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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四方宇 -【相思絕(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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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4: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夏日的湖邊小屋,涼風從陰涼的樹蔭下拂來,消去幾分暑意,臉頰上的發緣被拂開時,,沉睡中的她微吟!

  「妳今天醒得早了。」撫額的掌輕拭她的額汗。「看來,牟老的藥漸漸穩定住你的傷勢。」

  「燦玥哥……哥……」她緩緩睜開眼,虛弱出聲,伸手想碰觸俯視她的人。

  雙眼視物,終於不再是朦朧淡影,要一段時間才能清晰,四肢也不再像是被壓在水面下一樣,充滿沉重的壓力。但剛醒的手腳,要抬起,依然感到吃力。

  「想要什麼?」在她身旁的人握住她的手。

  「水……」她低吟,隨又對射入屋內的光線感到昏茫,只好再閉上眼。

  沒多久,連帶裹著她的薄被,一同被抱離了床,隨即一股涼意潤上她的唇。

  睜開眼,發現自己身在小屋前廳,他抱她坐在陰暗處的小桌邊,斟了茶,放到她唇邊,讓她細細嗅飲,涼意緩緩滋潤了她的唇也平定了因燥熱而目眩的意識。

  「燦、燦玥哥哥……還要水……」才喝了一小杯,他就放下杯子,以往她總要喝上三、四杯茶。

  「在喝藥之前,你不能飲下太多水。」牟老已交代過。「喝完藥再喝水吧。」

  「不……不要……藥,我要……水……」她轉為伸手要自行從桌上拿起茶壺,大掌卻先一步拿起。

  他看著她,唇畔挑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興味。

  「看來,失憶的你,相當任性。」照顧她的這幾天,他發現了這件事,。「還是,這才是褪去偽裝後的真實?」

  「沒有水,我不……不會……喝藥!」縱然體力依舊虛弱,雙眼卻露出不屈的倔意。

  「喔,那你注定沒水,只能喝藥。」任燦玥將於中水壺的水倒到地上。

  她倔視的雙眸睜了睜。

  「渴了,就乖乖,接藥喝。」他玫拿起擱在桌上放涼的藥,要膝懷上的人兒乖乖聽話。

  她只好伸手捧著藥碗,緩緩啜飲,就在他歎笑看著時,竟見她轉頭吐掉。

  「小倪!」

  再喝再吐掉,在她要繼續喝時,他握住她的手。

  「不准鬧了,好好喝下去,否則就放下。」聲依然輕柔,唇依然淺揚,但那聲音中的警告明顯,這幾天的相處讓她知道,眼前的人,溫聲淡語中藏著嚴厲。

  在他的鎖視中,她把藥碗放上他要接過的手,卻見她手忽然一鬆,藥碗砸落,藥汁濃飛也灑了一地。

  「沒有水,不……不要藥!」她迎視他,毫無懼色更不退卻。

  這一刻,他像重新看著她,再揚起的唇角,是更濃厚的興味。

  他抱著她起身,走出小屋,屋外就是一座綠竹架的小橋,他抱著她站在橋上。

  「就給你很多水吧!」

  話一說完,她被丟進湖中,,氣力未復的她,猛被水灌入口鼻,在水中掙劃著手腳,隨即一個力量馬上將她拉出,她癱掛在他臂彎內嗆咳。

  「唉,乖乖聽話,不就沒事了。」大掌輕拍著她的背,歎氣般的道。「如何,想喝藥還是喝水?」他憐惜的擦著她臉上的水。

  原就未復的身軀,忽來的落水衝擊讓廳弱的她嗆咳到全身發抖。

  「沒有水,不……不要藥……」硬著脾氣,咬牙說完後,昏倒在他臂彎內。

  冷冬強勁的風嘯聲,讓沉睡中的袁小倪驚醒!

  想起昨夜,想起自己身在何處,羞惱已不足以說明她此時的感受,袁小倪看向身旁,發現位置空著,他已先起床?

  她坐起身,發現穴道已解,忙檢視自己的身軀,雖還赤裸,但身體已被清理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想起昨夜,潮紅爆染她的雙頰。

  看向窗邊,似乎還是一片幽暗,只有些許灰蒙微光透進,離天亮還有些時間。

  「唔……」她想下床,隨即感到腿間幽處的悸麻腫痛,讓她又是咬了咬牙。

  現在的城主,不容人反抗的強硬不變,和夢境中的人,說不一樣卻又這般相像,只是……

  「我幹麼老無助的被人抱著,什麼怪夢!」大概一輩子和柔弱少女絕緣,才會作這種夢境吧,袁小倪自嘲苦笑。

  夢境中,她被丟下去的湖,好像是「雙月蘆湖」,記得蘭姊姊死後,城主就在湖邊建了一座小屋,每年夏季,他幾乎就閉關在「斜陽西峰」。

  那座小屋見過的人屈指可數,因為那是蘭姊姊的安眠處,以她這種被古城定為凶手的身分,連「斜陽西峰」外圍都別想靠近!

  她竟然還可以夢到「斜陽西峰」去……西峰?!

  袁小倪一震!那是「斜陽西峰」的記憶嗎?這一驚覺,再回想起清醒前,那夢境中的每一幕,都讓袁小倪錯愕得冷汗直落!

  夢中雖裹著薄被,但薄被下,她好像只穿著單衣,單衣還敞開的赤裸著身體?!

  那個令人戰慄的城主,抱著她溫柔喂水?不,怎麼可能!

  她下意識搖頭,想否定,但那畫面中的「任燦玥」,淡斂的眉目,一抹總是輕揚唇角的微笑,不慍不火的透出懾人威態,確確實實是他,末,中毒前的古城城主任燦玥!

  在「朝嵐古洲」,她有過片段的夢境,但總是朦朦朧朧得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就算猜到了兩年前在「斜陽西峰」發生的事,她也毫無其實感,總覺得那隔著太遙遠的距離。

  她完全無法想像,那個令她戒慎、迴避的城主會與自己有什麼感情互動,甚至壓根兒希望自己猜錯了!

  如今,這麼真實的畫面出現,她與心中恐懼的城主真有著這麼親密的接觸?!

  「一旦為我所握,誰都不能再搶走,這次誰都搶不走,連老天都別想!」

  連失憶都如此,一旦他恢復記憶,他會放過她嗎?

  懼意從心底深處湧上,無形的恐慌像逼來的繩套,快要圈上她的頸子讓她窒息!

  「不能,不能再這樣下去…….」

  趁他還沒回房、趁武護還沒進房伺候,袁小倪匆匆穿戴好衣物,衝出內寢,才打開外房房門,就對上那堵熟悉的胸膛。

  「小倪,天還沒亮,怎麼不再多睡一下?」任燦玥握起她的下額,看到她滿臉的惶恐、驚懼。「怎麼了?」

  「沒、沒事,我……」

  「你的臉色不好,沒事吧?!」他探著她的額,擔心她在昨夜受涼了。

  「我沒事,我、我只是想回房。」她慌忙的別開頭,匆忙的想擠過他的身側,一心只想趕快離開有他在的地方。

  「到底怎麼了?」他伸臂擋住她的去勢,不打算讓她離開。

  「真的沒事,求求你,讓我回房……」

  「城主,才剛收到韓堂主捐來的消息。」

  門外武護來稟告,趁這一瞬,袁小倪掙脫他,不理身後任燦玥的怒喚,更不理半路遇到巡邏打招呼的武護,直接奔進自己房內。

  一進入房中,她整個人靠著門板癱坐下,用力縮起自己,抱著頭,滿心只有一個疑問:為什麼這些應該隨著當年解毒而失去的記憶又再回來了?她根本不想再記起來,她未來的人生一點都不需要這些記憶。更重要的是,為什麼她回家的夢不見了?!

  七天後,韓水帶回一個震撼的消息!

  「『東鋸島』全滅?!」聽到韓水帶回來的消息,袁小倪震訝不已!

  「說不上全滅,該說毀了一大半吧!主島已經被夷為平地。」韓水喝著武護倒來的茶,道。「大海起了巨大的海龍卷,將島上的一切捲掃,無論是屋子或人無一倖免!」

  「三門邪教」在陸地上還有許多暗樁分支,確實不算「全滅」。

  韓水這次前往東西交界處和心層武護會面,除了商量如何安排城主安全的離開東方地界外,還帶來言常陵重要的托付,順便瞭解古城所掌握的江湖消息。

  「那教毒和教奇……死了?」

  「這部分還沒有完整消息,可是我想應該沒死,連他們一些重要的副手可能當時也不在島上。」韓水說著自己的推測:「這段時間教魔出事,『三門邪教』中最神秘的『門奇』也出現江湖了,『門奇』一出現,就抓了『楚家莊』莊主和『月泉門』老門主,以此推斷,對方該早有準備。」

  「『月泉門』老門主被抓了……」袁小倪大驚,激動的抓住韓水的手!「確定是『門奇』幹的?」

  「應該不假,『門奇』派人傳話給『楚家莊』和『月泉門』,又把消息散播到整個江湖都知道了。話說妹子,你跟『月泉門』老門主有交情嗎?這麼大反應?」

  「斜陽古城」和楚家莊比較有交情吧!

  「我、我只是被這件事嚇一跳!」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袁小倪忙放開韓水的手。「楚老莊主被抓,那楚家莊也難平靜了。」

  楚家莊的事業近幾年幾乎都由楚家大公子接掌,她見過楚家大公子,文武全才,思緒敏銳,性格有幾分剛強、頑固,某種程度上,是個不好招惹的人!

  「楚家莊確實難平靜,這次心層武護往東西交界處來,楚千夢也同行,但收到老莊主出事後,他馬上趕回西北了。」韓水對此只有納悶。「抓『月泉門』老門主可以理解,畢竟『月泉門』向來與『三門邪教』敵對,但是抓楚家莊莊主難道是為了『流光雙極』嗎?」「雲濤劍仙」的三件寶物之一……可是此物已被楚千夢當成和古城聯姻的聘禮了,怎麼還會找上楚家莊?

  「這種時候,『三門邪教』還多添一個楚家莊為敵,真不知這位神秘的教奇是無智的笨蛋,還是另有盤算!」搞不好就是太會隱藏自己搞神秘,讓流言過度渲染,實際上是個無能者才會多年縮隱不出。

  「能一舉擒住『月泉門』老門主和楚家莊莊主,應該不是個笨蛋吧!」袁小倪不以為然。

  「說得也對,這兩人都是老江湖,經歷、武功都不差,尤其『月泉門』老門主,一直是『門魔』、『門毒』的眼中釘,要這麼好得手,也輪不到教奇了。」教毒、教魔可不是個會對敵人心存良善的人呀!

  「既然不是個錯估情勢的笨蛋,可見這個教奇擒人該是男有盤算了,倒是這件事對我們的處境有一個好處。」韓水樂觀道:「『月泉門』老門主失蹤了,我想追捕盜藥賊的事,沈雲希會緩下力道才是。」父親都被擒,抓個盜藥賊應該已非主要大事。

  「但願如此。」袁小倪可不敢篤定這件事,畢竟她心中清楚,沈雲希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精力追捕盜藥賊。

  「三總管,這回出去還得到不少消息,掃平『東鋸島』的水龍卷很離奇呀!」

  幫忙將行囊拿進來的武護也熱烈地貢獻所聞。

  「是嗎?」她也好奇,到底是何人針對「三門邪教」下手!

  「我說那不是離奇,根本是天降的惡罰,讓那群海賊惡寇好看。」另一個進來的武護也插嘴。「心層武護轉述言大總管的分析,說是一個高人做的,但我們總覺得是天理昭彰,『東鋸島』作惡多端,得報應了!」

  「聽說掃平『東鋸島』的海龍卷特別有靈性,前頭主島被夷成平地,後頭小島大多是家眷婦孺所居卻全都沒事。」

  「『東鋸島』上的家眷大多都是被搶奪來的婦女,不得已在那生存,說起來也是一群可憐的苦命婦孺。」

  此回,有三名武護隨韓水一同赴約,聽聞了全部的消息,在房內開始討論起來。

  「學著點,這種事要懂判斷,大總管沒分析錯,不是海龍卷有靈性,而是江湖出了一個足以翻江倒海的高人,這人的內力簡直難以測度,能匯海成巨浪,掃了『東鋸島』。」韓水趁機教導屬下。

  「世上真的有這種能力的高人?」不太可能吧!

  「堂主,會不會真是一場碰巧的天災,經過江湖流傳,穿鑿附會變成什麼高人了?」

  「對呀!有這種能為的高人,為何現在才對『東鋸島』出手?」

  三名武護實在不太相信世上有這種修為的高人!

  「絕對是人為,因為死於千湘江上的『門魔』,當夜也是出現江水斷流,接著彌天大霧降下!」居住千湘江旁,千迭峰上的山戶,不少人都目睹了當夜奇異的景況。

  「降下彌天大霧?!」袁小倪錯愕。

  「聽說江水斷流後,江面像凹陷了一塊,教魔的船就陷在裡面,接著巨霧好像從天際灌下,彌蓋了那段江面,一會兒後,大霧又像被吸走般瞬間不見,那艘船又航行在江上。」韓水講述他所得到的全部消息。

  「這個情況和『東鋸島』被夷平的當天很像,幾艘遠行漁船,要回村過冬,經過『東鋸島』附近海域時,原本正常的海面忽然起了變化,大海瞬間湧浪,接著幾道水柱沖天,狂風驟起,數道水柱匯聚成海龍卷,海浪、揚風簡直像是被操控一樣,竟繞過他們的船,全往一個方向而去!」

  「世上真有人……有這樣的能力!」

  「太嚇人了……不,這根本是可怕!」

  聽完韓水的講述,房內的武護們全震驚!

  「那些被救出來的家眷們說:『東鋸島』當時也是瀰漫在一片巨霧中,大霧像驟雨一樣,從天倒灌,不但霧濃得伸手難見五指,霧還流動翻騰得特別驚人,不時聽到遠方傳來狂風大浪聲,霧散後,就見前方的主島都毀了!」韓水描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當時連他都聽得震驚。

  後來,這些漁船一靠岸,就趕緊跑去地方官報案,讓地方官快派官兵前去「東鋸島」收拾殘餘匪孽,消息才傳開!

  「操風縱水、翻浪成霧?!」袁小倪臉色霎地刷白!

  「妹子,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對?」

  「沒、沒事,只是這幾天有點受寒!」她掩著唇,佯裝輕咳,事實上是遮掩住內心那震驚不己的駭然!

