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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四方宇 -【相思絕(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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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6: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相思絕(下) 作者:四方宇

「妳希望我是誰,我就當誰,哪怕不回古城,就此隱於市井,我亦甘之如飴,唯一所求,唯妳......永伴身旁。」
曾經『燦玥哥哥』對她說出的話,讓她動容。
如今燦玥哥哥已不在,面對在她生命中烙下陰影的『城主』......
「我不在屬於斜陽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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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當刺耳的雪看聲讓袁小倪從睡夢中驚醒,這才意識到外邊已是一片鬼哭神號的世界!

  晚餐時,外邊無風、無雪、更不見星辰,一片萬簫俱寂;此刻,小屋震搖,屋外穿透勁風的雪,形成雪彈般擊打,驚人的狂風橫掃,融著暴雪呼嚎的肆虐曠野,讓她好一會兒無法再入睡。

  她翻過身,便對上一雙同樣清醒的眼!

  「不想睡?」任燦玥撫上她的臉頰。

  「睡不深,這幾天睡太多了。」受傷後,有好幾日她都一直昏睡,此刻狂風咆哮讓她難再入眠。

  「那就一起聽風雪的聲音吧!」

  任燦玥忽摟著她起身,改坐在床上,厚被改圍裹著兩人。

  屋外,勁風碎雪狂暴震盪,袁小倪一臂擱在他屈起的膝上,溫暖的倚靠在他胸膛上。

  「這座小屋……沒問題吧!」

  「既是每年必見的暴風雪,還能屹立數十年,可見堅固。」他的長指梳理著她蓬亂的發。

  袁小倪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他平靜而親暱的同聆風雪聲。

  「咳,燦玥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歡『小皮』?」才會這麼有耐心地照顧它。袁小倪決定與其呆坐著,不如趁此機會,好好瞭解一下現在這個「他」的喜好。

  「還好。」撿了,就得負責讓它活著。

  整理好她的發,對她正起的談興,拍了拍頭。

  「那……你覺得隔壁大嬸的一對兒女可不可愛?」隔壁幫忙煮食的大嬸有一兒一女,只要看到他出現,兩個小孩就常會跑出來玩鬧,他雖沒什麼表情,更不曾有笑容,卻都耐心的聽他們的童言童語。

  「都一樣。」小孩子都差不多。

  「喔,清晨和黃昏,哪一種照在雪地上的光,你比較喜歡?」

  「沒留意過。」清晨就是醒來,黃昏就是用完飯後準備就寢。

  袁小倪忽在他懷中轉身,對他伸出兩手,一臉正色地問:「我的左手和右手,你喜歡哪一手?」

  這是什麼問題?任燦玥皺眉,卻很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左手。」

  「哇,還真有答案!」袁小倪嚇一跳。「為什麼是左手?」

  「因為你的右手總是不停的阻止我靠近。」

  「呃……是嗎?」她看了看雙手,為免一成不變,下回該換左手了。

  「在我心中最喜歡和最愛的,都只有一個答案。」任燦玥忽道。

  袁小倪才抬眼,就見那張英俊的臉龐驀地放大到眼前,她的唇已被吻住,探入的舌,深切的纏吮。

  「喜歡這個答案嗎?」當他放開她的唇後,啞聲問。

  「我……才不想知道這件事。」被吻到發楞的紅唇回神般,她努力平抑抨然的心跳。

  「既然你沒問題了,換我問你。」任燦玥將她有些退離的身軀再次擁入懷中。

  「告訴我,古城很貧窮嗎?或者古城是一門崇尚節檢、不喜奢華的門派?」

  這個問題讓袁小倪有些怔了怔。

  「『斜陽古城』如果是個窮門派,那我還真不知,富門派是怎麼個模樣了。」

  某種程度來說,古城對武林人擺出的陣仗,還真是炫耀得刺目,挺囂張的。

  「想來也是,從我醒來發現用在我身上的一切,還有韓堂主一身的行頭和出手,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窮門派。」他想了想,再問:「那麼,古城女子都不佩戴飾品,要做粗衣布裙的打扮?」

  「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和韓水,你們倆所表現的一切,無論言談內容與外在衣飾,都有著極大的不同,為何你總是一身粗麻布衣?」

  這是任燦玥一直感到困惑的,武護卻都只推說不清楚;問韓水此事,他難得的對他這個主子用力搖頭,表明他這主子很糟糕,卻也避重就輕地不說清楚。

  「呃……這……有不得已的原因。」袁小倪嘟嘍低嘍。

  「聽你轉述『七門樓主』的兒女們說的外地新鮮見聞,好像身為三總管的你,都不曾到過外地似的?」

  「嗯咳……我身為三總管,負責『朝嵐古洲』內的事,所以鮮少出古洲。」袁小倪又是清了清喉嚨,低頭含糊地道。

  「看來,是我限制了你的行動與衣著吧!」觀她的言行,任燦玥已猜到。「我應該可以想到自己為何這麼做。」

  當他一睜眼看到她,不自覺地就想握緊她,盤鋸於心的就是一股再也隱藏不住的獨佔欲。

  「你……知道?」袁小倪訝異抬首,身中「瞬失」的他,不可能有過往記憶。

  「你像一顆被刻意藏起的珍珠,當時的我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必須讓你離開,卻又害怕其他人發現這顆珍珠的光彩,因為我不許任何人奪走你,所以對你下了這種限制。」

  她雖非傾城絕美,看似大刺刺的灑脫,實則有股讓人想靜靜品嚐的脫俗,布衣是為了掩藏她益發引人的靈秀,尤其那雙晶亮的眸子,不經意閃動的光彩,瞬透一抹攝人清單,像能點亮一切般讓人連眼都捨不得移開。

  她獨有的美,已隨著成長浸潤出,他害怕有人發現這些,因此在擁有她之前,只能想辦法先將這顆珍珠的光華蓋去。

  「呃,是……是嗎?」袁小倪眨了眨眼,哎,限制她的自由、嚴禁她的衣著,不就是為著仇恨,故意惡整她。

  好可怕,「瞬失」真是太毒了,把一個人的性格改變也就算了,連內心感受也一併改了,其實「瞬失」是一種物極必反的毒吧!把人當下的性格翻轉。

  兩年前,她中「瞬失」一次就惹出「斜陽西峰」的事端,以她這種不被「命運」善待的人生,沒本錢中第二次。否則幾年後,蹦個小孩來找她認「娘」,結果她連自己什麼時候生了一個娃娃都不知道,那真是嚇人!喔,不,是悲哀?!

  「怎麼了?很冷嗎?」怎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沒,這場暴風雪讓我覺得連心都發寒。」太可怕了!袁小倪內心警惕,以後對上「三門邪教」要謹慎再謹慎。

  「我感覺得出,你恨怕城主,為什麼?」

  「古城內沒人不怕城主的。」

  「難道我這個城主是個蠻橫又作威作福的人?但你看起來不像是個會向惡勢力低頭的人。」

  「這惡勢力如果是你,我也只能低頭……」唉,她的三總管地位,名高實虛,還被當成眼中釘,不乖乖低頭,早就玩完了。

  「喔,對我只能低頭那麼我曾問過你一個問題,如今我要你再回答我一次。」他幾乎貼到她耳畔邊,別有深意地開口:「你我之間真的只是主從關係?而無半點男女之情?」

  袁小倪在他懷中僵住!

  「怎麼,如今是回答不出,還是不敢再答?」他輕咬那小小的耳殼,低喃地道:「我能說『斜陽西峰』的你可愛多了嗎?坦率又直接,那段日子該是永生難忘吧!」

  袁小倪驀然掙脫出他的懷抱,雙眸圓睜,神情震驚至極!

  「你……你是誰?」瞬間,她只能問出這荒謬的疑問?

  既中「瞬失」,就不可能會有「斜陽西峰」的記憶!

  「你希望我是誰?城主?還是你的燦玥哥哥?」

  見他再次伸手,袁小倪轉身跳下床,卻忘了自己一腳猶帶傷,踉蹌得差點絆倒在地!

  「小倪!」關切的聲傳來。

  她忙穩住身軀,轉身面對走下床的人。

  警戒、距離與懼意,她的眼再次回到之前,一心要劃出距離的「三總管」,任燦玥內心一沉。

  「你怕什麼?失去記憶的我?可能恢復記憶的我?還是只想隱藏自己的內心?!」

  「你、你是不是根本沒失去記憶?你一直是城主?!」袁小倪駭然的意識到這個可能,隨即搖頭。「不、不對,你的樣子不像恢復記憶的城主!」

  面對步步逼來的他,袁小倪連連退著身,直至碰上身後的方桌!

  「我看得出,對我,你一直充滿懼意,要你聽話時,你的眼又會不經意的流露出倔強,卻總是很快消失,好像不停的逼自己壓下一切感受,你是怕『城主』?『燦玥哥哥』?或者,你只是單純怕我?」

  她沒回答,惶惑的眼神只是看他一眼,轉身想朝屋內另一頭的門奔去,卻才幾步便撞上更快擋在她之前的結實胸膛,袁小倪猝然退開,倉皇的身形就要撞往身後的牆,手腕馬上被拉住。

  「你會傷到自己,過來,小倪。」任燦玥握住她未受傷的手腕。

  她不動,僵定著身軀,戒備的看著他!

  任燦玥握住她手腕的指掌施力一拉,另一大掌扣往她腦後,半強硬的將她抗拒的身軀,緩緩再帶入懷中。

  「外邊暴風雪正強,你能去哪?!」

  他安撫的拍著她僵硬不安的背,有些歎氣地道:「此刻的強硬運功,只是徒添自己傷勢,你向來懂輕重,好不容易復原的傷勢,要用來對付我?不管其他的危險?」

  他警告她,風雪之後,他們將要面對各方情況,此刻任何反抗作為都是不智!

  「你……想怎麼樣?」她鬆開身後暗自運氣的一掌,咬著唇問。

  「這裡,只有你和我,能看著這身軀的也只有我。等你傷好了,我要你徹底成為我的人,這一次,我會握緊,誰都不能奪走!」

  袁小倪震愕不己,這是夢中在「斜陽西峰」時,他對她說的話!

  「你問過我,明知韓水在胡說八道,卻不願相信你所說的,你我之間只有主從關係,知道為何嗎?」任燦玥輕握住她的下穎,再次俯向她的唇瓣,感受到她的緊張和顫抖。

  「我確實沒有任何身為古城城主的記憶,因為從我醒來,不停浮現腦海的,就是和你一起生活在一座湖邊小屋的記憶!」他吻過她的唇,在她唇上緩緩地道。

  袁小倪的眸子幾乎凍結住!

  「腦海中的你,赤裸著身軀,像個孩子般,相當依賴我。」

  「我不相信、不可能……」她拚命搖頭,卻不知道自己是不願接受他所說的事,或者,更訝異他有此事的記憶!

  「初時,我不知該如何看待那些浮現腦海的畫面,因為畫面中的一切,像一幕幕無聲的夢境,我不知道夢境中的人說些什麼;但畫面中的你,無論性格、相處,和真實中的你、我又有些不同;在那座小屋內的你,鮮明得毫不掩藏,開心、快樂都直衝著我。」

  當他確定這些是一段真實存在的「記憶」而非夢境時,對她信誓旦旦的欺騙,頓時憤怒至極!

  她對他像個謎,韓水與那群武護也都像在隱瞞些什麼;而為何她獨處時,看向遠方的眼,透著無比的渴望,那時的她,渾身透著一股不容人靠近的孤獨,就像一個正在獨飲哀傷的人。但一轉身,馬上又一派爽朗歡樂,彷彿她剛才透出的一切是錯覺!

  任燦玥不解,為何她要這麼掩藏自己?他人避談她的殘缺,但她卻不曾在乎自己缺陷般,她的言行與笑容總是透著幾分吊兒郎當,他卻覺得這些都是假相,因為那雙瞳底隱藏著一抹陰暗,每當那抹陰暗浮現,莫名的,一股心痛的罪惡感也充塞他的內心。

  「呵呵呵……」袁小倪忽笑起。

  他什麼都不存的記憶,沒有身為古城二少爺的記憶、沒有古城城主的記憶,二十多年的記憶全都不在,卻獨獨只記住了屬於她的事!

  「斜陽西峰……」那短短一個月的事?!

  「堂堂古城城主,什麼都不記得,卻只記住這些夢似的兒女情長,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的責任嗎?知道現在古城的情況有多危險嗎?」她以荒謬、可笑的眼神對上他。

  「古城、身分、地位,我從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在乎!」

  「相信我,我恨不得用盡全部的力量讓你知道,身為『古城城主』的你,多在乎這些!」她嘲弄地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你告訴我……」大掌捧緊她的雙頰,不讓她再別開頭。

  「為何現在的我會什麼都記不住,卻只記住你?為什麼『袁小倪』這三個字像刻烙在我骨子裡一樣?為什麼你一切的言行都會扯動我的心?為什麼看到你,我就只想擁你入懷、撫平你的痛苦?」

  對上他那雙專注到彷彿她若不信,便要剖心讓她一觀的眼神,袁小倪竟有種不知該用何種面貌面對他的無措!

  「放開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根本沒……沒有什麼痛苦,我一直和同伴們都過得很……快樂!」

  「那就看著我回話。」他定住她又想別開的頭,逼視地再次問:「你我之間真的只是主從關係,而無半點男女之情?」

  是!她想堅定地告訴他……

  卻是張唇,再也說不出半句話,呼吸急促起來,袁小倪痛苦的閉上眼,好像再也無法看著眼前的人!

  三總管不卑不亢的面貌是面對城主的、害死蘭姊姊的凶手只能地位卑下,卻又吊兒郎當的性格,同樣是面對城主;只要她把自己的假面戴好,面對人人皆「恐懼」的城主,她辦得到。

  但現在的「袁小倪」竟開始無法面對眼前的「燦玥哥哥」!

  「你不該……這麼執著於我?」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就算有過「斜陽西峰」的一段情,那也不過短短一個月,怎能比得過那整整快十年,扭曲他的內心,讓他變得憤世嫉俗,眉眼冷腕中盡是恨意的往事!

  如今,他竟抹掉那十年的過去,只存在對她的感情;而她有的卻只是那十年受盡磨難的記憶,唯獨不存與他共有過的感情!

