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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蕾 -【愛你的暗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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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0: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唐蕾 - 愛你的暗號

她與他之間有一個屬于戀人間的甜蜜暗號,
每當他說出暗號的時候,
她總會臉紅心跳不能自已。
他說這個暗號代表他想着她,
想永遠守候在她身旁!
但她怎麽也不敢相信,
原來他用過的暗號那麽多,
她并不是獨一無二的!
這樣的發現讓她倍覺痛苦與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繼續愛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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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1:0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夜半醒來,他憐愛地望向枕在臂彎中的她。

她睡得極熟,長長眼睫如齒梳並列整齊,白裏透紅的水嫩肌膚在昏黃燈光下有一種誘人的美感,他在其上吻下印記,嘗到蜜般的甜,彷佛看到她唇邊展露酣醉的笑,在夢裏和他攜手共舞。

封住她的唇,吞沒她的笑,他像是貪得無厭之人,他需索着她的愛,永不滿足。

在他眷戀不舍的目光中,她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知道他剛剛吻她吻得深,所以她的唇又腫腫的。

「你怎麼又醒了?」這是第幾次了?她數不出來,只知道他似乎很淺眠,老在半夜裏醒來。

「想吃蔥油餅。」他故意露出壞壞的笑。

「不了吧!」她討饒地縮進他懷裏,扭了扭還酸著的腰際。「人家好累,而且再一會兒就得起床了。」

「可我昨天只吃晚餐而已。」

「你最近吃得太多,有點胖了,還是節制點。」

「怎麼,嫌我胖?」

「不嫌你怎麼行,怕你胃口愈變愈大。」

「胃口變大也是你害的。」他捏她鼻尖,又愛又憐。

「我可沒要你每天吃蔥油餅。」她不依的抗議。「我還叫你少吃點,免得很快吃膩。」

「才不會吃膩。」

「說不會是騙人的,我才不信!」

「那麼我問你,你從小吃蔥油餅到現在,吃怕了嗎?」

「這問題好難回答,因為就算吃膩,隔一陣子還是想吃它。」

「所以,現在還是讓我吃蔥油餅吧?」眨眨眼,他顯然不想放過她。

「好……好吧,我馬上去廚房弄給你吃。」她作勢要下床,但被他眼捷手快的拉回懷裏。

「甭想逃,我現在就要吃了。」

「啊……」

這是專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甜蜜的暗號──

他的吻落下,她甜蜜地承受,用手圈住他的頸項,任自己溺入他的愛里,而思緒卻飄回到一年前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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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住鬧區就屬這點不好,一到假日便擠滿逛街人潮,連搭個捷運都得排好長的隊伍才能搭上,着實令人發火;要是遇上火燒眉毛時間不及的時候,更得自求多福,畢竟你急着趕至目的地,別人可都是來悠哉血拚的,被擋住也只能一再繞道走。

對駱彥緯這個土生土長的台北人而言,眼前那可怕的壅塞景象已是見怪不怪,即使腳下不停的快速穿越人群,也能練就毫不與他人碰撞的能耐,哪曉得拐了個彎要繼續朝前直走,一個恍神卻冷不防地撞上個人。

「啊──」

對方失聲尖叫,手裏抱着的東西全數掉落地面。

駱彥緯錯愕的往下定睛一瞧。

糟了!那竟是一整籃的生雞蛋。

這下可好,雞蛋不但全部砸破,而且還弄髒了對方的衣服,那等狼狽的模樣,令他當場為之僵住。

「怎麼辦,我的雞蛋……」女孩慌亂地蹲下身,看着流了滿地的蛋黃蛋白及破碎的蛋殼,原本雪白的肌膚更顯倉皇無色。

駱彥緯懊惱地拍住額頭,覺得今天真不是個出門的好日子。

何況怎麼會有人沒事抱着一籃雞蛋在路上走,這未免令人匪夷所思了些。

「完了,待會兒媽媽會打死我的……」女孩可憐兮兮地對着那堆爛雞蛋說話。「沒有了雞蛋,今天蔥油餅的生意一定會不好。」

從頭到尾,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也沒責怪他一字半句,倒讓他心生歉意,知道是自己走路太快,且轉彎又沒注意才會撞上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這籃雞蛋多少錢,我賠給你吧!」

聽到聲音,女孩怔忡而怯懦地抬起臉來,盈白的雙頰登時脹紅。

「不……不用了,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她輕抿杏紅唇瓣,目光垂放在一片狼藉的衣裙上,停了停后將籃子擺正,難掩憂悒的垮著肩,把一堆堆殘骸拾進去。

接收到來自人群的譴責目光,駱彥緯驟覺有些難堪,他看着這個穿着樸素又皮膚潔白的女孩,不知怎地,心中竟有股刺刺痒痒的騷動感。

「我來幫你。」

「不要!」她緊張地忙喊。「會弄髒你的手。」

他愣了下,看到女孩窘迫地又把臉低下去。「我自己來就好了,反正我的手都已經髒了,謝謝你的好意。」

「是我撞到你,還是讓我幫忙吧!」

「可是……」她還想阻止,但他的手已經摸在那陀蛋泥上頭,她驟地噤聲,默默的加快速度收拾地面。

「攤子在哪裏?」

「啊?」

「蔥油餅的攤子,我代你去向你母親解釋吧。」

「這樣……這樣不好。」她壓低音量邊搖頭,將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籃子圈住抱起,然後直起酸麻的腰桿。「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安地瞄了眼他黏附着一堆蛋泥的手。「你的手……記得找家店借個水洗一下,不然會弄髒衣服的。」說罷快步走開。

這一刻,駱彥緯突然覺得有些生氣上一話不說便大步跨向前,伸手搶去她手上的籃子,並率先往前走。

「走吧!」

「去、去哪裏?」她慌張地瞪大眼,兩手扭絞在一塊兒。

「去你家的攤子。」

「可是……」她追了兩步,又停住不前。

「沒有可是!」

「可是你走錯方向了呀!」她忍不住囁嚅地喊。

走錯方向?駱彥緯雙肩一震,惱然地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先生……」走了一段路,女孩忍不住開口喚他。

「到了嗎?」他扭過頭來瞥了她一眼。

「呃……嗯,我家攤子就在那邊!」怕他走過頭,她伸手比著不遠處的一個十字路口,而左方一家便利商店前,就有一攤賣蔥油餅的。

「好。」沒有猶豫,他腳步不停地直達攤子前方,看到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婦人正在揉着麵糰。

「買蔥油餅嗎?要幾份。」見到有人靠近,婦人便笑盈盈地抬頭問道。

「抱歉,伯母,我不小心撞到你女兒,連帶把蛋也全都打破了,所以這筆損失就算我的,請你不要責怪她。」

婦人瞪大杏目望着他抱着的那個籃子,還有那堆雞蛋的殘骸,立即變臉,憤憤地拍擊桌面。

「什麼啊?」婦人很不給情面地當場給他難堪。「你把蛋都打破了!那我們今天怎麼做生意?」

「看你損失多少,我全數賠給你。」他鎮定地回答。

「賠?你賠得起嗎?」雙手插腰,婦人一臉不屑地仰起臉來。

「你們一天的收入大概多少?」他平靜地反問。

「一天?那最起碼也有五千塊。」

「媽!」聽見母親為錢撒謊,女孩懊惱地頓足。「你怎麼可以亂說?我們一天明明賺不到幾千塊。」

「閉嘴,誰要你多話來着!」

「先生,你不要理我媽說的,這籃雞蛋頂多只值幾百塊而已。」女孩急急地拉着他的手臂道。

「死丫頭!你再多嘴沒關係!回去看我會不會打死你!」婦人氣得破口大罵,掄起一根大木棍便追出來。

棍子還沒打到女孩身上,已經先一步讓駱彥緯給攔下。

「你別打她!我賠你錢就是了。」他厲聲喝着,搶過木棍丟到地上,接着掏出皮夾取出三張千元大鈔。「我身上只帶這麼多,要不要收隨便你。」

「媽!你不可以……」女孩驚懼地躲到他身後,卻還想阻止母親的貪婪。

「閉嘴!」婦人喜孜孜的收下錢,冷哼一聲,再不瞧他們一眼。

駱彥緯有些同情地望向女孩,這也是他首度仔細的打量她的模樣。

女孩蓄著一頭齊肩的中長發,發色烏黑如墨,純凈圓亮的一雙眼瞳染著憂愁霧氣,尖挺小巧的鼻則搭著無血色的唇瓣,她的模樣看上去約莫二十齣頭的年紀,又或者更小,身上穿着簡單的白衣灰裙,再無半點贅飾。

身處在這人人衣着光鮮亮麗的鬧區中,她的單純柔美看在他眼裏,是另一種醒目,即使她只是一朵不起眼的路旁小白花,卻也散發着淡淡香氣。

他怔望着,不覺出神。

看遍名花絕色,眼前這女孩,莫名地引他心動,她那張雪凈脫俗的白凈臉面,更是格外的耐人尋味。

他說不上那是怎樣的感覺,也說不上心中的悸動由何而生。

真要說出個道理,他想那是因為,他看過的美女太多、太多了。

然而他卻未曾看過,像她這樣簡單自然又毫無脂粉之氣的清秀佳人,尤其,她連舉手投足都是那樣的羞澀純真,簡直是稀世少有了。

等他驚覺自己瞧她瞧得過頭,也才發現她正尷尬地垂下臉來不敢說話。

深吸口氣,他穩住微微波動的心潮,想讓這樣的悸動很快帶過。

他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唐突,搖搖頭,便兀自轉身離去。

走了好一段路,女孩在他拐彎時才匆忙追上他。「先生,先生!」

等他停下來,她才又急問:「先生,你家住附近嗎?」

他回頭,揚起了疑問的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的衣服都弄髒了,如果你不住附近又需要盥洗,我們家就在附近。」說完這些,她忸怩不安地又垂下臉去。

看得出她是鼓起極大的勇氣才這麼說,他頓了頓,不知何以地竟然點了頭。

明明,他就住附近而已。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嗯,請跟我來。」只見她含蓄地微笑了下,便走在他前頭帶路。

陽光下,女孩的黑髮在晃動間顯得燦亮,他發怔著跟在後邊,不確定心間那股異樣感是在暗示什麼。

這萍水相逢的突發事件,難道會改變他現有的平靜生活嗎?他問著自己,卻沒有答案。

繞過幾條巷子,很難想像在東區這精華地段還有這麼老舊的住宅區,她領着他來到一處矮房子前,推開半掩的門便率先走進去。

「不好意思,家裏很亂。」她紅著臉窘困地說,一邊將凌亂狹小的客廳稍稍收拾了下。「廁所在那邊,我去拿條幹凈的毛巾給你。」

「謝謝。」

待他清理完走出來,就看到她也已經換了件乾淨的上衣及長褲,長長的黑髮束攏在耳後,露出一張輪廓鮮明的麗顏。

「對不起,我媽硬是收了你那三千塊。」一見他出來,她便歉疚的說道。「等我有錢,我會替她還你的。」

「不用了,就當是我應該賠的。」

「可是……」

「我叫駱彥緯,這是我的名片……你呢?」他遞了名片給她。

「我……我姓鍾,亞洲的亞,寧願的寧。」她輕輕的答,耳根子又羞紅成片,看來她並不習慣和男生說話。

她的害羞和青澀令他不由得看了失神,好半晌才勉強恢復正常。「你這樣子追上來,你媽不會罵你嗎?」

「沒關係的,她忙着做生意,又收了你那三千塊,現在應該開心得不得了。」她甚為自責地答。

「是嗎?」

「嗯,她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我很清楚。」

駱彥緯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一沉默下來,就注意到手錶上的時間。「時候不早,我得走了,謝謝你的毛巾。」

「嗯……」接下他用過的毛巾,她只覺心跳微微失序。「我、我送你出去!」在他踏出門口時急忙說出這句。

「再見。」

「再見。」她說,眼眸深處升起一股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依戀。

他走得好遠,再回頭時,似乎還看得到她獃獃的佇在門邊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一臉的悵然若失。

這樣的景象,好似也觸動了他心裏的某根弦,緩緩地回蕩著。

「嘿,你們瞧瞧這是什麼?」剛從外邊返抵辦公室的連勁峰,手上正提着一包香氣四溢的膠袋。

「嗯?那是什麼?」總機小姐抬頭瞥了眼,好奇地歪著腦袋瓜問。

「這是樓下警衛室的伯伯拿給我的。」

「好香哦!這味道……很像是……」

「給我看看。」此時,一個聞香而來的女同事已經跑了出來,並忙不迭地搶過膠袋。「呀,是蔥油餅!」

「蔥油餅?」另一個聲音又穿插進來,是個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沒想到除了Pizza可以用訂的,惹油餅也可以啊!」

「不會吧?誰會訂蔥油餅來吃啊!」總機小姐怪叫。

「不然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女同事不解的問。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半天,在看到駱彥緯緩緩地自人群中走出來時,全都很有默契地閉上嘴巴,互相交換著「窘迫」的眼神。

真慘!竟然被當場抓到他們在偷懶,只為了一袋蔥油餅。

「你們在做什麼?」

「呃……駱經理,是這樣的,警衛室的伯伯拿了袋蔥油餅給我,說是要給你的。」連勁峰倒也鎮定,奉承一笑,便將膠袋遞到他面前。

「蔥油餅?」駱彥緯蹙起兩道深濃的眉宇,卻沒伸出手去接。

「是啊!所以我便幫你拿了上來。」連勁峰這會兒又笑着補上一句。「據說是個白白凈凈的女孩子拿來的,不過她沒留下名字。」

白白凈凈的女孩子?

他腦中迅速閃過一張素凈清麗的面容,心湖微起波動。

莫非是她?

駱彥緯怔愣著,顯得有些慌張,卻沒讓這樣的情緒泄漏在臉上,僅是沉着的應了聲,淡淡地掃視眾人一眼。

「你們分一分吃了吧!記得別耽誤了工作。」

「謝謝駱經理!」他們一堆人馬上開心地齊聲喊道。

「嗯。」轉了身,他卻沒有返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朝玻璃門外的電梯筆直走去,頎長俊挺的身影讓幾名女同事被勾去了魂,流露出愛慕的眼神。

待他一進電梯,平靜許久的室內這才又沸沸揚揚起來。

「白白凈凈的女孩子?是誰啊?」總機小姐緊張地朝連勁峰頻頻追問。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看到人。」

「好神奇哦!怎麼會有女孩子送蔥油餅給駱經理啊!」

「就是呀!真的好奇怪哦!」女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讓幾個男同事備受冷落地佇在一旁,半晌后無奈的長嘆口氣。

「唉唉,難道我們是隱形人嗎?」

「可能吧!」

「真可憐,我們也是有為上進的好青年,為什麼她們就只愛那個駱彥緯?」

「沒辦法,誰叫我們長得太『普通』?」

「確定只是『普通』而不是『猙獰』嗎?」連勁峰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補問這句。

「唉……」眾人也想不出反駁的話,於是乎繼續同聲哀嘆。

送完蔥油餅離開大廈,鍾亞寧的心還跳得好快好快。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這麼做了。

這是她生平頭一遭做出這麼大膽的事,瞞着母親,把一堆蔥油餅免費送去給別人吃。

她無法形容心裏那種種的複雜感覺……或許,是因為母親收了那不該收的三千塊?

或許他真的不在乎那些錢,可她在乎,而且良心不安。

也或許她顧慮的這些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想就此跟他斷了綠分。

那樣的相遇是緣分嗎?

她不確定……她唯一確定的是,她想再看到他,她想要為他做點什麼……

一看到駱彥緯,坐在大廳櫃抬後方的警衛伯伯便滿臉是笑的起身打招呼。

「嘿,駱先生拿到蔥油餅了嗎?」

「是你替我收下的嗎?」

「是啊!是啊!」

他朝外頭張望了眼。「她人已經走很久了?」

「是啊!是啊!」李伯點頭如搗蒜地重複這兩個字。

「她長什麼樣子?有沒有留下名字?」

「咦?」李伯好生驚訝地睜大眼。「你不知道她是誰嗎?我問了她,她說你看到蔥油餅就知道了。」話聲一頓,他眯起老眼仔細回想着那女孩的模樣。「她長得挺秀氣的,皮膚白白的、頭髮大概到肩膀這裏,看起來挺乖巧的哩。」

那肯定是她了!他不由得再度蹙起眉。「她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嗎?」

「對啊,就說要給六樓耀星的駱彥緯先生,東西放着就走了,後來我看到連先生從外頭進來,便叫他替我拿上去給你。」

「這樣……」

「駱先生,她是你的誰啊?」李伯忍不住試探地問。

「只是個普通朋友而已。」他面不改色地答。

「噢,我看她那樣子真的很不錯,有禮貌,說話又好聽,不過年紀好像挺小的,呵呵……」

「謝謝,我走了。」駱彥緯不等李伯哈啦完,便矜淡又不失有禮地轉身返回電梯,甩了頭,她的影子卻盤踞腦中揮之不去。

怎麼搞的,他最近總為一堆無端冒出的女孩子感到心神不寧、惴惴不安?莫非是犯了桃花太歲小人還是什麼的?

