「她……死了……」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她激動的邊哭邊說,「一個該死的採花賊殺了她,老天!我不能想像她死前有多麼痛苦……我好難過……每次一想到她痛苦的死去,我就……就覺得自己也要死了……該死的!該死的採花賊!」

採花賊?!

耿擎心中一動,眼神頓時銳利森冷。

她說的採花賊莫非是吳光泰那個傢伙?

這麼說,那日王勇在客棧里說的,就是她童年玩伴住的村子?

「妳……」耿擎想問些什麼,但瞧見她臉上的淚水,心頭便升起陣陣不舍與心疼,頓時忍不住伸出手想安慰她,但在碰到她之前又勉強收回來。

「為什麼?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莎蘭?她是那麼的善良又天真啊!她甚至連一隻小小的螞蟻都不願意傷害,為什麼有人要那麼狠心的殺害她?還……還……奸……」

再也說不下去了,裴憶憶忘情的訴說,自動投入他懷中尋求安慰,完全忘了眼前這男子是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別哭,別哭了……」面對她的淚水,耿擎發現自己竟然慌了手腳,只能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讓她盡情發泄心中的哀傷。

讓一個姑娘家,而且還是頭一次見面的姑娘家,倒在他懷裏哭泣,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耿擎低眸望着懷裏哭泣的裴憶憶,心頭思忖著。

以往那些妄想攀龍附鳳的女子一出現在他面前,他絕對不給好臉色,若有人想以眼淚感動他,他更是毫不留情的掉頭就走,但如今面對她的淚水,他心頭竟毫無不耐,而是一陣又一陣的心疼不舍,只想好好疼惜她,抹去她臉上不該存在的哀傷與淚水。

這真是太奇怪了!才頭一次見面的姑娘竟然就對他有這般影響力?

耿擎眉頭不由得重重擰起,雙手也下意識的將她往外推了下。

「我……」裴憶憶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了一切,就這麼撲在陌生男子的懷裏哭泣,趕忙退了幾步。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她雙手急急抹著臉上的淚水,語無倫次的道歉,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舉動,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老天!她怎麼會這麼不知羞恥?他可是個頭一次見面的男人啊!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呻吟,連看都不敢看站在面前的耿擎。

老天!他會怎麼想?會怎麼看她?

一個初次見面便不知羞恥的投向他懷抱的女子?

她不是啊!裴憶憶很想大聲叫出這句話,但一想到方才自己的舉動,又只能默默閉上嘴巴。

她真的不是那樣的女子啊!只是……只是他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很溫暖,讓她一時忘了他只是個初次見面的男子,才會……才會撲向他懷裏尋求安慰……

哦!讓她找個地方躲起來,永遠不要出來見人了!

「無妨。」耿擎的聲音溫和的在她頭頂響起,隱隱約約帶着點笑意。「我知道小姐只是太傷心了,而且我也很榮幸能讓小姐在我懷裏哭泣。」

他越說,裴憶憶臉就越紅,頭也越低,到最後,上身都彎得快和下身貼合了。

「小姐……」

「嗯?」

「妳的頭再低下去,就要親吻地面了!」

「我……」裴憶憶趕忙抬起頭來,立正站好。

「哈哈哈!」瞧着她臉上的火紅、有趣的舉止,耿擎再也忍不住爆出一連串大笑。

這個姑娘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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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6 00:03: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是小姐的畫像?」

美呀!真是美呆了!

瞧瞧那雙眼,水亮水亮的、靈燦動人,彷彿會說話似的,而那雙眉更是彎得恰到好處,叫人生憐,櫻桃小嘴微微開啟,像在對着畫像外的人說話,素手纖纖輕撫著流瀉一地的光亮黑髮,好一幅美女圖。

「但是……」小玉抬起眼,狐疑的望着正對着畫像發獃的小姐。「這是小姐嗎?」這畫里的人看起來可比小姐美多了。

只看一眼,裴憶憶就讓那畫里栩栩如生的美女給震懾住了。

那人是她,卻又不是她。

說是她,因為那輪廓、那樣貌,她日日都在鏡里見到,與自己的模樣無分軒輊;但說不是她,卻也因為那樣貌比她多了幾分靈動,多了幾分俏皮,更多了幾分溫柔的女人味。

認真說起來,那畫里的美女比她美多了。

「你畫得太美了……」簡直像天女下凡!不過這話她自己可不好意思說,羞死人了!

「是啊!小姐,這畫畫得可真美,」小玉接下話,隨即話鋒又一轉,「但是太美了,我說了要你畫丑一點,而且是越丑越好!」

「小玉,」裴憶憶忍不住插話,「但這張畫真的很美啊……」

「小姐!」小玉忍不住揚手往小姐頭上一敲,也顧不得誰是小姐了。「妳糊塗了?妳是希望入宮當秀女是嗎?」

「當然不!」裴憶憶這才猛然醒悟,忙不迭轉頭同聲譴責耿擎。「是啊!你畫得這麼美做什麼?不都說了要越丑越好?」

「因為我看見的小姐就是這麼美,畫筆是很難說謊的。」耿擎微微一笑,瞧著裴憶憶的眼神散放一絲邪氣,勾動着少女的純純芳心,叫人很難不相信他的話。

「你……」腦中轟然一聲,裴憶憶臉頰飛快染起兩朵紅雲,讓那清秀的嬌顏添上了幾分妍麗之姿。

從來,從來沒有人當着她的面稱讚她美……

明知道他這話只是純粹阿諛之詞,但她就是很不爭氣的覺得高興,芳心全讓這句話給佔滿了,牽連出絲絲悸動。隱隱約約中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情愫,隨着他動人的話語侵入了心頭,佔據着那從未有人停留過的位置。

再想起方才自己毫不知羞恥的投入他懷裏哭泣尋求安慰,她的臉更紅了。

「少說那些噁心話!」小玉兇巴巴的打斷兩人無言的凝視。「我們小姐要你來畫畫像的,不是要你來阿諛諂媚的。」

「我是畫了啊!」耿擎一臉無辜的說着,還朝着裴憶憶眨了眨眼。

「呵!」裴憶憶掩嘴一笑。「算了,小玉,別為難他了,我們再找別的畫像師好了,反正還有時間。」

「也只好這樣了。」小玉無奈的嘆氣,但轉向耿擎時又一臉兇相。「因為你沒有照約定畫,所以我也不能給你一百兩銀子。」

「我不要一百兩銀子。」耿擎看着裴憶憶回答,「這張畫是我送妳的,明天我會再來,到時我一定會照約定將妳畫得醜陋不堪。」

「送我?」裴憶憶一楞。「為什麼?」

「因為我想讓妳知道,妳在我眼裏有多麼美麗。」

這話說得裴憶憶雙頰再度緋紅,心頭那異樣的情愫再次漾動,擴大了停留的地方,她忙不迭低下頭,不敢再注視那雙既邪氣又似乎充滿真誠與溫柔的雙眸。

「少耍嘴皮子了。」小玉揮揮手趕他們走。「你們快點走吧!明天也不用再來了。」

「我明天一定會來的。」耿擎依舊注視着裴憶憶。

縱使全身每一條神經都在提醒她,他在注視她,裴憶憶螓首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只能任紅潮不斷的在全身泛濫!

「好了,好了,快走吧!」小玉又趕他們。

「我明天一定會來。」

拋下這句話,耿擎流連的再看一眼依舊低垂著頭的裴憶憶后,領着侍從王勇離開了。

???

回王府的一路上,王勇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了。

「爺……」王勇偷偷瞧他,「您……」

「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

「爺,」王勇鼓起勇氣,「您喜歡裴家小姐是嗎?」

「她挺有趣的。」耿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有趣?

有人會這麼形容自己看上的女子嗎?

王勇心頭產生一個大疑問,瞧瞧身旁王爺氣定神閑的模樣,忍不住又開口了。

「我覺得,爺是喜歡她的。」

「哦?」耿擎有趣的揚揚眉,「為什麼?」

「我跟在爺的身邊這麼些年,從來沒見過爺對哪位姑娘這麼有興趣,更別說爺還為了她冒充畫像師,讓她在懷裏哭,還……」說了那些噁心的話。

不過後面這句話,王勇可不敢當面告訴王爺。

以王爺的身分外貌,城裏未出嫁的閨女哪個不想嫁給王爺為妻?大膽一些的,甚至當面對着王爺示愛。

但不管對待哪家閨女,王爺始終以禮相待,語氣也是溫和有禮卻稍嫌冷淡,可不曾出現像今日對裴家小姐的態度,簡直就像個登徒子。

「是這樣嗎?」耿擎玩味的咋咋舌。

他倒沒想過自己的心態,會是王勇說的這樣嗎?

???

因為我看見的小姐就是這麼美,畫筆是很難說謊的。

裴憶憶將手中畫像攤開,怔怔凝望着畫中明明是她,卻又比她美上好幾倍的人像,她腦子裏又浮現畫像師那雙會勾人心魂的眼睛,以及他那句讚美的話。

「他說的是真心話嗎?」

她忍不住低聲問著,心裏的迷惑浮上了眼底,卻化成渴望相信又深怕受傷害的光彩。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美。

或許是京城裏美女太多了,她也見多了,總認為自己與她們比起來,不過勉強稱得上清秀,若非家境還算不錯,再加上她刺繡的功夫人人稱讚,娶了她不只能有一筆豐厚的嫁妝,婚後她的刺繡也能為夫家攢進大筆錢,否則她認為自己可能到雙十年華都不會有人來提親。

這還是頭一次,頭一次有男子當着她的面稱讚她美麗,也是頭一次她的心因為旁人的稱讚而止不住雀躍的跳動。

更是頭一次,頭一次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一個已到適婚年齡的女人,很快就要出嫁生子……

出嫁……

這兩個字在她心頭迴響着,恍惚間她腦海浮現一個人影,一雙帶點邪魅又似真誠的雙眼……

如果……她要嫁的對象是他,那……

「我在想什麼?」裴憶憶猛地搖搖頭,一雙秀眉緊緊靠攏在一起。

才見第一次面的男子呢!她竟然在想像著成為他的妻子?她……她想嫁人想瘋了啊?真是!

但縱使如此斥責自己,卻怎麼也無法將心底那不該存在,卻又佔據着一席之地的陌生情愫全然抹去……

「小姐,妳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

小玉的嚷嚷聲大老遠就響起,不一會兒,人就出現在她眼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小玉猛喘一口氣,眼光瞥見小姐手上的那幅畫。「小姐,妳在看那幅畫?」平時非她叫不起床的小姐,這會兒竟然自個兒起床看畫?

「嗯!這畫畫得真好看,妳說是不是?」

「敢情小姐是讓那畫像師給迷住了?」小玉瞧見小姐臉上那股迷醉,忍不住脫口問道。

「少胡說!」裴憶憶羞紅了臉。

「這也難怪,」小玉還在那煞有其事的說着,「那畫像師的嘴可真甜,要我是小姐啊!我也會讓他給迷住了。」

「貧嘴!」裴憶憶輕斥一聲,臉上紅霞一路竄至頸項,完全出賣了她。

「完了!」小玉一聲低嚎。

跟小姐這麼些年了,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小姐此刻的心意?怎麼可能不了解那一路由臉蛋紅到脖子的紅暈,代表了什麼樣的少女情懷?

可對象怎麼會是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畫像師?

???

與昨日同一個時辰,耿擎出現在裴府門前,不過這次他自己一人前來。

「你來了?」小玉前來應門,揮手示意他進來。「進來吧!小姐已經在梅花樹下等你了。」

一大早,她都還沒睡醒呢!小姐卻已起身,對着昨日他的畫作發獃,就這麼看了兩個時辰,最後她忍不住搶走那幅畫,小姐抗議無效后,竟然搬了個板凳,到梅花樹下刺繡!

刺繡?哼哼!瞧小姐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要真能綉出個什麼好花樣,她小玉就不叫小玉!

「小姐已經在等在下了?」耿擎微微一笑。看來對作畫這事滿懷期待的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有什麼好笑的?」想到早上小姐那副心神不寧、好生期待的模樣,小玉心頭就覺不安,不由得瞪他一眼。

「我可警告你,我們小姐怎麼說也是裴府千金小姐,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畫像師所能高攀的!」裴府雖然不算名門貴族,但是也算有點名望,怎麼說都和畫像師有差距,老爺絕不可能會答應。

「哦?」耿擎挑眉,故作無辜。「姑娘何出此言?」還好今日王勇沒跟出來,否則見她此刻的口氣,怕不一刀解決了她!