  「月泉門」老門主和楚家莊莊主一同被抓,還是教奇所抓,袁小倪內心早就激盪不己,因為這兩人共同處只有一個……

  如今,再聽聞韓水所述,像濤浪的巨霧,難道……

  「……你外公已經一百一十多歲了,年紀很大,娘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練功至最後一關,此功讓他更加老化,形銷骨立,像枯朽的老木毫無生氣,此功危險,但是功成,就是脫胎換骨,行劍不再以眼見之形,而是聚意念以心出手……」

  「你臉色發青呀!」韓水不得了地喊。「振作點,千萬別在這時候出狀況呀!都已經安排好了,三天後要離開這村子了,現在風火當頭,小倪妹子,你可別有問題呀!」

  「三天後?這麼快!」

  「快!」韓水一副更不得了地驚嚷:「出事啦,你真的有問題了,我離開前,你恨不得把城主快快甩了脫身,怎麼現在嫌快?」

  「我是問,安全嗎?」對他的大驚小怪,袁小倪沒好氣。

  「你們先將言總管轉交的信件,還有牟老的藥丹交給城主,晚點我再去和城主報告這趟行程的事情。三天後要出發了,我房內的行李不用動了。」反正三天後就要離開。

  「服了牟老的藥丹,城主體內的『瞬失』餘毒,就清除了嗎?」

  「哪有這麼簡單,這只是讓城主功體穩定的藥,城主服過月泉門的『辟毒丸』,體內還有多少餘毒不清楚,而且解『瞬失』毒性的解藥本身也是一種毒物煉製的,分量拿捏不好,反噬其身。」

  「這麼說,還是得牟老親自診治再下藥。」

  「沒錯,坐、坐、坐,哥有事問你。」眾人退下後,韓水拉著袁小倪到桌邊,認真問:「妹子,大小姐被紫眉魔副擒住那天,你有感覺到暗處還有其他高手嗎?」

  「其他高手?」

  「大小姐被帶走當天,二總管發現紫眉魔副的手下都死在草坡上,個個都被一劍封喉。二總管說發現屍體前,只見你從野林內奔出來;可是妹子,妳的武器是刀,所以大總管猜想有高手隱伏在暗處,等你擺脫『門魔』那群人後,再趁機出手吧?!」

  「有這樣的事!」她捧著茶,聳肩道:「我那時擔心大小姐,一心追縈眉行蹤,所以沒太留意。」

  「我想也是,可惜,否則哥真想知道這高手是誰,會不會和這幾天殺了『門魔』又剷平『東鋸島』的人有關?但殺人手法又不像!」

  最近出現的消息,幾乎都是對準「東鋸島」,到底是哪路高人,韓水真是有掩不住的好奇。

  「大總管檢視過屍體,他覺得和『夜風離魅』的手法較像。」

  「真的嗎?那真是讓人……玩味了。」她繼續低頭喝著茶。

  「現在江湖氣氛相當不平靜,『三門邪教』的事,固然大快人心,但這個出手的高人到底是何方人物?有何目的都還不知道,如果也是為了奪『雲濤劍仙』的寶物而來,以此人所展現的力量,大概要三個『斜陽古城』城主的能力,才有辦法對上。」更不用說城主目前還沒恢復。

  「言總管對現在的情況有任何對策嗎?」言常陵這位古城大總管,向來心思慎密,運籌帷握的步步為營,此時將如何動作,才是袁小倪想瞭解的。

  「城主出事的消息已經壓不住,幾大門派藉各種名目想拜訪城主,意在一探謠言虛實,都讓『七門樓主』出面處理,最後大總管昭告江湖,『雲濤劍仙』的寶物全置於南方『恆沙古剎』的佛眼內。」

  「哈,『雲濤劍仙』的三件寶物是多少天下人覬覦的目標,大總管此舉是將江湖人全部的焦點放在寶物上,不但可引開『三門邪教』和江湖人的關注,更避免一些有心者趁機對城主不利。」言常陵總能在危機中果斷處事,穩定大局,袁小倪佩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斜陽古城」城主出事,定然會引來江湖上各路居心巨測的人馬,想藉此擒住古城城主,威脅換取寶物或其他利益。

  此事真發生,古城城主位居尊貴,竟任三教九流行下作手段羞辱,百年古城尊嚴盡喪,這才是古城最大的羞辱,「七門樓主」可能個個都要自盡以謝列祖列宗。

  想到這,袁小倪抓抓頭,某一種程度,古城內的主從關係是相當傳統、守舊,任何異論縱可一談,卻絕不能冒犯城主,甚至誓死保護,數代傳承不變!

  「大總管不怕寶物真被奪走?」「恆沙古剎」是一座歷史淵源綿長,地理位置相當特殊的古寺,連皇親國戚都不敢冒犯。古寺不行任何虛假,所以放進去的寶物,定然都是真品。

  「恆沙古剎」的住持不是一般江湖人敢輕易冒犯的,大佛佛眼設有機關和陣法,東西一旦放入佛眼內,就再也拿不出來;佛眼每年只在民間歲末「送神」之時開啟,供山下信眾遙拜。

  「和城主比起來,再貴重的寶物都可捨。」

  「這也是。」寶物全在「恆沙古剎」,這下可省去很多麻煩了,袁小倪心中有另一層盤算。

  「還有,你和城主……那夜到底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

  「武護隊長說,慶典那夜,你在城主房中過了一夜,總之……妳不會真的……跟城主……怎麼樣了?」

  「關你什麼事!」說起這事,對韓水的氣馬上回來。

  「妹子,這不是開玩笑的,你的清白真怎麼樣了,哥有責任為你作主!」韓水端出兄長的態勢。

  「哇!你被狗啃的良心長回來了。」她誇張的哼出長聲,切齒道:「好、義、氣、呀!」一開始胡說八道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她的清白?!

  「老實告訴我,城主是不是佔了你的便宜?」

  「就算有,你想怎麼作主?」

  「當然是我們這一輩的古城兒女們全站出來,作證城主幹的事,要城主負責任!」

  開玩笑,他們這一輩的古城兒女,在各地為古城打拚經營,集合起來的力量可不容小觀。

  「你要城主怎麼負責呀?」

  「歷任古城城主只有正妻不納妾,當然是娶你當城主夫人!」這需要問嗎?

  「就憑我這點能耐和出身?城主會娶我當城主夫人!」她不得了的佯喊著。

  「放心,哥保證沒問題!」

  「你這麼篤定?」

  「廢話,你看看他中毒失憶後的樣子!」韓水掌背連甩著另一掌掌心,一副事實這麼明顯,為什麼她還看不清。「瞎子都看得出來,城主內心根本就是喜歡你,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喜歡,現在就差設個局,讓他來個順水推舟。」

  拜「瞬失」之毒,讓人看透真相,否則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呢!真不曉得,這幾年,城主對小倪妹子的感情是怎麼演變來的!

  「所以你費盡心機,乾脆也順水推舟擺個讓我失清白的局囉。」看著他,袁小倪的雙眼,已開始閃動想痛宰人的殺氣。「好樣的,你的義氣對男人不對女人,對主子不對於足,自私的渾蛋!」

  「喂,你也把哥我說得太無良了,哥是順水推舟擺了個『真心剖情』的局,絕對沒想要你把女子清白拿去賭,如果城主敢把你當玩玩的對象,那哥我絕對砍他一刀。但是城主內心對你有愛意,你何必在古城過得那麼辛苦。」

  說到底,是為她好,才讓他臨時改變主意,要武護都別再暗中阻止,來個弄假成真。

  「為我好……」袁小倪手上的茶杯朝桌上用力一放,大喊:「我的意願呢!你有沒有想過,我願不願意?要不要?」

  「妳……不願意嗎?」哪點不滿意呀!「城主論模樣有模樣,論地位有地位,身家背景財勢不凡,全古洲內,喔,該說江湖上,有這些條件的,沒幾個了!」

  她不願意接受同伴的安排離開「朝嵐古洲」,反而接受城主的安排,受盡不公平待遇也不吭聲,如果不是對城主有幾分心意,他真的想不出為什麼!

  「這麼好條件,你自己去嫁好了!」這下袁小倪真的跳起來喊。「總之,我不願意呀!」

  「是因為……你的腳嗎?」她的腳是城主挑斷腳筋致殘,雖然提起此事,她常是聳聳肩的不當回事,但眾人都心疼的很少在她眼前說起這事。

  「跟那無關,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拜託你不要再自作主張,替我安排那些……自認對我好的事,好嗎?」她已經受夠了!

  「為什麼?」小倪雙親不在,他們這一輩,與她親近又年長的,都習慣照顧她、替她打算。

  「絆腳呀!」這種事成真,未來還走得掉嗎?

  「就還是為了腳嘛!」他知道,這麼可怕的事絕不可能忘懷,尤其一個女孩子,就這麼殘了一腳,時間過得再久,陰影也抹不掉。

  他只是希望小倪妹子處境好些,就算待在古城,日子也要幸福。

  「是哥太心急,畢竟城主讓你這麼痛苦,是得讓城主付出代價再談婚事,嗯,包在哥身上。」

  本來想發展成其後,再讓城主付出可觀的代價,以免未來有什麼變化,要先保障小倪妹子,但現在看來,得先彌補小倪妹子內心的陰影。

  「不是那種腳的問題,是你非得堅持這件事嗎?」她受不了地問。

  「當然!」韓水這下可稟著兄長的高度,挑明道:「老實跟你說吧!再等一年,你這蠢蛋還要再吞忍城主的刁難,不管你答不答應,兄弟們都打算撂倒你,送你出古洲,到另一個地方重新生活,身分、環境都安排好了,在那隨你怎麼活,都可以讓你橫著走。」

  「不是吧?!」袁小倪嚇到。

  「妹子,你要過得這麼窩囊,不代表我們看得下去,擺明是個作威作福的山大王,搞什麼過河小卒!」

  「那是我的事,拜託你們別管了。」

  「別管!」韓水的聲音忽然尖銳高起,眉目一肅的看著她。「知不知道妳的遭遇、你的處境,看得大家像根針插進去,不想辦法拔出來,沒人過得舒坦!」他的食指連連戳著心口道。

  這句話說得在一旁又跳又叫的袁小倪安靜下來。

  「都叫你妹子了,能不管你嗎?每次回古城見你,大家的心就要被狠狠刺一次。前一段時間,你為了保護那個於雪菱,還被城主劍氣穿身,搞到自己重傷吐血,消息傳到每個人耳中,沒一個人好過!假使能混滅天良無視你,大家還舒服點,偏偏都辦不到。」韓水斥完,下頓頂頂她原本的位置。「坐下吧!」

  這下袁小倪乖乖的坐回去。

  「茶。」韓水瞪著喝空的杯子喊。

  「喔。」她忙再替他斟上一杯茶。

  「現在的問題是,要解決大家這根心中刺,你又不想離開『朝嵐古洲』,老天有眼,讓我發現城主對你有情意,這麼天時、地利、人和都湊在一起的條件,你沒有好原因,哥是不會停手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其實……」

  她瞭解韓水,不給他一個好答案,平時嬉鬧歸嬉鬧,認真起來不管是誰講情面都沒用,如果真把那票遠行在外的有力同伴集合,那就換她被擺平!

  「你什麼時候會跟哥我玩這種女孩家的瞥扭,有什麼事就說吧!」欲言又止的,還低頭攪玩指頭。

  「其實我有喜歡的人。」她吸口氣抬頭,堅定的道:「所以我不可能和城主在一起!」

  「你有喜歡的人?!誰?是古城內的人嗎?」從沒聽說過,韓水忽想到一事,不得了地指著她問:「難道是……楚千夢終於開口了!原來你對他也有那個意思!」

  讓楚千夢帶她走,也是眾人考慮的選擇之一,只是不知小倪妹子喜不喜歡楚千夢。

  「和楚千夢有什麼關係?他是大小姐的未婚夫,你別害我!」

  「他都打算解除婚約了,大小姐對這樁婚事也沒意思,就差對外宣佈而已,哪還是什麼未婚夫!」別以為他常年在外不知道這些消息。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誰,總之,你對城主玩的把戲不能再下去。」

  韓水只是雙手環胸打量她,皺著眉,半天不說話。

  「你會答應吧?!」

  「難。」韓水簡單一字。

  「我知道一時間你很難相信,但是我心中有自己的未來,你們不要擔心,只要時間到了……願意原諒我,還有成全我就行。」

  這下韓水再轉為疑惑的側首。

  「什麼樣的未來?」

  「時間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倪妹子,你講的原因又虛又朦朧,內容很空呀!你有沒有更直接清楚的話,讓哥一聽就明白的。」

  喜歡的人是誰不說。有自己的未來,要等時間到了再成全。沒一個是確定的,要他相信什麼?

  「好,你聽清楚……」她乾脆起身,以宣告的口吻,一字一句鍾然振聲:「我,袁小倪已心有所屬,對任燦玥……不,是城主,沒有任何男女之情,我並不愛他,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對我而言,他只是城主,我只是屬下,我們之間一點可能性都沒有,清楚嗎?」

  「清楚、清楚。」韓水忽然面色一變地看著她,接著用力點頭,甚至站起身地清了清喉嚨道:「連城主也很清楚了。」

  「你清楚就行了,城主沒必要清楚,想害死我呀!」以任燦玥現在對她的身分認知,說了還得了!

  「那個妹子,我不用害你,你已經快害死自己了。」韓水客氣地來到她身邊,指指她身後的外廳。

  「呃……」袁小倪瞬間意會,全身僵住。「是不是……」

  「是,外廳房門沒關。」韓水看著任燦玥負手站在外廳門口,背光的身軀,一時看不清臉上表情,但渾身散發出的氣勢,可讓人瞬間凍裂。

  門外,武護們也神情驚駭的僵立一旁,顯然大家都聽到小倪那席「自清」的話。

  「別說哥都不挺你,想報仇的話,哥支持你宰了那三個出去不關門的傢伙。」

  叫他們退下,也不順手帶上門。

  門外武護,瞬間有三道抽搐的倒喘,被三總管盯上不是好玩的!

  此時的袁小倪只覺得像被雷轟到,腦中一片空白!

  「請城主見諒,這一切都可以解釋。」她馬上單膝一跪,垂首請罪。

  「我說妹子,城主在門那頭,你幹麼對桌子行那麼大的禮。」連身都不轉的就直接一跪。

  「你、你別管,快把你對城主胡說八道的事講清楚,才能救我呀!」

  她只擅於面對「『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不擅於面對「燦玥哥哥」,尤其這幾天面對那股曖昧情氛,讓她的心跟著迷亂,她慌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太危險了,要斷了這種感覺,感情絕不是她現在能招惹的。

  「這年頭,為人妻可以公開宣揚對丈夫的不忠,還有,你已心有所屬?」任燦明冷沉的道:「你沒忘記,我對你說過的話吧?!」

  袁小倪一驚,就聽到任燦玥的聲緩緩說出令她背脊一涼的話。

  「如果你真另有所愛,我會設了對方!」

  「韓……韓水,你快和城主講清楚,快呀!」背對任燦玥單膝一跪的她,急得朝站在眼前的韓水不停示意。

  「要說什麼?」韓水楞了楞,只見任燦玥舉步而來,神情冰厲,眉目煞凜,一臉不好善了的模樣!

