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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倪,你這幾天吃到油膩老犯嘔,吃得太少了,乾脆多喝點粥吧!」朱嬸又端著熱粥進來。「這粥我熬得久,很入口。」
「我等會兒喝,城主他們……出發了嗎?」今夜,大佛開眼,她武功不能恢復就只能另想他法。
「已經離開了。」朱嬸將粥放到一旁,開始收拾屋內。「我說這城主也真是,幹麼離開前還把你改移到這屋子?」
相較原本偌大、廣闊的府邸,此處是座小莊院,卻相當典雅別緻,是古城的另一處產業;而屋子內外,皆有喬裝的心層武護守護著。
「他怕前腳離開,後腳有人跟著作亂。」
「誰吃熊心豹子膽,在城主眼皮下作亂!」朱嬸可不認為有人敢。「韓堂主、程堂主想來看你,城主一拒絕,這兩人也還真不再詢問;連這兩個從小就管不住的傢伙都沒敢造次,還有誰敢作亂呀!」
「這兩人要造次是不會明著來,更何況城主防的不是這兩人。」雲希哥哥、楚千夢,才是他真正擔心的。「朱嬸,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呃,你拿這麼漂亮的衣服出來做什麼?」
只見朱嬸整理著一套華美的紅綢鍛衣飾,連相襯的飾品都打點好了。
「城主命人買了好多適合你穿的衣物,我瞧這套貴氣又漂亮,乾脆穿這套。粥涼了,快喝吧!」朱嬸邊整理著飾品邊說道。
「又不是什麼大喜節慶的日子,穿得這麼艷,不要吧!」穿久了粗布素衣,這段時間,還真不習慣這麼光鮮亮麗的衣服。
「穿得喜氣才能招喜事、轉好運,反正成天悶在這屋子也沒事,這些漂亮的衣服每件都給它穿穿。」
「一定要這樣嗎?」她吹了吹還熱燙的粥。
「當然要,城主個性起伏不定,誰知道什麼時候脾氣又起來,趁這時全給它穿過,才不吃虧。」
「我根本不在乎吃不吃虧,只在乎……」正舀起粥的袁小倪,忽閉了閉眼,繼而長歎一聲道:「我記得當年蘭姊姊死時,也是穿得一身華服、珠飾戴齊,像為自己的選擇準備好一樣。」
「……是呀!蘭小姐自己選擇了自己最喜歡的衣服,那孩子從小就漂亮,養在深閨不解世事,遇上那樣的事,對她而言,痛苦又可怕得想死。」一旁的朱嬸已停下了手中的忙碌,回想著當時的情境,幽幽地道。
「我聽娘說過,未進古城前,朱嬸曾是『門毒』手下,脫離『門毒』被追殺時,谷樓主救了你,還將你帶進古莊內,於是你成了蘭姊姊的奶媽。」
朱嬸背對的身形只是默默地聽著。
「後來為了讓你擺脫『門毒』的追蹤,谷樓主便安排你進古城,這些只有死去的老城主,還有當年與『七門樓主』極有交情的娘親知道。」古城幾乎與外界隔絕,一入古城,行蹤難追。
「以當時蘭姊姊的情況,她必然只能求助你這位奶媽了。」當年正是朱嬸把粥拿給她,要她拿給谷蕙蘭。
「蘭小姐溫柔又善良,就算知道我的來歷,也從不曾嫌棄我,把我當另一個母親一樣的尊敬,這孩子是我的命,她要什麼,我都會幫她辦到,哪怕她哭著跟我要求想死,只要能解決她的痛苦,老婆子我再不捨……也只能接受。」朱嬸抹了抹老淚。