或許,他該找個時間去廟裏拜拜了吧。

第二天……

「好香哦!不會又有免費的蔥油餅吃了吧?」

「賓果!來,這份給你。」

「呀,今天的有加蛋!」

「對啊!看起來更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一點吧,她每次都拿很多份來。」

第五天……

「吃蔥油餅的時間到了,大家快來吃吧!」

「我來了、我來了!」

「你手上那杯是什麼?」

「噢,我特地為了下午的蔥油餅時間準備的冰紅茶啊。」

「真的,還有沒有啊?我也想喝。」

第八天……

「來,這是你的麥香奶茶、你的檸檬紅茶,啊,還有你的無糖麥茶。」

「我的果菜汁呢?」

「有,在這裏。」

「惹油餅還沒有拿上來嗎?」

「快了快了,小金已經下去李伯那邊拿了。」

第十天……

「怎麼,今天沒有蔥油餅?」

「不會吧?我中飯還故意吃少一點說。」

「不然都這時間了,為什麼還沒有蔥油餅的下落?」

「不知道耶,我好想吃哦。」

「我也是,嗚……」

為什麼沒有蔥油餅?那當然是因為駱彥緯跑去半路攔截,所以他和這位蔥油餅女孩,來到一處生意不佳、門可羅雀的泡沫紅茶店裏,面對面要把話說清楚。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一定造成了你的困擾。」她難堪地垂下細長的眼睫,細柔的嗓音充滿了自責與內疚。「從明天開始我就不送了,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因為那天你塞了三千塊給我媽,我覺得過意不去,才想說送一點蔥油餅去給你吃。」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必每天送,何況你這樣送,你母親不會說什麼嗎?」

「因為下午這段時間有些公司行號會打電話跟我們訂蔥油餅,所以我就騙我媽多做了一些過來。」低着頭,她始終不敢抬起臉,正視着他說話。

「你們做的是小本生意,你實在不該這麼做的。」

「我知道,我明天起不會送了,對不起。」她一再道歉,惹得他眉頭頻皺。

「你不要一直說對不起,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她點頭嗯了一聲,還是悶着臉。

「多少錢?」

「咦?」聽到這句,她疑惑地掀抬眼睫。

「這一個多禮拜以來,你自掏腰包請我們公司的人吃了不少蔥油餅,多少錢你算一算,我給你。」

「不要!」她飛快的答,眼中出現一抹受傷的黯然。「不要給我錢!拜託你,雖然沒多少錢,但我還是想藉此表達我的歉意,請你不要拒絕。」

她突然的堅決與那嚴肅的口氣令他為之一愕,察覺自己的補償心態似乎刺傷了她的自尊心。

「好,我不給就是,你放輕鬆點,好嗎?」

抿住發白的唇瓣,她不發一語,擱在桌上的薄荷奶茶一口也沒被動過。

「我說過,你不必介意那三千塊,畢竟是我打翻了那籃雞蛋,你也用不着覺得我被你母親坑了什麼的,因為那點錢我還付得起。」

「這不是付不付得起的問題,我……」

「我知道你良心不安──」他溫柔而極盡耐心地截住她的話。「所以我們各退一步,讓這件事到此為止,誰也不欠誰,好嗎?」

就見她猶豫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頭,他鬆口氣,唇邊不由得有了笑意。

「好了,別綳著臉,笑一個吧。」他是鬼迷心竅還是哪根筋不對,竟還反過來要逗她開心,他可從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好脾氣。

鍾亞寧牽了牽唇角,那笑容有點生澀又有點窘困,感覺上是為了讓他安心才笑的,半點愉快的因子都沒有。

「冰塊都溶化了,把奶茶喝了吧。」他提醒她。

「……嗯……」她這才察覺喉嚨好乾,在他注視的目光下將奶茶喝了一半,另一半繼續留在玻璃杯中。

「我該回去了。」她輕輕地說,並從小皮夾里掏出了三十五塊。

「這杯我請你吧。」他阻止她。

這回她沒有拒絕,她撤回手,鼓起勇氣迎視了他幾秒。「謝謝。」

「不客氣。」

不過是杯三十五塊的飲料,她認真的一句謝謝,卻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請了她一頓三萬五千塊的晚餐。

離開泡沫紅茶坊的時候,他在她轉身的一刻喊住她。

「鍾亞寧。」

她訝然的回首,眼眸不解地睜亮。

「可以打電話去訂蔥油餅是嗎?」

她愣了下,然後點頭。

「電話給我吧!我想我們公司的人已經愛上了你們家的蔥油餅。」

許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她又愣了許久才匆匆忙忙找出紙筆,把電話留給他。

「只要有十二份以上,又在附近,我媽就會讓我送過去。」她說,不知怎地竟有些緊張。

「我知道了。」他微笑,那笑容俊逸得令她失神。「那麼你回去小心,再見了。」

「再見……」他都已經走得好遠,她才聽到自己細若蚊蚋般的聲音從口中發出。

為什麼心跳得這麼快呢?按著胸口,她的眼光一直追隨着他直到消失不見才黯然收回。

她沒有辦法解釋心裏的那股情愫從何而來,從見他第一眼所受到的震動,到沒有原因的為他輾轉難眠,她想,她終於體會動心的感覺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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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發什麼呆?」

方筠薇從櫃枱走回來時,看到鍾亞寧單手撐住下顎,一臉獃滯地望着落地窗外的人來人往,她不由得用屁屁撞了她背部一下,才在她身側的空位上落坐。

鍾亞寧回神,順勢將中杯可樂從托盤中拿起,將吸管插入。「沒事,就只是發獃而已。」

「是嗎?你剛剛那表情我怎麼覺得怪怪的?」

「哪裏怪?」

「就很怪啊!我還以為你在思春咧。」

「我才沒有。」鍾亞寧皺皺鼻子,吃起了她的麥香雞。

「真可惜,跟我一樣沒人要。」方筠薇聳肩,倒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從高中初識到專科畢業上這兩個死黨在認識對方后便十分依賴彼此,可謂情比姊妹深,因此說話也格外的直來直往,沒什麼修飾。

「對了,你工作找得如何?」

「沒呀!到處碰壁,半通錄取通知都沒收到,我看我只能繼續當米蟲了。」

「那也不錯啊!」

「不錯?不錯個屁!」她不文雅地撇嘴。「像這種每天混吃等死的生活,我根本過不下去。」她指指頭頂。「瞧見沒?我已經閑得快發霉長青苔了。」

鍾亞寧強忍着笑。「要不,你就先找份工讀生的工作做啊!」

「再看看吧!我就不信我寄出去的履歷表都會石沉大海。」

「是啊,要好好加油哦!等你找到工作領到薪水,記得要請我吃麥當勞。」

「我會的,好感謝你時常請我吃蔥油餅。」方筠薇爽快地拍胸脯應允。

「嗯嗯。」她滿意地笑了。

「一點多了,你要不要回去幫忙了?」

「沒關係,兩點再回去就好,今天禮拜六,客人反而比較少。」

「對啊!你們家這攤蔥油餅根本是為附近那些上班族開的,平日光賣他們就不曉得賣多少了。」

她同意地點頭,心裏又浮起他的身影,有幾秒間的恍神。

「喂,怎麼又在發獃?」方筠薇沒好氣的再推她一把。

「我、我有嗎?」她心虛地啜飲可樂。

「沒有才怪,真不知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對。」

「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很正常。」

「是!嗎?」她可不信。

「不信就算了。」喝完最後一口可樂,鍾亞寧從口袋中掏出了張百元鈔票給方筠薇。「我回家去了,你慢慢吃吧。」

「不是說兩點再回去就好?」收了錢,她瞄了眼手錶。

「變天了,我要回去收衣服。」

「噢。」她在好友身後擺手。「那你回去小心呀,掰掰。」

「掰。」鍾亞寧頭也不回的說。

真是怪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烏雲密佈。

推門出去,她仰起臉來張望了陣,覺得八成會下西北雨。

「沒帶傘,用跑的好了。」

這家麥當勞離自家蔥油餅攤子大概十幾分鐘,她放棄散步看櫥窗的興緻,心想還是早些回去幫忙好了。

跑了一陣,灰色雲層瞬間吞噬半邊天,沒一會兒,天色整個暗了下來,只差幾分鐘就到家門口的鐘亞寧,被突來的傾盆大雨給淋得全濕不說,還被路上的石頭絆倒。

「唉喲!」

她揉着膝蓋站起身,一跛一跛地回到家中。

「媽,我回來了。」進門同時喊了這麼聲,響應她的卻只有外頭滂沱的雨聲。

「媽?你在不在?」

還是無人應答,她正想鑽進浴室拿毛巾擦頭髮,卻驀地發覺到客廳的凌亂和地上的血跡。

「天哪……媽?媽你在哪裏……」急促的奔進母親房裏,她驟地噤聲,瞠目瞪着眼前的景象,一陣涼意陡然從腳底升起,她無法自己的放聲尖叫。

「不──」

她衝過去用毛巾包住古成鳳泊泊冒血的頭部,崩潰的眼淚奔出眼眶,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瓦解。

「不要──不要這樣嚇我,你不要這樣嚇我……」她激動地哭吼,古成鳳那蒼白的臉早已毫無血色,唯有醒目的紅色血液浸染了半邊身軀,冰冷的半邊身軀。

「不救護車……救護車……」

倉皇中,她跳起來衝到客廳,電話卻正好響起,她想也不想的將對方來電掛掉,然後撥下一一九。

顫抖著報出地址,她無助地跪坐在母親身側,直到救護人員飛快來到,將人迅速送上救護車。

她的兩腿使不上力,必須讓人攙扶著才有辦法走路,她的手是冰的,心是死的,但在上救護車時,她看到撐著傘站在人群中一臉驚愕的他。

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閉上眼,她什麼都不敢去想了。

心神不寧了一整天,駱彥緯終於決定放下手邊工作前去一探究竟,要不一顆心懸在那兒七上八下的,說真的也不好過。

來到便利商店前,蔥油餅的推車並不在那兒,他想起前天看到她坐上救護車的情形,心裏有股不祥的預兆。

莫非是她母親怎麼了嗎?

雖然他與她非親非故的,但是,他就是無法漠不關心、置之不理。

移動步履往她家方向前去,還沒走到門口,已看到紅色門板上貼著「忌中」兩字,他神情一震,心口緊揪了下。

難道──

站在門邊,他躊躇著該不該按鈴,如果按了,看到她,他該說什麼?

他完全不清楚她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明白她家中的情形,如果貿然的在這時候拜訪,是否太過唐突?

就這樣,他考慮太多,猶豫太久,以至於到最後仍舊沒有行動人送擇無功折返,強迫自己淡忘這件事。

當時他的想法是,等過陣子再找個時間去蔥油餅攤子前找她,卻沒有想到,等他真的想到要去找她時,攤子已經不見了,她也不住那裏了。

怎麼會這樣?

他耿耿於懷,久久無法釋然,直到半年後,他在一家新開的早餐店與她重逢……

早餐店兼賣蔥油餅?聽起來倒是挺特別的。

除了各式各樣的蛋餅、鐵板面和蘿蔔糕,這家早餐店還賣起蔥油餅,有全麥的、苜麥的,也有一般加蛋或不加蛋的蔥油餅。

蔥油餅是老闆娘的拿手招牌,剛開張不久便打出了響亮名聲,每天上門的顧客絡繹不絕,讓臨近的早餐店想不眼紅都難。

但這個老闆娘年紀卻不大,不過二十齣頭,白皙皮膚搭著齊肩的烏黑長發,圓亮清瞳汪汪如水,眨動間像會說話似的。

沖着這年輕美麗的老闆娘,不少有心男士天天光顧,為的就是想討取她的歡心,看能不能娶得美人歸。

可惜的是,老闆娘完全不為所動,即使有覺得人品不錯、談得來的,但就是缺少動心的感覺。

然而面對着來來往往的顧客,她的心卻逐漸平定下來,慶幸自己走對了這一步。

半年前,她的家裏遭人闖空門洗劫財物,她的母親為了護住一些重要的金飾,遭到小偷以鐵棍重擊後腦勺,送到醫院后宣告不治。

她作夢也沒想到,和她相依為命的母親會因為這樣的理由離開她,她根本無法接受,也為此痛苦消沉了許久。

但方筠薇的話點醒了她,她必須站起來,為自己,也為母親,勇敢地活下去,在兇手被繩之以法前,她都不能倒下去。

沒想到的是,母親為自己也為她保了巨額保險,她不禁覺得很諷刺,自己居然因為母親的意外去世而領到一大筆錢,這到底該算什麼?

於是,她決定用這筆錢開一家早餐店,也算是實現母親生前的願望。

更多虧有筠薇和另一個專科同學雪晶的幫忙,她才能順利開店。

想着這半年來的點點滴滴,她對她們真有說不出的感激。

「亞寧,兩份全麥蔥油餅不加蛋。」

方筠薇的聲音將她出走的神思再度拉回,她「噢」了一聲開始動作。

「就是這家,這家有賣你喜歡吃的蔥油餅,先看看你想吃什麼口味的。」一群客人在寒暄中步進早餐店。

「早餐店賣蔥油餅,好特別……」

「是啊!早上七點到九點生意尤其好,現在十點多了,所以人比較少。」

「原來如此。」駱彥緯抬頭看着上面的早餐種類,思忖著要吃哪一種好。

「而且我告訴你,」章敏鈞湊到他耳邊說話。「這家早餐店的老闆娘年輕得不象話,不少人都是沖着她來的。」

「哦?」

「我覺得她長得還不錯,只可惜我有家室了,不過你可以考慮看看。」他開玩笑地說。

駱彥緯正想一笑置之,卻在望見那位「年輕老闆娘」時渾身輕震,臉部表情為之僵凝。

是──是她嗎?

他不甚確定的眯眼仔細打量她,想知道這位賣蔥油餅的老闆娘,是不是和他半年前認識的那位蔥油餅女孩是同一個?

她的皮膚還是那麼白,原本瘦削的臉又更細瘦了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專註時格外吸引人,髮型卻完全沒變,還是一樣的長度,一樣的烏黑亮麗,連身上穿的衣裙都跟半年前一樣樸素。

雖然已經事隔半年,但他卻輕易的認出她,一顆心還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你在幹麼?」章敏鈞納悶地看着他。

駱彥緯沒理會他,徑自朝老闆娘開口道:「我要十二份加蛋惹油餅外送。」

「啊?」結果是方筠薇莫名其妙地抬頭望過來。「不好意思,我們沒在外送的哦!」

由於平時就會有一些客人喜歡開玩笑吸引她的注意,因此鍾亞寧理都沒理。

「是嗎?但我記得老闆娘以前會幫自家惹油餅攤子外送蔥油餅。」他微笑,聲音變得異常溫柔。

聽到這句,鍾亞寧終於有所反應。

她怔了怔,將目光迎向這個說話的人,接着瞪大眼睛倒吸口氣,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

是他!真的是他!

難怪她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

她曾經想過與他會有再見的一天,卻沒想到,重逢時她會如此慌張無措,還把手邊那塊蔥油餅抖落在地板上。

「糟糕。」她低呼一聲。

「讓我來。」一旁的雪晶連忙將蔥油餅撿起,不解地看看亞寧,再看看那名男子。

「還記得我嗎?」他問,雖然他從她的表情就已經得知了答案。

「當然記得……」她語調有些不穩。「我……我……」眾目睽睽之下,她覺得很糗。

「你認識他?」方筠薇揚起眉梢,心裏多少有個底。

「嗯。」她知道她一定臉紅了。

他盯着她那紅透了的小臉,覺得臉紅的她好可愛。

「沒想到你開了早餐店,恭喜你。」他由衷的說。

「謝謝……」她懊惱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什麼腦中亂成一團,該說的話都說不出口?

「我來弄蔥油餅吧!既然是認識的朋友,就去跟他聊聊。」方筠薇搶過亞寧手中的煎鏟,然後把她給推了出去。

章敏鈞倒也配合,點了早餐就坐下來吃,讓這對不知道是什麼情形的人去外頭好好談談。

「原來你搬到這裏開了店,難怪我後來回攤位上找不到你,電話也不通了。」站定在行道樹下,他轉身對她說道。

「嗯……因為家裏發生了點變故,所以……所以就這樣了。」半垂著臉,她苦澀地答。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後來去打聽了,很抱歉當時沒有幫上忙。」他歉然的。

「別這麼說,你本來就沒有這個義務──」她笑,那笑容卻只維持一秒。「何況也已經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最起碼,現在的我們是朋友了吧?」聳聳肩,他故作輕鬆地問。

她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下,然後又尷尬地點頭。「嗯……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說這什麼笨蛋話?你現在可是擁有一家早餐店的老闆娘,我才怕你嫌棄交我這個朋友。」

「交朋友是不分貧富貴賤的……」

「你既然知道,剛剛就不該說那句。」他馬上以話堵話,她頓時啞口無言,好半晌才不好意思地笑。

「對不起,是我的錯,請你原諒。」

「知道錯了就好。」他也笑了,悶在心頭已久的那股鬱結在這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小心翼翼,好奇地詢問。

「公司擴大規模,搬進新大廈,正好就在附近而已。」

「沒想到世界這麼小,這樣都能遇到。」天知道她有多麼高興,簡直要跳起來歡呼了。

「我也這麼覺得。」他凝視她,突然覺得她並不全是老樣子,在他看着她的臉龐時,他覺得她似乎變漂亮了些,或許,該說她是脫去了點椎氣,多了點女人味。

「可是很抱歉,我現在賣的是早餐,沒辦法外送。」扭絞雙手,她想起他剛才說的話。

「那是我故意開玩笑的,你不要當真。」

「真的嗎?」

「因為我一眼就認出了你,所以心想這麼說會不會引起你的注意。」他勾了勾唇角。「結果你很鎮定也很酷,連頭都沒抬起來看我一眼。」

「對不起,我還以為是客人無聊亂說的,所以沒有理會。」

「不理會是好的,不然我看你可有得忙了。」他幽默地說。

她頰上一熱。「你別這麼說,我只是……」

「晚上有空嗎?」他突然問。

「──晚上?」

「既然是朋友,一塊兒吃個飯不為過吧?」

他突來的邀約讓她又驚又喜,手足無措之餘只能拚命點頭。「有!我有空,我忙到下午就休息了。」

「那好,晚上六點半我來接你好嗎?」

「嗯嗯。」

「好了,我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你是不是該做一份蔥油餅給我吃?」

「當然!當然!」她笑,笑容燦爛奪目,是他頭一回見到她笑得如此開心,心中又是一陣騷動。

不管半年前的他是怎麼想的,現在的他,或許該跨出那步試着追尋。

她,或許會是他要的那個人……

打開衣櫥,翻來翻去也不過那幾套衣服,每件的樣式都差不多,顏色也素得要命,讓方筠薇跟江雪晶不約而同地垮下臉來。

「你只有這麼幾件衣服?」

「嗯!」鍾亞寧一點完頭,方筠薇馬上受不了的嚷了起來。

「你一定要這麼省嗎?每件衣服都穿到破才肯買新的,現在臨時說有約會要出去吃飯,哪裏會有適合的衣服穿啊!」

「衣服夠穿就好了啊。」她小聲地答。

「既然這樣,你自己搭衣服,我可幫不了忙。」方筠薇放棄似的坐到床鋪上。

「亞寧,」江雪晶忍不住也數落起她。「你這樣子真的太誇張,哪個女孩子不是一堆衣服穿都穿不完?怎麼你跟別人相反,衣服又少又素。」

「我一直都是這樣,習慣了。」

「可你晚上要跟那個男人去吃飯,你總不能穿這幾條裙子出去吧?萬一人家帶你去好一點的餐廳怎麼辦?」

鍾亞寧頭痛地扶了扶額,求助的目光在兩個朋友間梭巡。「要不,你們去幫我買一件回來。」

「來不及了吧?」方筠薇沒好氣的瞥向牆上的掛鐘。「都五點半了,他不是六點半要來接你?」

「就是啊!我看你真的只好穿這幾件衣服了。」江雪晶也很無奈。

「好吧。」算了,反正她也不懂得穿衣打扮,就還是做她自己吧!儘管她真的很想慎重赴約。

「好?一點都不好!」方筠薇生氣地琅嘴。

「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生起氣來?」鍾亞寧無辜道。

「當然氣呀!為什麼我從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存在?你從沒有提起。」

她窘迫的唯唯諾諾。「他……」

「快給我從實招來!你跟這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方筠薇擺出超級臭的臭臉,一副很想揍死她的樣子。