  「快說清楚,我真的不是城主夫人,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係!」任燦玥冷冷地道:「在海邊清晨的那一次、村落慶典的那一夜、寢室內赤裸相擁,還有,你親了我,又摸了我的身體,就這麼想不負責任的撇清?」

  「城主,小倪雖是屬下,但你也不可以顛倒黑白,是你親我、逼我脫衣服、摸我身體,屬下沒對你不軌!」袁小倪當下跳起來,轉身喊冤。

  「嗯,我確實記錯了,你沒做,全是我對你做的。」任燦玥唇角凜笑,大方領首認錯。「我親你、逼你脫衣服、摸遍你身軀、抱著赤裸的你入睡,我們的關係確實有這些,我不能撇清,也不能不負責。」

  他一說完,袁小倪倒抽一大口涼氣,知道什麼叫「自掘墳墓」!別說來到一旁的韓水瞪來的眼,連門口的武護們也全都瞠目,甚至個個嘴巴大張!

  「城主說的都是真的?」韓水拍上她的肩,聲轉為嚴肅地問。

  「沒有、沒有、沒有到那種……關係!」她用力搖頭,知道他想幹麼!

  「聽起來什麼都發生了?」韓水可不這麼想。

  「是、是有發生一些事,但我不在乎了,所以……」袁小倪想解釋,隨即發現自己會落入越描越黑的尷尬,只好一揮手。「算了,算我拜託你,這件事,你別插手了,我自己會解決!」

  韓水馬上推開她,朝任燦玥抱拳。

  「城主,屬下要向你報告這一趟行程的事,還有三總管的事,該好好一談。」

  「很好,走吧!」離去前,任燦玥犀利的眼沉鎖袁小倪,眸中厲色,直瞪得袁小倪惡寒竄體。

  「你好好待著,哥會替你作主!」

  「我不要你作主,我會自己解決!」袁小倪拉住韓水的手臂。

  「妹子,你不要再說任何逼哥動怒的話,早該在兩年前當你被城主命令離開古城另居小莊院時,就該順應兄弟們的意思,直接把你抓出古洲,還由得你在這跟我說你會自己解決!」他拉開她的手。

  「你永遠只會解決城主親口下令的每一件任務,卻解決不來自己任何一個問題,我真搞不懂,你從哪來為古城這麼賣命的道理!」

  自己是「七門樓主」的兒子,為古城效命天經地義;但小倪妹子的遭遇,讓他徹徹底底不解,為什麼?既然不是心儀城主,還有什麼原因讓她自願這麼卑屈?

  「我……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很好,但是我……」

  「之前城主中毒剛醒來脫你衣服,我當他腦子不清,現在,什麼都發生了,哥很難當開玩笑!」

  「沒有、沒發生到最後,真的,我不要你替我作主,我心中有自己的未來!」

  「那只好請妹子你改變未來了!」他推開她,繼續走去。

  「韓水,你聽我說……我不可能跟城主發展任何關係,我、我剛才說了,我已心有所屬!」袁小倪再次跑到他跟前,阻止地喊。

  「找點新說法吧你,城主當真,你以為我會當真呀!」童年玩伴是當假的嗎!就在他要再推開她時,袁小倪伸手擋住他要前行的去勢。

  「好、好,我說實話,我自己早就決定想要離開古城、離開古洲,只是往哪去、做什麼,我現在真的不能對你說,請你諒解我的苦衷。」

  她幾近懇求的看著他。

  「你絕不能作主我和城主的婚事,我的心中真的有……對我很重要的人……」

  想起思念女兒,思念到幾乎崩潰的養母,每天煮著甜湯,坐在對女兒充滿回憶的房中;還有,慈愛的養父和始終牽掛她的兄長.

  「霓霓……飛回哥哥身邊…………飛回爹、娘身邊…………飛回沈家……妹妹…………」

  「你相信我,我真的有不能辜負的人,所以我求你不要讓這件婚事定局,更不要在城主恢復記憶後,對他說『溯溪村』發生的任何事,要你的屬下也都別說!」

  「妹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城主對你有情意了?」韓水握住她的肩,質問著他心中早就懷疑的事。「在城主沒中『瞬失』之毒前,你就知道了?」

  「我……我不能確定,因為過程是什麼,我沒記憶!」她搖著頭,至今腦海只有片段的畫面,還有他說的話。

  「怎麼會沒記憶?」韓水不禁有些動氣。「到現在你還想用這種方式瞞騙我!」

  「不是,很可能是發生在兩年前,我中『瞬失』之毒,人在『斜陽西峰』療傷時的事……可是我真的想不起,只知道很可能是那段時間的事。」

  「這麼說……城主果然在沒中毒前就愛上你了,太好了!」這下讓小倪妹當城主夫人的事,可以更堅定了。「妹子,你什麼都別想,好好等著過接下來的好日子就行了,相信哥,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的當城主夫人。」

  他樂得捏捏她的鼻子,要再往前走去時,袁小倪忽抓緊他的雙臂,激動大喊:「你還不懂嗎?這件事不能成,我不要他愛我,韓水,算我求求你,我不要當什麼城主夫人……那不是我要的!」

  「小倪妹子,我知道你忘不了童年的遭遇,但是現在不一樣,城主愛上你了,他對你造成的傷害,就讓他用這份感情來照顧你、補償妳,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韓水轉為勸哄她:「聽哥的話,當『斜陽古城』的城主夫人,身分、環境、地位,可以讓你過得很好,你不用再卑屈於任何人的眼光中。」

  「你不是不清楚,現今的『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是什麼性格,如果這件婚事成了,以他失去過蘭姊姊的陰影,他對感情的心性早已扭曲,我也記不得凶手,你真的覺得待在這樣的他身邊,對我是好的嗎?」

  這幾句話喊得韓水一怔。

  「你認為他對感情的不安感,會讓我自由嗎?你認為他會忘記是我拿毒粥給蘭姊姊的嗎?真正的城主不是現在這個像『二少爺』個性的人,不是這個至少知道他生氣會有什麼反應、什麼動作的城主……」

  袁小倪放開抓住他雙臂的手,自嘲苦笑。「真正的城主是個挑斷十歲孩子腳筋……都會微笑的城主,你真的認為讓我待在這樣的城主身邊,是幸福嗎?」

  「小倪妹子……」

  「稟韓堂主,城主在催促了。」此時一名武護過來提醒。

  「韓水,他不是我的未來,也絕不能是我的未來!」袁小倪看著他,眼中哀求。

  「你真的會讓自己活得像樣了?」

  「我不會再是『袁小倪』。」她語帶玄機地回應。

  「聽起來,你有認真在打算。」韓水拍拍她的肩。「放心,一切有哥在,我會和城主好好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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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4: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三天後,一處高峰地……

  「妹子,等會兒哥會帶著城主從那條路走,你就從那條路離開,半個月後,在東西交界處的『雲裡鎮』會合。」在漫飄的雪花中,坐在馬背上的韓水對身旁的人道。

  昨夜降下大雪,今早滿地銀白,七輛馬車和二十多名喬裝好的武護,在一處寬廣山坡地上等候。

  韓水騎著馬,居高遠眺下方路線,一旁是同樣坐在馬背上的袁小倪,一身連帽厚斗蓬,長刀縛於身後,雙手環胸,沒出聲、沒露臉,渾身透出的氣息很頹喪,對他的話,彷彿做了點頭動作,表示清楚。

  「你的路線要經過三個小市集,再穿過一個大城鎮,絕對會引來『月泉斗』和隱於暗處的『三門邪教』,負責接應的人,哥都安排好了,一路上小心。」

  「三門邪教」就算主島被滅,陸地上的各分支,已經重新開始聚集,轉移主據點。

  他們所定下的計劃,兵分二路,由韓水帶著一隊屬下喬裝成走賣商,進到小市集混進商旅中,護送城主離開。

  而袁小倪則另領一隊負責吸引眾人目光,既不能做的太明顯,又要假裝不經意洩阻攔行蹤,由小市集、小村落,再穿過大城鎮,是最適當的路線。

  「月泉門」和「三門邪教」的人互為敵對,所以要引這兩方的人馬追來,巧妙的讓他們對上,好藉機脫身。

  「嗯。」一旁的人,又是毛兜帽動了動,貌似點了頭。

  「這『月泉門』的老門主都被抓了,沈雲希竟然沒放鬆對盜藥賊的追捕,還加重人力擒拿,實在太奇怪了。」出乎韓水意料。

  這下一旁的人連頭都不點的毫無動靜。

  「妹子,哥又是哪點讓你不高興了,你也吭一聲吧!」

  小倪妹子只要感覺同伴不相挺,就一身頹廢不振的慘擔上身,搞自我封閉。

  「不會又受寒了吧,這可不行!」韓水移近,伸手要探一下她的額溫,卻見毛帽內送出一記白眼。

  「不要碰我、不要和我說話、離我遠點。」不太有氣力的聲音,飄送不太有威嚴的警告。

  「我說妹子,都三天了,你怎麼還在記恨這件事。」他也不想這麼演變呀!

  「『放心,一切有哥在,我會和城主好好說清楚』,好個讓人惡夢連連的放心!」咬牙念著他三天前的保證,袁小倪重重一哼。

  韓水一攤手,無奈表示:「哥是真的想盡力,只是城主的態度比我更有力!」

  當時,他一進房,城主只有一句評語……

  「袁小倪是我的妻子,為你親口所言,若無能達成此事,古城也不需要我這個城主了!」言下之意,他不會配合任何回古城的計劃。

  這還得了,城主一天不恢復,古城就多一天危險!

  韓水暗抽一口氣後,馬上拍胸保證,袁小倪絕對是他任燦玥的妻子!

  「你的盡力就這點力道,你水哥拍胸的時候,都不怕內傷的!」哼。

  「城主沒以前的記憶,根本感受不來古城目前的處境,講再多大道理也沒用,在他眼中,現在任何要事都比不上得到你重要。」韓水也無奈呀!「反正毒解後,這裡發生的事,他沒一件會記住,為免多生波折,就順著他了。」

  「真的都會忘記嗎?」為什麼這段時間「斜陽西峰」的事,片片段段,像夢境甦醒般,雖然她還是記不起前因後果與過程,卻夠讓她忐忑了!

  「你希望他不要忘記嗎?」

  袁小倪再橫他一記白眼。「總之,這三天我過得膽戰心驚,幸好沒事。」連同桌吃飯,她都不敢抬頭,就怕城主為那些話,找她下馬威!

  奇跡的是,三天來,唯有那雙眼對她投以複雜的犀利,沒有進一步的言行,卻也夠讓她屏息到差點自斷氣息。

  「這可是哥的功勞,我跟城主說回古城的路上,會讓他和你解決問題,這三天就讓你好好平靜心情,反省自己的行為,否則這三天,你早就被城主拆了。」韓水得意的要她感恩點。

  「反省什麼?天下本無事,就你在造謠!」嗟。

  「妹子,摸著良心,哥現在冒著生命危險跟城主保證這件事,等他醒來,發現護送車隊的人不是你,哥會很危險的。」

  「是嗎?那碗藥的藥效是多久?」今天一早,韓水在城主要喝的湯藥內下迷藥,讓他昏睡後,再命人小心的安置在馬事內。

  「一個時辰吧!」韓水相當苦惱要怎麼對醒來的城主說明這件事。

  在見到牟老前,他要確保城主安妥噹噹,但是這種演變,他怕是城主很妥當,自己會完蛋!

  幸好城主到現在還不知道,一旦解了毒,就會忘了中毒時的事,所以,逼不得已,就是下狠招,繼續用藥再頂著冒犯城主的罪,和武護們伺機出手制住他!

  反正只要安全帶到牟老眼前,他們的任務和責任就結束了。

  「自作自受!」袁小倪一點都不同情。「別說沒提醒你,城主的功力疑似已經恢復七成了,勸你放棄用武力這招,聰明點還是智取吧!」七成功力的城主,在他們這一輩,能對上的人還沒出生!

  「別說得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就算是哥謊言在先,你也脫不了關係,擺明這幾天你也玩弄了城主的感情,否則會有這種演變?」以為他看不出來呀!

  「你這話太惡劣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玩弄城主的感情!」袁小倪火大的指著他質問。

  「哥我充滿靈識的慧眼、天降異能的神眼、對你這傢伙瞭解通透的心眼,早就敏銳的洞悉一切,光城主那句『如果你真另有所愛,我會殺了對方!』,甭說,哥就知道妳玩他了!」童年玩伴可不是當假的。

  「我看你的慧眼、神眼、心眼,都被戳瞎了吧!」

  「嗟!」他一嗤。「沒中毒前的城主,處理這種事,絕對不會對你說那句話,他只會對你微笑,笑到你發毛、笑到你冷汗流一地、笑到你懷疑自己的骨頭可能是豆腐架起來的,隨時會撒成一地渣時,恐懼已經從你眼中飄出來,城主就會泠冷走開。」

  韓水活靈活現的,兩根手指還朝自己的雙眼和她之間比劃著,一臉陰側的講述。

  「過兩天,你心中的『另有所愛』就會被翻出來,只要這個人真的存在,放心絕不會死,而是廢了。只要看到大怒與冷笑同時在城主雙眼出現時,就不會想和骨氣、傲氣、尊嚴這些玩意兒結緣,不是腳一軟,就是身子一癱,拜託對方給個痛快,把人逼到絕境,看人崩潰,是城主最享受的事!」

  有時他真覺得自家城主是另一種心態、性格、手段極致的「三門邪教」!

  「哇,你形容的夠傳神呀!」對真正的城主,袁小倪己領教太多了。「既然知道城主這種性格,還希望我去當他的城主夫人?!」安什麼心呀!