「少裝模作樣!」小玉斥喝,「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小姐人單純,你最好別再說些亂七八糟的甜言蜜語來蠱惑她,聽清楚了嗎?」

耿擎淡淡瞧她一眼,當作回答。

她若是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什麼畫像師,而是個王爺,還敢說出這樣一番話嗎?

而裴姑娘呢?耿擎眼光飄向已然可以看見的裴憶憶身影。

若是明白了她認為是老不修的皇上並非是個老頭子,而是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她還會執意不入宮嗎?

又若是知道了他的身分其實不是個畫像師而是王爺,她又會做何反應呢?

???

灼熱的視線讓裴憶憶專心刺繡的手一頓,呼吸也不順暢了起來。

他……來了……

壓抑著轉頭去看的衝動,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心裏充滿了期待的雀躍,但更多的是訝異。

以往只要她一開始刺繡,除非自己停下來,呃!還有就是綉針又不見了,否則不管是誰叫她,她一概沒有反應,怎麼這回他連人都還沒到,只不過是目光,就足以讓她察覺他的存在?

「小姐,畫像師來了。」

而小玉的話也證實她的感覺沒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小姐?」

耿擎的聲音如意料中的響起,卻還是讓她身子為之一顫。

「公子來了?」裴憶憶低聲呢喃,音量小到幾乎讓人聽不見。「現在可以開始作畫了。」她不敢抬頭看他。

「小姐?」耿擎又喚了聲,執意要她抬起頭來,畢竟他到這兒來可不是要對着她的頭頂作畫。

裴憶憶身子微不可覺的一顫,沒有抬頭。

「算了,小姐只要一拿起綉針就會忘了其他事。」小玉插嘴,「你就直接開始畫吧!反正要畫丑一點,小姐有沒有看着你都無妨。」

「小姐?」耿擎無視小玉的話,執意要看到佳人的臉。

感受到他的固執,裴憶憶輕嘆口氣,這才抬起頭來,不可避免的看進那一雙已然縈繞她腦海一整夜的黑眸。

眼對眼的瞬間,身外所有的景物隨風淡去,她能看見的、佔據她整個心魂的,只有眼前這個男子與他那雙幽幽的黑眸。

他的黑眸澄澈如湖、清亮似鏡,清清楚楚的映着她自己半痴迷的倒影,彷彿他也如同自己一樣,眼中除了她再無他人存在。

這個念頭頓時讓她心跳一頓,隨即以瘋狂的速度快速跳動。

「老天……」裴憶憶不自覺的發出一聲低喃。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兩潭看似渺小,卻又幽深無比的黑淵給淹死了!

「老天?」耿擎玩味的挑眉,「小姐在叫我?」這可是他頭一次被姑娘家如此尊稱。

他不是沒瞧見她眼裏的傾慕,但對着他叫老天?呵呵!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這姑娘的反應着實有趣,連着幾次見面,她一再令他感到驚奇有趣,完全不同於一般只會讓他感到窒息的名門閨秀,或許……

耿擎眉頭的玩味漾到了眼裏,也擴大到嘴唇。

或許往後這一輩子有這麼個姑娘作伴也不錯……

「我……」裴憶憶心一慌,揚唇正要解釋,卻叫他露出的笑容給怔住,再次痴痴的盯着他看,完全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小姐!」小玉實在看不下去了,跳出來打斷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氛。「時候不早了,該開始作畫了!」她轉過身瞪了耿擎一眼,「聽到沒?」

可惡的傢伙!都已經事先警告過他了,還故意對小姐笑得那麼好看!

「對!對!該作畫了,該作畫了!」

裴憶憶慌亂的應和,費盡心力將自己的眼自那雙動人心魄的眸子上移開,拾起被遺忘一旁的刺繡,慌慌張張的綉了起來。

但一向能讓她鎮定下來,並且完全專註其中的刺繡,這次卻怎麼也安定不了她慌亂的心,她始終能感受到耿擎的視線,熾熱灼人的籠罩在身上。

「小姐,我去準備些茶點過來。」瞧見他終於要開始作畫,小玉於是放心的離開。

「小姐很喜歡刺繡?」耿擎邊擺畫具,邊問問題。

「嗯!」談起刺繡,裴憶憶感覺自在多了。「打小就喜歡,家裏就我一個小孩,娘過世得早,爹爹又忙着生意與照顧二娘他們……」說到這兒,她壓低了嗓音,頭也低了些。

因此疏忽了她……這也是她堅決不要與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原因,她不要自己的小孩有與自己同樣的遭遇。

「妳很寂寞?」耿擎溫柔的睇着她低垂的螓首。

他能體會那種感覺,雖然身處帝王之家,但大家關注的焦點都在身為未來皇上的哥哥身上,雖然有很多僕人,但是大家都礙於身分階級,不敢與他做朋友,他的童年也是只能一個人孤單的過,直到後來他出外拜師,才結束了孤單一人的生活。

「嗯!」裴憶憶抬起頭來,凝望着他眼中的溫柔好半晌,才悠悠的點頭。「童年時我唯一有過的玩伴……」她低低嘆了口氣,「就是那日被採花賊……」她驀然住口,眼神中又出現哀痛。

耿擎揉揉她的發頂,無聲的安慰她,再一次在心頭髮誓,一定要逮住吳光泰這個惡貫滿盈的採花淫賊。

一時間,兩人相對默默無言,相互凝睇的眼神傳達無盡的溫暖安慰。

「後來我學會了刺繡,它可以讓我忘掉孤單。」裴憶憶淡淡的接着說。

很簡單的兩句話,卻讓耿擎聽得心頭為之一擰。

一個小女孩竟得藉著刺繡來遺忘孤單寂寞的感覺?她過得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啊?

他的童年過得孤獨沒錯,但只要他一喊無聊,立刻會有一堆人獻上各種東西來取悅他;而她,卻只能自己埋首在刺繡中以求遺忘寂寥?

瞧着她看似平靜的面容下微微的陰影,想像著年幼的她花了多少時間去尋求心頭的平靜,他的內心突然湧起一股衝動。

他想照顧她一輩子!讓她不感孤單寂寞,毋須再藉著刺繡來遺忘孤單,因為他會時時刻刻陪在她身旁。

這念頭狠狠嚇了他一大跳!

老天!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一輩子?方才覺得她有趣的時候,還不覺得一輩子有什麼,反正只是好玩的想法嘛!想想也無妨。

但如今竟然想保護、照顧她一輩子?

這表示他已經不將她擺在好玩的位置上,而是進一步將她認定為屬於自己的,值得好好珍藏、照顧的東西……

「你怎麼了?」裴憶憶疑惑的看着他忽然轉青的臉色,一點都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讓他突然變了臉色。

「沒什麼。」耿擎凝望了她好一會兒,猛然搖頭甩去心頭令人震驚的想法。「對了,妳想不想看皇上?」

「皇上?」裴憶憶楞住了。怎麼突然說到皇上?

「妳不是認為皇上是個又老又丑的老頭子嗎?我帶妳去看看,說不定妳會覺得入宮也不是件那麼討人厭的事。」

耿擎是想說服她去的,但不知怎的,他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覺得心頭酸酸的、悶悶的,還夾雜着一絲苦澀。

「你看過皇上?皇上不是個老頭子?」裴憶憶訝然道:「真的嗎?」

「走吧!我帶妳去看看。」

「可是皇宮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裴憶憶遲疑了,「搞不好要殺頭的。」她是很想看看皇上的模樣,但是還不想為了這種事被殺頭呀!

「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耿擎拉着她就走。

有他在不會有事?

裴憶憶瞪着兩人交握的手,臉上揚起紅雲的同時,心頭也浮起疑問。

他似乎真如自己初見面時的感覺一樣,不只是個普通的畫像師……

???

「到了,這裏就是皇宮。」

離開裴府後,耿擎領着裴憶憶刻意避開人多的地方,走了半個時辰,來到一堵看不着盡頭的赭紅色牆壁外,停下了腳步。

「這是皇宮?」裴憶憶四下望了望。「不像。」

身為京城人,她當然瞧過皇宮,雖不過是遠遠的瞧了皇宮大門幾眼,但說什麼眼前這堵看似無止境的牆也不像皇宮。

「這是皇宮的後門。」

「後門?」裴憶憶瞪大雙眼。「你知道皇宮的後門在哪?你對皇宮很熟?」

「當然,那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地方,怎麼可能不熟?

「是什麼?」

「是……」瞧了瞧她興緻盎然的小臉,耿擎改了口,「是我向宮裏的太監打聽來的。」

「哦!」聽到這個不怎麼有趣的答案,裴憶憶眼中的光彩暗了些,她抬頭望着那幾乎有兩人高的牆,「這牆好高啊!我們肯定進不去。」

「是嗎?妳確定?」見她說得這般肯定,耿擎突然想捉弄她,他右腳一踮,瞬間人就上了牆頭。

「確……」

人……人呢?

眼一花,方才還站在面前的人竟然失去蹤影,裴憶憶只能張著小嘴,驚慌的四處尋找。

「在這兒呢!」讓她好生找了一會兒,耿擎才出聲。

「哪兒?哪兒?」裴憶憶緊張的問。怎麼只聽見他的聲音,卻不見他的人呢?

「這兒。」耿擎向她擺擺手,「上面。」

「上……上面?」裴憶憶疑惑的仰起頭,瞧見耿擎站在牆頭上時的表情,真的只能用獃滯來形容。

「怎麼?嚇到了?」耿擎挑挑眉,聲音里、眼裏儘是笑意。

「你……你怎麼上去的?」裴憶憶猛咽口水。明明就在眼前,怎麼突然消失后,就上了那麼高的牆?

「很簡單。」耿擎微微一笑,右腳往前一跨,跳下牆。

「小心!你會摔傷的!」裴憶憶一聲尖叫。

「這麼矮的牆會摔傷?」耿擎哼了聲,人已翩然落在她眼前。「裴姑娘,妳未免太瞧不起我。」

「矮?」裴憶憶嚷嚷,「這牆起碼有兩個人高,還叫矮?」

「在我眼中就叫矮。」

這會兒再怎麼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自負與不悅了。

「你……」裴憶憶腦子一轉,「啊!你學過武功?」

「略有涉獵。」

這會兒又謙虛起來了?

才怪!瞧他那臉,驕傲的咧!

裴憶憶瞪着他那明顯與語氣不符的微仰下巴片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眼前這男子真的不同於她到目前為止所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

他與爹爹一樣散發出自信與驕傲,卻沒有爹爹商人的市儈;他與夫子同樣溫文儒雅,卻又多了點夫子沒有的霸氣;偶爾他還會像小弟弟一般的流露出稚氣的一面,卻同時也顯現出成熟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多了其他人所沒有的沉穩內斂氣質,以及看似無害卻又常常令她失魂的笑容。

這些種種,融合在同一個人身上,讓她覺得迷惑的同時,也深深受吸引。

「妳在想什麼?」遲遲不見她有反應,耿擎不免疑惑的問。

「沒什麼。」裴憶憶慌張的回答,一張小臉火紅了。

「沒什麼?」那張臉可不像沒什麼。算了!耿擎聳聳肩。「那我們去瞧瞧皇上吧!」

「但我上不去。」裴憶憶看看兩人高的牆。

「放心吧!有我在。」

耿擎傲然的語音甫落,裴憶憶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時,發現自己已然上了牆頭。

「啊!」瞧見自己與地面之間的距離,裴憶憶第一個反應是尖叫。

「怎麼了?」毫無防備之心的耿擎,被這聲尖叫嚇得差點放開捉住她的手。

「天啊!好高喔!」裴憶憶邊嚷嚷着,邊轉頭四處看,胡亂轉動的身子幾乎讓耿擎捉不住。

「小心!」耿擎只得用雙手將她環在自己懷裏。「別亂動,很危險的。妳不用怕,我不會讓妳摔下去的。」

他倒忘了,她可是個一直養在深閨的黃花閨女,也難怪會害怕了。

「我不怕啊!」裴憶憶轉頭面向他,黑眸中熠熠的光彩,和唇角那掩飾不住的大大笑容,哪來害怕的神情?

「妳不怕?」耿擎愣了下。

「對啊!這麼好玩的事情,我為什麼要怕?」裴憶憶高興的揮動小手。「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站在高處向下看的感覺這麼棒,啊!好想也學學武功喔!」

「棒?」耿擎瞅着她興奮無比的神情,訝然失笑。

他怎麼給忘了呢?這丫頭的反應本來就與一般女子不同啊!

