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682|回覆: 18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田芝蔓 -【茗門閨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4-10-14 00:01: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田芝蔓 - 茗門閨秀

若問曲纖珞身為富商嫡女,娘親有才有權又有勢,還有啥不滿的?
真的有!案親寵妾滅妻、重男輕女、沒才能(罪名族繁不及備載),
她只得跟着娘親暗中學習經商手段,加上自己鑽研窨茶技術,
這可打通了一條康莊大道,她先是假意鬥不過姨娘庶妹住到莊子去,
實則将自己的茶行做到縣城第一,連一方之霸的久蔚商行蘇老板都欽佩!
說來也巧,原來她幼時曾救過蘇老板一命,現在他更是百倍奉還,
連她扮男裝收購香草遇襲,他也喊上自個兒的镖隊一路護航到底,
都說商人不做賠本生意,她怎麽覺得蘇老板真真虧大了呢?
遇上這麽不懂做生意的傻瓜(?),她就教教他何謂雙贏之道吧……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4-10-14 00:02: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桂花林小姑娘

秋日,秋高氣爽、風光明媚,前幾日還能感到秋老虎的威力,今日天氣乍涼,窗外飄送著西風令桂花花枝輕舞起來,將花香送進了房中。

躺在雕花月洞架子床上的曲縴珞,看著窗外風景的雙眼很美,但卻覆著一層寒冰。年方十二歲還未長開的她有著嬌美清純的容顏,不難想像再過幾年會長成如何的大美人,再加上她出身富商之家,想必再過兩年就會有人上門說親了。

本該是天之驕女的她,額角卻裹著布似是受了傷。

曲縴珞抬起手猶豫地觸了布,因痛瑟縮了一下,但眼神卻更堅定了,她決定這麼做了,所以她必須要去說服母親。

她坐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了梳妝台前,早就等在外頭的婢女正梅立刻把洗漱水給送了進來,在曲縴珞洗漱完畢後,幫她梳理烏黑柔順的長發。

曲縴珞看著鏡中的自己,「正梅,我的臉是不是會留下傷疤?」

「大小姐……」

正梅的猶豫曲縴珞看在眼里,不容敷衍的沉聲問︰「是不是?」

「是的,大小姐……不過大小姐別擔心,不過是眉尾有道一寸長的疤,奴婢會幫大小姐梳些能遮掩的發式。」

曲縴珞淡淡一笑,笑婢女跟了她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麼不了解她,但再看正梅擔憂地看著鏡子里的她,眼眶紅紅的快要落下淚來,又不禁心頭一暖。

正梅也不過大她三歲,從小就簽了死契賣到曲家成為她的婢女,看來正梅不是不了解她根本不在意這傷疤,而是在為她傷心啊!

曲縴珞反倒安慰起她來,「正梅,我不是擔心我的臉,先不說我不想急著嫁也不想嫁只看上我容貌的男子,我知道我有本事將來挑我想要的男子,而不是讓他人來挑我。」

正梅把不小心滑出眼眶的淚給用力抹了去。對!大小姐是這麼美好,一個小小的傷疤毀不了她的。

看正梅恢復了精神,曲縴珞才又道︰「正梅,以後幫我梳發,都要把傷疤露出來……」看正梅還想說什麼,她揚手制止了,「還有,快點幫我打理好,我要去見娘親。」

正梅不解地說︰「大小姐,可夫人說你受了傷,這十日免了你請安。」

曲家的夫人蕭氏是曲家家主曲宏的正妻,曲家後宅還有黃姨娘及庶出的長子曲雲卓及次女曲玉芙,曲縴珞日日請安,但蕭氏不喜兩個庶出的子女,所以讓他們雙日來請安一次便行,今日就是曲雲卓及曲玉芙請安的日子。

「大哥想看我躲在韶嫣閣里哭,我便不能讓他如願。」

「是!奴婢一定把大小姐打扮得更美,美到讓二小姐恨得絞帕子。」

曲縴珞白了正梅一眼,終于笑了,「誰人不知道曲家二小姐年紀輕輕就才貌雙全、聲名遠播,她會恨到絞帕子?」

才貌雙全?聲名遠播?正梅哪里不知道那是老爺塑造出來的形象,她不否認二小姐是四藝皆通,但那性子啊……二小姐現在是鮮少出門的閨閣小姐,外頭都只能听到傳聞,但能瞞得了多久?誰也不知道。

不過看大小姐能開玩笑了,人也有了精神,正梅便調皮起來,「別人不知道二小姐在秋黛閣里是什麼樣,奴婢可全都知道。」

「竟敢打听主人院落里的事,看我發賣了你。」

「大小姐饒命,奴婢不敢了。」

一個沒真的斥責、一個沒真的告饒,嬉皮笑臉的主僕在笑鬧聲中打扮完畢,不多時,穿著女敕綠色交襟襦裙的曲縴珞走出了房間,領著正梅前往蕭氏的院落。

曲縴珞喜歡安靜,所以韶嫣閣里下人不多,兩個在院子打掃的丫鬟看著絕美的大小姐走過,不小心停下了手里的活,直到看見她額頭上的布,這才嘆息出聲。

「都怪那個該死的小倩,害大小姐破相。」兩人心里惋惜,又低下頭繼續灑掃的工作。

曲縴珞怎會不知道沿路走來所有下人們都偷偷看她,更知道那個在花園里佯裝不慎撞倒她,害她被造景大石邊緣割傷破相的小倩,絕對是曲雲卓授意的,從小到大庶出的兄長及妹妹就沒少給她使絆子。

小的時候他們蠢,要下手都是自己下手,她可是嫡出的大小姐,後宅的管家權又在母親手中,懲罰他們母親從不手軟,連帶著黃姨娘也會一並受到懲誡。但現在曲雲卓已經十四歲了,懂得借刀殺人,雖然小倩最後被母親給發賣去做最下賤的活兒,卻一句也沒把曲雲卓供出來,想是除了黃姨娘的威脅,少不了還給了她家人不少好處,才讓她甘心扛下罪。

正梅看著那些下人們的樣子忍不住斥責,「看什麼看!不想做曲府的活兒了嗎?」

「奴婢沒有!奴婢不敢!」

曲縴珞也沒理會繼續走,正梅快步追上她,「大小姐,那些人就是欠教訓。」

「罷了,是我疏忽了,千防萬防就是沒想到他們會找別人下手,吃一塹長一智。」

來到飲翠閣,黃姨娘領著曲雲卓及曲玉芙也正走到飲翠閣門口,曲雲卓看著妹妹除了額頭裹著布,容貌依舊嬌美,不免皺了皺眉頭。

要不是她是有血緣關系的妹妹,怕他也會被這容貌所迷惑。但他不得不與曲縴珞為敵,雖然在重男輕女的父親眼中他不怕自己的地位有所動搖,不過他得為親妹妹玉芙謀劃,玉芙只小了曲縴珞一個月,外頭的人處處拿她們做比較。

這回曲家人到城外清安寺上香,遇上了皇商高家的高夫人,想要個年輕小泵娘陪她走走看風景,選的居然不是玉芙而是曲縴珞,高夫人的身邊可還帶著三兒子高承璟,那可是玉芙自小傾慕的對象啊!

為了妹妹,即便明知道讓一個女子破相是多麼嚴重的事他也無悔,誰讓曲縴珞要生做蕭氏的女兒,蕭氏若一直沒有生育,他來日接下曲家龐大家產後,或許會看在蕭氏身為嫡母的面子上繼續奉養她,可蕭氏錯不該強求子嗣,幸好她生了一女就傷了身子絕育,要不然他這個庶長子的地位怎麼強得過嫡子?蕭氏會絕育就是她的報應。

曲縴珞不知道曲雲卓的心里想著這麼偏激的事,估計知道也只是冷笑一聲。小時候她不是沒想過要和他們親近,但在受過傷後便明白有的人即便有血緣關系都不是親人。

「大姊姊,你不是受了傷嗎?怎不好好在房里休養,萬一留疤了可怎麼辦才好?」開口的是曲玉芙,不同于曲縴珞的嬌美,她是個眉眼精致帶著可愛傻氣的小美人,如今她眸中滿是擔憂,就像真的為姊姊擔心一般。

「不礙事,我沒那麼嬌弱。」曲縴珞冷淡的回了一句,明顯不想與她多說。

案親偏寵黃姨娘,所以黃姨娘生的女兒竟也能與她這個嫡女平起平坐。

蕭氏是個明白人,她是可以好好拿捏曲玉芙一番,但嫡母的身分擺在那里,做太多只會落得苛待庶女的罪名。但她也不會任由黃姨娘三人作怪,偶爾也會敲打一番。

黃姨娘雖是長輩,但妾室就是奴婢,她讓了讓,曲縴珞也沒客套,越過他們三人就領著正梅進入飲翠閣。

曲雲卓的手在袖子里緊緊握起拳,曲縴珞終歸是晚輩,竟然連口頭上客套一下都沒有,是真把他的娘親當成奴婢嗎?

「雲卓!」看見曲雲卓的表情,黃姨娘連忙喊了他一聲,若讓人看見了,認為他這是連對嫡母請安也不甘願可不得了。她看了看附近,虛偽的說︰「我知道你累了,但打起精神來,跟夫人請安是孝道。」

「娘……」曲雲卓看見娘親一瞪,再看了看不遠處飲翠閣的灑掃下人一眼,沒再用他私底下對娘親的稱呼,「姨娘,雲卓知道了。」總有一天,他要讓自己的娘親扶正,一掃娘親多年來受的屈辱!

接著,黃姨娘便帶著一雙兒女進了飲翠閣。來到廳里,曲縴珞已經請安過了,正坐在蕭氏下首的位置,見黃姨娘進來也只是禮貌上起身寒暄一句便又坐回去。

蕭氏的廳里點著檀香,剛剛和女兒說話時的慈藹神情在看見曲雲卓走進後斂起,因為她知道小倩定是曲雲卓指使的。

正堂里的下人是曲宏的人,但曲雲卓自從十歲那年起就跟在曲宏身邊學習經商,下人們不敢找主子麻煩,曲宏更不會無故傷害自己的女兒,那麼幕後黑手就只剩曲雲卓了。

蕭氏即便沒證據也敢肯定小倩是曲雲卓指使的,可就因為沒證據她不能把曲雲卓如何,只能看著他躬身向自己行禮、看著曲玉芙屈膝請安,她卻不能為女兒討公道。

「母親,女兒有一事請求母親答應。」曲縴珞覺得喊娘親比較親切,所以私底下都喚蕭氏娘親,但有外人的場合,她還是稱母親。

「說吧。」別說一事,蕭氏心疼自己沒看顧好女兒害她破了相,十件事她也答應。

「女兒想搬去莊子住。」

「什麼!」蕭氏不同意,曲家的莊子雖然不差,但女兒受了傷就去住莊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毀容被送到莊子去,這萬萬不行!「我不同意,住莊子不行!」

「就是啊,縴珞,你為什麼想去住莊子?」沒了這個搶女兒風采的嫡女住在曲府,黃姨娘自然開心,只是如此就不能尋時機給曲縴珞下絆子了。

曲縴珞看了黃姨娘一眼,這回是她失誤了,要不是前一日窨壞了茶,她一邊想著原因一邊走著也不會著了道,或許被撞倒跌出些瘀傷會有,但破相的可能性卻不高。

「姨娘你不知道,母親要管家、曲家的事業都靠父親及母親操持,但母親的嫁妝鋪子、產業也不少,若我不幫著一些,把母親累病了,這曲家上下還有誰能擔起這個擔子啊!」曲縴珞態度抓不出錯處,但言語中又是諷刺黃姨娘家世差當初沒帶多少嫁妝,再是諷刺她無能,別說幫襯曲家的事業,怕是連要她管家都可以把曲府管出大漏洞來。

黃姨娘恨恨地咬了咬牙,勉強維持擔心的表情,「姨娘無能幫不了你母親管家,但雲卓還算爭氣,曲家的事業讓老爺帶著雲卓做,他幫得上忙的。」

曲縴珞都快笑出來了,黃姨娘奉承了父親十多年,都把自己奉承的話當真了,還是她真的笨到看不出來,這曲家的產業若是沒有母親撐著,怕是父親根本撐不過三個月。

曲家過去是小地主,日子甚是滋潤,但也算不上家財萬貫,蕭氏出身前朝的大商賈之後,雖然現在沒落了些,但總歸還是頗有名望的。

曲宏外表清俊,雖然家世不如蕭家,但蕭氏只是庶女,盡避十分得祖母喜愛,終歸在後宅地位不高,在嫡母做主之下許給了曲宏。

蕭老夫人爭不過那個長袖善舞牢牢抓著後宅的媳婦,又想著蕭氏是下嫁,曲宏應是不敢虧待,最後也同意了親事,為了彌補,還把兒子孝順掛在她名下的產業全過給了蕭氏,蕭氏嫁進曲家時那可是十里紅妝,多少人羨煞了曲宏的好運。

這些年或許因為商賈當道,這才慢慢有人破了例,但在當年,再有錢的富賈嫁女最多也只能有六十六抬的嫁妝,除非是有品秩的官員嫁女,否則不能再多,蕭家還是把嫁妝上的紅彩卸了才能抬進曲家。

到了曲家,承襲蕭家經商之能的蕭氏在短短三年就幫扶做大了曲家的事業,但曲宏一得知蕭老夫人過世,蕭氏再無靠山之後,竟把勾搭許久的黃姨娘給納進曲家為妾,用的理由還是蕭氏無法反駁的……

蕭氏嫁入三年,肚子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黃姨娘一進門就入門喜,九個月後生下曲雲卓,蕭氏即便不怕自己在曲家失了地位但也想有個孩子作伴,嘗試各種偏方好不容易才生下了曲縴珞,但也傷了身子絕孕,自此之後曲宏更是只與蕭氏維持表面夫妻情誼,而受寵的黃姨娘則在蕭氏生下曲縴珞不到一個月也生下了次女曲玉芙。

要不是有曲縴珞,蕭氏早放生了曲宏,哪里還肯為他賣命,不是蕭氏自夸,這曲家的事業還真不能沒有她。

然而這一切就算別人不知道、曲宏自視甚高看不出來,但自小被蕭氏帶在身邊教養的曲縴珞怎麼會看不出來?曲縴珞或許是承襲了外祖家的經商之能,加上她十分聰慧,蕭氏在把嫁妝里陽茶行的事務教授給她時看出了女兒的才能,年僅十歲的她開始學習窨茶,連茶行里的老師父都贊嘆她是奇才。

「是啊!曲家家大業大,應是能撐一陣子的。」

黃姨娘沒听出曲縴珞是不信任自己父親能力,以為她在數落自己的兒子曲雲卓幫不上忙。

「縴珞,不得無禮。」曲縴珞禁不住的冷語讓蕭氏給輕斥了一句,但也只是一句,那是因為蕭氏知道曲縴珞委屈,舍不得多加斥責。

曲縴珞經過這回的事多少還是變了,盡避她不在乎破了相,但對于父親還是有些心寒,母親在審問小倩時曾質問她是不是被教唆,小倩雖然扛下一切但也明白自己下場會十分淒慘,曾一時猶豫,那心虛明顯到連曲玉芙這種蠢蛋也看得出來,但當母親威脅小倩若她不吐實,害主子破相的下場就是被發賣到煙花地那種下賤地方時,父親竟然先一步開口定了案,讓婆子立刻扯了小倩依母親所說的賣了,看來父親的確也看出小倩的猶豫,懷疑是兒子所為,而在他的心中,兒子還是比女兒重要。

本來曲縴珞只當父親是重男輕女罷了,可是大夫為她治療後,她在半昏半清醒之間,听見母親問大夫是否會留疤,她怎麼也忘不了父親接著問的那句話——

「是啊!會不會留疤,我這個女兒養得這麼好,將來是要許好親事幫扶我曲家的,可不能破相了。」

直到听到大夫說會留疤但無損容貌,也可以梳發掩蓋時,曲宏才松了口氣,但那口氣刺痛了曲縴珞的心,原來對父親來說她只是聯姻的工具,所以他不會怪曲雲卓,畢竟她沒毀容,對他的利益沒有損失。

曲玉芙想到方才曲縴珞數落了大哥,忍不住想為哥哥出氣,「大姊姊,要幫母親也不需要住到莊子去啊!還是你擔心你破相的事?妹妹院落里有手巧的婢女,妹妹把她送給大姊姊,她能梳許多遮掩住傷疤的好看發式。」

這曲玉芙果然是個蠢的,剛剛在外頭還假惺惺的問她留疤怎麼辦?現在就忘了剛剛問過的話,言語間早已肯定她會留疤,那不明擺著方才就是裝傻補刀問的?

曲縴珞看著曲玉芙一眨眼兩行清淚就流下來,彷佛有多擔心她一個人住到莊子去一般。曲縴珞冷笑,看來曲玉芙也不是那麼蠢,足見還是有些小心機的。

「就是!說來正堂里的婢女撞傷了你,我也難辭其咎,要是以後有人敢拿你的臉作文章我就打她一頓替你出氣,你用不著躲到莊子去。」曲雲卓自以為是的再補一刀。

曲縴珞低下頭暗翻白眼,這個曲雲卓真的是個蠢的,正堂里都是父親的人,他有什麼好說的?是怕人家不知道他也幫著管正堂,而小倩就是他的人嗎?

「多謝大哥哥及二妹妹的好意,我不需要婢女也不需要他人為我出氣,只是我要學的東西太多,又得幫著母親照看她的嫁妝事業,住到莊子,離茶園、花田都近,比較方便。」

黃姨娘沒想強留這個嫡女,也覺得兩個兒女今天補刀補得夠過癮了,繼續待在飲翠閣就得繼續像奴婢一樣對蕭氏恭恭敬敬的,她也不想多待,「夫人,既然縴珞心意已決,那我們也不多勸,就先離開了。」

蕭氏點頭答應,一等他們離開,立刻就問︰「縴珞,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去莊子?」

蕭氏當然知道女兒不是膚淺之人,破相之事她雖難過,但不會因此躲起來哭泣不敢見人,否則也不會額頭裹著布就離開韶嫣閣,她明明許了她十天不用來請安的。

「娘,我的確一心一意想研究窨茶的手藝,這麼多年了我也不怕大哥哥及二妹妹對我使什麼暗招,但為了應付他們的確會分心。娘,我會常常回來看你的,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不想整日應付這些宅斗。」

蕭氏知道女兒的志向及骨氣,不是怕了黃姨娘他們幾個而是不屑花心神在他們身上,但她舍不得啊!女兒還這樣小,就要自己一個人住莊子。

「娘,女兒求你了。」

最後,蕭氏不得已還是同意了女兒的請求,曲雲卓小小年紀就這般狠心,誰知道再過幾年會對女兒做出什麼?還是趁著這個機會把女兒送去莊子吧。

曲縴珞如願搬去了莊子,曲宏以為女兒是因為臉上的傷不想見人便沒反對,總之不管女兒養在哪里,只要別養壞了就好,而且他知道蕭氏會好好照顧她。

蕭氏的確好好安排了一番,把整個韶嫣閣的人都搬去,只留幾個人維持整潔,韶嫣閣永遠是她女兒的院落,即便出嫁了她都會為女兒保留著。

曲縴珞到了莊子後才听說曲府上演了一出好戲,小倩的家人某日求上門,請蕭氏把小倩給救出煙花地,原因是她懷孕一個多月。

小倩才進煙花地不滿十日,哪里會有一個多月的身孕,那孩子肯定是在曲府就有的,小倩的家人直說那是曲雲卓的孩子,還說他們知道小倩失了清白、地位也低,入不了曲家的眼,但總歸懷著曲家的孩子,不能繼續留在煙花地。

蕭氏花了一大把銀子讓青樓的人把小倩帶回來審問,小倩還真能說出曲雲卓身子私密處的胎記,這可是只有黃姨娘及當年照顧曲雲卓的女乃娘才知道的。

曲宏自己風流花心,但若不是認定的女子可不會留種,因為他怕來日有什麼不清不楚的人上門要求分家產,所以對于兒子不小心讓婢女有孕一事當然震怒,可也只是把曲雲卓給禁足一個月,這一個月只能有小廝進嘯風閣。

結果曲雲卓受了罰,小倩卻來了癸水被驗出假孕,想當然耳,小倩又被賣去煙花地,而曲雲卓也白白被罰了一個月。

另一頭,曲縴珞領著正梅,正在桂花林里采取要窨制桂花茶的桂花,正梅把剛打听到的事當笑話一樣說給大小姐听,很是暢快。

「這事我早猜到了。」

正梅不敢置信,睜大雙眼看著大小姐,她整日就在茶行、茶園、花田、莊子幾個地方跑,怎麼會知道城里發生了什麼事?

「娘不死心,堅持要給大哥哥一個教訓,把小倩賣去青樓,要看她吃了苦會不會肯吐實,哪里知道小倩堅持不肯說,娘派去打听的人還說小倩已不是完璧之身,所以娘才有了猜疑,或許她已經爬上了大哥哥的床。」

一個十五歲的婢女爬上了十四歲少爺的床,這種婬亂的事居然讓大小姐知道了,真是污了大小姐的耳朵。但正梅也知道夫人不瞞著曲縴珞的用意,以她的身分未來肯定會嫁進高門大戶,後宅的陰私不能不了解。

「小倩也是個有心機的,要不然怎麼會以假孕要老爺夫人把她救出來?」

「小倩也沒那麼蠢。」曲縴珞淡笑,一看就知道另有隱情,讓正梅急了。

「大小姐,你別吊奴婢胃口,就一並說了吧。」

「小倩是不是爬上了大哥哥的床,我幫娘想了個方法驗證,娘她給青樓的大夫塞了銀子,暗自給小倩吃了推遲月事的藥,然後佯裝確診她有孕,還主動說要幫她把這事告訴她的家人好救她出去,否則青樓姑娘有孕向來都是打胎,小倩若是跟大哥哥不清不白,絕對會立刻找上曲府。」

少爺才多大,爬了少爺的床有什麼好處?還不如爬老爺的床,「少爺怎麼也不可能給小倩名分,小倩是傻了嗎?」

「小倩要的不是名分,她十分孝順,她的祖母生了重病需要銀子,正好我大哥哥看上她,她便順勢爬了床,這些都是她自己承認的。」

正梅還是不懂,既然要的不是名分怎麼還會有後頭的事?是知道肚子里的肉矜貴才改變了想法?

「小倩家里的人上曲府要求把小倩贖出來,小倩是不是還想著母憑子貴想翻身啊?」

「正梅,你說小倩被賣去青樓,是繼續在青樓里賺銀子讓祖母治病容易,還是繼續跟曲家拿銀子容易?小倩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家人不在乎孩子,只在乎能從曲府再要多少銀子。小倩都肯為了大哥哥扛罪不管自己的下場了,她家里肯定很需要銀子。」

「不過她又被賣回青樓,怎麼不把少爺供出來?她要銀子,夫人也可以給她,她可以跟夫人談條件啊!」

「在進青樓前她不講,現在娘和我也不在乎她會不會供出來了,反正姨娘只需說小倩是進了青樓不甘心才反咬大哥哥一口,父親偏心,肯定不會再追究下去。」

「該說她傻還是什麼?都被家里人利用成這樣了。」正梅也不知該不該同情小倩。

「小倩她害了我,我也給了她機會,但她既然只認大哥哥這個主子,就別怪我對她無情。雖然早知道父親對大哥哥的處罰不會重,但听到只罰禁足一個月,還是很心寒。」

正梅也覺得唏噓,兩人便沉默下來,突地听到前方傳來異聲。

「正梅,你去看看,我好像听到了申吟聲。」

「是的,大小姐。」

正梅走上前去,一看便嚇了好大一跳,那里躺著一個少年,手臂有道好長的傷口,皮開肉綻的。「大小姐,這里有人受傷了!」

曲縴珞立刻上前關心,她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會倒在母親名下的桂花林里,但她不可能見死不救。

「這位公子,你看來流了不少血,我先幫你清理傷口,再派人去找你的家人來帶你回去。」

蘇灝辰強撐著一口氣才沒昏過去,听見這小泵娘說要找他的家人,他想也沒想的扣住她的手,「不行……」

曲縴珞哪里被男子牽過手,就連父親都不曾,急著想掙月兌,但他不肯放。

「答應我,不行。」蘇灝辰知道是誰害他,這不明內情的小泵娘如果回鏢局通報了,怕是不久後大師兄就帶人殺過來了,現在的他抵抗不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不會讓人知道你在這里,你快放開我。」

「多謝……你的聲音……好好听……」

「快放開我。」

「陪我……告訴我……你的名字……」這個聲音令他安心,舍不得松手。

他這是快昏迷了還在調戲她?曲縴珞當下皺起眉頭,「罷了,你好好睡一覺,我會找口風緊的大夫來醫治你。」

然而直到正梅喊了人先把蘇灝辰找地方安置並請來大夫,他始終沒有放開手。

救人要緊,曲縴珞只好讓大夫別介意她,繼續幫蘇灝辰醫治,他除了手上較重的傷外,胸口也被劃了一刀,所幸兩個傷口都只傷及皮肉,只是曲縴珞第一次看見男子赤果的上半身,來不及害羞,震驚于他那渾身舊傷疤。

他是什麼樣的人?怎會一身傷?

曲縴珞繼而一想,這樣的人與她不該有交集,于是下令誰都不可以透露她的身分。

要救他可以,但他們不會有更多的牽扯。

半個月後——

月下站著一個人,一身凜冽煞氣的看著眼前的莊子,直到憤怒讓他化為殺神,持著兩把慣用的長刀沖進莊子里。

蘇灝辰沒想到他養傷下不了床的半個月里,師父就丟了性命……

師父是凜威鏢局之主,人稱劉老爺子,自他五歲就收留他、教養他,對他來說是如師如父的大恩人,只因為看重他,寧可把所有產業交給十五歲的他繼承也不願給同樣是孤兒的大師兄康震,就被康震所害死于非命。

這個仇,他定要報!

蘇灝辰英俊的面容帶著滿滿的殺氣,一進莊子就看見在廳里飲酒作樂的康震及他的一票兄弟,他射出手中長刀直直釘入康震身後的屏風,眾人這才吃驚的站起,掄刀攻向蘇灝辰。

只見蘇灝辰輕功一躍跳上了桌子,長腳一掃將杯盤砸向桌邊的人,眾人向桌上的他攻去,紛紛被蘇灝辰俐落的刀法刺中或是被他橫掃的長腿化去殺招,過了幾十招都沒人能近得了身,康震一直在遠方冷冷的看著沒有出手,直到蘇灝辰藉著跳下桌的力道將一人踢飛,那人落在康震腳邊時,康震才微微變了臉色。

「康震,你有今日死在這里的覺悟了嗎?」

「我們鏢局的人在刀口上討生活,護鏢過程喪命的不會少,但我以為你除了護鏢之外不會殺人。」

「這個原則在殺了師父的你身上,不適用。」

有人趁著蘇灝辰與康震對話,暗中往蘇灝辰身上劈去一刀,蘇灝辰回身單手持刀擋下,另一頭一個被打飛武器的人見狀抽出靴內匕首刺向蘇灝辰,蘇灝辰中了招,但也只是冷冽的看了身後人一眼,接著拿起桌上竹筷,在那人還來不及反應前,竹筷便刺入了他的頸側。

蘇灝辰翻倒了圓桌,破碎的杯盤飛向康震在他臉上劃出傷痕,蘇灝辰冷笑一抹,「痛嗎?更痛的在後頭。」

話一落,殺招再起,眼見蘇灝辰行過之處倒下了一個又一個兄弟,康震終于變了臉色,當他想起該反擊時,蘇灝辰已經來到他面前,而他已失了先機,只能勉力抵擋。本來兩人的修為就在伯仲之間,如今蘇灝辰狂怒之下招招下狠手,倒讓康震漸露敗象。

蘇灝辰看著康震退向屏風,眸中精光一閃,將手中的長刀釘住了康震未持刀的左手,再抽出屏風上方才他射出的另一把刀,釘住了康震還想反擊的右手。

此時,官府的人帶頭沖了進來,捕頭看著一地哀嚎申吟的人,嘆了口氣。

「謝老哥,你來早了。」蘇灝辰憤恨的盯著康震,本已經撿起了方才他們片肉的匕首要刺向康震的心窩,卻在官府的人入內後收了招。

「小老弟,你這樣我很難交代啊。鏢局護鏢時殺人跟尋仇殺人可是不一樣的。」謝雄就是怕這個小老弟做傻事,才會提早來制止。

「我沒殺人,我是幫你緝凶。」他冷眼掃過一地的人,這些人只有可能是官府的人來不及救治失血過多而死,不會有被他當場殺死的。

好好好,他還有理了,謝雄頗為無奈,「我若不是了解你早來了,你不會殺了康震?」

蘇灝辰咬著牙,終究還是褪去了眸中的殺意,邊說邊轉身離去,「事已至此,誰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殺了他不是?」

謝雄知道說不過他,蘇灝辰年紀輕輕不只武功了得,還聰明成精,「小老弟,你就這麼走了?」

「康震已經被我斷了手筋,我協助緝凶的任務完成,別告訴我就這樣的貨色你也抓不了。」

謝雄瞪眼,決定再不跟他多說,說多了只會氣死自己。

蘇灝辰無法繼續留下來,他怕留下來看著康震,就會當著官府的人殺了他。

他走出莊子,看見多年前誓死效忠他的方元勛及段凌滔跪在外頭,準備領抗命的刑罰。

「主子。」兩人異口同聲,知道提早通知了謝雄,主子肯定怪罪。

蘇灝辰低頭看著兩人,沒有出聲,但他們都感覺得到蘇灝辰散發出排山倒海的怒氣。

「劉老爺子臨終前說,要為他報仇就把康震交給官府。」方元勛不是為自己月兌罪,是希望主子清醒別做傻事。

蘇灝辰知道師父視他如己出,鏢局已經打下基礎,不需要他這個做主子的繼續賣命,還與他規劃著從商的願景。

當劉老爺子宣布將來蘇灝辰將繼承他名下所有產業時,就知道康震肯定不服氣會壞了他的規劃,這些年,他收集了太多康震私下做壞事的證據,他不能把自己的心血交給康震,又知道他不會甘心,只能把證據交給官府。

哪里知道康震快一步,還暗害了蘇灝辰讓他下落不明,劉老爺子只能交代方元勛及段凌滔,制止蘇灝辰把自己的未來賠在報復上。

蘇灝辰怎能不恨,一揚腳就把親信一腳踢飛。

方元勛及段凌滔扶著胸站起,知道主子終究留情了,否則他們不只是被踢飛吐血而已。

「走吧。」蘇灝辰帶頭上了馬,兩名親信也隨後跟上。

「主子,救了你的那位恩人是誰,凜威鏢局一定得要備重禮酬謝。」段凌滔看見主子回來真是開心得都快要對著天老爺把頭磕破了,後來才知道主子被人救了,怕有變數沒先讓人回鏢局通知,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回來。

蘇灝辰想起那小泵娘,一身的戾氣終于化去。可惜小泵娘並不想與他有更多的交集,他記得自己受傷後逃進了一片桂花林里,可他醒來時已被移至了一處茅屋里。

見他醒來,小泵娘只冷冷的要他放手,他才知道自己在昏迷後竟還死扣著人家的手不放,等小泵娘的手得到自由後,只丟下一句要他好好養傷就離去,從此蘇灝辰沒再見過她。

後來,他的傷好到可以下床了,小廝告訴他以後不會再來照看他,讓他可以離開了,他問那小泵娘的名字,小廝說他家姑娘不想跟他有牽扯,從此天南地北希望再不相逢。

他離開茅屋時,發現那里的確隱密,是個很好的藏身之處,但也看得出來久未整修,是個無主的茅屋,而且尋遍附近也沒看到桂花林,小泵娘是鐵了心不想讓他查出任何與她有關的事物,才趁他昏迷的時候把他移走,讓他再也找不到那片桂花林。

「罷了,有緣總會再見。」會有緣再見到她嗎?那個眉尾有疤卻無損她嬌美容貌的小泵娘,會再出現在他面前嗎?蘇灝辰抬起手看著手心,記起她的手掌那柔若無骨的觸感……

怎麼主子也不知道恩人是誰嗎?方元勛及段凌滔只覺得可惜,但主子發話了,他們只得不再問。

「主子,接下來鏢局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方元勛問起,劉老爺子逝世了,他覺得前途茫茫。

蘇灝辰揮去了自己也不明白的思緒,振作起來,「師父的希望我會完成,既然有鏢局的人脈及人手,我想……就做貿易商行的生意吧。」

「貿易商行?主子你想開貿易商行?」方元勛震驚地瞪大眼。

「怎麼?以為我只會殺人嗎?」

方元勛乖乖噤了聲,段凌滔也只是幸災樂禍的看了他一眼,貿易商行就貿易商行唄!反正動腦子的人又不是他們,听主子的話就是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4-10-14 0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陽茶行出品

三年後——

大慶立朝雖短,但政局還算安定,只除了北方邊境偶有狄羌人作亂,南方有烏鞮族人佔地為王以外,大多數疆域還算和平,曲縴珞所居住的衢陽城更是從沒經歷過戰禍,是個富庶之地。

曲縴珞雖住在莊子,但陽茶行是在城里,平日她不是在茶園里監督窨茶的工作就是在茶行里坐陣,這些年,小小年紀的曲縴珞憑藉著一手窨茶的本事把茶行經營得有聲有色,去年蕭氏便把茶行過給了她。

茶行帳房里,窗邊小型博古架上擺放著幾只精致不俗的擺件,放置博古架的條幾上還放著一只點著檀香的青瓷香爐,一名中年男子挺直背脊站在曲縴珞書案前,向她稟報事情,听得曲縴珞皺起眉頭,捺著淡桃色胭脂的唇瓣抿了抿,險些就要罵出聲來。

這人是母親的親信,是跟著母親由娘家過來的顧總管,他正把母親前些日子在曲府里發生的事一一告知她。

「這就是曲府里最近發生的事,主子本不希望我告訴小姐,但想想又怕小姐由外人的嘴里听見影響了心情。」

「我那個爹還得要多荒唐才甘心?」听完之後許久,曲縴珞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彼總管的身分尷尬,曲宏雖然不是他的主子,但是主子的夫君,他不能對此表示意見,只能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轉述,至于小姐要怎麼因應,他不能置喙。

案親的花心多情曲縴珞一直都明白,娘親或許對父親早沒有了情意,但父親因為應酬被一妓子迷了心智,還堅持要把妓子納進府里,那便是狠狠踩到了娘親的底線。

當年父親納黃姨娘是因為娘親沒有生下子嗣,黃姨娘雖然出身不高,但至少家世清白,如今一個妓子算什麼?配進曲家門嗎?更何況父親能有這麼多銀子揮霍,靠的還不是娘親一點一點賺進來的,現在連一個妓子都要給娘親養嗎!