「好嘛!我說就是,你不要激動嘛!」

紅著臉,鍾亞寧把認識他的大概經過描述了一遍,本以為她們會覺得有趣,但聽完后,她們的表情都顯得很空虛。

「就這樣?」

「嗯。」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點都不香艷刺激。」方筠薇翻著白眼攤手。「連曲折離奇都談不上。」

「你在說什麼?」鍾亞寧惱然地捏捏她手臂。

「所以你跟他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江雪晶則有些茫然。

「是……是啊。」她答得無奈。

「好、好吧!」深吸口氣,江雪晶鼓勵性的拍拍她的肩膀。「既然半年後你們還會遇上,這就表示你們有緣,老天爺是幫你的,你好好努力啊!這回別再錯過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確定自己這樣子會不會太明顯……」

「什麼會不會,連不認識的人看了都知道你喜歡他好嗎?講起話來結巴成那樣,還有,你難道不曉得自己皮膚多白嗎?」方筠薇輕哼。

「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臉紅成那樣誰會看不出來啊!」

「啊……真的很紅嗎?」鍾亞寧羞愧萬分地摸著兩頰。

「對!非常紅,任誰看了都知道你對他有意思。」

「那怎麼辦?那他不就知道了?」她開始後悔答應他的邀約。「完了完了,我不該答應他去吃飯的,他一定會覺得我是花痴型的女孩子,我……」

「說那什麼白痴話,喜歡一個人又沒有錯,想那麼多做什麼?」方筠薇捏着手骨又想扁人了。

「可是……」

「沒有可是,你若不去吃飯,又怎麼知道人家是怎麼想的?何況我看他那樣子,分明也對你有意思嘛!」摸著下巴,方筠薇仔細剖析著。「要不,他不會也認出你來,還約你吃飯。」

「真、真的嗎?」鍾亞寧心慌意亂的。

「我也這麼覺得耶,」江雪晶點頭附和。「他看你的那個眼神,根本也不是單純遇到朋友的那種眼神。」

「看吧,雪晶也是這麼想的。」方筠薇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所以你就安心地去吧!也許,你的春天就要來了也說不定。」

光用想的,鍾亞寧就已害羞得滿臉通紅。

「我是不是很遜?」把臉埋在手心裏,她覺得自己實在沒用。

「你沒談過戀愛,有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呀!」江雪晶莞爾笑道,並伸手摸她的頭,給她加油打氣。「不要緊張,就用平常心面對吧!」

「嗯!」

「廢話不多說,至少讓我幫你梳個公主頭吧!」方筠薇跳下床。

「那就謝謝你了。」她感激的點頭。

「少跟我謝來謝去的,快坐好啦!」

坐在鏡子前,鍾亞寧突然覺得很幸福,幸福得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幸福只是一種簡單的感覺,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只要抓對了感覺,就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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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象牙白的上衣、卡其色的長褲、米白色休閑鞋,不管是她身上穿的、腳上穿的,都是乾淨明朗的單一色系。而那張白凈臉蛋上只見唇瓣塗了淺淺的粉紅,原本垂肩的發束攏一綹在後,露出光潔的額角與細細的眉,她端莊秀氣的站在店門前,手裏拎着一隻咖啡色的草編袋子。

從這角度看過去,她的裝扮簡單純樸得不象話,比現在十六、七歲的高中女學生還清純許多,讓人懷疑她怎能如此不染塵俗,半點脂粉味也沒有?

六點半整,他不再觀察下去,發動引擎從馬路這端掉頭到那瑞,按下車窗,看到她疑惑地眨動眼眸往車裏瞧。

「上車吧。」

確定了車上的人是他,鍾亞寧不免又兩頰微微臊紅,在他深邃炯亮的注視中溫吞地坐上前座,並乖乖繫上安全帶。

「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嗎?」

她輕輕搖頭,習慣性的抿唇縮肩,想壓抑胸間那股忐忑悸動。「我不挑食,什麼都可以。」

「那麼吃燒烤好嗎?」

「燒烤?」她倒沒想到他會提議要帶她去吃這個。

「朋友開的店,正好去給她捧捧場。」

「噢……好。」燒烤是像烤肉那樣的東西吧?她經過燒烤店無數次,卻半次也不曾進去光顧。

車子才上路沒多久,便卡在下班尖鋒時間的擁擠車潮中動彈不得,他放了音樂,車內氣氛溫馨閑適,反觀她,卻緊張不語,雙手規矩地擱在膝上,心臟始終撲通跳得厲害。

「在想什麼?」

「啊?」他突來的問題令她無措的呆了下。

「我說你現在在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即使沒去看她,他都知道她慌張得很。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隨便說點什麼都好,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他神情愉快地直視前方,並不因塞車而面露不耐。「一個不過二十齣頭的女孩子,在短短半年內開了一家早餐店,而且很快就做出口碑。」

她靦腆的說:「這都是我朋友她們的功勞,我只是出錢而已。」

「你太謙虛了,沒有你的好手藝,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鞏固客源。」

「是這樣的嗎?但我覺得沒有大家的努力,光靠我一個人,也是無法辦到的。」她誠懇地答,仔細思索了下又道:「其實那個店面原本就是賣早餐的,不過它之前是賣中式早餐,後來租約到期店主沒續約,又碰到房東手頭緊想把店面賣掉,我和我朋友才會看準機會把店面連同二樓給買下來。」

「然後?」車子稍稍前進了一段路,他專心聽着她的話。

「然後我很幸運,因為我媽媽人脈的關係,我碰到不少貴人幫忙,才能這麼快就順利開店。」

「哦?」

「總之我是靠許多人的幫助才能擁有自己的店,我真的很感激他們,我也會一直努力下去的。」

駱彥緯的唇邊浮起一抹饒富興味的笑意,並不著痕迹的瞥了她一眼。「你真像在發表得獎感言。」

「啊……」她窘迫地垂下臉,馬上面紅耳赤。「對不起。」

「傻瓜,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因為我好像說了很悶的話。」

「一點也不,我喜歡聽你說話。」直視着前方的車水馬龍,他氣定神閑的,簡單一句回答卻讓她的臉頰更紅。

好……好曖昧的話啊!

他說他喜歡聽她說話……,喜歡聽她說話……

噢,她愈想愈是不好意思。

在這時候,一陣輕快的手機鈴聲響起,他動作熟練地戴起耳機,按下手機的接聽鍵。

「喂……我是……怎麼,有事嗎?」收斂起和緩的語氣,他一板一眼地跟來電者對話。「不,今天晚上沒空,有點事,嗯……」

雖然她知道偷聽別人講電話很不禮貌,但在這狹小的空間內似乎容不得她避嫌,只好在一旁無辜地聽下去。

「是嗎?沒這回事吧?」右轉拐入另一條路,他皺了下眉頭。「我有沒有答應你我很清楚……喝醉?我從不會醉到神智不清,連自己說過什麼話都忘了。」照這些話聽起來,他和那個人似乎有點不愉快。

「我想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分,我跟你絕對是不可能的!」要不是鍾亞寧坐在旁邊,他早就動肝火對來電者發飄了。「你如果一定要這麼哭哭啼啼、吵吵鬧鬧的,只會讓我對你更加不耐煩。」按捺的口吻顯示出他已用了極大的耐心。

她有些心驚,「那個人」哭哭啼啼、吵吵鬧鬧的?那麼,「那個人」應該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吧?

「好了,我不想再說了,你別再打來,否則後果你自行負責。」語畢,漠然地掛了電話。

有將近半分鐘的時間,鍾亞寧僵在那兒動也不動,總覺得氣氛變得很怪,他那張臭臉讓她胸口悶悶的,有一種吸不到氧氣的室息感。

「怎麼了,你臉色發白?」在調適好心情后,他注意到她神色不對。

她緊張地抖了下肩頭。「沒、沒事。」

「沒事?」

他挪出右掌貼在她額頭上停了幾秒。「嗯,應該是沒事。」收了手,看到她原本發白的臉龐瞬間脹紅如燒燙的火爐,他隱忍着笑。

「你、你……」驚惶中,她嚴重口吃,一顆心猛烈跳動,幾乎要脫離原位跳上喉管。

「還是你想上廁所?再忍耐一下吧,快到了。」他不理會她想發出的抗議,僅是聳肩輕鬆說道。

他這人怎麼這樣?

竟然,竟然什麼也沒說,就摸了她的額頭!

鍾亞寧又羞又氣,但又無法否認心中小鹿亂撞的事實,若不是她對他有心動的感覺,她絕不會允許他這麼碰觸自己的。

在他停妥車子后,她悶着臉出車身,看到他滿臉是笑的望着自己。

「你臉好紅,是不是快憋不住了?」

「當然不是。」她氣弱地反駁。「我一點也不想上廁所。」

「走吧,店就在前面,兩步路就到了。」

他昂偉的身形頷首在前,她亦步亦趨,忍不住抬頭凝視他寬闊健壯的背影,沒來由的思緒飄忽,覺得眼前景象就像夢境一樣,好不真實,虛幻得沒有半點存在感……

「發獃嗎?店在這邊。」他的聲音提醒了即將走過頭的她。

糟,她到底在幹麼?

她懊惱而羞慚地踅回去,原本雪白的頸項也染了紅潮。

自動玻璃門倏的敞開,燒烤的焦濃味道朝他們襲來,領位的女服務生一見到駱彥緯,立刻眉開眼笑地迎向前去。

「駱先生你來了啊!」

「今天生意還是這麼好?」他淡淡一笑。

「是啊,不過您放心,您的老位子我們準備好了,請跟我來吧。」女孩有些羨慕地看了鍾亞寧一眼,便做了個帶位的姿勢。

意外的,女服務生領着兩人來到二樓唯一的日式包廂內,鍾亞寧看着這足可容納十人的大包廂,戰戰兢兢的不敢入座。

「坐啊。」他率先坐下。

「我們兩個──」她艱困地吞了口唾液。「坐這麼大的位子?」

「不好嗎?」他笑笑反問。

「不是不好,只是……好奇怪哦。」她實話實說。

「難道你想在樓下跟一堆人擠,然後吃得滿身油煙嗎?」

她抓抓頭。「可是……這包廂好大。」

「不擔心這些。」他把菜單打開,推給她。「看看想吃點什麼,這邊也有套餐、排餐,看有沒有喜歡的。」

「噢。」

翻看菜單好一陣,她只覺得眼花撩亂,看了老半天仍不知從何點起。

「看好了嗎?」

「給你點吧……我……我沒吃過,不知道怎麼點。」她難堪地搖頭。

「你總不會連烤肉都沒烤過吧?」他不動聲色地揚眉。

「我烤過,可是……」

「那就對了,就當是烤肉前去市場買菜的道理是一樣的,你想吃什麼就買什麼,不難吧?」

「我怕我點的你不喜歡吃。」

他笑得溫柔,女服務生候在門邊看直了眼。「沒什麼好怕的,因為我跟你一樣不挑食,你點什麼我都吃,了解嗎?」

退無可退,鍾亞寧硬著頭皮點了些很平常的東西,然後把菜單還給女服務生。

「謝謝。」

「瞧,很簡單吧?」他點頭,同時拆開濕紙巾擦手。

「我是頭一回吃燒烤,是不是很像井底之蛙?」她忍不住問。

「你不該這麼想,因為人生在世一定會有很多沒吃過的東西,如果什麼東西都吃遍了,那不是挺沒意思的?」

他說的不無道理,她這才放心了些。

炭火盆放進桌面底下開始蒸騰熱氣,東西也陸續送到,他將兩樣用鋁箔盒盛裝的食物先放上去烤,不一會兒便香氣四溢,真有烤肉的感覺。

她好奇地拿起湯匙,攪攪奶油、香菇跟絲瓜、蛤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們直瞧,就看到東西慢慢地熟透起來。

「可以吃了,你要不要先吃看看?」

「已經熟了嗎?」她瞪着香菇。

「是啊,吃吃看嘍。」他拿她的碗裝了點香菇跟雞湯給她。

「謝謝。」小心翼翼地接回來嘗了一口。「啊,好燙。」她蹙擰眉心,抿住唇瓣,他適時的遞來水杯讓她喝下。

「還好吧?」

「嗯……」她點頭,但眉間攏折仍在。

「真是,怎麼那麼不小心?」說着,他把一些香菇擱在盤上。「若,等溫了再吃,別再燙到舌頭了。」

他的體貼是她未曾感受過的溫柔,她有點感動,一直點頭說謝謝。

還沒來得及多作交談,包廂木門被輕輕推開。

「呀,你怎麼來了!真是稀客!」嬌嫩清脆的嗓音隨着一位打扮入時、妝點合宜的紫衣女子傳進包廂,年紀大概二十七、八歲左右。

駱彥緯見到她的出現,訝然的笑了。「沒想到你今天有來店裏,這麼剛好。」

「是啊!因為我們心有靈犀嘍!」女子笑得燦爛,並理所當然的在他身側落坐,同時注意到坐在對面的生面孔。「噢,這位是?」

「她算是我的新朋友,叫鍾亞寧。」他簡單為她們作了介紹。「她是李雲霓,也就是這家店的店主,跟你一樣都是老闆娘。」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李雲霓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來。

鍾亞寧沒碰過這種場面,於是很不自在的伸手跟她握了握。「你……你好,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對了,你說她也是老闆娘?」李雲霓也不掩飾眼裏的詫異,直勾勾地打量着她,這種髮型、這種衣服,這麼素的臉……「很難想像鍾小姐是做什麼的,你透露一下吧。」

「猜不出來嗎?」駱彥緯揶揄地笑問。

「是有那麼一點,尤其鍾小姐這麼年輕,能創業自己當老闆娘可真了不起。」李雲霓的話雖然有點酸,但看她的樣子,卻又不是真的嫉妒她。

「是啊!我也覺得她很了不起。」他直接表明對鍾亞寧的敬服。

「喲,這麼偏心?我也自己創業當老闆娘啊,你為什麼從沒說過我了不起?」

「你確定你是靠自己創業?而不是直接撿現成的老闆娘位置當?」

被他這麼玩笑似的堵話,李雲霓薄嗔的嘟嘴哼了聲。「幹麼把話講得這麼白?好歹我也努力在學着經營啊!」

「是啊,你的經營之道就是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在店裏招呼客人,其餘記帳和人事雜務全丟給別人去管,可真聰明啊。」說時還豎起大拇指,讓李雲霓更加不爽地嚷了起來。

「駱彥緯!好朋友是這麼當的嗎?我待你可不薄,你有沒有一點良心?」

「如果沒良心我會帶朋友來捧場嗎?」

「少來!你哪一回來吃飯不是我簽的帳。」

「沖着你這句話,今天我一定會付的。」

「什麼跟什麼嘛!你以為我是那種小氣鬼嗎?」

「你雖然不是,但也接近了。」

他們一來一往的消遣對方,鍾亞寧完全沒有搭話的機會,她也不是那種會想辦法提升自己存在感的人,於是便很識相的逐一將東西放到烤肉架上烤,烤完不是吃掉就是放到另一個大盤子上。

「我不跟你閑扯淡,我肚子還空着。」駱彥緯挾了些肉片跟魚塊到自己碗裏。

「喂,你還沒說她是什麼的老闆娘?」李雲霓可沒忘記重點。

「不是要你猜嗎?」

「真要我猜,我想她大概是休閑小站或燒仙草那種店的老闆娘吧。」

「算了,你別猜,她是早餐店老闆娘。」駱彥緯公佈了答案。

「早餐店?」她噢了聲,似乎覺得還滿合理的。「是有那麼點符合,不過也不容易呢,早餐店多競爭。」

「有機會你該早起去她店裏吃個早餐,她店裏的招牌是蔥油餅。」

「蔥油餅?」李雲霓瞪大眼。

「是啊!慕名而來的客人可不少,你可以去吃吃看。」

「別傻了,我這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哪起得來吃早餐啊,而且我也不喜歡吃蔥油餅,太油膩了,不喜歡。」她倒是直言無諱。

鍾亞寧還是無言以對,突然覺得自己待在這裏既多餘又礙眼,心口像積了股悶熱之氣,連喝了半杯冰涼綠茶也無從消解。

「鍾小姐好安靜哦,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身為女人,李雲霓比他早一步察覺她臉色不對。

被這麼一問,鍾亞寧連忙搖頭,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有的事,你們聊,別理我。」

「呀!怎麼這樣說呢?你是彥緯帶來的朋友,怎麼叫我們別理你呢?」李雲霓大驚小怪地站起來。「對不起啦,是我當了電燈泡,那你們好好聊,我出去忙了。」

駱彥緯也不阻止她,好像這一切發展都是應該的,等李雲霓走後,換他拿起夾子烤肉,神情如常。

「啊……她真的走掉了,沒關係嗎?」反而是她很緊張。

「不讓她走掉,我看我們都甭聊天了。」

「可是,她不會生氣嗎?」她擔心的問。

「生氣?」駱彥緯笑着反問她。「你為什麼覺得她會生氣?」

「因為……因為……」他問倒了她,她還真答不出個理由。想來想去,還不是因為他們對話的方式那麼親昵熟絡,讓人沒有辦法忽略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苦澀的感覺冒出心頭,她垂首不再回答。