  ……從醒來,對失去記憶,我沒有太多想法,甚至覺得恢復記憶不如一片空白較好……

  這是他曾這麼對她說過的話……

  「我想找回夢中的你,直率、鮮明,對我沒有任何迴避,強烈的眼神帶有挑釁,像是昭告人,任何事,只有你自己的選擇,誰都不能改變。」

  是否當年「斜陽西峰」的她,和現在的他一樣,遺忘過往,沒有任何背負與世俗羈絆,因此任自己隨心而為,那樣的「她」讓心性扭曲的城主動情了?!

  面對他,她已習慣掩藏,不讓他看穿真心、不讓他看出弱點,一切的折磨與刁難,再怎麼險惡,都不容她有半絲軟弱和猶豫,只為承諾未完……久了,她竟已忘了,還有一個真實的自己!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自己?

  「小倪?」只見她深深吸口氣後,推開他捧頰的雙掌和胸膛!「我已經快弄不清楚……你是誰,更搞不清楚自己是誰?」再睜開的眼,從原本的茫然,努力的正在找回對「他」該有的面貌。

  「不許,小倪,我不許你再這樣對我……」見到那開始又凝聚在她眼中的距離,陰暗又漸漸在她眼中浮現。

  「『城主』,你我只能是主從,原諒屬下無法……」

  「夠了!不要再用這種口吻、這種眼神叫我『城主』!」他一把將她的整張臉按入胸膛內,不願再見到她這樣的神態。「你不相信以前的我,那就相信現在的我。」

  被他緊緊摟著,隔著衣物也幾乎能聽到他胸口的心音,一聲一聲的敲進她耳內,她……迷惘了。

  「從我睜開眼一看到你,我的內心就一直有個聲音……我不能再等待,再不得到你,我會失去你,更會失去我自己,我不想再見你離我越來越遠。」

  任燦玥橫抱起她,懷中的人沒有掙扎,只是看著他,眼神茫然且……無助!「你知道,每當看著拚命抗拒我的你,我有多妒恨你口中的『城主』。」

  爐火前的方桌上,任燦玥結實的身軀覆鎖身下的人,綿密的吻不停的落在不斷扭轉頭的袁小倪的臉頰與眉眼上。

  無論她如何避開他一再落下的追尋,唇終究被擄獲,舌瓣更幾乎被卷拖過去,濃烈的吻吮交纏,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當他一手往她身下衣物內探去,撫上雙腿間的女性幽私處時,袁小倪一震,下意識的推打他的肩,卻又在長指撥弄中,哆嗦的在他唇齒中顫吟!

  「為何總是對我帶著距離?為何一邊抗拒我的感情,卻又用著思念的眼神靠近我?小倪,你的行為快逼瘋我……」

  他不解的聲,連番的疑問,價怒的在她唇上低吼,渴望的目光貪求著她的回應!

  聽著他痛苦的低喚,悸動的心漾滿苦澀,小倪難受的閉上眼,在他肩上推拒的手緩緩放下,開始任他索求著她的身軀。

  從知道「斜陽西峰」的事,她就害怕他烙在身上的感情印子、恐懼與他有過深的牽絆,未來將成為她的阻礙,因此她緊守著內心的秘密,一再的拒絕他。

  「我不解,在『斜陽西峰』的你,是這麼的喜歡我,但現實中的你,為何對我會是這麼恐慌、迴避,只能猜想或許你不高興我沒了記憶,不是你喜歡的城主。」

  任燦玥抵著她的額,長指不停揉撥那纖弱的蕊瓣,感受著她唇中逸出的喘吟,他癡凝著那緊閉的聽扉,潮紅的雙頰蘊織著紊亂的情慾氣息。

  「但是這段時間,你一切的言行中,又只對『燦玥哥哥』有著不一樣的態度,反而對『城主』充滿距離,你讓我困惑了……」

  任燦玥埋入她敞開的衣襟內,怕她猶帶傷的身軀受寒,因此只解開她的衣物而未讓她赤裸,他的臉龐摩掌著那飽滿的雙峰,粉潤的乳蕾在他含吮中繃立,她悶聲咬牙,灼熱在體內燃起。

  當裙下的衣物被褪掉,乳峰上轉為蹌咬的吮扯,腿間幽瓣沁潤熱潮,引得她陣陣顫息,難耐的扭動身軀,再也壓抑不住的吟喊出!

  任燦玥貪吭那為他嬌吟的紅唇,啞聲間:「小倪,看著我,如果你的心裡真的沒有我,對我毫無感情,告訴我,我會停手。」

  慾火渲染的雙眼,迷亂的對上他,思考早已離開她的腦海,當紅唇終於要開口,大掌卻覆上她的眼,他再次覆吻她的唇瓣,不讓她說話。

  「差點忘了,只要對上我,你總是狡狷得不願如我所求!」

  當他的掌移開時,他的眼明白的告訴她,如果連這個問題都無法馬上回答,那麼答案已清楚,他……不會停手。

  袁小倪想別開頭,大掌卻撫上她的臉頰,逼間的氣息在她顫抖的紅唇上低喃。

  「看著我,對你,真這麼難嗎?」他眉眼相對的,幾乎腕鎖住她顫動的眸子,不許她再避開。

  欲焰烈灼中的袁小倪說不出話來,當她發現,他正解開自身的衣物時,第一次她覺得衣物摩擦的聲,竟比赤裸還淫靡。

  幾乎滅頂的情慾浪潮中,她卻只想再次碰觸到他的體溫,看著他總是關心的眼,這段時間他的體溫和氣息是讓她感到安定的力量,但伸出的手,卻怎麼樣都碰不到他,不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泣喚。

  「小倪……」終於,關切的臉龐俯來。

  「燦玥哥哥……燦玥哥哥……」再次看到那雙溫柔凝鎖的雙眼,她馬上環住他的頸項!

  這個胸懷、這雙臂膀,這一路,始終溫柔細心的照顧著她,眼眶內的熱意,化為冉冉淚水淌落。

  腳筋被斷的痛苦都不曾讓她掉淚,一路走來的挫折也不曾讓她失去勇氣,但此刻在他懷中,她卻脆弱到如無助的小孩,抽噎難抑,只能抱緊他。

  「別哭,是我太勉強你了。」任燦玥擁著坐在桌邊的她輕哄,她卻拚命搖頭。

  「不要放開我、我不要你離開……不要……」泣吟的低喊在他耳邊。「燦玥哥哥、燦玥哥哥……不要走……」心中另一個難以吶喊出的聲……不要再回到那個傷害我,令我害怕的人。

  「我不會走,更不可能放開你。」他的臉龐廝磨著她的發,柔聲問道:「小倪,告訴我,在你心中希望我是誰?」

  希望他是誰?這忽來的問題讓她一怔。

  「你希望我是誰,我就當誰,哪怕不回古城,就此隱於市井,我亦甘之如飴,唯一所求,唯妳永伴身旁。」

  袁小倪不敢置信雙耳所聞。

  「我不在乎記憶就此消失,也不再強求你的回應,只希望你能在我眼前展現真實的你,我再也不想看到哪怕是笑,雙眸卻藏著痛苦的陰影,只要能讓你的眼不再有痛楚,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

  「我誰都不要……只要你……現在的你……」她激動地環緊他,整個身軀緊貼上他,只想感覺著他的心跳、他的體溫。「抱我,用力抱我,讓我什麼都不要想,連思考都不要有……讓我只感覺到你……」

  爐內的火焰映著方桌上,再次點燃的情慾狂潮,她主動迎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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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7: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細雪漫飄,「小邊鎮」鎮內的一座木拱橋上,少女持傘幽佇木欄桿前,凝目眺望著遠方虛空。

  女子一身素雅的淡色衣裙,梳縮著簡單雲害,一緒長髮梳攏於後,說不上有何獨特出眾的容姿,但那靜靜幽立的身形,在漫飄的雪花中,簡單得別有一份純淨脫俗,令人忍不住回眸再望。

  許久,傘下的人低聲一歎,在寒冷中轉為長長煙縷似的霧氣,袁小倪拖著一腳的不便,慢慢步下拱橋,這幾日外傷痊癒的差不多,唯內傷還需時間。

  「再半個多月就是臘八節,接著小寒……」

  她低語著節氣時序,伸手探出傘外接住飄落的雪,緩緩握起,像要再握回什麼般,在掌心中化掉的雪也成一攤寒涼沁入掌中。

  「娘,女兒對您的第一個承諾終於要到了。」

  十五年還古城相救之恩,生母還了六年,之後的九年,由她完成。

  「只要小寒一過,我可以不用再遙望那夢中的家……」她喚著那渴盼的稱呼。

  「爹、娘、雲希哥哥快了,霓霓終於可以飛回你們身邊……」

  這許久的渴望,隨著時間的接近,數次激盪於心,如今,卻多了一絲遲疑……

  「你希望我是誰,我就當誰,哪怕不回古城,就此隱於市井,我亦甘之如余,唯一所求,唯妳……永伴身旁。」

  她一歎,此時斜掛在腰身的圓袋子,傳出疇動的低嗚聲,她只好拍拍袋子,要裡頭的「小皮」安靜,隨即持傘的身形,緩緩拖著步伐,慢慢下了拱橋。

  「姑娘,請留步。」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

  袁小倪回頭就見三名官差,後方還有五、六個同色一式衣物的男子們正步下拱橋。

  「月泉門」的人和官差,袁小倪暗忖不好;原以為這裡離鎮上主要的大街巷道較為偏遠,又臨歲末,人潮都擠在熱鬧的街道上採買物品,沒想到還是遇上。

  「姑娘是鎮上的人嗎?」一名官差上下打量她。

  「差爺,小女子來這依親。」她低眉,持著傘,略略欠身一禮。

  今日她一身大家閨秀裝扮,收斂一身的江湖味。

  「這位姑娘的腳似乎有問題?」其他「月泉門」人也陸續來到。

  「我的腳日前遇匪受傷,不知各位……有什麼事嗎?」她端出受到驚嚇的模樣,以明顯發慌的步伐退身。

  「小姑娘,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們只是追捕盜藥賊,見到相似特徵都要詢問。」此時一位較年長的男子,像是這群「月泉門」人中的領頭者走來,朝她致直息。

  一般閨女面對一群男子包圍,大概都會嚇得連話都講不清,眼前這女子只見慌色,已算不差。

  「若無事,恕小女子先行一步。」

  袁小倪看得出眼前的年長男子,該是「月泉門」的資深老護院。「月泉門」的編製:一旦有任務,一個資深老護院領十多個年輕門下執行。

  「冒犯姑娘了,此地偏僻,妳在此候人要多小心。」

  袁小倪回以禮貌淺笑,謝過對方關心,決定快快遠離這群人,才走沒幾步,老護院的聲再次傳來。

  「入『月泉門』盜取『辟毒丸』的盜藥者,右足長七分,跛行左足,拖行兩腳間相距一尺半,練武者踏雪,印子會比一般人輕上幾分,姑娘,你真是符合得一分不差!」老護院看著她拖行而去的雪地足印,蹲下身,以指頭實測雪上足印。

  「這麼說,她就是盜藥賊?!」幾名官差驚喊。

  「大爺說笑了,小女子一介柔弱帶著殘疾,如何盜藥?」袁小倪停下身形,卻沒轉身道。

  「月泉門」以機關、煉丹藥聞名,能成為領頭的護院,個個皆有一身受過訓練教導的本領,觀察入微的追蹤術是其一。

  「姑娘的足印深度比個孩子還淺,這份『柔弱殘疾』只怕高樓飛窟,行踏險崖峭壁都遊刃有餘,姑娘的輕功絕非一般江湖人可相比。」

  此時一名官差已吹動手中竹哨,尖銳的哨聲呼喚這附近的官差,還有其他老護院帶領的「月泉門」人。

  「武林大門派卻聯合宮差,欺凌一名女子,諸位英雄真是好樣呀!」面對團團包圍,置身其中的袁小倪,面色已不同於方才那「大家閣秀」的驚慌,只是對眼前陣仗昨舌道。

  「盜賊還敢囂張,上……」圍捕的官差率先一喝,肅殺的持刀攻上!

  「月泉門」人沒有領頭的護院下令是不會出手的,因此只見官差率先朝袁小倪圍攻而去!

  只見眼前地上霜雪,像被一陣氣旋捲掃起漫天霧白襲來,眾人忙掩目,隨即聽見一聲歎息傳來,這才回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站在拱橋邊的木欄桿上的少女!

  木欄桿上,少女收傘而立,斜腕的眉目,挑揚著一抹興趣玩味。

  橋下小河縱已結凍,立足一隅高處,依然驚險,更何況少女跛了一足,又面對包圍,但少女依然一派從容。

  「姑娘,敝門少主對姑娘來歷深感興趣,如姑娘願意隨我一見少主,此平戈實屬多餘,盜藥之事和平收場。」老護院上前道。

  「如此盛情,我卻只能說一句:感謝貴門少主大量,可惜我不喜歡和平收場。」她看向老護院,一派無奈地聳聳肩。

  「那就得罪了。」老護院轉為叮嚀官差。「幾位差爺,我家少主要生擒盜藥賊,還請諸位別傷到人。」

  見到再次躍上橋上的圍捕者,是「月泉門」的人,個個以掌搭配陣勢要擒人,袁小倪不敢大意,身形進退於橋上與欄桿上,甩過手中油傘,格開各方掌勢!

  縱是跛足,但那敏捷快速的身形,眨眼中的回身,無聲無息得讓「月泉門」眾人暗驚,此人的輕功不同於一般江湖人。

  女子每一過身,都像能御風般,輕掠如片羽,這等輕功造詣,放眼江湖已屈指可數。

  幾番對招,袁小倪始終閃躲不出手,一個拔地躍飛出拱橋,外圍是官差揚刀要阻擋,手中的傘再轉於手,只聽得連聲刺空的喇喇聲,紙傘在她手中,有如其實兵刃,劈劃之勢,聲聲驚人,無數傘影伴隨著官差橫來的刀爍,不停的交擊!

  「她跳下橋了……快擋下……」見她就要往熱鬧的街道奔去,圍捕的人忙朝守在另一頭的同伴大喊。

  一出橋,官差聯手「月泉門」人,截斷她的路,袁小倪一聲低喝,傘影劃出一道迫人之氣,眾人被逼退!

