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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姜浩中推開酒吧厚重的木門,朝吧臺方向望去時,李思齊一眼便鎖定住他,直覺告訴他不是這個男人還會有誰呢?
如此年輕,幾分面善,一張臉眉清目秀,噙着若有似無的笑。他走近李思齊,朝他颔首,李思齊發現彼此竟一樣高大,但姜浩中較為清瘦,整個人顯得文質彬彬,一開口連聲音也溫文:「李先生吧?」他們擁有一樣辨識對象的敏銳視覺。
姜浩中點了杯淡調酒後,專注地打量對方。李思齊思維失序了幾秒,梁茉莉連選挑對象的眼光也改變了,她何時開始青睐這般書卷氣的男子了?
「不知道李先生想和我談什麽呢?」不畏李思齊探量的眼神,姜浩中先開口。
「我和茉莉的事您知道多少?」
「大致上。」姜浩中眼睛明亮坦然,飽滿的額頭令人聯想起梁茉莉。
「拜使之賜,她學習到豐富的人生經驗。」
這句話道盡了一切,李思齊面色微變,仍強勢接招,不回避。「您太擡舉我了。」
「這是事實。不過也不能全怪別人,茉莉自小就倔強,她想要的東西誰也阻攔不了,幸好她一向看中的東西只是古怪,不算太稀奇,長輩多半不會太幹涉,可惜她越長大喜歡的東西後遺症就越多,還好她夠強轫,擔得起。」
李思齊怎麽感到一派儒雅的對方出言皆似綿裏針呢?
「姜先生好像很了解茉莉,你們認識很久了?」他喝了口酒,讓辛辣沖散胸口的悶滞。
對方略猶疑,模糊答道:「中間有幾年沒怎麽見面,她到國外讀書去了。」
梁茉莉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算起來姜浩中可說是她的青梅竹馬,否則哪個女人願意将情史盡訴新戀人呢?若非這個男人對她了若指掌,就是他給予她前所未有的信賴感;不論哪一項,都是李思齊未具備的,他低估了姜浩中。
「李先生,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姜浩中微笑。「她現在過得很平靜,很自在,既然這樣的狀态沒什麽不妥,那就別互相打擾的好。」
「是嗎?」他将酒一飲而盡。「怎麽那天晚上我感覺不到她的平靜呢?」
「……」姜浩中挑起眉梢,顯出幾分疑惑,一抹促狹,讓面善的感覺更為濃厚,但李思齊确信從未見過他。「李先生,你們倆見過幾次面了?」
「好幾次了。她變了很多。」
「變得不再是您想象中的模樣了吧?失望嗎?」
「不,很驚豔。」
姜浩中不由得偏頭觀看他,想從他眼底探出話裏有幾分實情。「李先生的胃口可真多變,難怪沒幾個女人捉模得了您,可惜,不論您此刻感受是好是壞,都改變不了你們已經成為陌路的事實。」
「您真的這麽有信心我們一點也不再眷戀對方?」
「……」兩人互相對視着。
李思齊笑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容易激動,反應強烈,嘴裏不說,身體都誠實的告訴我了。你說得沒錯,她性格不是普通的倔強,但越是這樣的人越難重新開始,您說是嗎?」
乍然一陣凝滞,使得周邊的細碎人語、杯體碰撞聲反而突顯出來,姜浩中原本的氣定神閑霎時轉為嚴峻,陷入怔楞。
模棱兩可的描述具有的想象空間和殺傷力李思齊很清楚,他對自己強烈湧現的敵意和侵略性感到氣惱,同時又重新體驗到掌控的快感。他驀然警識到,自與梁茉莉重逢,他胸口的悶氣不斷高漲,難道是源自于失去了對她的掌控?她的風貌迥異于往昔,她對他不再留戀,她陌生的冷淡逼使他對她做出連番不近情理的行徑,然而,他卻未深人思考過,表面的寧靜破壞後他能得到什麽?