「是吧,答不出來表示你也覺得沒理由,不是嗎?」他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往架子放上青椒牛肉串。

繼續沉默,她把剩下一半的冰綠茶喝掉。

「忘了告訴你,她是我好朋友的妹妹,我跟她認識幾年下來也算挺熟的,這店,則是她男朋友出資出力替她開的。」

「男朋友」三字讓她不由自主的一愣,停下喝綠茶的動作,目光微微上移,結果發現他正一臉似笑非笑的凝視自己。

心跳的悸動感又惹紅兩頰,她趕緊低下頭去。

「你很渴嗎?這麼一大杯綠茶都被你喝完了。」

「有……有一點。」她唯唯諾諾。

「我再替你叫一杯吧。」他二話不說,拿起牆上話筒,點了綠茶,又多點了好幾樣東西。

「吃、吃得完嗎?」他在餵豬啊呷她瞪大眼珠子。

「吃不完再說。」

事實證明他們兩個人根本吃不了這麼多東西,到最後剩了一堆擱在那兒,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鍾亞寧有些痛苦地再咬了一口玉米咀嚼入腹,覺得自己已經飽到快吐,真的不能再吃了。

「吃不下就別吃了。」他蹙眉道。

「可是……這樣很浪費。」

「浪費總比吃到吐出來好,沒必要這麼虐待自己。」

「這樣不好,我想……慢慢吃一定吃得完的。」她催眠著自己。

「我說別吃了!」他不悅地按住她的手,語帶命令,有些嚴肅。「你再這麼吃下去,胃一定會受不了的。」

他不高興了。

一接收到這樣的訊息,她噤聲將手收回,並惶惑不安地咬住下唇。

「對不起……」她聲音不穩地說。

「不要對不起,你只要記得我是為你好,不是要對你凶,懂嗎?」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他的音調馬上放軟了下來。

她點頭,心不知怎地沈甸甸的,無法立刻就跟着釋懷。

「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待在這種充滿燒烤味的環境裏,說真的也不適合好好談天。他拿了賬單起身,她連忙跟上。

結帳時她仔細盯着收款機最後出現的數字,等走出店門時便從小皮包里拿出五百塊遞給他。

「你這是在幹麼?」他愣住。

「你剛剛付的錢我們對半分攤。」她小心翼翼的。「我想應該夠吧?」

他眯起眼,簡直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回頭仔細想想,確實有這個可能,因為她實在太單純了。

「我有叫你出錢嗎?」

她怔了怔。「但是,我畢竟吃了……」

「是我約你出來吃飯,當然是由我請客,所以你把錢收回去吧。」

「啊?」她的反應果然很吃驚。「不、不好吧?我沒有理由讓你請客,我……」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次好嗎?」為了不要再嚇到她,他極盡耐心地保持優雅的微笑。「我都說了要請客,你怎麼忍心拒絕我的一番好意?」

她欲言又止,覺得不妥,又不想讓他面子掛不住,於是乖乖把錢收進皮包里,但還是一臉的不好意思。

「那,下回換我請你。」

「好,我會記住的。」

走到停車的地方,他按了遙控開鎖,便親自為她開車門。

「上車吧。」

「謝、謝謝。」她心頭又是一陣受寵若驚。

「你不要總是這麼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跟我出來有這麼緊張嗎?」上車后他忍不住問。

「不,不是的,我是……」

「是怎樣?」

「因為我是頭一回和男生單獨出來,所以……」說到這裏,她覺得窘得不能再窘,話也說不下去了。

「頭一回?」

「因為以前我媽管得很嚴,再加上我在念專枓以前都是讀女校,所以也沒接觸到什麼異性朋友,對不起,我是不是表現得很不好?」

他搖頭。「你只是太拘謹了,放不開,不是表現得好不好的問題。」

「我……我會試着放輕鬆一點的,真的。」她像在給他承諾,也像在給自己期許,總之,她也不喜歡自己今天這種畏縮又不會說話的檬子,更何況,那個叫李雲霓的女生是那麼自信開朗,跟她簡直是天差地別,讓人想不自卑都難。

望着她暗下決心的側臉,駱彥緯不著痕迹的勾唇笑了。

雖然他沒明說,但是,她那拘謹又緊張的模樣實在可愛,讓他看着、看着,就覺得心也寸寸往下陷了。

想到他們之間的可能性,他決定更進一步試探她的反應,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機會。

發動引擎,他送她回到早餐店門口,當她準備下車時,他喊住她。

「亞寧?」

這是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她心頭微震,一雙眼睜得又圓又亮。

「以後可以這麼喊你嗎?」他微笑二迷是那張溫柔俊逸的臉。

「當然……可以。」她臉紅了,心也瞬間塌陷了。

是了,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答案,還包括她紅著臉的樣子。他臉上笑容加深,狹長眼眸更顯深邃。

「嗯,那麼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下回再見了。」

「再見。」

她的「再見」兩字又是小聲到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但是沒關係,下回她會鼓起勇氣說大聲一點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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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2: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看得出來吧?」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我又不是眼睛瞎了。」

「真是有趣,你覺不覺得她傻笑的樣子挺可愛的?」捂著嘴,江雪晶不由得偷笑了下。

「是很可愛啊!問題是她這麼胡亂的對客人傻笑,要是有的客人太白目,誤會她是在對他放電,那怎麼辦?」方筠薇扁嘴不以為然的。

「應該不至於吧,她是傻笑又不是拋媚眼。」

「問題是她傻笑的樣子亂迷人的,你確定不會有男客人因此就煞到她?」她擰眉,兩手環抱胸前。

江雪晶噗哧一笑,拍拍她的肩頭。「唉呀,就算她沒有傻笑,也是有一堆男客人煞到她呀。」

「……說得也是。」

「所以別想太多了,只要她快樂就好,不是嗎?」

兩人竊竊私語八卦了半天,鍾亞寧則毫無所覺的整理著枱面跟洗手槽,時間是近午的十一點半。

「筠薇?今天紅茶賣完了嗎?」發現保溫桶里是空的,鍾亞寧轉過頭詢問。

「是你倒最後一杯給客人的,你自己還忘了?」

「啊,是這樣的嗎?」鍾亞寧搔搔頭,還具不記得了。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哦!」方筠薇咳了聲走到她旁邊幫忙。

「我有嗎?」她無辜地眨眼。

「別想賴啊,昨天那頓晚餐的約會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別想裝傻哦!敢不說實話就扁死你!」方筠薇語帶脅迫地恐嚇她。

「這……」聲音局促,她猶豫着該怎麼回答。「我沒有要裝傻,因為昨天一切正常,吃完飯他就送我回來了,聊天的話也沒聊到什麼。」只除了他喊了她的名字。

「為什麼會沒聊到什麼?難道你們吃飯只吃半個小時?」

「沒有,吃了大概兩個半小時。」

「兩個半小時都在你看我、我看你嗎?不然怎麼沒說話?」

鍾亞寧歪著腦袋瓜思忖半晌,有點無奈的聳肩。「有是有,可是……很少。」仔細回想起來,果真沒聊到什麼。

「很少?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江雪晶也不免好奇地湊上前。

「因為他有朋友在啊,所以沒什麼機會說話。」

「哇咧,是他找你去吃飯的,怎麼還有別人在啊!」方筠薇不滿地道。

「其實他也不是有意的,因為他這個朋友是餐廳老闆娘,所以過來打招呼時就聊開了。」

「老、板、娘?」方筠薇一字一字地念著這三個字。「他這個朋友,竟然還是個女的?」

「嗯!」

「長得怎麼樣?大概幾歲?感覺如何?有跟她聊到什麼嗎?」

方筠薇丟出的問題個個都讓鍾亞寧苦思許久才想到該怎麼答。

「長得還不錯,很會打扮,年紀的話我猜不出來,應該二十七、八歲吧,而且沒聊到什麼啊!」

「感覺好曖昧哦!」江雪晶只有這個想法。

「就是啊!雖然說男人也可以交女性朋友,但不知怎麼的,我直覺這女人的出現就是不尋常。」方筠薇摸著下顎。

鍾亞寧搖頭。「沒什麼好奇怪的,像他這麼優秀出色的男人,會有很多女性朋友是很正常的事啊,而且你又沒看過他那位朋友……」

「耶?你又沒男性朋友,怎麼知道他這樣是正常的?」

「因為我也是他的女性朋友啊!」她理直氣壯。

「什麼跟什麼嘛!你這回答很遜耶。」方筠薇倒翻白眼。

「為什麼很遜?」

「這表示你不想跟他有進一步的關係呀!」

鍾亞寧仍是一臉茫然。「我還是聽不懂……」

「意思就是,你不是滿喜歡他的嗎?你難道不想跟他發展為一對戀人?」她只好把話說得白一點。「卻只是單純的作朋友而已?」

「我……我不知道。」妯尷尬地轉過身去洗抹布。

「不要說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難道沒個底?我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敢語帶保留我就揍死你!」方筠薇馬上又耍起狠來。

「筠薇,」她頓了頓,百般無奈地嘆息。「我不是語帶保留,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我承認我對他有好感,可是,經過昨天晚上的相處,我覺得自己跟他的差距好大,我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你這話從何說起?」

「我覺得自己好……好落伍。」

「好落伍?」她嘴角抽拮。

「除了你們,我幾乎沒什麼朋友,更沒有什麼異性朋友,而且我的見識不廣,懂得也不多,跟他那個朋友一比,我就好自卑。」

「拜託,你這是什麼八股思想?」方筠薇氣極插腰。「何況你經歷過的風浪他那個朋友未必經歷過啊!」

「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江雪晶聽不下去連忙插話。「交朋友就交朋友,比較那些做什麼呢?」

「這個我同意,所以只要能當他的朋友,我就很心滿意足了。」鍾亞寧輕輕的說,那口吻像是已經認了命。

方筠薇還想說什麼,但江雪晶突然撞撞她的手肘,示意她別再說了。

「反正八字還沒半撇,一切順其自然吧。」然後自己補上這句緩和氣氛。

「嗯。」鍾亞寧點頭,繼續忙她的了。

順其自然?方筠薇嗤之以鼻地撇撇嘴。

那個男人最好不是只想玩玩而已,要不,她一定頭一個找他拚命!

霓虹燈閃爍的華麗舞池中,一票男女跟着音樂節拍扭腰擺臀,酒酣耳熱之際,幾對初識的男女互相對了眼,就在眾人面前跳起火辣貼舞來,叫旁邊圍看的酒客熱烈起鬨,整間PUB驟時沸騰起來。

另一方面,駱彥緯坐在吧抬邊的高腳椅上,望見這幕僅是淡淡一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這會兒,一個千嬌百媚的嗓音傳進他耳里,他抬眉,看到穿着低胸緊身洋裝的美艷女子站在身側,用着勾魂攝魄般的媚眼笑悌着他。

「可以。」他答,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女子風情萬種地坐下,一雙美腿誘惑似的交迭,紅色高跟鞋有意無意踢了他的腳一下,她歉然一笑。

「抱歉。」

「沒關係。」

她熟練地點了根煙。「來一根嗎?」

「不了,謝謝。」

「那麼,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他聳肩。「你點吧,我請客。」

「謝了。」她向酒保點了杯威士忌,等酒送到又別過頭看他。「我以為,我是個魅力十足的女人。」語氣有點哀怨。

「你的確是。」他勾了勾唇角,目光卻不在她身上。「不過很遺憾,我來這裏只想喝點小酒。」

「哦?」她倒也不覺受挫。「那麼,改變主意了嗎?」

「很可惜,答案是沒有。」說完這句話,他直視着她的雙眼。「但我可以多請你喝幾杯酒,倘若你還想喝的話。」

女子笑了,一邊搖頭一邊笑,她想她遇到了一個不簡單的男人,一頭不容易上鈎的獵物。

「敬你!」舉起酒杯,她仍然笑得嫵媚。

他很上道的舉杯回敬,然後一口氣喝完。

「我有這個榮幸知道你的名字嗎?」歪著腦袋瓜,她客氣地問。

「叫我Daniel吧。」在這種地方認識的女孩子,他通常不會透露真名。

「雖然很厚臉皮,不過,我還是想主動告訴你我的名字,」她從亮片包包里找出一張名片。「我叫梅莉薩,有機會的話,歡迎來店裏捧個場。」

無須去看名片,他已經知道她是在什麼樣的地方上班。

收下名片,他敬了她最後一杯酒。「你慢喝吧,我得走了。」

「你明天還會來嗎?」她眨眨眼。

「不會!」很肯定地回答。

離開PUB,流動電話響了,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他想也不想便將電話掛斷,並直接關機。

走在凌晨兩點半的街道上,他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吐氣,想將胸口穢氣盡數吐出,讓心頭沈澱。

是過渡期嗎?他竟開始厭倦這樣的生活方式。

夜色很美,但他的心很累,他總是漫無目的地追尋快樂,卻發現這樣的快樂最是短暫。

就連剛剛遇到那樣的絕色都不覺動心,他想,他是真的倦了。

如今,他是否真的需要一個停靠的港灣?一個可以相偎相守的對象呢?

是該定下來了吧?他問自己,腦中那抹身影逐漸清晰。

不該再懷疑,他知道就是她了。

當他這麼想着,他的步履不再沉重而緩慢,反倒變得堅定而踏實起來。

確定了方向,他想他在天亮后該去吃一頓豐盛的早餐。

當然,這早餐就是蔥油鉼了。

「全麥蔥油餅兩個、熱奶茶兩杯這邊用。」

「好的,等會兒給你送去哦!」

「我要四個漢堡、三個加蛋蔥油餅。」

「好,麻煩等一下。」

「老闆娘,外帶四個火腿蛋三明治。」

XS8@XS8

「好……」

忙碌的星期一早上,就看到她們三個女孩子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烤吐司、一會兒倒奶茶、一會兒煎漢堡肉、一會兒收帳……

儘管如此,鍾亞寧卻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總不經意地望向店門口,心想今天他會不會出現?

打自那天他們一塊兒吃晚飯至今,已經過了一個多禮拜,他這麼沒消沒息的,莫非是已經忘了她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他們只是交情很淺很淺的朋友而已……她苦笑地這麼告訴自己。

「別發獃了,客人在等。」江雪晶在她耳邊小聲提醒,便徑自去忙了。

她心下一驚,意識到自己竟差點忘了身在何處,趕忙振作精神,摒除雜念,專心地做她的事情。

十點過後,來店的客人慢慢地減少,她也不再想東想西,跟筠薇、雪晶兩人聊著些芝麻小事,直到雪晶突然搭上她肩頭,笑容變得異常詭譎。

「嘿嘿,總算是給你盼到人了。」

「嗯?」她不解的抬眸,雪晶指指外頭,她順勢一望,兩頰立刻紅了起來。

是他……他終於出現了!在盼望了整整一個禮拜后。

「早啊!」掛着溫文和煦的笑容,他神清氣爽地向她們三人打了招呼,想當然耳,目光最後停駐在她身上。

「早。」

「你早……」在他望向自己時,鍾亞寧才擠出個生澀的笑跟他回應。不過才隔了一個多禮拜未見,為什麼她在看到他時,卻覺得他又變得不一樣了?他臉上的笑容,好像變得更親切、更溫柔了。

是只針對着自己嗎?或者,她真的想太多了……

「這時間比較清閑了嗎?」

她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嗯,是啊。」

似乎看出她小小的發獃,他將公文包擱到椅上,心情很好地微笑道:「那麼給我一份全麥加蛋的蔥油餅跟一杯熱咖啡吧。」接着便坐到桌邊,拿起桌上的報紙專心讀著。

「好。」她也沒敢跟他多說話,悶頭開始煎蔥油餅。

也在這時候,方筠薇端了熱咖啡過去,想也不想就開門見山道:「你好,我是亞寧的朋友,我叫方筠薇。」

駱彥緯聽到她的自我介紹倒也不覺驚訝,反而抬首對她禮貌回答。「你好,我想我是誰你應該知道了。」

「那是一定的啊!」

他但笑不語。

「都十點多了,你這麼晚才上班?」

「因為一早我先到總公司去開了早會,現在才要回工作崗位而已。」

「噢,原來是這樣。」

「那麼你的職等應該不小嘍?還得去開早會呀?」她單刀直入地再問。

他氣定神閑地勾唇淺笑,眼角余光中,彷佛看到鍾亞寧在爐抬邊焦急得跳腳,他仍是一貫的安適。

「中等職位罷了,不值得多提。」

「別客氣了,我看你這樣子就不是普通的上班族。」方筠薇也不避諱,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要不然,你也沒這時間繞來這裏悠哉地吃早餐,除非你是那種愛打混摸魚的人。」

「我看起來像嗎?」

「當然不像!你如果像,我可能連理都不想理……」話說了一半,身體被一道力量給往後拉退,方筠薇看到鍾亞寧滿臉懊惱地對她擠眉弄眼,好像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好好好,我不多話,我去忙。」

方筠薇一走,鍾亞寧面帶窘色地把煎好的蔥油餅放到他面前。「對不起,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道歉?」他驚訝地定定笑睞她。「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因為她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你太多慮了,我並不覺得她說的話有何不妥。」

「是、是嗎?」她怔了怔。

「別這麼小心翼翼,是朋友就該自然點,不是嗎?」

她無措地眨動眼睫,雪白面容總在遇上他后就紅通通的。他笑笑地比了前方的空位,彬彬有禮地邀問:「有時間坐下來陪我一下嗎?」

「啊?」

「陪我吃完早餐,可以嗎?」

她想她的臉恐怕更紅了,人則乖乖地坐定位。

這會兒,他拿起蔥油餅大口咀嚼,並露出津津有味的滿足表情。

「真好吃。」

她心裏悸動連連,也不知不覺地放大膽子,獃獃地看他把東西吃完,過程無半點遺漏。

「你吃過了嗎?」

「嗯,吃過了。」

「該不會也是吃蔥油餅吧?」

「不、不是,」她不好意思地說。「我吃燒餅油條跟熱豆漿。」

「呵,我想也是,就算是自己賣早餐,也不可能每天都吃一樣的東西,那會受不了的。」

「是啊。」

不知怎地,只要看着她,他的心就有一種完全放鬆的感覺,焦躁繁亂的思緒慢慢地平穩下來。

「怎麼了嗎?」被他瞧得有些尷尬,她小聲詢問。

「沒事。」他視線一瞥,不著痕迹地掩飾過去。「突然想起一些事。」

「噢……」

念頭一轉,他突然開口問:「除了早餐店的工作,你有自己的休閑活動嗎?」

她愣了幾秒。「休閑活動?」

「像是游泳、爬山、踏青這類的興趣嗜好。」

「我這個人……很悶的,我都是待在家裏看書、看電視,沒什麼特別的。」

「看書、看電視,那不都是室內活動?」

「嗯……是啊。」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想也不想地問。

「出去走走?」瞪大明眸,她的心撲通撲通加速跳動。「去、去哪裏?」

「看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喝完最後一口咖啡,他伸手拍拍她的頭,像是大哥哥慰哄小妹妹般的溫柔親切。「你應該很少到郊外走動吧?」

他沒有說錯,她確實很少,而且少得可憐……

「我……嗯。」

「我想也是,難怪你的膚色總是這麼白。」他若有所思地道。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秀白的面容被他盯得紅燙。

「你好好想想吧,記得晚上給我電話,我先去上班了。」說完,便起身付錢給方筠薇,擺擺手離開店外,而鍾亞寧還傻傻地坐在位子上不知所措。

晚上給他電話?