「我本打算在那孩子死後跟著去,但蘭小姐要我照顧你,她說你是個可愛的孩子,她放不下你,要我把疼愛她的心意轉為照顧你,這樣她才能走得安心。我從沒想過,城主竟會對年幼的你這麼過分,更沒想過,你會走上跟蘭小姐一樣的遭遇。」
「是不是我喝了,朱嬸也打算跟著一起走?」見她啜泣起的背影,袁小倪又是長歎。「我不否認,當我答應娘要完成她的心願時,小小年紀的我,沒想到自己答應了什麼!但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後果與痛苦,怨尤不得,就算陷入深淵,能靠的也只有我自己爬出來。」
她看著朱嬸的背影,平靜地道:「朱嬸,遠方還有等著我的人,更有我渴望的夢,這碗粥我不會喝的,該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喝下,我不是蘭姊姊。」
「蘭小姐說過,你是相當堅強的孩子,這幾年看著你,確實是堅強到讓人心痛。」朱嬸轉身,朝她跪下。
「朱嬸!」袁小倪忙過去要制止她,朱嬸已朝她深深磕頭。
「至今,無論城主如何威迫、刁難你,你都不曾供出我,更不曾供出我是『門毒』手下的身分,也不質問我為何毒殺蘭小姐,老婆子我對不起你太多了。」
「那些是朱嬸的過去,你一心脫離『門毒』不為惡,我怎麼可能再對城主說這些。」袁小倪扶起她。「更何況,蘭姊姊的死,你能成功,定然也是在谷樓主接受下才敢進行。」
谷樓主很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格,再下去,谷蕙蘭可能會心智崩潰發狂,不忍再見女兒這麼痛苦下去,所以,默許了女兒提出的要求。
朱嬸看著她,心疼地撫著她的臉道:「你們母女倆受了太多誤解的痛苦,卻始終顧全情分;明明是老夫人懇求丈夫將谷蕙蘭嫁給大公子,袁灩娘不過是代罪羔羊。」
當年老夫人聽聞大兒子不想繼承古城,而且想與名妓於雪菱私奔,她知道大兒子心中也仰慕谷蕙蘭,只是因為二兒子和谷蕙蘭更談得來,所以大兒子成全弟弟。
老夫人卻擅作主張,將谷蕙蘭嫁給大兒子,古城由二兒子繼承,她認為這樣是公平的,卻低估了兩位兒子內心的感受,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其實,蘭小姐對他們兄弟倆都只有手足之情,她只是誰都不想傷害,結果誰都傷害了,連自……。都走上了絕路。」
「我相信城主心中早已清楚,蘭姊姊並沒有愛過他們兄弟任何一個人,對他們始終像家人般的親情居多。」再提往事,袁小倪始終無奈。「再說,娘會扛起這些事,只是不想當時的二少爺和老夫人之間的母子親情更加絕裂。」老城主和老夫人都對她們母女倆有恩,母親不悔扛下這些罪名。
在古城,朱嬸與那幫老僕人,都被認定是老夫人的人馬,若揭穿朱嬸,以任燦玥當年的極端,定然也要與自己的母親對上!
「朱嬸,我知道你有武功,請替我盜來隨身佩刀,我就能自行衝破體內『紫燄劍氣』的封鎖,請助我這一臂之力。」
刀中長劍,她能借劍音共鳴,以「雲濤劍仙」獨特的內功心法,自行衝破「紫燄劍氣」的封鎖。
***
「恆沙古剃」位於群峰環繞中,因一尊倚山壁峭崖雕鑿的大佛,因而成了南方最負盛名與傳奇的古寺。