得到什麽?他不是個自大狂,更非陰沉善妒之人,得到梁茉莉的友善以待就能停止他的非理性行為麽?他陷入迷惑了。
長久的默思後,姜浩中保持泠靜道「我不很明白,您到底想說什麽?當初要分手的是您不是麽?」
「是我。當時有諸多原因讓我不得不做這個決定,但畢竟我們在一起過,顧念舊情,我希望她以後也過得好,所以想見識一下姜先生的豐采,如果姜先生能讓她對未來不再猶豫,我樂見其成。」
幾乎是橫了心,說出言不由衷的話語益發流暢。「只是看來她似乎還拿不定主意。」
「……您放心,」一番斟酌後,姜浩中語意堅定:「我會請她自愛,另外也請您控制一下,別再和她見面了,無益的事多做多錯,李先生家大業大,日理萬機,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好不容易生活穩定了,就請您高擡貴手吧。」他掏出一張仟元鈔票擱在吧臺上,又恢複了從容的微笑,慢步離開。
獨自多待了一會,李思齊下了高腳椅,撥出電話。「家珍,把拍照日期訂下,越快越好。」
門鈴一響,她緊張地蹦跳起來,先将爐火轉小,一面在圍裙上擦拭濡濕的雙手,一面三步并成兩步奔至客廳,打開大門,迎接歸家的人。
「剩一道湯就完工,你先坐一會。」她轉身又奔回廚房忙碌。
她許久沒有作菜了,很少有人能讓她全心全意的作菜,事實上她不愛做廚房的話。她和杜明葉不同,杜明葉十分享受作菜的過程,并且能作出新意,她只享受摯愛的對象品嘗她的廚藝的時刻;她懂得背誦食譜,如法炮制出餐廳等級的料理,也許只有七成深入原版精髓,但依樣畫葫蘆的菜色誠意感人,嘗過的人絕少挑剔她的作品不道地。
遺憾的是,她今天展現手藝,只是為了協調好的承諾,用一餐抵三天的勞役服務。
兩手不夠用,她揚聲喚:「麻煩進來幫一下。」
李思齊剛脫下外套,放下公事包,應聲走進廚房,立即被她擺出來的陣仗吃了一驚。
「不是吧?你認為我們兩個吃得完嗎?」他滿睑狐疑。
仔細一瞧,一只香料焖烤雞,一盆色彩鮮豔的蔬果沙拉,兩盤辣香墨魚義大利面,一鍋南瓜奶油濃湯,一盤烤面包,就算四個人同桌享用也不為過。
她聳肩。「不要緊,吃不完我帶走,我不介意吃剩菜。」實情是她只曉得烤全雞的過程和用料,烤雞腿太難重捏;沙拉裝水晶盆是為了扮相好看,一時攪和了太多種蔬果;濃湯則是誤買一顆大南瓜,為求新鮮而整粒下鍋;份量超級的義大利面是因一時失手,整束幹面條滑進熱水中搶救不及,不得已全數煮完。總之,将錯就錯也無妨,她總算張羅出來他要求的晚餐內容。
兩個人将食物就定位,布好餐具,斟了兩杯白酒,一切妥當後,她朝他伸出右手。「連同早餐的三佰元,洗衣精一百五十九元,還有今晚的食材費,總共兩仟四佰五十九元,發票在這裏,請埋單。」
對她的生分舉動他不再感到驚訝,他配合地從皮夾取出三張仟元鈔放在她手心,像個雇主的姿态。「不必找零,剩下的是小費。」
「謝謝。」她笑納塞進口袋,一點也不尴尬。
兩人相對而坐,她面目平靜,盛了盤沙拉,舉起叉子,胃口極佳地享用着,他謹慎地端詳她。
自昨天接到她的電話開始,他就沒有停止過揣測。她口氣平常,與他協商剩餘的服務天數如何以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折抵,不露一絲端說,和他想象的失控抓狂差距太大,仿佛他和姜浩中見面的事實沒有存在過。到底那個男人是如何與她提及那場會面的?竟能高明地安撫她。或許姜浩中避童就輕,加以暗示,并未揭穿;也或許他寬宏大量,以智慧取勝,三言兩語略過她私會前男友的重點,提醒她凡事往前看。這幾乎證明了一點,外表溫和的姜浩中對梁茉莉是有莫大影響力的。
「酒是你櫃子裏的,還不錯喝。」她自行啜飲一小口。