一般黃花大閨女遇到現下的狀況,怕不嚇得哭爹喊娘,只有她,竟然咯咯嬌笑,還大喊刺激?

「真是。」耿擎搖搖頭,隨即揚眉,「想不想更刺激?」

「想!想!」裴憶憶毫不考慮的猛點頭。

「那好,捉穩了!」

深吸一口氣,耿擎使出輕功,飛快的在牆頭上奔跑起來。

「哇啊!」

裴憶憶一聲驚叫,小手立刻緊緊抱住耿擎,感覺自己很安全的在他懷裏后,才微微探出頭,望着身後如風般飛快逝去的景緻。

「太棒了!」一串串的嬌笑不斷逸出她口中。

感受着懷裏的暖玉溫香,耳里聽着她清脆動人的嬌笑,耿擎心想──

這段路就這麼直直往下,到天涯海角都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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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6 00:03: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瞧!那就是皇上。」

耿擎抱着裴憶憶在皇宮圍牆上奔跑了一陣子后,突然停住腳步,伸手指著前方大約一丈處涼亭里的人影。

「他就是皇上?」

裴憶憶瞪大雙眼,努力想看清楚涼亭里的人,但是距離實在太遠,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長什麼樣子,只能從他坐着的身形判斷他應該像耿擎說的,是個年輕男子。

「如何?他很英俊吧?」見她努力想看清楚的模樣,耿擎竟覺得心頭泛起一陣陣酸意,語氣不由得也泛酸了。

「英俊嗎?」裴憶憶又努力看了會,而後大大嘆了口氣,「我放棄了,這麼遠,我根本看不清楚他長什麼樣子!算了,皇上長得英俊與否,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妳看不清楚?」耿擎打斷她的話。

「嗯!」裴憶憶頭才點了一半就發現自己突然往下掉,忍不住驚呼,「啊!救命……」

雙腳平安踏在結實土地上的感覺令她住了嘴,悻悻然的瞪了眼耿擎,「討厭,要跳下來也不先說一聲,害我嚇了一大跳。」

耿擎沒理會她的埋怨,將她帶到離皇上只有一尺遠的地方。

「喏!現在這麼近,妳就看得清楚了吧?」

「看清楚又怎樣?」裴憶憶仍舊低聲抱怨,「就算皇上真的年輕英俊那又怎樣?我就是不想入宮嘛!」

嘴裏喃念著,她心不在焉的往涼亭里的人瞟了一眼,隨即不感興趣的轉開視線,看着皇宮內院裏珍奇的一草一木。

「裴姑娘!」耿擎陡然低喝。

「啊!做什麼?」裴憶憶嚇了一跳,杏眸因驚嚇而瞠大。

「認真點,把皇上看清楚。」

「啊?哦!好,好。」裴憶憶忙不迭應着,這才轉回眸,仔仔細細的看着涼亭里的人。

平心而論,皇上真的是年輕又英俊,濃黑的劍眉清楚顯現著年少得志的意氣風發,劍眉下的雙瞳炯炯有神,配上挺直的鼻子與薄而微揚,看起來像是在微笑的嘴唇,散發出一股溫文儒雅的氣息。

耿擎身上也有這種相似的氣息,但是他又比皇上多了股霸氣,與溫文儒雅的感覺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很吸引人的對比……

非常非常吸引她的對比……

裴憶憶將視線拉回身旁的耿擎身上,正好對上他目不轉睛的注視,她雙頰莫名其妙的紅了。

「如何?」耿擎沖着她臉上莫名的紅暈挑了挑眉,方才出現在心裏的酸意此刻又開始蔓延。

「嗯!他真的很年輕,也很英俊,一點都不像我想像中的老不修。」為了掩飾自己心頭的想法,裴憶憶大力讚賞著。

「是嗎?」耿擎酸酸的冷哼一聲。「那麼裴姑娘是願意進宮了?」

「才不要呢!」裴憶憶飛快地回絕,「當個平民百姓多麼自在啊!做什麼進宮找罪受?只要一想到皇宮後院的七十二嬪妃,我的心就直發抖呢!」

「還是堅持不要三妻四妾的相公?」聽見她毫不遲疑的回絕,耿擎心頭酸意全消,說起話來也輕鬆多了。

「絕對不要!」裴憶憶肯定的搖頭。「絕對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爹。」裴憶憶瞥了他一眼,見他只是單純的好奇,也就毫不隱瞞。「我娘死後,為了傳宗接代,爹爹又娶了兩個後娘,每天看着兩個女人為我爹爭風吃醋,完全沒心照顧小孩,那時我就立誓,以後我的相公絕對不準娶三妻四妾,絕對不準!」

瞧她小臉上堅決中透露的一絲絲哀傷,可以想像當年的她痛失親娘后,又得不到爹爹的關愛,是多麼的痛苦。

明知道那已是陳年往事,但她就是放不開,而這樣的她,看得耿擎好心疼。

再一次的,他深深希望自己早點認識她,給年幼的她應有的關愛與照顧,好抹去她心頭的陰霾。

「我不會娶三妻四妾的。」下意識的,承諾就這麼脫口而出。

「什……什麼?」他……說什麼?裴憶憶瞪大杏眸,紅暈在雙頰緩緩泛開。

「我……」

「什麼人?竟敢闖進皇宮後院?」

一連串的斥喝聲打斷了耿擎的話,他不悅的抿抿唇,望向前方正朝他們跑來的皇宮禁衛,盤算著是否要透露自己的身分。

「糟了,被人發現了,怎麼辦?」裴憶憶驚呼。

瞧了眼她臉上的驚惶,耿擎當下認定現在不是透露自己身分的好時機。

「抱住我!」耿擎低語,雙臂同時緊緊環住裴憶憶,一吸氣,使出他擅長的輕功,一閃,瞬間失去蹤跡。

「咦?人呢?」

一群皇宮禁衛衝到適才耿擎和裴憶憶待的地方,卻不見任何人。

「奇怪!方才明明瞧見這兒有人的。」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可能的,大家快四處找找!若出事了,腦袋可是要搬家的!」

???

「這……這是哪兒?」

裴憶憶舔舔乾澀的嘴唇,有些驚慌的望着幾乎快貼到自己臉上的另一張臉,心跳在胸口急擂得好大聲,撞得她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

「這裏還是皇宮後院,不過我們躲在假山裏,他們暫時找不到我們。」邊注意著假山外頭的動靜,耿擎邊回答著。

打小在皇宮後院玩耍,耿擎十分清楚後院的一草一木,也知道他們目前藏身的假山從外頭看絕對瞧不出裏面躲了人,因此只要他們不出聲音,那些皇宮禁衛應該找不到他們。

「假山?」裴憶憶瞟了瞟四周。難怪四面都是岩壁,就只剩他們兩人可以容身的一小處地方。

而為了確實躲藏好,此刻他們之間的情況着實曖昧。

他的雙臂圈住她的纖腰,困住她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容不下一絲空隙,屬於成年男子的氣息和體溫,包圍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健碩的身軀這麼貼着她、壓着她,她的每寸肌膚都被他熨燙著,雖然還隔着幾層衣衫,卻已經親昵得讓她臉兒發燙、心兒亂跳。

裴憶憶突然感到自己快要窒息,忍不住一聲低吟,猛吸一口氣,不料卻吸進更多屬於他特有,令人迷亂的氣息,眼神頓時迷離。

意識到懷裏人兒的動靜,耿擎收回專註於假山外頭的心緒,低眸瞅了她一眼,將她臉上迷離又沉醉的神情瞧了個分明。

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是用什麼眼神在看他啊?

一聲低笑逸出耿擎口中,淡淡女性馨香溜入他鼻間,加上此刻裴憶憶臉上的表情,狠狠騷動着他的感官。

聖人也做不到對她沒有反應!

耿擎喉頭髮出一聲低吟,眼中情慾閃現,薄唇一勾,竟張嘴咬住她不經意垂落他唇邊的髮絲,緩緩的、輕輕的,一口一口輕啃慢舔著,那眸光深幽黝亮得有若深夜裏的星。

裴憶憶醉了……

背脊處倏地竄過一陣酥麻,她極想拉開自己的發,卻又有些捨不得,加上如今她全身麻軟,連動動指尖這般簡單的事,都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假山外頭人聲鼎沸,但藏身假山中的兩人卻靜得很,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有人想開口說話。

耿擎一徑拿眼瞅她。

那眼神深邃不可見底,帶着隱隱燃燒的火炬,落在她身上簡直像帶了溫度,不住的在她肌膚上竄燒,點燃簇簇無名的火花。

她不明白啊!為何他的視線總讓她不知所措,卻又希望他永遠不要將目光移開……

她小臉兒一紅,心兒沒來由地狂悸。

「憶兒……」

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此溫柔,似能醉人。

「嗯?」他的聲音、他的眸子射出勾心蕩魄的熱浪,激得她機伶伶地打了個顫,只能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喃。

「妳好香……」輕輕嗅着她身上獨有的淡淡馨香,耿擎表情有些沉醉,幾乎想發出嘆息。

耿擎的舉動讓裴憶憶一顆心跳到了嘴邊,又驚又喜又怯,說不出任何話語。

「我們……」

耿擎才想說些什麼,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閃至,跟着一個興奮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

「找到了!在這!」

糟了!是皇宮禁衛!

裴憶憶大驚失色、俏臉發白,心頭一陣慌亂,想也沒想就衝上前去,擋在那群圍住他們的皇宮禁衛與耿擎之間。

不能讓他們傷害他!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膽敢擅闖皇宮?」皇宮禁衛長對着他們喝道,手裏長劍直指裴憶憶身後的耿擎。

雖然被這女子擋住,看不清她身後男子是誰,但是皇宮禁衛長就是覺得那身形有點熟悉,所以也不敢隨意動武。

「我……我……」裴憶憶害怕得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裴姑娘,」耿擎低喚,「妳快些讓開,讓我來和他們說。」

「不……不行!」裴憶憶猛搖頭,死也不肯退開。「你打不過這麼多人的。」

她絕對不能讓開,不能讓他們傷害到耿擎。

耿擎不過是個畫像師,雖然有點武功,但是肯定鬥不過這些皇宮禁衛,而她雖然不是什麼王公貴族之女,與皇上也沒有什麼交情,但是她可以抬出裴府綉坊的名號,或許皇上會看在今年裴府綉坊進貢了不少綉品的份上饒了他們。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皇宮禁衛長又問了一次,「再不回答,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我……我是裴憶憶……」

「裴憶憶?」皇宮禁衛長想了會兒,想不出這究竟是何許人也。「在妳身後的人是誰?你們擅闖皇宮有何意圖?」

「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擅長說謊的裴憶憶實在編不出一個象樣的謊言。

「裴姑娘,妳快些讓開。」耿擎低聲催促着。再不快些表明身分,只怕這些皇宮禁衛會毫不留情的出手傷人。

「不行!」裴憶憶再次一口回絕,身子更加固執的擋在他面前。「我……」

「我什麼?還不快說?」皇宮禁衛長失去了耐心,一揮手,「來人!給我拿下他們!」

「李隊長!且慢!」

眼見情勢已不容遲疑,耿擎索性動手點了裴憶憶昏穴,免得到時她胡亂出手,反倒傷了自己。

「擎親王?」皇宮禁衛長一聲低呼,立刻跪下,「屬下參見擎親王!」

「參見擎親王!」其他皇宮禁衛見隊長下跪,立刻也跟着下跪。

「都起來吧!」耿擎擺擺手。

「謝擎親王。」

眾人起身後,皇宮禁衛長忍不住多看了耿擎懷中的人幾眼。

這姑娘似乎不是京城裏名門之女,怎麼會和擎親王出現在皇宮後院?再說,皇上似乎也沒宣擎親王入宮……

「李隊長?」

「是,王爺有何吩咐?」

「不要告訴皇上我們今日來此之事。」耿擎沉聲吩咐,「也不許告訴皇太后,知道嗎?」

「是,屬下遵命!」

「很好,你們下去吧!我們在這兒再待一會兒就會離開了。」

「是。」皇宮禁衛長立刻領着其他人離開了。

「傻丫頭!」耿擎低眸瞧著懷裏昏迷的裴憶憶,忍不住低念。

也不想想自己有幾兩重,竟敢擋在皇宮禁衛面前,難道不怕被一刀砍死?