大佛源於數百年前,幾名看破世情想退隱的江湖高手,在一名擁有精湛雕功,與當時建築功法一絕的老師傅帶領下,花了數十年功夫,才完成了這尊震古礫今的大佛.,而建築在臨峰山邊的古剃,也是一座不凡的獨特建築。
群峰中最高的主峰是大佛座落處,倚千仞峭壁,佛肩之上高入雲端,佛座矗臨深谷,磅礡雄偉,兩旁較為突出的側峰,各延伸出一段峭崖相連,環在主峰大佛前,遠觀如供佛聖台;此處聖台,一年只開放兩次,大佛開眼便是其中一次。
今夜的「恆沙古剃」聖台上氣氛肅凝,任燦玥領著言常陸、游笙樺和心層武護,與住持和其他古剎僧人,看著眾僧人為大佛開眼所舉行的儀式。
附近山峰與山下,除了遙拜的信徒,還有許多覬覦寶物的各路江湖人馬,在只有一條山路可上聖台,輕功、身手又不足以翻越群峰下,只能暗中窺探。
「為著和平,敝寺暫時代管了這江湖紛爭之源,望任城主取回後,好生處理。」住持白須過胸,拉著禪杖,雙眼深睿地看著任燦玥。
「恆沙古剎」住持和江湖人稱「無事不通、無事不曉」的博通耆宿睿深老人,年歲相同,皆為當世高齡智者,都為江湖人所敬重。
「住持慧言,定當領受,古城遺世獨立,往後這紛爭之源將不再流入江湖。」縱是狂傲的任燦玥,對這位當世高僧也尊敬斂首。
當臨峰的古剎,大鐘敲響,迴盪群峰時,在場眾僧恭敬拜首,迎著住持與三位武修禪師。
大佛莊嚴,佛眼縱然開啟,也非一般人可上佛身取物,唯有住持與三位武修禪師可進行。
「有勞住持和幾位大師了。」任燦玥抱拳。
平時皆是住持一人在一位武修禪僧隨護下上佛眼,但這幾年,年歲已大的住持需靠兩位禪師護持照應,才能登上如天高的佛眼。
當兩人護著住持一同躍身高空,之中借力佛臂躍上更高虛空,很快沒入佛肩之上,朦朧雲霧撩繞,已難再看到上頭情況,下方眾人只得靜心等待。
聖台上,無數僧人和心層武護,個個火把高舉,光影幽映中,細細的雨絲忽飄下,隨後又是淡淡薄霧偶落。
「城主?」言常陵見任燦玥抬首皺眉,隨即忽縱身而上,以佛身借力躍上最高空!
眾人一見這情況全楞住,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當上空傳來破空的對掌聲時,忽見數道身形從空而下,任燦玥左右手各護著住持和一名武修禪師從上空落地;而半空中,另一名武修禪師和戴著鐵鑄鬼面的黑衣人纏鬥。
「『夜風離魅』!」一見上方戴著鐵鬼面的勁裝黑衣人,身後縛著一柄白色長劍,眾人驚喊!
「住持!武修師父!」「恆沙古剎」的僧人們忙上前探看。
「『夜風離魅』早候在上頭,住持與他對了一掌,我被點中穴道,幸好任城主即時來到,否則寶物就要被搶走了。」解開封穴後的武修禪師講著情況。
「住持沒大礙,調息一下便行。」言常陵診視老住持脈象後說道。
「照顧住持和其他幾位師父!」任燦玥一交代完,朝對戰中的兩人而去。
「任城主!」武修禪師看著來到身邊的任燦玥。
「大師,今夜因古城托管之物而起,此戰交由我。」任燦玥取過他背上裝著寶物的長木盒,讓武修禪師先退開。
「請任城主小心,此人身形和劍術都相當獨特。」
「本城主今日就一會『雲濤劍仙』傳人,一討當年先人敗於劍仙劍下的尊嚴!」任燦玥將裝著寶物的長木盒負於背上,冷冷地道:「要寶物,唯有敗我。」
聖台上,兩道人影,各立一高一低的左右佛臂上,無聲對視中,殺意肅凝,古城城主,對上當前江湖最神秘的劍客!