這……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忙着招呼客人,但方筠薇跟江雪晶兩人可沒漏聽他們的對話,也因此逮著空檔便抓住她頻給意見。

「去陽明山看杜鵑花、采海芋。」

「不不,去淡水看夕陽、吃阿給。」

「不要啦,我覺得還是去北投洗溫泉。」

「哪有人頭一回出去玩就去洗溫泉的。」

「不然去動物園……」

「去給動物看嗎?」

鍾亞寧急忙騰出手來喊停,求饒道:「你們兩個夠了吧!這樣七嘴八舌的我根本沒辦法思考。」

「難得有機會去外面走走,當然要好好挑個地點啊!絕不能馬虎。」方筠薇振振有詞地摸著下顎。

「可是,你們剛剛說的那些地方……」

「怎麼樣?」

「我都不是很想去。」

「──哦?」方筠薇拉長尾音。「莫非你心裏老早有個想去的地方?」

「也不是,我只是……只是覺得很惶恐。」

「惶恐什麼啊?」

「惶恐他為什麼會突然想約我出去走走。」抿住唇瓣,她顯得滿心忐忑。「我怎麼也想不透。」

「想這麼多做什麼?去了就知道了啊!」

「問題是,他還要我自己打電話給他,這……」

「因為他要你自己想地點嘛!所以你要是決定好了就打電話跟他說上追也沒錯啊!」

鍾亞寧卻緊鎖眉頭。「是這樣嗎?可要一個女孩子主動打電話,那不是很怪嗎?」

「噢,我的觀音菩薩!」方筠薇一副快昏倒的拍額頭,往後退兩步,然後按住她的雙肩用力地晃了晃。「寧寧!你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人啊?思想怎麼那麼八股老舊啊?竟然還有這種想法。」

「難道不是嗎?」她窘困地問。

「當然不是,而且他已經提出邀約了啊!又不是你自己沒事打過去的,幹麼還想這想那的,你如果老是要顧慮這麼多,你會很辛苦的。」

「是啊!我同意筠薇說的,」江雪晶大力點頭。「你喲,就是給自己太多束縛、太多壓力,才會綁手綁腳的,所以,我也覺得你應該放輕鬆一點,別去想東想西,就照着我們說的去做就好。」

「意思是……我應該主動撥電話給他?」

「那是一定的啊!等你決定好想去的地方之後。」

「想去的地方……」她又變得一臉茫然,心裏根本沒個底,但筠薇、雪晶兩人也沒時間理會她,要收店嘍!不快點整理怎麼行。

看來,她真的得仔細想想了。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她想去哪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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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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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十點剛過,駱彥緯在外頭解決晚餐回到住所,看到錄音機的訊息燈閃動他走過去按下播放鍵,聽到錄音機里傳出的聲音,不禁蹙起了眉宇著。

「Hi,你是Daniel吧?呵呵,猜猜我是誰吧!……怎麼,猜不出來對嗎?我是梅莉薩,還記得我嗎?……如何,很吃驚對吧?你一定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我會有你的電話號碼,呵呵,甭懷疑,我自有我的方法,如果你想知道,有空就來我店裏捧個場吧,我想你會有興趣的。」

躊躇片刻,駱彥緯面色凝重的把這通留言洗掉,然後仔細回想着那天去PUB的情形,而他確實怎麼想也想不通,這個梅莉薩為何有他的電話號碼?

在他思緒陷入疑惑之際,電話突又響起,他愣了下,還是接起話筒。

「找誰?」

「啊……」鍾亞寧慌張地支吾著。「我……我找駱彥緯先生。」

聽到這聲音,駱彥緯鬆了好大一口氣。「我是,你是亞寧嗎?」

「是……我、我是。」

「呼,幸好是你。」扶著額,他坐到沙發上。

「什麼?」

「沒事,想到要去什麼地方了嗎?」

「呃……什麼地方──都可以嗎?」

「當然,只要不是我開車去不了的地方。」他幽默地道。

「那,」她停頓了下。「我想去六福村。」

六福村?

有那麼一秒鐘,駱彥緯的表情僵住不動。「……六福村?」不會吧?就是有雲霄飛車、自由落體等等一堆刺激遊樂設施的……主題樂園嗎?

「你知道那裏嗎?」

「……我知道。」

「我……我從沒去過六福村,可我聽說那裏很好玩。」她的口氣流露出濃濃的羨慕。「以前班上同學也常去,只是我媽都不肯讓我去,所以直到現在,我半次都沒去過。」

他有些無言。「這樣子。」

「嗯,每回看電視都看到六福村在打廣告,好像真的很棒的樣子!所以,我想來想去就是這個地方了。」感覺到他的沉默,她緊張地問:「是不是這地方不好?還是你不喜歡……」

「沒有的事!」他迅速的說,但也很快就後悔了。「既然你想去六福村,我就帶你去六福村。」

事實上,他對於這類主題樂園一向是敬謝不敏,但他話都說出去了,又怎麼能反悔?

「真的?」她欣喜萬分。「真的要帶我去六福村嗎?」

「對!」不管了!反正到時候看她玩就是。他打定主意。「不過你每天都得在店裏幫忙,抽得出一天的空檔嗎?」

「可以的。」她正快樂地笑着。「我朋友的媽媽會來幫忙,我們都是這樣的,誰想休息就請她來幫忙。」

他思忖半晌。「那麼,下個禮拜六可以嗎?」

「好啊,就下個禮拜六。」

「你很開心嗎?」他忍不住問。

「嗯!」她沒有遲疑地愉悅回答,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開心得想手舞足蹈。

「你真容易滿足。」他不由得會心地笑了。

「我、我有嗎?」

「告訴我,你除了想去六福村,還有沒有想去別的地方?」

「噢,」她想了想。「我還想去劍湖山跟九族文化村。」

他的臉瞬間綠掉。「……這兩個地方,好像也是一堆遊樂器材?」

「應該是吧!」她在電話一端用力地點頭。

「照這麼看來,你喜歡去主題樂園?」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那個地方充滿了歡樂與歡笑,所以就很想去那裏。」

這個理由讓他變綠的臉稍稍恢復正常了些,眉間攏折也微微突起。

「怎麼,你心情不好嗎?」

「也不是……只不過,難得有機會出去透透氣,我想到人多的地方去沾點熱鬧氣氛。」

他靜默了一陣,像在思考她的話。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他的無聲無息令她有些心慌,她總不擅長跟男性聊天,尤其對方還是自己喜歡的人。

「別動不動就跟我道歉,你有沒有說錯話,你應該很清楚。」他很不喜歡她的小心翼翼,好像他會凶她罵她什麼的。

「我只是擔心我說的話你會覺得很無聊……」

「你如果還要一直反覆說這種沒自信的話,我可能真的要發火了。」他悶着聲音恐嚇她。

她噤聲不語,哭喪著臉,有點難過。

「……好嘛,我、我不說那些就是,你不要生氣好嗎?」她可憐兮兮的,而且差點又說了「對不起」三字。

「怎麼可能不生氣。」他存心嚇她。

「真的,以後我都不說那些了。」他真的生氣了嗎?她擔心地垮下肩頭,聲音有些焦急。

「這是保證嗎?」嘿嘿,她這副可憐的模樣太可愛了,他要再逗逗她。

「好,我保證,我向你保證。」她單純地接話。「你可以相信我。」

「這可是你保證的,我會記住,以後你每說一次那種話,我就要懲罰你一次。」他的語氣中充滿得意及一點點的邪氣。

「懲罰?什麼懲罰?」

「到時你就知道了。」他壞壞地回答。

「噢……」她好生無辜,已經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了。

掛了電話,她心裏仍是起起伏伏,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或許等到下禮拜六的到來,就會有個確切的答案了吧。

站在全身鏡前反覆照了又照,鍾亞寧抿著唇、微蹙眉心,就是不確定這麼穿究竟妤不好看。

衣服是新的、裙子是新的、鞋子是新的,連襪子也是新的,她側過身繼續照鏡子,直到方筠薇敲門進來。

「我的寧寧小姐,都什麼時間了你還在照鏡子?」

「筠薇,你來得正好,快幫我看看!」她急急地拉住她的胳臂。「這樣穿真的好看嗎?會不會太花俏了一點?」

「甭看了,衣服是我替你挑的,你還不信任我的眼光嗎?」

「我不是不信任,我只是覺得這麼穿好不習慣……」

「有什麼好不習慣的!」方筠薇把她拉回鏡子前,站在她身後按住她的雙肩。「你早就該這麼穿了!才幾歲的人,老是穿得死氣沉沉的怎麼行?瞧你多適合粉紅色,粉粉嫩嫩的,這樣不是很青春洋溢嗎?」

鍾亞寧一怔,不由自主地再往鏡子靠近一些。

鏡里的她,穿着粉紅色翻領的七分袖襯衫和米白色碎花及膝裙,腳踩粉紅色休閑鞋跟白色短襪,和以往那個素得不能再素的她相比,整個人可說是煥然一新,總算符合她真實年齡的打扮。

「別懷疑了,你就安心去玩吧!」方筠薇笑咪咪地點了下她的鼻尖。「何況要是讓駱先生在樓下等太久,恐怕不大禮貌哦!」

「啊,他已經來了嗎?」她嚇了一跳。

「就是呀!」

「唉呀,你怎麼不早說!」抓了外套跟包包,鍾亞寧忙奔出門外,方筠薇則在後頭捂嘴直笑。

跑出早餐店外,她一眼便瞧見駱彥緯的車子候在路邊,他則半倚著車身,看到她出現便舉手打了招呼。

「嗨!早安。」

「早安。」她刻意放慢步履走過去。

注意到她全新的打扮,駱彥緯眼睛一亮,雙眸直勾勾的打量她半晌。

她果然是塊璞玉啊!稍經琢磨便綻放出耀眼的光彩,如果再加以打造,說不定會變成一顆璀璨的鑽石。

「嗯,很好看。」

「咦?」

「這麼穿很適合你,很好看。」

「啊……謝謝。」他的稱讚讓她扭絞雙手,不好意思地垂下臉去。

「上車吧!」替她開了車門,他作了個請的姿勢。

他的紳士風度又讓她更局促了些,當她越過他坐上車,彷佛還微微與他的手臂輕擦而過。

怎麼辦,她愈來愈無法剋制自己的情感,只是看到他,她都會心跳加速到無法呼吸,覺得自己就要室息。

「系好安全帶,我們上路了。」他提醒發獃的她。

「……噢,好。」

於是,他們出發了。

老天爺很賞臉,今兒個的天氣好得不得了。

棉花糖般的捲雲鋪蓋在湛藍天空上,陽光很暖,風兒徐吹,沿途風光明媚,樹木青翠,鍾亞寧搖下車窗讓風吹亂髮絲,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忘了問你吃過早餐了嗎?」

「還沒,你呢?」

「我也還沒,我們買些東西到車上吃吧。」

「好。」

因為牢牢記着那天答應過的話,她儘可能的想在他面前表現得自然些,也不再動不動就說對不起。

來到位於關西鎮的六福村,禮拜六的早上,就看到停車場停了不少大型遊覽車,入口處也已擠滿不少遊客,買票進入園區后,她興緻勃勃地攤開園區簡介,像要好好研究一番。

「我們先從阿拉伯皇宮開始玩起好嗎?」

「我沒意見。」他答得輕鬆,事實上頭皮已經開始發麻。

真糟糕,他對這些遊樂設施完全沒轍,要是真玩到那種較刺激的,他恐怕會心臟無力、逃之夭夭。

慶幸的是,她挑的那些遊樂設施都還算小兒科,因此他還能強裝鎮定、故作若無其事,直到她跑到「大怒神」前面排隊,他開始腿軟了。

「你、你要玩這個?」

「嗯!好像很刺激的樣子!」雖然有點怕怕的,但來了不玩一次看看怎麼行!她這麼告訴自己。

「你確定你敢玩嗎?這個很恐怖哦。」他試着改變她的心意。「要是你坐上去才反悔,可就來不及了,你最好再仔細考慮一下。」

她搖頭,意志堅定地道:「來六福村如果沒玩大怒神就太可惜了,我一定要坐一次看看。」

「你還是再仔細想想吧,這個真的很刺激,如果心臟不好的話……」

「我的心臟沒問題的!」她很快地說。

這下子,駱彥緯接不了腔了,而且他發現她正用着疑惑的目光看他。

「是不是……你不敢玩?」她忍不住問。

「沒有的事!」他逞強地答。「我怎麼會不敢玩。」

「噢。」

結果才剛坐定位,駱彥緯的臉立即變得死白,手腳還呈現嚴重僵硬的狀態。

「你、你還好吧?」注意到他臉色不對,鍾亞寧擔心地問。

他緊張得說不出話,突然間就把她的手牢牢握緊在手心,好像這樣可以稍微多點安全感似的。

她這才明白,他根本不敢坐這種遊樂設施,完全是為了自己才打腫臉充胖子的,難怪剛剛看他戰戰兢兢的,現在終於真相大白。

「放輕鬆,有我在。」她語調輕柔地在他耳畔說着。並將另一隻手覆在他微微發抖的手上,握緊再握緊。

隨着座椅漸漸升高,她也感受到那種心臟飽和到極點的緊張感,在座椅整個失重往下墜的同時,她聽到隔壁的他悶哼一聲,手指加倍用力,而在剎那過後,他們平安返回地面,只見他搖搖晃晃,險些站不穩身子,她連忙扶着他自出口離開。

「唔,我想吐!」扶住欄桿,他面有菜色地掩住臉。

「對不起,早知道你不敢玩這種器材,我就不會要你陪我上去了。」她歉意十足地說。

「別說這些……唔,不行,我真的要吐了!」說完,他拔腿沖向廁所,將翻滾至喉頭的穢物盡數吐出。

天哪!這個大怒神簡直要了他的命!

若不是為了她,恐怕拿把菜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坐上去。

現在想想,愛情果真偉大,他總算領略到這種為情甘願上刀山、下油鍋的感覺了。

當然前提是,他沒有白坐,不然可真是白搭了。

他恢復原有神色,緩緩地走出廁所。她連忙上前遞了面紙給他,臉上充滿著關懷與憂慮。

「你還好吧?」

「我沒事,讓你看笑話了!」他有些懊惱地別開臉。

「別這麼說,都怪我貪玩。」她頓了頓。「可是我不明白,你不敢玩為什麼不說呢?我沒有非要你陪我一塊兒玩的意思呀!」

他苦笑。「我還以為我可以應付得過去。」

「下回別這樣好嗎?這樣我會很自責的。」

「好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吧,我想我必須讓我的情緒稍微放鬆一下。」

「好。」

回答完后,鍾亞寧突然感覺到他的手又牽住了自己的手,一切是那麼理所當然又毫不拖泥帶水,彷佛他本來就該牽她的手,而她也不該拒絕。

她的雙頰紅得發燙,像是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配合著她今日粉嫩的穿着打扮,整個人彷佛沉浸在一種粉紅夢幻的喜悅中。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他不會主動牽她的手吧?她羞澀地想着,手也乖乖任他牽着。

「想吃雪糕或爆米花嗎?」他回頭問她。

「我想吃雪糕。」

「好,想吃什麼口味的?」

「綜合的。」

買完后,他們兩個坐在長椅凳上,邊享受陽光,邊吃雪糕,牽着的兩隻手始終沒鬆開,就這麼握著不放。

事實上他也是故意抓着不放,私心的認定她已經默認她對他也有感覺,既然如此,他若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那就不像他了。

總說感情在曖昧不明時最有美感,但對駱彥緯而言,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不應該模稜兩可,也不應該游移不定,他現在要的就是一份確定的感情。

更何況,他老早就認定是她了,不管她給不給牽,她都跑不掉了。

想着、想着,他把她的手又握緊了一些。

「天氣真好。」仰臉望着蔚藍天空,他的唇邊逸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是啊。」

接着,他們有好一會兒沒再交談,直到他吃完雪糕,視線慢慢地移轉到她身上,一瞬也不瞬。

「為什麼都不間?」

她愣了下,有些尷尬地回看他。「問什麼?」

「我這麼直截了當就牽你的手,你不奇怪嗎?」

「我……我不知道。」雪糕還在手上沒吃完,她垂下頭小口小口地咬着,對於他的問題感到格外心慌。

「怎麼能不知道?要是有別的男人想牽你的手,難道你也乖乖給他們牽着?」聲音里已有明顯的醋意。

「當然不是!」她急忙搖頭澄清。「我才不會讓別人牽我的手。」

「所以呢?」

「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我才……」唉呀呀!他怎麼這麼問嘛!這叫她怎麼好意思回答。