不知是父親太相信自己抑或是太看不起娘親,竟然因為此事與娘親起了齟齬,逼娘親退出曲家的事業。

「母親呢?心情還好嗎?」

「就算無情也總會怨的,但還過得去。」

彼總管的眼神悠遠,好似訴說著什麼,但曲縴珞看不出來。

「若不是他們是我的父母,我真想求他們和離算了。」

彼總管好似突然有了精神,詢問著小姐,「可能嗎?能讓主子和離嗎?」

曲縴珞白了顧總管一眼,再怎麼樣總是她的爹,主張讓爹娘和離,她這個女兒豈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彼總管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連忙正了正神情。

「那妓子如今人呢?」別是把娘親氣了一通,父親還是把妓子迎進門。

「曲老爺置了一處宅子,把陳姨娘養在那里。」

「靜觀其變吧。」曲縴珞嘆了口氣,納妾不成便養外室,若陳姨娘願一輩子當個外室,眼不見為淨也就罷了,就怕沒那麼好打發。

「那主子就這麼退出曲家的經營?」

曲縴珞露出淡淡的笑意,她那個爹她還不知道嗎?過不了多久發現曲家事業沒了母親不行,就會求著母親回去接手了。

「母親不管曲家的事業也還有自己嫁妝要管,總之閑不下來,你這段時間多跟著我母親幫襯她,讓她把注意力多放在自己的事業上也好。」

「是的,小姐,那小姐還有其他事吩咐嗎?」

「幫我多盯著曲家糧行,一有問題立刻來告訴我,這是讓母親回去執掌曲家事業的機會。」

「是!那麼小的先離開了。」

曲縴珞點頭讓顧總管離去,看著桌上的帳本突然沒了心思。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看見的是小而巧的庭園,庭園里以幾座竹籬隔開幾個茶席,那是茶行用來招待客戶、讓客戶品茶的地方。帳房是重地,所以窗子外釘了棚架種著如簾幕般蓋下的紫藤,由帳房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庭園景色,而由外頭望進來卻只能看見紫藤簾幕。

曲縴珞擅長窨茶,基本上只要是有花香的花朵、香草都可窨茶,盡避能窨茶並不代表適合窨茶,但長年下來,愛品香的曲縴珞倒也漸漸喜歡上各種帶著香氣的花朵。

其實這回父親讓母親退出曲家事業,她是贊成的,總要讓父親吃一次苦才懂得珍惜母親,懂得曲家那偌大的產業,母親是如何的勞心勞力。

曲家在城里有不少鋪子,母親懂得用人,那些鋪子運作倒也不費多少心思,而曲家的起家事業是糧行,所以母親花最多心思坐陣、花最多時間經營人脈,因此母親一離開,最快出現問題的也會是糧行,她才讓顧總管多多留意糧行的事。

此時帳房的門上傳來輕響,曲縴珞喊進,是方才出去幫曲縴珞沏茶的正梅。

「你那是什麼表情?撞鬼了?」曲縴珞睨了笑得古怪的正梅一眼,坐回書案後。

「方才奴婢看見一個英俊的公子,正在前頭向羅掌櫃詢問茶品,或許等等羅掌櫃就會帶他進來品茶了。」

曲縴珞往窗外望去,視線穿過紫藤簾幕看見羅掌櫃似是領了人進來,她端起茶盞輕輕抿一口茶。

這桂花北苑是茶行里賣得最好的茶品,也是曲縴珞最常喝的茶,七窨的桂花北苑很費功夫,帶有獨特的香氣及茶韻,喝下一口,香氣在口中回蕩,齒頰留香,別人想學也學不來。

「是時候該試試九窨一提了。」曲縴珞喝了茶後,竟得出這樣的結論。

「九窨一提?」正梅這下也沒心思看外面了,要知道每次窨茶,只要一失誤茶就廢了,那前頭不管花了多少時間都是白搭,七窨就是極大的風險,大小姐竟還想試試九窨一提?

「怎麼?嫌累?要不要我把你的賣身契還給父親,讓你回曲府去干活兒?」

「大小姐,奴婢對你忠心耿耿,當然要一輩子伺候大小姐,奴婢才不回曲府呢!」一開始正梅還很正經的說著,說到最後一句還是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大小姐只是愛說狠話,心里可是很信任她的。

或許是從小被大哥哥及二妹妹使絆子使多了,曲縴珞要花更多時間才能信任一個人,而且也不容許自己的人被別人掐著脖子,所以當初父親要派人進韶嫣閣時,她就要求韶嫣閣里的下人賣身契都得給她。

曲宏听了沒反對,反正等她出嫁也得帶一批陪嫁的下人到婆家去,就把這些人當做是將來給她陪嫁的,他也不算虧。

兩人笑鬧一番,站在窗邊的正梅忽然發現羅掌櫃迎進來的客人便是她說的英俊鮑子,這會兒正看得失神呢。

曲縴珞走到窗邊循著正梅視線的方向看去,一名男子坐在面向帳房窗子的位子,因為紫藤簾幕的關系,他並不知道有人正盯著他看,只是品茶。

的確,是個很俊的公子,但不是大慶朝認定的俊,卻讓曲縴珞一看就再也移不開視線。這人長得極好看,氣質溫文爾雅,可眉眼之間藏著不馴的神韻,兩種氣息那麼的沖突,可在他身上卻又十分契合。

大慶崇文,所以多喜歡美公子,螓首膏發、自然娥眉才稱俊,但也有不少人喜歡陽剛的男子,例如曲縴珞。對她來說足以與女子比美的男子再俊也入不了她的眼,她自小獨立自主,希望未來身邊的男子有雙強健的臂膀,能給她依靠,以及能支持她拚事業,絕不限制她。

「的確,有資格稱俊。」曲縴珞強壓住心中的震撼,不想跟正梅一樣大驚小敝。

「是吧!」正梅跟著曲縴珞久了,連眼光也養得與曲縴珞一樣,當她看見這個高大英挺、舉手投足隱含一股威儀的男子,便知道肯定是大小姐喜歡的類型,「只可惜大小姐身邊的人都沒有這樣的公子,才會還沒訂門好親事。」

曲縴珞又白了正梅一眼,哪里是她挑剔長相才沒訂門好親事,根本是父親還沒挑到足以匹配曲家家世的人家。

曲家雖然不是巨賈,但在衢陽城也算排名前頭了,而父親重利,會選擇的肯定是比曲家還要富裕的商賈之家,當然選擇便少了。

不過她很贊成父親慢慢挑,她現在滿心只想拚事業,試問有哪個男子能接受?大慶這些年,女子從商的不少,但那是對已婚婦人或寡婦來說,而非像她這樣未出閣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終究是無法選擇自己的親事,但能拖一天是一天。

「奴婢又沒說錯,大小姐都快及笄了,是該議親了。」而且她可沒漏看皇商高家的三少爺看大小姐的眼神,可火熱了,肯定一等大小姐及笄便會請官媒上門說親,「欸……高三少爺如果有外頭那位公子的容貌,大小姐就不會這麼無心了。」

曲縴珞伸出食指戳了戳正梅的額頭,再次警告她,「我與高三少爺之間不會再有其他,以後不許再說。」

斑承璟,皇商高家三少爺,也是高家目前唯一未婚配的少爺,更是大慶人眼中的俊美公子,只是因為兩人青梅竹馬的情誼,讓曲縴珞從未把他當婚配對象看待。

小時候她稱他為承璟哥哥,年紀大了該避嫌,她便改喚他高三少爺,連態度也變得有些疏遠,就是不要讓人誤會他們之間單純的情誼,更何況,另有一人可念著他了。

「是。」正梅揉了揉被戳的額頭,識相的不再說高三少爺的事,「那麼外頭這位公子呢?大小姐要不要親自去招待一下?」

曲縴珞一時有些慌亂,剛剛才偷偷盯著人家看了許久,現在她若出現在他面前肯定掩不住心虛。

「不是有羅掌櫃嗎?哪里需要我去招待?」

正梅看著曲縴珞發紅的耳根,「我怎麼瞧大小姐的臉好像有點紅?」

曲縴珞一等正梅放下手,立刻又戳了她好幾下,「你喜歡你去招待。」

「大小姐方才也說他夠俊。」

「你別一心想當紅娘,去去去!再去沏杯茶來,見了就礙眼。」

「是。」正梅乖乖的福身,轉身拿了茶盞就走出帳房,她已經習慣大小姐的態度,事實上大小姐的嫌棄並不是真的嫌棄,她越嫌她們感情越好。

曲縴珞在正梅離開後,這才又望向窗外。看那男子的穿著打扮應是出身不錯,不知道他姓啥名誰?喜不喜歡這里的茶?會不會再來光顧……

曲縴珞說服自己,她絕不是因為被男子的容貌吸引,只是真心想知道他喜不喜歡自家的茶,把他當成普通客人而已。

蘇灝辰輕啜一口沉香北苑,方才掌櫃介紹陽茶行里有多種窨制茶品,但大多是花茶及香草茶,最特別的就是兩款窨制木質茶品,檀木北苑及沉香北苑。

還說這是因為他們東家愛點檀香及沉香,才會想到以木香窨制茶葉。

蘇灝辰試啜一口,茶韻醇厚,香氣幽長濃韻,頗合他的喜好,他享受的再輕啜一口,十分滿意。

只是剛放下茶盞,他敏銳的感覺到有道視線停留在他身上,他往紫藤簾幕望去,卻什麼也看不見。

那簾幕之後有人正看著他,但因為感覺不到惡意,蘇灝辰也沒有深究,看格局那應是茶行的內室,或許簾幕後是茶行老板的廂房或是帳房,大概是想看看他對這茶的評價吧。

曲縴珞在蘇灝辰望向自己時猛地一震,還以為自己偷看人家被發現了,正想著要怎麼解釋時,對方又移開視線,他……應該是沒發現吧?

不過剛才被他那雙戒慎的眸子一看,突然有股熟悉感……

正梅端進來新沏的茶,打斷了曲縴珞的思緒。

正梅再往窗外看,那男子已然離去,她放下茶盞惋惜出聲,「那公子走了。」

「走了便走了,又如何?即便大慶的男女大防不如前朝嚴謹,也沒道理我趕著去招待人家吧。」

「大小姐不是不排斥交朋友嗎?還說交朋友對商人來說是一種人脈經營,如今對那公子扭扭捏捏的,反而像是欲蓋彌彰。」對,就是欲蓋彌彰,像是怕被發現她也會欣賞男子。

「知道了、知道了,再有下回我會去招待他,這樣可以了嗎?」

「大小姐又知道會有下回了?」

「有緣總會相見的。」曲縴珞漫不經心的說道,好像她的心湖不曾泛起過漣漪一般。

正梅點點頭,不是她自夸,來到陽茶行買茶,鮮少有不回頭再次光顧的客人,大小姐說的這個緣分,總會再來的。

能在衢陽城內最繁榮的街上置產,即便只是一間小鋪子,都得有相當的身家。買不起鋪子的,便在街上的市集里尋塊好地,擺攤販售。

這時辰說早不早說晚不晚,有些小販已鋪排好貨品,也有些頭頂著裝貨的簍子、手拿馬扎正準備前去擺攤的小販走在街上,十分熱鬧,除了外頭掛著槴子燈的青樓之外,大多的鋪子都已經營業了。

還未近午,天還不熱,路旁的飲水攤小販剛推了推車來,正在擺桌擺椅等著飲涼茶的客人上門,涼茶清涼解渴物美價廉,上不了茶樓吃喝的人也喝得起,有些還有事待辦的人也不等桌椅擺好,就在攤子邊拿起茶碗暢快一飲。

這街上的聚仙樓是衢陽城內最有名的茶樓飯館,茶樓里的茶葉用的是衢陽城最有名的茶行陽茶行出品的茶葉;主廚則是前朝御廚的關門得意弟子,道道是美饌珍饈;酒用的是城里最知名的酒商所釀的酒品,壇壇是佳釀。衢陽城里舉凡有點頭臉的人家或商行,招待、宴客都會選在聚仙樓。

興州府是大慶國內的大米倉之一,府下各縣就數衢陽城產量最豐,所以身為衢陽城最大的糧行曲家糧行,店鋪當然開在最繁榮的街上,位置就在聚仙樓的正對面。

如今坐在聚仙樓二樓雅間里的蘇灝辰,就選了這麼一個好地方觀察曲家糧行。

蘇灝辰的崛起猶如神話,三年前鏢局發生變故後他依師父的遺願從商,或許是他真有經商能力,也或許是劉老爺子這些年來利用鏢局建立了大量人脈,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說,故舊更是遍布大慶全國各地,短短三年,蘇灝辰名下的久蔚商行已是全國五大貿易商行之一。

在衢陽城里,只有皇商高家能與之媲美。

此時的蘇灝辰冷著一張臉,听完段凌滔的匯報,他的眉頭蹙起,雖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但段凌滔知道主子現下的心情並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遭了白蟻?」

「是,整批蜀錦都遭殃,楊管事緊急做了處理,如今雖然白蟻已除,但……整批蜀錦無一完好。」

蘇灝辰拿起桌上 茶盞輕抿一口,調轉視線望向熱鬧的街上,一隊駱駝商隊走過,街上的人讓了路,也沒有對商隊多加投注視線。

衢陽城十分繁榮,與西域的貿易往來興盛,會出現駱駝商隊也沒什麼稀奇。

「這事古怪,凌滔,下一次商隊前往蜀地,我要同行,我得親自去蜀地查查。」

「屬下遵命。」

久蔚幾年來貿易布料不下百次,從來沒有遭過白蟻,蜀錦這樣名貴的布料從織造開始就得小心對待,怎可能遭了白蟻?除非是有心為之,這里面或許有競爭對手高家的手筆。

「敢情這就是高家給我百花宴帖子的原因,知道我這批蜀錦毀了,搶不了高家的生意,專程發帖子來給我下馬威的?」

斑老夫人下個月舉辦壽宴,據說高府的園子造景巧奪天工,各季皆盛開各種花卉,所以高老夫人的壽宴定名為百花宴。至于高家的帖子,可不是像雪花一般的灑,能拿到高家帖子的人別說在衢陽,甚至在整個興州府都有一定的地位。

因此,每年的百花宴便猶如衢陽富賈們的相親宴,多少適齡男女會藉著出席宴會相看是否有滿意的對象,自然也是各家老爺夫人為自家兒女挑媳選婿的最好時機。

「算算時間,到百花宴時應已確定采辦商行了。若主子不去,高家定會放出風聲笑話主子氣度小,但百花宴上,主子若在場怕也會被笑話。」

「高向安沒這心思,這損招肯定出自高承璟之手。」

蘇灝辰的久蔚商行崛起得快,自然被高向安視為敵手,恨得想撕咬他都來不及,即便能出氣也不可能發百花宴的帖子給他,高向安有三子,唯有三子高承璟處處愛與他比較,會耍這心機的只可能是高承璟。

「那主子可要去?」

「自然要去,不但要讓人看我蘇某並非氣度小,還要讓人知道錯失了一個蜀錦的生意于我來說微不足道。」事實上蜀錦的生意的確不大,蘇灝辰看重的是藉由這個機會與朝廷做生意為將來鋪路,若能多辦幾次朝廷的差事而且辦得好,還愁得不到皇商之名?

就如同高家,高家的資產或許不如他的久蔚,但勝在有塊金燦燦的皇商招牌。

「主子打算怎麼做?」段凌滔不明白,去參加百花宴主子也不可能到處告訴人家主子有多少身家,怎麼讓人看出「微不足道」?

「我帶著三份高價又不俗氣的壽禮前往,你覺得如何?」

斑家可是敵人啊!斑價就罷了還三份?豈不便宜了高家?段凌滔打心里不贊成,但他可不是方元勛那傻子,主子這麼做自有他的想法,他不會質疑主子的決定。

另有一事不明白,他本打算到商行去向主子稟報的,但主子卻傳話讓他到聚仙樓,本以為主子在此招待人,來到這里才發現主子獨自一人喝 茶。

「主子到聚仙樓來喝茶,是因為用的是陽茶行的 茶葉?」段凌滔記得主子上回在這里喝到好茶,後來還親自去了一趟陽茶行買茶。

「你看看對面那間商號賣的是什麼?」

段凌滔探頭,看見了刻著曲家糧行四個字的招牌,「主子怎麼突然對糧行起了興趣?難道想做米糧的生意?」段凌滔很佩服主子的眼光,久蔚的生意才會風生水起,但此時做米糧好嗎?

「這一回你倒是猜中了。」

「朝廷已經多年不打仗了,不再需要那麼大量的糧草做軍需,貿易米糧是好路子嗎?」

「江南稻米一年三期,各地都囤下了非常大量的米糧,但反觀北方近來遭了旱災雖然朝廷開了糧倉應急,可短時間內要再囤糧不容易,再加上北方偶有狄羌人侵擾邊境,駐軍常年戍守,官倉要囤、駐軍要糧,近期朝廷可能會有購糧的需求。」

段凌滔點了點頭,總算明白了主子的打算,「說到米糧,在衢陽城里自然要找曲家糧行配合,這是主子的打算吧。」

「不,我要的不是配合,是要搶了曲家糧行的貨源。」

段凌滔一愣,曲家糧行雖是衢陽城第一大,但若主子要跟朝廷做生意,只搶曲家糧行的貨源還是不夠的,那何苦樹敵?

蘇灝辰看出段凌滔的疑惑,「的確,要做朝廷生意我需要有糧行配合,可我听說曲家糧行的老板曲宏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生意全靠妻子蕭氏操持,前些日子又讓蕭氏退出糧行的經營,我得試試曲宏的能力是被抹黑了還是真的上不了台面,免得扯我後腿。」

主子說的有道理,如果有人要收購曲宏的貨源他都應付不了,未來要如何為主子召集更多的地主籌糧?

此時,雅間門上傳來輕敲,是 茶樓伙計領著蘇灝辰的另一個親信前來,「蘇老板,方爺來了。」

「進來。」

茶樓伙計替方元勛開了門請他入內後,又關上門離去。

方元勛抹了抹汗才來到蘇灝辰面前,這聚仙樓確實是個好地方,方才他一路過來被日頭曬得有些昏,進了聚仙樓就感到十分涼爽,汗水擦了就沒再冒出汗珠。

「主子,屬下查清楚了,那高老夫人拜佛十分虔誠,每日除了在佛堂頌經之外,就是讓三個孫兒輪流陪她下棋喝茶。」

不愧是高家的老夫人,日子甚是悠閑啊!

「我明白了。」

段凌滔不經意的看向窗外,突然噗哧笑出聲。

蘇灝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捧著一堆吃食的婢女被她身旁應是她主子的女子戳著額頭,因女子臉上帶著笑,並不是真的在處罰婢女。

「好美的姑娘啊!」方元勛也看見了,忍不住贊嘆。

蘇灝辰認同,那女子的確美,白皙肌膚勝雪、五官柔美,令人移不開目光。

「美?倒還好,是挺可愛的。」段凌滔竟回了句還好。

可愛?方元勛再看了外頭一眼,那位小姐要說傾城絕色都行,哪里只是可愛而已?很快的,當那個婢女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死死抱著懷里的吃食不放,似在抱怨什麼時,段凌滔又笑了,方元勛才知道他話里說的人是誰。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不然怎會放著一個大美人不看,看她身旁的婢女?」方元勛彷佛看傻子般的睨了段凌滔一眼,當下得到一記狠瞪。

蘇灝辰沒有加入他們的對話,看著那名女子的容貌,他總覺得似曾相識。見她走進糧行,他的眉間一蹙,那女子既然是主子,不可能自己上糧行買糧,那麼她和曲家糧行是什麼關系?

「走吧!」蘇灝辰不知看見了什麼,神色不悅的站起身下令離開。

走?還真的只是來喝 茶而已?方元勛及段凌滔雖然不解,但立即跟在蘇灝辰身後走了出去。他們兩人沒看見的是,此時高承璟乘著馬緩步過來,而高承璟的坐騎竟是一匹和蘇灝辰的坐騎同樣來自西域的駿馬。

已經走進糧行的曲縴珞正準備隨掌櫃進入內室見曲宏,就听見商行外傳來馬啼聲,她不經意回頭望去,看見三人上了三匹駿馬,領頭的那人穿著一身暗紫色長袍,長相英俊、氣勢迫人,赫然就是那日她在茶行帳房里偷看的那名男子。

她真的再次見到他,還不是他再度光臨茶行而是在其他場合,不禁訝異兩人的緣分。

而正梅也看到了,看著蘇灝辰騎馬而去的英姿,她好似突然想到什麼,「我想起來了,這人莫非是久蔚商行的蘇老板?」

久蔚商行在衢陽城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曲縴珞自然知道,「你從何得知是蘇老板?」

「大慶人多乘馬車,尤其是那些有錢的大老爺們都在馬車上比氣派,但這位蘇老板出身鏢局,向來騎馬代步,在衢陽城的商賈里自成一派,听說有不少商賈人家的少爺看蘇老板騎馬英姿颯爽都想仿效,摔了好幾位少爺呢!」

「東施效顰。」女子之間爭奇斗艷不輸男子,她自小看多了,像蘇灝辰這樣武者出身的男子,定是看不慣他人在他後頭仿效吧。

「大小姐你不知道,那些少爺們騎的還是咱們大慶的馬,不但較矮小而且溫馴,那蘇老板的坐騎可是西域名駒,听說還是自己馴服的,所以即便那些少爺們上得了馬學得了蘇老板的模樣,氣勢上也弱了一大截,整個衢陽城就只有一個人騎上了同樣來自西域的馬,大小姐想知道是誰嗎?」

正梅話音方落,就看見另一匹西域馬經過了曲家糧行前,那人正是高承璟,曲縴珞當下便笑出聲來,「高三少爺?」

「可不是嗎?听說最近高家和久蔚杠上了,高三少爺有次在城外遇上了蘇老板,一開始高家車夫見是蘇老板,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叫囂著要蘇老板讓路,結果蘇老板只是丟給了車夫一個不屑的眼神就駕馬離去,狠狠給那車夫吃了一口的塵土,不久之後高家就派人由西域運回了馬,不過是馴化過的就是了。」

「高三少爺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輸不起。」曲縴珞看著高承璟經過也沒讓人和他打個招呼,實在是今天父親找她來有要事,她不想擔誤了,「我們進去吧。」

曲縴珞說完,便領著正梅跟著等在不遠處的糧行掌櫃,進入了曲宏等著的小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4-10-14 00:0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百花宴配對

大慶的地主階級依作物產出的數量來訂定,有一生為他人作嫁或是只能夠自給自足的貧農,也有雖然自己耕作但因為家族中地產頗為雇人耕作的富農,當然也有無須自己耕作的小地主及大地主。

所謂的大地主通常是朝廷有品秩的大官或王工貴族,平民百姓至多只能達到小地主的階級,而曲家糧行在衢陽城的生意,大多只需要向富農收購糧食即可,但因為多年經營米糧的生意,來往交際的也有不少小地主。

曲縴洛在後院堂屋看見的不只是曲宏,還有不少與曲家糧行有往來的富農。當他們寒暄之余還問候起母親時,曲縴珞便知道父親打的主意。

莫怪前幾日母親找她回曲家,說若父親有求于她別讓他太容易達到目的,這是母親為她鋪的路,要讓她在父親面前凸顯重要性,提升她在父親心中的地位。

這肯定是母親拒絕父親求援又以言語引導了父親,才有今日這個場面。

曲縴珞懂得順勢而為,好好的招待了這些富農讓曲宏看到她的重要性,一方面她也在心里打算著父親待會兒開口後自己要開出什麼條件。

如今她最擔心的就是曲宏早早幫她挑好婆家要她出嫁,她得想想要怎麼利用目前這個局面。

曲宏這些日子實在是窩囊極了,在心里暗暗咒罵妻子蕭氏,她身為當家主母善妒不讓他再納新妾便罷,不過讓她退出曲家產業的經營,現在出了事她竟袖手旁觀?

他懷疑這些富農找上門來哄抬糧價是蕭氏搞出來的,要不然他們怎會堅持只跟蕭氏議價?

幸好曲宏想到這個女兒從小就跟著蕭氏學習,小小年紀就能經營一間出色的茶行,讓她來安撫這些富農便可,哪里需要蕭氏。

只是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竟听到曲縴珞回了一句,「各位叔伯說的也有道理。」

「是吧!是吧!這糧價是該漲些了。」眾人異口同聲,就知道曲大小姐從小苞著曲夫人學習,一定懂這時機是該給些甜頭。

「縴珞,你說什麼啊!」

「父親莫急。」曲縴珞安撫了父親,回頭又對那些富農說︰「各位叔伯,我有一個疑問,這一不是冬藏之時,二不是天災缺糧,各位叔伯為何覺得糧價該漲呢?若只用一個糧價多年未調漲的理由我實在不服,要知道糧價穩定才是根本,也是對各位的保障,如今各位態度如此堅持,不免讓我懷疑……是不是各位有底氣才敢來此要求漲糧價,而這個底氣,怕是有其他人找上各位收購米糧吧?」

眾富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剛剛還哄鬧著要漲價的聲音沒了,其實他們的確是听說了有人想收購米糧,但與曲家糧行長年配合沒有大問題,他們想著若能不更改配合糧行又能調漲糧價,那便再好不過了。

再說,說是有人要漲糧價收購米糧,但也只是風聲而已,至今還沒見到人影呢。

強勢不是經營之道,一手糖一手鞭才是上策,曲縴珞不會急著在今日定下此事,如此容易造成這些富農反彈,而且她也需要時間和父親開條件。

「這樣吧,各位叔伯,今日我來得突然,只听各位說也不行,讓我先看看帳本後與父親談談,再來回應各位的要求,這點時間各位願意給我吧?」

看曲家糧行有心要處理,富農們也知道不能逼得太急,最後終于一個個都點了頭,跟曲宏、曲縴珞告辭離去。

見人都走了,曲宏可急了,「縴珞,我可不同意漲價。」

听見父親這麼說,曲縴珞暗暗在心里嘆口氣,商人的確重利,但沒了貨源還做什麼生意?難道自己下田去種嗎?

「父親不怕真有其他人在收購?」

「這……那怎麼辦?我讓人去調查誰在收購,好好警告他一番,在衢陽城相一開糧行跟我搶生意,得要掂掂自己的斤兩。」

若父親的敏感度足夠、洞燭先機,哪里會拖到這些富農找上門來?

「父親,女兒給父親一個建議,親自去了解今年收成的情形、調查各地的糧價,看看糧行定的價能有多少利潤,再來評估要不要提高收購價。」

曲宏一听更不滿了,「你跟我說這些什麼意思?這事你不幫忙?」

「父親不是有大哥哥從旁協助嗎?何須叫我回來?」

還不是這些富農看不上雲卓不想跟他談。

曲宏原先想著讓兒子多歷練歷練,才會放手讓他主導今年收購米糧的事,哪里知道依往例辦事的活兒,也能讓兒子給辦出麻煩來。

「你大哥哥要忙的事很多,這件事你就多擔待。」

「父親要女兒擔待,是讓女兒來收拾大哥哥的爛攤子嗎?」

听曲縴珞埋怨的口氣,曲宏明顯一愣,「縴珞,爹答應你事後一定會好好謝你。曲家的事也是你的事,你想想啊!你就快議親了,咱們家世好,你能相看的人家才好啊!」

曲縴珞一雙好看的眸子帶著冷意看著曲宏,看得曲宏心虛不已。怕她不答應幫忙,他轉為惱怒,「縴珞,別忘了你姓曲,曲家不好你也不好過。」

曲縴珞嘆口氣,好半晌終于開口,「父親,女兒會幫糧行這一回,但不能白幫。」

曲宏听了不悅,但當前情況他又不能出聲趕曲縴珞,「你說吧,你要什麼?」

「女兒要在糧行佔股。」

這話一出,曲宏臉色驀地一沉,大掌往幾上一拍怒斥,「不可能!」

「父親,糧行出了事你就要女兒放下茶行的事回來幫忙,可糧行的事業做得再好都是大哥哥的,為什麼得是女兒賣命?」

「你是曲家的女兒。」

「母親她還是曲家的當家主母呢,她辛苦了這麼多年得到什麼?父親一聲令下就要母親退出曲家所有事業,我這回幫大哥哥收拾了爛攤子,就跟母親一樣最後落得白忙一場。」

曲宏被曲縴珞堵得無話可說,當下底氣不足道︰「我、我有讓你母親回來,是她不肯。」

「是啊,就像現在女兒一樣,女兒也不太願意回來幫這個忙。」

「你威脅我?」

「女兒不敢,父親從方才就一口一句女兒是曲家的人,那為什麼女兒不能在糧行佔股?

大哥哥早在前幾年就在領糧行的分紅了,大哥哥又做了什麼?」

女兒跟兒子哪里能比,他不就是想讓雲卓多花點心思在糧行才讓他佔股做鼓勵的嗎?