  「說那什麼話,我家城主又不是本性如此,哥猜想他如果能再次愛人,心境不同、對象不同、環境也不同,或許能慢慢恢復原來的樣子。」至少不要再笑得讓人發毛。

  「你對我的期望也太高了。」袁小倪自認擔任不來這麼偉大的角色。

  城主的「扭曲病」不是一朝一夕,要改變,絕不是談點棉薄的小情小愛就能救得回來。

  「話說回來,現在這個『二少爺城主』對感情,雖然和以前的城主一樣強硬,但是,沒有一定的回應還不至於行動。」

  這一點,韓水看得出來,才敢讓小倪妹子與他相處,更何況「二少爺城主」有傷在身,只要小倪妹妹堅定自己立場,也不至於讓人有機可趁。

  「如果你的雙眼、態度沒透露出任何訊息,讓城主覺得你們之間可能真的有什麼,他怎麼會有這種反應?擺明某種程度,你回應了他的感情,對不對?」

  對他比來的手指,袁小倪雙眼眨了眨眼,半天不吐一句話,韓水不得了的猛逼問:「你說、你說、你說呀……有種你駁哥我有沒有說錯!」

  「快看……探路的弟兄們回來了。」袁小倪馬上指著下方,前天派去探路的武護來到。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妹子。」他得意的斜鷗她一眼。

  「咳,你們去探得怎麼樣?」袁小倪虛咳一聲,掉過馬頭,朝五名快馬奔來的武護招呼,心中可對韓水的敏銳暗驚了。

  「三總管、韓堂主,兩邊的路目前還算安全,但是這兩天『月泉門』派出的人據說在這附近出事了,所以『月泉門』派來這一帶的人增多,官差主要還是負責以村鎮搜查為主。」負責帶隊探路的武護頭兒朝他們報告。

  「『月泉門』的人出事?」韓水皺眉。「是怎麼樣的情況?」

  「有幾個『月泉門』人失蹤,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下落,目前『月泉門』的人,除了搜捕盜藥賊,還要找出失蹤的人。」

  「會是『三門邪教』幹的嗎?」袁小倪言透憂慮。

  「還有一個消息,據說連少門主沈雲希都親自出馬要擒盜藥賊。」

  「沈雲希親自帶人抓盜藥賊?!」韓水完全不能理解的看向袁小倪。「你老實說,你真的只有偷藥,沒幹其他的事嗎?」

  在這種時刻,沈雲希不去關注老父被擒的下落,居然還加重人力抓盜藥賊,有沒有搞錯?!

  「我能幹什麼?」袁小倪喊冤。

  「難道『辟毒丸』是『月泉門』的鎮門之寶嗎?」否則有必要這麼大動作嗎?

  「堂主,『辟毒丸』應該只是『月泉門』上層藥丹之一,還算不上頂級的鎮門罕物吧!」武護隊長郝玖道。

  「我當然知道,就是搞不懂。」韓水一張俊秀娃娃臉再次瞥向袁小倪。「妹子,妳……盜藥時,臉沒被看到吧!」

  「跟我的臉有什麼關係?」

  「哥喜歡充滿女人味的美女,你這型完全不是我的喜好,但總覺得你可能專門吸引那些、那些……什麼城主、少門主的。」

  搞不好盜藥時,不小心被沈雲希看到臉,對方迷上了也說不定。畢竟這場天羅地網的追捕,據說「月泉門」吩咐要生擒。

  「老兄,你從哪得來的結論呀!」

  「從城主對你的態度,還有楚千夢對你情有獨鍾,讓哥我不得不懷疑這個可能性。」

  「又扯楚千夢,他什麼時候對我情有獨鍾!」袁小倪拜託的喊。「一個城主我已經夠受了,警告你,不要再胡說八道增加我的麻煩。」

  「你這什麼態度呀,哥真是同情千夢小子!」

  「夠囉,少在這種時候興風作浪。」

  「再不然只有一個可能了,沈雲希長得……很俊俏。」韓水移近她,要她附耳,壓低聲問:「你除了盜藥外,是不是還對他做了什麼?」

  他怎麼沒想到這種可能,或許是小倪妹子對美男子沈雲希一見鐘情,不小心輕薄了人家,否則對一個沒偷貴重藥品的盜藥賊,用盡一切方式死命追捕,太不合情理了。

  「哈……好吧!終於被你猜到了。」袁小倪也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原本只想非禮他,後來看他實在長得太有姿色了,就姦淫他,這樣你滿意嗎?」

  「妹子真是太有江湖兒女的豪邁了!」韓水張大了雙眼、口鼻,隨即用力一擊掌表達欣賞,但他覺得事情做得不夠漂亮。「既然做了這事,殺人滅口也就算了,留個麻煩追在後面幹麼?」

  「我想等事情結束後,到『月泉門』把他的美色和肉體再奸一次,畢竟這樣的極品男子不多見。」說完後,袁小倪勾勾手指,要他再附耳過來。「我已經降低自己的程度,很配合你的德性敷衍你了,再不出發,等我獸性大發,想姦淫的,就是長著娃娃臉的男人了!」

  「你這個采草大盜,連周遭人也要伸魔手!」

  「豪邁的江湖兒女還跟你客氣呀,細皮嫩肉的水哥!」她伸手用指背彈彈他光滑的臉頰。

  「不好玩,不玩了,大家準備出發了!」玩興大失的韓水,撥掉她吃豆腐的手。「一路小心,半個月後,『雲裡』見。」

  「你自己也是,保重。」袁小倪看向其中一輛馬車,城主正沉睡其中。

  以他對她的憎恨,「斜陽西峰」時的他們,竟真的有過一段深刻的感情?那為何要給她兩年的時間,讓她離開古城,另給她一座天地?好多的疑問和複雜的感受隱隱牽動她的內心。

  但,她已無心再深究此事,她和他無論有何隱藏的過往,與這段時間發生的曖昧感情,都已結束了,她的人和心負擔不了這段情,更不想為此所絆,尤其,解毒完後的他,對她只怕是更危險!

  「三總管?」負責跟隨她的武護隊長郝久在旁催喚。

  「沒事,出發吧!」袁小倪甩甩頭,甩掉這些不該上心的情緒,駕馬領在前頭,揚手下令。

  七輛馬車,共行至岔路,韓水領四輛,袁小倪領三輛,各自分道而行。

  山上迴盪著嘯林寒風,伴隨著馬蹄和車輪壓碎冰雪的異響,發出熟悉而單調的行進聲。

  「三總管,大概午後可走出這片山林。」跟著袁小倪車隊的郝玖說明路況。

  「韓堂主走的那條路呢?」

  「那是往『無陌水塘』,過了一片大淺水塘,就是城鎮,很多商旅彙集在那。」

  「就是『溯溪村』人提過,一大片遼闊廣大,水位卻不深的『無陌水塘』?」

  聽說是這一帶出名的景色。

  「是的,四周有楓林和一些果樹,映著碧水,四季各有景色。」郝玖點頭,他們常年潛藏在東方,對這些特色美景皆有所聞。

  「水塘邊上有些農戶、民家,夏季會在水塘角落圍著木架子搭網養漁,水塘雖寬闊,但上頭架著一條很長、又很寬的木棧橋道供人車行進。」另一個武護也上來講解著。

  「哇,聽起來就是比我們走的路像個樣,看看這裡,半天也不見有個活的東西出來,怎麼看都死氣沉沉的。」袁小倪無聊的拉著長音。

  她望望兩旁,光禿的樹枝、光禿的地表、光禿的巖石,看來看去都是光光禿禿的,覆著剛下的雪。

  「其實現在這季節,兩邊路況都差不多,水面都結冰了,映不出什麼景色,哪還有什麼景呀!」郝玖馬上轉個話頭,努力讓上司有好心情。

  「是呀、是呀!而且我們這段山路,看起來沒什麼,但景物可比淺水塘有氣勢,連地上的雪都潔白多了,聽探那邊路況的弟兄說,那邊的道路上有好多藍青色的怪水痕,再加上馬車來去的輪印,整條路上的雪地很髒污。」屬下也機靈的配合隊長的話。

  這邊山路還沒太多馬車行經的雜裔,地上的霜雪看來依然潔白。

  「這更證明我們走的路很偏僻,沒什麼人經過,啐,沒勁。」袁小倪伸伸懶腰,無趣的雙臂交迭腦後,在馬背上晃著身軀。

  來只野地生物添點樂趣行不行,入冬嘛,總不會每只動物都在睡覺吧!

  「三總管,有件事絕對勝過韓堂主那邊,我們要落腳的第一座城鎮,酒是出名的,什麼『東洲碎玉酒』和『澡澆酒』,在這種天氣坐在暖烘烘的小館內燙上一壺,來個肉串、熱鍋,真是什麼寒冷、疲憊都走了。」郝玖對準上司的喜好。

  「『碎玉酒』和『澡澆酒』!」一聽到吃飯喝酒,袁小倪歪晃的身形果然馬上直起,雙眸大亮。「聽憐憐提過這些酒,差點忘了,東邊臨海就出這兩種酒,快走、快走,快點離開這片光禿林,馬上找家館子嘗味道。」越說越覺得嘴邊有股感動的垂誕快淌下。

  寒冬中,熱食、暖酒,真是一個溫暖的誘惑,她精神大起,吆喝的高聲前行,周遭人也跟進的高聲震喊,在這光禿林中找點樂趣,沒一會兒忽見袁小倪停下行進的馬勢!

  「三總管?」

  「拖行在地上,藍青色的怪水痕?」她忽問。

  「是呀!在雪地上拖著長長几道,挺詭異的三總管……妳去哪?」

  只見袁小倪迅即掉過馬頭,朝來時的路飛馳!

  「堂主,再往前就是『無陌水塘』,過了『無陌水塘』就可以找間小館先歇息再上路,否則入夜前都沒有可歇腳用飯的地方。」隨侍在馬車內的武護道。

  「嗯,算算時間過了水塘,城主也該醒了,真是頭痛!」馬車內的韓水探看沉睡中的任燦玥,還沒拿定主意該怎麼對他說小倪的事。

  「城主醒來後,知道我們對他下藥,再加上欺騙三總管離開的事,會不會馬上……宰了我們!」同坐車內的武護隊長戴一倍問道。

  「如果是沒中毒的城主,鐵定這麼做;中毒後的城主,我就不敢確定了。」

  「堂主,真沒方法對城主講明三總管的事,要不要再對城主下點……藥?」

  「這種手法敢再對城主做一次,他就馬上宰了我們!」這點韓水很確定。「無論有沒有記憶,城主不是個能讓人把同樣手法用兩次的人。」

  就在韓水撫頭苦惱時,馬車猛然緊急煞住,一陣顛震!

  「堂主,前頭有人擋路。」前方領路的武護,策馬來到韓水的馬車旁低聲道:「看那衣著,似乎是……『月泉門』的人。」

  韓水探頭,只見前方五、六名同式衣物的大漢,握著武器立在路中,面對來到的車隊,不避不閃,也沒說話。

  「難道是我們的身分暴露了?」戴一倍皺眉。

  「真是這樣,就不會只是這種陣仗。」韓水朝馬車外的三名屬下示意。「你們過去探探,記住我們現在的身分是商人,和平解決,別起衝突。」

  三名喬裝商旅的武護跳下馬車,朝前方攔路者先抱拳,表達善意。

  「幾位英雄,我家主子是單純的生意人,正趕著過『無陌水塘』,不知幾位英雄攔路何意?」

  「幾位英雄若是有任何需要,江湖救急,能力之內,我家主子也願交個朋友。」

  其中兩名武護率先上前,另一名武護防備於後,三人小心靠近。但前方的人依然不說話。

  雪花漫飛中,最前頭的兩名武護巳來到幾步外,只見眼前的人,張張面龐僵冷,眼神森寒,毫無一絲善意,卻又不見教氣。

  兩名武護對望一眼,決定再上前,才要再舉步,卻發現腳上所踩的冰雪有些怪異,雪地上不知從哪流出的數道藍青色怪水,拖拉著好幾條長長水痕流過他們腳邊。

  「這是……什麼怪水?怎麼比我們去探路回來的時候還多!」一名武護皺眉的抬抬腳,不懂這些怪水從哪冒出來。

  他們去探路時,雪地上就幾處藍青色怪印子,怎麼現在流出這麼多!

  「喂,你、你看這水……」另一名武護聲帶驚慌的推推一旁的同伴。

  兩人順著怪水流來的方向,一路尋看,驚覺藍青色的水從前方幾名「月泉門」人的腳邊不斷淌下,順著雪水流來。

  「這些人……」

  面龐比一般人慘白,森寒的眼神不見一點生氣,而且從剛才到現在一動也不動!

  「他們已經……死了?!」

  一走近,驚駭的發現,這些人的胸口都有一段突出的竹管,像是被人從背後貫穿胸膛,雙眼卻還像「活人」般地直勾勾瞪著!

  詭異的一幕,寒意在背脊竄開,此時僵立的人忽然全部張口,紅煙從他們口中逸山山,最接近的兩名武護,走避不及,紅煙迎面撲來,頓時倒地淒號慘叫!

  最後一名離得較遠的武護,眼見同伴搗臉在地上痛苦掙扎,從他們捂臉的指縫中,紅白相間像血肉般的怪異濃稠物伴著腥臭,不停從臉上與指縫中滑落!

  僅一會兒,地上的兩人面容已可見骨,血肉像融化光般,鮮紅的血肉落到雪地,部分轉為詭異藍青,景象殘酷駭人!

  僅存的武護,驚恐的拔出長劍,身後卻忽來一股力量將他扯離那些「月泉門」的人!

  「領頭!」他抬頭看到自己的隊長。「這些人……」

  「他們就是那些失蹤的『月泉門』門人,已經死在『門毒』的毒手下了!」戴一倍道。

  話才說完,眼前僵立的屍身背後的長竹管竟穿出胸膛,接著大量鮮艷的紅煙從竹管內噴出……

  「退開……」韓水的聲伴著劍光而至,劍氣隔空逼出威勁,震退眼前這幾具僵立的屍身!

  「堂主,這是『門毒』的『血煙毒』,一沾上,血肉都會融化掉!」戴一倍警示的喊。

  韓水劍光再出,一劍削斷前排數道竹管,以防屍身的鮮血繼續轉為煙毒,再化數道劍流,分擊最前面的屍身,屍身往後一倒,形成骨牌效應,後面也全部躺下!

  「血煙毒」以人血為媒介,轉化成毒煙噴出,一旦沾上,人的皮膚便開始融化掉,慢慢感受到血肉從身上片片剝落,相當殘忍。

  「以活人為毒引,死後猶不得安寧的操控屍首,這群邪人,當真喪心病狂!」

  看著倒下的「月泉門」門人和自己的屬下,死狀淒慘,韓水憤怒。「『門毒』三番兩次危害城主,設局我『斜陽古城』,他日城主康復,豈能放展岳逍遙!」

  與「三門邪教』交手不下數目,「門魔」以殺人招式的狠厲讓人心驚,但「門毒」的手段最讓人慄慄,也最叫人切齒!

  「前方必有埋伏,路況未明,一切以城主為重,先回馬車內!」眼下,沒有任何事比得過城主的安危。

  三人才轉身,卻驚見前方虛空無聲無息的,竟出現一座和人同高的詭異怪洞,像是一座冰丘被打出窟窿似的,就這麼矗立眼前,擋住去路!