  敏捷的身形再次躍飛至一旁大樹上,居高臨下,她眼尖的瞥見遠方,熱鬧的街道上,有官差和其他「月泉門」人陸續趕來。

  喲,援兵來了!看向樹下的包圍者,而原本觀戰的老護院已奔過木橋,看來是決定親自出手。

  看來,她也該脫身了。

  主意一定,袁小倪翻身落地,手中收起的傘再次揚開,內勁一灌,張開的傘呈旋飛狀,朝一群要再聯手包圍的人射去!

  眾人深恐傘中暗藏玄機,包圍態勢一退,這一瞬,她將斜背在腰上的布袋往高空一拋,裝著小貓的布袋穩穩掛上大樹梢!

  為免傷及無辜小生靈,只好先委屈「小皮」了。

  「想擒人,能快過我再說吧!」袁小倪舉起掌,氣匯周身,內力再驟收於掌心,蹲下身,一掌轟落地!

  「小心……」老護院阻止眾人上前!

  只見前方的袁小倪忽朝眼前眾人嫣燦一笑,在大家尚不及意會時,隨著她的掌勢一抓,地上霜雪竟像一匹被她掀起的白布,朝前方眾人罩去!

  「快!……盜藥賊出現在西郊木橋上……」

  街道上往來的人潮中,只見官差高呼街道上其他的「月泉門」人,一行匆忙奔往西郊木橋,引得街上眾人側目。

  「公子、公子,這錢太多了……公子……」布莊內的老闆從櫃台內追出來喊著忽然丟下銀子離去的俊挺男子。

  「分開包圍搜索這再帝的街巷!」「月泉門」老護院朝協助的官差道:「還請各位差爺負責前邊街道。」

  雙方各自抱拳後,便各自領著手下執行任務。

  「太暢快了!」藏身幽巷內的袁小倪,偷瞧著外邊情況,握緊雙拳再交握按著手指,一臉激昂。「養傷這麼多天,動動身手真是令人期待。」這群人只想擒她,對傷勢初愈的她來說,用來活動筋骨正好。

  這段時間被「無微不至」的照顧到她簡直懷疑自己不只一腳殘疾,大概四肢功能都快作廢!

  「樂趣,自己送上門,我就不客氣了,看在是『月泉門』的人,本姑娘練個兩招就收手!」她簡直迫不及待,內力開始再運行於掌中。

  正要出手,卻感覺到身後靠近的氣息,猛一回身便要給對方來個出其不意,來人卻更快握住她凝氣的掌!

  「為何走出馬車?」任燦玥冷著雙目,質問:「你動內力了?不是說了,暫時不准你再動內力嗎?」

  「沒有,只是動了拳腳,還來不及動內力,你就來了。」她的內傷勝過她的外傷,知道他慎重起來的模樣,不想與他爭吵,乾脆扯謊了事。

  任燦玥沉目,看著她明顯凝氣過的指掌。

  「找到人了!」

  「盜藥賊在這……」

  連聲大喊,瞬間,官差和「月泉門」人從各個方向衝進巷內,任燦玥環過她的腰,縱身躍起,飛上一旁屋頂高窟,下方輕功好的「月泉門」人也跟著躍上,雙方在高低起伏的屋頂上展開追逐。

  「盜藥賊還有其他同黨……是一名男子……」上方追趕的人,朝下方巷弄內一同追捕的同伴們喊。

  話聲才落,眾人只見前方男子驀然回身,數點氣芒從他併攏的指中揚出,氣芒再爆開,上下灑射無數鋒銳……

  「是劍氣……大家小心……」

  在眾人驚喊中,男子已抱著女子躍飛過一大片屋宅,來到盡頭空地,追捕的官差、「月泉門」人,馬上團團包圍住!

  「慢著,讓他們知難而退就好。」袁小倪見任燦玥再抬起手,忙喊,眼前這些人不是壞人,她更不希望「月泉門」的人受傷。

  任燦玥看她一眼,抱著她往後一退,揚指,氣再出,從那一攏的劍指中,不見形體的劍刃,幻化冰紫燦華,長指劃下,兩道紫華如脫劍的鋒利,直取十多名要衝上的人!

  眾人才感威勁唰劃過肩、或手與腳,灼熱帶著撕裂的痛楚從傷口爆開般,瞬間個個痛叫的按住傷口,難再出手!

  「紫色劍氣!」此時領著另一群人趕來的老護院,目睹眼前情況,再見眼前修長俊雅的男子,氣態、言行皆不同於一般江湖人。「以氣過指化出的鋒銳劍氣和這等外貌,你……莫不成就是『斜陽古城』的城主?!」老護院認出來人!

  當今「斜陽古城」城主除了巔峰造極的劍術,出眾的儀表和性格也是江湖議論的地方;但眼前男子,外貌確實出眾,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雖冷漠,倒還看不出江湖傳言中所說:陰鬱、深沉,總是噙著一抹難以捉摸的栗然笑意。

  「人在這兒……」另一群穿過巷弄內奔出的官差大喊。

  任燦玥雙目一凜,劍指再橫空,紫氣浩芒再現,卻是當空劈劃入地,渾沉壓力直入雪地,瞬間,威震氣勢橫掃四周,滿地霜雪裂解,翻覆每個人立足之地,眾人震跌一片,直至穩定身形後,眼前已空無一人!

  袁小倪看得出他緊繃的臉龐和冷冷神色,在在顯示,對她走出馬車遇上危機、妄動內力,非常生氣!

  此刻他們藏身在一處廢墟高台內,她被緊按在他懷中,四周被雪壓垂的枯樹正好掩住他倆,直至下方搜尋的人馬聲勢漸漸遠去。

  「妳……」責難的話正要開口,懷中的人已搶先開口。

  袁小倪決定先聲奪人。

  「我在馬車內越想越擔心,就出來找你。」她馬上抱住他,記得「燦玥哥哥……」

  吃軟不吃硬,還兼吃撒嬌,小時候她和蘭姊姊屢用不爽。

  「夠了……」

  「我看你的眼神不是很相信我,以前明明你很信任我的。」她只好以無奈的語調、委屈的眼神,擺出一副怎麼會這樣的失落。

  就是吃定他沒記憶,這幾天她開始學會怎麼對他耍任性。

  「袁小倪!」任燦玥警告的咬牙,從小屋內的暴風雪之後,她很喜歡用他沒記憶的事胡賴,卻才開口,就見她伸出一指壓上他的唇。

  「沒關係,我一點不介意你忘了這些事。」她寬宏大量地道:「燦玥哥哥,現在開始,我們重新學習信任,已經發生的事就算了。」

  「你這丫頭……『小皮』呢?你將它留在馬車內嗎?」正要她不准再胡鬧,卻發現小貓窩藏的袋子沒背在她身上。

  這只小傢伙正是好奇又粘人的時候,有過雪地差點凍死的經驗,這只小貓非常膽小又易受驚嚇,喜歡倚偎人。

  「呃,在……那、那裡?」

  袁小倪有些心虛的,伸出的食指緩緩的指向遠遠、遠遠的樹梢,隱隱還可聽到寒風送來接近哭叫似的喵嗚聲。

  「我是保護『小皮』,拳腳刀劍無眼,萬一不小心傷到它,以它現在那麼小一球,準沒命的!」

  太陽西下時,他們已到客棧落腳,用完餐後,外邊一片朦朧月色。

  房內,任燦玥倚著床柱交迭雙腳而坐,小貓趴在他腿上,大掌安撫它白日受到驚嚇的小身軀,嚴肅的眼沉鎖著站在房內,振振有詞辯解的人。

  「好吧、好吧!我錯了,以後再遇上,我會以避開為要,盡量不起衝突。」她只是想放心大展拳腳,才將礙事的小傢伙暫時丟包一下。

  任燦玥斂眉,依然不說話,袁小倪只好也坐到床的另一頭,從晚餐起,他就一臉冷肅,只要他不想開口,沉默就會是最好的拷問。

  此時,趴在任燦玥腿上的小貓起身,跳到床上伸個懶腰,接著像被床舖上的柔軟被轉吸引,玩耍的要跳進去,馬上被伸來的手抄過去!

  「瞧,『小皮』一點都不計較,還找我撒嬌。」她把小傢伙硬按到腿上,不理那掙扎舞動的小貓爪!

  任燦玥注視的雙目轉沉,她馬上乾笑幾聲。

  「我跟它玩玩而已,呵呵,『小皮』就是可愛得讓人想揉著它玩。」

  她把小貓放在腿上,搓丸子似的滾搓它小小的身軀,卻見任燦玥神態更冷,她忙虛咳一下。

  「好吧,不玩了、不玩了。」哎,燦玥哥哥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正經。

  她抱著「小皮」起身,才經過他身邊,手腕就被握住!

  「我沒、沒有要去哪,『小、小皮』好像累了,我把它放回小窩內睡。」眼神橫凜而來的任燦玥,真是威攝迫人,讓人有瞬間發毛,接著深呼吸後才能找到聲音。

  當手腕上的力道鬆開時,袁小倪一轉身馬上拍拍心口,她把「小皮」放到小碳火邊的竹籠內,內心暗忖,得想個辦法,否則他一整晚端這種很「殺」的臉色,很「凍」的眼神,真是比被暴風雪肆虐還可怕!

  此時她看到桌上被溫熱過的酒,馬上靈機一動。

  「燦玥哥哥,來,喝杯酒。」她熱切的拖個矮凳子到床邊,再拿過酒杯與酒瓶放到凳上。

  「我們討論一下,明天要去的『吉濱鎮』是一個大城鎮,官差和『月泉門』的人,鐵定不少,你覺得有什麼方法可以更順利瞞過這些人耳目?」

  她坐到他眼前,一副商量事情似的,斟上一杯遞給他,希望打破僵局;但對方不但連眉都沒挑,更是連姿勢都沒動一下。

  「那……我先喝一杯好了。」乾脆自娛的就要把手中的酒飲下,他卻伸手握住她握杯的手。

  他拿過她手中的酒杯,仰首喝下,隨即拉過她,不及反應,袁小倪跌入他胸膛上!

  「呃……」被握住往上抬的下頭,迎上他覆來的唇。

  濃烈的酒灌入她口中,,酒液燒灼過她喉間,隨著他探入的舌,有些執拗的吻著,一心只想平復他心情的袁小倪回應這深濃的吻。

  「燦玥哥哥,以後我聽你的話就是,不要生氣了。」見他眉間郁色稍緩,她主動抱住他,臉蛋埋在他胸膛上,希望這場摩擦就此消調。

  剛開始胸膛的主人沒動靜,袁小倪就賴在他胸上磨蹭,片刻後,他才伸手緩緩撫著她的長髮。

  「你是不是動內力了?」頭上的聲再次問。

  又是這個問題。「沒有,你不要擔心了,我沒事。」她不想再為這種事弄擰氣氛。

  撫在她發上的掌停住。

  「燦玥哥哥?」感覺到異樣的袁小倪抬頭。

  「你走出馬車,動了內力,卻還在騙我,不聽話又欺騙,你說,我該怎麼懲罰妳才好?」

  看到他眼中掠過的銳芒,她忙推開他想起身,對方卻更快攬上她的腰,輕易抓過她,將她拋上床!

  「對上我,你不但特別狡猾,連欺騙也從不當回事;或者,該說對我,你早已習慣滿口謊言!」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不理她的掙扎踢打,大掌摟住她一腳腳踝,用力拉向他!

  「燦玥哥哥……放開我……」

  任燦玥有些粗暴的撕扯掉她身下的衣褲,直至下身赤裸,隨即拉開她的雙膝,分別掛在他雙肩上,腰下幾乎懸空,女性幽處極致呈現在他眼前。

  「住手……」袁小倪羞憤大喊,雙肘支起,只見他再伸手將矮凳上的酒瓶拿起,溫熱的酒對著女性幽si處倒下!

  「你、你想做什麼?」她驚喊。

  「喝酒。」

  喝……酒?!

  來不及意識這句話和現在發生的事有什麼關係,他的長指已撫上那女性陰柔,揉撥黑色細絨下的誘惑,粉色的蕊瓣袒露,他的唇直接埋入,重重深吮那佈滿酒液的嬌嫩柔瓣。

  「住手!不要……」袁小倪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喝酒,暖熱的酒液刺激了脆弱的細嫩,她羞惱得掙扭身軀,卻難以擺脫那令她難堪的吸吮!

  他專注到近乎詭異,長指捻揉被剝露出的花蒂,她戰慄的拱著腰身,更加迎向他的吮弄與揉撫,纖細瓣蕊被酒與唇舌吮嘗到艷紅,袁小倪狂亂泣吟,推不開他的頭,潮潤像失控般從深處湧出,將脆弱柔瓣,一瓣一瓣悴染澤道。

  一陣洶湧的激潮後,他的唇甫離,雙足滑下的她邊想抓過下身衣裙,邊氣惱的抓起一個軟枕丟向他,任燦玥只是側首避開,更快將她按向在牆壁邊的被樓內!

  袁小倪一聲悶嚶,整個身軀像撮進柔軟的被褥內,再加上他困鎖來的健猛身軀,動彈不得的姿勢下,他也解開身下的束縛。

  「你……夠了,放手!」

  他置若罔聞,在她的驚喘中,她的雙膝被折到胸前,整個私密幽處再次以另一種方式朝他展露!

  「我今晚不想和你有關係……你……」袁小倪羞喊後是顫聲一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已長驅直入!「可惡你……快退出來……退出……唔……」

  任她如何憤怒推打,都無法阻止精壯的身軀開始動作,猛退出再深深頂入,她任何抗拒的動作,在一記重重的頂摩至底後,她難受又無措的抓緊他的衣襟!

  「燦……」袁小倪才開口,大掌卻掩握她的唇,不讓她再開口,她這才發現,沉默的怒意不曾退離他的雙眼,更明顯的昭告……這是懲罰!

  被掩住的唇,無法喊出的感受,雙目睫瞠,陽剛的脹痛與熾熱,在沉重的進擊中,讓她難以承受的緊閉著眼,直至那份烈欲化成暖燙的熱力衝進體內深處……

  當覆在嘴上大掌放下時,腿間的男性硬挺也緩緩退出,濃濁的呼吸在彼此互視中,大掌要再撫上她的面頰,她揮掉他的手!