???

耿擎抱着昏迷的裴憶憶,離開了皇宮,來到一處四下無人的樹林,才小心翼翼的將裴憶憶放下,伸手解開她身上的穴道。

不一會兒,裴憶憶悠悠醒轉。

「嗯……」她揉揉眼,疑惑的瞧瞧四周,「這是哪兒?我們怎麼會在這裏?」

「我們在樹林里。」

「樹林?」裴憶憶霍然坐起。「這麼說,我們已經離開皇宮了?」

「嗯!」

「真的?」她一陣心安,不過片刻又一臉驚慌的撲向耿擎,「你有沒有受傷?我們怎麼逃出來的?你受傷了?」

「沒有,我沒受傷。」耿擎一愣,心下有些甜甜的。她竟然不看看她自己有沒有受傷,反而先關心起他?

「真的沒有?」裴憶憶大眼仔仔細細的梭巡耿擎全身一遍后,才安心的吁口氣,「太好了,你沒受傷。」

「方才為什麼突然擋在我面前?」耿擎神情古怪的問,「難道妳不怕那些皇宮禁衛一刀殺了妳?」

「怕啊!怎麼不怕?」裴憶憶小手不住的拍打自個兒的胸口,「我嚇得現在都還在發抖呢!怎麼可能不怕?」

「那為什麼……」

「為什麼很重要嗎?」裴憶憶打斷他的話,「我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反正就是一看見那些皇宮禁衛出現,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保護你,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衝出去了。」說着說着,她還一臉無辜的吐吐小舌頭。

說真的,連她自己都很驚訝自己竟然會有勇氣衝出去。

「保護我?」耿擎這下臉色變得古怪了,既似好笑,又似詫異,更多的是不知該做何反應的迷惑。「是我要帶妳來看皇上的,妳怎麼會認為我需要保護?」

保護他?堂堂一個王爺竟然需要她這麼一個弱女子保護?說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是沒錯啊!」裴憶憶點點頭,「你畢竟只是一個畫像師,萬一被皇宮禁衛逮到了,下場肯定很慘。」

「妳就不擔心自己被抓?」耿擎擰起濃眉。她竟將他的安危置於自己安危之上?

「別說笑了!」裴憶憶白他一眼,「我怎麼可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我又不是什麼王公國戚之女,只不過,我想皇宮今年進了不少我的刺繡,皇上可能對我有點印象,要真被抓了,或許可以向皇上討個人情。」

「就這樣?」耿擎不可思議的揚眉。「要是皇上沒印象呢?又或者皇上不想賣妳這個人情呢?」

憑這樣就想向皇上討人情?她也未免太過天真!

「這……」裴憶憶無言以對,只好一笑帶過。她根本沒想那麼多,在那當下,她只想到他的安危,如此而已。

「妳……」耿擎無聲的嘆口氣,做了個結論。「很笨。」

「很……笨……」裴憶憶瞪大雙眼,下巴幾乎掉到胸前。

他說這什麼話?好歹她也以性命相救,他不道謝也就罷了,竟然還罵她笨?

天底下有哪個魯男子會對一個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子說這種話?

枉費她對他……對他……

可惡!可惡!

「沒錯,妳很笨。」耿擎凝視她快哭出來的表情,眼神卻是無比溫柔。「但是我很感動。」

事實上,他是很驚愕,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那當下自他身後衝出來擋在前面,但這不假思索、純粹發自內心的真誠動作深深感動了他。

從來沒有人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前便以自己的生命保護他。

從來沒有!

所有人都是在知道他是王爺之後才會費盡心力保護他,而背後的原因也不外是為了金錢和地位,只有她,只有她是為了他而救他,不為名、不為利,真誠無虛假。

感動?裴憶憶詫異的眨眨眼,一顆豆大的淚珠順着臉龐滑下。

「我很感動。」耿擎又說了一次,語氣、表情誠懇得令她為之一楞,隨即伸出雙手抱住她。「謝謝妳。」

他抱她?

轟的一聲,紅雲飛快自腳底衝到頭頂,裴憶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心跳一頓,隨即以迅猛的速度狂奔起來。

這個擁抱全然不同於早先他們在假山裏的親密姿態,而是多了點激情與熱烈。

那濃烈的男子氣息令她感到些許神迷,再加上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是她芳心已然暗許的耿擎,那刺激更為劇烈。

呼吸着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異香,身子被他強壯的雙臂環抱着,一種或可名為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甚至想自己就會這麼極度快樂的死去。

「老天……」一聲低吟不自覺的逸出她的口,臉龐下的厚實胸口突然劇烈的起伏,裴憶憶不禁抬眸向上望。

耿擎正在哈哈大笑。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突然笑不可抑,甚至還笑出了一滴眼淚。

「怎麼了?」裴憶憶一頭霧水的問。搞什麼?她還在感動呢!他竟然笑成這副模樣?

「沒……哈哈哈……哈哈哈……」耿擎又笑了一會,才勉強抑止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裴憶憶嘟起嘴。

「小丫頭,」瞧著那兩片紅唇鮮艷欲滴的誘人模樣,耿擎忍不住低頭輕啄了下。「以後呢!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別再叫老天爺了。」

他……他親了她?

裴憶憶當場呆住,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只是瞪着他的唇。

那獃滯的模樣、微張的小嘴,更令耿擎覺得可愛,不禁又低頭吻上她的雙唇,只不過這次不再是淺嘗即止,而是深深的、濃烈的吻著。

同時,一個念頭湧上耿擎心頭。

或許,也該是他定下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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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6 00:03: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很顯然的,認為他該定下來,娶妻生子的人不只他一個。

「賜婚?」耿擎瞪着聖旨的表情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聖旨來了?

王勇正欲踏進大廳的右腳悄悄收回來,一個轉身,想偷偷離去。

「王勇。」

冷冷的呼喚拉住他的腳,他轉回身,心虛的笑笑。

「王爺,您叫我有事?」

「這,」耿擎瞟他一眼。「是你搞的鬼吧?」

「呃,這……」王勇吞口口水,認了。「是,王爺。」

「你很得意?」

「我……沒……沒有。」王勇低下頭,暗自思忖著要不要進宮去尋求太后的保護,否則王爺一發怒,只怕他小命不保。

「沒有?」耿擎斜睇他一眼,「宮裏的那兩人很得意吧?」

「呃……」當然。但是王勇可不敢這麼說。

「下去吧!」耿擎揮揮手,不去理會王勇如釋重負的表情,眼光定定地望着手中的聖旨。

娶她為妻?

耿擎抿了抿唇,想起昨日與她同游皇宮後院時,心頭湧現的種種情愫。

從初次見到她在大街上毫不吝嗇的將綉品給那個賣身葬父的孝女后,他心中對這個看似清秀卻別有吸引人氣質的姑娘就有了幾分興緻。

而後聽見她不願入宮當秀女的理由以及為此使出的小計謀,他的心態開始不同,除了興緻外,似乎又多了憐惜與贊同,因此冒充畫像師想多認識她,了解她的個性。

瞧見她老是弄丟綉針的迷糊模樣,瞧見她與丫鬟抬杠時的天真活潑,他竟希望能每日都瞧見她如此模樣;而聽見她年幼時的孤獨,他真希望自己能早點認識她,陪伴她度過那段孤單寂寞的童年時光,更希望自己能早日抓到吳光泰這個傢伙,好稍稍減輕她失去童年玩伴的哀傷痛苦。

她的嬌、她的迷糊、她的可愛,甚至她不同於時下一般女子的大膽,在在讓他欣賞,令他喜愛,甚至讓他認為兩人真的可以共度一生──可以想見是絕不平凡的一生。

但不願意入宮的她,可會願意嫁給一個王爺?

王府雖然不似深宮內院,但也不比平常人家,對她而言,或許這兩者都是相同的吧?

為了不入宮,她寧願花錢請畫像師把她畫丑一點,如今皇上硬是為他們兩人牽線,那她又會做出什麼舉動呢?

逃婚嗎?

耿擎突然笑了。

他倒是很期待看到她的反應。

???

是夢吧?這應該只是一場夢吧?

皇上怎麼可能會為她賜婚?而且賜婚的對象還是一個王爺?

裴憶憶瞪着手中的聖旨,神志有片刻的恍惚。

「小玉……」她突然開口。

「什麼事?小姐。」

「掐我一把。」

「什麼?」小玉愣住了。

「掐我一把,快一點!」裴憶憶催促着,還自動將手送到小玉面前,「快。」

雖然覺得非常莫名其妙,小玉還是照做了,她伸手往小姐白晰的手臂上狠狠一掐。

「啊!痛……痛……」裴憶憶嚷嚷着縮回手,不住往手上吹着,只見白晰的臂上立刻出現紅腫。

「小玉,妳在報仇啊?」她忍不住念,「痛死我了。」

「是小姐要我掐的啊!」小玉一臉無辜的看着她。

「那妳也別這麼大力啊!」裴憶憶揉揉作痛不已的手臂。

「小姐,妳到底怎麼了?」小玉嘆口氣,「沒頭沒腦就要人家掐妳,我照做了,卻又惹妳罵。」

這一提醒,裴憶憶想起還有比手痛更重要的事。

「小玉,」她揮揮手中的聖旨,「皇上為我賜婚,對象還是個王爺呢!」

「什麼?」小玉瞪大雙眼,「小姐,妳別說笑了!皇上怎麼可能為妳賜婚?而且還是個王爺。」

「妳不信?」裴憶憶挑挑眉。

「不信。」小玉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也不信。」裴憶憶再次瞪着手中的聖旨,「可是這上頭可寫得清清楚楚,不信也不行。」

「什麼?」小玉一雙眼瞪得快凸出來了。「小姐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不是騙我的?」

本來皇上賜婚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別人要求都還不見得求得來呢!但只要一想到小姐的迷糊個性,這賜婚就成了天大的恐怖事件了。

「不是。」

「那小姐打算怎麼辦?」小玉斜眼瞧她,「不會真想嫁給這個什麼王爺的吧?」

「我好象沒有選擇的餘地。」裴憶憶瞧瞧手中燙手的聖旨。

聖旨都來了,她還能說不嫁嗎?

「那跟入宮當秀女有什麼差別?」小玉不客氣的問,「王爺耶!一個不高興還是可以砍人頭的,況且哪一個王爺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姐不是不想和別人共侍一夫?」

「三妻四妾?」裴憶憶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三妻四妾……

哦!她恨死這幾個字了!

???

「逃婚?」

小玉滿懷期待的看着小姐,以為她聽見這句話會高興的跳起來,然後開始收拾包袱,沒想到裴憶憶只是懶懶的瞧她一眼。

「小玉,妳糊塗了嗎?」

「小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玉義憤填膺的問,「我可是為小姐着想,才要小姐逃婚的。」

「那爹怎麼辦?」裴憶憶一針見血的說,「妳認為皇上知道我逃婚後,會饒過爹和裴家所有人嗎?」

「呃……」小玉為之語塞。

「不可能是吧?」

早知答案為何,裴憶憶神情十分平靜的搖搖頭。

「所以我不可能逃婚的,爹爹養育我長大的恩情,我都還沒報答,怎麼可能讓他因為我的任性而賠上性命?況且這裴府上上下下的人,哪一個不是對我很好?我更不可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小姐……」小玉為之動容。

一直以為小姐迷糊不懂事,沒想到小姐迷糊歸迷糊,可還是很懂事,而且考慮的也比她周延多了。

「我寧可自己嫁入王府。」

「那……」小玉遲疑片刻,還是問了,「那個畫像師呢?」

「畫像師?」裴憶憶臉上出現一瞬間的痛苦。

這意料外的幾個字竟讓她心頭為之一痛,腦海里不禁又浮現那雙勾人心魂的眼睛,也想起昨日在他懷裏的美好感受。

她還記得自己昨日笑得多麼開心,就算面對一群皇宮禁衛,但有他在身邊,也絲毫不感到害怕,然而如今……

或許,只能說他們無緣吧!