他今天不想喝酒,他要萬分清醒地面對她。
見他不動,她推薦他湯品,「湯是你最愛喝的,不試試看?」
「你今天特別愉快。」他依言喝了口濃湯。「有什麽事嗎?」
「能有什麽事?」她眯眼巧笑。「對了,謝謝你送還我手機,我以為不見了,原來是掉在這裏。」
「不客氣。」
一切的輕松和衣善是因為将結束迫不得已的私人見面吧?如果她能因此給得更多,比方說,一個真心的微笑,一句由衷的話語,一切妥協就值回票價了。
懷着不确定的心情,他的食欲反而減退了,勉強喝了半碗湯、幾口面,他不再動叉匙,只喝水。怕他不方便就食,她取了一把餐刀自行肢解香氣逼人的烤雞,遞了只完整的雞腿給他。他搖搖頭頭。「我想喝咖啡。」
她感到意外。「菜做得不好麽?」
「很好,和以前一樣好。」他意味深長地說。「我想慢慢吃。」
一她只好點頭。「好吧,我去煮咖啡。」匆匆奔進廚房。
她專心操作着咖啡機,背對着門口,所以當她盛了杯熱咖啡,轉身看見一堵牆似地擋在前方的李思齊時,徹底吓了一跳,咖啡瞬時潑灑出來,一股熱燙令她閃電般縮手,瓷杯落地迸裂,他立即拽住她的手腕相至水槽,扭開水龍頭以大水沖洗燙傷處。
「你緊張什麽?」他不解問。
「誰叫你不聲不響。」她埋怨道。
一陣無語,他端詳她發紅的手背,長久沒有放開,她扭動一下手腕,他掣住的力道令她一時難以掙脫,她朗聲提醒:「沒事了。」
「你真的很喜歡他?」他放開她的手。
語氣裏沒有挑釁,沒有揶揄,就是純粹的疑惑。她先是莫名呆愣。
「誰?」會意後別開臉看向他處。「其實,你沒有必要問這個問題了,不過如果你那麽好奇,我就回答你。對,我喜歡他。」
「有多喜歡?」他跟着追問。
她瞄他一眼。「我不想讨論這個,我建議先把晚餐吃完吧。」
「他不介意你和我見面嗎?」他再三逼問。
她低頭想了想,「……不介意。」答得很幹脆,聲音輕快,嘴邊一抹俏皮。「說真的,他不介意你想出」些方法讓我受罪,誰叫我太沉不住氣對你動粗呢?他也不介意你無中生有對他說了那些話,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都了解。至于這次見面,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我們交往是過去的事了,彼此也已經沒感覺了,他很放心,他認為我應該和你和解,把事情做個了結。」
他發怔片刻,仔細注視她。「這麽聽話,你是真的很喜歡他了?」
「……」不知該如何接續這個話題,她彎身撿拾瓷杯碎片,扔進垃圾桶,再沖洗雙手。
「說話。」他偎近她,兩手撐扶在流理臺上,将她圍攏在臂彎裏。
她不安地攏攏耳際發絲。「這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揚眉道:「沒有關系嗎?我們的關系要有多深就有多深,他知道嗎?我們以前一高興就在這臺子上做了,他一點也不介意嗎?」
一股熱氣上竄,她耳根爆紅,忍不住喝斥:「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對,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他!這樣滿意了嗎?」
「不滿意。」
「哦?那麽我深表遺憾,總不能以後我想嫁給誰都要經過你這一關吧?」
他聽出了端倪。「你們論及婚嫁了?」
她抱胸看向別處,無奈地閉了閉眼。「李先生,不是只有您才能結婚。」
五味雜陳彙聚成一股沖動,他扳回她的臉,俯唇就要吻她,一片陰影靠近,她不及思索,反手一掌揮向他,響亮的耳光震懾了彼此,她驚住,縮了縮肩,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一」