「大總管,山下的武護傳來消息,附近見到『月泉門』和『門奇』的人馬。」
游笙樺走到言常陵身邊道。「倒是目前還沒見到沈雲希和易蒼玄的行蹤。」
「沈雲希有名門大派的磊落,不至於在『恆沙古創』有過火的動作。」言常陵不擔心。「倒是易蒼玄,到底想做什麼?」
從各種跡象看來,對方的目的不像是要搶奪「雲濤劍仙」的寶物。
「有展岳的消息嗎?」隱於暗處的教毒展岳才是言常陵所擔心的。
「三門邪教」從「門魔」死、東鋸島出事、展岳再被重創,己名存實亡,只剩「門奇」一門得己生存。但短短幾天,展岳帶著殘存的手下,搶奪、姦淫、放毒肆虐,無惡不為,凶殘的手段在南方已是搞得人心惶惶,使得官府和各大派門聯手欲擒。
「目前沒有。」游笙樺看著虛空上的戰況,驚歎道:「沒想到『夜風離魅』劍術如此高!」
夜空中,白色劍影一揮灑便可見白濃氣霧,舞劃夜空;對上紫色劍氣,一刺一劃的進退中,紫、白雙銳氣流在黑夜長空,交織出無數炫麗。
「此人無論是否真為劍仙傳人,能用出『雲濤劍仙』的劍法,本身就非泛泛之輩。」言常陵對這位「夜風離魅」來歷也非常好奇。
一記交擊,紫白雙浩迸閃出天地一線般的刺眼昊光,各自分開的兩道身形,再立佛身兩端。
「『靈穹劍舞』!」言常陵看到站於低處的「夜風離魅」,白色長劍脫手,劍身卻立於虛空不墜,是謠傳中,「雲濤劍仙」的成名劍法!
「夜風離魅」雙手平張,身似片羽,輕靈迎風滑退數丈,再次立足佛臂上,半空長劍,劍尖下方漫揚起濛濛霧流,聖台上眾人明顯感覺到四周氣流迴旋匯至。
站在高處佛胸上的任燦玥,攏指再成鋒,紫燄騰動於劍指上,夜空下,紫燄燦氣破長空,像一道有形的紫色長劍徒升數丈,破雲穿霄,霎時高空雲霧竄湧,威攝震人!
當白色長劍下的霧流滾滾浩蕩時,隨著佛臂上「夜風離魅」的雙手猛然劃下,劍刃飛轉朝天,長劍像離弦箭失,帶起一道長長白霧氣旋,直衝天際!
「『紫燄絕鋒』對上『靈穹劍舞』」……
浩翰無濤的威力,使得在場眾人皆目瞪口呆!
真氣取劍,揚動駭人威勢,就在此時,「夜風離魅」忽感腹中絆扯,內息一窒,強自定息,這一瞬,雙鋒再次交擊,紫、白浩芒勁掃聖台,隨即一聲狂爆貫穿天地般,引動風回氣流震盪四周群峰!
任燦玥退了一步,「夜風離魅」也退了一步,各自穩住立定的身形,但三、四道紫燄氣流余鋒,分別劃過「夜風離魅」身上衣物,更見血痕綻露,高下立判!「看來這『夜風離魅』也是個有心者。」言常陵說道。
「有心者?」游笙樺不解大總管的意思。
「城主出手顧及『恆沙古剎』還有老住持,畢竟大佛是萬人心中信仰;但看這位『夜風離魅』也有同樣的情況,他與城主的出手,氣勁撼搖震山,卻獨獨聖台和大佛不受損傷,可見兩人出手都有衡量。只是……」
「大總管還發現了什麼?」
「沒什麼,這『夜風離魅』的輕功、身形一絕,據傳每次出現必定在雨霧中,身影讓人看不真切。今夜再看他劍法,納氣成雲化水,以水再成霧,真是……特別。」言常陵看著前方地上,短短一段,「夜風離魅」落地過招時,所踩過的腳步,不同於城主雙足所踩的,此人踩出了一足明顯,另一足像拖劃過般的痕跡。
此時,雙方各自拔身再起,「夜風離魅」白色長劍凌厲出招,任燦玥才感劍芒如寒冰錯身,竟是一記虛招,劍芒藏迸氣連鋒,第二道分流劍鋒劃斷任燦玥肩上所背的長木卡帶子,眼前鬼鐵面的身形己不見!
任燦玥猛一回身,果見那迅風掠影的身形來至身後,他抓住被削斷的長木卡帶,揚空高拋,雙方蓄滿內力再出招,猛地對上一掌!
轟然一響,兩道身形終於落地,各自抬頭見到上空將落下的長木盒!
白色長劍應聲再出,此時劍身挑出白光氣霧,像一條白色較龍攀在劍身上,隨著劍者極招出手!
任燦玥劍指橫空,紫燄氣華,再次展現攝人震撼,雙方絕招再交手……
氣勁爆發,四周眾人連忙退身,聖台上,掀起數丈霜雪,頓時風迴盪蕩,見證雙方不凡能為!