「怎麼不說了?我在等你的回答。」他凝視着她。

顧不得雪糕已快溶化,她窘迫地誠實回答。「因為牽我手的人是你,所以我才沒拒絕的。」

「哦?這是不是表示,你對我也很有好感?」他朝她靠攏一些,帶點邪氣的深眸壞壞地眨了眨。

被他這麼一問,鍾亞寧簡直不知怎麼辦才好,只能羞赧地把臉別至一邊。

「我不知道。」

「不知道?」察覺她手上的雪糕快融了,沒徵詢她的同意,他毫不思索地便接過來大口吃掉,看得她目瞪口呆。

「啊!你──」

「咦,你的雪糕比較好吃。」他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她的臉再度爆紅,像被嚴重曬傷似的。

「知道我在想什麼嗎?」解決完雪糕快融化的問題,他逼近她的臉龐。

「不、不知道……」慌亂中,她只能聲若蚊蚋地答。

「你不猜猜嗎?」他又靠近了些。

「不要!我不想猜。」天哪!他快別這麼逗弄她了,這邊人來人往的,她窘得都快鑽地洞了。

雖然嘴巴沒說,心裏卻早已猜出他下一個動作是什麼。

果不其然,他的唇翩然落到她的唇上,蜻蜓點水似的輕輕碰觸,很快又翮然遠離。

對他而言,這是最輕量級的親吻,但對她而言,這跟初吻一樣分量十足,也意義重大。

當他已經像沒事人似的盯着她瞧時,她整個人還呆若木雞,回不了神,不敢相信他就這麼吻了她──當眾這樣吻了她。

想到此,她驚慌失措地倒抽口氣,然後掩住了唇。

「啊──」

見她反應這麼慢,駱彥緯眼中笑意更濃,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真是傻瓜,這麼慢才反應過來。」

「你怎麼、怎麼……」

「我怎麼了?」

「你怎麼……」她懊惱透了,咬着下唇也不知怎麼怪罪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親自己的女朋友應該不犯法吧?」

「女朋友」三個字讓她更加錯愕,然而心裏懸宕的疑惑卻得到了釋放,接着泛出蜜糖般的甜意來。

「我是你的──女朋友?」

「對!你是我的女朋友。」他還是掛着那有些可惡的笑容,好像吃定了她似的。

「你好可惡……我並沒有答應你啊!」她惱然的想把手抽回,但他握得好緊,一點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現在答應也不遲,除非,你對我真的沒有感覺,那麼,我也會乖乖讓你把手收回去。」這一秒,他又變得穩重而內斂。

「我……」

「從我們相遇到現在……這段日子以來所發生的種種巧合,我總認為這是老天爺刻意安徘的緣分,如果你也這麼認為,那就別拒絕我了,你該知道,錯過是件多麼可惜的事。」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抿抿唇,她鼓起勇氣說了。「因為我也不想再錯過你了!」

他笑了,雙眼深情款款地凝住她。

「那麼,你不會把手收回去了吧?」

「不會了。」她害羞地低下頭。

初秋的午後,和煦涼風緩緩地吹拂著兩人的發梢,他們就這麼坐在椅子上,兩手緊緊交握,肩膀也緊依著彼此,突然覺得,就只是這麼坐着看着天空,看着人群的來來去去,也很有趣。

當愛情來的時候,別問它何時抵達,它來了就是來了。

有時來得驚天動地,有時來得悄然無聲。

愛情,就是這麼開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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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3: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再靠近一點點,就讓你牽手~~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你還等什麼,時間已經不多,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

大清早的天還未亮,就聽到「成鳳早餐店」內傳來五音不全的歌聲,而且還故意唱得肉麻兮兮、噁心巴啦的。

「好了,不要唱了,談戀愛的人又不是你。」聽不下去的江雪晶,忍不住出聲遏止歌者繼續魔音傳腦。

「雖然我沒談戀愛,但我卻強烈感受到這份喜悅啊!」方筠薇答得順口,還故意曖昧地向鍾亞寧拋了個媚眼。

鍾亞寧滿臉尷尬地橫了她一眼。「你別鬧了!一定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那當然啊!這可也是件喜事咩!」

「好了,要準備開店了,你可不可以正常點?」

「可以啊!那有什麼問題。」她嘻嘻一笑。「戀愛的人最大嘍!」

鍾亞寧的臉微微窘紅,想反駁什麼又找不到適當辭彙,只好摸摸鼻子自己認栽,還自忙碌去,哪曉得方筠薇不死心的又湊過來。

「怎麼樣?今兒個晚上又打算去哪約會了?」

「我不知道。」

「少來!他一定有跟你透露,快點告訴我!」她興緻勃勃地追問著。

「我真的不知道,每回去哪都是他決定的。」

「是!嗎?」

「他只說要帶我去吃飯,叫我空着肚子等他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你就饒了我吧。」垮下臉,鍾亞寧討饒地哀聲答。

「吃飯?」方筠薇整張臉像電燈泡似的光亮起來。「你們剛交往,他說不定會帶你去超級羅曼蒂克的餐廳吃飯!」

「是這樣的嗎?」經好友這麼鼓噪,讓鍾亞寧忍不住加倍期待起今晚的約會。女孩子嘛!難免會對「浪漫」存有特別的想望。

「當然是這樣的呀!我想,他一定會絞盡腦汁帶你去些星光美,氣氛佳的地方談情說愛。」

「我也是這麼想的說……」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她仍小小聲地附和。

「再向前一點點~~我就會點頭~~再衝動一點點,我就不閃躲,不過三個字,別猶豫這麼久,只要你說出口,你就能擁有我哦哦哦~~」於是方筠薇用着她那破鑼嗓子又唱起歌來,逼得江雪晶不得已再出聲制止一次。

「你們兩個夠了哦!一個陷入愛河中,一個陪着歡天喜地,我這個苦命人卻要切洋蔥絲切得猛流眼淚,你們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

「是你不肯眼着我一塊兒唱歌的啊!我本來還想跟你合唱一首『愛的主打歌』的咧!」

「不必了!我對自己的歌喉很有自知之明,不想傷害大家的耳朵。」

「也對啦!像我這麼美妙的歌聲才有資格唱歌給大家聽。」

「嗯──」

看着筠薇和雪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鍾亞寧不由得會心一笑,覺得有朋友相伴的感覺真好。

當然,有他的感覺更好……

想到他,她的臉紅上加紅,為避免筠薇她們察覺而取笑她,她背過身去煮紅茶,唇邊湧起一抹幸福美滿的笑。

「吱──砰──」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鐵門突然傳來撞擊聲,而且刺耳的拉鋸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才休止,把店內三人嚇了好大一跳,心驚膽跳地退到一塊兒面面相覷,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那是什麼聲音?」

「該不會是有人喝醉酒開車撞上咱們店門口吧?」方筠薇嘴角抽擋地指向鐵門內凹處。

「不會吧……」

三個人想盡辦法、打開側門出去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一輛紅色保時捷不偏不倚地撞在門上,駕駛座內還夾着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醉漢,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也不動,看不出到底有沒有受到重傷。

「啊──快叫救護車。」鍾亞寧焦急地喊。

「我去!」江雪晶急忙奔回店內。

「怎麼會這樣?不知道他有沒有生命危險。」方筠薇緊張地碎碎念。「真是夭壽!喝醉酒了還開車,還把我們店門撞成這樣,他最好是平安無事,不然誰來賠我們重做鐵門的錢……」

結果這天因為這樣的突發事件,早餐店的生意只得被迫休息,她們三個百般無奈的收拾這位酒後駕車醉漢所留下的爛攤子,還去了警局一趟,和肇事者的家人達成共識及和解,一切損失由他們負責。

傍晚,鍾亞寧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心回到店裏,正想找張椅子坐下來,旁邊卻有個人忽然站了起來。

「亞寧。」

抬首看到來人,她詫然的愣住。「你……你怎麼在這裏?」

「我下午開車經過時看到鐵門被撞爛成那樣,就請了假跑來店裏,想說你再不回來我就去警局找你了。」駱彥緯蹙眉不悅地道。「發生這種事,你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

「告訴你?」她又怔了下。

「我是你的男朋友,這麼重大的事你難道不該讓我知道?」

「我……我以為晚上再告訴你就好了。」她支支吾吾,見他臉色不對趕忙再說:「要不,下次要是又發生這種事,我一定會先通知你。」

「什麼下次?最好不要有下次了!」

察覺自己失言,她垂下眼睫急忙道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真拿你沒辦法。」按住她的肩,他想也不想就把她摟進懷裏,好像非得這樣才能感到安心。

店外偶爾有人經過張望了眼,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把臉埋在他胸口,就怕被人認出她是誰來。

「怎麼,害羞嗎?」

「嗯……」

「真是。」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尖,然後看了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吃飯,我想你中午也沒吃吧?」

「嗯。」她點點頭,發現她的肚子餓得咕嚕叫,確實應該祭一下五臟廟了。「那就走吧!」

結果駱彥緯沒帶她去什麼星光美,氣氛佳的餐廳。

雖然有點失望,但她並沒有讓心裏的惆悵表現在臉上。

這是鍾亞寧第二次來到這家燒烤店,也是她再次見到李雲霓,總覺心境上尚未調適過來,面對風姿綽約又自信丰采的她,自己真有點不知道該作怎樣的表情好。

反觀駱彥緯倒是老神在在的很,彷佛早就想好要怎麼重新介紹她的身分,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神色從容絲毫不覺尷尬。

「女朋友?」

聽完他新的介紹,李雲霓倒是不怎麼驚訝,反而笑得更加燦爛與嬌媚,縴手撥整如雲長發,之後便推了他一把。

「呵,早在你頭一回帶她來店裏吃飯時,我就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只不過──你的動作還真快呀!」語畢不忘虧他一下,並且大方落坐到他旁邊的空位。

駱彥緯揚眉笑笑,把烤好的甜不辣放到亞寧的盤子裏。

「我該不會是第一個知道你交新女朋友的人吧?」

「你的確是。」

「喲,真沒想到我這麼榮幸,不用說,今晚這頓就由我請了!」李雲霓阿莎力,地拍拍胸脯,並且一臉熱絡地望向鍾亞寧。「鍾小姐可別客氣啊,想吃什麼儘管點。」

「叫我亞寧就可以了。」她微窘地點頭。

「好,我就喊你亞寧,你如果願意,也就喊我一聲雲霓吧!不過千萬別加個姊字,我這人很怕老的。」

她的爽朗大方讓鍾亞寧打心裏欣賞與敬服,當然,存在心底的那點不安與疑慮仍然沒有消散。

「好,我會的。」

「不過,你那些個討人厭的蒼蠅女擺平了嗎?」李雲霓突然回頭問駱彥緯,嬉笑神情稍稍收斂了些。

「差不多。」他淡然以對。

「什麼叫差不多?這答案有點難懂。」

「意思是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李雲霓倏地停止再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女朋友人就在這裏,她這張大嘴巴居然口無遮攔地提起他的一堆爛帳,擺明在破壞人家的感情嘛!

真是糟糕,她可沒那個意思。

「呃,我……」

像是知道她想補救些什麼,駱彥緯氣定神閑地截住她的話。「你呢?什麼時候才肯點頭嫁給阿德?」

「啊?」李雲霓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倒也有些無措。「這……」

「怎麼,還是不想結?」

「也不是不想,只是,我跟他都很忙嘛!」

「是嗎?」

兩人的對話持續了一陣,鍾亞寧再度領受到被冷落的感覺,儘管她已經成了他的女朋友,但他的世界和他的朋友圈,離她仍然遙遠。

因為有別的熟客,李雲霓只得離開包廂下樓去忙。彷佛看出她心裏的迷惑與落寞,他唐突的起身移至她身側入座,倒把她嚇了一大跳。

「怎、怎麼了嗎?」

「我又讓你覺得無聊了,是不是?」

「沒關係……畢竟你們認識很久,有比較多話可以聊。」她搖頭,口氣顯得有幾分無奈。

他定定地注視她,沒忽略掉她小小腦袋瓜里運轉的諸多問題。

「你不想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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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圓眼睛看他,有點逃避似的又縮回去。「問什麼?」然後拿起杯子喝着冰涼綠茶,藉此鎮定心頭的燥熱之氣。

「剛剛她口中說出的蒼蠅女。」

「這……」

「如何?」

「我──本來是想問的。」她只好照實回答。

「本來?那後來呢?」

「後來我仔細想想,像你條件這麼好的人,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纏着你,所以你們才會把她們說成是蒼蠅女。」

駱彥緯有些錯愕,似乎沒料到她會懂得「蒼蠅女」的涵義。

「不要緊的,真的,我沒有那麼不講理,連你過去的事都要管。」她輕輕地說着。

那些八點檔連續劇不都是這麼演的嗎?女主人老是因為男主人過去的風花雪月爭鬧不休,每回吵架就把這些陳年舊帳翻出來重溫一次,簡直沒完沒了,看得真教人頭痛。

因此她老早就想過,以後絕對不當這種女人,過去就過去了,沒必要為這種過往雲煙耿耿於懷。

他頓了頓,不確定她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也難保以後不會變卦。不過他也確實沒有隱瞞她的意思,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

「先吃吧!我們有的是時間了解彼此。」不希望氣氛愈來愈嚴肅,他決定讓這個話題暫時終止。

「……嗯。」

送她回到店門口,駱彥緯還捨不得放手。亞寧感受到他的在乎,也讓手乖乖任他握在掌心裏,兩人就坐在車子裏靜默無聲,直到他喚了她一聲。

「亞寧?」

她瞥過目光迎視他。「嗯?」

「今天有想我嗎?」

他露骨的問題讓她羞慚了臉,也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只能輕輕地點頭,表示答案是「有」。

他不禁笑了,伸出另一手抬起她的臉,慢慢地靠近,在她額上印下極輕極輕的一吻。

「我也很想你,想你想得都快沒辦法專心上班了。」

「……我也是……」說完這句,她忍不住朝他的肩頭倚偎過去,心跳得好快好決,一種無法形容的悸動從腳底蔓延至心底。她感受得到他身上的體溫,汲取得到他的氣息,她閉上眼,忘掉矜持,只想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

然而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卻打斷這一切,愕然中,她慢慢地將身子坐正,他則滿臉不悅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是誰這麼會挑時間?

來電顯示的人名讓他眉間皺摺加深,他忖度幾秒,轉過頭來看她。

「你先回去休息吧,晚安。」他說。

聽到他說晚安,她更加錯愕,而他卻已經接起電話,口氣充滿壓抑的不耐。「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想跟他說聲晚安,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是的,她怕說了也是多餘。

下車關上車門,入秋的夜晚感覺到有些凄冷,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知怎地,眼中濕意竄升,沒來由的委屈令她鼻腔酸楚,想哭的衝動在努力吸氣吐氣的情況下得到安撫。

不回頭,她想當個不哭不鬧、不問為什麼,也不想太多的女人。

問題是,她做得到嗎?

接連幾天,他們都沒見面也沒通電話,她雖是輾轉難眠,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撥電話給他,直到這日傍晚,她要外出到黃昏市場買菜時,他才忽然打了電話來,說他現在人在樓下。

愣了許久,她匆忙下樓,看到他就站在店門外。

「你怎麼來了?」

「上車再說吧,帶你去個地方。」

「啊?」

搞不清楚狀況的她,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被他拉上了車,連皮包都來不及拿,只好臨時抓了鑰匙,把門反鎖。

「怎麼回事,你要帶我去哪裏?」

「到時你就知道了。」

他說話的口氣很輕鬆,她卻一點也不覺愉快,心頭沈甸甸的。她突然覺得要當個什麼都不問的女人實在很難,就像現在,她有好多為什麼想問,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車子蜿蜓上山,來到台北郊區一處知名看夜景的地方,車子停妥在路邊后,他們站在山頭居高臨下。

「一直都想帶你來這裏,不過這幾天公司忙了點,總是抽不出時問來,正好今天處理完事情有了空檔,所以我便提早下班來找你。」他解釋著突然來找她的原因。

「發現了嗎?在這時間來這裏看日夜交替是最漂亮的。」他微笑地嘆道。「所以我每隔一陣子會上山來這裏,你喜歡嗎?」

「嗯……」

望着天邊彩霞與即將西落的太陽,另一邊的月亮已經悄悄升起,腳下那片夜景則逐步亮燈,交織成一幅難以言喻的美景。鍾亞寧的思緒卻恍恍惚惚的,落在飄茫無垠的空間里起起伏伏。

「亞寧?」

「好奇怪……」

他愣了愣。「好奇怪?什麼好奇怪?」

「我們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會在一起呢?」面向遼闊的天空,她像在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你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垂下頭,她苦笑了。「雖然很努力想要接近你、了解你,可我總是抓不到要領,學不會自在地跟你說話,也學不會扮演好你女朋友的角色,我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想法過於天真,也許,我根本不適合跟你在一起。」

「你在說些什麼?」他沈下臉,聲音聽來緊繃。

抿著唇,她縮起肩膀,仍是不看他。

「我也不想說這些的,我知道你也很想讓我了解你……可是,我想日子一久,你一定會覺得很無力的,畢竟,你離我那麼的遙遠,無論我怎麼追趕都是徒勞無功……」

「你不應該胡思亂想!」他微慍地打斷她的話。「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有沒有那個心,如果你對我有信心,就不該讓自己被這些沒必要的原因困擾住,何況我們才在一起沒多久,你會對我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雖然是這樣,可是我一點安全感也沒有,你知道嗎?」她忍不住提高音量,這也是她第一次向他大聲說話。

「這點我當然知道。」他毫不猶豫地答。「因為你不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人。」語畢,他回頭望見她錯愕的神情,又立刻別開了臉。

「在你之前,我一共交過四個女朋友。」他淡淡地道。

她不說話了,但目光卻定在他臉上。

「兩個是學生時期交的,前後大概一年多,另外兩個是入社會後認識的,交往時間都不超過半年。」

「為什麼?」她脫口問了。

「因為她們沒有安全感。」

這一刻,她沉默了。

「但你知道嗎?結束上一段感情至今,已經整整三年了,沒有遇見你,也許我還是過着一個人的生活,所以我很珍惜老天給的這段緣分,也請你不要輕易說放棄好嗎?」他面色沈凝地握住她的手,鄭重地向她請求着。