他二話不說,揪住她的手臂,直往外拖,她大為驚駭,一手扳住廚房門框,足抵牆腳,滿臉通紅與他奮力拉鋸。
他回頭瞥望,發現這樣使蠻勁不是好辦法,索性松手。驟然失去平衡,她立即仰跌在地上,幾乎四肢朝天。她狼狽極了,撐坐起上半身,恨恨瞪住他。「你還是一樣壞!幸好他不像你一」
不等她罵完,他矮下身,攔腰抱起她,佻達地回嘴:「對!我當然不像他,所以才能讓你永遠不忘。」
她無暇再反唇相譏,因為李思齊正抱着她往睡房方向邁步。她不是無知少女,當然知道他意欲何在,她試圖全力踢踏,使他重心偏斜而松懈,但他用盡臂力縮緊她,将她牢牢貼懷,走道并不長,不足以令她掙脫,短短幾秒間,她已被粗邁地抛擲在大床上。
她驚怒交加,為他的心血來潮、無視禮法。他把她歸類為什麽了?沒有一夜情後遺症的最佳床伴?還是現在的她逾越了他向來獵豔的标準,像脫缰野馬般充滿了暴走的新鮮感?
她矯捷地跪坐起身,左右搜尋反擊工具。床頭鬧鐘!只有鬧鐘,她一手抓握掂掂重量,香槟色多合金外殼沈甸甸,足夠令他躺倒了。
她昂舉鬧鐘,朝已褪去上衣俯身下來的男人揮擊,他臉微偏,揚臂一擋,鬧鐘呈抛物線飛躍他肩頭,哐啷一地解體,他沒好氣道:「怪了,你什麽時候學得這麽暴力了?」
失去護身武器,她兩手握拳擺出備戰姿态,咬牙示威:「你聽好,快滾開,不然要你好看!」
「你可別誤會了,上次被你撂倒是意外,和實力無關,我啞鈴可不是舉假的。」他伸向她,忽然停在半空中,緊檸眉心。
「怎麽啦?」她兩只拳頭慢慢松開,湊前更視他的臉容,兩眼無端發亮,隐約露出喜色。「哪裏不對了?」
「我突然覺得一」他擡眼看她,在她失去戒心之際,握住她的肩頭,猛然将她推倒在床褥上。她大驚失色,尚未騰出手抵抗,他沉重的身軀代替腕力,将她密不透風地緊緊壓制,動彈不得。
「你耍詐,不算,重來一次一」她先發制人喝道:「你敢亂來,我就告訴魏家珍一」
他輕笑了一下,俯唇堵住她的警告。多麽熟悉的唇瓣,他恣意吮吻,像過去一樣濃烈交纏,不,比過去更為濃烈。她幾乎無法透氣,整個呼吸浸浴在他的氣息裏,熟悉的氣息瞬間帶領她回到了舊時片段光影;她恍惚了一陣,警覺到自己竟沒有拒絕他的深吻,立刻咬緊牙根,企圖反齧;他察覺到了,轉移到她的耳根,輕輕啄吻那片細膩的肌膚,她渾身起了疼瘩,他一手潛人她襯衫底下,觸摸到了她的反應,得意地笑。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敏感。」
「跟你說了我已經對你沒感覺了,你這個人有什麽毛病!」她氣急敗壞啐罵。
「那就證明你對我沒感覺!」
「神經病!證明的意義在哪裏?你甩過的女人對你念念不忘?你自我感覺未免太良好一」
他不答複,徑自扯開她的衣領,将臉埋在她柔軟的胸口,同時動手扯除她的下身衣物。她緊張起來,發現他來真的,趕緊捂住他的嘴。「等一下,不要急,先把晚餐吃了好不好?」
他不情願地擡起頭,拿開她的手。「我不餓。」
「那就喝湯,至少把那碗湯喝完。」她滿臉期待,甚至露出一抹笑容,就是這抹滿含不明意味的笑容讓他充滿情欲的腦袋騰出了一點空間思考。
「為什麽老叫我喝湯?」他眯起眼。
「沒啊,那不是你最愛喝的?」她幹笑兩聲,見他目光存疑,改以嬌婉語調:「不然我們吃完面吧,我肚子餓了,沒力氣了。」
「放心,不用你出力。」他嗤一聲,俯下臉繼續吻她。
「等等!」游說不成,她略撐起肩暗,轉動骨碌眼珠,狐疑地掃視他的臉廳。「你真的要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我有沒有感覺你現在還不知道嗎?」他們彼此緊密貼合,結結結實實的生理反應她自然無法忽略。