「我不答應你就不會幫忙是吧?」

「女兒的茶行很忙的。」

「你——」曲宏氣得一口氣都要喘不上來,但那些富農的態度擺在那里,別說雲卓了,連他出面也沒能讓他們松口,不得已他只能答應了,「好吧,我讓你佔股,但不能跟你大哥一樣多,就他的三分之一,你考慮考慮,再多就沒了。」

三分之一?曲縴珞想起曲雲卓拿到分紅時得意的告訴她佔股的數兒,三分之一也不錯了,而且未來若要以此與父親談判也足夠了。

「女兒同意,請父親立字據吧。」

「還要立字據?」

「我怕父親貴人多忘事,忘了今天所說的,所以一定要立字據。」

一刻鐘後,方才被留在小廳外候著的正梅終于等到了自家大小姐,她看著大小姐邊吹著一張墨跡未干的紙一邊走出來,立刻迎上前。

「大小姐出來了,談好了?」

「第一步是贏了,但接下來……我若不讓那些富農把米糧依原價賣給糧行也是白搭。」

曲縴珞把干了的字據拿給正梅,正梅從小苞著她,雖然不到能吟詩作賦,但還是識字的。

「老爺讓小姐佔股了?」

「沒錯,若我能幫糧行解決這回富農哄抬糧價的問題,父親就把這些股分給我。」

「大小姐既然會跟老爺開這個條件,想必胸有成竹吧。」

「胸有成竹不敢說,但畢竟沒有其他糧行能開出跟曲家糧行一樣優渥的條件,曲家糧行是有優勢的。」

罷剛只是推測,曲縴珞得先調查,有其他人要調漲糧價收購是風聲還是事實,若是事實,那對方的目的是短期急需還是想在衢陽城開新的糧行,這都會是變數。

正梅幫忙把字據收好,就看見她手中還有其他信箋,「大小姐,你手上拿著什麼啊?」

「這個啊!」曲縴珞低頭看了一眼,皺起好看的眉頭,「這是百花宴的帖子,父親讓我今年一定得去,還得好好在賦詩作畫時表現一番。」

「大小姐擔心自己表現不夠好?大小姐太小看自己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只是不喜歡這樣讓人品頭論足的場合,百花宴說是賞花,但去的人賞的是人還是花,大家心知肚明。」

正梅突然想起了什麼,露出狡獪的笑,「能收到百花宴帖子的都是衢陽城的富賈巨商,大小姐答應過的,若有緣再見到蘇老板,會與他多聊幾句的。」

正梅這是想轉職做媒婆嗎?「你對那蘇老板很是積極啊!」

正梅夸張地嘆口氣,老氣橫秋的說︰「都怪大小姐讓奴婢操碎了心,本以為大小姐與高三少爺青梅竹馬,來日定是嫁高三少爺,哪里知道大小姐硬是不開竅,直到前些日子知道大小姐不愛美公子,正梅才知道原來是沒遇到對的人啊!」

正梅肯定蘇老板就是對的人,而不是她再一次看走眼?曲縴珞懶得抓正梅語病,只道︰「你方才還說高家跟蘇老板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高家怎麼會送帖子給蘇老板呢?」

「哎呀!」正梅用力拍了下額頭,是啊!兩家走的路子差不多,說來是商場上的競爭對手,哪可能送帖子,她真是失算了,「奴婢還想著大小姐若能在高府再見到蘇老板,那可真是緣分了。」

「你啊!」曲縴珞笑著指了指她,「好了,捧好你的吃食,咱們回去了。」

「奴婢早把馬車安排好了,就等著送大小姐回莊子……」

「不回莊子,我們直接回曲府,馬車送我回去後你再回莊子收拾些簡單的行李,並且把莊子里原屬于韶嫣閣的人招回來,這段時間我要暫時住回韶嫣閣。」

曲縴珞說完,就領著把寄放在櫃台的吃食重新抱滿懷的正梅,登上馬車回曲府。

百花宴這天曲縴珞早早就起身打扮,還先到翠閣去向母親請安。

蕭氏今天身子有些不適,再加上她自從上回與曲宏起了齟齬後兩人也沒真的和好,一起出席她是不願的,所以百花宴她是不會去的。

她早早備好了禮交代曲宏,也知道女兒自己會另備禮物,哪知曲宏突然讓人來告訴她他今日有要事,會讓曲雲卓代替他前去,他已囑咐了曲雲卓要好好照看他兩個妹妹。

這麼說,就是曲玉芙也會去了。

曲玉芙一個庶出女,在後宅能跟曲縴珞有一樣地位是曲宏寵妾滅妻所致,但這樣的場合

人人都只帶著嫡子女前往赴宴,就只有他曲宏要把庶女也帶上,真是讓人看笑話。

不過蕭氏也不想落了個苛待庶女的罵名,總之是曲宏的決定。

然而蕭氏還是多交代了曲縴珞幾句,在百花宴上曲家不管誰出了糗都是曲家難堪,要她好好看好曲雲卓及曲玉芙,別讓他們做出傻事來。

听完母親的話回到韶嫣閣後,曲縴珞再次檢查自己今天要送的禮。

她捧著一只紫檀木盒,里頭放著造型精致的蓮花座型托盤,托盤上是一塊紮得圓圓滿滿的茶餅。

陽茶行有兩款茶品被視為珍品,一是出自南方和州府燁陽山的「萱仙茶」,但因為茶路斷了,所以剩下來的萱仙茶曲縴珞留著自品,已經不賣了。二是出自千渥茶園的「千渥茶」此茶樹是千渥茶園的主人所培育出的新種茶樹,茶香氣獨特,滋味醇厚回甘,一下便在茶界流行起來。但此茶樹似乎有靈會認主,幾年前茶園主人高齡仙逝後,茶樹也隨之枯萎,最後只余幾株茶樹存活,如今能產出的千渥茶已經不多了,每年也就十來斤陽茶行還能固定拿得到貨。

去年她試著將這珍貴的茶葉重新包裝,將茶葉包成圓餅狀隔絕澀氣,再將之放在蓮花座托盤上制成禮盒,塑造成鎮店之寶,賣價自然也開出天價,曲縴珞打的主意是留下這千渥茶不賣,當做陽茶行的宣傳,真要賣了,這天價自然也不虧。

曲宏一知道曲縴珞的茶行有這珍品,就要她取一盒給他做為送給高老夫人的壽禮,一個做父親的佔女兒便宜一點都不害臊,曲縴珞也氣了,真要送的話,也得用她的名義送,就當她在百花宴上為自己的茶行做宣傳。

「父親要女兒重視百花宴,所以女兒已經選了千渥茶做為壽禮,若父親要女兒相讓,是否能提供等值的珍品讓女兒做為壽禮,才顯得女兒對百花宴的重視。」

最後,曲宏才沒有作怪,直接選了蕭氏為他準備的壽禮。

曲縴珞搭著自己的馬車,曲雲卓兄妹倆則另乘一輛,到了高府門口時,兩旁已停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馬車,雖然規格不一,有的華貴有的精致,看得出來馬車的主人個個來頭不小。

曲縴珞主僕下了馬車,曲雲卓已等在前頭,他的身後則是曲玉芙及她的侍女月兒。

曲縴珞極不想與他們同行,原想他們會丟下她,怎知今天曲雲卓演足了手足情深的戲碼,竟耐著性子等她。

曲縴珞緩步走了過去,就見曲雲卓身邊的小廝想將她送的壽禮接過去,正梅卻緊緊抓住禮盒,覺得一個不怎麼重的禮盒她拿著就行了,沒必要讓別人幫忙。

「大妹妹是在防我?我只是想著將咱們曲家送的壽禮擺在一起。」曲雲卓見正梅拒絕的樣子,忍不住板起臉孔。

「大哥哥別誤會,正梅忠心,我交代的事她從不假手他人,不是防著大哥哥。」

曲雲卓似接受了曲縴珞的解釋,這才緩了臉色,「好吧,正梅要拿好。」

「奴婢遵命。」

曲雲卓也不再計較,領著兩個妹妹進了高府。

斑府招待的人將他們兄妹領至待客的院落,百花宴的賓客休憩處本是男女分屬不同院落,但針對貴客另有安排院落,再分別安置在不同廂房。

斑承璟安排曲家的休憩處就是在此,他們兄妹使用同一間廂房,廂房頗大,分了內室外室,曲雲卓讓下人們把壽禮放在外室桌上,就讓兩個妹妹先進內室休息,待宴席開始再喚她們一同前往。

曲縴珞不想待在廂房與曲玉芙共處,便說了要去園子走走逛逛。

曲玉芙愛熱鬧,一听說曲縴珞要去花園游賞就待不住,也要一起去,這讓曲縴珞感到不耐,只得說自己想去的是僻靜的地方,怕曲玉芙不喜。

曲玉芙想想也是,曲雲卓與高承璟常往來,所以高府他也熟悉,曲玉芙便挽著曲雲卓的手臂央求他帶她去漂亮的地方走走,曲雲卓應了。

一等曲雲卓及曲玉芙離開,曲縴珞便又不急著離開了。

她往內室走去,正梅也沒貪玩,于是這些院落的廂房看來都只有賓客帶來的下人守著門口,沒一間廂房里的貴客是真的留在房內的。

曲縴珞不介意,倒不是她不想為茶行做交際,只是百花宴上不少來相看對象的人,她不願把自己當成待價而沽的商品讓人品頭論足,如了父親所願罷了。

此時,右側廂房的門開啟,為主人開門的是身形健壯的男子,看來不像小廝,倒像護衛之流,是什麼身分的主子竟還帶著護衛?

曲縴珞好奇,卻突然听見外室傳來一聲物品落地的悶聲。

「誰?」

來人似乎不知道內室有人受了驚嚇,在逃出廂房時撞上了門發出巨響,引起方走出右側廂房的人的注意。

蘇灝辰看見一小廝打扮的人抱著手臂竄出左側廂房,猜測那巨響是因他而起,接著就見一婢女打扮的女子跑出廂房大喊抓賊,蘇灝辰示意身旁的段凌滔追上,他則前往廂房關心。

來到廂房門前,看見房里只有女子,蘇灝辰止了步避嫌,「姑娘可還好,那竊賊可有傷了姑娘?」

蘇灝辰關心的話才剛問完,兩人看見對方是一愣,蘇灝辰記起上回見到她是看見她進入曲家糧行,然而曲縴珞更是驚訝,這是她第三次遇見他了。

曲縴珞搖了搖頭,勉強一笑,「我沒事。」

正梅見那竊賊也追不上了,這才懊惱的走回廂房,看見大小姐發上的金雀釵因急忙跑出內室而歪斜,她連忙上前為大小姐理了理鬢邊碎發,扶正了金雀釵。

也因為正梅這一連串的動作,讓蘇灝辰看見了曲縴珞向來不加以掩飾的眉尾傷疤。

曲縴珞膚色白,傷疤也照護得好,雖然傷疤有寸長但並不像是一般暗色傷疤突兀,也無損她的容貌,然而讓蘇灝辰驚訝的不是她面上留疤,而是這道疤讓他想起了一人。

「是你嗎?」當年他傷得重,神智不太清明,只記得救了他的是個面貌嬌美的小泵娘,眉尾有道新疤,上回見她覺得面善,原來是因為她是他的救恩人?

曲縴珞被問了,不解地抬眼望他,「何意?」

「三年前姑娘是否曾在桂花林中救了一身受重傷之人?」

曲縴珞微怔,三年前……當時的畫面躍入腦海。她明白為什麼覺得蘇灝辰面善了,他不就是當年受了傷還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的那個人嗎?

正梅當然也記得當年的事,只是當年那人傷得太重,她沒敢多看他幾眼,所以根本不記得長相,原來蘇老板與大小姐還有這樣的緣分啊!

「是的,當年救了你的,就是我家小姐。」

「正梅。」曲縴珞輕斥一聲,先別說施恩不望報,更何況他如此激動怕是還惦著當年的事,她若急著承認,好像希望他報答似的。

「姑娘讓蘇某找得好苦,當年若不是姑娘,蘇某早就沒命,更遑論能有今時今日。」

「蘇老板言重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若換做他人也會相助。」

「但終究是姑娘救了蘇某,受人點滴當涌泉以報。」

正梅見他們一個推一個進,忍不住露出調皮的笑容,「蘇老板,你說受人點滴就要報以涌泉,那救命之恩何止點滴啊,你怎麼報?」

「正梅。」曲縴珞這回是真的生氣了,都怪她太寵她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了,「等回了曲府看我怎麼收拾你。」

「姑娘姓曲?」若是曲家人,她進入曲家糧行便說得通了,只是他向來不愛打探他人後宅私事,只知道曲宏有妻蕭氏以外,其他的便沒多注意,他當下盤算著讓方元勛深入去查這姑娘的事,「曲家糧行的小姐?」

正梅一臉「這是大小姐你自己說的與我無關」的表情。

曲縴珞無奈一嘆,「是,我是曲家糧行的長女。」

「曲大小姐,幸會,在下是久蔚商行之主蘇灝辰。听曲大小姐主僕倆皆稱蘇某為蘇老板,想必是知道蘇某身分了。」

曲縴珞能說她們主僕偷偷看了他兩回嗎?她面皮薄可說不出來,只得又瞪了正梅一眼,怪她說什麼救命之恩何止點滴,她是不介意交一個生意往來的朋友,但現在兩人之間橫亙了救命之恩,便顯得不那麼純粹了。

去追竊賊的段凌滔趕了回來,抱拳向蘇灝辰稟報,「主子,那竊賊機靈又似是熟悉高府的格局,一下子就鑽入園子深處不見人影。」

說到竊賊,曲縴珞才想起她剛剛追出外室就是要看看有什麼損失,這一回頭,就看見她要送高老夫人的壽禮已經摔在地上,「不好了!」

蘇灝辰見曲縴珞上前捧起一只看來相當眼熟的禮盒,也顧不上避嫌就踏入廂房,「這不是……」

「是的,是千渥茶禮盒。」曲縴珞才不信高府這場合會出了賊,更何況這些壽禮件件珍稀月兌手不易,小賊偷了這些壽禮也麻煩,不是她愛把她的大哥哥及二妹妹想得太壞,她就是覺得這件事肯定與他們月兌不了干系。

蘇灝辰看見曲縴珞打開了那個千渥茶禮盒,蓮花座托盤已摔碎,托盤可取出不送,可茶餅卻裂成了兩半,原本做成餅狀就是為了取其形狀象徵圓圓滿滿,如今裂了實在不吉利。

正梅這下忍不住了,先別說大小姐準備的這個賀禮十分珍貴,現在禮盒摔壞了不能送,大小姐待會兒怎麼辦?她看著蘇灝辰身邊的人,埋怨他怎麼沒把人抓住。

「你若方才抓住了人,我們還可跟高府計較他們門禁不嚴讓歹人闖入,現在大小姐沒了壽禮可送會讓人笑話的。」

段凌滔當真無辜,那竊賊顯然是熟悉地形的,若他不是會點輕功,早在一開始就被甩開了,段凌滔看向正梅,一句反駁的話卡在喉里沒說出口。

是她,那個很可愛但很好吃的女子。

「正梅,蘇老板是好意幫忙,你怎可埋怨?」

正梅看那護衛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想想自己口氣不佳,終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段凌滔見正梅笑了,心情也豁然開朗,連忙對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曲縴珞根本無心去管正梅與段凌滔那小小的火花,她愁眉苦臉的看著禮盒,茶行里還有,不知道現在回去拿來不來得及。

但蘇灝辰一出聲便解決了當下的困境,「凌滔,去把我要送的那盒千渥茶禮盒取來。」

正梅聞言露出了開心又松了口氣的笑容,感染了段凌滔,他立刻依主子的命令往他們的廂房而去。

他也打算送千渥茶?曲縴珞不可思議的望向蘇灝辰,她知道前些日子茶行賣出了一盒千渥茶,但買的人不願透露身分,原來竟是他買的嗎?

「這怎麼行?那豈不換成蘇老板沒了壽禮可送?」

「蘇某今天備了三份禮,少了這一份也還有兩份,不打緊的。」

曲縴洛這才放心,打算接受他的好意。這禮盒她的茶行里雖然數量不多但還有幾份,他日補他一份也是可以的。

「前些日子買下千渥茶的原來是蘇老板,為何要隱瞞身分呢?」

听她這麼說,莫非和茶行有什麼關系?蘇灝辰挑眉看她。

「我便是陽茶行的老板。」人家都願意拿出這麼名貴的禮盒相助了,她怎好再隱瞞。

蘇灝辰頗意外,他曾听茶行掌櫃說茶行有不少款窨茶都是茶行老板研發的,窨茶的手藝更是一等一的好,原來茶行老板是一名這麼年輕的女子。

段凌滔很快的把禮盒拿過來交到正梅手上,正梅接過時不小心踫著了段凌滔的手,她倒是大方沒有多余反應,段凌滔正經的臉孔上卻出現了罕見的紅。

「蘇某也並非刻意隱瞞身分,實在是怕有人想刻意破壞蘇某的壽禮,這才差人私下前往茶行購茶。」蘇灝辰面對救命恩人,他可不滿意于兩人只停留在這回相見。

段凌滔也似是想起什麼,當下道︰「主子得知這里是貴客的休憩處,曾懷疑高府特地把主子安排在此的原因,會不會這回竊賊是想破壞主子送的壽禮,卻潛錯了廂房?」

蘇灝辰深思,這個可能不是沒有,畢竟那竊賊十分熟悉高府格局,但若真是高府的人,又怎麼會闖錯廂房?

曲縴珞歉然一笑,她覺得若真是高府派人做的,不可能闖錯廂房,定是曲雲卓派人做的,曲雲卓與高承璟交情不錯,常常到高府尋高承璟,他身旁的小廝定有知道高府格局的人,「蘇老板不用介意,這事我想是針對我而來,與蘇老板無關。」

為什麼有人要找她麻煩?蘇灝辰當下不悅,「曲大小姐既知是誰,讓蘇某為你討公道。」

曲縴珞一怔,對于蘇灝辰維護她的態度感到意外也感到窩心,從小到大只有母親會護著她,但母親要操持的事實在太多,她已經習慣萬事靠自己,沒想到除了母親之外,竟會有人為她生氣、說要替她討公道,就算只是因為當年她曾救了他的緣故,她都感到開心。

「蘇老板好意我心領了,這事大概是我大哥哥及二妹妹所做,他們不懂我們其中一人丟了面子就是整個曲府丟了面子,我可做不出來。」

後宅的陰私蘇灝辰雖不曾經歷但也有所耳聞,畢竟是他人家務事他便不好打探,「這回便作罷,下回若曲大小姐需要協助,盡避讓人來久蔚商行說一聲,蘇某義不容辭。」

「商人最重視朋友,我便也不推托承了蘇老板這份義氣,至于蘇老板這回相助,他日我會差茶行掌櫃送上新的千渥茶禮盒,並附上蘇老板喜愛的沉香北苑。」她曾問過羅掌櫃,知道了他那日試品之後,十分喜歡沉香北苑。

蘇灝辰自然不希望她將兩人之間分得清清楚楚,當下拒絕,「曲大小姐若願交蘇某這個朋友就不要如此客氣,更何況這千渥茶雖然珍貴,但蘇某自認自己的性命應該不只這千渥茶的價值。」

「話不能這樣說……」他拿自己跟茶比曲縴珞也不能說什麼,但難道她要白拿他的禮盒?這禮盒放在其他時間可能是錦上添花,但在這時助她卻是雪中送炭啊!

蘇灝辰見她為難,便想了個兩全之策,「要不,蘇某一物換一物,拿禮盒換禮盒便是。」蘇灝辰給了段凌滔眼神示意。

段凌滔上前取了那盒摔壞的禮盒就走,沒給曲縴珞拒絕的機會。

「可是……」曲縴珞揚手想制止,段凌滔已經走得老遠了,她只能作罷,「那便多謝蘇老板相助了。」

曲縴珞大方的對蘇灝辰露出笑靨,勾了他的心神。

此時,曲雲卓及曲玉芙回來要取壽禮,也等著看曲縴珞丟臉的樣子,但他們沒想到回來會見到一名陌生人也在廂房里。

「縴珞,這位是?」

曲縴珞看見兩人一回來就盯著禮盒看,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大哥哥,這位是我的朋友,久蔚商行的蘇老板。」

久蔚商行?這不是被承璟給記恨上的蘇灝辰嗎?這次久蔚商行本想與高家的同鼎商行尬既爭一筆與朝廷的蜀錦生意,最後據說是怕了高家的勢力不戰而降,承璟故意下了帖子給他,想著他定不敢來,就可以在宴會上好好嘲笑龜縮的蘇灝辰,沒想到他竟然來了?

「縴珞,你怎麼和他……你可知他跟承璟……」

「大哥哥,蘇老板是我朋友。」

蘇灝辰挑眉,看這曲家少爺的樣子又直呼高承璟的名字,曲家和高家看來私交不錯。

曲玉芙可沒管什麼商場上的事,她只惦記著那份禮是不是被破壞了,曲縴珞會不會在承璟哥哥的面前丟臉,「大姊姊,你要送高老夫人的禮……」

蘇灝辰眼明手快,先一步接過桌上的禮盒,把它送進剛剛才走回來的段凌滔手中,「宴席要開始了,凌滔,幫曲大小姐將禮盒捧好,別摔了。」

「是!主子。」

為了怕曲雲卓再使壞,正梅一個小泵娘可禁不住,段凌滔決定自己捧著曲大小姐的禮盒,至于主子要送的禮本就不輕,早已另派其他小廝來送。

曲玉芙藏在袖里的手正絞著帕子,不明白怎麼半路殺進了一個蘇老板破壞了她的計畫,

大哥哥安排的人呢?沒來得及破壞曲縴珞的壽禮?還是曲縴珞沒有留意,不知道壽禮已毀?

曲玉芙不再多看那禮盒一眼怕露出破綻,送禮時無法讓曲縴珞丟臉也無妨,今日行樂時

她打算拱曲縴珞上場,一個自小都混在茶園里的姑娘,賦詩?作畫?怕是都不可能拿得出手的。

排在貴客休憩的院落,絕不是想破壞他的壽禮。

本想讓人笑話蘇灝辰,結果蘇灝辰應邀前來,竟有不少人贊他大度,當蘇灝辰拿出一座寶剎高僧開光的玉觀音及一副玉棋時,更是讓人驚艷。

那玉觀音法相莊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再看那玉的成色也定非凡品,還有那副玉棋,黑白子各以墨玉及雪玉制成,本就是珍品,一顆顆研磨成同樣大小還得足數兩色各一百八十子,想必即便在場壁蓋雲集,也沒幾個人送得出手。

這讓在場的人對蘇灝辰的財力咋舌,就連高老夫人都十分滿意自己收到的賀禮。

包讓高承璟不滿的是,接著他之後送禮的人是曲縴珞,知道高老夫人喜好的曲縴珞送了一套名貴的茶葉禮盒,高老夫人竟笑著說她最愛與人對弈及品茶,這兩份禮她十分喜愛,而那個蘇灝辰竟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句讓他想撕了他的話——

「這麼說來,蘇某與曲大小姐各別送的禮竟然成套了。」

縴珞妹妹是他的人,什麼與蘇灝辰成套?他不配!這蘇灝辰既是武身,那麼等會兒賦詩時作畫行樂,他非得讓蘇灝辰丟臉不可。

用了宴席後,高老夫人也乏了,跟大家告了歉就回她的院落休息,她哪里不知道多少孩子今日來此想著什麼,高老夫人也曾青春年少,自然不擔誤他們。

斑府十足氣派,亭台樓閣、廊腰縵回,優雅而不俗,高府園子里的五座亭子以及廊道皆聚集了不少賓客,或是賞花、賞景,亦有人賞梁枋,因為那梁枋之上繪著不重復的彩繪,據說至少千幅。

今日高大少爺及高二少爺負責與同鼎商行有往來的賓客們交際,而高承璟被父親指派招待賓客們的親眷,蘇灝辰不知是被高家三位少爺給忽略了還是他未與同鼎商行有往來也非親眷,高家人沒有特別招待他,不過他倒也不孤單。

蘇灝辰今年十八歲,早該議親,或許是沒有了長輩,也或許是他以事業為重,就連議親的念頭也沒有。

自從三年前接下了劉老爺子的遺產,利用鏢局經驗及人脈開設貿易商行,如今商行已擁有不少商隊,有多少富賈想替自家女兒說親,听說甚至有官員看上他想讓他與家中庶女結親。

斑承璟與不少貴公子走進了名為玉景亭的亭子,那里已有高府下人擺好的畫案,文房四寶齊備,不少貴公子急著向不遠處的貴女們面前表現,一個接一個就著園子里爭相競研的百花賦詩起來。

蘇灝辰依然沒有加入他們,對他來說,學問是做來充實自己內涵,不是顯擺用的。

就在賦詩的環節告一段落,有些人得意、有些人被壓了一頭,眾人也沒忘了奉承一下高承璟,他雖也頗有文采,但主要是他畫得一手的好丹青,眾人識相,當場卑著希望他作畫,高承璟自然不會推拒,還看向了從方才有人賦詩開始就只是沉默沒再開口的蘇灝辰。

他送禮時風光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他搶了風采,高承璟感到得意。

一名總是奉承高承璟的貴公子看見高承璟的眼神,也知道同鼎及久蔚近來的較勁,想著蘇灝辰就是粗鄙武夫,方才又出盡了風頭,就想落落他的面子,語帶嘲諷的開口。

「蘇老板怎麼不一同行樂?」

蘇灝辰听這口氣知道來者不善,今日要赴宴他便知道會被刁難,只能見招拆招,「蘇某才疏學淺,賦詩行樂只會讓各位見笑。」

「那作畫呢?這庭園景色優美,好入畫呢!」

蘇灝辰看著這一園的花團錦簇、百花爭妍,又搖了搖頭,「蘇某平日作畫甚少風花雪月,怕是畫不好這景致。」

斑承璟一听便皺了眉頭,看著蘇灝辰一抹淡笑。風花雪月?蘇灝辰這是單純的指園子的自然景物,還是暗諷他的畫貧乏空洞?

斑承璟的臉色不好,方才那個想奉承他的貴公子見機會難得,非要逼蘇灝辰動手作畫不可,「蘇老板不善畫景,那擅長畫什麼呢?」

「擅長不敢,對人物畫倒是略懂。」

「人物?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既然蘇老板出身江湖,想必擅長的是仕女圖吧!」

眾人哄笑出聲,笑蘇灝辰平日不作畫便罷,一畫竟都在畫女人?

蘇灝辰也不反駁,淡笑著也不急著表現。

斑承璟畢竟是主人,端出了毫無破綻的謙恭態度,「賦詩作畫本就是行樂,不以景色入畫亦可,蘇老板既然擅長人物畫,何不就以蘇老板所擅長的人物畫與在下各作畫一幅讓在場賓客一賞?」

蘇灝辰知道要推辭已不行,只得應下,「既然高三少爺開口,那便客隨主便。」

很快的,高家下人搬來了另一畫案及筆墨,蘇灝辰與高承璟互望一眼,同時拿起筆在紙上渲染開各自心中的構圖。

他們畫得十分專心,兩人都沒有留意有不少貴女已經來到這個亭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4-10-14 00:03: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曲大小姐出馬

今日因為時間問題,所以作畫用的並非彩墨,但高承璟及蘇灝辰還是費了點時間才完成畫作,眾人看著兩人一筆一劃完成畫作,竟優雅得讓人賞心悅目。

曲玉芙當然一門心思都在高承璟的畫作上,看見他畫著園子的優美景致,腦海立刻浮現了一首可題于其上的詩作。

既是賦詩作畫行樂,兩相搭配才稱天作之合,曲玉芙在貴女圈經營了不短的時間,自有一票忠實的追隨者,當下有人提出讓她作詩,其他貴公子看他們郎才女貌,自然跟著起哄。

斑承璟哪里想讓曲玉芙在他的畫上題詩,可是看曲縴珞一句話也不說,想起她自小喜歡待在莊子、茶園里,怕是荒廢了習文,若開口希望她題詩怕是為難她,只得順著眾人的意思,請曲玉芙題詩。

曲玉芙寫得一手好字,如美女簪花,而高承璟畫得一幅好景,景色壯麗,還真應了這百花宴行樂環節的「天作之合」寓意,曲玉芙開心的向高承璟求畫,高承璟自是送給了她。

此時,終于有人記起了蘇灝辰,發現站在蘇灝辰身邊看他作畫的那些人,如今一個個都用著驚嘆不已的眼神欣賞著蘇灝辰的畫。

蘇灝辰畫的的確是人物畫,可卻是一個站在駿馬旁手持鬼面,身著戰袍的貌美人物,身著戰袍的該是男子,但那容貌之美令人折服,莫非畫的是木蘭從軍圖?

曲縴珞這時也走上前來,看著蘇灝辰的畫,卻只感到一股悲壯,一幅畫竟能讓她感覺到畫中之人無語問蒼天的悲涼,這圖所畫之人,是寫入歷史那個令人惋惜的戰神嗎?

「現場有哪位小姐能為這木蘭從軍圖題詩的?」有人開口問了出來。

正疑惑的人聞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是木蘭啊!難怪會有如此絕美的容貌。

蘇灝辰淡笑沒有反駁,只是竟沒有一人願意上前題詩一首,倒不是不愛蘇灝辰的畫作或是不喜歡蘇灝辰,只是覺得那幅畫有些沉重,難以配上適合的詩作。

而這正給了曲玉芙機會,別說尋常的敘景之詩她都認為曲縴珞做不出來,更何況要為這幅畫題詩,她走上前,雖然輕聲細語,但也有不少人听見。

「大姊姊,你要不試試?」

曲縴珞立刻知道曲玉芙玩什麼把戲,很顯然的妹妹小看她了,而與她交好的那些小姐們更是在推舉她時還要捧曲玉芙一把。

「曲二小姐才貌雙全,想必身為姊姊的曲大小姐亦是,我們是否有幸欣賞曲大小姐的詩作?」

本就被父親命令前來好好表現,曲縴珞再排斥也會尋找機會,如今被硬拱著上場,倒也如了父親的意。

曲縴珞走上前,對著蘇灝辰微微欠身,「蘇老板,是我唐突了,或許這書畫……並不是木蘭從軍圖吧。」

「的確不是。」曲縴珞能看出與眾人不同之處,蘇灝辰頗為心悅,只是雖然知道不是木蘭,但能知道他畫的是誰嗎?

曲縴珞來到畫案前,輕聲問了一句,「可以嗎?」

蘇灝辰讓開身子,比了個「請」的手勢,曲縴珞拿起筆,洋洋灑灑寫了幾行詩,眾人看了皆是沉吟,又是淬血長鋒又是風起雲涌,又是戡平亂世又是刻寫青史,這詩分明指的是一位戰神,只是戰神向來是被傳頌的,為什麼詩句的結尾帶著悲壯及無限惋惜?

蘇灝辰看完詩句露出了笑容,與他人不同,她是真的看懂了他的畫。

曲縴珞放下筆,問了蘇灝辰一句,「蘇老板,我所題的詩……可符合?」

「曲大小姐下筆剛勁逸麗,詩作跌宕遒麗,正符合畫中人的意境。」

「那麼……我便沒有誤會蘇老板所畫,這圖應是……蘭陵王入陣圖吧。」

蘇灝辰還沒點頭,其他人這回真的恍然大悟,眾人終是只看表相,卻沒意識到那股悲壯不是屬于為父從軍的小女兒心態,而是屬于溘然獲罪一毒酒赴九泉的戰神高長恭。

罷才自以為壓了曲縴珞一頭的曲玉芙現下笑容都要掛不住了,先別說她以為的村姑姊姊竟然能在如此陽剛的畫作上題上不輸男子豪放的字跡,還能在短短幾行詩句里寫出了蘭陵王的驍勇善戰及遺世獨立,還有最後刻入青史的悲壯。

曲縴珞奪走了眾人的目光,最讓曲玉芙怨恨的,是她亦搶走了高承璟的目光。

斑承璟後悔了,後悔方才看低了曲縴珞沒有請她在自己的畫上題詩,先是成套的壽禮,後是對此畫的心有靈犀,蘇灝辰及曲縴珞兩人眼中對對方的欣賞,刺痛了高承璟的雙目。

他等了他的縴珞妹妹這麼多年,怎能容許蘇灝辰染指,就算只是作詩都不行!

「不知蘇老板可否將此畫作贈予在下?」高承璟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他定要得到這畫,撕毀了它。

蘇灝辰總覺得高承璟不懷好意,他既視自己為對手,要他的畫作只怕不是做好事,但也不能明著拒絕,「蘇某今日高山流水遇知音,本想將此畫贈予曲大小姐,可若高三少爺不嫌棄蘇某畫作,那麼……」

「高三少爺,此畫可否讓予縴珞?縴珞對于那數百年前的戰神蘭陵王十分傾慕,蘇老板的畫猶如重現當年高氏郡王的風采。」

這話一出,兩個男人都沒了笑容,高承璟是因為曲縴珞竟向他開口要這幅畫,毫不避諱她對蘇灝辰畫作的欣賞,而蘇灝辰卻只听見了傾慕兩字。

她喜歡的男子竟是如蘭陵王一般的美男子嗎?是的!大慶女子的審美觀大多如此,是他妄想了……

蘇灝辰提醒自己,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對她的關注只因為此,不該再有其他才是。

「既然縴珞妹妹喜歡,那哥哥便不同你搶了。」高承璟硬是擠出了笑顏,若他真的硬要搶下這畫不是不可,也會做到讓人無話可說,但終究無法控制人的思想,怕是會有閑言。

「那縴珞就謝過高三少爺了。」

相對于高承璟語氣的熱絡,曲縴珞卻顯得生疏許多,眾人心中猜疑著卻也沒再多想,只有蘇灝辰及高承璟,他們看著曲縴珞的眼神,皆是若有所思。

坐在車夫旁的顧總管是蕭氏暫借給曲縴珞的,蕭氏突然不需要管曲家的產業自然多了不少空閑時間,而女兒這段日子回曲家糧行幫忙,她便把自己的得力助手借給女兒。

到了目的地,顧總管俐落的跳下馬車,為曲縴珞置放了墊腳凳後就見馬車車門開啟,先跳下了正梅,然後轉身扶曲縴珞下馬車,方才路上顧總管一邊與曲縴珞報告一些事情,馬車停下之前,她正問到了先前米糧的事。

「據小的打探,要收購米糧的人應是久蔚商行的蘇老板。」

正要往農田走去的曲縴珞一怔,她本想著這次富農們找上門要求調價不會是他們自己的意思,有可能是其他糧行看著母親退出曲家事業後覺得有機可趁故意抬高價格收購,想分杯羹,但若是蘇灝辰插手,怕就是大生意了。

久蔚是商行,商隊更是走遍了大半個大慶,若要貿易米糧的生意也不是不可能,但若真是如此,她可不希望與蘇灝辰成了競爭對手,而是生意伙伴更佳。

「蘇老板是要跟咱們搶生意?」正梅覺得自己真是錯看蘇灝辰了,初見時覺得他的外貌會是大小姐喜歡的類型,後又因為他與大小姐的緣分而看好他,怎知他竟是讓曲家糧行生意出問題的原凶。

「小姐認識蘇老板?他有心接近小姐嗎?」顧總管也有疑問,莫非蘇灝辰為了這次的生意,有目的的接近小姐?