「小姐……」

「什麼?」裴憶憶甩甩頭,奮力甩去心頭莫名的痛楚。「關畫像師什麼事?」

「這……」小玉遲疑了片刻,岔開話題,「但王爺可能會有三妻四妾……」

明明就瞧見小姐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但既然小姐不願再提,那就算了,只是小姐最在意的這一點,她不得不提。

裴憶憶一直努力掛上的微笑突然垮了下來。

「小姐……」小玉看了好生不舍,連忙安撫,「我會幫妳的。」

「真的?」裴憶憶眼神頓時一亮,滿眼閃爍著信任的光芒瞧着她。

小玉的點子最多、最可靠了。

「啊……嗯!」小玉遲疑着點頭。

「小玉,那妳要怎麼做?」

「這個嘛……」小玉咬着下唇思索,「有了,小姐,等嫁過去之後,妳先努力讓那個王爺愛上妳。」

「愛上我?」裴憶憶臉一紅。

「對啊!只要王爺愛上妳,那他就不會想娶三妻四妾了。」

「但是……他會愛上我嗎?」裴憶憶一點自信也沒有。

愛上她?

如果對象是他……裴憶憶腦子裏不由自主又想起那雙勾魂眼睛。

或許真會愛上她吧!

唉!她又想到哪裏去了?皇上為她指婚的對象可不是他啊!

「會的。」小玉倒比她有信心多了。

小姐雖然迷糊了些,但是她天性純真善良,只要相處久了,沒有人會不喜歡她的,當然也會愛上她。

「但是……」裴憶憶仍感不安。「如果他沒有愛上我呢?或是……就算他愛上我,還是一樣想娶其他人進門呢?」

「嗯!這也是有可能的,不過沒關係,」小玉突然詭譎的笑了,「我有辦法解決。」

若是這招柔情攻勢不管用,那麼……

小姐的刺繡技巧可好得很,到時……呵呵呵……

???

知道皇上賜婚後的裴憶憶會有什麼舉動呢?會逃婚嗎?

耿擎很是好奇,於是當晚,他獨自一人悄悄潛入裴府,來到了裴憶憶房門外。

「啊……」突然自裴憶憶房裏傳來一聲叫喊,耿擎心頭一緊,飛快上前,悄無聲息的撬開房門,竄入房裏。

房間里一片黑暗,悄無人影,待他稍稍適應之後,便毫不遲疑的進入內室,只見裴憶憶躺在床上激動的翻轉身子,似乎正作著噩夢。

「不!不要!」裴憶憶猛然喊出聲,「不要殺她!不要啊……」

不要殺「他」?

耿擎一楞,暗自思忖著這個「他」指的是誰,裴憶憶又為何會夢見殺人景象?

難道這個「他」是指……

才想着,裴憶憶立刻就喊出了證實他揣測的話。

「莎蘭!莎蘭!妳不要死!不要啊!我還想和妳一起玩……」猶未醒來的裴憶憶喊著喊著,便哭了起來,「我們說好長大后要一起出嫁的……」

瞧她痛苦哭喊的模樣,耿擎心疼不已,不禁上前坐在床沿,溫柔的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看來這個童年玩伴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才會讓她連作夢都哭泣。

「壞人!」裴憶憶突然一拳打在耿擎身上,還惡狠狠的嚷着,「你這個壞人!把莎蘭還給我!把莎蘭還給我!」

耿擎一陣錯愕,忙捉住她不斷揮動的手,見她仍緊閉着雙眼,於是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敢情她把他當成那個姦殺女人的萬惡淫賊吳光泰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侮辱!

「去他的!」耿擎破天荒頭一遭罵出會讓皇宮負責教他禮節的老師暈倒的話。「再不把吳光泰那個傢伙給逮到,我就不姓耿!」

回去后,得吩咐王勇他們加快追查的腳步!

「耿……咦?」即使在夢裏,聽到這個似曾相似的姓,裴憶憶仍有一絲猶疑。「耿……」

同時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着急的嚷嚷,「小姐,小姐……」

眼看來人就要到達房門口,而床上的裴憶憶也有清醒的跡象,耿擎立刻站起身。

「妳放心吧!」耿擎壓低聲音在裴憶憶耳邊低語,「我一定會捉住吳光泰那個淫賊,為妳的童年玩伴報仇,很快就會!」

說完后,他趁著外頭來人正在敲門時,打開窗子,無聲的離開了。

「小姐!小姐!妳沒事吧?」小玉一邊大力敲著門,一邊焦急的嚷嚷着。

「嗯……」裴憶憶緩緩醒來,慵懶無力的回答,「進來。」

「小姐,」小玉推開房門進來,「妳沒事吧?我聽見妳房裏傳來喊叫聲,是不是有人闖進來了?」

「沒事,」裴憶憶悶悶的回應,「只是我作了個噩夢……」

「噩夢……」小玉瞧瞧小姐臉上的神情,試探的問,「是關於莎蘭小姐……」

「嗯!」裴憶憶眼眶又紅了起來,搖了搖頭,「小玉,沒事了,妳去睡吧!」

「我……」又瞧了瞧小姐臉上的神情,小玉識相的頷首,「是,小姐。」便離開了。

莎蘭……

我們約好一起出嫁的……

如今妳已離開人世,而我呢……卻得照着皇上的旨意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

望着黑暗的室內,裴憶憶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淚,緩緩落下。

???

翌日一大早,耿擎再度出現在裴府門外,小玉開門讓他進去。

「你自己去吧!我們小姐在那棵梅樹下等你。」

耿擎漫步向前,不一會兒便瞧見裴憶憶坐在梅樹下刺繡的身影,他停下腳步,欣賞着眼前這一幕悅人的畫面。

微風輕拂,頑皮的帶起幾絲她的髮絲,與禁不起清風吹拂而飛落的梅花花瓣嬉鬧糾纏着,專心刺繡的她並未留意微風或是他的到來,微擰著秀眉,專心的思索著綉布上的花樣,貝齒無意識的輕咬着粉嫩紅唇。

他的瞳眸轉為深暗,眸光深處更掠過幾許火苗。

彷彿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裴憶憶仰起頭,望進他熾熱的眸子。

「你來了。」她微微一笑,愉悅的神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

今日,是她放縱自己的最後一次。

面對皇上的賜婚,她不能也不願連累家人,所以只能選擇嫁給那個擎親王,而他,這個連日來在她心底掀起一連串漣漪的男子,她只能放棄。

但自私的她,想再放縱自己一次,給自己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可以開始畫了,」她甩去心頭的思緒,漾起更為燦爛的笑容。「不過今天不要把我畫丑了喔!」

她想要留下他的畫,往後日子裏可以不時拿出來,細細回味這一段她只能錯過的情意。

「不要畫丑?」耿擎揚起濃眉,明知故問,「為什麼?裴姑娘不是不想進宮嗎?」

看來她是不打算反抗皇上的賜婚了。

一股怒氣突然出現在耿擎心中,他不悅的抿唇,視線也轉為冷冽。

她就這麼接受了?毫無反抗?毫不遲疑?

那他呢?她對他難道沒有一絲情意?

她每次望着他時,眼中閃現的絲絲情意又做何解釋?

「皇上賜婚,將我許配給別人了。」裴憶憶不想瞞他,一方面也想看他的反應,探知他心中對自己有無情意。

「皇上賜婚?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耿擎誇張的嚷嚷試探着她的反應。「可裴姑娘怎麼看起來不像很高興的樣子?」

「你認為我應該高興?」裴憶憶咬咬下唇。難道他對她無意?

「當然!」耿擎毫不遲疑的回答,狠狠傷了裴憶憶的心。

原想耿擎對她也有些意思的,沒想到竟然是她自作多情……

「是應該高興……」裴憶憶勉強應和著,嘴角的粲笑險些掛不住。

也罷!他對她毫無情意也是件好事。

至少這樣她就能無牽無掛的嫁入王府,安心成為王爺的妻子了。

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耿擎心下頓時怒氣全消,嘴角還頗為愉悅的揚起。

這下子,不用她明說,他也知道她對自己有情了。

早知道裴憶憶對他不是沒有情意,如今清楚證實這點,他更加肯定未來妻子人選除了她之外,再無他人。

三日後的婚禮一定會風風光光的舉行。

說來說去,這還要感謝宮裏那兩人。

要不是他們急着徵選秀女,裴憶憶也不可能為了把自己畫丑而找畫像師,而他也不可能因為好奇假冒畫像師,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就不可能認識了。

「好吧!就原諒他們賜婚的雞婆吧!」耿擎突然大笑起來,還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自言自語着。

「你……」裴憶憶看着大笑的耿擎,眸子緩緩飄出了水霧,眼一眨,豆大的淚珠頓時滾落地面。

他就這麼高興她許給別人了?

「怎麼了?」耿擎低眸瞅她,抬手輕拭去她的淚珠。「該高興的。好吧!我今天一定會把妳畫成天仙,就當作是我送小姐的結婚賀禮。」

結婚賀禮?

裴憶憶咬着下唇笑了,甫停住的淚珠卻又掉落下來。

再沒有比這更令她難忘的結婚賀禮了……

???

終於到了迎親的日子。

大紅喜燭熊熊燃燒着,空氣中蕩漾著喜悅與微微不安的氣息。

自入新房后,便一直端坐在床沿的裴憶憶聽着房外遠遠傳來的人聲,心頭自上了花轎便充斥的緊張感更加蔓延。

「好緊張喔……」她舔舔唇,靜謐的房裏,連她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都有點嚇人。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個王爺,如今卻坐在新房,等著身為她夫婿的王爺前來……

這樣一想,心中的不安如漣漪般散開,令她更加緊張,雙手不由自主地扭絞起身上的霞帔。

得做點什麼才行。

否則王爺還沒來,只怕她已經緊張的昏倒了。

「要做什麼呢?」她站起來,四下打量著房間。

兩支大紅喜燭下,排放着一些象徵吉祥的食物。

「相公沒來,不能先吃。」裴憶憶喃喃說着,眼光移向其他地方。

桌子上也擺了酒菜,還挺豐盛的,看得她食指大動,飢腸轆轆。

「相公……」她猛咽口水,「沒來,不能吃。」

他怎麼還不來?

嘆口氣,她趕忙移開視線,最後停在牆角邊一箱又一箱的嫁妝上。

「這是嫁妝……」她眼光倏地一亮,「我記得以前看過隔壁姊姊的嫁妝,裏頭好象有那個……」

不多說,她立刻埋頭尋找,不一會兒……

「找到了!」

她低聲嚷着,再抬起頭時,雙手各握著一樣東西。

左手剪刀,右手針黹。

???

趕走了一堆想鬧洞房的人後,耿擎終於如願以償的進入新房。

而在房裏的裴憶憶一聽見腳步聲靠近,立刻手忙腳亂地將綉布往後一甩,綉針被這一甩不知飛到哪裏去了,而剪刀則在腳步聲入門的那一刻才急急忙忙的被隨便擺放着,緊張的人兒也立刻正襟危坐,彷彿一直都是這麼坐着沒動過。

耿擎早聽見先前那一陣騷動,不禁揚唇笑了笑。

他在笑?笑什麼?難道他看見了?

眼睛瞪着頭上那塊遮住視線的紅巾,耳里聽着男子低沉的笑聲,裴憶憶不由得心慌的揣測著。

耿擎向前走了幾步,拿起繫上紅繩的秤桿,挑起新娘頭上的紅巾。

那紅巾一寸寸往上掀,裴憶憶的心也一寸寸的往喉頭提,視線也隨着一寸寸往上移,卻停在那身着紅衣的軀幹上,不敢再往上看去。

「害羞了?」耿擎低沉溫潤的聲音,帶着笑意響自她頭頂。

她穿鳳冠霞帔的樣子真美,火紅的衣裳將她嬌嫩的臉蛋襯托得紅艷艷,彷彿在呼喚着他上前咬一口。

這念頭立刻引來他鼠蹊處一陣跳動,情慾染上他的眸。

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

裴憶憶皺了下眉,卻依舊沒有勇氣抬頭。

只見那紅衣動了動,隨即她身旁的床褥一沉,一隻大手執起她的下顎,將她的臉轉向他。

「妳……」

裴憶憶屏息以待,卻沒了下文,她忍不住揚眸看去,頓時一口氣梗在喉頭,嘴張得老大,指向那人的手還微微發抖。

這……這怎麼可能?