  面對他強硬的佔有,一股難受深哽喉頭,袁小倪想推開他起身,昂挺的身軀卻一動也不動。

  頓時,她感到有股荒謬,身下一片淫靡,他未褪的亢奮還緊握著她,她與他上身卻衣著整齊,像仇人般對視。

  「是你不該騙我!從現在起,不要騙我、更不要瞞我任何事!」

  「我動內力只是想逼退他們,根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為何要這麼嚴苛的認定我欺騙你!」

  「如果連小事都隨口就騙我,那究竟還有多少事,,你不曾對我說過實話的!」

  「替我按罪名,從以前就是你的樂趣,你是城主,屬下無話可說。」她負氣地道,知道他最不喜歡她再抬出主從之別。

  「小倪!」他扣住她一肩,警告地喚。

  「你還想怎麼樣?再傷害我?反正對傷害我,你……」見他雙目一凝,她只能把話給吞了回去,畢竟現在的他沒了記憶,也和以前判若兩人。「走開,我不會讓你再碰我……」

  她憤然捶打他,水霧氤氳了她的眼,她咬牙不讓任何淚掉下,她痛恨現在的自己,面對他太容易有情緒,以前再怎麼受盡磨難,她都能忍下。

  現在他只要一個言語與動作,委屈一湧出,淚意就會開始灼刺雙眼,她竟變得這麼脆弱?!

  「我不要你再碰我、不要……」對他伸來的雙臂,她奮力抵抗,卻還是被他緊緊抱在懷中。

  「面對你,我總有一種受傷又握不住的感覺,這種不確定,在我心底像開了個洞一樣,只要感覺到你的欺騙,那個洞就開始像要吞掉我的理智,我恨這種感覺,因為只要這種感覺出來,就好像會失去你!」

  在他懷中的袁小倪怔住!

  「我曾經在夢中,看到年幼的你,用一種恐懼的眼神望著我,那雙純真的眼,對我充滿懼怕,我一點都不喜歡你那雙眼,對我轉為恐懼,夢中的我,像活在痛恨一切的生活中,那種感覺……空虛到跟活在深淵底一樣。」

  「燦玥哥哥……」

  蘭姊姊的死造成她殘了一足,還有受限的自由;但盤鋸他心中,不可磨滅的痛苦是她的欺騙嗎?

  「你很清楚我有多在乎你,哪怕一件小事,都不要再欺騙我。」任燦玥輕輕推開她,看著她的眼,一掌托在她頸後,道:「小倪,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怕失去妳,你的欺騙讓我感覺就要失去你。」

  袁小倪一時間有些開不了口,只是看著他。

  「不要騙我,不要再讓我感到就要失去你,我不想再經歷夢中,那種置身空虛深淵的感覺!」

  「燦玥哥哥……」她伸手撫上他的面龐。「我不會再對你說任何謊言,哪怕是我不想說的事。」

  在小屋時,她便打定住意,直到他解毒之前,這段時間是屬於他們兩人,無論眼前的他只是多短暫的存在,她也願意付出自己,將這段情烙印在生命中。

  「你不會失去我,能讓我動心的,是現在的『你』,我只要你……」袁小倪坐到他的膝腿上,環上他的頸項,紅唇摩掌著他的,低聲說出自己的心意。

  任燦玥終於一斂瞳中怒意,溫柔笑起。

  她為他這一笑而心蕩,小時候見到的「燦玥哥哥」很少笑,她最愛看他偶爾一現的柔情笑意。

  「我要你為我多笑一些……」她吻著他的唇瓣,探出的粉舌舔著他唇角的淺揚。

  「你真是比『小皮』還像貓。」大掌撫著她衣下的身軀。

  她陶醉在雙掌溫柔的撫摸中,在他唇上的親吻轉為嬉戲似的輕咬、吮扯。

  「只要事關你,我就不容許任何可能的發生,我不准你受到傷害,無論是誰,我都會要對方付出代價!」

  甜蜜的啄吻是她的回應,直至下一句讓她舔吻的勢子停住!

  「所以,就算你不願意告訴我,是誰在你年幼就廢了你的腳,等我解開『瞬失』之毒,也一定要追查到底……這是什麼表情?妳不相信?」

  「如果我是說假如是你傷害我呢?」

  「那就用我這條命來付出傷害你的代價!」

  「我、我才不要你的命!」她又是緊緊環住他的頸項,秀容埋在他頸窩內。

  「『燦玥哥哥』是不會傷害我的,會傷害我的人……根本就不是『燦玥哥哥』。」

  「你只有這個時候像個孩子。」每次害羞、難過或心虛,就會乖乖地抱住他的頸項。「以前你也常這麼抱住我嗎?」

  「……是呀!」很小的時候,她在心中道。

  小時候,爹娘、哥哥,大家總喜歡抱起她,逗她小小的臉蛋在頸邊磨醋。當她知道不能回沈家,思念家人的溫暖,除了親娘和蘭姊姊外,她也常這麼倚偎在「燦玥哥哥」頸邊。

  「從明天開始一切聽我的,不准亂跑、不准輕率涉險,更不要再把『小皮』隨手拋到樹上。」

  唉,不愛說話的「燦玥哥哥」,真的是訓起她來特別睹噪,比個老爹還像爹!

  「行,我會把它照顧到,像你照顧我一樣,完全是個廢物等級……咳,是寶物等級一樣。」見他橫來的眼,她馬上機靈轉口。

  「還有,不准再對我敷衍、說謊,更不許作弄我沒記憶的事。」

  「好,都聽你的。」她馬上豪邁拍胸。「不知明天一行,偉大的城主有什麼好計?還是需要屬下獻計……燦、燦玥哥哥……」

  他忽將她放到床上,撩起她的裙擺,原就赤裸的身下,雙足被分張開。

  「不要再……做下去了……」

  「剛剛才說一切聽我的,現在就食言了,食言會有怎麼樣的懲罰,要再試一次嗎?」話說得威脅,聲卻含著寵溺的沙啞。

  「再做下去,會讓我連走路都無法……唔……」碩掛堅定進入,她皺眉,呼吸有些困難的承受那又巨大起的亢奮。

  「那就暫時別走路了。」任燦玥道。

  撐掌在她頭側,俯身觀賞她再次淪陷情慾的模樣,潮紅的雙頰、迷亂的氣息,紅唇微顫的想開口,卻又難抑的嬌時,此時的她透出的媚態讓人屏息,而至瘋狂上癮,貪婪的想看更多。

  「你、你說什麼……」

  「從明天開始,乖乖待在我懷中,就好。」

  她無法再問他為什麼,在他狂野起的節奏中,最後,她總像被搾乾般,力虛昏沉的癱軟在他懷中。

  「睡吧!」他低吻她疲倦的眼。「明早再替妳梳理。」

  這段時間,每當激情過後,他總會端來一盆熱水,替兩人擦拭,初時她羞怯至極,最後,她卻愛上這種慵懶的靠在他懷中,故意像個小孩般耍賴不配合,這時的他會特別溫柔輕哄。

  「燦、燦玥哥哥……」說是要睡,他卻還覆在她身上,甚至……一部分還深埋在她體內。

  「我不會再做,可是……也還不想出來,你說怎麼辦?」暗啞的聲在她頭上的髮絲中低喃。「小倪說要聽我的話,那就這麼睡好嗎?」

  分明是戲弄她,袁小倪紅著臉咬他下頭一下,聽到他低沉而滿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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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吉濱鎮」是一座通往南方的大城鎮,正逢歲末,車道上充滿往返辦年貨的車輛。

  舉目望去皆是鬧烘烘的人潮,每個人一進入酒館、客棧內,喝上暖酒熱茶,原被霜意染上的眉目都瞬間舒展開來般,舒適快活的享受這片刻的暖意。

  每家客棧、酒館、飯館前全是招攬生意的伙計們,好幾名跑堂、伙計們全樓上、樓下跑的招呼著住宿、用餐的客人。

  「公子爺,歡迎,打尖或住宿?」一見走進店內的客人,掌櫃馬上遇上。

  只見一名英挺男子,面龐俊雅,氣態不俗,橫抱著一名覆著毛裘的女子,女子靠在他頸側,面容被拉高的毛裘遮住,看不真切。

  「掌櫃,我的夫人日前染上風寒,腳又不慎弄傷,安排一個安靜的地方,讓我們用餐,再來一間上房。」

  「行,敝店二樓的後園小廂,是專給喜愛安靜的客倌。」一見來人出眾的樣貌與談吐,還有一身名貴的毛裘,見慣各路人馬的掌櫃,心知對方必定出身不凡,馬上握手熱切推薦。「雖然要額外付些銀兩,但保證清幽雅靜。」

  「就那間小廂。」

  「沒問題,公子,等您用完餐後,保證上房就會打點好,房內暖被、暖火地候著,敝店可是『吉濱鎮』上屬一、屬二的大客棧,一切包準讓公子您滿意。」

  遇上有身價的貴客,掌櫃馬上吩咐伙計去備好上房,再親自帶路前往用餐的後園小廂。

  此時男子懷中的女子動了動身軀,嘟嘍的在他耳畔邊低語。

  「既然一切聽我的,就別想著四處走,安靜在房內,有我陪你就夠了。」他朝頸側邊的人低哄又警告。「夫人,別忘了,你現在『虛弱』到連吃飯都得靠我撐著,對你形影不離的照顧是必要的。」話中,有話的提醒她的處境。

  男子此話一出,只看到女子的身形一顫,語意不清地似飄出抱怨。

  「瞧你臉色慘白成這樣,哪能放你一人,為夫會擔心的。」男子唇角征揚,笑得別具深意。

  「公子、夫人,請。」掌櫃領著他們來到後園,一問垂著竹簾的小廂,候在小廂前的伙計馬上奉茶

  「聽公子方才的話,尊夫人看起來病得不輕呀!」看男子抱著夫人落座也沒放手,可見虛弱到沒辦法自行飲食,掌櫃熱心地道:「需要代公子請個大夫嗎?咱們這鎮上有位大夫醫術有口碑的,扎個幾針、吃個幾帖藥,保證什麼病都跑了,真是……」

  「掌櫃的!」忽來一叱的女子聲,嚇了掌櫃一跳。

  只見女子掙扎地似要在男子懷中轉身,男子只是輕拍她的背,淡淡一句:「娘子,妳是病人。」

  「呃……」懷中人的躁動瞬間歸於平靜。

  「不好意思,掌櫃的,其實我這身體虛弱得……只有眨眼的力氣所以趁有力氣時……得喊大聲點。」靠在男子懷中,背對掌櫃的女子,以像是勉強擠出的聲音道。

  「沒關係,沒關係,夫人有力氣是好事。」生意人哪能計較。

  「感謝掌櫃你的好意,只是這一路上……已經看過大夫了,大夫說目前這病,扎針、吃藥都不重要,此刻最重要的是……食物。」她好餓,卻還是演著虛弱病婦該有的「模樣」。

  「說的是,夫人,大夫說得真是對極了,生病的人,食物很重要,吃得正確、吃得好,對身體才真是有益。」掌櫃馬上熱烈再推薦。「既然夫人身體微恙,畢店有套菜單,專為犯了病邪的客人所安排,清淡、開胃又可口,最適合養病的人吃。」

  「清、淡……」又是一聲忽然拔高的尖聲,不待掌櫃回神中氣十足的女聲已直接啪啦一串飆出。「把你們店內的招牌菜,大魚大肉上一桌,辣炒鹵等的口味都不忌,再來兩壺燒刀酒,大夫說,我的病和清淡犯沖,口味越重越養身,聽清楚後,馬上上菜!」她懶得再裝弱。

  「是、是、是,馬上來、馬上來!」對這氣都不喘一下的點菜悍勁,掌櫃嚇得幾乎是滾出竹簾,下去命人準備。

  待小廂內剩他們兩人時,袁小倪斜眼著始終安靜看戲似的任燦玥。

  對扮這種「柔弱病婦」,已讓袁小倪內心快抓狂。這一路上,他們扮成一對身家不差,要回鄉過節的夫妻,妻子病體虛弱又半路遇匪,弄傷了腳以致不便行走,處處得依賴丈夫照料,借此迴避那些要捉跛腳盜藥賊的盤查。

  「怎麼樣,想說什麼話就說吧!」

  「別喝太醉,我怕你對我酒後亂性。」一說完,任燦玥的衣襟馬上被懷中人揪住!