「當然,大小姐對他……」

「正梅!」她開口阻止正梅多嘴,「顧總管別多想,我與他算是見過幾次面,在百花宴上又得他相助。」

「蘇老板在商場上還算正派,但人心隔肚皮,小姐結識他的時間敏感,要小心他別有所圖。」

「這一點顧總管放心,我與他結識非是他有意為之。」這一點曲縴珞倒還放心,她現在更關心的是蘇灝辰購糧的目的,「久蔚購糧是為了什麼生意?」

「久蔚防得滴水不漏很難探查,尋常人沒有小的這樣的人脈也查不出這個結果,但據小的調查,近來久蔚也沒有買賣米糧的動作,倒是似乎動了與朝廷做生意的念頭,與同鼎的競爭就是這麼開始的。」

與朝廷做生意嗎?以久蔚這等規模的商行,的確只有皇商之名是難以企求的,若是想著與朝廷做生意……那便不是長期配合,這對她來說倒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不管是不是與朝廷做生意,先下手為強,我便以這個理由說服這些富農。」

正梅倒是很不屑,也不想想當年沒有曲家糧行做整合,各個糧行收購價不一,他們哪里能有如此穩定的收入。

「奴婢說就該讓這些富農吃一次虧,以後就不敢坐地起價。」

「正梅,若真到了那個地步,對糧行也不是好事,糧行做的是轉手生意,倉庫里的貨少自然能賣的、能賺的就少,若與這些富農破壞了長年來的合作關系,很可能進而影響到下一期糧行能收購的量。進倉的量少了,就會影響到生意,自己的損失也就罷了,讓其他糧行得了好處豈不冤枉。」

彼總管是看著曲縴珞長大的,對于她這麼精闢的見解,也為自家主子感到驕傲。

而正梅一向知道大小姐頗有經商之能,這段話更是如醍醐灌頂,果然像她這種只看得見眼前得失的,不夠格做老板呢。

「可大小姐現在要怎麼做,總不能讓那些富農拿喬吧?」

「自然是不能讓他們抬高價格了,我調查過今年的情況也看過糧行的帳本,若是有增加收益的方法我自然也會給富農一些甜頭,但近兩年南方米糧產量穩定,官倉儲糧甚至足以應付北方旱災,若是北方再度缺糧,下一期的稻作收成或許可以調高收購價,這一期絕不能先調漲,否則會影響往後糧行的收益。」

曲縴珞邊說邊領著正梅及顧總管往田里走,目前正值收成之際,各農戶都在田里忙碌,正梅這才知道曲縴珞為什麼要換上布衣,因為她竟然也不嫌田里髒,就這麼下田去了。

「大小姐,你讓那些富農們來糧行找你談就好了,何須自己來呢?」

「這些富農與糧行配合多年,雖然有些只是生意上的往來,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看著我長大的,現在正是收成的時候,怎能讓他們放下手邊的工作。更何況我表現出誠意讓他們覺得我很重視他們,對于我接下來要談的事也較容易談成。」

盡避男女大防,但顧總管總不能讓曲縴珞摔在田里,正梅自己都走不穩當了,于是他平抬著手臂讓曲縴珞扶著,護著她前行。

「小姐是想對這些富農動之以情?」顧總管對曲縴珞露出贊賞的神情,不愧是主子女兒,頗有乃母之風。

「就是如此,而且我也想好了怎麼與那些富農談。」

既然顧總管能查到此次想收購米糧的人是蘇灝辰,那就不是她原本以為的是其他糧行因母親退出曲家糧行故意放出風聲,若蘇灝辰堅持收購,曲家糧行勢必得打一場價格戰,但她要讓那些富農明白,他們堅持抬高價格這一期是有好的收入,但下一期呢?下一期的稻作收成了,他們與曲家糧行的關系也破壞了,而現在想收購他們作物的商行只是短期需求,下一期他們還是得盼著當地的糧行來收,曲家糧行不好,其他的糧行不會趁機宰殺一番嗎?

他們可以轉向其他糧行,曲家糧行也可轉向其他富農甚至小地主,如此下去誰又真的得到好處?

曲縴珞的策略當真有用,那些富農看她身段柔軟,也不怕弄髒衣服的親自下田在他們身邊說服他們,更何況听了曲縴珞分析得條理分明,富農們不傻,也知道這收購風聲若屬實,那麼對方肯高價收購也是因為短期需求,曲縴珞說得對,以長遠看還是暫時不調價會更好,更何況她也承諾了下一期若北方稻米需求增加,也不是不能調整收購價,不管是不是安撫也算展現了誠意。

當然,曲縴珞也不是一味的溫情攻勢,她先軟聲軟語的分析,而後話鋒一轉說他們堅持漲價或許曲家糧行會讓他們如願,但下一期的稻作她會考慮不再與難以配合的富農合作,曲家糧行有本錢可以等,等其他糧行吃不下富農所有的收成,再讓富農降價求收購,曲家糧行便可得到更高的利潤。

想到當時若強硬的要曲東家調價造成的後果,富農們反倒覺得後怕。

最後,曲縴珞拜訪過的富農大都接受了她的意見,也約了日子要去曲家糧行寫約書,雖然有剩下的小部分仍說要好好考慮,但曲縴珞這次出馬可說是大獲全勝。

正梅十分佩服的看著自家大小姐,老爺究竟為什麼只想把事業交給少爺來經營啊?瞧這一回少爺根本處理不好,還得靠大小姐出面才完成。

拜訪完最後一戶富農時,曲縴珞走出田里,就看見蘇灝辰騎馬而來,這回他身後跟隨著的除了段凌滔還有方元勛。

大老遠的看見曲縴珞,蘇灝辰冷硬的神情轉柔,而那個總是一本正經的段凌滔也突然露出期待的表情,當他看清曲縴珞身邊的女子時,眉眼都笑了。

方元勛不滿了,當下抗議,「主子,你和凌滔是不是丟下我自己找樂子去了,你們兩個分明就是對前頭那兩位姑娘情生意動,這是哪時候發生的事?」

情生意動?段凌滔再看了正梅一眼,難得沒有反駁。

倒是蘇灝辰不承認,立刻板起臉孔,「胡說什麼,曲大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三年前救了我的人。」

那嬌滴滴的姑娘是主子的救命恩人?方元勛這回望向曲縴珞的眼神多了絲尊敬,當年若沒有她,主子怕是早就失血過多死了。

蘇灝辰騎馬走近,來到曲縴珞面前便下馬上前見禮,還說沒有情生意動,方元勛看著嘴硬的主子一副熱切的樣子,或許早在當年人家小泵娘救了他的時候便一見種情了。

「真巧,竟遇上曲大小姐。」

曲縴珞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她這副狼狽樣是拜誰所賜啊!

「怎能算巧,蘇老板既然做了這些事,那麼我們在農戶這里遇上是早晚的事。」

蘇灝辰听見曲縴珞的話先是不解,然後後知後覺的發現她裙擺的髒污,今日的她不同于上回參加百花宴,當時的她盛裝出席,連發上都插著華麗的金雀釵,而今日的她穿著布衣,一頭如烏緞的長發只插著一支垂墜著珍珠的玉步搖,她是刻意做這打扮甚至還可能下田了。

她一個千金大小姐,為何需要下田?

一名富農駕著裝載剛收成的稻子的驢車經過,看見日頭都快西下了,曲縴珞竟還沒回城,向她打了招呼,「曲大小姐,你還沒回城啊!」

「剛拜訪完最後一位,現下準備回去。」

「原來如此,那就快進城吧,太陽下山趕路不好。」

「多謝老伯,記得約好的那日一定要去糧行寫約 書喔!」

「沒問題!」那富農本要走了,想想問了一句,「蕭東家若不回曲家糧行,至少你不會走吧?」

曲縴洛不好說她只是暫時幫助父親,父親當然願意她留在糧行幫忙,但前提是她得不跟他要求任何報償,于是便轉換話題寒暄幾句送走老伯。

兩人簡單幾句話,蘇灝辰就明白他今日是白來了。他正覺得風聲放出去已經達到足夠的效果,才想著今日要來田里拜訪些較大的富農,也想著曲家糧行的曲老板果然不值得期待,看來他與曲家糧行配合的事可以不用提了,卻沒想到曲縴珞竟也在曲家糧行里幫忙。

曲縴珞這模樣肯定與他想到一塊去了,要親身來做拜訪,看她沒有一絲挫敗的表情表示今日她的游說成功,早知道他就不用親自來這一趟了。

不過看著她被夕陽曬得緋紅的雙頰,一雙眸子含怨帶嗔的看著他,方才說話的口氣雖是埋怨他,但聲音嬌嬌柔柔的就像撒嬌一樣,他的心弦被撥動,覺得來這一趟也不冤。

可這一回想,蘇灝辰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曲大小姐全知道了?」

「蘇老板有打探情報的能人,我也有。」曲縴珞看向顧總管,毫不猶豫攤開她的底牌。

蘇灝辰此舉的確是找曲家糧行麻煩,但也是一種測試,若曲家糧行過得了關,未來曲家糧行能得到的補償絕對值得現在解決麻煩所下的功夫,「蘇某並非刻意針對曲家糧行,而是蘇某在等一個時機買賣米糧,那個時機若到,我需要配合的糧行。」

「所以挑上了曲家糧行,想測試曲家糧行的本事?」

「蘇某不敢否認。」

他倒老實,曲縴珞知道這購糧的風聲遠在他們見面之前,所以蘇灝辰不是針對她,只是在商言商而已。

「那蘇老板如今覺得呢?曲家糧行能與蘇老板合作嗎?」

蘇灝辰今日見了糧行出馬的人是曲縴珞,反而更肯定不能與糧行合作。

「若曲家糧行的老板是曲大小姐,那麼蘇某願合作。不知曲大小姐是以什麼身分出面幫糧行斡旋的呢?」

曲縴珞啞口,她知道自己不會如父親所願長久留在糧行,她是商人,即便是父親都無法讓她無條件的幫助糧行,但她也不能破壞了父親的生意啊!

「曲大小姐不用覺得為難,蘇某到時需要的米糧數量可不是幾位富農就夠支應的,需要從中幫蘇某引見幾位小地主,而這個人脈並不是曲家糧行所有而是曲夫人,如今看來那些人脈並非移交給了曲老板,而是由曲大小姐承繼了。」

案親若知道他無意間錯失了多大的生意,不知道會不會悔不當初,抑或是當時他堅持讓大哥哥處理好這回的問題,蘇老板也會高看糧行一些。

「蘇老板難道覺得我若是糧行老板,就願意與你合作?」嬌美的小臉上如今滿是倔強,好像真不打算與蘇灝辰合作一般。

方元勛挑起眉,第一次看見敢跟主子叫陣的女子,主子這張臉雖然英俊卻冷硬得有些嚇人,方才看見曲大小姐時也完全收斂了身上的冰冷,即使如此,並稱不上好親近,而她居然敢在這種情況下跟主子叫陣?

「曲大小姐,你應該沒忘了我是誰吧?」

曲縴珞一怔,看著蘇灝辰沒有多加解釋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她避開了視線,第一次為方才不服氣的妄言心虛。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把視線重新拉回蘇灝辰的臉上,這個男人太狂,還有不容忽視的霸氣。

先前見他的幾次,他不是不冷不熱的與羅掌櫃交談,就是認出她是救命恩人時態度、溫文仗義,讓她都忘了他的出身,他不是尋常商賈,可是真正豁出性命打殺過的人。

或許是基于救命之恩,他才給了她寬容,她沒忘記那次在聚仙樓門口看見他上馬時氣勢迫人,那時他是見了高三少爺學他也乘西域駿馬而不悅吧。

這個人……真是好惡分明,曲縴珞識時務的露出笑容,商場上朋友多不是壞事。

「蘇老板的確底氣足,知道能與久蔚合作曲家糧行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蘇某的名聲在商界還不錯,若合作也不會虧待了對方。」

這一點曲縴珞倒是知道,「可這一切畢竟是空談,我的確不會進入曲家糧行,蘇老板……似乎也得另謀他途了。」

「蘇某做生意從來不會只將寶押在一處,沒有糧行配合蘇某並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花更多時間而已,而對蘇某來說,恰恰時間損失就是利益上的損失。」

「蘇老板如此有把握,怕是找好牽線人,只要有足夠的米糧,那筆生意志在必得。」

那筆生意?蘇灝辰頗為意外曲縴珞話里的意思,她是沒有多想,還是已經知道他為了與朝廷做生意打點了不少官員,人人都知道他意在皇商,但像曲縴珞這般知道皇商之路他已經走一半的怕是不多。

「我若回答你,你會把這事告訴你承璟哥哥嗎?」

這話里的酸意曲縴珞沒听出來,只是覺得古怪。但十分了解自家主子的段凌滔及方元勛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別說伶牙利齒的方元勛說不出話來,就連段凌滔方才因為熱切的眼神被正梅看見,兩人正在進行眼神的角力,都被主子驚得忘了跟小婢女眉來眼去,不可思議的看著主子。

「蘇老板這話何意?」

蘇灝辰似是發現自己失態了,他清了清嗓,耳根有些許惱紅,「那日听曲大少爺對高三少爺直呼其名,曲二小姐也稱他為承璟哥哥,甚至高三少爺稱呼曲大小姐也是一口一個妹妹,蘇某便想高家與曲家似是交好。」

「蘇老板說得沒錯,高老夫人年輕時與祖母是閨中密友,即便祖母不在了兩家還是有幾分情面,高大少爺、高二少爺年紀相差較大,我們兄妹三人並不熟悉,但與高三少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好刺耳的四個字,蘇灝辰知道先前那麼問失禮了,如今自然不會再次冒犯。

曲縴珞不介意地續道︰「我與高三少爺沒有深交,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這個回答蘇灝辰滿意了,明知自己沒有資格管曲縴珞與高承璟兩人是什麼關系,但听到他們兩家雖有情誼但他們兩人沒有深交,他還是感到心情舒暢。

「今日累得曲大小姐奔波,明日可否容蘇某在聚仙樓訂席賠罪?」

「在聚仙樓大堂?」大慶男女同室而食倒也沒什麼,身旁有隨侍之人不是單獨即可,也不怕什麼閑言。

「蘇某不愛吵雜,若曲大小姐不嫌棄,蘇某打算訂下一間雅間招待曲大小姐,曲大小姐放心,一旁伺候的人不會少,必不使曲大小姐受人閑言。」

曲縴珞不是怕閑言的人,只是聚仙樓雅間必須先行訂席,而她不愛在大堂飲食罷了。

彼總管終于听不下去了,未婚女子在大慶像小姐這般從商已經十分驚世了,其他的閨閣小姐雖然名下也會有鋪子,但拋頭露面的工作都由親信掌櫃、總管來做,像她這般親自經營的並不多,如今蘇老板這明顯別有所圖的邀約他若不阻止,豈不對不起主子?

偏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蘇老板也是個條件不錯的對象,而且看他似乎也不在意小姐親自經營產業,他又似乎該給兩人發展感情的機會,顧總管真真發愁了。

正梅也是欲言又止,蘇老板的那個侍衛這樣看她,讓她十分不開心,但不開心之余,心里又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好像能讓人這樣看她,頗為得意的。

曲縴珞不知身後兩人內心的天人交戰,她問了一個算是答應繳約的問題,「聚仙樓是什麼樣的地方,二樓雅間從來不能在前一日才預訂的。」

「曲大小姐,聚仙樓雖然開門做生意,但從來不會把二樓所有雅間全安排預訂,有少部分的人是隨時都能讓聚仙樓勻出雅間的。」

曲縴珞嫣然一笑,雖然同是衢陽城里的富賈,但曲家與蘇家看來仍不在一個水準上。

「若我問一句,蘇老板是能讓聚仙樓勻出雅間的人嗎?蘇老板會不會又問我一次‘你應該沒忘了我是誰’吧?」

蘇灝辰露出了笑容,方元勛及段凌滔見狀大驚,他們沒見過主子開懷大笑,但覺得主子若和曲大小姐多來往幾次,他們應是能見到那一天。

「蘇老板,就約明日午時可否?」

「既然是向曲大小姐賠罪,蘇某理當配合曲大小姐的時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4-10-14 00:03: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別擔心有我在

韶嫣閣雖不若秋黛閣華麗,但也不是樸實無華,穿過院落外大門沿著影壁而行,可以看見院落里四散著打掃的僕人,穿過月洞門後就有一名二等婢女引路。

韶嫣閣的正房用來招待曲縴珞的客人,左側是書房,右側則是曲縴珞的閨房,正房兩徹還有兩座耳房,被曲縴珞用來做庫房。

而左右兩側的廂房目前雖無人居住,仍打掃得十分干淨。

斑承璟被引入廳里等待,不多久就有婢女送來茶水。

「高三少爺,這是大小姐特地命奴婢備的茶,名為蓮香北苑。」

斑承璟微笑讓婢女先退下,才端起茶盞輕飲一口,茶湯沁心潤腑,鼻息間帶著淡淡蓮香。

韶嫣閣里所用的茶由采茶菁開始都是由曲縴珞獨力完成,從不假手他人。

斑承璟知道曲縴珞愛用北苑茶做基茶,而北苑茶也的確最適合拿來做窨茶的茶葉,在陽茶行里以北苑茶為基茶的就有十數種茶品。

斑承璟放下茶盞,隨意瀏覽起廳里的擺飾,曲老夫人還在世時兩家常常往來,他從小就喜歡可人的曲縴珞,可不知何時曲縴珞便不再喚他承璟哥哥。

今日他大著膽子讓曲伯父允他前來韶嫣閣見曲縴珞,曲伯父只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後,便讓人給他引路。

他的縴珞妹妹看來是長大了,這韶嫣閣的正房充滿書卷氣,紫檀木書案後的牆上有一掛屏,高承璟這才看清掛屏里裝裱的竟是那日蘇灝辰所畫的蘭陵王入陣圖。

斑承璟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想起自己堅持要來見曲縴珞一面的原因。

他那日去了聚仙樓宴客,經過一處雅間,在伙計推門而出時不經意掠過一眼,看見了里頭蘇灝辰和另一名同室而食的女子,那人似乎就是曲縴珞。

如果縴珞妹妹願意接受他,她根本無須如此拋頭露面,他會一輩子保護她。

曲縴珞來到正房就見高承璟盯著那幅畫失神,知道高承璟並不喜歡蘇灝辰,曲縴珞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高三少爺,怎麼不坐呢?」

斑承璟立刻把視線轉向了曲縴珞,今天的她穿了件白底丁香色繡花的襦裙,一如以往的素雅。

「許久沒進韶嫣閣了,所以多看了看。」

「父親不該勞煩高三少爺進來,不適當。」

與他嚴守男女分際的曲縴珞讓高承璟感到惱怒,她竟是連讓他在韶嫣閣的正房等她也不願意嗎?既是如此,她又怎能跟蘇灝辰同處雅間同桌而食?

「縴珞妹妹是個商行老板,便難以嚴守男女大防吧。」

曲縴洛感到他的不悅,她承認自己對他多了防備,但既然無心又何必讓他以為能有機會?

「高三少爺,縴珞的確身為商行老板,無法像一般閨閣女子一樣嚴守男女大防,但縴洛自認行止得宜,除了商場上的交際不曾與男子有過多接觸,像高三少爺這樣進入縴洛的院落,的確還不曾有過。」

斑承璟听得出來她動了怒,連忙緩下語氣,「縴珞妹妹別生氣,只是我們自小一起長大,被縴珞妹妹這樣拒于門外覺得氣餒罷了。」

「是縴珞失禮了,高三少爺今日來訪不知有何事?」

好像她急著趕他出去,高承璟的確不開心,但他說服自己曲縴珞現在茶行、糧行的事都要忙,是不該擔誤她。

「縴珞妹妹這麼忙碌要保重身體,如果可以,縴珞妹妹定了親後就別再忙茶行的事了,專心相夫教子才好。」

曲縴珞不愛听這話,好像她這一生只是男子的附屬品,「高三少爺,你又離題了。」

「對!瞧我這記性。」高承璟由懷中拿出一只香囊,交到她手中。

收香囊似乎親密了些,曲縴珞有些猶豫,高承璟拿了祖母做擋箭牌,「前些日子父親的商隊由蜀地運回一些香草盆栽孝敬祖母,說是因為祖母近來睡得不香,這香草有舒眠的功效,祖母聞了覺得舒暢就想到了縴珞妹妹。」

「真是高老夫人說的?」

當然不是,高家是什麼樣的門第,想要的媳婦最好能不要拋頭露面,高夫人也都是不管商行的事的。高老夫人的確喜歡曲縴珞,但要她做孫媳,高老夫人還得考慮考慮,所以不會特別關照曲縴珞,這當然是高承璟的藉口。

「自然是的,祖母特別關愛縴珞妹妹,知道你最近忙碌,便想送些給你讓你夜里能好睡,哥哥便自告奮勇讓人縫了香囊,親手將香草做成香料放進去,將這香囊送來給你。」

「這怎好勞煩高三少爺。」竟是他自己做的,曲縴珞听了就覺得不該收,但他又說是高老夫人的意思,不收又拂了老人家的意,她有些為難。

「無妨,來你這兒喝杯茶也不錯,我方才喝了一盞,是好茶。」

曲縴珞不想白收香囊,便回頭對著正梅說︰「正梅,去耳房拿盒蓮香北苑來。」

正梅應聲而去後,曲縴珞便接著說︰「既然高三少爺喜歡,縴珞便以蓮香北苑為回禮。」

「縴珞妹妹,我不是……」

「高三少爺,我堅持,要不然我也不好收下香囊。」

听見曲縴珞不願收下香囊,高承璟也只能隨她的意思,正梅不一會兒拿了一盒蓮香北苑回來,高承璟接了過來。

看他接了茶葉後,曲縴珞才安心的拿過香囊,嗅聞上頭帶著的香草香味。

「這香草味聞著似乎也能窨茶呢!斑三少爺,高府的商隊何時再往蜀地?可否為縴珞帶回幾盆香草讓縴珞研究研究?」

曲縴珞記起高家三位少爺在同鼎各司其職,商隊好似是高大少爺負責的,「或是我直接找高大少爺談?」

雖然不希望兩人像做生意一樣公事公辦,但曲縴珞為此去找大哥,高承璟仍感到嫉妒……不!應該說他根本就不希望曲縴珞的一門心思都在事業上。

「近來沒有商隊要去蜀地,怕是不行。」

「那麼就告訴縴珞香草園的所在吧。」

「縴珞妹妹真是三句不離本行呢!分明沒把哥哥方才說的讓你找個好歸宿在家相夫教子的話听進去。」

「縴珞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找個歸宿不是最緊要的。」

「茶行一直都很穩定,你手下又有這麼多人,該放手讓他們去做,不是你自己賣命。」

「縴珞忙習慣了,根本稱不上賣命,更何況茶行是我的事業,怎能讓我放手。」

斑承璟見她堅持也急了,他心悅于她,若有朝一日得償所願,自然不希望她繼續將心田心放在事業上,而是放在他身上、他們的孩子上。

「縴珞妹妹,女子終究還是該守在內宅里……」

曲縴珞不想再听什麼女子該或不該的話,她有理想,能力也不輸其他男子,為什麼她就得成為男子的附屬?為什麼她與她的伴侶不該是對等的?

「高三少爺,請別再說了,縴珞不能認同這樣的話。」

發現曲縴珞真的生氣了,高承璟才驚覺自己太急切了,雖因為曲縴珞與他一直停留在青梅竹馬的情分而著急,但也不該如此躁進。

「織洛妹妹,是哥哥不應該,你別氣。哥哥回去後會查查香草的來源再來告訴你,你別氣哥哥了可好?」

曲縴珞一時難以收起怒容,但語氣也不再強硬,只是平平淡淡的說︰「多謝高三少爺,但不勞高三少爺親自來一趟,派人告訴我便行。」

「不麻煩、不麻煩的。」

斑承璟陪著笑臉,一直到看見曲縴珞的表情和緩下來才安心,看來要說服她,他還得花費一番心思了。

出了繁華的衢陽城不過幾十里,就再難見到衢陽城的繁華,但至少還是風光明媚的。

只是經過了三天的路程,景色就顯得荒涼許多,有些地方甚至還是荒煙蔓草的。

一輛低調的馬車行駛其間,隨行的還有四個帶著刀的護衛。

解決完曲家糧行的問題,曲縴珞便退出曲家糧行的經營,顧總管自然也回到蕭氏身邊幫忙,但如今的他卻依然還跟在曲縴珞身邊。

彼總管與車夫在前頭駕車,無奈的看著這可笑又突兀的陣仗,要他說,主子就不,該答應讓小姐前往蜀地,瞧昨天休息的時候小姐遇著了蛇,晚上住客棧時睡不好,以致早遲了動身的時間。

而主子雖然疼愛女兒,卻又驕傲女兒像她,听到女兒是為了茶行的生意要去蜀地,終也拗不過被她說服了。

他不否認小姐在商場上有不符合她年齡的世故,但本質上她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泵娘,這趟路對她來說還是太遠了些。

小姐雖承諾會與正梅扮成男子前往蜀地,但主子仍不安心,說了要幫她們準備低調的馬車以免引人覬覦,卻又聘了四個護衛隨行,這不明擺著告訴歹人馬車里的人非富即貴?

盡避如此,他也沒勸主子放棄這個決定,畢竟出門在外,寧可多點保護。

只是一看到小姐穿上男裝的樣子,還是覺得清秀得讓人懷疑她的性別,他擔心若小姐出了什麼事,主子肯定悔恨終生,所以他自請隨侍保護。

彼總管對蕭氏承諾,萬一遇上危急,當以保全曲縴珞為重,蕭氏听後臉色有一瞬間的愕然,但隨即被她掩得無影無蹤,快得沒人發現她的異狀。

曲縴珞化名曲洛,是個帶著小廝小正出外洽公的茶行老板,就連護衛也不知道她女子的身分。

前方再約十里路就有一座小鎮,由于今日出門得晚,過了這個鎮,日落前怕是到不了下一個鎮,且她昨日被蛇嚇著,今曰是萬不可能紮營露宿,所以決定早早歇在這個鎮里。

雖然離鎮上還有段路,但官道上可見稀稀落落的行人,有此一一急著要進鎮里,有些看來是離開小鎮要返家。

曲縴珞打開馬車窗子看著行人的衣裳,雖然不至于破損,但每個人的衣裳都是洗得發白的,就知道這些人的日子過得並不優渥。

看慣了衢陽城的富庶,她都忘了大慶還著剛立朝不久的新朝,許多百姓還未從戰爭的艱難中挺過來。

為了進前頭的小鎮休息,馬車轉進了郊道,突然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都不見了蹤影,曲縴珞看見一些身上穿著破爛衣裳,像是漫無目的不知該走向何方的乞兒。

彼總管本只是看著這些乞兒皺起眉頭,直到他發現曲縴珞竟是開著窗子的,連忙出聲制止,「少爺,把窗子關上吧,別看了。」

「這些人……怎會在這里行乞?」

彼總管皺著眉頭,連四名護衛都戒慎起來,也就只有她曲大小姐還敢一臉悲天憫人,為他人的境遇而不忍。

她將茶行管理得再好,終究是個小泵娘,有些人心懷歹意她還是看不清的。

曲縴珞當然不知道顧總管在擔心什麼,于是想叫停馬車,顧總管壓下了車夫的手臂,示意他不用停。

「少爺,停車不妥。」

「我看這些人可憐,想給他們些銀子。」

四個護衛听到曲縴珞這麼說,每個人都是皺起眉頭。身為護衛,若雇主堅持要停車他們也只能近身保護,但听到雇主這麼天真還是不免想搖頭嘆息。

而那些乞兒好像也看得出來誰是目標,一個接著一個漸漸靠近行走的馬車,顧總管神情一緊,對車夫喊出聲,「加快速度!」

馬車里的曲縴珞及正梅沒意料到這突然的舉動,被加快的車速摔進馬車里,正梅坐起身後連忙扶起大小姐,對顧總管不滿的喊出聲,「顧總管,你做什麼?」

「少爺恕罪,咱們還是快些進鎮里吧!」

「發生什麼事?」

「這些怕是假乞丐。」

那些乞兒本還跟著馬車跑,听到顧總管這麼說後慢下腳步,很快就被馬車甩開,四個護衛沒有輕舉妄動去針對那些乞兒,就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曲縴珞不是質疑顧總管,只是他怎麼能立刻知道這些人是假乞丐?若要說他們追馬車的舉動不該,但或許只是以為馬車里的人會施舍他們一些錢,哪里知道卻突然加快車速走了覺得失望才追的吧!