  「這是……幻影還是陣法?」戴一倍又驚又困惑。

  陽光照射下,窟窿洞像由霜雪交錯堆成,隱隱透出綠白淡光,充滿吊詭陰森。

  「是『門毒』中的『毒窟窿』!」韓水心下一凜道。

  「三門邪教」,每一門都有兩個副手;「門毒」副手「毒窟窿」,殘狠手段聽聞極多,和另一個已死的副手「毒荊棘」凶殘不相上下。

  「堂主,前方絕對是個陷阱,若不能繞道而行,不如以輕功躍過此洞?」窟窿雖是橫跨整條路,但僅一人高的洞口,以他們的輕功還辦得到,戴一倍問主子。

  「就怕沒這麼簡單。」韓水沉目。

  此時窟窿洞竟開始擴大的朝他們籠罩來,三人連忙退著身,隨即發現無法再退,因為身後那群倒下的屍體上,還冒著「血煙毒」!

  前有吞嗤惘嚇的窟窿洞逼來,後有滿地「血煙毒」屍體,進退不得下,就聽一陣人聲激嚷的怒吼,還有馬匹嘶鳴傳來!

  「是馬車那邊,出事了!」韓水聽出這些聲音,是隔著窟窿洞後,馬車上的屬下!

  韓水決定硬拚,手中長劍才起,眼前的窟窿洞卻消失,迎面而來的,是四輛狂奔的馬車……

  「堂主……小心……」

  戴一倍忙撲倒韓水,僅眨眼間,擦身而過的馬車,輾過地上屍體,往前飛馳,差一點,他們就和地上屍體一樣,被疾馳的馬車輾過!

  馬車一過,「血煙毒」屍體都被蓋了一層黑粉,毒煙不再冒出,顯然為了順利通行,馬車內的「門毒」殺手同時覆滅毒煙。

  「城主還在馬車內……」原本在馬車內的武護,皆重傷的躺在地上,其中一個大喊著!

  「堂主……」

  只見韓水馬上展開輕功追去,武護隊長忙跟上,不一會兒,就見前方原本狂奔的四輛馬車,其中三輛停下,唯獨載著城主的馬車不在。

  「一倍,快去追三總管,告訴她這邊的事。」韓水劃斷其中一輛馬車的瞳繩,跳上馬背。「我追下去,會在路上留線索。」

  「堂主,太危險了!」

  「現在沒時間猶豫,對方是『門毒』,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救回城主,快去!」

  就在韓水交代時,前方虛空忽再起無數橫劃藍光,這回是一個六角形態的窟窿洞懸在虛空,朝他們逼來……

  「『毒窟窿』還在,很好!」

  韓水從馬背上躍起,手中長劍吐出雷電般的火閃,氣芒懾人,他只想一鼓作氣解決「毒窟窿」,找到城主,因此一出手就是極招!

  對準窟窿中隱隱而現的空隙異芒,長劍貫氣一射,威力至極的劍鋒,夾著威浩捲掃的態勢,射入窟窿中心……

  瞬間砰然一響,六角窟窿景象從外圍一圈圈崩散消失至一個拳頭大的黑漩窩,長劍被漩窩緊緊吸住,難以再拔出!

  韓水眸光一瞇,窟窿洞之後是個獸皮裡身,揹著一把大怪斧,兩眼斜長的男子!

  意識到此人就是「毒窟窿」,對方的重斧已高舉劈來,長劍已失的韓水,只能用劍鞘橫擋住重力而來的一擊,巨響道出,劍鞘難承雄力,當下碎成數片,韓水拿鞘之臂更是被震麻,雖躲過順勢劈下的大斧,卻難躲過「毒窟窿」早已蓄勢的一掌,擊,中韓水胸口!

  「堂主……」

  見到被擊飛出的韓水,戴一倍大驚衝過去,半空,一道更快的身形己至,穩住韓水險要墜地的身形!

  「三總管!」見到袁小倪,戴一倍大喜!

  此時的「毒窟窿」己消失無蹤!

  「你怎麼樣?」袁小倪著急的檢視韓水。

  「那一掌有毒!」韓水臉龐泛青,唇色發黑!

  「這是『月泉門』的『辟毒丸』,快吃下!」

  袁小倪倒出藥丸,推入韓水嘴內,當初為解城主「瞬失」毒性,潛入「月泉門」盜取,此藥丸任何毒都可以解個五至七成。

  她將昏迷的韓水交給戴一倍,對趕來的郝玖下令:「保護韓堂主到鄰鎮老畢的藥堂,把受傷的人全安罩在那,將這些事傳回給言總管,告訴大總管,我一定會救回城主!」鄰鎮老畢是古城的暗樁。

  「請三總管一切小心!」

  三總管縱然武藝高強,但「門毒」於段毒辣,兩名武護隊長深感危險,卻也沒更好的方法!

  此時離「無陌水塘」不遠的道路上,一輛馬車和十多名「門毒」門下,策馬緊隨車後,比喊的揚著皮鞭,在雪地上急促奔馳!

  他們已擒住「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有利的籌碼在手,和另外兩門的談判已得先機,尤其「門魔」也只剩一個黃眉,未來是「門毒」一門坐大!

  此時,最後一名殺手,忽感背後一陣異樣,整個身軀已被一記重踩,幾乎將他半個身軀踩到和馬頸貼合!

  「袁小倪……」聽到同門驚叫,前頭趕路的「門毒」人回頭,不禁詫喊!

  只見袁小倪不知何時已來到,她幾乎以弓形步跨在馬背上,一腳踩住「門毒」殺手的背,另一腳跨定馬背尾處,手中瞳繩一甩,馬兒一陣嘶鳴,瘋狂加速奔馳!被重踩的「門毒」殺手,摸到馬腹邊的兵器,一抽出,反手往後刺去,隨即聽到一聲冷哼,背上重力雖失,卻是一記橫掃的腿勁伴著馬匹抬蹄嘶鳴,「門毒」殺手摔下馬背,哀號聲在快不及眼,掃過頸項的刀鋒中淹沒!

  「殺了袁小倪!」

  面對十多名掉頭而來的「門毒」殺手,袁小倪雙眸一凜,深知暗處還有「毒窟窿」未現身,要搶時間奪回載著城主的馬車,速戰速決!

  馬背上的她旋身飛起,長刀於空揮舞出一道又一道的鋒銳爍芒,像無數流光道揚山山,在落地前一瞬,散出的鋒光再驟收於長刀,足一落地,她跨步而行,主動走向這群圍殺過來的殘煞邪人!

  「殺了她……」

  在馬匹雜裔的騰騰殺喊中,幾乎看不到她手中長刀何時揮舞而出,隨著她每踏一步,刀鋒銳流忽如瀑雨射出……

  一群人,聲未出、眼未眨、甚至連哀號聲都沒,隨著她身行過處,馬背上的人,顱斷身傾,一其其屍首分家的軀體摔下雪地,當鮮紅染了雪地一片猩艷,她的刀也回鞘於背上。

  面對一地淒絕,只剩十多匹無主的馬原地踏蹄,袁小倪踩過屍體和血水,生母的遭遇和「三門邪教」的暴庚惡行,早已將她的心鍛出冷硬!

  擦過襪到臉上的血,她跳上最近的一匹馬背,拉過韁繩,再追目標而去。

  馬車在雪地上狂奔,來到「無陌水塘」的長木棧道前,忽傳淒厲長號,駕車的兩名「門毒」殺手摔落雪地,背部各有貫穿的刀痕,當場死亡!

  「無陌水塘」乍看像一片無邊無際的水田,卻無田陌相隔,寒冬水面已霜凍,偌大水塘,只有一道寬長厚木,架成長長的木棧橋道,供人車通行。

  馬車才上木棧道,就忽然停下,馬兒低鳴的呼出熱氣,踏蹄幾步,便又停住,一車一馬就這麼在寒風中靜待。

  不知過了多久,雪又緩緩飄落,風也開始轉疾,終於,一個裹著獸皮的男人,從野林後出現,謹慎的走上木棧橋道,慢慢靠近馬車。

  只見馬車內,厚被下躺著一名男子,「毒窟窿」認出這人是「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

  發生這些事還能不受影響的沉睡,如果不是被點穴就是有藥力在身了,傳聞中的古城城主可不是一個面對圍殺,還只會睡覺的人。

  袁小倪呢?「毒窟窿」警戒的四處張望尋看,卻都沒見到人!

  湖水凍結,水塘面一片寬廣,毫無樹木或遮蔽物可以供人躲藏。

  就在他探頭木棧橋道下,發現橋下冰面碎了個洞,忽地,一陣裂碎聲響起,只見遼闊的水塘面,十多丈外的冰面開始碎裂,隨即轟然乍響,一道拔飛的身影竟從冰面下,沖天而出……

  「袁小倪……」一見那高飛的身形,「毒窟窿」大驚,沒想到為引他出現,對方竟然潛伏於冰霜下,忍受刺骨嚴寒,靜待敵人!

  佇立在遠方裂霜上的袁小倪,持刀而視,縱然一身冰寒水意,但周身透出的煞冷氣勢,更攝人心神!

  只見她抬起一手,隨即指掌一扣,突然間,周遭氣流像爆發般,大片水塘冰霜開始綻裂!

  木棧橋道上的「毒窟窿」看得驚心,正想沖離橋道上,就見她一掌擊落,狂瀾浩氣,遼原震掃,手中長刀隨之橫空落地一挑,整片水霜面竟像一匹被掀起的布,大大小小無數的殘霜碎塊朝「毒窟窿」而去!

  一座高大的詭異洞窟,再次於木棧道上虛空浮現,擋下大大小小的冰霜攻擊,隨之,一股挾著雄渾浩勁的鋒銳,暗藏冰霜中,勢如破竹般,一氣貫穿窟窿幽洞,窟窿洞崩解消失!

  一刀刺穿窟窿中心的袁小倪,雙目緩凜起,因為一個拳頭大的黑漩渦緊緊吸住她的長刀,此時,「毒窟窿」的重斧也高舉劈來,血紅襪灑時,「毒窟窿」雙目瞬然膛大,五官扭曲,一柄白色長劍刺穿他的咽喉,他無法理解用刀不用劍的袁小倪,為何會有一柄長劍在手!

  當白色長劍抽出,「毒窟窿」的屍體已落入水塘內,緩緩沉入殘霜水底!白色長劍抹劃過半空未落的霜塊,連著兩道劍光,劍身殘血借冰霜拭去,入刀回鞘,長刀再次回到主人背上。

  袁小倪躍進馬車內,忙檢視車內的任燦玥,確定平安無事後才鬆口氣,發上的幾滴冰涼水珠滴落他的面龐,寒意讓沉睡中的人微微蹙了眉,袁小倪忙移開,來到車前,迎著風忍不住大打噴嚏!

  「凍、凍死我了!」趕忙圍上從馬車內抓來的厚外袍,應是其他武護留下,為抗水底寒意,耗費了不少內力。

  看著這長長又簡單的木棧橋道,雖勉強可容兩輛馬車錯身,但很難中途掉頭,看來只能先到對岸,再掉回頭去找韓水他們。

  駕著馬車,迎面而來的寒風冷得她渾身打哆嗦,才出了橋頭,正想掉頭再上木棧橋道,卻見一個相當魁梧的身形……不,該說相當肥碩的身形,站在岸邊的大樹下。

  「我一直覺得『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句話,雖是好道理,行動起來總還要幾分衝動,一看到閣下,可讓我徹底感受這句話的真義。」雖然肥胖的人,她見過不少,但比豬還肥的人,她可就生平僅見了。

  一個相當高大、肥碩的壯漢,冷冬氣候,衣物卻穿得單薄,明顯可見那露出的脖子和雙臂,像折迭似的堆積出好幾層肉,單耳掛著大圓環,雙眼因肥碩而呈瞇瞇長眼。

  「能夠一天內領教『門毒』、『門魔』兩位副手,我該燒香感謝上蒼,給這開眼機會。」

  停下了馬車,袁小倪從座位上躍身而出,面對眼前一派從容的肥碩漢子。

  對方光臉就有她好幾倍大,襯著一雙濃濃的黃色雙眉,袁小倪心中充滿驚歎,「三門邪教」的人,一定都非得獨特到無人可仿嗎?這種身形,要易容都很難辦到呀!

  「你殺了不少『三門邪教』的人!」黃眉沉聲開口,頸脖邊的肉層,隨著開口而抖動。

  「你覺得貴教內鬥,見死不救死得人多,還是我殺的人多?」她譏諂暗諷他,剛才並沒有出於相救「毒窟窿」。

  「口舌之快,並不能改變你的處境,你甚至還殺了我門的紫眉魔副!」

  「別栽贓呀!紫眉怎麼死的,去找展岳認帳,我又沒練吸乾人元陰的邪功!」

  害她當時還目睹一場驚世駭俗的活春宮,讓她純潔的小心靈嚇得不輕。

  「敢對我門下手,誰都逃不掉。」

  「喲,那你現在想殺我、咬我,還是啃我?但要小心貴教向來喜歡在我身上驗證無能和找死。」

  看到對方不但一身單薄,還露著兩條肥膀子,好像對此時的寒冷一點都不在乎,讓剛經歷過一層寒霜凍水的袁小倪真是羨慕極了,她此刻是邊講話還暗發抖,吃得肥胖點是不是真的比較不怕冷呀!

  「你的死亡會為你的無知付出代價!」

  「說真的,斷了你這『門魔』殘存的副手,縱是殺『三門邪教』成癮的我,也感歎息呀!」正道和邪道就是不一樣,有良心多了。

  對方肥碩的腿忽重力一瞪,地上灑起的殘雪,隨著股股勁氣,無形的逼向袁小倪,讓她所踏之地像被一股絞力盤住!

  「實力果然和體格相襯!」她扯唇,心中已升警戒,因為對方這記下馬威,讓她心知眼前這位肥碩魔副,該是她所遇到的「三門邪教」副手中能力最高的。

  「門魔」的黃眉大多待在「東鋸島」內,江湖上對他的事傳聞極少,只知黃眉練有奇功,刀槍不入!

  當黃眉肥碩的大掌再起掌時,袁小倪長刀更快上手,心知要取下眼前的龐然巨軀,刀鋒、刀勢都要夠沉,才能藉勁透骨,破那一身刀槍不入的肥肉,因此掌中內勁提到極致驟灌刀身,刀鋒道出無濤氣流!

  「該你倒了……」隨著她躍起的身形,威勢的長刀看似要從黃眉面門直劈而下,沒想到她卻翻飛躍至他身後,弓身落地,悍然的刀勢朝下劈去,直取眼前人下盤,決定先撂倒此人重心!