「我沒有放棄的意思,」咬住下唇,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彷徨。「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麼做才能更了解你一些、更接近你一些……」

「我說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不,還是不要知道好了,我怕萬一我知道了,以後就會掛在心上,要不就反覆提出來跟你吵架。」說是這麼說,但她心裏卻覺得很不踏實,有一種口是心非的矛盾。

「那就不要去想了,好嗎?你這個樣子,我也會很擔心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胡思亂想……我也很討厭自己有這樣的腦袋。」她懊惱地敲著自己的頭,想把那些惱人的想法統統趕出腦海。他見狀,不禁將她攬進懷裏。

「別這樣。」

「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是不是每個女人一談起戀愛都會變這樣?」她把心裏的疑問一股腦兒的說出來。「容易不安,容易亂想,容易傻笑,容易作夢,原有的生活秩序全亂了。」

「這就是愛情來了的徵兆,不是嗎?」

「那你也會嗎?」

「我?」他失笑。「多少會一點,但沒你這麼嚴重。」

「是因為──我是頭一回談戀愛嗎?」

「我想應該是吧。」吻了她額頭一下,他把她再抱緊一些。「但沒關係,我們努力讓它變成最後一次,好嗎?」

「你是說真的嗎?」仰起臉,她怯怯地睜眼凝住他。

「對於我的話,你還懷疑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突然好怕失去你。」把頭又埋回他胸膛,真想永遠這麼賴著不離開。

「你不會失去我的,因為我也不會捨得離開你。」

「……嗯……」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眼前的她也只能繼續沉溺其中了,誰叫她已經自動把心掏出來給他了呢。

當月亮慢慢地升到半空時,他的唇覆上她的,一點一點侵佔了她的領土,帶領着她一同領略親吻的美好。

映櫬著兩人身影的,是燈火輝煌的燦金夜景,而她也完全陶醉在他的綿綿細吻中,無可自拔。

但他卻沒有完全的融入其中,因為他知道,他還有一堆桃花債尚未還清,這對她其實並不公平。

看來,他最好得先把那些個爛攤子收拾乾淨才行,否則,他無法全心全意的對待她。

這段日子以來,就屬一個女人出現得最為詭異,她怎麼會有他的電話,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決定先從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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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終於來了。」

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梅莉薩的唇邊綻出一抹絕艷的笑,她扭擺着水蛇腰身上前搭住他的肩頭,胸脯則有意無意地磨蹭他的身子。

「我已經來了,你可以把話說清楚了。」駱彥緯神色沈凝地揮開她的手,還自步入包廂的沙發中坐下。

「喲,瞧你挺不高興的呢!」她不介意地聳肩,依然笑燦如花地依附過去。「既然來了就玩得開心點,我保證一定讓你滿意。」

「你究竟是怎麼弄到我的電話號碼的?」他二話不說直接問道,表情已經覆上一層冰霜。

「關於這個問題,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她挑挑眉,伸出五指看着自己彩繪過的漂亮指甲,然後滿意地收回來擱在她那雙修長的美腿上。「你常去那家PUB不是嗎?我隨便找個酒保問問都知道。」

「不可能,我從不會把自己家裏的電話給人。」

「你確定?」

「我非常確定,所以你最好還是說實話。」

「呵呵,你果然很精明,不是隨便說些話就能搪塞過去的。」她又露出一抹艷笑。

他不接腔,表明在等她自動把實情說出來。

「好吧,我說實話就是。」把手一攤,她的神情忽然轉為嚴肅。「你認識樂雲霄的莎莎吧?」

他擰眉沈臉,神色丕變。「莎莎?」

「據我所知,你曾經是她那邊的常客,對吧?」她慵懶地一笑。「後來莎莎對你動了真感情,你便視她為洪水猛獸,這我也沒說錯吧?」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莎莎是我妹妹。」

簡單一句話,就讓駱彥緯渾身一震,瞪着她半晌,但很快便又恢復鎮定。

「然後呢?」

「然後我很好奇,你這個男人究竟有何魅力,可以讓我們家莎莎愛得死去活來?所以我才想見見你。」

他不動聲色地側臉望向她。「你已經見到了。」

「是啊,我總算是見識到了,所以我必須說句實在話,你的確是個魅力十足的男人,也難怪莎莎愛你愛得不可自拔。」媚眼掃了下他俊逸的臉龐,她點燃了一支煙,緩緩的吞雲吐霧。「為了你,她得罪了不少客人,因為在她心裏,她覺得那些男人都不如你。」

「你們做這行的,應該都了解歡場無真愛這道理。」他冷然道。

「這點我當然清楚,但你可知道,莎莎不是這麼想的。」她的神色漸漸凝重。

「她才剛進這行,難免會抓不穩分寸,對客人動了真感情,我該勸的都已經勸了,

奈何她怎麼也不聽。」

「那麼你找上我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我希望你能讓莎莎徹底死心。」

「我想我對她已經十分絕情了。」

「我知道,但莎莎仍然不肯放棄。」

騷彥緯沉默半晌才道:「我實在不知道應該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徹底死了這條心。」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你──有固定女朋友嗎?」

他頓了頓,眉頭再度皺起。「有。」

「既然有,那你就該讓莎莎知道,免得她還對你抱着希望。」

「你認為光憑我有女朋友這點,莎莎就會放棄?」

「雖然很難,但至少是個打擊,我想日子一久,莎莎就會看開的。」

「是嗎?」他懷疑。

她深深地嘆息。「當初我走上這條路,貪的是虛榮。現在莎莎步上我的後塵,讓我覺得很對不起死去的爸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莎莎可以完全脫離這個圈子,重新回學校念書去。」她望着駱彥緯。「總之,我找上你,純粹只是想了解莎莎愛上了什麼樣的男人,我沒有惡意,還請你見諒。我必須確定,這男人是存心玩弄她的感情,或者是變相的想需索她的錢財,這些我都必須弄清楚。因為這種男人多不勝數,我已經見多了。」

「我明白。」

「也麻煩你維持現狀,別讓莎莎認為她還有機會。」

「這點不必你說我也知道。」

「往後莎莎若對你死纏爛打,或有其它進一步動作,還麻煩你告知我一聲。」

「嗯。」

結束談話,他總算放下心中大石,幸好這個梅莉薩還算是個明理之人,但一想到莎莎,他的頭就開始痛了。

真的不該招惹上她的,現在想把她擺平,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在他起身欲走之前,她突然開口。

他神色平靜地轉過身。「你問吧。」

「像你這種桀騖不馴、像風一樣捉摸不定的男人,究竟要什麼樣的女人才抓得住你?」

駱彥緯定定地注視她,許久才回答出他不曾考慮的答案。

「平凡的女人。」

聽到他的回答,梅莉薩甚為錯愕地愣住,直到他人都走了,她還在玩味這五個字的涵義。「平凡的女人!有這樣的女人嗎?」

「進來吧。」

在玄關換了拖鞋后,駱彥緯一腳踏進暖色調的寬敞客廳里,順手就把買來的東西擱到沙發上。

跟在身後的鐘亞寧則忐忑不安地探頭看了裏頭一眼「這才慢條斯理、小心翼翼地踩上實木地板。

「怎麼了?幹麼那個表情?」見她佇在門邊一臉尷尬的模樣,他有些好笑地向她擺手。「快過來坐吧。」

「只有你──住在這裏嗎?」

「那當然。」他點頭反問。「要不你以為還有別人合住嗎?」

「可是這麼大的房子一個人住,不是很奇怪嗎……」

「一點也不會。」他把她拉到沙發邊。「你坐下來吧,我去倒杯水給你。」

「噢。」

在他進廚房后,她卻又站起來東張西望、四處走走,在廳里轉了一圈后,她的腳步停在一處CD櫃前。

「哇,好多唱片呀……」她驚嘆地拉開櫃門,微彎下腰來看着那難以數計的CD唱片。

「要聽音樂嗎?」不知何時,他已走到她身後,並把杯子遞給她。

「啊……好啊。」

「如果有喜歡的CD片,你可以拿回去聽。」

「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問這什麼傻問題?」他語氣寵溺地笑答,手則輕輕揉着她的頭髮。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的時候眉眼俱彎,習慣性就往他的懷裏賴,差點還把杯里的水灑了出來。

「今天累不累?」

「不累。」她搖頭。

今天算是悠哉的一天,他們去看了剛上檔的電影、去購物中心逛街,順便吃了頓豐盛的晚餐,可說是非常充實的一天,回程他問她要不要來他住的地方坐坐,她點頭說好,現在才會坐在這裏。

「要不要帶你參觀一下卧房?」

聽到這句,她的心臟無端漏跳一拍,感覺他的語氣帶了點曖昧的佻達。她抬頭看他,他則故意一臉邪惡地斜睨她。

她知道他是存心要看她害羞的表情,乾脆故作鎮定地點頭。

「好啊。」而且她確實也想看看他的卧房長什麼樣子。

推門入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大床,倚牆橫亘在房間中央,黑白相間的床罩組上搭了兩個棗紅色小抱枕,靠近落地窗的角落處擺了張米色沙發椅,方形茶几上還擱著一隻裝飾用的貓型木雕,床的正前方則是組合電視櫃,DVD、CD音響、喇叭等視聽組合,應有盡有,儼然就是個小型家庭劇院。

「果然……你的房間是這樣子的。」目瞪口呆中,她這麼自語着。「沒有娃娃、沒有雜七雜八的裝飾品、沒有蕾絲、沒有粉粉嫩嫩的感覺。」

「怎麼?你在碎碎念些什麼?」揚起眉,他好奇地湊過去聽。

歪斜腦袋瓜,她目光迷離地望着某處。「我曾經想過你的房間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現在看到的都跟我想像的差不多。」

「哦?這麼厲害?」

「嗯,而且我就猜你一定很愛乾淨。」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事前刻意整理過的?」他笑着從她後方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溫柔輕語。「問你要不要上來坐坐,說不定也是我老早就設計好的。」

「你是嗎?」睜大眼,她試着回頭看他的眼睛,好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

「你說呢?」他眨眨眼,不讓她看出他話里的真假。

她努了努嘴,掙開他的擁抱再往裏頭走去,然後忍不住坐到那張大床上試試它的彈性。

「哇,好軟的床啊,我從沒睡過這麼軟的床。」她像個孩子似的坐在上頭彈來彈去。「一樣是彈簧床,為什麼你的床就比較有彈性?」

他笑着聳肩,到她身側坐下來。「不介意的話,歡迎你常來睡。」

「啊?」紅著臉,她招架不住地惱然抗議。「你……你愈來愈邪惡了!」儘管兩人交往已有一段時日,她仍無法習慣這樣露骨的情話。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誤上賊船了?」

「誤、誤上賊船?」她緊張地連忙想走,卻被他一把攬住往後跌坐,不偏不倚倒回他懷中。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早該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不是嗎?」

「我……我不知道。」縮著肩頭,試着和他保持多一點的距離,然而她早已徹底的面紅耳赤。

「真不知道?」他說話的氣息有意無意地拂在她耳畔,連帶使她頸後起了陣搔癢,不由得也縮起脖子。

她心慌意亂地別開臉,就是不想正面回答他曖昧的問題。「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問了。」

「那麼,你想不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繼續捉弄她。

她的頭搖得可厲害了,心臟也怦怦跳。

「真是,瞧你緊張成這樣,難不成真怕我把你吃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扳過她的雙肩直視她。

「誰叫你要故意這樣欺負我,你明知道我什麼都不懂。」她無限委屈地咬住下唇,那模樣楚楚可憐,令人心生憐惜。

「好好好,我不欺負你,傻瓜。」寵溺的語氣柔情似水,將她摟在懷中慰哄著。「何況我怎麼捨得欺負你呢?」

「嗯。」她這才安心地乖乖窩在他胸膛前,聽着他不大規律的心跳聲。

「怎麼辦?我想把你給吃掉。」

「把我吃掉?」她傻呼呼地仰起臉來。「我又不是東西,怎麼能讓你吃呢?」

「當然能,就像這樣……」

於是他的頭慢慢地俯了下來,她不閃不躲,讓他輕易便尋到她的唇,溫柔覆上,慢慢地貼合。

他先是淺嘗,描繪着她有點冰涼的唇線,繼而勾誘着她的舌與之共舞,縝卷糾纏難捨難分。

他的吻令她迷失、令她心跳加速、令她沉醉其中,深陷著不想回到現實世界。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愛情會讓人變得不像是自己,也難怪那些熱戀中的男女,即使一天二十四小時膩在一塊兒也不嫌煩。

天旋地轉中,她被動而溫馴的任他吻著,腦袋逐漸空白,呼吸也變得困難,幾乎要吸不到新鮮的氧氣。

他察覺了,於是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燃着火光的深眸瞅着她水亮的眸,他們彼此凝望着,一切盡在不言中。

如果不喊停,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事,她十分清楚。

她並沒有笨到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明白。

而她也不想去擔心,事情發生之後兩人關係會有怎樣的變化,她不強求,她只想被他疼愛。

從她全然信賴的眼中,他看出了她的想法。

但,她是這麼的單純美好,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奪走她的純真,讓她成為他的女人。

他猶豫着沒有動作,直到她主動抱他。

「亞寧?」

「吻我。」

「但是……」

「吻我!」

當她語調堅定地再說出這句,他心中的疑慮不禁暫拋腦後,如她所願以吻代替千言萬語,他們都想為對方付出全部的自己。

細綿濃密的碎吻,像火點落在她的額角、眼瞼和唇瓣,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強烈的渴望,溫柔細吻轉變成狂野索吻。

被點燃的熊熊愛火已然無法澆熄,卻不知等在前方的風風雨雨,也虎視眈眈、蓄勢待發。

這段感情是否能夠長久,現在才要開始接受考驗。

「親愛的,我想吃蔥油餅。」

「啊?」

熱線中聽到他劈頭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電話這端的鐘亞寧只覺一頭霧水。「你想吃蔥油餅?你晚餐沒吃嗎?」

「有是有,不過我肚子又餓了。」

「又餓了?那、那怎麼辦?你們家附近有賣蔥油餅嗎?」

「我想應該是沒有。」

「這樣……對了,你們家那邊如果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級市場,你就可以去買冷凍的蔥油餅,回家自己用平底鍋煎熱就行了。」

「那太麻煩了。」

「怎麼會麻煩呢?要不你就隨便買個消夜吃,看附近有賣什麼。」

「我就只想吃蔥油餅而已。」他刻意強調「蔥油餅」三個字,好似話中有話。「你該不會不懂我的意思吧?」

「什麼意思?」她一臉茫然。「不就是想吃蔥油餅嗎?」

「是啊!你就是我想吃的蔥油餅。」

他露骨的言詞令她當場臉紅,心跳急遽加速。「……啊?你、你……你在說什麼啊?」儘管每天情話綿綿,但這是他頭一回把話說得這麼肉麻。

「我說,我想你、想抱着你、吻着你,把你吃掉。」壓低聲音,他惡劣地挑撥她單純的情愫。

「你幹麼突然說這些,好……好尷尬哦。」抓着話筒,她支支吾吾、一顆心亂得不知怎麼回應才好。

知道她小鹿亂撞,他壞壞地笑了。「這是我們之問愛的小暗號,你要牢牢記起來。」

她愣了下。「愛的小暗號?」

「是啊!以後你聽到我說我想吃蔥油餅,就表示我正想着你。」

鍾亞寧害羞地「噢」了一聲。

「真是,偏偏我現在又抱不到你。」

她仍然在傻笑,心裏覺得分外甜蜜。

「亞寧……」他頓了頓,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嗎?」

「想不想搬來跟我一塊兒住?」

他無預警的詢問讓她受到不小的驚嚇。「搬去跟你一起住?」

「這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而你也可以天天看到我。」

「這,這樣好嗎?」

「我不會勉強你,不過你可以好好考慮。」

「我也想天天跟你在一起,不過,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

「沒關係,你就好好考慮吧!」

「……嗯,我會仔細想想的。」儘管嘴巴說會仔細想想,但她的心裏卻已經毫不遲疑地作出決定。

在偌大房間里踱來踱去不下數十回,方筠薇突地停步轉向鍾亞寧,原本思忖中的表情變得嚴肅。

「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好!」想了很久,她依然決定要阻止。

「為什麼?」

「你別說我八股、老古板,可是,你畢竟是個女孩子嘛!這樣跑去跟個大男人同居,根本不是個明智之舉。」

鍾亞寧睜大眼,確實很訝異好友會這麼說,她還以為筠薇的觀念想法很新新人類呢!