「不是說那個,」她臉又乍紅。「我是說肚子,肚子有沒有怪怪的?」
「肚子?」他睜大眼尋思,恍悟後滿臉不可思議「你給我下藥?」
「是不是有感覺了?」她欣喜地間。
他認真感覺了一下,雖無異狀,但好心情已被破壞,他冷眼反問:
「為什麽?」
瞧他不悅的表情,應該是起作用了,她解脫地松口氣,附帶燦然一笑,緊接着板起臉,迸出連串積怨:「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很清楚。誰讓你去找姜浩中了?害我蒙受不白之冤,讓他教訓了我一個晚上,一個晚上耶!他從來沒這樣罵過我,小時候都沒有,我的耳朵都快炸了,辛苦做了一桌子菜沒人領情,我最怕人家唠叨了,要不是他第二天一大早還有重要的約會,肯定教訓我到天亮。都是你!你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你陷害我!一直陷害我!沒見過像你這麽壞的人,幸好他不像你,不像你這一」
「你當初不也這樣對付我?」他不甘示弱掐住她下巴,火眼逼視。
她一怔,驚覺自己在不太恰當的時刻惹惱了他。她企圖翻身逃溜,他臂肘一橫,再度壓制她,他全身充滿了豐沛的力量,蓄意使出勁道時根本無從抵擋,也許出自惱怒,他的動作不再放柔,幾乎可說是粗蠻,上衣的鈕扣在他強行扯開下掉落了好幾颡,她聽見了褲頭拉鏈扯到底的裂帛聲,她剛要摭掩裸露的胸脯,下身已一陣清涼;她一陣慌張,又強烈納悶,摻在湯裏的藥量是否太輕?抑或攪拌不夠均勻?為何他依舊活力十足毫無退意?
「李思齊,我們商量一下,你放開我一」在他雙唇和手指綿密的攻勢下,她始終繃緊的驅體有軟化的趨勢,她刻意咬痛下唇,分散四面八方襲來的歡悅感,而這種感受令她非常羞恥。她不該對他起反應,她花了相當大的功去才練就了在他面前無動于衷的本事,怎能在這個晚上功虧一篑?
「沒得商量。」他撐住上身俯視她,表情不再有不悅,他輕輕貼吻她的眉心、她的鼻頭,最後抵住她的唇低喃:「你還是玫瑰……」
她正要張口反駁,一股沖擊忽然迫入體內,她立即噤聲,不可置信地圓睜大眼。他的膽大妄為讓她震驚,他對她身體的充分掌握卻讓她羞窘,她下意識想蜷縮肢體推拒他,他持續性的進逼卻亳無躲藏間隙,她粗喘着氣,徒勞無功地叱責:「知不知道你瘋了?你瘋了!」他聽若未聞,手掌瘋狂游走在她光滑的曲線上。
他們沒有說出口的是,彼此睽違長久的身體沒有增添任何陌生感,仍然熟悉每種撫觸或挑逗帶來的反應。她閉起雙眼不看他,最不想看見的是自己的屈從,屈從在熾熱的結合中沖深掘出的渴望。渴望什麽呢?落單已久的靈魂得到慰藉?她早已放棄這個念頭了。
熾熱的結合召喚出大量的汗水,汗水流淌了親密接觸的每個部位,他莸得了前所未有的釋放。良久,他退出她的身體,靜靜的躺一邊,緩和療烈的心跳,沉重的手腳仍圈住她不放。
遺憾的是,屬于李思齊的甜美休憩僅有五分多鐘便徹底結束了。他陡地睜開眼,整個人彈坐起來,突兀的動作讓腦袋尚在暈眩中的她不得不跟着坐起,兩個人無言對望,接着,他眉頭抽動,呼吸開始急促,不到半分鐘,他已經屈指成拳,面龐扭曲,不必再猶豫,他翻身跳下床,以箭步沖進浴室。
她呆坐半晌才意會到發生什麽狀況,沮喪地兩手掩面。「氣死了,現在才生效!應該多放一包才對。」
得到了自由,她也跳下床,一走動才感到體力消耗後的疲累,不得不想,今天這一餐可謂得不償失。他不過是勤跑廁所一晚上,頂多脫水,也許她還幫了個大忙助他體內環保,但她可不同了,日後平添一樁供他挖苦的事跡,什麽好處也沒有,怎麽每次和他交手都吃足了虧?