  但,始料未及的,鮮少有人能匹敵的刀勢,竟像撞上黃眉肥碩的雙腳,隨即震盪彈回……

  袁小倪不及驚駭,迎面被自己的極招反噬,威勢之厲,像爆發的山洪橫掃,手中長刀差點脫手,喉嚨湧竄出的血才道揚出口,地勢又是一震,黃眉再出一掌……

  袁小倪身軀被擊飛出,忍著體內翻湧劇痛,揮刀劈入雪地,身軀藉勢落地!一落地,便跟艙連退數步,她撐刀單膝跪地,體內氣血瞬間再翻湧上,驚人的鮮紅連連奪喉而出!

  「連中強招,還能不倒,看來古城三總管的實力果然不差。」黃眉的人和聲已追至。

  「呵呵……我也真恨自己能力這麼強!」強壓體內翻騰的氣血,她抹過嘴角,再站起身,面對來人。

  她出手多悍,彈回到身上的力道就有多重,第一次被自己的刀招所傷,這滋味,真是痛不欲生的領悟,可以的話,袁小倪真不希望在這種情況下讚美自己。

  黃眉武功雖出乎她的意料,卻不足到威脅的地步,她大意輕敵反讓自己重傷,失了優勢先機,今天若真死在自己的刀招下,還真有死不瞑目之感!

  「江湖只傳你黃眉刀槍不入,沒聽過你能反彈功力,看來,知道這點的都死了吧!」為抗水底寒意已讓她先耗內功,再被自己的招式反撲,她深知情勢不利,得想辦法脫身。

  「人人皆知古城三總管用刀不用劍,卻沒人知道原來你袁小倪藏著一柄刀中劍,想來,知道這些的,也都沒活著。」

  「真是感謝你提醒我,該對你滅口!」

  話才說完,刀芒爍撮,袁小倪手中之刀再出,無數道環光刀流,分朝黃眉頭、頸、身軀各處而去,隨即遁入一旁林木中!

  她虛晃一招,便是想以「聲東擊西」之計脫身,藉林木掩護,無數彈射回的鋒芒,劈中周遭林木!

  袁小倪掠身速影的穿梭其間,想朝馬車奔去,卻沒料到自己的傷勢比預期的重,一陣激湧再次竄上,身形一慢,兩道鋒銳分別劈劃中騰飛的身影!

  袁小倪痛聲抽息,一手、一足都被刀鋒之氣劃過,她咬緊牙關繼續朝目標疾馳!才趕到馬車旁,正要躍上馬車,心口又是一陣激痛,身後的殺氣也至……

  避無可避,不及運招回氣,袁小倪咬牙,打算以自己的內功底子硬接這一掌,眨眼之刻,一個倏來的力量忽將她環抱攬過!

  甫意識到自己被護入一堵熟悉的胸懷,耳邊便聽到掌勁相對道出的撼動驚響,四周氣流的回嘯喧騰!

  「看來『瞬失』之毒雖沒能取下古城城主的性命,但也重創你的功力,今天,我就一塊送你任燦玥上路。」黃眉冷笑。如果是以前的古城城主,這一掌,他不死也重傷了,哪會只是逼退他。

  「用你的能力證明這句話吧!」任燦玥一貫冷然以應。

  被他攬在懷中的袁小倪,看著他英凜的神采、從容鎮定的側顏,瞬間,她有種錯覺,似乎又回到八歲,小湖邊的初見,他抱起年幼的她,將她納入懷中保護,堅定的面對追來的壞人。

  「黃眉……練有奇功,能反彈功力,別與他……硬碰……」忍著沉重內傷,己沒力氣推開環擁的力量。「我……沒事了,請……請城主放……放開我……」

  此時此刻,她不能倒下,城主記憶尚未恢復、功體也未復原,眼前有太多的危險,她絕不能倒下……

  「你總是要我放開你,哪怕傷成這樣,也還是要我放開你,你永遠就只想推開我嗎?」任燦玥有歎也有悵,複雜的看著懷中已失去意識的人。

  「原來古城城主和自己的殘廢部下有私情,抑或是『瞬失』之毒讓堂堂古城城主喜歡殘廢了?!」

  任燦玥犀凜冰銳的眼神,沉厲而視!

  「無論是誰,傷害、羞辱她,就得付出代價!」紫虹焰氣從他攏指成招的劍指中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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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5: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寒冷的幽洞內,一件寬大的暖厚裘蓋在昏迷的身軀上,一旁火堆已弱,只剩燒到透紅猶帶溫度的柴枝。

  當紅光終滅,洞頂凝霜的潮濕水意滴下,落到臉上時,冰寒的涼意讓厚裘下的人,眼臉顫動的睜眼,意識一恢復,痛感也竄上,袁小倪咬牙欲撐坐起,卻牽動受傷的手腳,讓她痛皺了五官!

  一手、一腳都受了被自己刀招反彈回的鋒銳所傷,同時發現受傷的手、腳被簡單包紮,她認出這是任燦玥身上的衣物所撕下。

  「這裡是……」城主的暖厚大裘蓋在她身上,四周幽暗淒冷,像是一個山洞,洞口被刻意遮掩住,只透進微微的光線。

  「城主……」袁小倪低喚的看著幽暗的洞內,挪動身體,手碰到一旁的地,地表透出淺淺熱意,在微弱的視野中,只見前方小火堆的殘燼!

  「這是……」撐著傷軀,幾乎半拖半行的來到洞口,她撥開掩住洞口的草堆,外頭的光馬上照進!

  陽光反射著地上白雪,讓猛從暗洞內出來的她,抬手擋著刺眼的陽光,舉目只見幢幢白雪,高低不一的覆雪巖石與圍在四周的樺樹林。

  挾著霜雪的勁風,讓她將身上的厚裘拉攏,小心的以長刀撐持,走下藏身處,一腳殘疾,健全的一腳又受了傷,讓踩進雪地中的她十分吃力!

  才忍痛的走沒幾步,就發現地上有凌亂的打鬥痕跡和幾把散落的兵器,袁小倪尋著足跡,走往一排樺樹後,立時見到白雪中無數血痕和血印子!

  此時前方一排矮叢傳來異響,身軀防衛的本能,讓袁小倪長刀瞬間出於……

  刀鋒破風劃雪,一路劈往草叢,隨即露出的是一雙圓圓小眼,和嚇到低嗚的毛絨小身軀,袁小倪忙出掌將刀氣打偏!

  「一隻……小貓!」

  拖著難受又巨痛的傷軀來到矮叢邊,伸手撫著窩在草叢內,凍僵又嚇壞的小貓,她撕開衣物下擺,將發抖的小貓裹住,抬眼四處張望,驚見矮叢男一頭,是滿地的屍體?!

  「這些人……『門魔』殺手!」

  越過矮叢,她檢視屍體,看似死於劍招,又不似真被利刃穿身,傷帶著燒灼戚心!

  「是城主的……劍氣!」城主已憶起「紫焰劍氣」如何出手?他能使用「紫焰劍氣」了?

  極目再搜尋著雪地上任何足跡異樣,「門魔」殺手橫屍在雪地上,黃眉怎麼樣了?最重要的是,城主呢?

  忽地,一記熟悉的微微輕響,在風中隱隱傳來,這聲音悸動著袁小倪發慌的心,受傷的手腳和內傷,讓她狼損的在雪地上跟搶而行。

  「鈴……木花鈴……」終於看到又一排染著鮮紅的矮樹叢上,小小的木花鈴懸在枯枝上,猶滴著血紅,隨風搖響!

  「溯溪村」所贈,在儀式中降福,代表祝福的一對「夫妻木花鈴」,祝福受贈者永遠恩愛。

  這對「夫妻木花鈴」,任燦玥相當喜愛,一直佩掛在身上;當時她不願佩戴,他雖皺眉,並沒有勉強她。

  袁小倪踉蹌地顫著步伐,抓緊心口,因為她感覺內心忽然緊緊揪成一團,隨著她每一步的走近,心就扯得更緊、更緊……

  風雪中,木花鈴的聲音輕微而淡然,卻重重地敲在她耳膜上,花鈴上滴下的血紅,滴滴穿透她的心,袁小倪緩緩癱跪在雪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枯枝和雪地上盡是血灑的驚心!

  瞬間,天地無聲,任何聲息再也進不到她耳內,只見到鮮血和木花鈴……

  「不可能、不可能……」顫抖的拿下木花鈴,隨即痛苦的握緊!「不會的……」

  她一定是因為受傷昏迷還沒醒來,她現在一定在噩夢中,眼前看到的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城主毒傷末痊癒、記憶有缺,縱然功力復原到一定程度,在沒記憶下,面對敵人,就像個沒有任何江湖經驗的人,怎麼有辦法應付「三門邪教」這群心思歹毒、手段殘暴的邪人!

  她答應娘要守護古城,以十五年回報古城救命之恩,她終於快償還此諾,如今,城主竟在她守護下出事了!

  她該怎麼辦?從沒面臨過的感覺、從沒想像過的事,袁小倪的心和腦袋忽然像被全部抽掉般,滿是空白!

  「屍體……屍體在哪……在哪……」茫然中蹦出的思緒,讓她恐慌的拚命扒開周遭的雪,深恐屍體是不是被雪蓋住了!

  屍體!她在找他的……屍體!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挖掘的動作停住,愕楞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她沒有辦法想像他死了!

  「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死了?!

  從小到大,他在她心中,能力就和他的地位一樣,冷冷的高高在上,絕傲的無人能撼動!他怎麼可能會死……怎麼可能會死……

  「小倪!」身後忽傳來急切的尋喚聲!「妳在哪?」

  驀然回頭,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一抹熟悉俊挺的身形,出現在雪地的另一頭,他的聲無比焦急,四處張望的尋人。

  「城、城主……」她顫然站起,害怕這是幻影。

  「小倪!」發現她,任燦玥臉上的憂慮與擔心頓然一鬆。

  「城……燦、燦玥哥哥……」

  再見到他,她大喜,朝他奔去!

  「燦玥哥哥……」不便的雙足,在她差點跌入雪地時,一雙健臂己伸來!

  「小倪!」任燦玥緊緊抱住她,看到她一身狼狽,腳上鮮血滴落,手腳的包紮都滲出血來,他心疼的抱緊!

  「為什麼總是這麼不疼惜自己的身軀,明知一身傷,也要冒險亂闖,沒在洞內看到你,我以為又有『三門邪教』的殺手追來,嚇得我心都快停了,以後不准再亂跑,知道嗎?」

  為了引開這群殺手,又怕已受傷的她再出事,將她先安置在洞內,沒想到他解決追來的殺手,回頭卻沒見到她。

  「燦玥哥哥……」

  雪地中,她只是緊緊回擁著他,劫難過後,還能感覺到彼此體溫,相依的感覺,讓兩人誰都不想放開手。

  「我總算聽到你主動喚我這個名字……」任燦玥的面龐緊緊摩竿著她的發。

  「我好擔心你出事了,畢竟你還沒復原……」

  「傻丫頭,你們說的牟老,讓韓水帶來的藥早已穩下我的毒傷,除了記憶之外,武功已回復七、八成,對付『三門邪教』那群人綽綽有餘。」

  「黃眉呢?」

  「不用再擔心他了,為了安全,不能折回原路找韓水,先找個地方落腳。」

  沒告訴她的是,黃眉此人就算還活著,應也成癡呆!

  連著三道「紫焰劍氣」,一道彈回,黃眉沒料到的是,第二道竟再擊回第一道,讓不及回功防禦的黃眉,被兩道劍氣灌入眉心,第三道再出,肥碩的巨大身軀彈飛掉落在木棧橋道上,而強大的撞擊讓棧道當下塌斷!

  「我把馬車藏在前方野林中。」他橫抱起她。

  「我……」她看向方才小貓窩藏的草叢,隨又想到自己如今都還處於危險中,如何再照顧這只小傢伙。

  「怎麼了?」

  「沒、沒事,走吧!」心中難受,也還是咬牙搖頭。

  她的疲累、她的傷勢,在一確定他的安危後,靠上安心的溫暖,瞬間,再度昏迷在他懷內。

  「怎麼了?」

  輕撫著她抿唇的嬌顏,坐在他膝上的人兒,舉著寬大的袖子,隨著逐漸恢復的傷勢,臉上的表情多了起來,性格也更明顯。

  「給我……我的衣服。」

  至今,唯有要給了位她喚「牟老」的大夫看病時,或者他抱她到更高的山峰上看山景時,否則她常是只穿過腰單衣,或者披著他的外袍,衣下赤裸,任他擁在懷中。

  「我說過,這裡只有你和我,能看到這身軀的也只有我,你不需要自已的衣服。」整座「斜陽西峰」,沒他允許,無人敢進。

  「可是……外邊不能不穿。」

  縱是夏季,西峰上吹的風,穿過樹蔭帶著陰涼,最重要的是,她想穿回自己的衣服。

  「穿我的袍子就行了。」指掌游撫著她的臉頰與下顆,悠賞著膝上,隨著傷勢復原,益發撩人的身軀。

  寬大的男性外袍套在她身上,更透顯那若隱若現的玲瓏身段,過松的衣襟沒能掩住她高聳的雙峰,寬大的衣袖,更可看到衣袍內誘人的.赤裸,他喜歡自已的氣息裹住她。

  「這樣很……奇怪。」她拉緊衣襟,從力氣漸漸復原,對自己總是「衣不蔽體」開始不自在。「為什麼……要我這麼穿?」

  「因為我想看。」他拉開她揪緊衣襟的手,寬大的前襟鬆開來,雙峰半蹦出,嬌小、豐盈、誘人可見。「你已隱藏自己太多,趁現在不會防備的時候,我要徹徹底底地看你的身體、你的情緒,還有你的內心。」

  「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她的困惡讓他更加勾揚唇角,親吻被他握在掌內的手,有些戲謔也帶著命令。

  「我不想再看任何遮掩上你的身,若不想要我的袍子,那就什麼都別穿吧!」

  吃定她無從選擇。

  杏眸圓睜,幾近瞪著他,一般像被點燃的焰芒在她瞳中燃起,隨即滑下他的膝,他以為她要往房內走,這幾天她體力、精神恢復後,若鬧脾氣,就會自己扶著牆撐走回房內,沒想到這回她竟往屋外走。

  「小倪?」

  就見她推開廳門,陽光霎時照入,夏季烈陽尤其刺眼。

  「既然能看到這身軀的只有你,我還何須遮掩,反正這身軀你早不陌生。」

  當著他的面,拉下他的外袍,一身非裸沐浴著陽光,堅定的眼神,透出那挑釁的不屈,甚至一絲難馴的狂野,在在表明,就算選擇也要由她決定,不接受別人替她定下的選擇。

  他該生氣,該拉回她,嚴懲她的反抗,但他只聽到自己的笑聲響遍屋子;這麼強烈、鮮明的個性,未中毒前的她如何掩藏?她究竟壓抑了多少真正的自己?