「筠薇,你別替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感激地一笑,明白筠薇是擔心她會受傷害。

「才怪!你現在正處於熱戀時期,什麼事都一頭熱,當然什麼後果都顧不得,等真的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不會後悔,就算到最後沒有好的結局。」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你!哪有人談戀愛時就想着以後沒有好的結局。」

「你不也是這樣說的嗎?都一直說我會後悔、會受傷了。」

「那是因為我擔心你啊!」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真的知道!」她有些撒嬌地挽住筠薇的手臂。「只是現在的我沒辦法想那麼多,除了愛他,我沒有別的路。」

「愛他不代表要跟他同居!」

「但我想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跟他在一起。」她羞澀地說着。「我知道我很不爭氣,可是,我真的……」

「好了好了,你甭說了!」方筠薇頭痛地扶扶額角。「看來我怎麼阻止你也沒用了!你已經決定要搬過去了,是嗎?」

「嗯!」她用力地點頭。

「唉……愛情果然是盲目的,我還能說什麼呢?」

「等你以後談戀愛,你就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了。」

「我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她沒好氣的說。

「所以,你應該可以體會我的感覺。」

「不好意思哦!我這個人是理性勝於感性的,不像你是感性勝於理性。」

鍾亞寧有些窘迫的笑笑,承認好友說得沒錯,她的確是感性勝於理性,要不,她也不會答應搬去和他一塊兒住了。

方筠薇當然看得出亞寧和那個姓駱的傢伙發生了什麼事,也就因為如此,她才會更加擔心。

只是現下她也沒辦法阻止什麼,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只能給予真心的祝福了。

「啪!」的一聲,一個紅髮女子從沙發摔到地扳上,捂著被摑的左臉頰,她恨恨地瞪着那個腦滿腸肥的暴發戶。

「瞪?你還敢瞪我?你曉不曉得自己是什麼身分?」劉董破口大罵。「老子來這裏尋樂子,還得看你這張死人臉,媽的,什麼玩意兒!」

就在這時,飯店經理張姊聞聲跑進包廂里,急忙打躬作揖賠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莎莎今天人不舒服,要是有得罪劉董的地方還請見諒,我馬上就把她帶走,換兩個更漂亮的小姐進來。」

「你說換就換,那我的面子往哪擺?何況我今天還帶了幾個日本客人過來談生意,現在被她弄得烏煙瘴氣的,你說該怎麼辦?」他得理不饒人地冷哼。

張姊橫了一臉倔強的莎莎一眼,急如星火地把她拉起來,厲聲道:「莎莎,瞧你讓劉董發這麼大的火,還不快點向他賠罪。」

「我不要!」莎莎冷冷地別過臉。

張姊可急了,手則暗自捏了她腰間一把。「莎莎!你是不是連張姊的話都不聽了?」

「哼!」莎莎甩開她的手往門外走,但被劉董帶來的手下擋住去路。「讓開!」她怒然地變臉。

「沒劉董的允許你不能走!」

「狗屁!」她的一意孤行讓她在下一秒被扯住手肘,掙扎中又換來兩個無情的巴掌,半邊臉已是紅腫發紫。

「莎莎!你快點跟劉董道歉,不要倔強了!」眼看局面愈來愈失控,張姊急急地喊著。

「我不要!」

「莎莎──」

「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最後,當莎莎終於離開包廂的時候,她的雙頰已腫得不成樣,不但如此,她的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嘴角還殘留血絲,讓人不忍目睹。

她沒有哭,甚至連一句痛也沒有喊,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其它小姐看到她都呆掉了。

「莎莎,你到底在想什麼?」張姊氣急敗壞地尾隨着進來大聲嚷嚷。「你自己算算,這已經是第幾個被你得罪的客人了?如果你干不下去,拜託就別幹了,算我求你好嗎?」

莎莎面無表情地靠坐在椅子上,並抓過外套披上,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不要再打給那個男人了!你明知道再怎麼打他也不會理你!」張姊忿忿地把手機搶過來。

這一秒,莎莎冷冽的目光射向她,張姊驟覺有些心驚,只好把手機還給她,口氣也放溫和了。

「莎莎,張姊是為你好,你既然入了這行,就應該知道咱們這行的規矩,何況你愛的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愛你,你為什麼……」

「不要煩我!」莎莎不耐地打斷她,接着便用手機撥出號碼。

毫無意外的,電話沒有通,直接轉入語音信箱,她想他真的把她的來電設為拒絕往來戶了。

想到今天所受到的種種屈辱,莎莎豁然起身準備走人。

「莎莎,你要去哪?」

莎莎不理會張姊在後面拚命叫喊,就這麼離開酒店,在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她不管了!她豁出去了!

她已經忍耐得夠久了,再看不到他,她不但會瘋掉,說不定還會死掉。

「我要到這個地址。」她拿了張名片給司機看。

也許這樣衝去找他只會讓他更加厭惡她,但她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當她站定在他住處門前,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然後她伸手按下了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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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1 00:04: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在這裏做什麼?」

聽到身後傳來的冷峻聲音,莎莎驚慌地轉身,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面前。

「Daniel……」又驚又喜中,她趨前想伸手抱住他,但他卻絕情地向後退了一步,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勢。

「你為什麼在這裏?」他音線緊繃地再問一次。

「我……我好想你,我……」

駱彥緯毫不留情地打斷她。「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不!沒有結束,還沒有結束!」她急切地喊。「我知道你對我有動心的感覺,只是你不願意承認而已。」

他不耐的把臉側至一邊。「你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非常可笑,如果我每去捧個小姐的場就是對她動了心,那麼我現在不曉得有幾個女伴了。」

「但你曾經說過我很特別,跟其它公關小姐不一樣……」

「那是隨口說說的你也信?」他依舊淡漠。

「我當然信!因為我知道你在說那句話時是真心的,不是敷衍我的!」

「隨便你怎麼說,總之都過去了。」

她不由得壓低身段,委曲求全地說:「……Daniel,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有多難熬?你已經好幾個月沒來店裏找我了,所以我才會忍不住跑來找你。」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這些,你可以走了!」

他越過她想開門進屋,卻在靠近她時才不經意瞥見她臉上的傷口,由於剛剛站的角度背光,他根本沒看清楚她的樣子,如今待他發現,怎麼能狠下心不聞不問。

「怎麼回事?!」他駭一跳。「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隱忍多時的眼淚在瞬間落下,莎莎哽咽地別開臉。「被、被客人打的。」

「被客人打的?為什麼?」

她悲從中來地搗臉痛哭,見他卸下防衛,便乘勢撲進他懷裏。

「你……」他沈臉想把她推開,可看到她連頭髮都被扯得亂七八糟,心裏實在不忍。「算了,你先進來搽個葯吧。」

進了房間,搽完葯之後,莎莎坐在沙發上喝着他泡給她的熱牛奶,目光痴痴地望着他有些冷酷的側臉,多想時間就此停住,讓她可以永遠留在他身邊。

「牛奶喝完,你就該走了。」他冷冷地提醒她。

「如果是這樣,我希望我永遠喝不完這杯牛奶。」她苦笑。

「就算喝不完你還是得走。」

「Daniel……你一定要這麼絕情嗎?我不過是希望你有空來店裏看看我、跟我說說話,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不可能只是這樣就知足的,我很清楚。」

「我會知足的,真的!我保證不會死纏爛打,影響到你的生活。」

「不用說了,我不會接受的。」

她的眼淚禁不住又衝出眼眶。「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我那麼喜歡你,你卻不肯對我好一點。」

「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有女朋友了。」考慮良久,他終於說出了口。

莎莎明顯一震,眼淚也瞬間收止。「女……朋友?」

「對!明天她就會搬過來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我討厭你,就不要再來找我,我們好聚好散。」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沒有開口說話,僅是兩眼無神地盯着杯里的白色液體。

「為什麼不說話?」他蹙眉,總覺她這樣也挺讓人憂慮的。

「……我還能說什麼嗎?」她聲音飄忽的低笑,然後抬頭直勾勾地注視他。「認識你這麼久,我頭一回聽你親口承認有女朋友。」

換他不吭聲。

「不過沒關係,我不會在乎的,因為我知道你也只是玩玩而已。」

「你錯了!我對她不是玩玩而已。」

她呼吸再度一室,像是不相信他會這麼說。「難道你是真的喜歡那個女人?」

「對!所以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懂了嗎?」

她顯得異常冷靜,也不再反駁他。「……我知道了。」

她的妥協太過輕易,看起來很不對勁,但現下他也沒有心情追究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首先,是玄關鞋櫃的地上多了一雙室內拖鞋,再來,是卧房衣櫃里多了些女性的衣服,接着,是浴室漱口杯里多了一支牙刷、毛巾架上多了一條粉紅色毛巾,還有洗完澡會用到的大浴巾。

鍾亞寧把東西一件件放到該放的地方,每放一件心裏就愈踏實一些,覺得自己慢慢地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

真好!她吁出口氣,唇邊洋溢着幸福的笑。

從今天起,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冬天的夜晚也不會再被冷醒,因為她可以抱着暖呼呼的他一塊兒入睡了。

「在想什麼?」看到她整理東西整理得出神,他好奇地湊過來。

「沒什麼,只是在想是不是應該去買點生活必需品。」

「生活必需品?你缺了什麼東西?」

「就一些有的沒的吧。」

「看你缺了什麼,我帶你去買。」

「其實我什麼都不缺,因為有你在我身邊了。」她輕聲說出心裏的感覺,用最含蓄的方式表達她對他的愛。

「我知道,因為我也跟你一樣,什麼都不缺了。」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當她心滿意足地窩在他胸前,什麼也不想時,刺耳的電話聲忽然突兀地響起,她抬起頭,看到他皺起眉頭。

這已經不曉得是第幾次了,每當他們正沉浸於兩人世界中,總會有不識相的電話聲打斷這一切。

「我接一下電話。」

「嗯。」

駱彥緯離開卧房,在客廳一隅接聽手機。「哪位?」

「喂……Daniel嗎?」一個嬌滴滴的女音傳來。「我是甜蜜蜜的晶晶啦!你還記得我嗎?」

「晶晶?」他臉一沈。

「是啊,您好久沒來捧場了,人家想死你了,你什麼時候要來看人家呢?」

「我不認識你,你到底是誰?」

「唉呀,您忘得可真快,連我都忘了。」

「廢話少說,這電話號碼是誰給你的?」他音調冰冷地厲聲質問。

「什麼?您在說什麼呀?」叫晶晶的女子裝傻反問。「當然是您給我的啊!您忘了呀?」

「你最好不要再打來,不管是誰叫你打這通電話!」語畢,他憤怒地掛上電話,心裏馬上冒出個人名。

回過頭時,看到亞寧正愣愣地佇在不遠處,他也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怎麼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深吸口氣,他神色凝重地走向她。「亞寧,我有話對你說。」

她小心翼翼地間:「──什麼話?」

「關於我的過去。」

「你的過去?」她感到有些訝異。

「對,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可是,我並不是很想知道……」

「不,你非知道不可。」他態度強硬。「因為這很重要。」

她抿了抿唇,在幾經思考下才慢慢地點頭。「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

「過去的我,是一個經常流連於風月場所的男人,酒店、舞廳、三溫暖,所有你想得到的地方我都去過。」

她錯愕地瞠大眼,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認識不少酒店小姐,也招惹了一堆爛桃花,無論怎麼甩也甩不掉,我想你或多或少也有察覺,我時常接到一些女人打來的電話,而我的態度也總是非常冷淡與不悅,那也是因為是她們打來的緣故。」

她百感交集地點頭,胸口無法避免的感到疼痛與難受。

「我不否認過去的自己有些荒唐,但是,我已經十分厭倦那些風花雪月,現在的我只想找到一份感情,好好安定下來。」

「是嗎?」她苦澀地低語。

「是的!」怕她不信,他按住她的雙肩,讓她不得不正視他炯亮有神的雙眸。「所以我今天才會跟你坦白,也請你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相信我,好嗎?」他顯得有些急促。

「我會相信你,可是……你真的不會再去了嗎?」

「真的不會再去了!那些地方對我已經沒有吸引力了。」

「怎麼會沒有呢?酒店小姐不都一個比一個漂亮嗎?我這麼平凡、這麼普通,又不懂得怎麼取悅你……」她沮喪地黯下眼睫。

「不許你這麼說!」他微慍地斥聲道。「也不要拿你自己跟她們比,因為我就是愛你的平凡,你的平凡在我心裏才是最特別的。」

「我是嗎?」

「你當然是!」

靜默了一會兒,她復又開口。「其實……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會去那些地方了,畢竟你是經理級的人物,難免要去應酬喝酒談生意,要是你跟我說你從沒去過那些地方,我才會覺得你在騙人。」她自我挖苦着。「所以……我也不是真的介意,只是聽到時難免會有點不舒服。」

「我知道。」

「過去的就過去了,好嗎?我們都不要再提,好不好?」她試着振作精神,以一個寬容的笑臉表示她已釋懷。

「嗯。」

說是這麼說,但心裏真的完全沒疙瘩是不可能的,只是他都已經坦白了,她又怎能說她其實還很耿耿於懷?何況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確實不該放在心底任它長刺。

但,真的能不往心底下扎生根嗎?

早上剛開門沒多久,一個穿着黑洋裝、腳踩高跟鞋的女子便踏入店裏,身上濃郁的香水味讓店內三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深覺納悶地互望一眼。

女子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後停在鍾亞寧臉上,她冷冷的一哼,然後走向前。

「就是你。」

對方突如其來的話語,讓鍾亞寧如墜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什、什麼?」她應該不認識這個女人吧?

「你是Daniel的女朋友。」

「Daniel?」她愣然。「那是誰?」

「你不知道Daniel是誰?」莎莎交迭雙臂在胸前,高傲地仰高下顎。「他就是早上送你來上班的那個男人,我這麼說夠明白了吧?」

鍾亞寧震動地望着她沉默半晌,接着和筠薇、雪晶交換了一眼,於是便從櫃枱內走出。

「對不起,我們到旁邊說話好嗎?」

莎莎隨她走到角落的座位邊坐下,她的態度依舊傲慢。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把Daniel還給我!」

她愕然的噤聲好一會兒,無法理解這女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把Daniel還給我!他是我的!我不准你搶走他!」

「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究竟是誰?」

「你當然不知道!在我和Daniel打得正火熱的時候,你還不曉得在哪裏。」她恨恨地道。

「所以,你──是酒店裏的小姐嗎?」因為她始終不說自己是誰,亞寧只好不禮貌地問了。

「對,我是酒店出身的,Daniel幾乎每隔兩天就會來店裏捧我的場,而且他還說他喜歡我,要我作他的女人!」

鍾亞寧鎮定地慢慢深吸口氣,努力穩住自己有些發顫的聲音。

「你是酒店小姐,應該知道男人尋歡作樂時說的話不能當真,那只是逢場作戲了。」

「不!我知道Daniel是認真的!而我也是認真的!」莎莎怒沖沖地拍桌。

「好、好!你不要激動好嗎?」她不想讓場面失控。「就算當時是真的,現在也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只要你消失,Daniel就會乖乖回到我身邊!」

「這……」鍾亞寧感到有些好笑。「我覺得你想得太天真了,他……他不可能回到你身邊的,即使沒有我。」

「你以為你是誰?可以知道Daniel在想什麼?你少不要臉了,我對Daniel的了解,你連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你很了解他?」

「那當然!」她得意洋洋。

「你如果真的了解,就該知道他的脾氣,他不喜歡你一直纏着他,過去就是過去了,他不是那種會走回頭路的男人。」

「那些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把他還給我!」

「他不是東西,不是我想還就能還的。」

「你──」她猝然變臉,已是咬牙切齒。

「對不起,我必須回去工作了。」店內客人慢慢地多了,鍾亞寧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陌生女子身上。

「等一等!」莎莎喊住她,神色陰沉。「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鍾,我叫鍾亞寧。」

「鍾亞寧,你聽着,Daniel是我的,沒有人搶得走他,你最好記住我說過的話!還有,我叫莎莎,雖然我是酒店出身的,但除此之外,我相信我沒有任何地方此不上你。」

她什麼話都沒說,這名叫莎莎的女子這才甩頭離開店外。

當她回到櫃抬內,筠薇跟雪晶兩人都忿忿不平地湊過來。

「什麼跟什麼!那女人是怎麼回事啊?」

「我不知道。」她悶悶地繫上圍裙。

「我剛剛有沒有聽錯,她說她是酒店小姐?」

「嗯,她確實是。」

「天哪!意思是說,駱彥緯那傢伙常去酒店?」方筠薇難以置信地拉尖嗓門哇哇叫。

「筠薇,你小聲一點。」江雪晶撞撞她手肘。

「我真不敢相信,像他那種相貌堂堂,端端正正的男人也會去酒店?」

「沒什麼好不敢相信的,是男人多少都會涉足這種地方。」鍾亞寧顯得很平靜。

「看你這樣子,該不會早就知道他會去了吧?」方筠薇一愕。

「嗯!他跟我坦白過了。」

「這……」她抓抓頭,有些心煩意亂。「所以你原諒他了?」

「為什麼不?」亞寧搖頭。「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是嗎?我不認為我有什麼好不原諒他的。」

「這這……」

「沒事的,筠薇。」反倒是她安慰好友。「你不用擔心我。」

「酒店小姐都找上門了,你還說沒事?」

「說真的,我也覺得吃驚,居然會有酒店小姐跑來跟我說這些話。」

「本來就是,而且她肯定是跟在你們車子後面找到這裏的。」

「應該是吧。」

「不管怎麼樣,我看你最好跟駱彥緯好好溝通這件事,我總覺得,那個女人有點歇斯底里,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方筠薇憂心忡忡道。

「我知道,我回去會跟他說的。」

「她去早餐店找你?」

聽到亞寧說出早上發生的事,駱彥緯無預警的震住,臉色倏地沈凝凍結。

「嗯。」

「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她什麼也沒說,只叫我把你還給她而已。」

擰著眉心,他看來十分不悅,像在思索著該怎麼做才好。

「我出去一下。」思忖片刻,他拿了車鑰匙往卧房外走去,不打算交代些什麼。他認為鍾亞寧應該明白這個叫「莎莎」的女人,不過是個很單純的「酒店小姐」,沒有特別的意義,所以他不需要特別解釋她的身分。

「……你要去找她嗎?」遲疑了下,她站在廳口問著穿鞋的他。

「我去找她說清楚。」

「彥緯。」她忍不住喊住他。

「怎麼?」他不解地抬首回望她。

「你今天會回來吧?」

他愕住。「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了。」

「……嗯,我知道了。」

「別胡思亂想,知道嗎?」

「嗯。」

然而當他一走,她的腦袋瓜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一個人在卧房、客廳來回不斷地走動。

一個小時后,廳里的電話突然響起,由於她從未接過他住處的電話,因此僵在那兒不知該不該接。

猶豫之際,電話在響了幾聲后直接轉至錄音機,她驀地怔住,聽到電話錄音機傳來熱情開朗的女性嗓音──

「親愛的彥緯,快接電話啦!國際電話很貴的,別告訴我你這時間不在家,下回見面一定要打你一頓屁股……怎麼,真的不在家嗎?好吧!告訴你一件好消息,那就是──我下禮拜要回國了,呵呵!驚不驚訝?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我,所以我決定為了你早點回國,怎樣,別感動得痛哭流涕,我早就知道你最愛的人是我,嘻嘻!好了,等我確定班機再跟你說,到睦,你記得要來機場接我。不多說,就先這樣嘍!掰掰。」

震驚中,她持續的佇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幾乎要無法專心思考了。

她不明白電話里的這個女人是誰,也不清楚她跟彥緯是什麼關係,但聽她用那樣親昵的口氣跟他說話,她就無法不去胡亂猜測。

她的心裏亂糟糟的,原本紊亂的思緒雪上加霜,再也平復不下來。

她到底愛上了什麼樣的男人?她忍不住問著自己,卻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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