「顧總管怎麼知道他們是假的?」

「這些乞兒雖然穿得破爛,但身上看來沒有一點髒污,再說,在這郊外他們要向誰行乞,就算有過路的貴人也不常見,就算在鎮上乞討不到,乞兒們也不會死守在這樣僻遠的地方。」

四個護衛見同行的還有明白人,其中一個為首的開口說了,「怕是扮成乞兒的搶匪,若是尋常搶匪也就罷了,我們四個還應付得了,但若是流寇人多勢眾,恐怕會有危險。」

曲縴珞總算想通了,看來她果然還是太天真,若真是流寇怕是要害了同行的人,但就在她松了口氣時,突然有一群人沖出圍住了前路,顧總管暗喊一聲不好。

听到顧總管這麼喊,曲縴珞將馬車車門推開些許,問著前頭的顧總管,「怎麼了?」

「有人攔路。」

護衛之首評估了一下狀況,做了決定,「我們四個先沖過去,不管開的路夠不夠大,馬車都不要停,沖過去!」

車夫嚇得手都抖得抓不住韁繩了,顧總管由他手中搶過韁繩,對著車廂里喊,「少爺,抓緊了。」

曲縴珞及正梅滑坐到馬車地板上,緊緊地抓著椅板,就感覺到馬車加快了速度。

前頭的流寇有人眼尖,從曲縴珞方才推門的小縫里看見了她的臉,對身旁的人喊了聲,「是個白白淨淨的公子哥,馬車里一定有好東西,咱們攻下馬車把值錢的全搜刮了!」

一听到外頭的人這樣大喊也不怕他們听見,正梅立刻大張雙手把自家小姐給護在身後,好像那些匪徒下一瞬就會沖進馬車里一樣。

那些匪徒竟也不怕往他們沖來的馬車,四個護衛率先沖了過去,大刀一刀刀的劈向擋路的人,四個護衛雖勇猛,但抵不過流寇人數多,不一會兒每個人身上都受了刀傷,顧總管雖然不會武,但好歹身強體壯,他駕著馬車不敢放下韁繩,就怕馬車沒控制好把小姐給摔出去了。

一名護衛沒躲開暗算,被一刀刺中月復部摔下馬背,他跨下的馬失控撞向馬車,馬車被這麼一撞搖晃了幾下,顧總管雖然勉力操控著,但馬車終究還是失去平衡倒下,馬兒在馬車前掙扎了幾下,沒能站起來,曲縴洛及正梅爬出了馬車車廂,立刻有人一刀劈向曲縴珞,顧總管也沒顧上自己,撲上前就為曲縴珞擋下這一刀。

曲縴珞眼見這一幕,被濺上鮮血的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看著顧總管倒在她懷中,她尖叫出聲……

一行商隊行走在官道上,那是久蔚商行要前往蜀地的商隊,自從接下劉老爺子的產業後,蘇灝辰就鮮少跟著商隊出行,這回會在商隊里,是因為上回蜀錦遭白蟻一事讓他有了疑惑,他得親自去查查。

商隊的雇工及隨行的武師都是能吃苦的,自然不會離開鎮上幾十里就打算打尖休息,有時商隊來不及進入城鎮,在荒郊野外紮營排班守夜也是常有的,所以商隊並沒有轉向郊道,可今兒個在交叉口時蘇灝辰不知是怎麼的,突然命令商隊停下。

「主子,有什麼古怪嗎?」

蘇灝辰看著地上雜沓的鞋印,看來是有人紛紛跑開而留下,可觸目所及卻是一個人也沒有,這是通往鎮上的路,雖然只是一個小鎮,但郊道上也不該一個人也沒有,好像知道郊道上會發生什麼事,行人紛紛走避一樣。

可蘇灝辰的背後可還有一行商隊,似乎不是該管閑事的時候,應該明哲保身快快離開這里才是,但看著郊道那頭,他總隱隱有股不安。

「主子是打算進鎮上了?」

想著商隊畢竟還有原屬的武師,實也不需要他親自護送,為免有失他讓商隊繼續前行,總之他的馬腳程快,隨後再趕上也可。

「商隊繼續前進,我要到前頭看看。」

「主子,讓屬下陪你一同前往吧!」雖然主子武功卓絕,但段凌滔遺是不放心主子一個人前往,地上那雜沓的鞋印太古怪了。

「屬下也一同吧。」方元勛也不想被落下,他雖然沒有主子的預感,但也看得出這郊道的肅靜太過反常。

「嗯。」蘇灝辰也沒做過多反應,只是點頭回覆了兩名屬下,就率先扯動韁繩,驅使馬兒往郊道走去。

商隊的武師也接了命令,依照原訂的路線走了。

三人走了不了多遠果然就看到了眼前一片混亂,一輛倒地的馬車,幾名看來護衛打扮的人正奮戰著,流寇雖是烏合之眾沒有受過正統的武力訓練,但勝在人多,幾名護衛眼見就要撐不住了。

此時,段凌滔驚疑了一聲,「這……」

蘇灝辰正要上前救人,就听見他這一聲,「怎麼了?」

「我好像看見了正梅……」段凌滔看見一名小廝打扮的人咬住了流寇的手,那流寇不知說了什麼,就要拖著小廝離開。

方元勛往前一看,不就是一個公子哥及他的小廝被流寇給圍困了嗎,看來這段凌滔還真的動心了,竟在這個時間還能看到正梅那個小婢女,「生死存亡的時候你可不可以別一直想著你那個小婢女?」

一听到正梅,蘇灝辰就想到了曲縴珞,他望向那個公子哥,只見那小廝被流寇拖走後,他放下懷中的人想要上前救那小廝,卻被另一個流寇給抓進了懷里。

「可惡!就算長得再清秀也是男人,這些流寇真是喪心病狂了。」方元勛義憤填膺立刻就要沖上前去,怎知有人快了他一步,他看見主子策馬迅速朝前奔去,他大喊一聲,「主子!」

蘇灝辰也不多說,言簡意賅的回了一句,「那是曲大小姐及她的婢女。」

大慶尚美,外表秀麗的男子不少,所以女子扮做男裝雖然也容易讓人懷疑,但不至于眼就能肯定是假扮,可蘇灝辰見過曲縴珞的容貌,自然一眼就能認出。

段凌滔一听見主子的話立刻追了上去,方元勛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他們真是遇見那對主僕了。

曲縴珞抱著流淌著鮮血失去意識的顧總管,這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決定,蜀地甚遠,一路上的變故不少,她不該任性的求母親安排她前往,更不該不听顧總管的疑慮,堅持要施舍那些乞兒銀子,是她害了所有人。

彼總管受了傷,曲縴珞受了極大的驚嚇,所以盡避正梅自己也嚇得不輕,但見有流寇往他們走來,她還是在流寇要抓住曲縴珞之前,用力的抓著流寇的手咬了下去。

流寇的喊叫聲喚醒了曲縴珞,現在的她不能慌了手腳,她看見流寇扯走了正梅,放下顧總管站起身,「放開她,你們不過要銀子就是了,何苦平添無辜人命,放了我的護衛及小廝,我給你們銀子。」

正梅還在掙扎,那個抓著她被她咬了的流寇不悅,硬是把她箍進懷中,一手抓她的肩、一手抓著她的下顎,威脅要扭斷她的脖子,「再作怪我殺了你。」

突然,那名流寇好似感覺到了什麼,環著正梅的肩的手緩緩下移,停在了正梅的胸口。

「大當家,這個小廝……是個假小子。」

曲縴珞心驚,被發現她們是女子,下場怕就不只是死而已了。

「假小子?」

「是!胸前是纏了東西,但模得出來是軟的。」動手模便罷了,那流寇還想著扯開正梅的衣裳看看,以蠻力扯掉了兩顆盤扣。

「放開我!」正梅哪里被如此輕薄餅,當下尖聲喊叫出來。

那大當家露出了婬邪的笑容,一把抓過了曲縴珞,「如果那一個不是小廝,那麼這一個……想必也不是少爺,而是小姐了。」

曲縴珞心里大喊一聲「完了」,正想著是該用力的踩身後抓著他的人一腳,還是用手肘用力一頂,此時,大當家把她翻了個身面對他,伸出手抹著她的臉,光滑的觸感讓那大當家的笑容更下流了,眼見他就要低頭親她的唇,曲縴珞哪肯乖乖受辱,下意識的抬起腳就往那流寇的下月復給頂了下去。

就在同時,蘇灝辰三人已經趕到,段凌滔及方元勛對上那群手下,蘇灝辰則是長刀直指大當家,曲縴珞沒來得及驚訝蘇灝辰怎麼會及時出現,下一刻就被大當家給扯往身後。

「想不到還有人英雄救美?但這女人我要了。」

「你可知我是誰,我要的女人沒人搶得走。」被扯在大當家身後的曲縴珞听這話覺得十分不舒服,這兩人說要她有沒有經過她同意啊!不過她現在需要蘇灝辰的拯救,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反駁他。

「那你又知道我是誰?我要的買賣沒人敢截。」

蘇灝辰冷笑一抹,要大當家看看他的手下如今是什麼模樣,曲縴珞也望向那些手下,發現剛剛護衛抵抗不了的流寇如今只消段凌滔及方元勛兩人出手,就被一個個打飛倒在地上申吟,僅剩的三名護衛終于緩了一口氣,負責把那些被打倒的流寇綑綁起來。

曲縴珞再回望蘇灝辰,覺得自己被迷了雙眼,他就那麼氣勢如虹的站在那里,烈日像金光一樣落在他英挺卓絕的身子上,像鍍上一層金輝,周身散發一股不容侵犯的威武氣勢。

剎那間時間彷佛靜止,曲縴珞的眼里只有這充滿英雄氣概的男子,以往他見她時多是帶著淡淡笑意,如今他一雙瞳陣如鷹隼銳利,眉宇間盡是不怒而威的冷意,直到那雙銳眸似乎發現了她在打量他,發現她的眼里帶著崇拜、激賞又有些小女子的思緒時,蘇灝辰的神情緩了下來,頗玩味自己的發現。

能讓女子如此愛戀的望著是不錯,但她是不是忘記自己性命還在歹人的手上?

大當家也發現了兩人的眉來眼去,對于自己被無視很不滿,下一瞬便抬起手中的大刀往蘇灝辰砍去,被扯住的曲縴珞只能僵住身子,連句「小心」都喊不出聲,眼看著森冷的大刀就要奪了蘇灝辰的性命。

就再她以為一切都無可挽救的時候,驀地,蘇灝辰抬起手中長刀阻擋,武器交擊竄出金星,在兩人風馳電摯的互過數招之後,那把險些劈了蘇灝的大刀已被砍成兩截落在地上,大當家也倒地沒了聲息,而被大當家拉著的曲縴珞眼見就要倒在他身上,下一瞬,她縴細的身軀被穩穩地抱在了蘇灝辰的懷中。

「你沒事吧?」

曲縴珞望向蘇灝辰,他手上的長刀還滴著鮮血,但他身影沉穩而立,語氣中盡是對她的關心,他們就如此定眼望著彼此,只到一聲破壞氣氛的叫聲響起——

「放、放手啊!」

原來是流寇二當家眼見大當家被殺,想抓著正梅做人質逃跑,卻還來不及抓住正梅就被段凌滔扣住,段凌滔只消施力一扭,二當家便痛得半跪了下來。

「大當家、二當家!」沒被綑綁起的流寇見大當家被殺、二當家被擄,當下一陣心驚,趕緊做鳥獸散跑了。

「各位大爺饒命!我們也是日子過不下才做了流寇,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正梅好不容易月兌離險境,膽子也大了起來,見段凌滔抓住了二當家,上前抬起腳就是用力一踹,「你們在這里做流寇都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什麼日子過不下去不得已?我呸!」

說完之後,又補了一腳,好似這樣才能徹底平撫方才受的驚嚇及屈辱一般。

「姑娘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奈何正梅絲毫無法同情方才讓她們主僕受驚嚇又揚言想對她們主僕胡來的流寇,恨得只想抓起那人的手再咬一口。

段凌滔看出來了,默默遞上自己的刀,「別污了你的嘴,要解氣,拿刀劈他吧。」

那二當家看正梅真的接過刀,嚇得昏死過去。

見人已經昏了,段凌滔忍不住笑意,趕快把正梅手里的刀再搶回來,「我是讓你嚇嚇他而已,你真的砍了會作惡夢的。」

正梅見段凌滔把昏去的二當家的手放開,改而一手握住她的,一手由她手中接過長刀,語氣輕柔的安撫她,眼神滿是關心,忍不住紅了臉,可這一低頭才看見解了兩顆盤扣的衣裳隱約露出纏著布的胸口,她連忙低頭要扣,手卻抖得扣不上,段凌滔見狀扯開了自己的外衣為她阻擋,然後有禮的偏過頭不看,兩人的距離近得有如相擁一般。

「別急,我擋住了,沒人看得見。」

「咳咳咳!你們是不是忘了地上還躺著一個流血的人?」方元勛見自己的兄弟跟主子都如意的救得美人在懷,實在是不想打擾他們,不過剛剛曲大小姐還抱著那個流血的男子不放,可見他對曲大小姐來說是很重要的人,萬一把命拖沒了,怕是曲大小姐就要哭死了。

曲縴珞這才想起顧總管,推開蘇灝辰飛奔到顧總管身邊,失去意識的他臉色蒼白異常。

「蘇老板,求你幫我,顧總管雖然是家母的得力助手,但也是自小看著我長大的長輩,方才又是為了救我才受傷,一定不能讓他出事。」

「你別擔心,有我在。」

雖然與蘇灝辰不過幾面之緣,可曲織珞听見他的保證,不知為何就是莫名安了心,好像有了他的保證,顧總管就真能無恙一般。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4-10-14 00:04: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不賣香木椅

救了曲縴珞之後,蘇灝辰當然不可能立刻趕上商隊,便隨著他們一行人也住進鎮上。

這個鎮上多年來受流寇侵害,日子過得並不太平,但基本的小客棧以及藥鋪醫館都是有的,方元勛去安排客棧的時候,段凌滔則請來了大夫。

曲縴珞的四名護衛死了一名,另外三個雖然受了傷但只是皮肉傷,當他們一行人進了鎮上,後來還綁了一個又一個的流寇,蹣跚跟著馬後走著,看見的人都發出了歡呼聲,家里有馬的人立刻奔去鄰近的縣城請官差來押解犯人。

安排好入住也請大夫來看過後,蘇灝辰讓方元勛去送大夫。

曲縴珞梳洗過後才又走進顧總管的房里,里頭除了顧總管,還有蘇灝辰。

彼總管稍早已經清醒過來,大夫說他背上的傷無事,只是需要好好調理一番,這趟蜀地行他是去不了了。

曲縴珞皺起那雙秀致的眉,她不能不管不顧的把顧總管帶上路,可現在要回衢陽別說她已經怕了,想再多雇幾名護衛也不知哪里雇得到,而這麼回去怕是母親一輩子都會拘著她,不再讓她上蜀地。可想起那蜀地才有的香草……

大慶斗茶之風鼎盛,不同于前朝以點茶法來斗茶,大慶的斗茶還看茶種,她的茶行靠的就是窨茶的本事才立于不敗之地,但各式窨茶用的花朵都算常見,若她能引進這蜀地才有且未曾用來窨茶的香草,除了是一番創舉,也可保證短期之內都是獨門生意。

彼總管看得出來曲縴珞還是想去一趟蜀地,初初他也的確是反對的,但听見了段凌滔說他們主僕三人本是跟著商隊而來,之後也要前往蜀地,再想起那大夫為他醫治時眉飛色舞的說著蘇灝辰他們拖著一干流寇進鎮上的事,總覺得他應該可以放心。

「少爺是不是還想著去蜀地?」雖然在場的人都知道曲縴珞主僕兩人是女扮男裝,但為了怕被外人听了去,顧總管決定還是喚曲縴珞為少爺。

曲縴珞怕顧總管自責,裝出害怕的神情否認,「我不去了,稍早的事嚇著我了,一等顧總管的傷勢好些我們就回去,你養傷的時候我讓護衛們再去打听能不能多聘幾名護衛,我們回衢陽。」

彼總管怎會不了解曲縴珞,他露出微笑,「少爺,你還是繼續前往蜀地,三名護衛怕不夠保護少爺的話,小的听說蘇老板他們也是要跟著商隊前去蜀地,少爺可以聘雇蘇老板的商隊同行。」

一進房就在一旁座位上喝著小二送上來的茶水,蘇灝辰聞言挑眉望向顧總管,不過順手救了他一回,他竟還把自己給算計進去了?

要知道商隊的行走速度不是曲縴珞這個大小姐受得了的,若帶上她,不是最後拖慢了商隊的速度,就是落得由他們主僕三人得去保護曲縴珞她們主僕的下場。

不過看著曲縴珞輕皺著眉頭,貝齒咬著嬌女敕欲滴的紅唇像是在思考多大的難題,蘇灝辰心神一蕩,「商隊本就跟著武師,再加上有蘇某及兩名護衛隨行,定能保曲少爺無恙心。」

曲縴珞卻不同意,「我不能放顧總管你一個人留在這里,讓母親知道非罵我一頓不可。」

「少爺,小的幫主子打理事業,大江南北的走了不知多遠,再加上現在鎮上的人感謝我們剿了流寇,定會好好招待我,我留在鎮上沒事。至于主子那邊,小的會替少爺解釋。」

曲縴珞想想這的確是個好方法,她既能去蜀地又不用帶著顧總管讓他吃苦,但放他一個人她還是不同意的,「好,就依顧總管的意思。不過,有了蘇老板的商隊保護,護衛我便用不上了,讓他們護送你回衢陽吧。」

「少了少爺,小的不過賤命一條,沒人會伏擊我的。」

「這一點我不會妥協。」

彼總管也頗為難,他的確是不擔心有人伏擊他,而且小姐雖然有蘇老板的商隊保護,但身邊能多一點人是一點,他實在不想分走小姐的護衛。

是蘇灝辰看他們主僕僵持起來,這才出聲為他們解套。

「顧總管是曲夫人倚重的人,若曲少爺放下顧總管一人去了蜀地,饒是顧總管再怎麼為她說話,她由蜀地回來後在曲夫人面前也討不了好。顧總管的傷若要完全養好再啟程怕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倒不如先稍作調養,再由護衛同行提早返回衢陽,也好有人照料。顧總管放心,蘇某的商隊足以保護曲少爺主僕。」

彼總管知道若放他一人,曲縴珞的確不會放心,想了想後才接受小姐的好意,「小的明白了,就依少爺的意思吧。」

听見顧總管同意了她的安排,曲縴珞總算放了心。

此時正梅也煎好藥送了進來,「顧總管,這藥快趁熱喝了,冷了就更苦了。」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怕吃苦嗎?」

她這不是擔心顧總管嗎?他居然還取笑她,要不是他為大小姐擋了一刀,她才不理他呢!

「顧總管要怎麼笑奴才都無妨,總之你救了少爺,奴才感謝你。」

彼總管會救曲縴珞的確有私心,她可是主子唯一的女兒,他當然也視她為……顧總管意識到自己想到了什麼,連忙心虛的別開眼,低下頭喝藥。

曲縴珞沒發現他的異狀,還以為他只是因為被感謝而不自在,總之這事她會寫信讓顧總管帶回去給母親,母親定會好好感謝他。

「小正,少爺決定要跟著蘇老板的商隊前往蜀地,三名護衛則隨我一同回衢陽,你要沿途好好照顧少爺所需。」

「奴才明白了。」

「曲少爺前往蜀地還是繼續乘馬車,蘇某會讓凌滔駕車,出發前再為顧總管雇一輛馬車,曲少爺原來的車夫也跟著顧總管回衢陽。」蘇灝辰接著便將一此一一瑣碎的事情都幫曲縴珞想好了,若要踉上商隊,明日就得啟程再不能擔誤了。

「讓段護衛駕車,這……」

蘇灝辰看了正梅一眼,正想說些什麼,段凌滔正由外頭進來要稟報蘇灝辰隨時可以啟程,听見了蘇灝辰的打算,他可是打從心里想歡呼。

要知道正梅才剛遇劫,他還擔心著她,又知道主子有要事待辦不可能久待,正感到為難之際,如今得知能同行,別說駕車了,要他做牛做馬都願意。

「曲少爺不用介意,你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小的為曲少爺駕車並不為難。」

蘇灝辰睞了段凌滔一眼,看見他心虛別開眼,還知道害臊就好,蘇灝辰不與他計較。

「曲少爺的確不用介懷,盡避把凌滔當奴才使用,喂馬、洗馬、清馬車都叫他做。」

段凌滔苦了臉,果然不該算計主子的,主子恩怨分明,敢利用他可要有心理準備。

曲縴珞掩嘴輕笑,她怎可能真的把段凌滔當奴才來差遣,她看段凌滔苦著一張臉,心里還想著蘇灝辰分明坑人,而且坑的人還是他自己的護衛。

她發現段凌滔正望向正梅,接著露出傻笑,一等正梅望向他,他又立刻別開眼,眼底多了一絲害臊。

這……正梅的桃花開了啊!

正梅自小苞著她,如今都十八了,雖然簽了死契在曲家,但曲縴珞從沒想一輩子將她綁在身邊,想著等正梅滿二十歲就把她的賣身契還給她,再除了她的奴籍,若那時正梅還想留在她身邊,她便幫正梅找個好人家嫁了,再以聘雇的方式讓正梅留下來。

如今這段護衛看來儀表堂堂,若是早些年她可能還不放心,但如今蘇老板已經是商人不再護鏢,段護衛的危險也相對少了些,說來也是不錯的對象。

「多謝蘇老板為我們主僕想得如此周全,只是我還有一事要拜托蘇老板。」

「曲少爺有事請說,蘇某幫得上忙的一定義不容辭。」

曲縴珞望向正梅,對稍早發生的事心有余悸,正梅身上發生的事若是放在衢陽那些貴女身上就等于失了清白,可當時其他流寇離得遠,方元勛亦是,只有蘇灝辰及段凌滔看見正梅的模樣及發生的事,「段護衛,勞你在門邊守著,有人經過喊我一聲。」

「是。」段凌滔也沒想太多,走到門邊探了探,發現走廊上沒人經過,便在原地守著。

「稍早遇襲時,正梅為了救我而受辱,要是傳出去毀了清白我會一輩子良心難安,你……不會看輕正梅、不會把這事傳出去吧?」

「我不會說!若有人說出去壞了正梅的清白,我娶她!」段凌滔一听,急忙的回頭表達自己的心意。

蘇灝辰無語問蒼天,誰能告訴他這個平時精明的護衛怎麼踫上了女人就成了傻子,听他這樣說,有哪個女人會開心的?

丙不其然,正梅一听是紅了臉,但是氣紅的。她走到段凌滔身邊用力踩了他一腳,段凌滔痛得縮起腳,抓著腳掌在原地跳了起來。

「誰要嫁你!我寧願剃了頭發出家!」

「你不肯嫁給我?」

「我為什麼要嫁你?你是喜歡我才娶我嗎?」正梅說完扭頭就走,不給段凌滔解釋的機會。

「正梅……」見她沖了出去,又有人經過,他連忙改口,「小正,你听我解釋啊!」

蘇灝辰看了早忍不住笑意的曲縴珞一眼,知道她是同意了,這才出了聲,「還不快追上去解釋,有你這樣求親的嗎?」

「我……我是怕我們才見過沒幾次,正梅她不喜歡我……」

「她不喜歡你就繼續追求她,讓她看見你的好啊!呆呆站在這里,媳婦不會自己飛到你懷里的。」

段凌滔總算是想通了,是啊!她可以不喜歡他,但不能阻止他喜歡她啊!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們可以多多培養感情的嘛!

見段凌滔追了上去,連蘇灝辰臉上都多了抹笑意,別說曲縴珞早笑到不能自已了。

床上的顧總管也很替正梅開心,可想到自己無果的戀情,心里又難免一陣苦澀。

曲縴珞笑完後,接過顧總管手中的空藥碗,然後貼心的拿了片正梅方才一並拿進來的山楂片遞給他,「顧總管,吃片山楂片吧,消消嘴里的苦味。」

「少爺別這樣,小的承受不起。」

「顧總管是看著我長大的,就好像長輩一樣,今天又救了我,做這點事是應該的。」

彼總管將山楂片給含進口中,忍不住老淚縱橫,「少爺,如果有日你發現我背叛了你,你不會原諒我的吧!」

曲縴珞失笑,要說誰會背叛她都信,就正梅及顧總管她不信,「顧總管在說什麼啊,你對我母親這麼忠心,怎麼可能會背叛。」

「若你知道我對主子的忠心是因為……」

蘇灝辰似是听出什麼,打斷了他們的話,「曲少爺,天色不早了,該用晚膳了。這客棧沒什麼好吃的,我讓元勛去張羅了一桌飯菜,曲少爺先回房稍等,待會兒一起用膳?」

既然扮成男裝,也不用忌諱什麼同桌而食了,曲縴珞沒有為難的點了點頭,但總覺得顧總管還有什麼話沒說,「可顧總管他……」

「不外乎是看曲少爺真心待他,一時感動罷了。你若繼續留在這里,別說養傷了,顧總管連晚膳怕是都不能好好吃。」

「這可不行。」

「顧總管這里有我,待會兒我也會讓人把晚膳送一份來給顧總管。」

「好的。」曲縴珞又謝了一次蘇灝辰後,對著顧總管說了幾句要他安心的話才離開。

彼總管因為蘇灝辰打斷他,才發現自己險些說了什麼,他謝了蘇灝辰一句。

蘇灝辰因他這聲謝明白了他的心意,只嘆蕭氏已嫁做人婦,就算那曲宏再不濟,顧總管說出這話,未來哪里還能再留在蕭氏身邊?

「曲少爺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听見你的話她只會更為難,甚至若得逼你離開她母親,我不敢想像她會有多心痛,所以我不讓你說。」

「我是傻了,居然險些說出口,都念著她二十多年了……」

蘇灝辰可沒有當紅娘的意思,幫段凌滔是因為他看不過去自己的護衛居然這麼傻,但顧總管對他來說可是外人,可看他一臉落寞的樣子,他又不免起了惻隱之心

他是怎麼了?他可是十歲開始就陪著師父走遍大江南北護鏢,年僅十五歲就能讓各方流寇不敢覬覦他所護的鏢,視他如小閻王般存在的人,如今對于曲縴珞身邊的人竟然會有惻隱之心?

「如你所說,你都等了她二十多年了,再多等幾年又何妨?」

就曲宏那模樣,曲夫人八成是為了面子或是為了女兒才隱忍留在曲家,但曲宏寵妾滅妻的事早晚里包不住火地傳了出去,屆時曲夫人失了面子,女兒又有了成就,她自己更是多間鋪子的老板,這樣的女子,並沒有非留在曲宏身邊不可的理由。

「和離對女子來說終究聲名有損,我知道主子不是不想和離,是怕有她那樣的母親對小姐的婚事不好,所以才一直忍了下來。」

「那就為你們家小姐找一個不在乎她母親和離的對象吧。」

「蘇老板說這話有別的用意嗎?」

蘇灝辰被這麼一問,雲淡風輕的說︰「蘇某行事磊落,顧總管放心。但蘇某也要反問顧總管一句,蘇某的確不在乎曲大小姐的母親是否曾和離,也不在乎曲大小姐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且蘇某本身的條件……難道不足以算是良配?」

彼總管抿了抿唇終究無法反駁,這人做生意不施卑鄙手段,身家十分驚人,外貌又生得英俊,盼著能與蘇灝辰結親的人家肯定不少,的確是個好良配,可他……對小姐又是怎麼樣的看法呢?

是救命恩人?還是真有心追求?小姐的蜀地行……他會不會所托非人了?

不!小姐既然聘雇了商隊同行,那就是一筆生意,蘇灝辰不是那種會搞砸自己生意的人。

「蘇老板,我信你,希望你能不負所托。」

「那是自然,蘇某定會將曲少爺完好無損的送回衢陽。」

曲縴珞一個姑娘家,雖然坐的是馬車,但為了不造成蘇灝辰的麻煩,她一路跟著商隊走都沒落下,能住客棧就住客棧,不能住客棧就睡在馬車上,倒讓商隊的武師即使不知道她是女兒身都高看她不少,畢竟一個「貴公子」要禁得起這般趕路也是不容易的。

前往蜀地的路程大約走了一個月,偶爾蘇灝辰也會將馬拴在馬車上跟著走,自己則與段凌滔坐在車夫的位置與曲縴珞閑聊,雖然商隊的人都不知道曲縴珞是女子,但他也不好太放肆,哪日曲縴珞的身分被發現,至少他也做好了避嫌。

這段時間兩人交了朋友,不再喊對方什麼曲少爺、蘇老板了,一路上他們以兄弟相稱,一個喊她阿珞,一個喊他蘇大哥,但嘴里喊著像義結金蘭一樣的稱呼,段凌滔及正梅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流動的是曖昧的情愫。

蘇灝辰的笑容多了,都是在與曲縴珞談天的時候,曲縴珞崇拜的表情也多了,都是在蘇灝辰說著自己游歷大江南北經歷的時候。

到了蜀地,曲縴珞與商隊終于得分道而行,蘇灝辰也沒急著先處理自己的事,決定繼續陪著她前往香草園,曲縴珞也不扭捏,坦然的接受了蘇灝辰的幫助。

香草園名為沁園,沁園里頭栽種的是一整片開著靛色花朵的香草,這香草就是曲縴珞所要找的香草,名為香木荷。

沁園的園主名為何涵奇,是個個性古怪的老爺子,一听到曲縴珞是要來購買他的香木荷的,他想也不想就說不行。

「誰說我的香木荷要賣啦!」

曲縴珞沒想到何涵奇會這麼回答她,他若不賣,高家又是怎麼取得的呢?

「何園主,不瞞你說,晚輩曲洛是由衢陽皇商高家那里得來的香木荷,這才肯定何園主的香木荷可以販賣,晚輩听說還送了一盆入宮呢。」

何涵奇一听啐了一口,彷佛有多不屑高家一般,「那是高家人硬由我這里搶的,打著皇商的名號硬逼我賣,送了一盆入宮?你這小子可知道高家從我園子里搬走了多少盆栽?十盆啊!才送一盆進宮,剩下的去哪了?我聞你身上的味道,高家也送了你一盆?」何涵奇是園主,自然十分熟悉自家香木荷的味道。

曲縴珞也沒打算隱瞞,「高三少爺與晚輩相識,送了一只香囊給晚輩。因為長途跋涉的關系,有時夜里還得睡在馬車上,晚輩將香囊吊掛在馬車中舒眠。」

听見這貴公子為了自家的香木荷,不怕吃苦的來這一趟蜀地,何涵奇的臉色也不再那麼排拒,「總之我的香木荷不賣,但念你們長途跋涉辛苦,如今都要黃昏了,我這園子里有兩間廂房,可收留你們一宿。」

「若何園主不麻煩,可否讓晚輩多住幾日,希望能說服何園主將香木荷賣給晚輩。」

「隨你吧!讓你死心也好。」何涵奇也不再多說,他若不想賣,多住幾天也不會改變主意。

何涵奇看了在場主僕四人,自己做了安排,「兩間廂房一間比較寬敞雅致,就給你你們兩個做主子的用,另一間房雖然小了點但也舒適,就給你們兩個下人用吧。」

方元勛跟著商隊走了,先到久蔚商行的分行去打理主子要視察的事,如今一同來到園子的是蘇灝辰、段凌滔,還有曲縴珞主僕共四人,雖然何涵奇的安排在外人看來合情合理,他們自己知道男女有別,尤其是曲縴珞及正梅兩人當下便不自在起來。

蘇灝辰看出曲縴珞的窘迫,開口為這情況解套,「兩間廂房都給阿珞及小正用吧。晚輩不知道園主這里還有廂房可租,本就打算再趕路回鎮上,如今阿珞不用急著回鎮上就有廂房可宿那便再好不過,我與屬下回鎮上去住即可。」

何涵奇也不在乎他們怎麼安排,總之他就兩間廂房,也都給他們用了,也算仁至義盡了,「回鎮上得近半個時辰,明日你再來接他們又得半個時辰,你若不嫌麻煩就隨你吧。我看你身強體壯的,不像曲洛小子他們主僕嬌弱,這點小事也不算吃苦。」

「何園主說的是。」

「我先讓人帶你們去廂房吧,晚些也會派人送晚膳過去,看你們要不要吃此一一再走。」

「叨擾何園主了。」

接著他們一行人就被帶到後廂房去,園子後方有後門,可以讓曲縴珞的整輛馬車由後門進入,正梅便開始著手收拾些簡單的行李要住進廂房去。

其實若真的買賣做不成,曲縴珞也無須多留一個晚上,還累得蘇灝辰來回奔波,但她到沁園,聞著滿園的香草香覺得心曠神怡,實在很想把香木荷給蓮回衢陽去,好研究新的香草茶,所以她打算好好再與園主談談,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可這應該不是一兩日能辦成的,這麼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擔誤了蘇灝辰。

「蘇大哥,我決定在沁園多住幾天,蘇大哥還是先前往商行處理你的事情,過幾日再來接我吧。」

那何涵奇看來不是個好說話的,即使知道曲縴珞是女子都不知道會不會憐香惜玉,更何況他還以為曲縴珞是男子,若是幾句話不合把她趕出沁園,那她們主僕兩個弱女子要何去何從?蘇灝辰可不放心。

「你想多待幾日我便陪你,多留幾天無妨。」

「可是蘇大哥商行的事……」她記得他是要來查蜀錦的事,他說因為上回蜀錦遭了白蟻,讓已經與戶部牽好線的他錯失與朝廷做生意的機會。

「事情已經發生,生意錯過就是錯過了,不差這幾天。」

「可我也不能讓蘇大哥每日在鎮上與沁園來來去去啊。」

蘇灝辰其實並不覺得辛苦,是她太擔心了,「要不然這園子只有兩間廂房,總不能真如園主安排的住吧。」

知道蘇灝辰不是存心輕薄她,只是想說服他兩地來回無妨,所以曲縴珞也只能咬著下唇嗔著,因為他的話紅了雙頰,「蘇大哥就會取笑我。」

「不是你邀我同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與正梅住小廂房,大的那間就委屈蘇大哥與段護衛一起,不知道蘇大哥能否接受這個安排?」

蘇灝辰皺了皺眉頭,他可以露宿荒郊野外也可以席地而眠,但要他跟另一個大男人擠一張床他是萬般不願意,正在幫忙正梅搬行李的段凌滔听見曲縴珞的話,很認命的開口了。

「主子,我可以打地鋪,主子就留宿在園子里,也可以不讓曲少爺擔心。」

「這樣不會委屈了段護衛?」曲縴珞是想把蘇灝辰留下,可這樣若會委屈了他人,她也過意不去。

「當然不會。」

委屈?也不想想委屈的人可是他啊!蘇灝辰不置可否,終于點頭接受這個安排。

于是,段凌滔搬完了正梅要搬的行李,又開始搬起主子及自己的行囊。

曲縴珞這才放了心,看見廂房中庭有個石幾,一旁砌了燒火的小爐,「這兒居然有茶桌。蘇大哥,這回我行李里帶了桂花北苑及蓮香北苑,可否請蘇大哥賞個光,讓我在晚膳之前為蘇大哥泡壺茶?」

這段時間蘇灝辰也喜歡上了與她相處,自然不會拒絕,但對于桂花香味他心里還是有些排斥,畢竟他險些死在桂花林里,若不是被曲縴珞所救,怕是死前最後的印象就是桂花了。

「阿珞有心了,那麼我選蓮香北苑。」

「好的。」

曲縴珞立刻吩咐正梅去向沁園的管事借茶具,然後與蘇灝辰相約一刻鐘中庭見,才回房略做梳洗。

稍晚,當曲縴珞帶著一盒蓮香北苑來到中庭時,蘇灝辰他們主僕已到了。蘇灝辰已經梳洗過,一改這些日子的玄色、藏青色、赫色衣裳,穿了套淺青色的衣袍坐在茶桌前則等候。

曲縴珞低頭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袍,他們兩人倒是巧合了。

蘇灝辰先為曲縴珞將水壺放上爐子上燒水,抬頭就看見曲縴珞領著端著托盤帶茶具的正梅前來,他指著方才沁園管事送來的一只石磨,「這是管事方才送來的,說是你吩咐的。」

曲縴珞讓正梅將茶具放下,沒讓段凌滔或是正梅動手,親自擺放起茶具。

「是的,想必這何園主也是愛品茗的行家,我方才在灶間看見這些點茶的茶具,便想著讓蘇大哥嘗嘗前朝的點茶。」

點茶雖然在前朝盛行,但如今大多采用撮泡法,蘇灝辰一介武身,沒有學習過點茶的技法,自然是喝慣了撮泡法的。

「前朝將點茶、花藝、監古及品香視為風雅,稱為當朝四藝,想不到阿珞也學了點茶。」

「這有什麼,我母親娘家的先祖是以茶發家,母親雖出身商賈但也是大家閨秀,花藝、監古及品香都擅長,這都是母親教我的。」曲縴珞微笑說著,拿起裝著茶葉的錫罐,將茶葉倒進竹節茶則里,茶葉芽形舒展、葉片瑩薄,夾帶著蓮香的茶葉香氣高揚。

「蘇大哥,這是蓮香北苑,窨香的方法與桂花、茉莉等花種不同,要在日初時,在蓮田里尋找將開未開的蓮花,將北苑茶葉注入蓮瓣中再用麻絲紮起,靜置一個日夜,隔日清早摘下蓮花取出茶葉晾曬,反覆三次,才能做成這蓮香北苑。」

蓮香一向清新淡雅,要將蓮香附著于茶葉之上,果然需要費一番功夫,「你親自窨茶嗎?」

「茶行里所販售的茶品都是由我監督雇工窨制,但我自用的茶葉向來由采茶菁到成品都是親自所制,從不假手他人。」

原來眼前這嬌小的身軀並不是養尊處優的閨閣小姐,她竟會自己前往茶園采茶嗎?要將這些茶葉注入蓮花中,單听制法就覺得程序繁復,險些就要忽略蓮花出于污泥,她要親自空窨茶,豈不是還要深入蓮田的污泥之中才能辦到?