雙方絕招連連交擊,狂風驚濤捲掃,掀起「夜風離魅」被劍氣劃破的衣物,任燦玥驚見來者一方殘衣掀飛下的肩頭,三顆小紅痣和咬痕?!
一道要往對方眉心劃下的「紫燄絕鋒」硬生生地收回劍勢,只是殘餘鋒銳依然劃下鐵鬼面!
「城主……」
一旁眾人驚駭大叫,只見城主忽然收招,攀在「夜風離魅」白色長劍上的蛟龍氣霧竄向任燦玥,氣霧才沒入右胸膛,他頓感胸口一寒,接著白色長劍猛一吐鋒,竟是紫色劍芒,如焰熾烈,一劍刺進他的胸膛!
「妳……」任燦玥大掌握上「夜風離魅」那被掀飛衣物的一肩!
卻見眼前鐵鬼面忽抬頭一望,隨即沉聲一喝,劍鋒再吐芒,紫色長鋒貫穿過他的胸膛,不曾停下的身形與速度,疾逼任燦玥連退數步,直至白色長劍沒至劍柄時,在屬下駭喊中,就見貫穿的長劍連同任燦玥釘上身後大樹!
「城主……」
「夜風離魅」伸手接住長空掉下的布包裡,被余威劍氣劈中的鐵鬼面同時裂開,一張熟悉的臉龐展露在任燦玥眼前!
「真是……妳……」
眼前面容淺淺揚唇,平聲道:「三總管,袁小倪,感謝古城十年栽培。」
「小倪……」她的眼好冷、她的眉宇更冰,大掌顫抖地想撫上這張他此時熟悉叉陌生的面容,卻在一陣銳痛中抽息!
「兩年前的『斜陽西峰』,你在我體內埋下一道保護的『紫燄劍氣』,如今,我還你!」
就見袁小倪長劍抽出,淡然看著眼前的任燦玥頹然倒下,四周古城眾人驚喊地怒對袁小倪,卻恐她再傷害城主而不敢上前!
「你、你記……」
「我什麼都沒記起。」袁小倪冷冷地打斷他的顫問。「只知我體內有一道『紫焰劍氣』,定然為你所埋。」
「袁小倪,城主真死在你劍下,對你不會有利!古城勢力遍及天下,不管你到哪都擺脫不掉,就算你有『月泉門』的勢力,也只是造成雙方更大的仇殺,相信這不是你樂見的情況。」言常陵朝她道。「如果你的目的是『雲濤劍仙』的寶物,那妳己得手;如果是為著復仇,我相信此刻你也得到了。」
「不愧是言大總管,任何時候永遠冷靜過人,鎮住場面。」她驀然回身,對著眼前的言常陵道:「放心吧,今夜的目的不在殺他。」
袁小倪抱過長木盒,轉身就走,言常陵制止游笙樺和其他要衝過去的心層武護。
「連城主都沒得手,你們又能做什麼?快看城主。」
一干人趕緊衝過去探看自家主子。
「不准……走,我不會讓你逃出我的掌握……」拚著重傷,任燦玥硬提內勁,想再以「紫燄絕鋒」擋住她,奈何再出手的劍鋒威勁已失,他吐血,單膝一跪!
「城主!」手下忙上前扶住他。
走沒幾步的袁小倪閉了閉眸,轉身看著他。
「你想握住誰?你任燦玥這輩子注定失去,無論你是『燦玥哥哥』或『城主』。」她忽拿出成對的「夫妻木花鈴」,握在手中,絕決地看著他。「你說得對,是我自己的心在執著,我不該再有迷惑。」
「住……住手,不要這麼做!」知道她的意圖,任燦玥痛苦地喊著!