嚇到她的不是那個身為新郎的人臉上古怪的表情。

而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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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6 00:04: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在新房,還身穿新郎的衣服?莫非……

裴憶憶猛咽一口口水,瞪大的雙眸中不自覺的出現些許期待與喜悅,從得知自己將許配給一個陌生王爺后,心頭一直壓抑的情感似乎開始蠢蠢欲動。

「妳說呢?」耿擎含笑反問,隨即臉上又出現奇怪的表情。

「我……」裴憶憶注意到他奇怪的臉,忍不住問,「怎麼了?」

「沒事。」耿擎挪了下臀部。

「那你怎麼……」問到一半,裴憶憶頓了下,改口問,「怎麼了?」

「沒……」耿擎又挪了下臀部,「沒事……」再一下。

裴憶憶不開口了,只是靜靜看着他一連串奇怪的動作與表情。

「沒……」耿擎忍不住了,稍抬起臀部,伸手搜尋了一陣,而後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收回手坐好。

偏頭疑惑的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最後視線落在他收回來的手上,裴憶憶臉色立刻一白。

「對……對不起……」她開口,哭喪著臉。

又發生了……完了,他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怎麼辦?

才下定決心要討好她的王爺相公,可卻在一見面時就發生這種事,她完了啦!

「妳的綉針?」耿擎恍然大悟,才覺得奇怪怎麼會有支針在床上,還以為是誰想鬧洞房呢!

「對不起……」裴憶憶頭更低了。

「沒關係。」耿擎將綉針往地上一扔,輕捏了下她的鼻子。「不過是一支小小的綉針,傷不了我的。」

他不生氣?

早已泛起水光的瞳眸眨呀眨的,裴憶憶不敢相信,他竟然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還反過來安慰她。

「不好奇我為什麼在這裏了?」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耿擎笑問。

「對!」裴憶憶立刻坐直身子,雙眼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你怎麼在這裏?」

「這裏是我家啊!我不在這裏要去哪裏?」

「你家?你真的是王爺?」狂喜的泡泡一顆顆在心裏冒着。

「擎親王,也是妳的夫婿。」耿擎點頭證實。

「擎親王……」證實原先預期的答案,裴憶憶呆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這不是夢?」

「當然不是夢。」耿擎小心的拿下她頭上的鳳冠。

「真的不是我在作夢?太好了!」

「太好了?」耿擎笑了,追問:「為什麼?」

「為……什麼?」這句話把她給問傻了。

她好高興,但為什麼高興呢?

裴憶憶小嘴張得老大,楞楞望着他的雙眼浮滿困惑,卻也充滿喜悅。

「是夢的話,會這樣……」她呆楞的模樣着實可愛,耿擎忍不住低頭輕啄了下她的臉頰,「和這樣……」再吻了下她小巧的鼻,「和這樣嗎?」最後在她唇上落下纏綿悱惻的一吻,吻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你……」裴憶憶撫著紅腫發熱的唇,漲紅了臉,終於相信這不是夢。

她從來不曾作過這樣羞人的夢,自然也不可能會有現在這般真實的感受,除了雙唇發燙之外,她的心口可也燙著呢!

滿含羞怯的晶燦瞳眸,染着迷人紅暈的雙頰,再加上一張被他吸吮成紅艷動人色澤的粉嫩櫻唇,耿擎覺得下腹有一股熱流竄起,不斷誘惑着他,嚴重考驗着他的自制力。

他原還想和她多聊聊,化解一下她心中的緊張,但如今瞧着她動人的模樣,他實在沒把握自己還能不能再堅持一會兒,不禁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你怎麼了?」裴憶憶嚇了一跳,關心的瞧着他問。

那嬌軟微喘的聲音徹底擊碎他最後一絲堅持,耿擎猛然抱住她,讓兩人一同癱躺在軟綿綿的床上。

鼻間嗅着她獨特的少女馨香,耿擎微微支撐著上身,痴痴的望着她,那崇拜至極的目光說明了他是如何看待身下的女子。

「幹嘛這麼看我?」被他熾熱的眼光看得渾身燥熱,裴憶憶忍不住嬌嗔。

「妳好美……」又一次,耿擎甜蜜的話語漾進她心底,連帶漾起她心湖陣陣漣漪,一圈一圈,都是甜蜜的情意。

緋紅顏色彷彿決定在她雙頰定居了,她感到呼吸急促、眼神迷茫,全然陶醉在他深情的眸光里。

「甜美的紅唇……」耿擎舉起手指愛撫她柔潤的唇瓣,「好甜好甜……」

彷彿中了他的迷咒,裴憶憶不知不覺的含住他的手指,任他在唇齒之間攪動,挑逗着她。

低哼一聲,耿擎忍受不住的抽回手指,改以自己的唇取代,貪婪的吸吮着她口中的芬芳,與她唇舌纏綿,一隻手更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遊走,隔着衣物搓揉她的胸脯。

迷失在熱吻與強烈的男性氣息中,裴憶憶只覺得身子一陣又一陣的燥熱,也一陣又一陣的酥麻,叫她全身無力的癱軟著。

捨不得離開她的紅唇,耿擎只將上半身微微離開,好讓他的手能順利除去她身上礙事的衣物。

直到一陣微涼感覺襲來,裴憶憶才發現自己上身衣物已被退下,不禁心慌。

「我的衣服……」

「噓……」耿擎安撫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洞房花燭夜是不需要衣服的。」

「但……」

「噓……」耿擎突然吻上她尖挺的胸脯,另一手也不放過的輕揉另一邊。

「啊!」裴憶憶身子一震,叫那未曾體驗過的酥麻滋味亂了方寸,再也想不起衣服的問題。

耿擎越吻越往下,雙手拎起她的褲頭,正想除下之時,往後倒退的左腳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啊!」他一聲悶哼,眼中情慾退去一些。

「怎麼了?」裴憶憶張着迷濛的眸子望着他。

她那模樣瞧得耿擎心頭情慾又起,低下頭想繼續,無奈左腳只要一動,刺痛感便陣陣傳來,還夾雜着濕濡的感覺。

「可惡!」他挫敗的低吼一聲,坐起身,望向左腳,小腿處赫然插著一把剪刀。

又是哪個冒失鬼的惡作劇?

讓他那聲低吼給喚回迷離的神志,裴憶憶也跟着坐起,目光同樣看向他的左腳,臉色瞬間慘白。

「對不起……」同樣三個字再次逸出她口中,不同的是這次除了自責外,還多了驚恐。

他流血了……

望着那涔涔流出,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鮮血,裴憶憶臉上毫無血色,彷彿被刺中流血的人是她。

「對不起?為什麼……」耿擎一楞,疑惑的看向她,見她滿臉抱歉,突然了解了。

「這是妳的?」

裴憶憶慢的不能再慢的點頭,連看都不敢看他。

耿擎恍然明白,瞧着她低垂的螓首半晌,突然爆出大笑。

對了,有綉針,怎麼可能沒有剪刀?是他疏忽了。

他在笑?他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突然其來的大笑聲,讓裴憶憶猛然抬起頭,噙著淚水的瞳眸滿是不可置信的瞅着他。

「妳真可愛。」耿擎笑着在她臉上落下一吻。

「可……愛?」他有沒有說錯?

他才被她的剪刀刺到腳,不但不生氣還說她可愛?

「妳真是太可愛了。」耿擎又重複一次,舉起手愛憐的撫撫她的臉頰。「不過,妳還是找塊布來幫我包紮吧!免得血染髒了床鋪。」

「包紮!」裴憶憶急急忙忙下床,照他的指示找到了布和一罐金創葯,仔仔細細、小心翼翼的將他腿上的傷口包好。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傻丫頭,」耿擎朝她額頭輕敲了下。「沒事的,不過是把小剪刀罷了。」

以往練武時,他還受過更重的傷呢!這點小傷算什麼?

「你不生氣?」裴憶憶還是忍不住問。

「傻丫頭,我看起來像生氣嗎?」耿擎掐了下她的鼻子。

坦白說,情慾濃烈時突然被打斷,他實在是火冒三丈,但一知道那把剪刀不是什麼惡作劇,而是她不小心放置的,再瞧着她臉上又心虛又心慌的表情時,他的火氣突然就消失無蹤了,甚至還覺得她的小迷糊心性實在很可愛。

裴憶憶很認真的打量他臉上的表情、溫柔的眼神、含笑的雙唇,的確任誰怎麼看都不像在生氣的模樣。

「不像。」裴憶憶誠實的回答。

「就是啊!我不生氣,還覺得妳很可愛呢!」

「真好……」裴憶憶低喃著,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

一旦確定他不生氣后,她整個人放鬆了,也覺得好睏了。這些天為了出嫁這件事,她沒一天睡好的,現在應該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困了?」

「嗯!」裴憶憶愛嬌的揉揉眼睛。

「那就睡吧!」耿擎順順她的髮絲。

反正這麼一攪和,他也暫時沒了興緻,就先睡覺吧!

至於那塊染了血的布,就當作落紅的見證,給那些丫鬢們去收拾吧!

瞧了眼似乎已經熟睡的裴憶憶,耿擎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的洞房花燭夜竟然會是以屁股上一針,小腿上一剪這種方式度過的。

「我早該想到的,」他喃喃自語,「畢竟我早知道自己娶的是怎樣一個不平凡的女子了。」

「嗯……」裴憶憶揉揉惺忪睡眼,慵懶的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耿擎笑了笑,將她擁緊了點,「睡吧!」

???

翌日一早。

留下依舊沉睡的小娘子,耿擎徑自起身梳洗后打算出門,但一打開門就看見王勇已經一臉焦急的等在門口。

「王爺,你醒了。」王勇匆匆迎上前,鬆了一大口氣。

「嗯!什麼事?」

「方才宮裏傳來懿旨,太後娘娘請王爺與夫人入宮用膳,轎子已經在外頭候着了。」

「入宮用膳?」耿擎眉頭一擰,「母后又想做什麼了?」

「太後娘娘可能是想和夫人說說話。」王勇含笑回答。

「是嗎?」耿擎冷哼一聲,「母后能和她說什麼話?」

「那王爺,」王勇小心翼翼的探問,「是不是現在將夫人叫醒,好進宮面見太後娘娘?」

「不用了。」耿擎擺擺手,斥退一旁等待服侍的丫鬟。「夫人累了,讓她多睡會,我自個兒進宮就可以了。」

「但是太後娘娘……」

「嗯?」又是一個冷眼。

王勇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言。

「走吧!」耿擎一揮袖,徑自往外走去。

王勇遲疑的瞧瞧房門,搖搖頭,趕忙跟上王爺。

???

「擎兒,你來了。」

「兒臣參見母后。」耿擎跪下。

「免禮,免禮。」太後娘娘揮揮手,「都不是外人,做什麼來這一套,快點起來吧!」

「謝母后。」耿擎起身,在太後娘娘身旁坐下。

「咦?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我那可愛的媳婦兒呢?」

「她太累了,孩兒讓她在府里休息,等以後有機會時再來晉見母后。」

「太累了?」太後娘娘一楞,隨即眯起眼,曖昧的笑着,「昨夜你可把她給累壞了,是不?」

耿擎冷冷瞧她一眼,不做任何回答。

「還是這丫頭不把我這個太后看在眼裏,不想來見我?」太後娘娘佯怒,「都已經嫁做人婦了,還不知道隔天得早起服侍公婆?就算我沒和你們住在一起,她也得懂得做人媳婦的道理,自個兒進宮來見我,怎麼可以連我召見都不來?」

「是我不讓人喚她來的。」耿擎語氣平靜的解釋。

「是嗎?」太後娘娘眼角閃過一絲狡獪,「我可聽說你出門進宮時,她還沒起床呢!真是不象話,新嫁婦的頭一天竟然睡到日上三竿都還未醒?她未免太懶了!」

「娘!」耿擎聲一沉。

明知母親這一連串的話純粹挑釁,但一再聽見批評憶兒的話,他還是忍不住動怒了。

哦喔!有人要發火了。

太後娘娘挑挑眉,與一旁的王勇交換了個眼神。

這小子,只有在他要發火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語調喚她娘。

看來那可愛的小媳婦在他心裏頭還挺有地位的,不只體諒她疲累,聽見批評她的話,縱使明知她這個做母后的有意挑釁,這小子還是忍不住動怒了。

嘻嘻!看來這個婚賜的有理。

說不準明年這個時候,她手裏就多了個小娃娃可以抱了。

???