她忿忿踢了床墊一腳,撿拾起衣物一一穿上,不妙的是,襯衫鈕扣泰半脫落了,根本衣不蔽體。她旋身又踢了床墊一腳。「野蠻的家夥!」她想了一下,走到衣帽間翻尋,挑了件休閑襯衫穿上,過長的衣擺遮住被扯故障的牛仔褲拉鏈,她照了照穿衣鏡,尺寸雖然大了幾號,至少不會引起側目。「就這樣吧。」
走出衣帽間,她聽見浴室傳來男性怒吼:「梁茉莉!你到底下了多少藥? !」
她明白了,原來他身強體壯,需要更久的時間等待藥效發作,她方才還以為他異于常人,對瀉藥免疫。
「好好享受吧!」她狠狠使個白眼,走到餐桌旁,看着滿桌佳肴考量一番後,到廚房起出幾個大塑膠袋,把烤雞、烤面包、白酒全數打包,放進她攜來的購物袋裏,快步穿過客廳,走出大門。
她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對着手機讨饒:「拜托你婉欣,跟他說我下次一定不會再私下和李思齊見面了……真的跟他沒什麽……是他陷害我……沒學到教訓?什麽意思?李思齊都要結婚了……我沒忘記,我不會和他再來往了……你跟他說不管他高不高興見我,我都要回臺中……要出遠門度假?嗯!他不能這樣一」
電話斷線,她垂頭喪氣地盯着手機,眼眶蘊淚,呆坐了半天,小真探頭進來。「經理找你,快下去吧。」
她無精打采地移動腳步下樓,穿越禮服區,一群女賓叽叽喳喳如小麻雀般挑揀婚紗,洋溢的興奮非但感染不了她,反而像芒刺令她渾身不耐煩。她加快腳步不再耽擱,心不在焉推開店經理辦公室那扇門,裏面有兩張臉一齊向她望過來,她未有心理準備,怔了一瞬才開口致意:「魏小姐,您好。」
魏家珍和藹地笑了。「一陣子不見,你好像瘦了。」
「是嗎?」她摸上面頰,臉無端發燙,前幾次的鎮定不複存了,兩手偷偷放在身後不自在地扭絞着。這樣的心情從未有過,是什麽呢?