  「老兄,這話該我對你說吧!動不動摧殘我肉體的人是誰呀!」

  這一路上,他夜夜逞盡淫威,第二天,他總是容光煥發地上路,她則精神委靡的讓他趕進馬車內昏睡。

  她叮嚀他別讓她睡太久,卻每次醒來都已快近傍晚,入夜後再繼續受他慾望摧殘。

  這種模式固定上演,袁小倪漸漸懷疑他是故意用這種方法,讓她徹底乖乖待在馬車內。

  「我已經……」話還沒說完,他忽啄吻的掠過她的紅唇。

  「你、你……」袁小倪捂著唇四處張望,深恐被竹簾外的人瞧見,這小廂可不是很隱密,只用幾片竹廉區隔而已。「不要只是看著我笑不說話,可惡!」

  「我正享受著你本性畢露的模樣。」看來只要一被激到,可惡就是她的口頭禪。

  看著她一身端莊、安靜的少婦扮相雖有趣,但總少了她活躍的朝氣,更重要的是,不再對他帶著距離和防備。

  「警告你,我們不可以太引人注目,就算扮演夫妻,你也不可以……一想到就對我動手動腳。」

  他的外表已經夠招人了,如果不是寒冬,眾人都裹著厚厚衣物,趕路幾乎都將臉半遮起御寒,擋住他過於俊雅又獨特氣質的面龐,她可不覺得這一路能這麼順利。

  「我們就是夫妻不需要扮演。」任燦玥嚴色糾正。「如果你容易忘記這個身分,為夫不介意隨時用行動提醒。」

  她縮了一下。「算了,不和你說了,反正不要再不分場合就把你的嘴和手往我身上來。」

  「你要原諒一個在記憶缺憾下,只能憑本能行動的人。」這是他每次犯了之後,必端出的藉口。

  「老兄,失憶不影響你的常識,記住,大庭廣眾絕對別亂來!」她懷疑,他根本是在報復她之前常欺他沒記憶,惡意整他的手段。

  眼前的人卻只是笑望凝視她,被他望到有些心慌意亂的袁小倪,想離開他膝懷,偏偏他的胸膛和桌子,還有他環來的雙臂,將她困得死死的。

  「你剛才已經證明扮演處處得依賴丈夫照料的『病妻』有多失敗,從現在開始,徹底學習這個角色,以免一路上出錯。」

  「上菜了……公子、夫人,這些全都是敝店招牌!」

  悍然拔起身要對他發作的袁小倪,在竹簾一掀下,瞬間縮回他的懷中成小小一球,乖乖扮演不好見人的傷病妻。

  她很喜歡「燦玥哥哥」偶然綻出的笑聲,但此時,她真討厭聽到他忍不住大笑的聲。

  「『小皮』,我總覺得失憶的城主比沒失憶的他……狡狷。」

  「吉濱鎮」內最大的馬車場,在凜冽的寒冬中,個個裹著一身厚衣,圍遮得幾乎只剩雙眼,團團煙霧在每個人呼吸談話中繚繞。

  廣場內一座長長的遮棚,袁小倪站在棚下,看著前方人群中正與人交涉新馬車的任燦玥,她撫著縮在溫暖樓內的小貓道。

  在這座遼闊的車場內,彙集了來自各方的馬車,有的停駐在此短暫休息,有的在此進行馬車交易,為避免太固定的馬車樣式被人追蹤上,他們決定在這座城鎮更換馬車。

  「不過,失億後的城主比我想像的……能幹,沒那麼不食人間煙火。」

  一開始不覺得向來高高在上的他,能打點太多生活瑣事,沒想到他打點得超乎她的預期。

  「個性也非想像中那般難鐘,看起來好像泠酷寡言,但只要有理,也非頑固得只會堅持己見之人。」

  年幼與「燦玥哥哥」相處的時間太短,小孩子自然喜歡對自己好的人,後來蘭姊姊的事發生了,面對他那已經扭曲的心性,她只能想辦法在這樣殘酷的心性下求生。

  「不過,惹到他的禁忌,大概也是什麼『理』都擺一邊,先處置人再說。」這點和「城主」一樣,她始終認為失憶前後的他,性格相似,心性不同。

  此時一陣輾輾震響的車隊聲傳來,一片雪寒的碎霜中,清脆的皮鞭伴著沉重的車輪,十多輛馬車浩浩蕩蕩進駐。

  當袁小倪看到從馬車內陸續出來的人,全部一式整齊且熟悉的衣物,她瞠目。

  「月泉門?!」

  更讓袁小倪駭然僵住的是,門人候在一輛被居中保護的馬車前,恭迎一道逸挺的身形步下馬車,一身獨特的俊采已引得四問人側目,正是「月泉門」少門主沈雲希!

  袁小倪內心震驚,因為對方一行人正朝這邊的遮棚走來,她一旦走動,殘疾的一足會被發現,只好佯裝逗弄懷中小貓,背對的站在原地。

  看著前方廣場內的車陣和人潮,只希望燦玥哥哥千萬不要在這時候回來。

  「少門主,剛收到周護院傳來的消息,『小邊鎮』發現盜藥賊的行蹤。」一名趕來會合的門人上前道。

  「『小邊鎮』……就在鄰鎮。」沈雲希和一群手下走進遮棚內。

  「還有一事,周護院發現此名盜藥賊身邊跟著一名男子,可能是『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屬下低聲稟告。

  「人果真在東方地界內。」沈雲希沉思,從江湖謠傳古城城主出事,再加上心層武護數次臨近東方邊界,他就猜測此事。「『三門邪教』氣數已衰,剩下的『門毒』、『門奇』,要小心他們絕地反撲的力道,通知各地的人多加防範。」

  「此地地方官詢問,少門主若著急,他們可對盜藥賊用『千蜂彈』,足以重傷盜藥賊而不取其性命。」「千蜂彈」是街門用來對付山賊海盜,也是「月泉門」研發製造後,提供給官府。

  沈雲希雙目掠怒,凜聲道:「上文總衙門,我門己說過生擒盜藥賊,不可傷之;任何地方官只要敢對盜藥賊打一顆『千蜂彈』,『月泉門』必用百顆『千蜂彈』打穿出手的人,本門要盜藥賊無傷、無損的擒下。」

  此話一傳,總衙門自會行文地方官警告;朝廷倚賴「月泉門」煉藥和機關設計的能力甚深,總衙門對「月泉門」的任何要求不敢不買帳。

  「老門主被擒,對老夫人打擊甚大,現在唯有擒到盜藥賊,才可寬慰老夫人的心。」沈雲希強調。

  「門奇」雖放出消息,卻行蹤難覓,難以掌握情況,盜藥賊的下落,反而是最清楚的自標。

  「跛足、擅使長刀、還有任燦玥……看來盜藥者的身分已明。」對這呼之欲出的答案,沈雲希內心是更多的複雜。讓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何人會在「斜陽古城」?這麼多年都不曾有過隻字片語?

  幾輛快速奔過遮棚的馬車,地上車輪壓碎的殘霜潛飛起,棚內的人連忙一陣混亂的遮擋!

  「『小皮』!」被忽掃來的霜雪嚇得跳出懷中的小貓,袁小倪忙轉身要抓住牠,甫回頭,視線便對上同時望來的沈雲希?!

  她慌忙垂首,不敢走動暴露跛足的她,毛斗蓬下的雙手更因緊張而絞緊,縱然氣候嚴寒,冷汗卻快要從她額邊滑落。

  「姑娘,這是你的貓嗎?」沈雲希溫和的聲響起,伸出的掌上正是被嚇到緊攀著的貓咪「小皮」。

  雲希哥哥!面對幾步之外的他,袁小倪的心跳幾乎停住!

  「姑娘?」見眼前的人沒有動靜,沈雲希再喚了一聲。

  「是……是的,那是我的貓,謝謝你。」他就站在幾步之外,袁小倪僵直了身軀,雙目低垂,她不能走動,否則一腳殘疾會被發現。

  袁小倪很清楚,「月泉門」很早就已經是沈雲希在主事,他的能力和無論任何情況都能冷靜斷事的個性,備受江湖看老「睿深老人」的讚賞;此時,她絕不能露出異狀,否則一個「月泉門」老護院都能拆穿她的身分,更何況是負責領導他們的少門主!

  只要一步,她就會被拆穿,更叫她難受的是,她……無法抬頭面對他!面對這令她思思唸唸,從小呵護、疼愛她的兄長!

  此時此刻,真正面對這觸手可及的親人,袁小倪生怕只要看上一眼,她便再也沒有任何勇氣撐住自己,她的承諾……還未完成呀!

  「姑娘,你沒事吧?」見她垂首,始終不動不抬頭,沈雲希皺眉。

  「我……」

  沈雲希走向她,對方緩緩抬頭,一雙明亮而堅定的眸子,鎮在一張蒼白、清秀的面容上,僅一瞬的交視,對方馬上低頭,甚至抬手捂唇。

  「姑娘!」只見對方身形一晃,沈雲希忙上前,但另一個男子聲傳來,更快的伸臂扶住女子不穩的身形。

  「娘子,你的病體還沒好,不能久站。」

  被厚裘兜進堅實胸懷的袁小倪,抬頭只看到圍遮得僅露出一雙眼的任燦玥。

  「這是內人的小寵物,謝謝援手。」任燦玥接過對方手中的「小皮」,交給懷中的人。

  「閣下是生意人?」馬車場內有許多往來的商旅,但對方的氣質看來不像商人。

  「是,內人身體不好,剛才失禮了。」任燦玥簡潔而客氣地回應。

  面對眼前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男子,沈雲希蹙眉。天寒地凍,許多人掩得密不透風不奇怪,但男子那雙軒昂的眉目中,露出少見的精芒,這絕不是一般商人的眼神。

  「稟少門主,已有教毒展岳的行蹤。」此時門下匆匆來稟。「還有,『門奇』再傳來老門主的消息。」

  爹的行蹤!在任燦玥懷中的袁小倪心思一緊。

  沈雲希面色一沉,和眼前的人禮貌頷首後,與屬下們匆匆離去。

  當一行人離開遮棚,車隊浩蕩的要駛出車場,袁小倪忽從任燦玥懷中掙脫出。

  「小倪!」

  只見她朝已遠去的「月泉門」車隊奔去,奔沒幾步便又停住,隨即張口欲喊,卻又咬緊了唇,伸出的手,對著那塵煙中的殘影,她不知自己能做什麼,不能碰觸也不能抓住,此時此刻,她什麼都不能做呀!

  半空的手被緊緊握住,袁小倪看著眼前的人。

  「走吧!這裡不能久待。」

  「燦玥哥哥!」她靠在他懷中,任他抱起走向馬車。

  任燦玥並不覺得自己瞞過剛才的人,他看得出對方眼中疑慮己生,若非對方另有要事,只怕一戰難免。

  離開馬車車場的沈雲希,坐在馬車內,一掌輕握成拳,指背關節輕刮著眉心,雙目斂閉,他對方才那匆匆對視的女子眼神,心頭有一股郁抑與莫名的困惑。

  看向馬車的木窗框外,在疾馳中,景色浮掠飛逝、雪花飛潑,他尋思著心中一抹不解的沉鬱,望著遠方霧灑蒼茫,濛濛煙麗,像一層難以掀開的面紗。

  霧?!沈雲希雙目頓瞇起,輕握的掌也開始收緊!疾馳的車隊要然停下!

  「少門主?」

  「掉頭,回剛才的車場。」

  在沈雲希一聲喝令中,車隊掉頭轉奔!

  「霓霓,再次避開,你到底是為什麼?」想到妹妹已近到自己伸手可及,卻就這麼再次錯身,他扼腕至極。

  沈雲希的內心,怒氣與憂心同時交道,不惜動用官府力量封鎖整個東方境內,又深恐她在追捕中受到傷害,為平安尋回她,可說費盡心神。

  而令,人就在眼前,竟是她有心的迴避!沈雲希雖怒,卻又擔心,到底什麼事逼得她這麼做?

  「你認識剛才的人?」馬車停在野林內,任燦玥看著靠坐木箱前的袁小倪。

  她抱著屈起的雙膝,眉目悠藐的抿著唇,有些茫然與失落;這樣的她,任燦玥見過,每當她獨處時,望向遠方定然會有的神態,彷彿正獨飲哀傷。

  「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嗎?」他蹲到她眼前,輕撫她的頭。

  「他……是『月泉門』少門主,沈雲希。」袁小倪知道他的疑惑,畢竟自己失常的太明顯。「『月泉門』與『斜陽古城』有宿仇,這裡畢竟還是屬於『月泉門』的勢力,我怕你的身分被發現……」

  「小倪,我們約定好了,就算不想說的事,也不對我說謊。」他撫著她的面頰,神態關切而認真。

  「我……不想騙你,對沈雲希我確實關心,卻絕不是男女之情。」袁小倪深吸口氣,看著他道。

  「我相信,你看他和看我的神態很像,但眼神不一樣,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但我知道,妳很痛苦。」他執起她的手,輕吻她的指。「若是痛苦的事,就別說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沉重刻上你的雙眸,在我心中,任何事都比不上妳重面玄。」

  袁小倪動容地抱住他,面容緊緊埋在他心口上,汲取他所帶來的安定與溫暖力量。

  「我只喜歡你、只喜歡你……這一生讓我想愛上的只有『你』……」

  她愛上這個照顧她、呵護她、會認真看她、真心聽她說話的人;她更愛他被小孩拉著嬉鬧、被小貓跳到身上亂攀,都耐心的包容。雖不苟言笑,卻讓人溫暖得想接近。

  縱然,她與他的一切注定短暫,卻已是她這輩子最難以磨滅與忘懷的回憶。

  「每當你說這些話時,總是不喚我『城主』也不叫我『燦玥哥哥』,好像你喜歡的只是現在的我,難道回『斜陽古城』,你就不喜歡我了?」

  「如果是呢?」袁小倪抬頭,有些俏皮地問:「或許你解了毒後,會發現我愛上的是另一個人。」

  在她心中,城主和燦玥哥哥根本是兩個人。

  「我不喜歡這種話,更不允許這種事!」他沉皺著眉,對她的玩笑不欣賞。

  「無論我是誰,你的心只能是我的,否則……」

  他的話未說完,她已主動吻上他,吻斷他那些怒意發狠的話。

  「如果我真另有所愛,你要殺了對方,是嗎?.」她撫著他的唇,一副無奈聳肩。「好吧!為了不要讓你造太多殺孽,我盡量只愛你一個就是,這是看在你長得英俊、體格好,我才願意專情一點。」很義氣地拍拍他的肩。

  看到她眼中閃動的惡作劇笑意,任燦玥揚眉,撫上她的腰。

  「我該用什麼回報你的專情,是吻到你這張小嘴說不出話來,還是撫摸這具折磨人的身軀到不停顫抖。」

  「聽起來是你喜歡的,不如聽聽我喜歡的。」她非常期待的,雙手擱上他的雙肩,一臉興致高昂。「今晚讓我剝光你,把你綁起來,讓你沒辦法出手,接著……呵呵呵……」光想就很激動,先擦過嘴邊的垂誕,再一臉詭笑的逼近他,手開始從他頸邊摸起,隨著她的話一路摸下。

  「你的外表、身材、體格,真是讓人感歎上天對你的厚待,每次都是你惡整我,我也好想無憂無慮的摧殘……不,賞玩你的身軀,呵呵,我想從你的頸、胸、腰、小腹,還有……你這個最會欺負我的地方!」

  小手來到他腰腹,對著他身下那可惡之處,數落的指著道:「我一定要特別整它,故意把它啃到不能用,光想你那一臉折磨的表情……太刺激了!」總之,她一定要把他對她做的,換她全部奉還,她報復地想。

  韓水被「一夜七郎」摧殘的表情,她忽然很想在他臉上看到,誰叫他腿間的凶器最近對她行凶過度。但她不敢對他下「一夜七郎」,光看他嚴肅的神情,袁小倪很怕萬一沒下藥成功,她會得到更可怕的下場。

  只見任燦玥呼吸微亂起,一臉緊繃。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雖不是純情小姑娘,更見過江湖世面,但對這些事、這些話的殺傷力,顯然總是狀況外,滿腦只想回敬他。

  「幹麼,不習慣光天化日被調戲呀!」也不想想他常對她這麼做,她不過學他四處摸摸。

  話未說完,她的唇被猛地摟住,他甚至有些粗暴的撲倒她,大掌狂亂的揉著她的身軀,急切的唇舌熾烈交纏,深深吸取她紅唇中的氣息。

  須臾任燦玥抬頭看著她,雙方視線交視,她的雙臂環上他的頸項,四唇轉為濃密的纏吭,直至她在他唇中輕喘。

  「好主意,今晚就咬遍你全身上下,讓你每一處都留下我的痕跡。」當任燦玥起身拉起她時,再吻過她楞張的唇,沙啞道。

  「不對吧?這明明是我要做的。」見他放開她,自己下馬車,袁小倪不平地大喊。

  「我駕車就好,你待在馬車內,乖乖聽話。」任燦玥阻止要跟著下來的袁小倪,他替她繫好圍在身上的厚披風。「別受寒病倒了,否則今晚剝光你,咬遍你全身,你會趁機指責我欺負病人。」

  「聽好,我有不可小覷的實力,你還是小心別被我撂倒,換你被咬得全身都是疤,苦求本姑娘放過你。」哼。每個小看她的人,都一定會嘗到苦果,明天一早,看是誰得意吧!