直到近午,肚子一陣又一陣的催促聲才將裴憶憶從睡夢中喚醒。

「小玉?」一張開眼睛,她便習慣性的喚著,卻沒聽見有人回答,她疑惑的看着陌生的房間好半晌才想起。

對了,她已經嫁到王府了,昨夜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小玉沒有守在房門外,當然不可能回答她。

「相公?相公?」她四下尋找,自內室走到外廳,仍不見耿擎人影,心情不由得低落。

她好希望自己一起床就看見他,與他一同用膳,好證明昨兒夜裏瞧見的人不是她作夢……

「小姐……」

兀自沉溺在自己思緒中的裴憶憶完全沒聽見小玉的聲音。

「小姐!」小玉放大音量,又喚了一次。

裴憶憶臉上緩緩浮現一朵微笑,依舊發獃著。

「小姐!」小玉忍不住了,湊到她耳邊大叫,還拍了拍她的肩。

「做什麼?」裴憶憶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嚇死我了!」

「小姐,」小玉一臉無辜的回看她,「我可是很溫柔的喚了妳好幾次,是妳不理我的啊!」

「是嗎?」裴憶憶拍拍胸口,心思又飄到昨夜去了。

「小姐,」小玉曖昧的朝她擠擠眼,「還在回憶昨夜洞房花燭夜的滋味?」

「少胡說!」裴憶憶瞋她一眼。

「胡說嗎?」小玉笑了,「瞧小姐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樣子,才不是胡說呢!」

裴憶憶瞪她一眼,撇開頭不理她。

「小姐,如何?洞房花燭夜到底是什麼滋味?」

「我不知道。」裴憶憶懶懶地回答。

「不知道?」小玉抬高音量,「怎麼可能不知道?小姐,咱們可是無話不說的,妳就告訴我吧!我好奇死了。」

「想知道?」裴憶憶淡掃她一眼,「自己找個人嫁了,不就知道了?」

「小姐!」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她心裏亂得很,小玉還在這亂嚷嚷,真是!

「怎麼不知道?」小玉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臉色立刻變白,「你們……妳和王爺……沒有洞房?」

裴憶憶嘆口氣,間接承認了。

「怎麼可能?」小玉不信的繞着房間亂轉,「剛剛整理新房的丫鬟明明說有落紅,而且還是一大片……」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裴憶憶轉過來的臉,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不!別告訴我!我不相信!我不要聽!」小玉捂住臉哀嚎,「出發前我明明搜過妳的身子,沒有綉針,沒有剪刀的……」

「新房裏有……」裴憶憶一臉愧疚的說,「我等著等著,好緊張,所以就忍不住拿起來……」

「不!」話還沒說完,就聽小玉一聲慘叫。

陪嫁的嫁妝!

為了表示新嫁娘擅長女紅,在嫁娶時,媒婆們往往會在新嫁娘的嫁妝里擺上一些針黹與剪刀,想來這次也不例外。

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千防萬防,怎麼就獨獨漏了這個?

本來身為貼身丫鬟的她,理所當然隨着小姐出嫁,但是一方面她的生肖與成親的吉時相衝,一方面老爺和小姐早就承諾過她,一旦小姐出嫁后,她也可以找個人嫁了,而不用到姑爺家服侍小姐一輩子,所以陪嫁的隊伍里就少了她。現在她會出現在這裏,還是因為她不放心偷偷跟來的。

沒想到竟然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不!」小玉又是一陣慘叫,「我完了!我們完了!這下我們一定會被趕回去的!老天!出嫁隔天就被休了,老爺一定會氣死!」說着說着,她的雙眼突然瞪得老大。「王爺一早就出門了,說不定他是去面見皇上,要皇上將裴府滿門抄斬……」

「少胡說了!」裴憶憶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掌拍上小玉的腦門。「相公他才不會這麼做!」

「相公?妳還叫他相公?」小玉驚疑的瞧着她,「妳怎麼知道王爺不會這麼做?」

「相公他沒有生氣。」

「沒有生氣?」怎麼可能?

大好的洞房花燭夜沒有享受到,還被綉針、剪刀刺得一身傷,怎麼可能沒生氣?

況且一大早就不見王爺的人影,讓她想來瞧瞧新姑爺廬山真面目的如意算盤都落空了,這還不是在生氣嗎?

「真的。」裴憶憶猛點頭加強她的語氣,「而且他還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笑?」小玉這下真的被嚇到了。

小姐在說夢話嗎?

有誰被針刺到,被剪刀戳到還會哈哈大笑的?他瘋了嗎?

「相公還說我好可愛……」想來,裴憶憶就覺得有些羞赧。

從小到大,她的迷糊個性都只惹來好氣又好笑的對待,偶爾加上無奈的搖頭嘆氣,從來沒有人像耿擎一樣,不但不氣惱,不覺得無奈,反而認為很有趣,還說她可愛,讓她心裏頭覺得甜甜的,卻又有點害羞。

她在他眼中真的很可愛嗎?

「可……可愛……」小玉差點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噎死。

是她聽錯,還是小姐說錯了?

怎麼可能有人認為這樣迷糊的個性很可愛?尤其還是出自一個受過小姐迷糊個性所害的人的口中?

「小玉,妳認為相公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認為我可愛嗎?」

「當然不……」不可能!

小玉直覺想這麼回答,卻瞧見小姐臉上明顯的期待,等着她說出贊同的話,一句話就這麼梗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口。

「不可能?」裴憶憶小臉垮了下來。

「當然不可能說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玉說着自己不太相信的話,只為了不想打碎小姐臉上的期待。

「是嗎?」裴憶憶高興得眼神一亮,燦爛的笑開了。

看來小姐似乎對王爺動情了。

小玉又高興又擔心的看着小姐。

小姐一向專註在刺繡上,從來不曾注意過男人,也不曾在意過任何人對她的評語,如今卻對王爺的一句話如此擔心……

到底王爺有什麼魅力,竟能讓小姐在一夜之間就對他這麼在乎?

入府到現在,小玉還沒見過王爺,這麼一來,她倒是十分期待王爺的廬山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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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6 00:0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王爺,就是前面那一間屋子了。」

耿擎銳眼細瞧眼前那幢看似平常百姓住的房子。「確定是那間沒錯?」

離開宮裏沒多久,他們就接到屬下通知,說是已經打聽到吳光泰的下落,而且他將在今晚再度作案,目標就是眼前這幢屋子主人的女兒。

於是他和王勇立刻趕來這裏埋伏,但是都等了一個時辰了,也不見吳光泰那惡徒出現,莫非消息有誤?

「是的,王爺。」王勇倒是十分確信。「是這間沒錯。」

兩人不再交談,四隻眼睛緊緊盯着前方那幢屋子,時間在等待中緩緩過去。

一個時辰后,遠方屋頂上竄出一個身影,他停在屋頂四處張望了下,便向那幢屋子跳去。

「王爺,來了。」王勇小聲提醒著。

耿擎點點頭,目光森冷的盯住那個身影。

那條身影到達那間屋子的屋頂后,又左右探望了下,正打算跳下屋頂時,耿擎輕功一使,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誰?」吳光泰一驚,退了一步。

「吳光泰?」耿擎冷冷質問。

夜很冷,耿擎的問話更冷,幽幽森森的目光在昏黃的月光照映下,仿若千萬道森冷的劍光,叫人不由得感到驚悸。

「你是沖着我來的?」吳光泰心頭又是一驚。

這人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他今天打算來這裏作案?

確定沒找錯人,耿擎也不跟他啰唆,手一揚,一個手刀便狠狠向他砍去。

吳光泰慌忙舉起雙手阻擋,心頭已然有些慌亂,因此在接下來的幾招都只能勉強抵擋,不讓自己被傷到。

「你到底是誰?」逮到一個空隙,吳光泰閃身飛到另一個屋頂,氣喘吁吁的追問,心頭卻苦思著逃脫之計。

「耿擎。」耿擎也一個閃身,躍到他身邊,出拳攻擊他。

「耿擎?」吳光泰勉強躲過這招,又逃到另一個屋頂,「我不認識你,也與你無瓜葛……」

「呸!」王勇插嘴,「憑你也配認識王爺?作夢!」

「喲!王爺找我有何貴幹?」吳光泰一咬牙豁出去了,露出個邪惡淫穢的笑容。「莫非是想介紹我一些美女?還是王爺也想試試平民百姓的滋味如何,才擋住我的去路?」

「放肆!」王勇大聲斥喝,「你這個淫蟲,不但不知道悔改,竟然還敢污衊王爺!找死!」

說完,王勇立刻持劍沖向他,吳光泰立刻以劍抵擋,兩人就在屋頂上來來回回過了十幾招。

最後竟是王勇不敵吳光泰的攻擊,一個閃神,左手臂讓吳光泰的劍劃了道長長的口子,血流不止。

「嘖!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敢攻擊我?哼!自不量力!」吳光泰冷嘲熱諷幾句,長劍又往王勇身上刺去。

耿擎立刻飛身上前,劫過王勇手中的劍,往吳光泰持劍的手上一砍。

「啊!」吳光泰一聲慘叫,扶着重傷幾乎斷裂的手,狼狽的轉身逃向黑暗。

「王勇,你沒事吧?」

「王爺,我沒事。」王勇咬牙回答。

「那你在這裏等等。」話未說完,耿擎已然消失在黑暗中。

王勇頹然坐下,齜牙咧嘴的看着身上作痛的傷口。

希望王爺能逮到那個該千刀萬剮的惡徒!

???

「夫人,該用晚膳了。」

丫鬟柳依依雙手捧著托盤,托盤上大大小小的碟子上裝的是一道又一道精緻可口的餐點。

說起這柳依依,她本是大家閨秀,爹爹曾當過秀才,也算是書香世家,不幸一次火災后,全家人皆亡,留下她一人孤苦無依,只好入王爺府當婢女。但許是因為書香世家的傲氣使然,即使身為婢女,她仍不甘心任人使喚,常常與王府管事頂嘴,惹得管事將她視為眼中釘,更是努力使喚她做事。

「啊!好痛!」她小心翼翼的跨過門檻,來到桌前,正想將手中托盤放到桌上,卻突然發出一聲驚叫,手中托盤就這麼跌落地面。

「怎麼了?」待在房裏伺候的小玉立刻問道。

「妳沒事吧?」裴憶憶也關心的問道。

「有東西……」柳依依雙手在桌上一陣摸索,突然,「啊!好痛!」

她飛快抬起右手來,赫然看見右手手心上正插著一支不知打哪兒出現的綉針。

「綉……」小玉瞪大雙眼,「小姐!」

「針……」裴憶憶壓下一聲呻吟,忙不迭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夫人……」柳依依楞楞看着不斷道歉的裴憶憶,不知該做何反應。

「小姐!」小玉倒是不客氣的開罵了,「跟妳說過多少次了,別那麼迷糊了行不行?妳難道不怕哪天王爺也被針刺到,對妳發怒?」

「相公才不會生氣呢!」裴憶憶急忙辯道,「相公早就被刺過了,可是他一點也沒有生氣,還說我好可愛呢……」

「小姐!」小玉氣得翻白眼。

這下柳依依倒是搞懂了。

原來刺得她痛得不得了的針,是這個新夫人的傑作,難怪新夫人會不斷的說對不起。

「哼!」只怕是有口無心吧!瞧瞧她臉上的表情,哪有一絲愧疚?反倒是驕傲得很呢!看來是很以她自己的迷糊為榮。

「哼!」迷糊?可愛?在她眼裏看來,不過是做作!

連着兩聲冷哼,再怎麼小聲,也還是會讓人聽見。

「怎麼?」小玉不甚高興的盯着柳依依。

小姐都跟她道歉了,她還想怎樣?這綉針她可也捱過不少,還不就這麼算了!

「沒什麼。」柳依依識相的低下頭,藏起眼裏的輕蔑。「奴婢這幾天犯了風寒,鼻子有點不對勁。」

「真的嗎?」裴憶憶很輕易的相信了她的話,「那妳得快點去找大夫拿葯,免得病情加重了。」

「謝夫人關心。」去,烏鴉嘴!

「妳下去吧!這裏有我服侍就行了。」小玉沒那麼好騙,她覺得這丫鬟不像嘴裏說的那般柔順,於是便打發她走。

「是。」柳依依抬起頭,遲疑的看着桌上,「那這些……」

「沒關係的,」裴憶憶微笑,「都是我的錯,妳才會被針刺到,待會兒我會讓小玉收拾的。」

「謝夫人。」哼!這還差不多。

???

「可惡,竟然又讓他給逃了!」

王勇跟在耿擎身後跨進王府大門,嘴裏不滿的喃念著。

「別說了。」耿擎擰起眉,「他也受了傷,逃不遠的,記得派人去追查他的下落,尤其是各個大小藥房都詳細去問。」

「王爺……」王勇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前方一個突然拔起的尖叫給打斷了。

「你……你……」小玉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你……」

陪小姐刺繡了一整夜未闔眼,現在她肯定是眼花了,不然怎麼會在王府里看見這一對畫像師主僕?