罪惡感嗎?她做了有愧于魏家珍的事,而魏家珍卻一廂盼望着她的婚紗照早日完成,她不由自主垂下眼,無言以對。
「魏小姐已經确定好下星期天拍室內照,地點在他們的新居,沒問題吧」經理笑問。
「……沒問題。」還能有問題嗎?「助理應該安排好時間了。」
「這是禮服的樣式,都越洋寄過來了,看一看新郎的禮服怎麽搭配比較恰當。」
店經理越過桌面遞了本禮服彩照合輯給她,她順從接過默默翻閱着。這些訂制服的确美不勝收,魏家珍品味不凡,尤其是手寫标示婚禮的一襲白沙禮服,後尾是長長拖曳的美麗烏幹紗,要價絕對超過她的年薪有餘。
店經理說得沒錯,這是她們玩得起的娛樂,梁茉莉只需好好陪襯,讓女主角心情愉快是首要任務。這不會太難,她從前在尚未分崩離析的家族裏見識過這類排場,再者這一行已經讓她訓練有素。
坦白說,她生命中最大的難題都能安然度過了,這情況還不算太壞;魏家珍性情穩寶不難相處,她總是自我安慰,也許是某種幸福來臨前的試煉,耐過這些意外曲折之後,她的人生道路就會逐漸順遂,只要李思齊離她遠遠的,遠遠的……
「茉莉,手機響了,不接一下嗎?」店經理忍不住提醒,梁茉莉一臉心事重重,來電樂曲已響了一輪,仍傻盯着照片看。
「梁小姐,我是李擎。」
「……」她愣住,下意識看了魏家珍一眼,對方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臉上是奇異的迷惑神情,她機警地轉個身,走到窗邊,放低音量,「什麽事?」
「我人在醫院,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醫院?」
「你在李先生湯裏下了多少份量的藥?藥名是什麽?」
「……」問題有點不祥,她一時語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有遭殃的預感。
「不知道?」對方沉默片刻。「他前晚一整晚腹絞痛,第二天脫水得厲害,現在已經住進醫院了,醫生請您過來一趟。」
「我為什麽要去?」她心跳加快,不安地觑看魏家珍。「他活該!」
「梁小姐,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怎麽會是他活該呢?」
「你胡說什麽!」這一忘情斥責,背後的交談頓時休止,她回頭向兩個女人欠身致歉,轉身走到更角落處再掩嘴問:「他到底想怎樣?」
「是醫生請您把剩下的藥帶來研究一下,總得對症下藥吧。」李擎念了地址和房號。「來了還可以順便欣賞您的傑作,讓他難過不是您的目的嗎?」
果然她生命中的禍源就是李思齊,霎時滿腹懊悔之情,她不該對他起報複心的,這般你來我往必将掀起無謂波瀾,她心一橫回道:「他該找的人是他的未婚妻,我和他沒什麽關系。至于李先生您,請別助纣為虐,我并不清閑,我可是得賣力工作的。」
電話一收,她深呼吸鎮定心跳,走回兩個女人間,極力揚起嘴角微笑,魏家珍偏頭瞧她,說道:「茉莉,手機可以借我欣賞一下嗎?你的保護套很可愛。」
她不以為意,大方出借。魏家珍接手後,翻來覆去細看,像對卡通化的棕熊圖案設計産生了興趣。這款保護套帶着瑕疵,棕熊突出的右圓耳消失了,她食指尖縻挲着不平整的截口,好奇地問:「怎麽不見了一只耳朵?」
梁茉莉笑彎了眼。「被朋友的小孩給咬了,他特別喜歡咬東西。」
手機又響,她面色一變,不待魏家珍交還,她迅速伸手取回,只點頭來不及致歉,再次慌張地走到角落接聽,口氣急亂:「別再打來了!小心我讓他好看!」
「怎麽啦?是我,明葉。」
「明葉?」遲來的委屈襲上心頭,她一陣鼻酸,瞬間淚漫眼眶。
李擎堂堂一介律師,不過是受人之托,竟被指稱助纣為虐,心裏可不舒服。
他走到病床邊,對着專注在操作遙控選臺器的李思齊道:「說真的,我覺得不太妙,真的不太妙。」
「不妙什麽?她一定會來的。」李思齊放棄乏善可陳的電視節目,兩手枕在腦後悠然地往床頭靠,胸有成竹道:「我确定。」之前對她存有的強烈不确定感,那晚之後,他再無疑慮。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肢體語言。如果她恨他,或是心有他屬,在歡愛時不會呈現那樣的容顏,縱使她始終蹙眉,極力閉上眼,讓他透視不到她的眼神,她異常緋紅的面頰,身體每一分的顫動,極速狂奔的心跳,掩飾強烈反應時的羞窘,洩露了她諱莫如深的情愫,她始終是他記憶中的玫瑰。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茫然。難道當初他錯想了什麽?