「什麼情、什麼愛,都不可能絆住我的腳步,這些……還給你任燦玥吧!」她一吐勁,手中緊握的「木花鈴」頓然殘碎,在他瞠目中,灑下一地碎木。
「我也有想完成的夢,也有想再去圓起的緣分,如今承諾已完,誰再擋在我面前,我只能解決它!我的未來、我的路,在我的決定,不在你任燦玥的掌控。」
「袁小倪,妳太……」
「過分嗎?!」她打斷言常陵的話。「大總管,十年的青春、一足的代價,或許你該告訴你的主子,握得太緊,所能得到的,便是這一地碎塵。」
就在她再次轉身離開時,被游笙樺和心層武護扶著的任燦玥忽狂獰大笑了。
「曾經你不屈不撓的韌性,堅強面對一切的教力令我痛恨,如今……哈哈哈……我為一件事,扭曲了自己的心靈,而你不在乎自己的模樣變得如何,也要達成目的,殘缺的腳只證明了你身心都扭曲!」
「任城主似乎忘了,此殘缺是誰所為?」袁小倪沉著雙目,淡聲道。
「是我廢了你的腳,但你改變不了嗎?你沒有選擇嗎?」
「想縛在『朝嵐古洲』就用這模樣留下!若不想,要牟老馬上為你接脈醫治,恢復多少不知道,至少,可以走,應該吧!」
「請……請城主……讓小倪留下,我……沒有……親人了。」
當年的事隨著他的話重重敲上她的心,袁小倪握緊身側的拳,低聲道:「城主,今夜一別,請多珍重。」
始終不曾回頭的身形,再次邁開堅定的步伐,隨即縱身飛離聖台!
「不……小倪……」看著那絕然消失的身形,任燦玥猛地掙脫左右,踉蹌要追上!
「城主!」言常陵忙衝過去攔住激動的主子。
「常陵……我失去她了嗎?」任燦玥抓緊眼前最得力的左右手,也是生平至友!「我失去她了……是嗎?怎麼可以,她懷著我的孩子呀!我這一輩子真的注定失去……我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嗎?」
「不,事情不到絕境,只要你先養好傷,待傷勢一好,沒有人能阻擋得了你想做的事!」言常陵握住好友的肩,以堅定的聲道。
以前的谷蕙蘭讓他失控,但袁小倪卻讓他像失去一切的小孩,恐懼、無措、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瀕臨崩潰般的泣吼!
「我一定會追到她的行蹤,什麼時候有我對你說出卻辦不到的事,相信我!」他環住已快倒下的任燦玥。
「恆沙古剎」的兩名武修禪師也連忙過來,點住任燦玥幾個大穴,輸功助他先穩住傷勢。
言常陵難得的以嚴厲的聲對游笙樺道:「傳令在外的堂主們趕至南方,告訴他們,城主被袁小倪重傷;命令韓水、程喵在其他堂主趕來前,不計一切手段、方法,阻止袁小倪離開南方,合力擒下她!」要抓袁小倪唯有「七門樓主」的兒女們最有用。
這群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彼此瞭解甚深,論智、論計與狡猾,程喵足堪設局抓人。
「只怕,我不會讓你這麼做,言大總管!」
一個熟悉的聲,隨著一群人從側峰延伸出的峭崖林木後走來。
「沈雲希、楚千夢?!」
竟是沈雲希和楚千夢各自帶著身邊的手下而來,隨著言常陵的沉喊,游笙樺和心層武護橫刀相對。
「沒想到小倪竟會是『夜風離魅』!」在暗林內,看盡一切的楚千夢,至今仍無法相信,想來她一身與「雲濤劍仙」有關的劍術,定然是牟老所傳授。
「斜陽古城」的牟放子,楚家莊老莊主一直懷疑他是當年「雲濤劍仙」三個徒弟中的三師弟……武原!