「你不是那個畫像師嗎?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什麼畫像師?」王勇斥責,「他可是堂堂的擎親王,也就是妳家小姐的夫婿!」

「什……什麼?」小玉瞠目結舌。他是王爺?這怎麼可能?

「王勇,你先下去療傷吧!」

「是,王爺。」王勇恭敬的回答,臨走前還瞪了發楞的小玉一眼。蠢丫頭!

王爺……他真的是王爺……

那畫像師呢?

「畫像師是我的好友,那天我只是代替他去畫像而已。」耿擎輕描淡寫的回答,並沒有說出他可是特地拜託的。

聽見回答后,她眉頭緊皺,心下甚為不悅。

堂堂一個王爺假冒畫像師,究竟存的是什麼心?

如此說來,皇上那突如其來的賜婚也是有預謀的了?

「妳家小姐呢?」耿擎問著,眼光飄向房間。

「她……」還在刺繡呢!小玉本想說出實情,腦子一轉,改口道:「小姐還在睡。」若是讓他知道小姐為了等他一夜沒睡,想必他會十分得意,哼!

「還在睡?那我就不吵她了。」耿擎身子一旋,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打算去那兒小憩一番。

「那我就不吵她了……」小玉嘀咕。

說得好象他多麼體貼,多麼在意小姐似的,哼!

先是假冒畫像師到府里戲弄小姐,如今又在新婚第二天徹夜不歸,分明是故意給小姐難堪,還在那惺惺作態。

不行!她絕不能讓任何人欺負這麼純真善良的小姐!

???

接下來的一整天,不管耿擎何時到裴憶憶身邊,都會發現小玉的存在,小玉看着他的眼光似乎還帶着濃濃的敵意,就連到了夜裏三更天,小玉似乎也沒有離開他們房間的打算,以致一整天耿擎都沒有時間向裴憶憶說明昨天失蹤一天的事情。

「憶兒,很晚了,該歇息了。」

「嗯!」裴憶憶看向小玉,「小玉,妳也累了,早點回房去歇著吧!」

「小姐,我不累。」才說着,小玉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大呵欠。

「瞧妳,都累得打起呵欠來了,還說什麼?」裴憶憶瞋她一眼。

「小姐,我……」小玉欲言又止,突然間狠狠的瞪了耿擎一眼。

「我得罪妳了嗎?」耿擎嘆口氣,決定把事情弄清楚,否則這丫頭八成打算就這麼耗在他們房間里了。

他還等著那未完的洞房花燭夜,可不希望房裏多了個礙眼的丫鬟守着。

「王爺說笑了。」小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王爺怎麼可能得罪我這個小小的丫鬟?」

「別耍嘴皮子了,」折騰了一天,耿擎的脾氣也不怎麼好了。「有話快點說吧!小姐累了,該歇息了。」

「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直言了。」

「你們怎麼了?怎麼說起話來火藥味這麼濃?」裴憶憶不安的看着他們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堂堂一個王爺為何要假冒畫像師?」

「受友之託,忠人之事而已。」

「是嗎?」小玉不信的反詰,「難道不是為了皇上賜婚而前去探查小姐的長相?或是另有其他目的?」

是這樣嗎?

裴憶憶揚起疑惑的眸子望向耿擎,回應她的是一雙坦蕩澄澈的眼睛。

耿擎定定回視裴憶憶片刻,才緩緩開口,「我的確另有目的。」

看吧!她就覺得他有問題!小玉哼了聲。

「另有目的?」裴憶憶喃喃重複,心頭突然像壓上了一塊大石子。

那麼,他稱讚她美,還將她畫得那麼好看,不過是為了要達成他的目的的一種手段而已?

或者就連他在成親那日說她可愛也不過是個謊言?

她還以為他真的認為她美、她可愛……

一股酸澀在心頭蔓延開來,她低下頭去,想掩飾住眼眶同樣泛起的酸澀。

「我的目的,」耿擎伸手抬起裴憶憶低垂的螓首。「就是想知道妳的小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的……腦袋……」裴憶憶吶吶的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樣的答案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畫像師的確是我的朋友,而妳們去找他畫像那天,我也在那。」耿擎笑笑,食指曖昧的畫着裴憶憶因驚愕微張的唇瓣。「我很好奇,是怎麼樣的女子竟會要求畫像師將她畫丑一點,而且還是越丑越好。」

「因為、因為我不想入宮。」

「這就是我不懂的。」榮華富貴是每個人都想要的,而她,一個小女子,卻能抗拒榮華富貴的龐大誘惑。

「有什麼好不懂的?」小玉在一旁冷冷發言。「人各有志,榮華富貴對你們這些王公貴族來說或許重要,但是對我們小姐來說卻一點也不重要。」

「我現在知道了。」耿擎深情的凝視裴憶憶,「就因為了解這一點,所以才對妳產生更濃的興趣,更想了解妳的全部,所以也不排斥這樁婚姻。」

那眼光彷彿含有許多未出口的情意,瞧得裴憶憶一陣心慌,不禁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說的倒好聽!」小玉又說,「新婚第二天就不見人影,甚至一夜都不曾回房,這又是什麼意思?害小姐等了你一整夜,也刺繡了一整夜都未闔眼!」

「小玉!別說了。」裴憶憶扯扯她的衣袖,用充滿歉意的眼光看向耿擎。

這兒可是王爺府啊!一個丫鬟用這種大不敬的語氣對王爺說話,要是相公動怒了,小玉可就慘了。

「妳在質問我?」耿擎先是挑挑眉,而後眯起眼。

「沒錯。」小玉揚起下顎,無懼於他的威脅。為了小姐的幸福,就算要受罰,她也心甘情願。

「是我的錯。」出乎意料的,耿擎非但沒有動怒,反倒爽快的承認錯誤。

「宮裏臨時來了懿旨,要我進宮去,因為看妳睡得熟,所以就沒叫妳,沒想到卻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反正都要解釋,就趁著這機會說清楚吧!不過他還是刻意略過追查吳光泰那個採花大盜的事沒說,不想讓她擔心。

耿擎溫柔的看向裴憶憶,眼光停留在她呈現淡淡黑影的眼瞼。

等了他一夜都未闔眼,真是難為她了!

「沒關係,沒關係。」裴憶憶慌忙搖手,心裏卻像吃了顆定心丸,嘴角也不由得揚起。

原來是這樣。

原來真的不是因為生她的氣,太好了!

???

「憶兒,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

小玉終於甘心離開他們房間后,耿擎立刻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嗯!」裴憶憶低聲回應,頭卻一徑低垂。

「怎麼了?」耿擎上前,以手支起她低垂的下顎。

「沒有……」裴憶憶囁嚅著,火紅的雙頰卻說明著相反的答案。

「沒有?」耿擎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手指輕柔刮搔她火紅的雙頰。「害羞了?」

「才沒有呢!」裴憶憶嘴硬的回答,眼光卻不敢看向他。

也不知道怎麼了,時間越晚,她心裏就越緊張,腦子裏也越想起昨日小玉追問她關於洞房花燭夜之事。

「洞房花燭夜?」耿擎抓住她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語尾,笑了。「不錯的提議呢!」

「我……我才沒有……」裴憶憶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好了。

「噓!」他以手指貼住她的唇。「我知道,我知道。」

裴憶憶睜大雙眼,靜靜看着他充滿情慾的雙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不知不覺間她的呼吸也跟着越來越急促。

耿擎微微一笑,在她的左右眼瞼各印下溫柔似水的一吻。

她一聲低喘,闔上雙眸的同時,心頭漾起一陣又一陣的暖意,化去了原有的緊張不安。

接着,耿擎在她臉上落下無數的細吻,趁着她沉醉其中之時,輕巧的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憶兒,妳好美。」

呢喃著衷心的讚美,他的熱氣不住吹進她的耳內,舌尖誘惑的繞着她的耳殼輕舔,不時含住她小巧的白玉耳垂輕嚙著,內心肯定自己永遠也要不夠她。

「嗯……好癢……」

燙熱的呼吸吹拂在耳畔,敏感的耳垂在他的咬嚙撥弄下,又麻又癢的引發她全身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戰慄,慾望的潮流在小腹中亂竄。

她怎麼了?

一陣天旋地轉的酥麻感混沌了裴憶憶的理智,她仍試圖問著,卻抵不過那股眩人的酥麻,在耿擎的懷裏任他盡情憐愛。

「天!妳這誘惑人心的小東西,我永遠也要不夠妳!」

耿擎在她唇邊低低呢喃,放低了身子,讓兩人融合一體,緊密的再分不出妳我。

於是,這一夜,在沒有綉針、沒有剪刀作梗之下,兩人順利的度過了洞房花燭夜。

???

裴憶憶在一身酸痛中醒來。

張開眼之時,她猶迷迷糊糊的想着究竟是誰揍了她,讓她一身痛,直到看到身邊躺着的耿擎,才霍然想起昨夜的種種。

「啊!」她低呼一聲,隨即用手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瞧瞧耿擎。「還好,還沒醒。」

「對了,昨夜……」她臉頰一紅,「原來那就是洞房花燭夜……一點也不舒服……」

她挪了挪屁股,雙腿間立刻傳來一陣酸疼。

「哦……」她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小玉還好奇得要命,這種只會讓人全身酸痛的事,有什麼好好奇的?但是與人肌膚相親的感覺……倒還不錯,如果不要這樣全身酸痛就好了……」

身旁耿擎身體突然抖動一下,她嚇一跳,直覺的又挪挪屁股望向他。

卻見耿擎雙眸緊閉,呼吸平穩,似乎仍在熟睡,不過雙唇卻微微揚起,像在微笑。

「相公?」她試探的低問,「相公?你醒了嗎?」

耿擎沒有反應,仍然在熟睡中。

「還在睡,還好,還以為他聽見了呢!」裴憶憶鬆了口氣拍拍胸口,眼光不經意向下飄,這才發現她方才一再挪動屁股的結果,已經將耿擎身上覆蓋着的棉被扯掉,如今耿擎光着身子的模樣,她可是一覽無遺。

「啊!」她羞赧的趕忙遮住雙眼。

羞死人了!怎麼可以看他沒穿衣服的樣子?

可是……她遮住雙眼的手悄悄開了縫。

他是她的相公啊!而且這會兒沒有別人,他又還在睡覺,看看……應該沒關係吧?

手縫中的視線偷偷瞄向耿擎臉部,見他似乎還在熟睡,便大膽的放下手,正大光明的打量他未著寸褸的身體。

「原來男人也有這個……」她熱切又好奇的眼光先是停留在耿擎胸部,再低下頭瞧瞧自己的,低聲說,「不過平多了,」她好奇的伸手去摸,「也小多了。」

耿擎胸口肌肉一陣顫動,裴憶憶慌忙將手收回來,別開視線,假正經的看着其他地方。

等了片刻,不見耿擎再有任何反應,她才又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真是的,嚇人啊?」她對着熟睡的耿擎不滿的抱怨,隨後又繼續開始她的探索。

「哇!好硬喔!」她戳戳耿擎結實的小腹,「怎麼會這麼硬呢?」她又低頭望望自己的,「我的就軟軟的。」

眼光再向下,突然,她的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啊!」她往床頭一瞧,正對上耿擎充滿情慾的雙眸,不禁驚叫一聲,人往後栽。

「嗯!」一聲悶哼,耿擎飛快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床上,自己的懷中。

「你……你醒了多久?」裴憶憶低聲囁嚅,一緊張,她的手不自覺就用力起來。

「啊!」耿擎大手覆上她的手,忍痛道,「憶兒,再掐下去,以後妳就沒幸福可言了。」

「啊?」裴憶憶疑惑的低頭望向自己的手,隨即臉一紅,立刻鬆開。「對……對不起,很痛嗎?」

「真的很痛?」裴憶憶眼一紅,「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耿擎吐口氣,確定不再作痛后,翻身將裴憶憶壓在身下。「不過妳要補償我。」

「補償?」裴憶憶惶惶不安的看着他,「要怎麼補償?」

「安慰安慰它啰!」

「它?」「怎麼安慰?」

「這樣!」

耿擎低下頭,熱情的吻住她的雙唇,而後更吻遍了她的全身,引燃一朵又一朵激情的火花。

身陷在一陣一陣的酥麻中,裴憶憶只能無助的嬌喘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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