「阿珞,為兄小看你了。」

「這也沒什麼,小時我不愛待在家中,所以喜歡在茶園里陪著大叔大嬸們做事,久了便學會了。」曲縴珞一邊說著,一邊將茶葉放進青石磨的磨眼中,縴細的手指握著推把輕輕轉動磨盤,細致的茶末便由縫隙間滑出,是為碾茶。

「為何不愛待在家中?」

說到曲家的後宅事,曲縴珞幽幽嘆息,「曲家後宅中我還有一庶出大哥及二妹,我不喜歡後宅斗爭,但身為嫡出子女總是容易惹來庶子女的嫉恨,當親人變得不再像親人,要待在後宅便很痛苦了。所以我離開曲府住到了莊子上,這才在桂花林救了你。」

曲縴珞碾好了茶末,用茶刷將茶末收進羅篩里,輕輕篩茶,她的眼神十分專注,男子式讓她眉尾的疤痕毫無遮掩。

「你眉尾的疤便是你庶兄或庶妹所為吧?」

曲縴珞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她取出兩只兔毫盞注入熱水溫盞,再將盞中的熱水倒出,將兔毫盞放置在盞托上,舀入方才篩過的茶末,再提起水壺注入些許熱水,接著便拿起扁平的茶筅調膏,再注水調開茶末,接著再注水篩打擊拂,如此反覆共行七次,七次過後,茶湯表面浮出乳白色泡沫,是為點茶。

曲縴珞將茶盞送到蘇灝辰面前,點茶的茶湯除去了茶葉的苦澀,只留下醇厚的芳香,蘇灝辰拿起茶盞,茶湯表面乳霧翻涌,猶如雪末。

「蘇大哥,請。」

蘇灝辰輕啜一口融著茶香及蓮香的茶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茶湯入口輕軟綿柔,輕微的苦味褪去後淡淡回甘,真是別具一格的口感。」

听他這麼說就是喜歡這茶了,曲縴珞露出微笑,便又再點起下一盞茶。

「這麼說或許不該,但我還得感謝你那庶兄及庶妹,否則我命休矣,也別說能在這里喝下這特別的茶湯。」

曲縴珞先是一怔,隨後笑道︰「的確,若沒有他們尋釁,我哪里會早早看清局勢,還學得了這手藝。不過我自幼跟著母親學習,即便沒有他們,最終還是會走上經商之路。」

「人各有志,你不想相夫教子而是想經商,這是你的選擇,無人能左右。」

曲縴珞不信男子真能平等看待經商的女子,尤其是她這種未出閨閣的女子,心想或許是他的場面話,所以並沒有被這話所感動,甚至沒將這話給听進心里去。

「那麼蘇大哥的志向,看來是成為皇商了。」

「有何不可?以我久蔚商行的規模,哪里輸大慶幾間台面上的皇商了?雖然成為皇商只是錦上添花,但我也想得到這塊御賜的招牌啊!」

曲家與高家有私交,所以曲縴珞還算了解高家同鼎的情況,說來同鼎是因為高家先祖在高祖皇帝時為義軍運糧草送軍需,有從龍之功才得了皇商招牌,如今要做皇商,沒有行走各地的商隊是同鼎的缺點,而這一點恰恰是久蔚的優點。

「做生意各憑本事,同鼎的經營方法我這個晚輩無法置喙,但我看蘇大哥的商行頗佔優勢,因為蘇大哥除了有走遍大慶半壁江山的商隊外,似乎還有意走出新商路。」

「何以見得?」

「我听說,久蔚商行在建造新商船。」

曲縴珞居然會想打听他的事?這事蘇灝辰沒想隱瞞,只是沒人問他也不會拿來說嘴罷了,「我的確打算拓展新商路,目前已經著手的是水路。」

「大慶最富庶的地方水路發達,長途以陸運運輸耗時耗力而且費用極大,商人追求的就是以最小的成本獲得最大的利潤,水路的確是該開發的商路。」

「只可惜大部分水路都掌握在興亨商行的老板趙玉柏手中,我這一年來對于拓展水路所做的準備沒少受他打壓。」

曲縴珞明白興亨打壓久蔚的原因,這世道為了蠅頭小利而殺人的也有,面對水路帶來的龐大利潤,誰肯輕易讓人分食?

「興亨的趙老板是個手段厲害的,蘇大哥若擋了他的路,要小心他給你的怕不只是打壓而已。」

蘇灝辰既然有心籌謀水路,自然沒少打听趙玉柏的事,「阿珞,你放心,要論武力我的身後是凜威鏢局,趙玉柏不一定動得了我,要不然我也不會妄想開發一條南行的商路。」

「南行?有多遠?」

「至少要到達燁陽山,南方雖然窮鄉僻壤,卻有不少北方少見的產物,貿易本就是互通有無。」

「燁陽山啊……」曲縴珞嘆息,原來蘇灝辰有與她一樣的想法呢!

「怎麼了嗎?」

「陽茶行是我母親的娘家先祖的起家事業,當初陽茶行就是靠著燁陽山上的萱仙茶打下基礎,所以再次開通茶路是我母親的心願,如今茶行交給我,自然也成了我的心願。但……如今陽茶行沒有自己的商隊,開通茶路就成我們母女心中的缺憾。」

看著她落寞的樣子,蘇灝辰幾乎就要開口說她的缺憾由他來彌補了,可此時身後傳來了何涵奇的聲音。

「你這小子居然會點茶?」何涵奇說完,老實不客氣的也在茶桌旁坐下,端起曲縴珞剛剛點好的茶喝了一口,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繼續喝下一口。

曲縴洛也沒氣他搶走了她的茶,反而滿心期待的等著他的評語,連方才想的事都忘了。

「何園主覺得如何?」

何涵奇又再多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盞,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還能喝。」

從他們來到沁園開始,何涵奇對他們都是否決的態度,所以一句「還能喝」听來算是稱贊了。

「何園主,晚輩母親娘家先祖以茶起家,請何園主相信晚輩,若能將香木荷賣給晚輩,定不辜負這些香木荷。」

何涵奇的確愛各式花草成痴,否則也不會退隱山林整了這片沁園。

只是上回被高家給氣的,才會對曲洛這樣一來就說什麼要跟他做生意的貴公子如此不快,現在喝了他的點茶、听見他說母親娘家的起家事業,倒覺得曲洛有點本事。

「我這香草珍貴得很,我敢說整個大慶就只有我的沁園找得到,但我種這些香草不為營生,我這一生都活在沙場,最想過的日子就是整塊地蒔花弄草,如今歸隱山林終得所願。」

「晚輩來到沁園時便因為這一整片靛色香草的美而震撼,何園主的興趣與晚輩的目的並不沖突,香木荷有它的壽命,若能讓晚輩盡這些香木荷最大的用處,也不白費了何園主辛苦栽植不是?」

見曲洛還不放棄說服他,何涵奇故意不去搭理他。

曲縴珞見自己的話連一點漣漪也沒激起,也不覺得氣餒,又想著話題與何涵奇搭話。

「何園主,晚輩見沁園北側有塊空地,那可是園主打算栽植下一批香草?」

何涵奇想起那片空地,就想起自己心中的缺憾,「月鑒草听說過沒有啊?」

曲縴珞不明白怎麼突然提到了月鑒草,但她老實回答了,「晚輩知道此草葉片如劍花序如肉穗與菖蒲相似,只在夜晚開花,不過也僅在 書籍上記載,少有人真正見到月鑒草開花。」

「你居然听過月鑒草?」

「外祖家有一文庫,里頭珍藏不少,文庫中藏有花草譜一冊,晚輩曾在譜中看見過月鑒草的記載。」

何涵奇捻捻下巴一小撮山羊須,得意的露出笑容,「可你外祖家的花草譜終究不夠詳細。」

「晚輩願聞其詳。」

「月鑒草白日看來與菖蒲無異,唯有夜晚開花才能分辨,但月鑒草乃是神草,一忌不潔;二忌陽氣,我始終無緣得見啊。」

曲縴珞似乎讀出了一點何涵奇特意提起月鑒草的用意,他莫非是愛月鑒草成痴而不可得?

一直沉默在旁听著的蘇灝辰與曲縴珞互視一眼,看來這月鑒草似乎是何涵奇心中所求,那麼若能為他找到月鑒草,或許能說服何涵奇改變主意。

「何園主甚愛月鑒草?」

「我那片空地就是留著栽種月鑒草的。」

「若晚輩能為何園主尋來月鑒草,想必何園主就願意將香木荷割愛了吧?」若有月鑒草何涵奇的確好說話,不過這月鑒草也不是好找的,要換他的香木荷怎能是等閑之物。

「別高興得太早,你們就肯定能找得到月鑒草?」

蘇灝辰雖不曾听過月鑒草,但它再稀有,大江南北總有人識得,他吩咐下去讓各分行的管事去找,總有找到的可能,「晚輩讓分行派人去找,還望找到後能請何園主答應阿洛的請求。」

何涵奇沒好氣的睞了蘇灝辰一眼,怎麼這小子以為人多就有用嗎?

「你以為我就沒人脈?也不用舍近求遠,這後山里就曾出現過月鑒草。」

「那晚輩就上山去找。」

「你?曲洛小子還見過,你見過嗎?」

月鑒草既然是夜里開花,蘇灝辰怎能讓曲縴珞一個女子上山冒險,「阿珞她是從小嬌養的貴公子,夜里哪能上山,我至多把山上的菖蒲全挖回來再讓何園主一株株監定便是。」

「你以為月鑒草這種神草為什麼躲在這後山?就是因為後山有條山溪,沿著山溪溪岸長滿了菖蒲,它躲在里頭要不是在夜里開花,你認不出它。」

「這……」這可真讓蘇灝辰為難起來,可一看見曲縴珞面露失望神色,又感到心疼。

「而且,你以為光你們兩個小子就能找到月鑒草?我說了月鑒草忌不潔,你們兩個小子不知道幾歲就破了身,近不了月鑒草的。」

何涵奇這話立刻引來了兩人的抗議,尤其是蘇灝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讓曲縴珞認為他是一名拈花惹草的男子。

「何園主這話偏頗,晚輩未曾娶妻,家中也沒有通房妾室,怎麼就說晚輩不潔了?」

何涵奇才不相信,捻了捻胡須,也不知道小子較真什麼,「你這模樣雖然說是商人,但我從你騎馬、舉止、儀態都看得出你是習武之人,軍人我看多了,你氣質肯定不是,那就只剩江湖之人。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又長得這模樣,走闖江湖哪能沒個紅粉知己,再說你從了商,總也有逢場作戲的時候,只說你破身不錯了,怕是那滋味都嘗膩了。」

曲縴珞本是姑娘家,听見這樣的話該害羞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听見蘇灝辰可能有紅粉知己的事,顧不得害羞,心頭無預警的揪了一下,整顆心像被擠壓著一般難受。

「何園主,請別在阿珞面前說這些……」何涵奇聲如洪鐘的說什麼破不破身,他不想讓曲縴珞听到這樣的話。

何涵奇說他看得出來是出身江湖,他才覺得何涵奇看來像出身軍旅,他走路那儀態還有指揮園子里雇工的樣子活像在校場操練兵馬的將軍。

「怎麼,你還擔心讓曲洛小子知道你沾惹了多少女人?你跟曲洛小子什麼關系?他又不是姑娘家,你還擔心她吃味嗎?」

蘇灝辰急忙撇清,不讓人知道曲縴珞的女兒身是約定也是為了她的名節著想,「何園主,不是的,是阿珞她面皮薄。」

曲縴珞的沉默吸引了何涵奇的注意,以為曲縴珞真是害羞才不言不語,何涵奇大笑出聲,「本以為曲洛小子這種公子哥,怕是十二、三歲院子里就被塞了通房,但看這模樣應該還未開葷,好!是我的錯,只是你面皮也太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子你是個女的呢。」

听到這里,曲縴珞終于由自己的思緒里被拉了出來,她連忙搖頭,怕是讓人發現她是女兒身或是誤以為她與蘇灝辰有斷袖情那都不好,「我怎麼可能吃味?何園主都說了蘇大哥他出身江湖不拘小節,而且人又生得英挺卓絕,有幾個紅粉知己也正常。」

好痛!曲縴珞捧著心口,怎麼覺得說出這話之後,本來揪著的心開始刺痛起來?曲縴洛勉強露出笑容,不想讓人看出她的異狀。

蘇灝辰听見曲縴珞這麼說,一點也不樂意,當下就沉了臉,「虧我還想著幫你找到月鑒草,你就這麼報答我的?數落我拈花惹草?」

段凌滔及正梅雖然站在後頭,但他們的對話還是听得見的,听見主子沒由來的發脾氣,再看曲大小姐一臉不在意的說出主子可能有紅粉知己,段凌滔忍不住笑了,惹得正梅白了他一眼。

正梅低聲說著,「笑什麼?」

「你猜猜我有沒有紅粉知己?」

正梅又回給了他一記白眼。

「听到我有紅粉知己你氣不氣?」

正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紅了臉,但一听這話就有些惱,「誰管你有沒有紅粉知己?你埋進女人堆里悶死了也與我無關。」

听見正梅紅著臉咒他死,突然發現自己這段日子殷勤沒有白獻,段凌滔淚不但沒生氣還從笑得更開心了。

但看主子及曲大小姐,這兩個一個還沒開竅,一個好像還不知自己為什麼生氣呢!

一見蘇灝辰生氣曲縴珞也急了,「蘇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夸你呢!」

夸?蘇灝辰覺得火大,懶得再開口了。

何涵奇看著兩人無謂的爭執,點出了一個重點,「有過多少女人不是重點,而是咱們男人陽氣重,要是月鑒草長了腳怕都跑了,我雇人上山找過也沒有下落,你們是尋不的。」

「所以得是女子,還得是處子之身才尋得到月鑒草嗎?」曲縴塔小心翼翼的看了蘇灝辰一眼,見他不再開口,只能嘆口氣將注意力又轉回月鑒草上。

沒想到她會這樣問,蘇灝辰再也無法生氣了,滿滿的擔憂與不認同溢于言表,「阿珞,太危險了。」

「曲洛小子,別以為你找個未出閨閣的女子帶上山就可以了,哪里有那種未出閨閣的女子願意三更半夜讓你帶上山的,而且月鑒草可遇不可求,要不然我早就找人上山去找了。」

「找人的事讓晚輩來想,總之多花幾日把整個山頭走遍了,總會找得到吧。」

何涵奇都在這里住多少年了,也不知道遇見月鑒草得有什麼機緣,總之他就是不曾找到過,若他們不死心就由他們去吧。

「隨你吧,找不到你自會死心。」

看著何涵奇離開,蘇灝辰才開口,「阿珞,你一個姑娘家不準半夜上山找月鑒草。」

「蘇大哥,來到這里我親自見到活生生的香木荷,我嗅聞過也試過,是真的十分適合用來窨茶的花,這是從沒有人用過的花種,是一創舉。」

「這值得讓你用命來換?」

「蘇大哥不用擔心我,我明天就去鎮上雇人陪我上山,我還是老話一句,蘇大哥先去忙自己的事,忙完了再勞煩蘇大哥來接我,那時我或許已經找到月鑒草也不一定。」

蘇灝辰看曲縴珞心意已決,急得不知該怎麼勸退她,而且這小鎮上她人生地不熟的,隨便找些人陪她上山就怕所托非人,到時她吃了虧可怎麼辦?

蘇灝辰嘆息的抹了把臉,握起拳頭瞪了她一眼,這一眼讓曲縴珞縮了縮,看蘇灝辰因為她的害怕而緩了臉色又轉回無奈,曲縴珞才敢討好地微笑,「蘇大哥,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從小就在茶園混大的。」

「誰讓我當年被你救了,你要上山,我陪你去。」

「可是……這……」

「你再拒絕我就把你綁上車直接送回衢陽給你母親,把你打算做的傻事告訴她,或許還可以得到她的謝禮。」

曲縴珞本想說蘇灝辰才不敢這麼做,但看見他板著臉孔後突然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她這回不管有沒有得到香木荷回衢陽,怕是短時間內母親都不會讓她離開衢陽城了。

「好嘛,我知道了。」

當天夜里,蘇灝辰失眠了,除了氣曲縴珞不顧自己安危想上山,另一件令他生氣的事便是——曲縴珞為什麼可以笑著說出他該是有不少紅粉知己這句話?

在她眼中,他就是這麼不知檢點的人?

「主子,睡不好嗎?」打地鋪的段凌滔听蘇灝辰翻了一夜,沒被吵醒的除非是死人。

「沒事,就是窩著一股火。」

「曲大小姐還沒開竅,不懂吃味的。」

蘇灝辰臉上有被說中的羞惱,幸好夜深了又沒有燈,否則肯定讓段凌滔在心中偷笑一輩子。

「誰在氣她沒吃味了?不!她吃不吃味與我何干?我們又不是那種關系。」

「喔?我還以為主子想要‘那種關系’呢!」欸……主子都能對他與正梅的感情事指手畫腳的,怎麼自己遇上了感情事倒看不明白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你胡說什麼!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只是這樣而已,我是氣她堅持要上山的事。」

「這事有什麼好氣的,想當年主子還雙刀對上過狼群呢!護送曲大小姐上山不過是小菜一碟,曲大小姐連根寒毛都傷不到。」

「閉嘴!你懂什麼?」

「屬下真的不懂,要不然主子開釋給屬下听听如何?」

「吵死了!」蘇灝辰一怒,拿起枕頭就往段凌滔丟去,段凌滔頭一偏閃過。

「主子,你覺得曲大小姐生得美嗎?」

「自然是美。」

「主子覺得她美,她也夸主子英挺卓絕,屬下也覺得兩位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那主子有什麼好不敢承認自己心思的?」

「我哪有什麼心思?」

「主子,我听正梅說曲大小姐已及笄了,這種大戶人家里的小姐,一及笄可就開始談婚事了,曲家跟高家那可是三代緣分啊。」

蘇灝辰暴怒的火氣因為這句話瞬間降了下來,躺平身子思考起來,想起高承璟對曲縴珞一句一個妹妹的喊,沒好氣的對段凌滔說︰「枕頭丟回來給我。」

段凌滔看了地上的枕頭一眼,由自己被鋪里抽出枕頭,「主子的枕頭髒了,先睡屬下的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想想怎麼擄獲曲大小姐的芳心才要緊。」

「多嘴!枕頭我不要了,誰要跟你睡一個枕頭。」

看主子側過身子背對他,段凌滔也不再說話,微笑著進入夢鄉。

在睡著之前他想著,如果主子真能把曲大小姐娶進門,那他離正梅就更近了,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4-10-14 00:0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半尋月鑒草

夜里的山上並不是靜的,除了遠方山頭上的狼嚎讓人驚顫外,還有夜鷺一聲聲唱和,這讓本來對自己的膽量很有信心的曲縴珞都不免害怕起來,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的挽住了蘇灝辰的手臂。

「會怕,我們就回去。」

曲縴珞搖了搖頭,蘇灝辰已經消氣了,如今溫柔的詢問給了她些許勇氣,她想著蘇灝辰肯定會保護她,那麼幾聲鳥叫聲有什麼可怕的。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不是說了你混茶園的?」

「晚上的茶園又不會這麼可怕。」

蘇灝辰無奈看著她抓著他的手臂,要不是還在意世俗禮節,她只怕要抱住他的手臂了,「今日若陪你上山的是你聘雇的人,你也這麼挽著他?」

「才不會!蘇大哥不一樣。」

這句話倒是順耳,此時山頭又傳來了狼嚎聲,曲縴珞再也顧不得什麼,抱著蘇灝辰的手臂躲在他身後,「那野狼不會下山來吧?」

「野狼若來了,也不是一只,會是一群。」

「什麼?」曲縴珞一雙大眼四處望著,真動了立刻下山的念頭了。

「所以我只讓你在淺山上找,找不到我寧可讓你氣我,也不會讓你再往深山去。」

「我不去!我不會去的。」

「至于夜鷺你別怕,它不吃人。」蘇灝辰低低笑出聲來,曲縴珞離他那麼近,近得可以听見他胸膛傳來穩定而有力的、心跳聲,還有那即便是在取笑她,也讓她安心的笑聲。

「我、我知道。」

蘇灝辰不喜歡在夜里的山上待太久,還是趕快辦正事才是,「你打算先往哪里找?」

「自然是昨日何園主說的那條山溪,我已經問了大概的方向,蘇大哥隨我來吧。」曲縴珞沿著管事告訴她的山徑走,不一會兒蘇灝辰就听見溪流的聲音,接著就看見曲縴珞打算往反方向走,他將她拉了回來。

「連水聲都沒听見,活該你迷路。」

她記錯了嗎?曲縴珞笑自己糊涂,「幸好有蘇大哥在,不然我就真的迷路了。」

蘇灝辰拉著曲縴珞往聲音的方向走,不多久果然就看見一條山溪,溪岸兩岸長者不少菖蒲,這月鑒草當真是神草,才懂得躲在菖蒲之中。

「何園主說菖蒲花期未至,如今若有開著花的那便不是菖蒲而是月鑒草,本來若開花甚是醒目的,但因為月鑒草比菖蒲略微矮些,所以必須撥開菖蒲去找。」

「我也幫忙找吧。」

「何園主說忌陽氣……」

「月鑒草又沒長腳,難不成我一個大男人去找還真長腳跑了,這種神草既然稀有就容易以訛傳訛,或許所謂的忌陽氣指的只是它夜里才開花的原因。」

曲縴珞拍了拍斜背著的一只布包,里頭裝了些器具,因為蘇灝辰還要負責兩人的安全,所以曲縴珞上山時拒絕由蘇灝辰幫她背這些器具,以免影響了他揮刀的利索,「不是的,蘇大哥要幫忙找我很感謝,我只是想提醒蘇大哥若見著了先別踫,由我來挖出月鑒草。」

月鑒草雖稱神草,但畢竟只是草木,的確不會真見到了男子就拔腿跑了,但為了保險起見,蘇灝辰幫忙翻找時別踫到月鑒草為上,誰知道所謂的忌陽氣忌不潔,會不會是踫到了就會枯萎什麼的。

蘇灝辰听她考慮得有道理,便點頭應了,「我知道了,我們分頭找吧。」蘇灝辰要她先暫等,然後由地上拾起了根長樹枝交給她,「別用手去撥,怕里頭躲了蛇,先用樹枝敲打菖蒲葉,若有蛇它便會先躲開。」

听到可能有蛇讓曲縴珞一怔,手也不爭氣的發起抖來。

「你若怕就先在一旁等,我來找便是。」

「不、不用了,我可以。」曲縴珞說完便打起精神,開始用樹枝敲打起菖蒲葉來。

蘇灝辰又多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懂得怎麼做後才跟著翻找起來。

雖然溪岸邊的菖蒲叢不大,但也夠他們兩人翻找好一段時間,正當他們快把整片菖蒲叢翻找完時,蘇灝辰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的異樣。

蘇灝辰怕驚嚇了曲縴珞,只是靜靜的轉過身緩緩將刀出鞘,這一回頭果然看見林子里黑影竄動,蘇灝辰屏氣凝神往曲縴珞走去,怕驚動了林子里的野獸,但曲縴珞離他還有段距離,蘇灝辰不敢大意。

此時,黑影走出了林子,躍上一顆大石,蘇灝辰定楮一看,竟是一匹落單的孤狼。

蘇灝辰方才听狼嚎的位置,肯定了狼群還在深山里這才敢放心帶著曲縴珞繼續尋找月鑒草,卻不知竟會踫上一匹落單的狼,蘇灝辰不敢再往曲縴珞那邊走,想著要怎麼把野狼引向自己。

野狼齜牙咧嘴的低吟聲終于引起了曲縴珞的注意,她緩緩的轉過身子,看見野狼張著牙流著涎的看著她,嚇得幾乎軟了身子,蘇灝辰暗叫不妙,野狼懂得尋找弱者做為獵物,很明顯的,眼前兩個人野狼知道該向誰撲去。

蘇灝辰再猶豫不得,一見野狼撲向前便舉起長刀往它刺去,野狼雖撲到了曲縴洛身上卻還是被蘇灝辰所傷,蘇灝辰怕再出刀會誤傷曲縴珞,只得先一腳把撲在曲縴洛身上的野狼踢開,接著便伸手想扯走曲縴珞,哪知野狼靈敏,立刻站穩腳步又撲上前來,蘇灝辰只來得將曲縴珞帶入懷中,而野狼的利牙便咬住了蘇灝辰的右手手腕。

曲縴珞終于嚇得尖叫出聲,「蘇大哥!」

「別跑開,野狼會追上去。」

「我肯定不會丟下你一人的!」

方才嚇得尖叫的她竟還有膽識說不會留下他一人?這丫頭。

蘇灝辰拉回注意力,此時他護在曲縴珞身前,便沒了顧慮,看著被他再次甩開的野狼低吟著準備又要撲上前來,他將長刀換至左手,下一瞬就見野狼撲來,蘇灝辰身子一矮,長刀劃開了狼月復,野狼登時摔在曲縴珞的腳邊,哀叫幾聲後終于失去聲音。

曲縴珞終于撐不住癱跪下來,蘇灝辰也跪坐下來,他的手還流淌著鮮血,曲縴珞見狀爬到蘇灝辰身邊,看著他手腕上深可見骨的咬痕,這才扯著袖子哭泣起來。

「對不起!蘇大哥,都是我任性不顧後果,這才害你受傷。」

蘇灝辰是氣過她一意孤行,可如今見她如此自責,哪里還有半絲怒氣,他放下長刀以沒受傷的手拍拍她的頭,安撫著她,「別哭,我沒事,這傷只是看起來嚴重,不礙事。」

「怎麼不礙事,萬一手廢了怎麼辦?」

「沒事,我學的可是雙刀,一手廢了還有一手。」

「真廢了怎麼可能沒事?都是我的錯!來一趟蜀地先害了顧總管,如今又因為堅持要上山找月鑒草害蘇大哥受傷,為什麼我一點事都沒有,出事的應該是我……」

「夠了!不許再說什麼該出事的是你!」

「不該是我難道就活該是你嗎?為什麼就得讓你為我受傷!」

「因為我是你的蘇大哥!所以活該我為你受傷。」

蘇灝辰氣極、怒極,像是賭氣一般的湊上前吻住曲縴珞的唇,沒受傷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深深的吮吻著曲縴珞柔軟的唇瓣,不給她一絲余地逃避,也不給她機會再開口說出讓他氣憤至極的話。不只是因為她說該受傷的是她自己,還有她那他與她不相干所以無須為她受傷的語氣。

他是心甘情願救她的,一匹狼算什麼,怕是斷頭台都願意為了她上。

此刻他終于懂了自己對她的情意,不管是在兩人初見時被她所救,她那令他安心的嗓音安撫了他的痛楚,還是在百花宴上與她心意相通,共同完成百花宴上意喻「天作之合」的畫作,她早已如一股幽香一般沁入他的心脾,所以他氣她不吃味、擔心她一個人上山、願為她撲上野狼。

他喜歡她,喜歡得無以復加。

曲縴珞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她無法思考蘇灝辰為什麼吻她,只能感覺到壓著她的唇的是一雙同樣柔軟的唇瓣,隨著他吮起她的唇,靈舌撬開她的雙唇,她想起該掙月兌,可是他的霸道並不允許,所以任憑她再使力也掙月兌不了他那幾乎燙傷她的熾熱臂彎。

這段日子日日與之相處的男人,曲縴珞突然陌生起來,她感到心慌,卻不是害怕他傷害她而心慌,而是害怕自己也陷入這陌生的情緒而感到心慌。

她越掙扎就越被他揉入懷中,她覺得自己的雙手就要不受控制了,她緊緊的將雙手握拳,沒發現她把蘇灝辰的衣襟也抓皺了。

直到蘇灝辰感覺到曲縴珞停了掙扎,並緊緊揪住他的衣襟,蘇灝辰才意識到自己對人家姑娘家做了什麼,他慌亂的放開她,然後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掌摑,說了一句「對不住」,曲縴絡卻心疼了,她再次縮短兩人的距離,雙手終于像得回自由意識的勾攬住了蘇灝辰的頸,下一瞬,她便闔上雙眸,主動開啟了第二次吻。

蘇灝辰得到了應允,更加狂亂的吻住了她,彷佛要在她身上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般……夜里的山上夜鷺依然啼叫著,但已經听不見狼嚎了。

激情褪去的兩人背倚著大石相擁著,等待著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曲縴珞的衣裳有些凌亂,那是因為蘇灝辰不只吻了她的唇,也幾乎將她的頸項、前胸都吻了遍。

「對不住,我不該這麼對你。」

曲縴珞倚在他的胸口,不想听到這樣的話,「我說了不行,你不是停下了嗎?你終究還是尊重我的。」

方才他的手都探到她的腰間想解開她的褲帶了,但她終究是未出閨閣的女子,兩人的熱吻已夠驚世駭俗,怎麼能在這山上把身子給了他。

「那是因為我覺得在山里野合委屈了你,並不代表我不想佔有你,我是個下流的男人……」

「好了,別再這麼說,是我情願的。」曲縴珞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眸直視著他,那其中沒有一絲絲對他的責怪。

「我……」

「好了,讓我看看你的傷。」怕他再說出什麼道歉,曲縴珞打斷了他的話,她討厭他一直道歉,好像他們真不該發生那個吻一般,那個吻對她來說是如此美好,但對他來說卻是一個錯誤嗎?