  「小倪,起得來喝藥嗎?」

  熟悉的聲,向來冷然威嚴,此刻在她耳邊柔聲關切。

  「燦玥哥哥……」朦朦朧朧的意識,讓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難受的睜開眼,面對那張熟悉俯來的英俊面容,不禁喃喚。

  「你只有卸下心防才會對我叫出這個名字。」任燦玥一歎的扶起她,將藥碗移近她唇邊。

  平時不想多靠近他,防備的叫他城主,那眼神、聲調簡直和她談「三門邪教」一樣,警覺的戒心十足。

  「水……藥……」雖勉強睜開眼,她卻像曙語般呢喃,伸手撫上他的面龐,像在尋著什麼。「小倪?」

  撫摸在他臉龐上的指一碰到他的唇,隨即想伸出雙臂環上他的頸項,卻因一臂受傷讓她痛得一縮,仰首主動貼上他的唇,任燦玥怔了怔。

  「藥……」一吻上他的唇,她啜飲般的討著,想找尋唇內的澤潤。「你說,無論藥還是水,要由你來喂……」

  「我這麼對你說過……」

  任燦玥閉了閉眸,改將手中的藥一飲而下,俯唇餵她,她熟悉的從他唇中汲取,接連幾回後,才靠回他懷中。

  「你讓我……穿上自己的衣服了……」低眸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她笑。「你要我……想穿衣服只能穿你的,你認定我會……低頭,我偏偏選擇……什麼都不穿……」

  「是嗎?」任燦玥眸瞳轉深。「我們在哪裡?」

  「西峰……『斜陽西峰』……」在溫暖氣息包圍中,她漸漸閉上眼,喃言著:「你說……等我傷好了,要我徹底成為你的人……」

  「絕無男女之情嗎?」想起她屢次嚴正澄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惱意在眸中盡現。「你的心思,果真只要對上我,就特別的狡狷、防備。」

  他將再次陷入昏睡的她,小心的放回床上,蓋好被子。

  「傷好了,就要徹底成為我的人嗎?」大掌撫著她的額,唇角有一抹難測的淡揚。「我怎麼能『辜負』自己說出的話。」

  燒柴的嗶嗶剝剝聲響和食物的香氣讓她悠悠轉醒,入眼是橫木屋樑,高處還掛著一些香料與風幹的食材。

  「你醒了,餓嗎?」

  「城……城主!」聽到一旁的聲,袁小倪睜大了雙眼。

  她的稱呼讓他的雙眼一瞇,似掠不悅,依然溫聲問:「你昏睡了快兩天,覺得怎麼樣?」

  「我、我好多了。」她忙要起身,卻忘了一手受傷,撐起身時,痛縮了一下。

  「你的內傷不輕,手腳的傷雖不礙事,但在傷口未癒合前,也不宜有過大的動作,更不能運功。」任燦玥扶她靠在枕被上。

  袁小倪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仔細包紮妥當,連衣物都被換過,看得出是農家婦人的舊衣物,卻乾淨溫暖。

  看到手上重新裹上的乾淨傷布,和這身雖舊卻整潔的婦人衣物,再看著熟練的替她調整衣被,讓她溫暖的任燦玥,袁小倪抿著唇,誰替她包紮傷口和更換衣物,似乎不用問。

  這種一再發生的親密,讓她的心有些複雜與尷尬。

  「這裡是哪裡?」她抬眼看著陳設簡單的屋內。

  從四周擺設看來,很像生活簡樸的莊朦人,說是外廳又擺著床惕,還相當簡陋的以布簾和竹條區隔,牆邊擺著一桌兩椅和一座石砌火爐,還有一道及腰矮泥牆隔出廚房。

  「過了『無陌水塘』的第一個村鎮,我們落腳在城鎮外圍,鎮上的大夫已經來過。」任燦玥走往矮泥牆後。「風雪大,你又受傷,需有養傷的地方,到鎮內只怕目標太明顯,這個不起眼的小屋是最適合的選擇。」

  「這個小屋……不像沒人住。」屋子雖小又老舊,看起來卻相當結實,矮泥牆邊還擺著食水、柴薪,顯見屋主早已備好要過冬。

  「屋主在鎮上的兄弟病倒,還有一堆孩子需要照顧,他和妻子這個冬天過去幫忙,我就租下這間屋子。」

  任燦玥付了足以買下這座老舊小屋的錢,屋主夫婦樂得簡直要把屋內的東西全部送給他。

  「在地人對氣候的經驗,這幾天會有一場暴風雪,再加上你的傷還不宜奔波,暫時在這小屋內,避過這場風雪養傷吧!.」

  他端著一碗熱呼呼的粥食放到床楊邊,一張暫充小桌的椅子上。

  「你剛醒,又受著傷,先簡單吃些。」

  袁小倪看著熱粥,上頭有碎肉和菜,看起來有模有樣,雖然這屋內有食材,但她不記得城主會煮東西,雖是記憶缺失,不會的事情應該還是不會吧?!

  「隔壁農婦煮食三餐,我付錢請她多煮些。」像知道她的困惑,他解答道。

  「這屋內的食材,就一併任對方取用了。」

  「城主哪來的錢?」在「溯溪村」,是韓水在打理,他不帶任何錢財在身。

  「大總管請韓堂主轉交了我三封信,還有一小袋珍珠和碎銀,兩封信說明目前情況和古城在東方安排的暗樁,最後一封信裡面是銀票,若是情況生變,這些錢會有用處。」

  「大總管向來思慮嚴密,連這萬一的狀況,他都預想好了。」不愧是言常陵,袁小倪對他真是佩服了。

  此時矮泥牆後忽傳來動靜,袁小倪一驚,警覺戒備。

  「誰?」

  任燦玥抬手要她放心。

  「過來吧,小傢伙。」

  只見他走到泥牆後蹲下身像在喚什麼,再走來時,一團毛布裹住的小東西,在他臂彎內動著。

  「養傷這幾日,若怕無聊,讓這只小傢伙陪你吧!」一隻裹在布內的小貓放到她手上。

  「這是……」樹叢內那只小貓圳袁小倪不敢置信地捧著。

  「我把這小傢伙也一同帶來,它在樹叢內凍僵了……小倪?」只見她看著小貓,神態怔恍。

  「當年……你也曾這麼帶回『小皮』給我」

  在她掌心內的小貓,發出小小咪鳴的叫聲,舔著她的手指,酸澀不禁在眼中泛開……

  「傷口痛嗎?」見她低垂著螓首,雙肩微顫,他坐到床邊,捧起她的臉頰。

  「你真的是……燦玥哥哥……」

  多少年來,面對任何痛苦與難受,她早不落淚,因為那會讓她失去勇氣,但如今……在他溫暖的雙掌中,熱意從眼角濟落,無數的淚爭湧紛墜……

  「小倪……」她的淚顏瞬間震懂住他,他不解充塞心中的鬱悶是什麼,只能輕擁住她。

  懷中人灑落的淚,像重重敲在他心房上一樣,任燦玥心疼、不捨,更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深深烙刻在心的罪惡感……

  數天後,沿海一帶規模最大的市集「茂口」,附近一座隸屬官府的大宅,宅後大房,今日排滿一具具的屍體!

  「少門主,請。」地方縣官親自迎接「月泉門」少門主沈雲希。

  「月泉門」協助朝廷痛擊江湖惡匪,常對貧窮的村落施藥濟助,若遇天災,領薪水出力更是當仁不讓,救人也不曾分敵我,在東方,黑白兩道與官府都對「月泉門」相當敬重。

  一身淺白毛裘,清逸俊雅的沈雲希,來到一具具的屍體前,見著門下的屍體慘狀,向來沉穩內斂的他,面色也透著沉痛。

  「這是三天前,從『無陌水塘』運回的屍首,除了貴門之人,也有『三門邪教』,還有兩名面貌化骨的人,看不出身分。」地方縣官對他說明情況。

  「感謝縣太爺的知會,讓我門下不至曝屍荒野。」沈雲希抱拳致意。

  「少門主言重了,此事舉手之勞,更何況人死在本官轄區內,本官亦有責任,此事牽涉『三門邪教』,尚需『月泉門』經驗,還請少門主不吝相助。」

  「只要能創盡惡賊邪人,讓百姓安居,縣太爺盡管開口。」

  聞言,縣太爺感謝的連連抱拳,深知「月泉門」對每一具屍體都會再審視,因此一番寒喧後,留下負責的捕頭和件作協助便先行離去。

  「少門主,屬下已將全部屍身再勘驗過,我門下之人確實中了『門毒』毒手。」資深老護院李伯,查驗完屍首後,對著少主人道。

  「血煙毒。」沈雲希來到門下屍身前端詳。「竹管被人用劍削斷,『門毒』利用這些屍身和誰進行了一場對戰?」

  「這邊是『三門邪教』的屍首,其中兩具才真讓人吃驚。」李伯掀起另一邊的屍身蓋布。

  「『毒窟窿』、黃眉?!」看到那裹著獸皮的人,還有另一具相當肥碩的龐大屍身,沈雲希微訝。

  長久與「三門邪教」對峙,這兩人,他一眼認出。

  「這兩人死在『無陌水塘』,水塘上的木棧橋道已毀,兩邊岸上都有『門毒』和『門魔』的屍體,不管『三門邪教』和誰對上,只怕是栽了大觔斗。」李伯道。

  「一劍封喉……」「毒窟窿」致死之招讓沈雲希聲眉。「此種劍招很像江湖傳言的『夜風離魅』,『無陌水塘』那一戰是和『夜風離魅』對上嗎?」

  「請少門主看看黃眉眉心所中之招。」

  「『紫焰劍氣』?!」沈雲希一愕。「是任燦玥!」

  「紫焰劍氣」是任家獨有,也只有古城城主才會使用。

  「還有死在另一邊岸上的『門毒』屍身,身上所中是刀法。」李伯帶著少主人到另一面牆前的屍首。

  「好個以渾厚內勁橫掃的刀氣,出刀的人,帶有拔天裂地之威的強撼,這種刀法江湖上不出八人,只有三個在中原;但還混合著掌勁的,應該就只有一個人了。」

  「相信少門主所指,就是『斜陽古城』的三總管袁小倪。據傳袁小倪擅以內勁灌注兵刃,再視對手之能揮刀。」

  「江湖傳言,『斜陽古城』城主中了展岳毒手,看來這消息非但不是空穴來風,而且人真的在東方地界內。」雖有聽聞,卻沒掌握到行蹤,沈雲希沉目。「但是『毒窟窿』所中之招確實是『夜風離魅』的手法,難道那一場對戰,這個江湖神秘人物也出現?」

  「此刻老門主被擒、盜藥賊尚未落網、古城城主和『三門邪教』又在我東方勢力內對上,少門主可要慢下對盜藥賊的追捕,轉移目標?」

  「不!」沈雲希斷然道。「追到盜藥賊,很多事將有答案,李伯還看不出這之中的關聯嗎?」

  李伯皺了皺老眉,隨即一悟。「擅刀法、女子、跛行一足、難道……」

  「我心早有疑惑之人,卻無直接證據,如今看此情況幾可斷定對方身分,更可知對方為何幪面盜取『辟毒丸』,此舉為著解誰之毒,若袁小倪真就是……」

  沈雲希話聲一停,想到那夜的幪面盜藥者,霧中離去前那驀然回眸,透出的的無奈痛楚……雲霓……

  「加重人力,把『無陌水塘』一帶的城鎮列為搜索重點,天羅地網也要把人找出來!」沈雲希下令。

  左右心腹馬上銜命而去。

  「黃眉和『毒窟窿』已死,三門中,『門魔』一門已形同名存實亡,只剩『教毒』展岳和『教奇』易蒼玄,這兩人為了不讓對方坐大,定然會用盡方法爭取自身利益。」

  李伯已瞭解少門主想做的事。「古城城主身分、地位不同一般江湖人,『三門邪教』定然想捉到他當籌碼,只先一步找到人,『門毒』、『門奇』也必有動作,要掌握『教奇』行蹤,也就有方向,屆時就能找到老門主的行蹤。」

  「教奇」易蒼玄是三門中,最神秘又極難掌握的,連外貌都無人見過,老門主被擒,對方只放出消息,卻不曾提出任何利益要求,至今都毫無線索。

  「我不打算坐待易蒼玄行蹤,『教奇』、『教毒』之間矛盾可用,真有必要,找上展岳談交易,加深這兩門的嫌隙,也未嘗不是一個方向。」

  沈雲希犀睿的雙眸,自有一番沉思在心頭。

  嚴冬的月夜下,一道挺拔身形佇立池邊,俊挺的面龐俯視著結冰的水池,青白的月光在結冰的水層上,彷彿罩了一抹暗郁詭色,空氣寒測到像凝滯住,停立良久,便可聽到寒夜中傳來冰泣似的聲。

  冰池層中,斷裂似的碰撞作響,寒風,曠野勁掃,迴盪著冰響的空洞低吟。

  「韓少爺,這兩天的食物。」水池另一頭,一個衣服裹得厚厚的農婦,提著特製的大竹籃,胖胖的圓臉堆滿笑。「韓夫人身體怎樣了?看這凍了的水池裂了似的辟啪響,小心這暴風雪就要來了。」

  當地人,都以結凍的池塘與河冰裂解的聲響,來判斷暴風雪來襲跡象。

  「她還在休養,謝謝。」任燦玥繼續延用「溯溪村」的化名,他朝婦人點頭致意,接過她遞來的食物。

  「我家的胖丫頭和小虎頭很喜歡你呀,真是謝謝你還買了玩具給他們。」

  任燦玥再次點頭,只是昨日走了一趟最近的市集,見到一些小玩具,順道買了以謝隔壁大嬸的幫忙。

  「不用擔心暴風雪,這邊的農屋建的紮實,泥也覆的嚴實,擋了幾年都沒事,還有需要幫忙的話,不用客氣。」這韓少爺一表人才,雖然沒什麼表情,也不愛說話,但看著就舒服,尤其對妻子真是呵護,這幾天就見他屋內屋外為養病的妻子張羅。

  「我會的,天寒地凍,大嬸先回去吧!」任燦玥再次謝過對方,胖大嬸又是寒喧幾句後才離去。

  屋內,爐火烈燃,大火爐上方,兩旁釘著粗厚的長木,是專門用來披掛衣物烤暖之用,此刻披著床被讓爐火烤暖。

  門窗都被加了大片厚木釘牢,以迎接一場可能將至的暴風雪。坐在方桌邊的袁小倪,支著側顏,望著爐內烈燃的火舌,神態沉思,屋外偶爾一陣勁風迴旋,劈裂空氣般呼嘯。

  一場將來的暴風雪雖能暫時阻擋各方勢力的追尋,但「三門邪教」在「無陌水塘」死了這麼多人,以「月泉門」的能力,古城城主就在東方地界上的事,只怕已經暴露,連她的身分也藏不住,得趕緊想個應對之計。

  思忖中低頭,看到緊握靠在腳邊的小東西,袁小倪皺眉,下意識用腳尖把小東西推出去一點。

  「月泉門」的人也死在「無陌水塘」,雲希哥哥絕不會毫無動作,再加上老門主被「門奇」所擒…….