  「那真是期待了。」任燦玥拍拍她的頭,要轉身往前方駕車座時,馬車上的袁小倪卻抱住他。

  「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馬車內,我想在你身邊。」

  一旦到「雲裡鎮」,「瞬失」之毒盡解,他們之間就結束了,相處的時間不多了,她想盡量與他在一起。

  任燦玥神色一柔,一揚厚外壁。「那就乖乖地待在我的外豎內。」

  「這一路上,我保證就只待這裡。」她環抱住他的腰,下額抵在他胸口上,笑道。

  「你一直這麼聽話就好。」他捏捏她的鼻子。

  「向來尊貴、威風的古城城主落難成這副模樣,還有閒情和手下搞在一起,該說你任燦玥真是好興致!」

  忽來的聲,打斷濃情中的兩人,只見一旁林中,走出一個望似三十多上下的男子,無瑕邪俊的面容迷人,雙臂各呈不同模樣,一臂潔白修長、另一臂粗糙厚實,粗糙的掌上,其中兩指,指甲像鷹爪般,根根尖銳如鉤。

  展岳!袁小倪心中暗驚,隨即四周無數的「門毒」人冒出,個個橫刀架箭,全都鎖定眼前兩人。

  「沒想到霜冷風寒的,教毒還這麼有閒情在『月泉門』的勢力上遊走,教毒才真是好雅興呀!」縱知情勢不妙,袁小倪臉上依然一派從容、悠定。

  袁小倪拿起車內長刀,躍下馬車,一旁任燦玥要拉住她,她卻先行退了一步斂首,以下屬之態,暗示他眼前形勢。

  「城主,對這位暗算你的教毒展岳,由屬下來便行,豈需城主紆尊降貴。」她借此告訴他來者的身分。

  展岳一身異毒,舉手言談都可能下毒手,對付此人,除了能力和江湖經驗之外,更要摸透此人的陰殘,她不能讓身中「瞬失」,江湖經驗和記憶都不存的任燦玥,對上展岳。

  燦玥哥哥雖恢復了快七成的功力,卻因「瞬失」餘毒未盡除,再加上這段時間不停替她療傷,餘毒已提早反噬,她知道,他的功力開始在倒退。

  「該告訴你,沈雲希就在這附近,而且你教毒展岳的行蹤,顯然已在他掌握之中。」

  「古城和『月泉門』的世仇、再加上古城城主在此,還有你袁小倪盜了『辟毒丸』,誰的行蹤會讓沈雲希更有興趣。」展岳冷笑。

  「聽起來,沈雲希真是賺到了,他想要的獵物全在此,不如引他來,剛好一網打盡!」袁小倪挑眉。

  展岳那詭異的指甲尖鉤只是畫著自己的唇,邪俊長眼打量袁小倪。

  「年輕朝氣的肉體,這副初生之積不畏虎的眼神,真是讓人一看就興奮到難忘。」上回錯失的精氣讓教毒扼腕。

  「讓你難忘,我就難過了!」毒老頭,真噁心!

  對那雙在她身上溜轉的眼神,詭邪得像舔在她皮膚上一樣,讓袁小倪覺得渾身不對勁。

  「本座的『噬欲食蠱』對你袁小倪一直蠢蠢欲動。」展岳笑得相當淫邪。

  「噬欲食蠱」?!袁小倪想到紫眉的死法,全身精氣被吸乾,艷麗美人當場變成枯木乾屍,在她純真的心靈烙下可怕的陰霾,真是光想就背脊發毛,這老頭想對她幹那種事?!

  「你袁小倪一身悍勁,絕對讓人銷魂到滋味無窮。」跛足更添那份殘缺的強悍,展岳不掩其欲的舔著唇。

  「當刀抹過你脖子,就知道什麼叫滋味難忘!」袁小倪持刀就要上前,昂挺的身形更快擋在她眼前,也阻斷了展岳淫視的目光。

  「退下。」任燦玥泠冷地道。

  「城主!」

  「我說退下!」他嚴聲一叱。

  袁小倪雖退開,卻還是擔心的站在他身側,就怕展岳出陰招。

  從任燦玥雙眼的蒸騰怒火,她就知道展岳的言行讓他氣瘋了!

  「沒讓『瞬失』毒成廢人,你任燦玥命大,就不知今天還有這種運氣嗎?」展岳對他的情況,一副料定的冷笑。

  「教毒想領教『紫燄絕鋒』,城主可別讓他失望呀!」袁小倪忽道。

  「紫燄絕鋒」是任家「紫燄劍氣」中的高層劍招,袁小倪猜測展岳雖認定任燦玥身上還有「瞬失」餘毒,卻又不能十分確定,否則以展岳向來喜歡獨行出手,拿人命試毒取樂,豈會動用這麼多手下。

  「『辟毒丸』解不了『瞬失』之毒,帶著殘毒,記憶、功體受限,用不出高層劍氣。」展岳冷嗤。

  「『辟毒丸』雖沒盡解城主的毒,卻不代表我古城內的奇人無藥可解。」此刻她只能下個賭注,希望在有所顧忌下,能逼退展岳。

  「牟放子!」果然展岳沉眉。

  確實是有消息,牟放子隨著心層武護離開古城,而且和當時保護在任燦玥身邊的韓水有過接觸。

  「我就好好領教,有『紫燄絕鋒』在身,還會受困官差和『月泉門』追捕的任家絕學!」展岳忽詭邪笑起,嘲諷道。

  袁小倪暗啐一聲,看來日前和官差與「月泉門」的一場追逐,行蹤暴露!

  「無論有無『紫燄絕鋒』,你必得死!」這是任燦玥對展岳開口後,唯一說的話。

  袁小倪看向燦玥,原想暗示他別跟此人硬拚,趁機脫身為要。但眼前的人,眸瞳閃動的肅殺寒意明顯,顯然不殺展岳,他不會罷手。

  此時,四周「門毒」眾人,如扇形般展開陣勢,長刀壓前,硬箭開弓殿後,瞄向前方兩人。

  「城主,『三門邪教』中,『門魔』一門差不多已覆滅,今日乾脆也給『門毒』一個滅門痛快吧!」袁小倪甩過手中長刀,一刀悍立入雪地,拉著長刀毅然面對眼前一干「門毒」手下。

  她打定主意,今日哪怕暴露自己另一個身分,也定要截了展岳和「門毒」余眾!

  「今日教毒你只怕要死於出乎意料!」展岳認定古城城主才有能力與他匹敵,這將是她最大的優勢。

  「我就看看一個能力施展不開的古城城主,還有一個殘廢總管,能如何讓『門毒』滅門。」

  瞬間,一道銳鋒劃過展岳臉邊,烙下血痕!

  「再敢開口羞辱,我必先廢你四肢。」任燦玥手中劍指橫空以應。

  展岳陰詭的眼一瞇,尖鉤的指甲畫對著臉邊烙下的血痕,再橫畫一道,勾起自己的血探出藍黑的舌頭品嚐,雙目像盯緊獵物的蛇眼,邪冷扯唇:「給我上!」

  持刀的「門毒」人率先要揮刀搶上,緊張一刻,一道忽來的聲,打破此時將歇的戰況情勢。

  「城主,您尊貴之軀不需與此毒人動手,讓屬下效勞吧!『毒窟窿』那筆帳,屬下早想找『門毒』清算!」

  「韓水!」看到領著二十多名心層武護從林中走出的韓水,袁小倪大喜。

  「屬下們見過城主、三總管。」另一頭,郝玖、戴一倍也領著一群武護出現。

  「誰來都改變不了,今天是任燦玥絕命之日。」在展岳詭笑中,猛一揚袖,黃白煙霧瞬間瀰漫,濃濃的遮蔽四周!

  任燦玥馬上擁住袁小倪,以身體和外氅將她圍得密不透風,怪煙中只聽得展岳囂笑的聲。

  「袁小倪,在『噬欲食蠱』吸光你的精氣前,本教毒會先好好拿你的肉體銷魂!」

  「是『詭迷煙』……」韓水大喊!「快閉氣!」

  「詭迷煙」是以煙霧掩護殺敵,吸入者,內力輕的,會產生幻覺或昏迷,而使用此煙,自己的人也會置身其中,因此算是「門毒」擅使的毒物中,難得只為掩蔽敵人視線,不屬殘戾的毒物。

  韓水才喊完,便聽得無數破空聲,竟是外圍鎮壓的長箭開弓,亂箭像雨般紛射,慘嚎聲四起!

  雖知展岳向來心狠手辣,但韓水沒想到他殘毒至此,煙霧中難分敵我,死傷的,不只古城人,在長箭亂射中,古城和「門毒」皆有人中箭倒地;在紊亂中,更聽到兵器聲連連交擊!

  韓水和心層武護,煙一起,便憑印象鎖定主子位置,一路殺進,來到任燦玥附近保護,任何攻擊與殺招全被擋下,地上更是跌了一地斷箭!

  「燦玥哥哥,這煙只是惑敵為重,『詭迷煙』對內力深厚者無用。」被護在懷中的袁小倪道。

  任燦玥也察覺到了,確定無害後,這才放開懷中的人。

  只見濃濃的煙霧中,可知韓水和心層武護就在四周,但從濃煙中難以看清形勢,只覺肅殺聲逼近,隨即無數的刀鋒劈空劃來……

  「『門毒』的人!」一見四、五個毅來的人,袁小倪喊。

  這些人不比「月泉門」的追捕,此刻殺至眼前的「門毒」眾人,個個出刀陰狠無比,袁小倪長刀上手,終於有好目標來讓她養傷已久的身體練練,就要出招,卻被更快的身形給擋下。

  「待在這裡,別亂動!」任燦玥道。

  「我……」待在這,不是吧!

  不待她反對,任燦玥眼中掠凜,劍氣揚舞,紫色劍光如劍影連鋒,隨著出招者,遊刃有餘的在這些「門毒」殺手中,連取無數殺手性命,招招紫鋒,銳勢難擋!

  立在原地的袁小倪,怎麼站都渾身不對勁,尤其心層武護和韓水就在周遭,如非煙霧大,她還真難解釋,為什麼城主去殺敵拚命,她這個屬下竟站在一旁觀戰!

  就在她苦惱時,一聲慘嚎,幾乎就在她三步不到的距離,一具屍體摔落眼前,竟是心層武護!

  地上屍體,口鼻淌著青紅血水,胸口皮開肉綻見骨,頰邊連著一耳像被活活扯下,整個像被指鉤劃開,再活生生撕裂般!

  「展岳!」一見屍身慘狀,袁小倪馬上回身橫刀,硬生生擋下背後的暗襲!

  「以這等反應、身手,你袁小倪屈就古城三總管,未免可惜了!」展岳指鉤銳爪扣在她擋住的長刀上,打量她一身勃發的戰意,真是一個撩人心癢的銷魂獵物。

  「不如跟了本座,本教毒保你夜夜快活,地位更高,功力大進。」

  展岳笑得淫邪,以這個小女娃的資質,喂「噬欲食蠱」確實可惜了。

  「不如你這老毒物跟了本總管,體恤你一把老骨頭,本姑娘會允許你天天跪地膜拜我的腳趾頭,要不要考慮一下。」猛一吐氣,刀光游出勁道,逼退襲來的人。

  她袁小倪哪是任人調戲的角色。毒老頭,也不想想自己什麼高齡了,如非練陰功保持外表,根本是臉皺須垂的老頭了。

  「牙尖嘴利的小丫頭,更想讓人邊玩你,邊撕爛你這身皮肉……」展岳再出手,長指鉤唰過長刀,濟出火花,隨著跨步身形,粗糙長臂再探爪,長刀反逼袁小倪,卻見一道紫色鋒氣更快飛射擋下他想進犯的身形!

  眨眼之隙,袁小倪已被任燦玥拉至身後,昂然面對眼前的教毒展岳!

  「一個只有半成功力的古城城主,是對付不了我的。」展岳揮笑,長指銳鉤抖動,對撕開眼前的人,充滿亢奮。

  「城主!」

  韓水和心層武護己來,擋在任燦玥眼前,迎戰展岳。

  「讓屬下們來,請您別親身涉險。」知道任燦玥的情況,韓水道。

  看著再開的戰局,韓水領著心層武護圍戰展岳,外圍是那玖、戴一倍領著其他武護對付「門毒」手下,袁小倪已心知不妙!

  實力懸殊太大,對付「門毒」嘍囉沒問題,但展岳的能力快逼近末中毒前的城主,韓水和心層武護很快就會再有死傷!

  尤其展岳不知打什麼主意,明明能輕取這些人,卻只是守著不反擊,眼中神態卻越來越凶狠,看來像在玩弄形勢,隨時將出重手,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一見展岳銳鉤抓過韓水衣物,後者驚險避開,袁小倪數度握緊手中長刀,此時兩名心層武護中招摔出,全身浮出青紅筋脈,痛苦掙扎,展岳指鉤淬毒,其他武護忙點住他們的穴道,以防毒液蔓延!