「我不想在此大動干戈,此次是赴約而來。」沈雲希抬手制止身邊門下,不准動兵器。
「赴誰之約?」
「是老衲請少門主來。」住持大師調息後,在兩位武修禪師攙扶下走來。「易施主,你可將人帶出來了。」
住持朝另一頭的側峰峭崖山林高喚,數十名穿著藏青色衣物的男子,隨著「月泉門」老門主和「楚家莊」老莊主一同走出。
「爹!」沈雲希和楚千夢同時迎上。
「易施主呢?」
「住持,教奇追袁小倪去了!」「門奇」左、右副手同時抱拳朝眼前老住持道。
「什麼?!」任燦玥、沈雲希、楚千夢聞言同時訝喊。
「希兒,易蒼玄不會傷害雲霓的。」老門主忙喚住想轉身衝去救人的兒子。
「易蒼玄不是教毒、教魔,別擔心。」楚老莊主也安慰兒子楚千夢。
「任施主,請安心,教奇非但不會傷害袁施主,如有必要,以命相護,他也會辦到。」老住持也對任燦玥道。
「住持……似乎對教奇熟識。」任燦玥忍著胸口傷勢問。
「老柄與教奇是多年至交,教奇雖處『三門邪教』,卻不同於另外二門的為非作惡,他暗中幫助了不少差點被『門魔』、『門毒』所殺害的人,因此……」
「住持?!」只見住持忽一皺眉,接著猛地口吐黑血,在旁眾人全嚇住!
「住持中毒了?!」隨侍左右的武修禪師才驚呼,隨即跟著吐出黑血!
一見住持和兩位武修禪師全一同倒下,眉心浮著青黑筋脈,其他僧人和「門奇」的兩位副手,也忙檢視情況。沈雲希拿出「辟毒丸」讓三人服下,如非三人內功極高,只怕當場橫死!
「是教毒的『蝕元散筋』!」
「這種毒,只有教毒才有!」一旁「門奇」的左、右副手道。「毒一入體,初時無所覺,視每個人的修為而定,等到吐出黑血,毒大多已入髒肺,半個時辰內,不穩定毒患,便要毒發身亡!」
「大佛開眼,難道佛眼被下毒了?! 」這三人唯一共同做的,便是上了佛眼,一旁的言常陵道。
「這麼說,那三總管也中毒了!」游笙樺忽喊。
化成「夜風離魅」的袁小倪定然也碰到佛眼了!
這一喊,讓在場的人全都面色一變,楚千夢轉身就要奔出聖台,卻被說雲希拉住!
「別衝動,既然是展岳..」沈雲希一斂面色道。
「就不可能只有如此。」任燦玥也沉著回應。「還沒感覺到嗎?大家的內息應該都提不上。」
「『蝕元散筋』無色無味,看來……今夜的風,只怕大有問題。」「門奇」的左副手道。「聖台上的人全都無可倖免了。」
任燦玥和沈雲希對看一眼,知道情況不好了!
就算有「辟毒丸」暫解七成毒性壓制,依然是中毒不能再提內勁,否則餘毒也將侵蝕,照樣毒發,拖後時間而已;更何況沈雲希身邊沒這麼多「辟毒丸」。
聖台上,眾人甫意識到眼前情況,詭那的笑聲己回震雪夜當空!
「今夜,你們全等死吧!」展岳的身形出現在佛臂上。
他藏身佛頭後頭已久,趁著風勢再下毒,沒想到竟會連沈雲希都出現,這下可真一舉擒住多個宿敵!
「我的手下去逮袁小倪,把那個一樣中毒的丫頭抓回來,等拿到寶物,我會在你們面前好好享受那丫頭的滋味。」
「你敢!」任燦琪、沈雲希同時怒目厲吼。
「袁小倪一身悍勁,終於要到手了,以她那身硬骨,玩起來絕對讓人……啊……」
才說到一半的展岳,猛然一陣淒叫,下方眾人只見他的身形一震,仰拱著身,胸腔開始裂開,心臟彈出,慘嚎聲未停,接著無數內臟開始從他破膛的體內脫出,不一會兒,他身體被活生生裂解,隨即一陣血紅揚空,灑落一地聖台!
這駭人驚棟的一幕,饒是下方見過大風大浪的眾人也都感不寒而慄!神聖的聖台染血,眾僧人們全合掌默念「罪過、罪過」!
幾乎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獨特的氣息緩緩悄臨,當細細的清脆珠撞聲,伴隨著夜空風回,輕揚著獨特的圓珠脆響時,驟見濃濃白霧像從天灌下,又像瀑水礡然般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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