  想到養父,袁小倪的眉目罩上濃重憂慮,乍聽韓水講出此消息,她差點衝去最近的「月泉門」分舵探查詳細消息,奈何路程和時間都不允許她幹下如此衝動的事!

  教魔死、紫眉魔副也死,隱於幕後的教奇出現不奇怪,親自出手也必是為著「雲濤劍仙」,只是,他人或許不知,但教奇該清楚用這樣的方法招惹「雲濤劍仙」,是自招禍端!

  想到此,袁小倪不禁自我扯唇冷笑,她又何必為此人想這麼多!

  「江湖上出現的人,真是……『雲濤劍仙』嗎?」

  若真是「雲濤劍仙」,必定是為著尋女而來,算起來他和親身女兒分開都已二十年,如果知道親身女兒己死……袁小倪沉重的閉上了眼,她該怎麼辦?

  江湖傳言的「雲濤劍仙」和娘口中的外公,天縱的絕世奇才,性格能大情大義也能殘忍狂傲;她曾聽過「雲濤劍仙」行俠仗義,也聽聞過他大殺設戒的事;不論是非正邪,一旦他動狂殺之念,必定「血不成河不罷休、屍不成林不止劍!」

  因此,他的能力是個境界,馳騁江湖的性格,也是個讓人戰慄的傳奇!

  「雲濤劍仙」一生以愛妻和女兒為重,如今這兩人都不在了……

  「唉!」她重聲長歎。「娘,您可真是給了女兒一道難題。」三個承諾,最難的,只怕是面對她那傳言中的傳奇外公。

  回「朝嵐古洲」之前,她該再走一趟「月泉門」探知消息嗎?雲希哥哥掌握了多少?

  此時屋外又一陣風蕩敲窗,腳邊小東西又靠來,她乾脆撐著受傷的腳站起,把這小東西推得更遠一些。

  韓水原先預計的路線就是混進商旅,因此過「無陌水塘」後,所經的城鎮,都是重鎮大城,但中「三門邪教」埋伏後,與韓水分散,只有她和城主二人,無法再偏裝成商隊混進商旅,外在目標太明顯,除了她的跛足外,以城主那樣的外形、天生的氣質和神韻……

  「唉,長得出眾不凡也不全然是好事,至少在這種時候就很麻煩。」

  看著還裹傷的手腳,內心哀怨這該說罪孽自招,還是老天專門將坎用的鍛煉給她?左腳殘疾,現在左手、右腿受傷,四肢中有三肢不便,只剩右手可以動!

  當初只想以最重的力、最狠的招、最快的速度,直取黃眉的命,誰知被自己的招式反噬到差點沒了小命!

  「我出生前,一定得罪了掌管『命運』的神,否則『命運』對我就像後母一樣,多件就算了,連處境遇到的難堪也比別人多!」想到這段時間的際遇,真是萬般感慨在心。

  此時屋外驟起淒嚎似的風旋聲,這次偎到腳邊的小東西,全身蜷攀在她腳邊,恨不得黏住不動。

  「小皮,你這麼沒膽,以後怎麼辦!」

  她直接持起在腳邊瑟縮的小貓昧,放到桌上,小貓想要跳到她身上倚偎,被她威嚇的態勢給擋住。

  「這樣要怎麼在街上討生活,很快就會搶輸同伴餓死了!」袁小倪板著臉,嚴正訓斥。

  小貓無辜的大眼骨溜睜著,無助又可愛的模樣,讓袁小倪也忍不住心軟。

  「別、別這樣看我,這是為你好,這一路上會遇上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出事走散了,你要自己懂謀生呀!」不行,為了牠好,不能心軟。

  正要再訓牠一頓,廚房後門卻傳來開啟聲,一陣風雪寒意頓時灌入,桌上的小傢伙也求救似的喵喵叫。

  「燦、燦玥哥哥,外邊情況怎麼樣?」她馬上將小貓抓起,按在臂彎內,朝進屋的來人綻出問候的微笑。

  暴風雪快來了,他在外邊探看是否還需對小屋加強的地方。

  「冰雪、清寂,一樣碎響。」走進屋內的任燦玥脫下一身佈滿霜雪的厚外袍,將大竹籃放上靠牆木架上。

  「真的嗎?」意思就是除了冰雪,一片清寂,凍結的水池繼續傳來碎裂的響聲。

  咳,現在的「燦玥哥哥」講起話來,真是夠言簡意骸,唯一例外,就是逼她還有瞪她時,會特別陌噪。

  「我聽說暴風雨前會一片寧靜,不曉得是不是說現在的情況。」

  此時她懷中的小貓見到任燦調走近桌邊,喵嗚大叫,卻掙扎不出袁小倪臂彎。

  「還在欺負牠?」這幾日她養傷,不便的手腳、寒冷的天氣,讓她只能待在屋內,這只小貓成了她唯一的玩樂對象。

  「沒有,我在照顧牠,順便教導牠如何面對現實環境,而且……」

  袁小倪邊辯解,雙眼卻盯著他一身簡單農戶舊衣的模樣,看得有些發呆。

  貴為「斜陽古城」二少爺,之後又位居城王之尊,從小到大,她從未看他穿過錦衣綱鍛之外的衣物,連衣物的配飾都高雅不凡,那不是昂貴或華麗所露出的俗不可耐,而是先天條件教養下,所養成的品味。

  英俊的外貌,天生貴雅的憂鬱神韻,如今穿著農戶衣物,與一身天生氣態成明顯的反差,卻又因這股反差,揉合出一股粗擴感,讓她每次看到都有些目不轉睛,因為她從沒見過這麼不一樣的城主。

  「是不是傷口又痛了?」怎麼忽然不說話。

  「不是,只是想……在路上替小皮找好落腳處 ……小皮!」她舉起小貓朝他俏皮搖了搖,小貓卻趁此掙脫她,跳到桌上,朝任燦玥搖著尾巴走去。

  「妳已替牠取名,卻想要再丟棄牠?」大掌撫了撫桌上小貓,小貓開始攀著他的指掌玩,任燦玥雖一樣不苟言笑,神韻卻溫柔了不少。

  一旁的袁小倪記得剛看到他逗小貓時,不只雙眼大膛,最後是嘴巴大張,因為他就一直張著掌任小貓攀爬,甚在讓小貓在身上爬上爬下玩耍一下午。

  她不敢置信到了極點,他竟會這麼有耐心的陪一隻小貓咪玩這麼久,沒想到,記憶的缺憾改變一個人這麼大!

  不過,原本的「燦玥哥哥」本來就是一個有耐心與愛心的人,是後來才成了一個「生靈勿近」的城主。

  「咳,小皮在我身邊,可能會……活不久。」她真的不知道恢復記憶後的城主,會有什麼樣的心思與手段。

  「為何這麼想?」

  「我不擅於照顧小動物,在我身邊的小動物,很容易死的。」

  「由我來照顧,牠是我救回來的,怎麼可能再丟棄牠。」任燦玥道。

  「你……你要照顧?!」

  「怎麼了?」錯愕到目瞪口呆的模樣?!

  「沒、沒,只是想小皮以後幸福了,真是幸福了,哈哈。」看小皮在他指掌中玩得愉快,她內心替那只小笨貓哀號;知不知道你玩耍的那隻手,狠起來隨便一掐,你的小貓命就沒了!

  命運呀,捉弄她也就算了,何必再犧牲小生命!看來,她得在城主恢復記憶前,想辦法把小皮弄走。

  任燦玥對她的話雖蹙眉,卻沒再多問,知道她和韓水有時候講起話來,就是一派巔言巔語,兩人一副哥倆好到讓他很吃味。

  見他逗了一會兒小貓後,將牠放回大火爐邊的小竹籠內,小傢伙還喵喵叫的要繼續玩,讓坐在桌邊的袁小倪,為那只天真蠢貓再次飄送哀號。

  「燦玥哥哥,隔壁大嬸有沒有說,暴風雪如果來會影響多久?」

  「一、二天。」他到大火爐前,拿下已烤熱的被褥,將厚被在床上舖整好後,再到她眼前蹲下身。「我看看妳的傷口。」抬起她受傷的一腳放到自己膝上,檢視她腿肚上的傷口。

  「那……暴風雪一過,我們就離開嗎?」

  這輩子她沒見過他屈膝在誰眼前,因此當他一開始屈身蹲在眼前時,她下意識地就要縮回腳,卻在他一臉嚴肅的凜視下,乖乖再伸腳,讓他褪下足袋,檢視傷口。

  「等妳內傷穩定些再說。」他檢查完腳傷,伸手就要解開她的衣襟,看她肩臂上的傷勢,

  「燦玥哥哥,我真的好多了,肩臂上的傷,我可以自己來。」她忙側過身,拉緊衣襟道。

  開玩笑,傷勢沉重、意識不清時,由他料理傷口也就罷了,如今傷勢漸愈,又是這般清醒面對他,要她怎麼泰然面對這種事。

  「又開始對我畫出距離,妳的傷確實復原的不錯。」

  對他雙眼明顯瞇起的不悅,袁小倪只能忽視。

  「睡吧!」他彎身抱起她。

  袁小倪忙以沒受傷的右手環住他的頸項,這幾日,手腳皆傷的她,只能依賴他的照顧,哪怕她可以自己撐著走動,他也還是堅持在她傷末痊癒前,不准她亂走動。

  看到他盯著她的眼神,她有些心虛的垂眸,隨著傷勢逐漸起色,總覺得他這兩天的眼中似有一股焰芒閃爍。

  一被放上床,她抿著唇讓他解下外衣,烤到溫暖的厚被即蓋上,隨即見他再往大爐和床邊的小爐添碳火。

  這段時間,被窩內的袁小倪被呵護照顧到,常有種自己好像是五、六歲的童稚小孩。

  當他再回到床邊跟著寬衣上床時,伸臂將總是背對他的人攬入懷中。

  袁小倪沒有任何抗拒的閉上眸,從他將小貓放到她手中那天開始,兩人比在「溯溪村」更曖昧。

  小屋內唯有一張床,天寒地凍,也只能任他抱上床擁入懷中共寢,或許是她受著傷,他不像在「溯溪村」總是處處做出逼她回應的舉動,讓負傷的她逐漸放鬆戒心。

  「冷嗎?」他吻她的發,在她耳邊問。

  「……不。」袁小倪微聲以應。

  對此刻裹住自己的男性氣息與橫在胸下的臂膀充滿複雜,她已習慣他的胸懷,汲取那份讓她安心的力量,對他的親吻與擁抱不再抗拒。

  每當他擁她入懷,溫柔的低吻總會流連在她的耳畔與頸側邊,她的身軀也從初始的繃緊而至放鬆的依偎。

  她的心貪戀這份溫暖,卻不希望兩人之間有任何更進一步的發展,只能任由這份「曖昧」模糊了「界線」……

  忍不住,她輕吐氣息,知道自己得快點好起來,不該再貪戀這種依賴再這樣下去是不對的……

  「小倪。」身後的人忽喚,接著大掌撫上她的下穎,輕扳過她的臉龐。

  「燦、燦玥哥哥……」不解的困惑喚出,他的唇己覆上。

  他吻上彷彿愣住的紅唇,她雖有片刻的瞠目,卻又在那唇舌相膩的熱息中閉上眼,溫柔的纏吭似在心頭蕩漾一絲陶醉,片刻後,當他的唇離開時,環住她的健臂讓背對的身軀轉過來面對他。

  「想太多,傷不會好。」像知道她正在胡思亂想,他的唇貼在她額上。「乖乖睡吧。」

  「嗯。」柔聲的輕哄,她低低的應了一聲,他順勢將她攬進,她的秀容埋進他溫暖而結實的胸懷內。

  她告訴自己,就只在養傷這段時間依賴他,讓她感受這曾經的溫暖,當他「瞬失」之毒解後,什麼都不會記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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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5:23 |只看該作者
後記

  「相思絕」是「癡情枉種」續集,臨時決定轉個方向出書,所以不要再往龍吟出版社詢問,以免增加出版社困擾喔。

  可不是和出版社有啥米問題,純粹是自己的生涯規劃,這幾年原就無的一身輕,因此決定傚法孟華姑娘,以後的創作,都直接交由盤商發書,也感謝前出版社對我這臨時決定的包容。

  之前在官網出的奇幻自製書,也都將透過「紫東社,夢之鄉」系列,陸續舖到出租店與市面上,網路書店也可購得,從七月開始,由「夏之印」出擊,每二個月發行一書,月夜櫻飛系列也將於明年緊接著上市。

  已購買過官網版本的讀者,可直接待月四的出書,舖到市面上的奇幻,封面與內容都沒變,唯因版權頁和書後的ISBN書號需要,所以重新印製。

  「癡情枉種」出書時,曾在書後說要接著出月4,結果「相思絕」一寫就是兩本(上+下),內容也寫得比預期多,所以月4就一路延後未出,對苦等的讀者致歉,能上網的讀者還可於官網看訊息,不能上網的讀者就真的會很一頭霧水,現在「相思絕」完成,緊接著就是進行月4。

  四月底,「相思絕」在官網開賣過預購簽名書,以後每本新書要上市前一個月,官網會開賣預購鑫名書,預購簽名書(含周邊)原定價不打折,若只想看故事的讀者(不在乎簽名與周邊產品),都可待書上市後,再於市面或網路書店購書。

  以後預購簽名書都會比上市日期,還早一步送到預購讀者手中,這一次的諸多經驗都將為未來做更穩定的方向。

  七月底要陸續上市的,夏之印1-4、月夜櫻飛1-3,因為之前已在官網開賣過預購簽名書,所以這幾本不再做簽名書開賣,直到月4完成,才會於官網進行簽名書(含周邊)的預購開賣;不需要簽名的讀者,就待書上市後,再於一般書店購買。

  以往自製書只於官網販售,讓很多讀者購書不便,所以會寄購書DM,現在舖往市面後,大家購書方便,所以主動寄購書DM將取消。

  購書DM成本不小,郵資+信封+美工設計+印刷十人工折DM寄送,耗出來的成本,可以加印一千多至二千本書,為著喜愛故事,又不便上網的讀者很努力維持,但在購書管道方便後,這個部分就取消了。

  若還是有不便上網,想掌握未來簽名書預購的讀者,再請詳聞另一篇「消息公告」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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