蘇灝辰本是想問她「我上你家求親好不好」,可被曲縴珞打斷之後他卻清醒了不少,他們之間不過是幾面的緣分,他是認定她了,但她是嗎?對她來說他比陌生人好不了太多,方才她還說他不該為了她而受傷……

蘇灝辰感到挫敗,會不會她同意讓他吻她,也是因為方經歷過生死交關的大事,她時脆弱需要人安慰,這才……

被這想法打擊到的蘇灝辰心痛莫名,正想收回手告訴她該下山了,就見她盯著他的傷口,濕潤的雙眸又要滴下眼淚了,蘇灝辰連忙安慰她,「我在菖蒲叢里也有看見藥草丁子黎,我先在溪邊清理一下傷口敷上丁子黎,然後我們趕快下山吧。」

「我認得丁子黎,我幫你。」

曲縴珞拉著蘇灝辰來到溪邊幫他清理傷口,又當他有多虛弱似的扶著他在菖蒲叢旁的大石上坐下,接著便找來幾株丁子黎,先將帕子摺好鋪在大石上,再將丁子黎在帕子里搗碎。

蘇灝辰割了衣裳內袍暫代裹傷布,一抬頭就看見低頭用力搗著丁子黎的曲縴洛還流著眼淚,在月光下能看見她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水滑下臉龐滴入菖蒲叢中,他不禁嘆了口氣。

「阿珞,我沒事,別哭了好嗎?」

「我、我忍不住。」

蘇灝辰又將曲縴珞擁入懷中,但這回是不帶任何情慾的,只是為了安慰她,曲縴珞先是一愣,感覺到一股安心後,便大聲哭了起來。

「什麼香木荷我不要了,如果會害了蘇大哥,我便不要那香木荷了。」

「我們別再上山來了好嗎?沒找到月鑒草就算了,頂多……我拿刀架在何園主的脖子上逼他把香木荷賣給你如何?」

曲縴珞很想笑,但她還想哭,于是又哭又笑的像個傻子一般捶了蘇灝辰胸口一記,蘇灝辰吃痛叫了一聲,嚇得曲縴珞笑聲、哭聲都止了。

「怎麼了?你胸口也傷了?」

「大概是被那匹狼給撞了,受了內傷吧。」蘇灝辰忍著笑意,臉上裝出痛苦的神情。

「內傷?怎麼辦?」

「吃點傷藥揉一揉化瘀就好了,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流血?」

曲縴珞終于想起她原先在搗藥,連忙又再為蘇灝辰清理一次傷口,才把搗好的丁子黎敷在他的傷口上,再把蘇灝辰割下的內袍撕成條狀暫作繃帶包紮傷口。

「我們趕快下山吧。萬一又有野狼跑來怎麼辦?」曲縴珞想到方才野狼撲在她身上就心有余悸,一刻也不想待了。

阿珞能放棄那是最好,這山夜里還是別再上來了。

蘇灝辰等著曲縴珞把背著的包里方才因為狼襲而掉了一地的器具一一收拾好,就見她又準備上前扶他。

其實他的傷雖重但也不至于不能走路,畢竟他傷的是手不是腳,但有美人如此服侍他,他也壞心的不點明,只是他剛站起身要踩進菖蒲叢里時,卻好似看見翠綠色的葉片間藏有什麼,這一撥,竟讓他看見了一靛色的花苞。

「這……」

曲縴珞順著蘇灝辰的視線,她蹲子撥開了大石邊的那片菖蒲葉,卻發現蘇灝辰找到的只是其一,這附近……她數了數,一共有五株結了花苞的菖蒲。

「這莫非就是月鑒草?」

「既然菖蒲現在並非花期,那麼想必這便是月鑒草了。」

「這片菖蒲我方才找過,根本沒有什麼花苞的,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就出現花苞了?」

蘇灝辰看著曲縴洛眼角頰邊還有未干的眼淚,想起她方才一顆顆淚珠順著她搗藥的動作滑入菖蒲叢里,莫非這月鑒草之所以稀有,是因為得經由少女的淚水洗濯才能開—化?

所幸他方才沒佔了她的身子,否則她的淚便達不到這效果了。蘇灝辰不得不感到驚訝,這月鑒草果真神奇。

「看來我不用拿刀威脅何園主了,也不差這一點時間,你快點把這些月鑒草移株,我在一旁守著,免得再有野狼找來。」

「可你的傷……我們可以改日再來。」

「我死不了,這月鑒草混在其中改日再來怕是不記得哪一株了,我們一次解決吧。」

曲縴珞自己也怕了,雖然她可以系上帶子做記號,但要讓她再上山來她也不敢了,只好听話的立刻進行移株工作。

蘇灝辰這回可沒憐香惜玉,他只任她自己做著,看守四周更為重要,剛剛還能听見的狼嚎已經听不見了,不知道狼群是歇息了還是正隱匿行蹤往山下來,他得小心防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4-10-14 00:04: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蜀錦白眼狼

何涵奇雙臂交疊在胸前,冷眼看著房里的兩個人在玩哪出。

他不得不佩服蘇灝辰及曲洛,也不知道他們請了哪位姑娘上山,居然真的讓他們找到月鑒草了,蘇灝辰那小子還順手給他獵了條狼回來,說要剝了狼皮給他做墊子。

不過蘇小子受了傷,被狼咬的傷口很嚇人,得吃幾天藥。

避免狼身上有什麼病餅給了蘇小子,傷口也得包紮一段時間,可曲洛小子擔心得好像蘇小子這條命隨時會去了一樣,一等蘇小子讓他的侍衛協助梳洗過後,就一直守著蘇小子,不是喂藥就是喂飯。

包奇怪的是蘇小子,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傷不打緊,還一臉享受的讓曲洛小子服侍他?

何涵奇有了一個猜想……

「我說段小子,」他開口問守在門口的段凌滔,「你說說這兩個人怎麼回事?」

段凌滔可不敢隨便批判自家主子,他是建議主子加把勁追求曲大小姐沒錯,但這招式也未免太下流,這完全是利用姑娘家的同情心來接近曲大小姐啊!

「主子大概真的傷重了……」段凌滔毫不猶豫的撒了謊,總不能讓何園主知道曲大小姐是女兒身吧,何園主那表情分明就是有了懷疑。

何涵奇看段凌滔比蘇灝辰正經許多,卻不知道他還能睜眼說瞎話,蘇小子手上那傷再嚴重,哪里需要人喂藥、喂飯?

「我這老頭子也不是什麼老古板,以前在軍隊里也見過,一群男人在戰場上待久了,不一定都會找軍妓發泄,有時跟自己隊上的兄弟看對眼了,兩人湊合的也有,有的仗打完了回家鄉就絕口不提,有的動了真情,卻又害怕世俗眼光就這麼偷偷的過下去。」

段凌滔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何園主這麼遲鈍,他還以為何園主已經懷疑曲大小姐是女兒身了。

何涵奇看段凌滔的模樣,還以為被自己說中了,「你也別瞞我了,早在前則日蘇小子一听我在曲洛小子面前說他該有相好的紅粉知己時,他那急忙撇清的樣子我就懷疑了。」

段凌滔在內心交戰著,他知道這個時候該當機立斷的讓何涵奇繼續誤會下去,以免曝露曲大小姐的身分,不過他也難免有怨,曲大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女兒身,不知道這麼做會讓人誤會主子嗎?

段凌滔當初為了多陪正梅才與方元勛交換差事,如果現在是方元勛在場,他肯定嘻嘻哈哈的就把這尷尬的場面化解了。

「何園主誤會了,我家主子與曲少爺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就是兄弟而已。」

何涵奇看著段凌滔說著蹩腳的謊言,也不再逼他了,畢竟這種戀情世俗不容,看曲洛小子為他找到月鑒草的分上他就不點破。

說起來,月鑒草還真的忌陽氣,他看曲洛小子小心翼翼抱回五株還以為男子真能踫月鑒草,沒想到他上午踫了花苞一下,下午那花就枯了,月鑒草看來他從此只能欣賞了,還得雇個女花匠來負責養護月鑒草才行。

「等曲洛小子有空了叫他來見我吧,我答應把香木荷賣他了。」

段凌滔見何園主有其他事要忙,似乎相信了他方才說主子及曲大小姐只是兄弟感情,便不再留他,免得被看出更多破練。

房里的蘇灝辰及曲縴珞自然不知道何涵奇的誤會,蘇灝辰全心享受著曲縴珞的服侍,不過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又頗為心疼,便老實說自己的傷沒有大礙,曲縴珞卻不信,一心認為他是為了安撫她才這麼說。

蘇灝辰無奈,只得拍拍她的頭,「如果能讓你心安些,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這里的大夫行不行?蘇大哥的手還痛嗎?要不,回衢陽我再請名醫為蘇大哥治傷。」

「沒事的,我身上的傷可多了,這大夫行不行我最清楚,說了無恙就是無恙,不是安慰你的。」

曲縴珞想起當年救了他後大夫為他治傷的事,她記得他身上有不少傷疤,看來是多年來走闖江湖留下的,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手當兒戲,所以他說這大夫醫術行,便表示他的傷真的無礙。

「那就好,要不然我不知該怎麼補償你。」

「就照顧到我傷好,當成是補償我如何?」

正走進來的段凌滔听到這句話,在心中為曲縴珞默哀,主子不行動便罷,一行動就志在必得,前夜他的一番話肯定是讓主子听進心里去,雖然他樂見其成,不過主子一開始就用騙的好嗎?

「好,這段時間我都會照顧蘇大哥。」

「只要你們不介意被當成有龍陽之好就好。」段凌滔嘀咕,卻被耳尖的蘇灝辰听見了。

「凌滔,你沒別的事要做嗎?」

段凌滔一怔,知道自己的嘀咕被主子听見了,連忙回稟,「屬下是來告訴曲少爺,何園主已經同意賣香木荷了。」

曲縴珞听到這個消息,重新有了笑容。她得到香木荷了,總算不枉費蘇大哥為此受傷。

「段護衛方才嘀咕的就是這件事?」

「凌滔方才是說何園主已經開始懷疑你是女兒身了。」蘇灝辰搶先一步截下段凌滔的話。

「何園主怎麼猜到的?」

「大概是你帶回月鑒草的關系,他自然懷疑你可能是女子,總不會懷疑我是女子吧。」

見他還有心情說笑,大概是傷口真不疼了,她也放心的回了他一眼,「蘇大哥還說笑。」

「既然何園主懷疑了,你索性實話實說,畢竟你們要簽買賣契約,你的名字騙不了人。」

「我明白,這回我打算先帶走五十株盆栽,再與何園主簽定後續交貨的事宜。蘇大哥,運送接下來的香木荷盆栽,我想聘雇久蔚商行商隊運送,蘇大哥可願意幫忙?」

「生意自己送上門,我怎麼可能不同意。」

「這回的五十盆盆栽也要麻煩商隊了。」

「小事,不過是多增加兩輛板車的事。」蘇灝辰見曲縴珞的事情處理完了,也該動身去處理他的事了,「凌滔,先傳消息給元勛,然後你陪著阿珞去與何園主商討香木荷運送的事,一等盆栽移株完成我們就動身啟程。」

曲縴珞相信商行的效率,可是她不放心蘇灝辰的傷,「這麼快!蘇大哥你的傷怎麼辦?不多養幾天?」

「說了我的傷沒事,我單手也能操控韁繩。」

「這怎麼行!蘇大哥還想騎馬嗎?蘇大哥若硬是要這麼早啟程,便乘馬車吧。」

蘇灝辰一听乘馬車,臉上雖不顯,但眼神里的那股狡猾泄露了他打的主意,段凌滔看在眼里,再度默默為曲縴珞嘆息。

「阿珞,就算要讓我搭馬車,也得有馬車才行啊。這種地方是雇不到馬車的,難不成與你搭同一部?」

曲縴珞頓時酡紅了雙頰,也不知怎麼的竟想到昨夜兩人的那個吻,她是渴望能再親近他的,但同乘馬車會不會太逾矩了?

而且……曲縴珞偷偷望了他一眼,他呢?他想再與她親近嗎?當然不是再次吻她,而是同乘馬車就得日日相對,他……喜歡這樣與她在一起嗎?

「難不成蘇大哥還嫌棄與我同車?」

「自然不是,是為了你的名節。」

與外男同乘馬車,若是被人知道她是女兒身的話,她的名節不保,可是他都受傷了她也顧不得了,而且听見蘇灝辰不嫌棄她,她竟還有點開心,「蘇大哥與我同乘吧,總之我現在男裝打扮,也沒人知道我的身分。」

蘇灝辰裝得百般為難,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露出了笑容,對著曲縴珞說︰「可是我怕擠,那輛小小的馬車已經坐了你及正梅,我若也乘馬車,手腳都舒展不開,太辛苦了。」

曲縴珞咬著下唇,惱怒的看著蘇灝辰,有他這麼不安分的傷患嗎?想盡辦法要自己騎馬,他以為她懼怕男女大防,就會同意讓他自己騎馬?那他可小看她了。

「就讓正梅與段護衛一同坐車夫的位置吧。」

這個主意樂的可不是只有蘇灝辰還有段凌滔,段凌滔先前被主子叫來當車夫為曲縴珞拉車的辛苦,這下全都煙消雲散了。

此時正梅正在她們房中為曲縴珞做梳洗的準備沒有听見,要是她在場听見大小姐這麼簡單就將她給出賣了,而且有好一段路程都得陪著段凌滔拉車,她一定會感嘆大小姐居然如此不顧多年主僕之情啊!

蘇灝辰可沒見好就收,「可何園主馬上就要知道你的身分了,我一個大男人的不怕流

言,你怎麼辦?一對男女單獨同車,除非父女、母子,或已婚、未婚夫妻,咱們像哪一種?」

「當然不是母子,父女如何?」段凌滔良心未泯,補了一句,惹來了蘇灝辰一記狼瞪。

曲縴珞當下羞紅了臉,完全沒想到可以讓蘇灝辰先坐車夫的位置,待離開了沁圓再進馬車里便好,就這麼掉入蘇灝辰的陷阱里。

「就……就只能讓何園主以為我們是未婚夫妻了……」

「這行嗎?」

段凌滔看著主子道貌岸然的說出這句話,忍不住骯誹了主子幾句。

「自然能行的,總、總之我雖與何園主有生意往來,但蜀地、衢陽相距百里,我們後來有沒有成親,他哪里會知道,就算他知道後來我嫁的人不是你,這種事他也不會多問來讓雙方尬才是。」

曲縴珞越說越有底氣,覺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就這麼定了讓蘇灝辰乘馬車的事。

到時回衢陽他的傷應該也好得差不多可以騎馬了,外頭的人不知道她的女兒身,衢陽的人就算認出她也不會看見他們同車,那就萬無一失了。

何涵奇與曲縴珞談好了生意,直到要簽下買賣契約那一刻,才經由曲縴珞的坦白得知她是女兒身。

何涵奇十分驚訝,他想過月鑒草怎麼在她手上不會枯萎,反到自己一踫就枯了,也曾想過蘇灝辰及曲縴珞兩人曖昧,卻不曾想過曲縴珞是女子,那一切都合理了。

他怎麼就想出了一個蘇曲兩個小子有龍陽之好的結論來,沒想到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曲洛小子竟然是個假小子?但看在她為自己找到月鑒草的分上他也沒惱她,一個女子出門在外總是不便,扮成男子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月鑒草實在難得,我也惱不了你,你要的香木荷我會盡快準備好,沿途依我教的方法照顧這些盆栽,這些盆栽能運回到衢陽沒問題。」

「晚輩感謝何園主割愛,窨好茶後,成品晚輩會讓人捎一份過來送給何園主。」

「曲丫頭,你說你要這些香草是為了窨茶,你的茶是幾窨?」

「看來何園主對窨茶也略有研究呢。如今晚輩茶行所出的窨茶視花種而定,最高的是七窨一提的,晚輩正想嘗試九窨一提。」

何涵奇習慣性的捻了捻山羊須,不認同的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能做到七窨一提,曲丫頭你還是有點本事的。不過茉莉、桂花這類的花種七窨、九窨還行,但這香木荷拿來窨茶,由于味道濃郁,至多三窨即可。」

「多謝何園主提醒,晚輩會斟酌窨制的次數,畢竟若讓花香掩蓋過了茶香,那便失去了窨茶的本意了。」

「我還有一個建議要給你。」

「晚輩願聞其詳。」

「香木荷的香味的確有舒眠的效果,但若只是留下香木荷的香味那就可惜了,你可以試著不起花便直接提香。」

「何園主是指將香木荷與茶葉一起沖泡?」何涵奇本就打算將此法教給曲縴珞,所以早命人煮好了水,他拿出一只錫罐倒出一茶則的干燥香木荷放進茶壺里,隨即倒入沸水,略微靜置一會兒再倒出,靛色的香木荷所泡出的茶湯竟是淡黃色的。

「香木荷也可直接泡茶,但香木荷茶湯喝來有些甘甜的味道。」

曲縴珞輕啜一口香木荷茶湯,的確帶點甜味,若是喝茶喝慣的人怕是一時還接受不了這甘甜味。

「原來香木荷本身就可以用撮泡法來泡茶。」

何涵奇對這西域來的香木荷做了不少研究,當然如數家珍,「香木荷不只舒眠還可算做是一種安神茶,喝了鎮定心神,所以提香之前不起花,讓香木荷與茶葉一起提香、制成成品之後一起撮泡,可比喝安神藥還好。」

原來香木荷還有這等功效,不只是舒眠而已,淺眠的人夜里不敢喝茶害怕更難入睡,但若加了香木荷有安神的功效,夜里就能放心飲用。

再者它的安神之效還能增加一些原先不敢喝茶的客源,說來的確可以嘗試何涵奇教給她的做法。

「多謝何園主指教,晚輩會試著以何園主的做法來窨。」

「那我在此先祝你生意興隆了。」

「晚輩也祝何園主早日培育出滿園不怕陽氣的月鑒草。」

何涵奇想起這月鑒草可是蘇灝辰陪曲縴珞一起上山才得來,蘇灝辰還因此受了傷,對兩人的關系甚為好奇,「你和蘇小子是什麼關系?」

何涵奇沒由來的問這一句,曲縴珞一時答不上來,「能、能有什麼關系。」

「看這樣子是快成親了吧!」瞧蘇小子對曲丫頭那緊張樣,還有他曾听段小子安排行程的事,可沒問他哪里能再雇馬車,蘇小子的手受著傷總不可能還騎馬,想必是與曲丫頭共乘,既然要共乘,兩人想必是有點關系的。

雖然議定了要讓何涵奇誤會兩人的關系,但要說出口,曲縴珞還是羞了,「什麼成親,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兄妹、是過命的交情,就這樣而已,晚輩還有行李要收拾,先回廂房。」

何涵奇看著曲縴珞害羞奔出去的樣子,想他這回肯定沒猜錯,這兩個人絕不可能只是兄妹情而已。

久蔚商行各地的分行都是買下三進院子改建的,鋪面後方的二進院改為廳堂,三進院則充為廂房,除了每間商行都會為蘇灝辰留一間主房之外,其他廂房都做客房以供貴客使用。

曲縴珞正陪著蘇灝辰在三進院內充做庫房的耳房里,商行有另外的庫房,只是這些遭了白蟻的蜀錦已經不能做為商品,便堆放在這里等蘇灝辰決定怎麼處理。

本來這是久蔚商行的事,曲縴珞不該介入,只是一早見蘇灝辰沉著一張臉知道他心清不快,曲縴珞這才陪著他,沒想到蘇灝辰竟將她帶到了庫房里,也不避諱她在場。

如今蘇灝辰負手而立背對著門,曲縴珞及段凌滔各站在他的左右,不一會兒方元勛就帶著一名男子入內。

昨日剛到達時是由他接待的,曲縴珞知道他是誰,他名叫楊平春,是這間分行的管事。

楊平春見自己被帶進儲放蜀錦的庫房心頭一震,蜀錦的事東家在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斥責過了,也扣了工錢做為懲處,雖然扣他小小一個管事的工錢也賠不起這批蜀錦,但以東家的個性,當初既然做了懲處便不會再有事後一罪兩罰的事,既然如此,怎會讓人領他過來?

「楊管事,這批蜀錦是如何遭了白蟻的,你再詳細與我說一次。」

「是小的失職,先前運送一批古玩時,不知那批古玩遭了白蟻,雖然事後清理整頓了庫房一回,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這才讓這批蜀錦遭了殃。小的已經用了白蟻藥也拿到烈日下曝曬過,只是整批蜀錦無一完好,因為受損情況不一,蜀錦又價值不菲,這才暫時儲放在此等東家決斷。」

蘇灝辰也沒轉身,只是又問了一句,「你要對我說的只有這樣?」

「是的,蜀錦遭白蟻全是小的疏忽,若東家要辭了小的,小的也不敢有怨言。」

「辭了你?怕是你做一年白工,都抵不上我這批蜀錦的價值,辭了你可有幫助?」

「東家要如何處置,小的都絕無怨言。」

「我再問一次,你要對我說的話只有這些?」

「小的……無話可說。」

蘇灝辰轉過身來,看見的是楊平春臉上滿滿的歉疚,但蘇灝辰卻知道並非真心。

「楊管事,你說是古玩的白蟻沒有清除干淨,那我問你,白蟻是活物,為什麼白蟻這段時間什麼也不吃,庫房沒有其他損失,白蟻非得等到蜀錦進了庫房才吃?」

「這……那麼可能是蜀錦本身就帶了蟻害的。」

蘇灝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他的確認為古玩及蜀錦的兩次蟻害屬于兩個事件,只是做出這事的是同一人罷了。

「元勛,把你查到的那些說給楊管事听听。」

方元勛上前,沒來由的念了一些金額,里頭有當地最有名的酒樓的除帳、青樓的除帳、兩間賭坊的欠債,還有一間位于城里的小宅子買價。

「以上,總價值約兩百兩銀子。」方元勛念的清單很短,價值卻不低,若他人可能不明白這清單的用意,但相信當事人十分清楚。

丙然,本來站著回話的楊平春腿軟跪了下來,「東家,小的錯了!是小的禁不起誘惑,辜負了東家的信任,不該貪圖價差,背叛東家侵吞公帳而買了便宜的蜀錦,小的早該知道這批蜀錦賣得這麼便宜肯定有鬼!」

「你的意思是蜀錦遭白蟻與那批古玩無關?」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蜀錦有問題,都是小的的錯。」

蘇灝辰見他還不肯承認,一雙帶著凜冽寒意的眼盯著楊平春,讓他不敢看蘇灝辰一眼。

「楊平春,蜀錦價格雖高,但這批蜀錦的價差足以讓你還清外頭的債及購置宅子?」

「東家給的工錢不錯,購置宅子大部分的錢都是小的之前賺的。」

「那你如何解釋那批古玩的托運人就是你聘雇的?」蘇灝辰眼神示意,方元勛立刻上前,由懷中取出一份供紙交到蘇灝辰手上。「這份供狀是元勛找到了那個托運人親口承認的,那人禁不住嚇,已經背叛你了。」

「東家,這是含血噴人啊!小的在久蔚里做事,今年才剛升了管事,小的是發傻才為了一點利益從中賺取價差,但小的沒想害了商行,讓自己的活計沒了啊!」

「我既然查出了這些欠款及宅子,便是你早已事跡敗露,這樣你還不老實說?」

楊平春無法解釋,只能伏著身子不發一語,在蘇灝辰看來不是楊平春怕了,而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只要他不開口,蘇灝辰就查不出更深的關連。

「想必是你過去在商行里的地位不高,沒有能給我的商行一擊斃命的機會,一等你今年升了管事,你便能做主讓人在我庫房里塞了有蟻害的古玩。可你沒想到庫房的雇工個個機靈,被他們早一步查出了白蟻及時做了處理,沒能達成目的,直到這回蜀錦的生意才又讓你找到機會。」

見楊平春還不承認,方元勛也動了怒,上前賜了他一腳,「快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

楊平春收起了方才虛偽的求饒,站起身冷言回應,「恩?哪來的恩啊!」

方元勛知道他忘恩負義,但沒想到他竟還翻臉不認人,「別忘了三年前你爹死了,你才剛來久蔚工作,還是主子出錢給他辦的後事。」

「辦後事?我爹都病了多少年了,那樣的拖磨才是我真正吃的苦,一副薄弊、一場後事也不過就幾兩銀子的事,算什麼恩?」

「你什麼意思?主子幫你爹辦後事倒辦成仇了?就算不是恩,也容不得你聯合外人害自家商行吧!」

「古玩一事我的確是被陷害的,那人只憑口頭一句就說是我主導,有何證據?蜀錦是我為了賺取價差做的,這件事我認,要賠償、要送官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但別想把其他罪名栽到我頭上來。」

蘇灝辰也明白從楊平春口中問不出什麼,他也早在方元勛查到這事時就明白只要楊平春不說,蜀錦一事最後只會變成懸案,但無妨,能先拔除這顆還未壯大的毒瘤也不是壞事。

「楊管事,由你得到的好處看來,收買你的人必須是能由這批蜀錦得到更高利益的人,所以不會是蜀錦的貨主。于是我想著,這批蜀錦出了問題,得利最多的人是誰?」

楊平春努力維持臉色平靜,但心里早已七上八下,要不是頭兒告訴他蘇灝辰沒有證據,最多只能安給他購買次級品魚目混珠的罪名,這種罪就算告進了衙門也是判個罰金或勞役了事,要他放心與「那人」合作,否則他也不會答應,但如今看來蘇灝辰似乎查出了更多。

蘇灝辰看得出楊平春神色微變,那就代表他方才提出的可能性是對的,于是他接著說︰「而我這次失去了與朝廷做生意的機會,得利最大的……就是皇商高家了。」

楊平春眼神一閃,還是讓蘇灝辰捕捉到了,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

「元勛,把楊平春送官,告他瀆職並求償。」

「是。」

蘇灝辰走近楊平春,沉聲說︰「楊平春,我不知道高家給了你多少好處,希望屆時足夠支付你的罰金及賠償金,否則你為高家做這事就白忙了。」

方元勛扯著楊平春要走,楊平春換上了冷漠的神色,「或許我不在乎白忙一場呢?蘇灝辰,我可是為了報仇才做的。」

「仇?主子對你只有恩哪有仇?」方元勛喝斥了楊平春一聲,真沒見過他這麼忘恩負義的人。

楊平春仰天大笑,不說一句話,蘇灝辰揚手讓方元勛將他帶走。

看蘇灝辰審完了人,曲縴珞才敢開口,一開口卻是為高家說話,「蘇大哥,這次的事該不是高家所為,至少我所認識的高三少爺並不是這樣的人。」

「高家枝葉繁盛、各司其職,就算你的承璟哥哥不會這麼做,不代表其他人不會。」

上回蘇灝辰就用這種嘲諷的口氣說過「承璟哥哥」四個字,只是當時的曲縴珞覺得兩人的交情不深,蘇灝辰問得卻深的確是唐突了,如今兩人相熟了,曲縴珞再听見這個稱呼卻比當時更生氣,只是氣的是什麼她自己也難以解釋。

「你真想听見我喊高三少爺為‘我的承璟哥哥’嗎?」

自己說是一回事,听曲縴珞喊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蘇灝辰一听就大為光火,憑什麼他就只是「蘇大哥」,而高承璟卻是「承璟哥哥」?

「如果你也喊我‘灝辰哥哥’,那麼我勉強同意你可以這麼喊他。」

曲縴珞是想生氣的,但听到蘇灝辰這麼說卻反而氣不了了,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瞧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在吃味?她的年紀較小,喊他們兩人為哥哥都不為過,「大哥」與「哥哥」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分別,他究竟在計較什麼?其實如果可以,她不想喊他「大哥」或「哥哥」的。曲縴珞覺得心頭悶悶的,連一句蘇大哥都快要喊不出來了。

「你還是孩子嗎?更何況我要怎麼喊高三少爺,還需要你同意嗎?」

是,的確不需要他同意。蘇灝辰有些惱,但還是不服輸,最終是曲縴珞屈服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跟他吵架,她想看他的笑容、他的溫柔,不想他對她生氣。

「好,你別氣了,你說,你想听我怎麼喊你?我依你就是了。」

一直在一旁听著的段凌滔快要忍不住笑意,直到蘇灝辰瞪了他一眼,他才趕快找個藉口離開庫房。

說來正梅這段路上陪著他坐在車夫的位子曬太陽,昨天剛到時說她有些發昏怕是中暑了,曲縴珞疼惜她讓她告假一日,他也想去瞧瞧她好些了沒。

蘇灝辰見曲縴珞真打算依他,立刻要求,「我希望听你喊我名字,我想當的不是‘大哥’。」

曲縴珞一怔,卻不想深究所謂的不當「大哥」是想當什麼,還有為什麼自己突然覺得心花開了一般的舒坦,她只想著既然同意了他,她便依他,「‘灝辰’,這樣你滿意了?」

不再是疏離的「蘇老板」或是一句平淡的「蘇大哥」,而是「灝辰」,蘇灝辰心情舒暢不少。

「灝辰,你這些蜀錦怎麼辦?」

「只能丟了。」蘇灝辰輕撫這些料子,這批蜀錦料子是好,可惜遭了蟻害。

「丟了豈不可惜,不如賣給我吧。」

「賣給你?這些蜀錦雖沒被白蟻密集咬過,但東一處西一處的已經制不了衣裳了。」

「誰要制衣裳了,我開的是茶行又不是布莊。」

「茶行要這蜀錦做什麼?」

「我自會想出用途,你賣給我便是了。」看出蘇灝辰為難,知道他認為她一定又是為了什麼救命之恩才開口要買這批蜀錦,曲縴珞將話說得更清楚些,「灝辰,我的確是感謝你救了我……」

「你也救過我,我們之間誰對誰有恩已經說不清了,就當我們之間有了過命的交情,你無須為此買下無用的蜀錦。」

「誰說這批蜀錦無用了?或許……可做包裝茶葉的錦盒,總之我是商人,不會做賠錢的生意,我是看準了這批蜀錦你丟了也可惜,不如便宜賣給我,你不至于損失太大,我也做了筆劃算的買賣。」

見曲縴珞買下蜀錦真有作用而不是為了報恩,蘇灝辰終于點頭答應,還給了她相當好的價格,並無償幫她運回衢陽。

「這麼算來我真是賺了一筆呢!」

「你啊!若裁制這些蜀錦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認識的商行不少,總有不嫌麻煩願意接這訂單的。」

「那到時就多拜托灝辰你幫忙嘍!」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4-10-14 00:05: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不省心的父親

曲縴珞一個未出閨閣的女子哪里能為了談生意就去了百里外的蜀地,所以當初蕭氏為她找的理由是到蕭氏的娘家探視蕭家親戚,只是後來顧總管被送回來,蕭氏只得再想別的藉口,半真半假的說他們路上遇到流寇,以聘雇其他護衛送曲縴珞前往蕭家,而原來的護衛送顧總管返回衢陽。

至于聘雇的護衛是誰?蕭氏也沒隱瞞的說是路上遇上久蔚商行的商隊,便雇了凜威鏢局的護衛,畢竟凜威鏢局的本業就是護鏢,所以並沒有引起他人過多的關注。

但對高承璟來說便不同了,早在百花宴時他發現蘇灝辰及曲縴洛兩人有過多接觸,便一直介意著兩人的關系,而以同鼎與久蔚的競爭關系,他們自然知道蘇灝辰的商隊去的是蜀地並不是蕭家所在的縣城,兩邊的人馬怎會可能在路上巧遇還讓商隊的人救了曲縴珞?