「我說不妙的可是你。」李擎搖頭。
「你又來了。」
「聽清楚,不妙的就是你,和魏家珍無關,也和梁茉莉無關,你花那麽多精神想出一些把戲在玩她,不會是單純的生話情趣而已吧?」
「又有何指教?」他瞥向李擎。
「我感覺得出來,她不是可以這樣玩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比誰都認真,認真想擺脫你這家夥,你何必自找麻煩?上次她卯足了勁動手打你,這次大費周章下藥,下次呢?把你從辦公室推下樓?我怎麽感覺你被她反擊得很來勁?這真的不好玩,老兄。」
「誰說我在玩了?」他面不改色反唇。
「那更槽。你要是收拾不了,你以為她會像上次一樣輕易放過你?
「嗯!你比我家那兩老還啰嗦!」他櫃絕再讨論,跳下床話動筋骨,有人敲了門,他随口應答。
門被推開,走進一名含笑的秀氣少婦,她隆起的小腹顯而易見,手挽一籃精致水果,她先向李擎點頭示意,再走近穿了一襲運動套裝的李思齊,笑得眯起了眼。「老板,今年換了一家健檢醫院啦?準備住上兩天嗎?記得今年一定要做大腸鏡檢驗,反正已經有人幫你做事前清理了
「你這張嘴還是不饒人,很高興看到你。」他張開雙臂擁抱杜明葉,在她耳邊問:「是她讓你來的?」
杜明葉見外地瞄了李擎一眼,李擎見狀,向兩人舉手告辭:「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老板,好好的幹嘛這樣吓她?」第三人一走,她不以為然問:「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我當然知道。」他斂起笑意凝視她。
沉默了片刻,她面有難色道:「她現在過得很好,不希望被幹擾,而且您也要結婚了一」
「她如果真正很平靜就不怕被幹擾。」
「這樣說并不公平。你們的事已經過去了,她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你又何必如此?」
「想當說客?你回我公司替我做事吧,我就答應你。」他半真半假道。
「不怕我又幫着她整你?」她跟着開起遠笑。
「不怕。」他輕聲道:「我并不傻,當時你們做的事我全都知道。」
她驚異地看着他,一臉費解。他不再說明,視線下移,輕拍一下她的小腹。「幾個月了?」
「快五個月了。」她露出甜蜜的笑。
一股羨嫉的澀味湧上胸口,這樣單純的幸福他曾經檫身而過,回首探尋時卻連遺憾都感到虛無。
「明葉,告訴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他忽然問,面龐閃過稍縱即逝的黯談和迷惑。
她一陣啞然。強勢又自視其高的李思齊,從不在別人面前坦露惶惑或脆弱的一面,只是個簡單的問題,足可窺見他的心理困擾;他向來率性而為,沒有女人能令他長久駐足,這一次,一朵缺乏豔光的清淡茉莉又為何讓他頗頗回頭?
她內心萬般掙紮,依舊選擇回答:「有些事,當時沒有留住,現在就更不可能了。我了解她,她決定的事是不會更改的。老板,希望你不是為了一時新鮮感而回頭找上她,她沒有雄厚的本錢陪你走這一遭的。」
「怎麽你說話和李擎一個調?」他苦笑道。「我的壞形象真的根深蒂固了。」
「可是無論如何,當初一切都是你的選擇啊。」
他垂眼思忖,半晌,昂首時臉上又煥發着迷人的風采。她明白他,這是他專有的脾氣,他從不過度煩憂一件事,不是全力以赴,就是抛諸腦後,沒有灰色地帶。他輕握她的肩,語帶撫慰:「我知道你信不過我,別擔心,我不會傷害她。」
杜明葉長嘆一聲。她該怎麽告訴他,有時候,不必起心動念,單單他的身影出現,就是一種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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