  對展岳,袁小倪有新仇舊恨的切齒,內心想豁出去一搏,理智卻知此時更不宜輕舉妄動,否則太早暴露身分,對她絕非好事。

  「燦玥哥哥,展岳身法獨特,舉手投足一身是毒,小心。」一旁的任燦玥不堪手下再傷亡,眉目沉肅,劍指再凝氣,打算親自出手,袁小倪忙擔心的提醒。

  此刻如果燦玥哥哥是康復的城主,以他機敏的心思和「紫燄絕鋒」是絕對能勝取展岳。

  此時袁小倪腦海忽靈光一閃,似有一種感覺被喚起,趁著混亂,她在任燦玥身邊道:「燦玥哥哥,凝神於心,納氣於掌,用出『紫燄劍氣』的心法,貫全身氣脈……」一股含著無濤劍氣的內勁,從任燦玥身後灌入。

  正當展岳決定出極招,一舉取下四周人的性命,卻忽感一股龐大威力,轉頭驚見紫燄浩氣悍掃騰騰煙漫,挾驚天之能,凝絕殺之態,朝他而來……

  展岳大驚,才側身,卻還是遲了幾分,不及收手的指鉤長臂當場斷臂,紫燄鋒銳沒入前方巨巖,巖石崩然一響,竟如切瓜般,當場斷裂成兩半!

  這等威力,震攝在場全部的人!

  連一旁的袁小倪都震住!這就是任家絕學「紫燄絕鋒」?!她的雙眼頓時燃起兩簇烈炬,持刀的手不自覺地握往刀柄,如果她的劍對上「紫燄絕鋒」……

  「……一旦劍在你手中,體內的血自會渴求挑戰的力量,因為你有你外公遇劍必想征服的狂傲!」

  「教毒……」見到展岳斷臂,手下馬上上前。

  展岳怒極猙獰了面孔,看著地上數十年苦練的猿臂陰爪,他憤怒的拿起斷臂咬下上面血紅殘肉,決定用自己血肉化成的劇毒雪恨,詭異青煙從他嘴中逸出!

  任燦玥見狀,絕鋒之威再出手,第二道紫鋒銳勢不滅,要取展岳性命,展岳直接提過一旁的屬下,朝那雷霆萬鈞的紫燄鋒銳撞過去……

  迎鋒的肉軀,連聲都來不及出,虛空裂解一地殘塊,鋒銳難止其勢,劍氣一路貫穿「門毒」眾人,在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後,紫鋒沒入盡頭山壁,撼動山壁上頭的巖石與林木,轟然塌下一角,嚇得下方眾人全奔離!

  「呃,城主,『紫燄絕鋒』非同小可,無須為此人再動大招。」韓水怕山崩呀!

  看來在中毒影響下,城主對此招,顯然不能駕取走勢和勁道。

  此時遠方傳來馬群奔踏聲,似有大隊人馬靠近,展岳一聲「退」,「門毒」剩餘的一幹部眾瞬間退離。

  危機暫解,任燦玥看向身後的袁小倪,神情有些困惑,他知道那無濤的劍氣內勁為她所助,只是,她也會劍氣?而且與他的「紫燄劍氣」如此融合!

  袁小倪看著自己的指,顯然對自己做出的事,也感驚異.,她體內怎麼會有與「紫燄劍氣」如此相近的氣息!

  她知道劍術至頂峰,能將護身、護命的劍氣種於他人身內,母親體內就有過外公所種的劍氣,難道她體內也被種了「紫燄劍氣」?!

  「妳沒事吧!」見她神色有異,任燦玥關切的撫著她的臉頰問。

  「屬下沒事,謝城主關心。」當著眾人的面,她趕忙退開,恭敬斂首。

  原以為到「雲裡鎮」與心層武護會面前,她再想辦法瞞住他們兩人這一路的關係,但此時忽來的轉變讓她措手不及,韓水和他的手下便罷,但心層武護個個對城主忠心耿耿,一旦知情,定然會告知解毒後的任燦玥,對她可不妙。

  「妳……」她轉變的態度讓任燦玥不悅皺眉,要再伸手,卻被一旁很快伸來的手給用力握住。

  韓水一張秀氣娃娃臉馬上放大在眼前,同樣一雙不輸女子的汪汪大眼,盛滿激動的閃閃水亮。

  「城主,太好了,半路上出事和你分開,屬下擔心死了!日夜都想著你的安危,幸好您尊貴的身軀,從頭到腳一分不少,三總管真是太盡責了,把你保護得這麼周到。」韓水馬上招呼心層武護。「快、快、快,過來保護城主,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韓堂主……」任燦玥才開口。

  「先把城主從頭到腳檢查一次,剛才真是太驚險了。」

  把主子團團圍住的心層武護,個個上前,關切的檢視主子頭、手與脈象;任燦玥忍著心頭情緒,讓這些人檢視。

  韓水朝一旁的袁小倪拋個眼色,後者一臉鬆口氣的表情。

  「稟三總管、韓堂主,前方護守的弟兄傳回消息,『月泉門』的大隊人馬靠近。」一名守在外圍的屬下來報。

  「鐵定是『門毒』的『詭迷煙』讓他們找來。」韓水朝屬下道:「背起死傷還有昏倒的弟兄,讓他們先退往兩里外的據點。」

  不能留古城武護的屍體在此,以免讓「月泉門」抓把柄,藉機找古城麻煩。

  郝久、戴一倍馬上帶著人巡視,將死傷或被「詭迷煙」弄昏的弟兄,讓手下們背起後先行一步。

  「你膽子不小,在那種情況下,還敢嗆展岳滅門!」他剛趕到,就聽到這張狂的對峙,不過說真的,那時的小倪妹子看起來,神態、氣勢真是有別於往常。

  「那個噁心的陰毒老頭敢垂誕我,不宰他真對不起自己的刀和江湖名號!」她袁小倪怎麼說也是「刀鋒一過,難有寸息」。

  「妹子,以你現在的能力,對上展岳,哥是怕你『刀鋒一過,沒了氣息』!」

  「沒要你感謝救命恩人就算了,還敢滅我威風,小心妹子我先讓你絕了氣息。」也不想想是誰著了「毒窟窿」一道,又是誰出手解救。

  「不過正好扯平而己,就當抵了『一夜七郎』的仇了!」他韓水就是恩怨分明。

  「太便宜了吧!」一條命對一瓶減欲藥。「而且你不是對『一夜七郎』不記恨嗎?」

  「男子漢的尊嚴跟命一樣,你不知道嗎?哥我在『溯溪村』不記恨,出了『溯溪村』什麼都恨!」韓水壓低聲音再道:「妳不也騙我和城主沒什麼,現在就當扯平了,否則哥不保證你這一路能在心層武護面前安全過關;還有,城主一解毒,這『溯溪村』的事,唉,就怕我不小心夢游中跑去找城主說出口……嗯哼,妳自己知道的。」

  袁小倪才要跳起來對他發作,一名武護已來到身邊催促。

  「三總管、堂主,不能再留,『月泉門』人馬已到林外一里處。」

  「快走了、快走了!」

  袁小倪、韓水馬上帶著眾人要退離。

  「讓城主坐那輛馬車吧!」她指著和任燦玥原本駕駛的馬車。

  「咳,稟城主,『月泉門』的人將至,得離開了。」韓水清清喉嚨,朝前方的人喊。

  卻見任燦玥依然一動也不動地,站在死在「紫燄絕鋒」劍氣下的「門毒」殺手屍體旁,心層武護在旁恭喚也沒動靜,韓水和袁小倪對看一眼。

  「城主?」袁小倪走過去。

  只見任燦玥看著自己發出「紫燄劍氣」的劍指,又看地上「門毒」殺手的屍體,神態恍思而複雜,像正在抓住一抹腦海或心中的困惑。

  「劍氣貫穿身軀,傷口燒灼、截筋斷脈……」任燦玥轉頭看袁小倪,神態是震驚而無法置信!

  「沒有,不是、不是……」剎那間,意識到他瞭解何事,袁小倪拚命搖頭。

  「你的腳……是我所毀?!」任燦玥像瞬間瞭解一切般,眼神痛苦的扭曲起。

  「不是……不是你,傷我、毀我的,都不是你!」她抓住他的手,拚命否認。

  「難怪你會怕我,難怪你總是避著我,難怪你……不願接受我們之間有任何關係!是我毀了你的一生!」

  「不是你……真的不是你……」

  他反抓住她的手腕。「你怎麼能要我恢復記憶,怎麼能要我恢復成傷害你的人!我辦不到……我不會恢復記憶的……更不會再回古城!」

  「城主!」

  任燦玥的話讓一旁的韓水和心層武護們大吃一驚,更緊急的是……馬蹄浩蕩聲越來越近,「月泉門」的人快到了!

  「什麼事都先離開再說,要爭執也不在這一時。」危機己迫在眉睫,韓水緩頰,同時以眼神暗示心層武護,如有必要,不惜出手打暈城主帶走。

  「城主……你做什麼……」

  只見任燦玥忽抓過大喊的袁小倪,縱身高飛,掠過韓水和一行武護們,躍進前方馬車內。

  「城主……你要去哪?」

  忽來的轉變,讓韓水和心層武護們趕忙追上,卻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馬車掉頭,朝另一方急速奔馳。

  「你們快去帶牟老,跟著我一路留下的記號追來。」韓水吩咐完郝玖、戴一倍後,會同心層武護,沿著馬車車轍一路追下!

  他知道眼下只有讓城主盡快解毒,才能結束這一切的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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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8: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路面的顛簸和馬車的速度,躺在馬車內的袁小倪,猜測馬車可能飛馳在山林野道內,往更無人煙的地方去,也讓袁小倪知道此刻駕車的人心情混亂。

  從被丟入馬車內,就被點住穴道,只能無奈的聽著車外的韓水和心層武護驚惶大喊,最後聲音漸漸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終於停下,進到馬車內的人扶起她,平日那張冷漠少有表情的面孔,此刻痛苦至極。

  他伸手解開她的穴道,袁小倪還來不及說話,他卻抬起她跛足的一腳,要脫下她的靴與厚足袋。

  「我……好冷。」她阻止他,不想他為這些事再痛苦。「我會生病……我的傷才剛好。」

  任燦玥一震,停手,這一路他細心呵護她,總怕她受傷後再病著。他忽將頭埋在她肩上,好久不曾抬起,更沒有說話。

  「傷我的,是一個只想磨滅自己一切情感的人,而你……不是他!」袁小倪撫著他的背道。

  你是被他磨滅的那部分,內斂的溫柔、潛藏的深情和善良,都被仇恨的扭曲壓到心中最深處。

  他抬頭,捧著她的雙頰,雙眼沉重而痛苦,依然不說話,只是以唇抵著她的唇,輕摩著她的唇,像在感覺她的氣息。

  「燦玥哥哥」

  「原來最該殺的是我自己,我竟然能對一個孩子下重手。」任燦玥無法相信!「這麼傷害你,我才是那個該用性命來付代價的人!」

  「不是你,傷我的人不是你,至少我從來就不認為那是你!」袁小倪拚命搖頭。

  「我們不要回古城,我不想再當什麼城主,我們回到那座小屋。」在她養傷時的小屋,他們天天生活在一起。

  「你說……什麼?」

  他撫著她楞啟的紅唇,雙眼毅然決然。

  「什麼記憶、城主、地位,我從沒在乎過,既然擁有這些,就代表是傷害過你的身分,那麼,就丟了吧,我根本不想要!」

  「不行、不可以……」她抓住他的手,朝他著急地道:「快回頭與韓水他們會合,他們是為你而來的,現在江湖情勢險峻,整個古城都在等你,燦玥哥哥……唔……」

  他吻住她,深深的纏吻她的紅唇,久久不放,直至她快屏息似的推他,他才將喘息不止的她再次擁入懷中。

  「我們帶『小皮』回小屋去,整個冬天我們就待在那,直到春天,我們再去找一個遠離一切的地方一起生活,不要管什麼江湖恩怨。」

  「不行,古城……」袁小倪推開他,要再說清楚此時的處境,卻見他一臉陰鬱,神態不復平日冷靜,眉目甚至有些扭曲的怒起。

  「為什麼總要對我說不行、為什麼一定要我再回到那個傷害你的身分,告訴我,你是不是想離開我?」一旦回到城主的身分,她怎麼可能會和傷害過她的人在一起?!

  「我、我擔心你的毒傷,我……怕你出事。」

  他眼中那抹扭曲的瘋狂怒意馬上褪去,緩緩笑起,再次摟緊她。「小倪,我的小倪,你不用擔心,我只要有你,什麼事都不重要。」

  在他懷中的袁小倪對他此時的模樣,暗驚在心,看來方才的「紫燄絕鋒」,令他過度使用內力,讓「瞬失」餘毒嚴重反噬。

  從他使出第二道「紫燄絕鋒」,袁小倪便懷疑;因為「瞬失」餘毒的發作,會讓功力暴起,同時情緒、心境都會開始呈現狂態的極端!

  「我們帶著『小皮』回小屋去吧!」他撫著她的發。

  「好,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還有『小……』啊,『小皮』……別亂跑!」她忽在他懷中喊著。「『小皮』跳出馬車了!」

  袁小倪指著馬車敞開的後門,就要跳下去找,任燦玥拉回她。

  「我去找,你乖乖地待在馬車上,絕對不可以亂跑。」

  一見任燦玥離開馬車,她馬上從矮廂角落撈出出事前,就被她塞進去睡覺的「小皮」,長指點點要它安靜,再將它放進背袋內,拿起長刀,跳下馬車,看著四周環境。

  此處雖是環山遍繞,但還不致太偏僻,再加上馬車的車轍明顯,韓水和心層武護應該很快就會追來。

  她該想辦法制住燦玥哥哥,只是以他此時「瞬失」餘毒正在反噬,功力正當暴沖中,若偷襲的制住他的穴道,袁小倪不確定自己能成功,還是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韓水他們來了再說。

  唯有她躲起來,燦玥哥哥為了找她,定然不會馬上離開此地,如此既可拖住城主,又可等待韓水他們尋來,主意一定,袁小倪奔入一邊的山林內。

  推開雪壓的垂枝,她專挑濃密交錯不會有人行走的山徑,就怕引來任燦洞的追尋。幸好寒冬,萬物沉眠,沒什麼可怕的怪蟲或暗藏的野獸,否則她真討厭那些怪蟲掉到身上,走了好一會兒,聽到下方傳來隱隱約約的馬蹄與人聲。

  韓水?!她忙走出山林,居高臨下,入眼先見下方一大片河谷,有一隊人馬走在冰凍的河床上,從人馬再分隊散出的小隊,她看得出正是韓水和心層武護!