高承璟想到曲縴珞很感興趣的香草就出自蜀地,不難猜出曲縴珞是怕閑言而用了去蕭家做藉口,也就是曲縴珞去蜀地的這一路上,蘇灝辰一直陪在身旁。

高承璟忍著心里的妒意及不懣,一等他收到久蔚商隊將在今日進城的消息,打算前去接曲縴珞,畢竟以兩家人的交情,他去接她不為過。不過蕭氏知道高承璟心思,自然不會放任由他去接,于是派了顧總管也隨同。

蘇灝辰雖然傷口尚未瘞癒,但騎馬早不是問題,可他仍裝得無法麻利使用右手讓曲縴珞一直掛懷著,所以他們一直同乘馬車,直到回城前才與商隊分頭而行,先轉往城外的莊子卸下香木荷盆栽及蜀錦,曲縴珞及正梅也換回了女裝乘坐馬車,並由段凌滔為她們駕馬車,至于蘇灝辰及方元勛則騎馬跟隨。

由于蘇灝辰他們沒跟著商隊走,正好讓他們錯開了顧總管及高承璟,曲縴珞沒想到母親派了顧總管來接她,經過久蔚商行時還跟蘇灝辰提起想去商行看看。

凜威鏢局就在衢陽最繁華的大街上,與曲家糧行相隔不遠,所以曲縴珞見過鏢局,但久蔚商行位在碼頭附近的商街上,曲縴珞並未見過。

比起蜀地的久蔚商行分行,久蔚商行總行氣派許多,商行大門上一金字牌匾寫著「久蔚商行」,曲縴珞讓正梅扶著走下馬車,一抬頭看見的就是那塊金字牌匾。

「這牌匾上的字氣勢宏偉,筆法鸞蟠鳳翥,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吧。」

「阿珞謬贊了,這不過是我信筆涂鴉而已。」

「灝辰,你未免太過自謙,這牌匾代表的是久蔚的門面,哪里是信筆又如何稱涂鴉?」

「主子明明很自豪自己的字畫,在曲大小姐面前何須自謙?」方元勛可沒段凌滔拘謹,只要是無傷大雅之事,他向來有話就說,即便是這種拆自家主子台子的事。

「這段時間凌滔駕馬車也累了,你想接手曲大小姐車夫的工作嗎?」蘇灝辰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方元勛頓時寒毛直豎。

「主子,凌滔當車夫可是有美人相伴,我看他樂意得很,就不跟他搶工作了。」

但這話可讓段凌滔及正梅羞窘,曲縴珞也知道這段時間段凌滔與正梅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她怕正梅羞得無地自容,連忙轉移話題,「灝辰,不好讓方護衛及段護衛忙了,總之晚些我便回家了,曲府自有馬夫、車夫照料。」

蘇灝辰給了方元勛充滿警告的一瞥,就領著曲縴珞主僕進入商行,總行雖然門面比分行氣派不少,但里頭依然還是三進的院子,商行大廳也擺放了精致桌椅可供洽公之用,但貴客便是帶入後院。

過了大廳穿過正中央有著花壇的中庭後就是一道垂花門,兩側的抄手游廊合抱著一方偌大庭院,這里便是商行的二進院,也是蘇灝辰居住的地方。蘇家人丁單薄就只有蘇灝辰一人,所以正房留做蘇灝辰居住,東廂房留做客房,西廂房已改建成了花廳供招待商行貴客之用,蘇灝辰尚未成家,後宅自然也是空著的。

「這二進及三進院子看來是你自住吧?」

蘇灝辰做了手勢請曲縴珞進入花廳,立刻有侍從上前,蘇灝辰請她入座才命人奉茶。

「我的事想必城里傳得不少,也不用隱瞞,我本是孤兒出身,之後被師父收留,如今師父也故去了,只有我一人實在住不了那麼大的院子,後來便住在商行的後院。」

劉老爺子一生沒有娶妻,只收了幾名徒弟,徒弟們長大成人後都各有發展離開了衢陽,唯有蘇灝辰被他視如親子一般帶在身邊,他的一身武藝都是劉老爺子所教授,但曲縴珞也是上回與蘇灝辰在收糧時交過手這才略微打听了他一下,知道的並不多。

「既是只有你一人居住,這院子也不小了。」別說她的韶嫣閣比不上,怕是連高家那幾個少爺居住的院落都比不上。

侍從送上茶盞時,曲縴珞分心看了花廳格局,牆上掛屏裝裱的是蘇灝辰自己的書作,上回在百花宴上他說自己不擅長畫百花爭妍真是過謙了,左右各一幅的夏荷及冬梅筆精墨妙、栩栩如生。

「這是灝辰所繪之丹青吧,你的筆法我認得。」

「喔?只在百花宴上一見,你便能識得?」

正梅一听這問話,就想起大小姐每日都會在書齋里細細欣賞蘇老板的畫許久的事。

「先前蘇老板在百花宴上贈給大小姐的那幅蘭陵王入陣圖,如今正掛在大小姐的院落里,大小姐日日欣賞怎會不認得。」

她將他的畫放在院落嗎?蘇灝辰再自信都難免面露赧色,「若阿珞喜歡,我可再畫幾幅送你。」

「真的嗎?可不許食言。」曲縴珞看著掛屏里的畫,不管是在枝頭吐艷的紅梅還是挺立在水面的荷花,她都愛極其風骨,「如今看來,你可說是文武全才呢。」

「師父說他收留我就發現當時才五歲的我已開蒙,甚至習了丹青,便也沒讓我落下。」五歲已開蒙,還習丹青?想必出身並不是一般人家,「你還記得自己的家人嗎?」

「早不記得了,听師父說撿到我時只問出我的名字,其他的我什麼也不說,日子一久,連我自己也忘記了。」

「你不想找你的家人嗎?」

「就當我與他們無緣吧,師父才是養大我的人,對我來說他便像父親一般。」

「劉老爺子定是對你很好,你才會視他如親父。」兩人閑話家常,但很快的就有不速之客來到,顧總管與曲縴珞錯開之後又回了一趟莊子,這才知道與曲縴珞錯過了,便來商行要接曲縴珞回去。

由于是蕭氏派來的人,商行掌櫃便沒有攔著,不過得了蕭氏同意一並來接曲縴珞的高承璟倒是被攔住了,還惹得高承璟不快,質問這就是商行的待客之道,是守在花廳外的方元勛及段凌滔听見了,這才上前查問情形。

方元勛及段凌滔兩人是東家的親信,掌櫃便由他們招呼高承璟,旋即忙自己的事去了。

因為這個小插曲,高承璟進到花廳時,臉色是不豫的。

「顧總管,你怎麼來了?身子好些了嗎?」

「是主子叫小的來接小姐,小姐讓小的好找。」顧總管休養了這麼久,再加上本就是身強力壯的,自然已無大礙,「勞小姐記掛,我沒事了。」

「那就好,這些日子我一直記掛著顧總管的傷。」

「讓小姐記掛,小的真是該死。」

「顧總管,由蜀地回來舟車勞頓,還是先讓縴珞妹妹回去休息吧。」高承璟方才進花廳時看見相談甚歡的兩人,他只想著快些把曲縴珞帶離開。

「高三少爺誤會了,怎說我去了蜀地呢?我是回外祖家探親。」

高承璟可以理解曲縴珞騙外人的原因,但不希望自己被她歸為外人,曲縴珞不肯對他說實話讓他頗為不悅。

「縴珞妹妹,傳出你半路遇上流寇被久蔚商行的商隊所救時,我算了算時間,那隊商隊去的不是你外祖家所在的縣城,而是蜀地,縴珞妹妹何必瞞我。」

蘇灝辰聞言挑高了眉,高承璟會如此了解想必是同鼎對久蔚做了番調查,不過竟是連他商隊的行程都如此了解嗎?

但蘇灝辰並不意外,畢竟久蔚對同鼎的調查也不少。

「高三少爺,不是我刻意瞞你,只是我一未出閨閣的女子從商已多有閑話,不想再听人背後議論我獨自前往蜀地罷了。」

高承環明白是這個原因,當初他也曾告訴曲縴珞願意幫她運回香木荷,但她堅持自己能處理,沒想到竟是自己去了一趟蜀地,「縴珞妹妹既然這麼想,為何還要一意孤行?若縴洛妹妹當初听話讓我為妹妹運回香木荷,那你便不會受驚嚇、顧總管也不會受傷了。」

顧總管還沒來得及為曲縴珞出聲,蘇灝辰倒是先看不過去,「高三少爺這話說得過分了,我與阿珞到了沁園才知道令兄與沁園做的是不樂意的買賣,若是阿珞讓你張羅運回香木荷的事,怕是徒勞無功。」

「若雙方不樂意怎做得成買賣,蘇老板此言對家兄是污蔑。」高承璟因為蘇灝辰的話不悅,更因為他對曲縴珞的稱呼不悅。

阿珞?他是什麼身分,怎能直接喚她閨名?

「這是我與阿珞前往沁園才知道的事,不是我妄言。再說了,茶行是阿珞的,身為老板親自前往產地視察也是正常,怎能說她一意孤行?」

「縴珞妹妹畢竟未出閣,若她無人可用也就罷了,這香木荷是我同鼎由蜀地運回,以我們的交情我自然肯幫她,何須她親自前去,就算去了蜀地遇到刁難,我也會完成任務。」

害顧總管受傷,曲縴珞本就十分過意不去,听到高承璟的話又加深了她的自責,可她再自責都無法認同高承璟的說法。

她年紀雖輕,但像她這般年紀就獨當一面的男子不少,為什麼她就得依靠他人?就因為她是女子?

「高三少爺,我做得對或不對自有母親教導,不勞高三少爺煩心。」

「縴珞妹妹,我只是擔心你……」

曲縴珞心里不快,只是不好在此發作,她對蘇灝辰堆出了笑容告辭,「灝辰,我先離開了,不好讓母親久等。」

「嗯,你先回吧,曲夫人想必十分想念你。」

顧總管知道這段時間都是蘇灝辰保護大小姐,由衷的感謝他,「蘇老板,我家主子很感謝蘇老板相助,改日一定親自登門拜謝。」

「拜謝不敢,曲夫人就當是來作客便好,蘇某定當好生招待。」

顧總管又做了一揖,才做手勢請曲縴珞及高承璟先行。

高承璟跟著曲縴珞走出院子,但腦子里滿滿都是曲縴珞對蘇灝辰的稱呼,她已經許久不曾喊過他承璟哥哥了,對蘇灝辰竟是直呼其名?

「縴珞妹妹對蘇老板可比對我熱絡多了。」

曲縴珞在心中一嘆,高承璟對她的好她都知道,只是曲家有一女子的心在他身上,那個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曲玉芙。

她對高承璟無心自然無法回應,就該讓他早早知道,不該擔誤了他才好。

「高三少爺,灝辰與我之間這筆帳是算不清了,可說是過命的交情。」顧總管在兩人身後听見了,對正梅露出疑問的表情,正梅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後再說,顧總管想,他與曲縴珞分道而行後似乎還有故事。

高承璟听到這話,整個人都落寞了下來,曲縴珞這話分明是在告訴他,她的確對蘇灝辰比對他熱絡多了。

看著曲縴珞領著一行人走了,蘇灝辰臉上的表情再也藏不住,那是融合了欣喜、希望與志在必得的表情。

「主子,你樂什麼?」方元勛听高承璟一副自詡是曲大小姐保護者的口氣,實在看不過去都要發火了,主子還笑得出來。

「見到‘承璟哥哥’吃癟,我怎麼不樂?」

方元勛想起高承璟的表情,被曲縴珞說得臉上青白交替,的確看得舒快。

「不過是青梅竹馬,他也管太多了,難怪曲大小姐生厭。」

蘇灝辰不敢說自己閱人無數,但曲縴珞的個性還是看得出,她年紀小志氣倒是不小,同齡男子能有她這成就的也不多,更何況她是一名弱女子,肯定付出了更多努力。

可高承璟視她如花房里的花朵一般的想呵護她,只會讓不服輸的她不悅而已,更遑論得到佳人芳心。

「有些男子就是見不得女子比自己更有成就,我不同,我是挺看好阿珞的。」

「高承璟想拘著曲大小姐的確是沒長眼,沒能看清曲大小姐的能力。」

「這是他的弱點卻是我的優勢,若只有我能平等看待她,不因她女子的身分而小看她,甚至站在對等的立場與她合作,不愁她對我不生出好感。」

听到這話段凌滔可有意見了,之前不知道是誰還口口聲聲說曲大小姐只是救命恩人的,現在就想博得人家的好感了?

「所以主子想通了?想認真追求曲大小姐了?」

蘇灝辰知道自己先前的確將話說得太滿,但曲縴珞是一個特別的女子,他不覺得自己改變想法有什麼不妥,「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怎麼?我不能追求阿珞?你們老像老嬤嬤一樣在我耳邊念叨該成家了,怎麼現在我有了喜歡的女子,你們還不滿意?」

「滿意滿意,自然滿意,劉老爺子等著孫兒給他上香已經等太久了,主子別再拖了。」

方元勛搶在段凌滔開口前討好蘇灝辰,惹來了段凌滔的一記狠瞪,還有一句「狗腿」。

「主子方才看了場好戲,想來主子可不是高承璟那種傻子,心里已經有主意了是吧!」在主子面前狗腿一些總是對的,段凌滔從善如流,立刻夸了主子一句。

「凌滔,你去鏢局里挑幾個資質不錯的侍女,曲夫人上門那日我會勸她為阿珞挑一個武婢,就由你挑出的人里選。」

「主子要給曲大小姐送一個武婢?」

「阿珞已經有了正梅,自以為保護的送一個武婢給她豈不犯了跟高承璟一樣的錯誤,我是鏢局的主人,這是一筆生意,對我對阿珞都有好處的生意,曲夫人肯定會同意,由她去說服阿珞就不是強塞一個人到她身邊,不會被她視為侵犯。」

段凌滔听懂了,既然曲大小姐最厭惡別人因為她的女兒身而看低她,那主子公事公辦的態度反而讓曲大小姐滿意。

「主子真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如此拋頭露面,甚至比男子有更好的成就?」

蘇灝辰十分自信的領著兩人出了花廳走向前頭的商行帳房,他離開商行有一段時間,掌櫃還等著跟他稟報近來商行的事,「沒本事的男子才會擔心妻子的成就,她若肯嫁我,盡管依她想做的去做,我在後頭幫襯著就是了。」

這話段凌滔及方元勛倒是認同,主子的自信來自于他的本事,高承環不知是太過迂腐還是太過沒本事,自以為是的以世俗眼光去規範曲大小姐,只是把她推得更遠罷了。

曲縴珞回到了曲府才知道這段日子曲府並不安寧,也明白為什麼蕭氏沒有阻止高承璟與顧總管一起去接她。

原來是曲宏見高承璟對她有意,動了念頭要與高家結親,要蕭氏做說客與她談談,蕭氏知道女兒一是對高承璟沒有那種心思,二是不急著出嫁所以拒絕了,沒想到惹得曲宏不快。

曲家雖然也是富戶,但與高家結親算是高攀,高家數代從商,金燦燦的皇商招牌掛在那,就算高家對自個兒女兒沒意思,曲宏怕是都想上趕著去說親,更何況高承璟對曲縴珞有心,曲宏哪肯放過這個結親的機會。

高家雖是商賈之家,可高家婦人都是守著後宅過日子的,所以曲宏才會讓蕭氏去勸曲縴珞,希望她能放下茶行的生意,安分在家里待嫁。

知道了父親的想法,想起方才高承璟送自己回曲府後父親還特地好好招待他,言語中似乎帶著暗示,曲縴珞知道自己得想個法子讓父親息了與高家攀親的念頭不可。

剛與蕭氏談了一會兒話,終于回到韶嫣閣的曲縴珞,韶嫣閣雖維持得很干淨,但是人少了一大半,她不解,正梅已經打听好了一切,不滿的說——

「听說府里來了一個新姨娘,把咱們韶嫣閣的人都調走了。」

「新姨娘?」方才跟娘親談過話,怎麼娘親沒提起這個姨娘的事?

「就是之前那個姓陳的外室,說有孕了,老爺這才把她接進曲府。」正梅附耳在曲縴珞耳邊說著,實在是因為這話算是在議論主子,不能太明目張膽。

「荒唐!一個青樓女子做外室就算了,把她抬做姨娘,是要讓我娘親與一名青樓女子共事一夫嗎?」

「夫人也是這麼說的,結果老爺一氣之下奪了夫人的管家權,現在是黃姨娘管家,這不,才會從咱們的韶嫣閣里調人去服侍新來的陳姨娘。咱們院子里的人哪里看得起陳姨娘那風塵女子的作派,可但凡有誰不肯去的,黃姨娘就叫人打了一頓拖去,如今韶嫣閣里留下的都是蕭家送給大小姐的人。」

「黃姨娘掌家?她不知道調走我的人就是落了一個好大的錯處讓我找她麻煩嗎?」

「是啊,黃姨娘若能掌家,也不會這麼多年盡管得寵也被夫人給壓制得死死的。」

曲縴珞不是沒感到隱憂,多年來母親的確是牢牢的掌握著曲家的事業及後宅,即便黃姨娘生了兒子也沒被黃姨娘搶了地位,可近來父親的行事越來越乖張,為了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竟然先是逼母親退出曲家的事業,如今又拿走了管家權。

曲縴珞才剛踏進院子,迎面就見王嬤嬤哭著上前跪在面前,「求大小姐救救老奴的女兒采兒吧!」

「采兒怎麼了?」曲縴珞知道采兒,年紀與她相仿。王艘嬤是跟著蕭氏來的,是蕭家的家生子,她開了自己的院子後,母親便把王嬤嬤安排在韶嫣閣,連帶著她到曲府之後才生的女兒采兒也安排進來。

曲縴珞的親信是正梅,但采兒也是能近身服侍的,算是一等侍女。

「老奴的采兒也算是韶嫣閣的一等侍女,黃姨娘硬是把她調去陳姨娘的藏碧閣不說,那陳姨娘不是個好服侍的主兒,見采兒生得好讓老爺多看了一眼,就說采兒狐媚惑主,要發賣了采兒。」

「發賣?我這主子還沒同意呢!」

「陳姨娘因為這事氣得動了胎氣,老爺也不敢再惹陳姨娘生氣,說等大小姐回來就跟大小姐說一句,大小姐不會不從。」

曲縴珞不喜介入後宅斗爭,她是怕麻煩不是怕了那些姨娘及庶出的兄長及妹妹,可如今他們欺壓了母親、苛待她院里的人,她再忍下去怕是都要讓人看低了。

「母親呢?王嬤嬤沒去求她做主?」

「夫人……夫人她近來也不好過,老奴不敢去煩她。」

「母親怎麼了?被奪了管家權或許可恨,但黃姨娘沒本事管家,管家權早晚會回到母親手里的。」

雖然老爺下了封口令,夫人也讓她不許說給大小姐听,但王嬤嬤知道還是得讓大小姐知道此事才好應付後頭的麻煩,于是附耳說︰「顧總管陪大小姐回蕭府探親半路被送回來,夫人惱記著顧總管是為了大小姐受傷,所以多去看了顧總管幾回,哪知黃姨娘在老爺面前碎嘴,老爺氣得沖去顧總管的宅子,看見夫人獨自一人在顧總管房中,老爺早就因為陳姨娘的事氣上夫人了,自然那天就發生爭吵,老爺指稱夫人不貞,夫人動了怒也不肯解釋。」

「母親身邊不是還有香蘭,怎會只有母親與顧總管在?」

「顧總管本有一名小廝,那日正好出門去了,但夫人想她沒急著走就讓香蘭去煎藥,這才讓老爺看見夫人與顧總管獨處,可顧總管的宅子才多大?就一間屋子而已,半間是廳半間是睡房,夫人也不算進了顧總管的房,而香蘭就窩在屋子外的院子煎藥,屋門也是大開著,老爺是氣糊涂了。」

曲縴珞袖子里的手掌緊緊握著,父親哪里是氣糊涂了,是尋著由頭指責娘親吧!

「父親有了新人忘了舊人,也不怕人說他寵妾滅妻?」曲縴珞院落里的人,賣身契都在她手上,黃姨娘肯定不知道這事才敢調派她院落里的人,而父親向來不管後宅的事才任由黃姨娘折騰,「這不行,忍到這地步,我再忍就要氣出病來了。」

「大小姐終于想跟黃姨娘大吵一架了吧!」正梅露出賊笑,她也忍黃姨娘很久了。

「吵?她慣會扮柔弱,我與她吵不是讓父親更心疼她?」

「那大小姐不吵要怎麼討公道?」

「正梅,討公道不是比誰大聲就贏的。」

曲縴珞知道正梅不明白,她也沒多做解釋,便讓王嬤嬤去打听父親在哪個院落。

陳姨娘有孕,曲宏每日固定會在陳姨娘的院落里用晚膳,接著便宿在黃姨娘的院落里。

但曲宏近日心情煩悶,糧行的事上回曲縴洛解決了收糧問題後暫時還算平順,可其他產業多少都遇上問題,今日有個不長眼的問他要不要請夫人回來,氣得曲宏險些辭退了他。

哼!他就不相信沒有蕭氏他的生意會做不下去,糧行的生意可好著呢!

那些小生意到時再沒起色,干脆就賣了。

曲宏正想一頭栽進黃姨娘的溫柔鄉里,睡前小酌一番,黃姨娘身邊的李嬤嬤就進來稟報曲縴珞要見他,他讓人請她進來,卻見到紅著一雙眼的曲縴珞。

「縴珞,怎麼了?哭過了?」曲宏難得一臉慈父樣,這個女兒可是能訂個好姻緣,他當然不能讓她受委屈了。

「縴珞是來稟告父親一聲,明日縴珞要回莊子住了。」

「你母親沒跟你說嗎?我準備幫你議親了,以後你就別回莊子住了。」

「縴珞寧願終生不嫁。」

「哪有姑娘家說什麼終生不嫁的,你想在家里當老姑婆?」終生不嫁?那怎麼行?他可還等著與高家攀上姻親關系呢!

曲宏耐著性子安撫曲縴洛。

「一個在自家府里都不受重視的女兒,哪里許得了好人家,許不了好人家,縴塔寧可不嫁了。」

「誰說我不重視你了?你可是唯一的嫡女。」

這句唯一的嫡女讓黃姨娘听了心里不快,自從老爺撞見夫人及顧總管的好事後老是把要將夫人休棄的話掛在嘴邊,她費盡心思討好才讓老爺承諾趕走夫人就把她扶正,現在居然還說曲縴珞是唯一嫡女?那她的玉芙算什麼?

黃姨娘紅了眼眶,臉上帶著苦澀的笑,一臉真摯的勸說曲縴洛,「瞧瞧老爺多疼你啊!縴珞,你的地位是玉芙也比不上的,別說這樣的話來讓老爺傷心了。」

曲宏一听黃姨娘的話便頭疼,他話說得太快,都忘了黃姨娘也生了一個女兒,他最看不得黃姨娘哭,待會兒縴珞一走,怕是她就要哭倒在他懷里說他不公了。

看黃姨娘又要做作,曲縴珞也不馬虎,黃姨娘的作派她不是不會,只是不屑用,但用同樣手段還以顏色最能讓黃姨娘氣悶,于是曲縴珞拿起手絹輕拭眼角,眼淚立刻滑了下來。

方才她在手帕上擦了藥油,好用得很。

「我知道姨娘氣我這個嫡女壓在玉芙這個庶女上頭,但我真的無心與二妹妹爭,當初我私了院子,二妹妹鬧了,母親也同意讓二妹妹開院子,怕二妹妹生氣,我韶嫣閣里的人是少了二妹妹一半,沒想到姨娘還是不滿意,我想搬去莊子住,就不會惹得二妹了。」

曲宏一听便沉了臉,不管是當官的、從商的,最忌諱就是偏寵妾室,即便曲宏真心偏寵,也會做到表面上一視同仁,對妻子、妾室如此,對嫡女、庶女亦如此,玉芙是庶出,擁有與嫡女一樣的待遇已算厚待,哪里還能嫉妒嫡出的姊姊?

「你開院子時我說過你院落里的人少,你母親不是說了是你愛安靜嗎?」

「縴珞是怕母親傷心、怕父親為難才這麼說的,其實我知道父親更疼玉芙,為了不讓玉芙生氣才自願減半了人數。」

「胡說!都是女兒,我怎會偏疼哪個?」

曲縴珞在心里冷笑。是啊!案親重男輕女自是不偏疼哪一個,疼入心的只有大哥哥。

「是縴珞誤會父親了。」

黃姨娘知道曲縴珞這是因為自己調走她的人,這來找麻煩了。可現在管家的人是她,她要調走幾個下人哪里還要她這個做姑娘的同意?更何況韶嫣閣平時就像座堡壘一般攻也攻不進去,她正想趁機換批人呢!

「縴珞怕也是誤會我了,你說這話是因為院落里的人被調走了吧?」

「你調走了韶嫣閣的人?不是說找人牙子來了嗎?」曲宏皺了皺眉頭,若黃姨娘是為了打壓嫡女,他可不能同意。

「我是找了人牙子來,還不是老爺你急著把陳姨娘給接進府,趕不及嘛!我想著縴洛去蕭府探親一去也要兩、三個月,這才從韶嫣閣先借人。」

「既然是借,如今縴珞也回來了,快還了。」

「可那些人陳姨娘都用慣了,不肯還,說來也是縴珞會管人,那些下人去了陳姨娘那兒,陳姨娘用得好都不肯放人,我已經讓人牙子明天來一趟,這就幫縴珞把人補齊。」

曲宏听了也覺得合理,更何況陳姨娘懷著身子,他可舍不得讓沒用的下人沖撞了她,縴珞管人有本事他是知道的,無怪乎陳姨娘不放人。

「看吧,你黃姨娘明日就幫你把人補齊了,都是你誤會了。」

「父親當初已經把我院子里的人的賣身契都給我了,如今不作準了嗎?」

「這……」曲宏的確已經把賣身契給了曲縴珞,她若要計較,硬是從陳姨娘那里搶人也是可以的。

「老爺怎麼可能把賣身契給了你?上回我不過跟老爺要兩個玉芙的近身侍女的賣身契,老爺都說不準,怕是你誤會了老爺的意思,還把這事當真了吧!」

「是真的,要我把我院里人的賣身契都拿來給黃姨娘看嗎?」

黃姨娘這下恨得咬牙切齒,她想為女兒把身邊兩個近身侍女收做親信,所以跟曲宏討要賣身契給曲玉芙,那時他還拒絕了,說是除了蕭氏有陪嫁下人以外,整個曲府的下人賣身契都在他手上,怎麼曲縴珞成了例外?

盡避心里是氣著的,黃姨娘表面上還是一臉落寞,「原來縴珞說對了,老爺真是偏心的,只是偏心的是嫡女不是庶女,本來庶女地位就不如嫡女,我也是明白的,老爺還說什麼一視同仁,這才讓我有了希望。」

「玉芙跟縴珞怎麼能相比,縴珞出嫁後是要做當家主母的,自然得有自己的親信。」

說到這里,黃姨娘就理直氣壯起來,「老爺這話是說我的玉芙只能做妾嗎?老爺,你答應過我為玉芙找門好親事,絕不讓她像我這個姨娘一樣做妾的。」

曲宏就怕黃姨娘哭,這下她還真哭了,而且一句句都是為了女兒,好像錯的人是他。

「你想到哪兒去了?是高三少爺有意求娶縴洛,高家分府後縴洛不就是當家主母了?我就只是這個意思,不是我想把玉芙嫁人做妾。」

斑三少爺?那可不行,那可是她看上的女婿啊!黃姨娘雖然心里有了盤算,但面上沒顯現出來,只是擦著眼淚楚楚可憐的問︰「老爺說的是真的?不讓玉芙做妾?」

「自然不是。」

「那我便放心了。」

黃姨娘說是這麼說,可也沒說要把人還給她的話,曲縴珞知道黃姨娘想讓父親心軟,黃姨娘調走她院里的人做什麼?安插眼線?還是還想害她?一個眉尾的傷疤還不夠嗎?

「父親說了讓我培養親信,這才把她們的賣身契給我,總歸也是未來我陪嫁的下人,我沒有多佔曲府便宜,二妹妹以後出嫁也會有的,姨娘就別氣我了,把人還給我吧。」

「既然賣身契在你手上,自然人是要還你的,讓我明日再與你陳姨娘說說。」黃姨娘當然不會真的接受陳姨娘,只是看蕭氏為了陳姨娘與老爺起了齟齬,她見機不可失,才在老爺面前百般順從還假意接受了陳姨娘,終于換得了管家權。

如今讓曲縴珞去找陳姨娘鬧,她可樂得隔山觀虎。

「不用了,我已經讓人請陳姨娘來了。」

曲宏一听這話,斥責聲就出口了,「胡鬧!你陳姨娘可還懷著你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胎都還沒坐穩,你讓她來做什麼?」

他來不及派人讓陳姨娘不用過來,陳姨娘就已經被領來了。

陳姨娘是不願意來的,但來叫她的正梅,據說是韶嫣閣里的一等侍女,陳姨娘早看蕭氏不順眼,如今被曲縴珞的婢女硬是找來,正好讓她有個由頭借題發揮,讓曲宏斥責曲縴珞一頓。

「老爺,都說了人家寧可做外室,你瞧我雖住進曲府,但一個小小的侍女也可以呼喝我。」陳姨娘一來就倚到曲宏身邊,扯著他的衣襟哭了起來。

「正梅!」曲宏大聲一喝,正梅立刻跪地求饒,看得陳姨娘心里暢快。

可她不知道這都是曲縴珞吩咐的,曲縴珞站起身也跪到正梅的身邊,正梅嚇得想要扶起曲縴珞,但她不肯。

曲宏不知道曲縴珞怎麼突然跪了,以為她想硬逼他跟陳姨娘要人。

「縴珞,你跪什麼?」

「看陳姨娘這麼傷心,縴珞向父親賠罪。」

看她還懂分寸,曲宏氣消了大半,「我沒生氣,好了,你不許再說去莊子的事,明日我也讓你黃姨娘把你院落里的人加倍補上,賣身契一樣交給你,你就先回韶嫣閣去吧。」

「縴珞不敢,父親不用給我多派人了,母親給我的那些就夠用了。當初縴珞向父親要賣身契並不是要培養親信,只是希望養在身邊的人沒有二心罷了,如今既然養了的隨時可能被換掉,那還是養那些黃姨娘、陳姨娘要不走的,畢竟縴珞要的也不多。」

曲縴珞邊說邊拭淚,手不經意的一撥就露出了眉尾的疤痕,曲宏看著那道疤,想起了女兒若破相就尋不到好親事,當時可急了好一會兒,當初那個小倩是不長眼還是有二心他到如今也沒查出來,萬一再多個像小倩這樣的,女兒都準備要嫁進高家了,這時可不能出意外。

「既然用慣了就別換了,我做主,讓你陳姨娘把人還你。」

「老爺!」陳姨娘還想要撒嬌抗議,但這回曲宏十分堅持,在這當口韶嫣閣的事能少一事是一事。

「總之你也用了沒多久,稱不上熟悉,那些人都是縴珞從小用了的,賣身契也在她手上,你要我說話不算話?」

「好嘛,還就還,那老爺可要幫我挑些有用的、老實又忠心的。」

「當然。」

曲縴珞知道她的人可以回來,但有一個人得特別提起,畢竟父親可是發話將人發賣了。

「采兒也要回來。」

「采兒不行!」說到采兒,陳姨娘就不能退讓了。她生得太狐媚了,哪天爬上老爺的床,又是一個新姨娘。

曲宏看那個采兒甚是喜歡,還想著哪天偷偷把她給辦了,如今曲縴珞說了不發賣,曲宏正好順著她的意,「采兒的賣身契也在縴珞手上。」

「那老爺拿回來啊!」陳姨娘年紀只比曲雲卓大一些,撒潑起來還有些姑娘家的任性,曲宏就吃她這一套,心里權衡著是不是要放棄采兒。

看父親猶豫的樣子,曲縴洛心里敲了警鐘,父親怕是真的對采兒上心了才會這般猶豫,陳姨娘也才會如此忌憚。

案親的心態可以利用,但采兒也不能再留了,否則會害了她的一生。

「父親,采兒做的酥酪最好吃了,我舍不得她的酥酪,改日我讓她親自做一盤穌酪送去給父親,父親就知道我舍不得采兒的原因了。」

要讓采兒給他送酥酪?他這女兒真是傻啊!不知道他想吃的不是酥酪而是人嗎?讓一采兒送點心,正如了他的願。

「既然是這樣,你便留下采兒吧,改日我也要嘗嘗那酥酪到底有多好吃。」

「是,過幾日我就讓采兒給父親送去。」

「好,事情就這麼定了,大家都各自回自己的院落吧。」

曲縴珞目的已達到自然不願再多留,而且為了不給陳姨娘機會多苛待她的人,她讓正梅立刻帶人去藏碧閣把人叫回來,也不管陳姨娘那里沒人服侍,現在管家的既然是黃姨娘,沒有人就由她去煩惱吧。

王嬤嬤一直等在院落外,直到看見曲縴珞出來,急著上前問︰「大小姐,采兒……」

「我把她要回來了,不過,她也不能再留在韶嫣閣了。」

「大小姐也保護不了采兒嗎?」

「整個曲府我父親有哪里去不得的,哪天藉著看我的由頭進韶嫣閣,采兒能反抗嗎?」

「大小姐說的不是陳姨娘,是老爺?」

「王嬤嬤,采兒她可有中意的人?」

「她一心只想服侍大小姐,哪里有機會認識其他男人。」

「她必定是得嫁了,但王嬤嬤你信我,我不會虧待她,她出嫁時我給她備嫁妝,還把她的賣身契還她。」

王嬤嬤也不用什麼嫁妝,听到大小姐要把賣身契還給采兒便已感激涕零,要知道她這種家生子生的兒女,也是要終生為奴的,拿回賣身契就可月兌了奴籍,那可是天大的恩惠。

「老奴謝大小姐大恩。」

「讓她得找個不熟悉的人嫁了,這是我補償她的,不算什麼大恩。」

采兒身為奴僕還生得這容貌,王嬤嬤早就為采兒擔憂,如今雖然得盲嫁,但她相信大小姐會為采兒尋個好歸宿,采兒這是因禍得福啊!

正梅領著人回韶嫣閣後,就看見曲縴珞正在寫信,她上前伺候筆墨,不明白大小姐寫信,王嬤嬤在一旁急麼?

「大小姐要寫信給誰呢?」

「我要托灝辰給采兒找門好親事,鏢局里肯定有不少未婚配的男子,我請他找個好的、知根底的,這事很急,明日一早你便幫我送去。」

正梅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大小姐急著把采兒嫁了,但方才在黃姨娘院落里演了那一出,她知道多少與陳姨娘及老爺有關,大小姐想嫁了采兒,王嬤嬤也不攔,那麼事情肯定到了非走這條路不可的情況。

「奴婢明白了,明日一早奴婢就送去。」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30 18:0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