  袁小倪大喜,拿出懷中竹哨,決定先以哨音知會下方的人位置。但竹哨才拿出,她卻無法拿上嘴邊吹,甚至全身僵立,一動都不敢動!

  「不是要你待在馬車內嗎?為何來到這?」來到她身後的氣息,聲寒到讓人發毛。

  袁小倪沒有回頭,喉頭髮乾的嚥了一口口水,雖是天寒地凍,她卻覺得冷汗快淌下背脊。

  「妳找到『小皮』了?還是『小皮』從頭到尾就在馬車內?!」已看到她背的側袋,任燦玥沉目。「既然韓水他們找來了,我們就棄馬車吧!」

  當他來到一步之距,袁小倪閉了閉眼,毅然轉身面對他!

  「我不會跟你走的,更不會跟你回那座小屋。」

  「小倪!」他神情一厲,伸手要拉住她,她卻退離他!

  「你是城主,身為屬下本就該守在你身邊,如今古城的人來了,我的責任已了,請城主不要再為難我。」

  「你說什麼?」任燦玥不敢相信她說出的話。「你是告訴我,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只是你的職責所在!」

  「對不起。」話一說完,她轉身奔進林內,施展最快的輕功,穿梭在樹林中,身後的任燦玥怒吼追上。

  她要引他回到馬車邊,從韓水他們的位置看來,找到馬車停靠處,不會太久!

  穿過大片野林,終於見到前方開著後車門的馬車,只剩三步之距,身後氣息逼近,袁小倪趕緊將身上的背袋拿起,半拋進馬車內的軟被上,她擔心「小皮」在他們兩人的爭執中會受傷。

  幾乎沒有任何喘息空間,身後緊隨而至的強悍雙臂,已緊緊掃環住她!

  「妳想去哪……我不會讓你離開……」激烈的怒吼,在她耳邊迴盪。「你已經是我的人……我好不容易能抱緊你,就絕不會放手!」

  袁小倪閉緊眼,無法看向此時他定然痛苦扭曲的神態!現在,她必需將他絆在此處。

  「告訴我,你剛才是騙我……是騙我的!」

  當她被轉過身壓向馬車時,他握緊她的下額迫她抬起,力道讓她痛得咬牙!

  「睜開眼,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親口對我說,你剛剛說的話!」任燦玥在她緊閉的眼上比喊。

  顫動的睫扉依然緊閉,紅唇更緊振著,這讓他更加憤怒,另一手扣緊她的後腦,粗暴的覆上她的唇,價怒的以唇搓磨咬吭!

  「你回應了我的感情,你很清楚這對我有多重要,如今你想對我說……這一切只是你的職責,你要我相信這種話……」

  他在她唇齒中咆哮,更加殘暴的磨著紅唇,惡狠狠地逼出她痛苦的抽息,直至箍握在她下頭上的掌離開,她才得以吸氣。只是大掌卻轉為扯開她的衣襟,噬咬她的頸項,她的態度,幾乎點燃他的瘋狂!

  他渴求她身上的氣息、渴求她的回應,蠻橫的掌隔衣擠捏她的雙峰,直至圓潤的雙峰,一方蹦出半敞的衣襟外,他呻吟的咬住那粉嫩的乳首,毫不留情的吸吮,粗暴得讓她痛吟出聲!

  「無論是城主或燦玥哥哥,如果都只能選擇傷害我,那麼是誰有差嗎?」她忽然幽幽地道。

  任燦玥的身軀一震,他抬頭看著她,只見她緩緩地睜開眼,拉回自己的衣襟,對上他的眼,深烙的傷害盡刻在那雙眸瞳內。

  他一直不懂為何她的眼面對他時,總是那麼沉重,原來一切的痛苦都來自他!

  任燦玥抱住她,面龐埋在她肩上,幾近低咽的痛吼:「你明知我的心意,卻又一再的躲避我;接受我的感情,卻又毫不在乎地對我說出殘忍的話,我一點都不想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我愛你、我愛你,袁小倪……告訴我,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真正得到妳!」

  此時,韓水已帶著心層武護悄然來到,面對這一幕,個個皆無聲的默立原地。

  「你說過,我希望你是誰,你就當誰,是真的嗎?」袁小倪捧起他的面龐,柔聲問。

  「只要是你的希望,要我當誰都行,但是唯有變回傷害你的身分,我辦不到!」他總覺得一旦變回那個身分便會失去她。

  「如果我希望你變回那個身分呢?請你為我變回那個身分,好嗎?」

  「為什麼?你並不喜歡城主,卻一定要我當回城主?」

  她朝他微笑,極力讓他感到這一切是她的願望。「既然是曾經傷害我的身分,我希望你再回到這個身分,努力彌補我們之間的……一切。」

  「妳……要我用城主的身分彌補對你的傷害?」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我希望你……為我這麼做。」她用力的頷首,哪怕這個決定就是「殺」了現在的「燦玥哥哥」……她唯一所愛的人。「你真的在乎我?真的希望我在你身邊的,是嗎?」

  「沒有你,什麼城主、古城,對我什麼都不是,我只要你在身邊、只要你在身邊!」任燦玥馬上抱緊她,吶喊著:「我說過,此生唯一所求,唯你永伴身旁!」

  「那麼我們就一起回『斜陽古城』,『瞬失』餘毒已經在反噬你的功力,不回去讓牟老治療,你會死掉!燦玥哥哥,我不要你死掉,我不想……失去你。」她回抱著他,噴咽著。

  「小倪……」

  「等你解毒,恢復一切記憶後,我們……重新開始。」忍著撕心的痛,哽著滑落的淚,她顫聲道。

  「重新開始……」輕喃著這句話,任燦玥捧起她的臉頰,想從她的眼看到最真實的答案。

  雖然他記不起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他的內心抗拒恢復記憶,抗拒變回城主!

  「我們之間已經不一樣了,等你恢復記憶,想起這段時間,我們之間的一切,無論過去有再多的……傷害,你我都會改變的。」她吐舌笑笑,再次抱住他。「我說過,不會再騙你……永遠都不會再騙『燦玥哥哥』了。」

  任燦玥疑惑的眼終於緩緩地恢復沉定。

  「我愛你,不是城主也不是燦玥哥哥,只困為是你……」袁小倪伸出雙臂,環上他的頸項,吻上他,在他唇下親暱道。

  任燦玥也激動的抱住她回吻,不同於方才,他們深深的舔吮彼此,訴盡雙方這段時間的濃濃情意,隨即他的眼一瞠,感覺到她口中渡來一個藥物似的東西。

  「這是……」藥物一入口中即化,暈眩馬上瞬間席捲。

  「只是昏睡的藥。」袁小倪撫著他的臉龐,用手指細細撫著他的五官,她要記好眼前的他。「『瞬失』之毒一解,就不會記住中毒時的事,當你再醒來,我們之間的一切……你什麼都不會記得。」

  「妳……」他憤怒,縱然眼前開始模糊,力量更開始流失,任燦玥依然咬牙握緊她的雙肩,他只在乎一件事……「就算……我忘記這段時間的事,你也會在我的身邊……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沒關係,他的心也一定會記得她,再帶回這份感覺,就像他剛中毒醒來時一樣。

  袁小倪看著他,從小到大,幾乎不曾看過城主會對任何事有恐懼,對敵是如此,對蘭姊姊的死也是如此。但如今那雙眼卻流露出恐懼,竟是恐懼她會離去,恐懼她將不在身旁,袁小倪不禁淚盈雙眼。

  因為眼前的人一旦解毒後,再也不會回來,此時此刻,她該讓他安心……但是當淚滾落雙眼,她聽到自己出口的話,連自己都要心碎。

  「對不起……這是我最後一次騙你。」

  任燦玥彷彿惡夢成真,神態揮揮的扭曲起,殘存的餘力仰天怒喊:「不……」

  她扶著他緩緩壓下的身軀沉重跪地,他的顱首垂到她肩上時,人已失去意識。

  「謝謝你這段日子給我的一切,燦玥哥哥……」她愛的人已不存在了。

  此時兩名心層武護忙過來摟抱起昏倒的城主;而韓水也過來扶起她,看著袁小倪,他欲言又止,因為此刻最好無言。

  此時,郝玖和其他古城武護也緊急護送一名髮色灰白的老者趕到。

  「牟老!」看到一路照顧她的牟放子,袁小倪心情激動。

  朦朧的月色下,袁小倪坐在一排矮石上,仰望夜空。

  他們連夜趕到「雲裡鎮」,對上「門毒」又經歷城主的事情,連番折騰,眾人早已累得人仰馬翻,排定好輪班顧守的人後,全都早早休息,以便第二天的趕路。

  再一天就回到「朝嵐古洲」,此時此刻望著星斗滿天,澄澈的星月,她的心中某部分也漸漸沉澱。

  「從小只要看著天空,我的心都只有一個盼望,就是盡快完成承諾,回到沈家,任何事都無法絆住我想回家的腳步,哪怕遭遇種種磨難,我也沒想過要怨恨任何人,因為這是我的選擇。」聽到後方走來的腳步聲,她長喟道。

  「但,就在幾天前,我回家的念頭竟然有一絲動搖,感情……真的能軟弱人的思緒。」

  「喝吧!」

  牟放子帶來兩瓶酒和一盤包子,坐到她身邊,遞了一瓶給她。

  「牟老,當年為何不對我說十七歲前夕,發生在『斜陽西峰』的事?」

  她清醒時,是在牟老的小屋內,只知道自己中了「門毒」陰招,為了治療方便,曾被安置在「斜陽西峰」,昏迷一個多月。

  「有必要嗎?你背負的承諾已夠沉重,不需要這種牽掛。」牟放子滿頭灰白髮,狂飲一大口酒,冷淡地道。「我用盡心力栽培你,不是給人作踐當禁臠。」

  「禁臠?!」

  「當年,城主打算在你解毒恢復記憶後,將你安置在他的宅院內,更明確地說,一輩子將你軟禁在『斜陽古城』。」

  「哇……這種手段,果然很像『城主』會幹的事。」袁小倪不感訝異地苦笑。

  「死過一個愛人,對再喜歡上的人,以他劇變後的極端個性,不難理解這種作法;畢竟谷蕙蘭死於『門毒』所下的毒,也不知道是誰所下的毒手。」牟放子大飲一口酒,抹過嘴邊酒漬道。

  「其實『斜陽西峰』的事,至今我還想不起全貌,他對我的感情,到底是因愛或恨的演變,就更無從瞭解。」縱有片段浮現腦海,卻難以理解前因後果。

  「記不住也好,徒增煩惱。」牟放子看她一眼。「完成承諾,找回你自己的人生,才是妳要做的事。」

  「當年讓我離開古城,又自有一座宅院,想必是費了牟老你一番心思了。」以城主狠絕、執拗的個性,已有關住她的念頭,當年定然有不得不讓他放手的原因。

  「借力使力而已。」牟放子拿起一顆肉包子大口咬下。「如果沒有『斜陽西峰』那場演變,以他對你仇恨的心態,還真難讓你離開古城。」

  當年他只告訴任燦玥,如果想毀了袁小倪大可如此做!

  「瞬失」奇毒非同小可,雖然已經調配出解藥,但也不知這江湖難解的奇毒,是否還有其他副作用;尤其他原本對袁小倪憎恨已極,如今她清醒面對如此極大的變化,只會造成她更大的不安,甚至身心崩潰,最終也難逃一死。

  聽聞這些,任燦玥再強硬,也只能壓抑下自己的感情,聽從牟放子的建議,回到以前的相處;同時,以兩年為期,讓她暫離古城,穩定身心後,再讓她慢慢地想起「斜陽西峰」內的一切。

  「她真的會慢慢恢復記憶?」坐在床邊的任燦玥問一旁的牟放子,目光始終不離床上,喝下解藥後,陷於沉睡中的人兒。

  「如果她心中有你,任何毒都奪不走存在心中的東西。」

  「這個要求,難道不是為著自己一手調教的徒弟,遠離我這個曾經傷害她的人?」任燦玥淺然勾唇,眸中犀芒銳凜,顯然對他所說的一切,並未全然相信。

  「老頭子一生不收徒弟,這丫頭更不可能會是我徒弟。」全古城內,除了言常陵,便是屬牟放子能不在乎的反嘲弄任燦玥。「城主信與不信,老頭子我不在乎,只是不想你一時的愚蠢,毀了老頭子我晚年的驕傲。」

  任燦玥冷哼一聲,看著床上的人,長指一再的流連輕撫她的臉頰,對這段時間他每天總會撫抱的人,今天之後,卻不能再如此,這讓他的心幾番糾扯。

  「現在要我面對她,卻不能碰她,是活生生的折磨,因此讓她暫時離開古城也好。」

  隨即,不理會在旁的牟放子,任燦玥俯唇來到紅唇上,舔過她緊閉的唇瓣,緩緩綻笑。

  「小倪,別讓我等太久,一旦讓我知道你真忘了我,我不保證自已會做出什麼事呀!」

  「你需要更適合的環境來鍛煉自己,這件事的發生,對你當時的處境是幫助。」離不開古城,尋回三件寶物和磨練劍術就有難度。

  「牟老頭,你就不能說,看不得我待在『斜陽古城』這麼苦,心疼得要死,用盡方法讓我脫離苦海嗎?」

  只見牟放子老眼橫過去。「脫離苦海自己找岸爬,那種娘話,別再往我身上扯!」

  「喔,年紀一把了還這麼害羞,說真的,為了你的晚年著想,三不五時說說娘話,對你比較好。」袁小倪酒瓶碰上他的,像乾杯似的義氣道:「將來你老到不能動,會無怨無悔照顧你的也只有我啦。」

  牟放子冷然別開頭,撇嘴的時聲當回應。

  「其實你現在是很感動吧,沒關係,回頭看我,丫頭我不會笑你的。」

  「感動!」他冷嗤,抓過她的手腕,診視她的脈象,嘲諷道:「被自己的武功摧倒,你也真是夠出息的了。」

  「你就是醫術通神到可怕,都好了八成了,這也讓你看出來!」她只是不小心大意了一下下。

  就見牟放子繼續按著她的脈象,有些皺眉,要再詳細診視下去,袁小倪忙抽手。

  「早沒大礙了,這一路上,我有城主這個打手嚴密保護,根本沒動什麼內力。」

  再讓通神老頭診視下去,只怕連她月事順不順、腸經暢不暢通、身心是不是有郁氣,接著告訴她:寧願屁多放幾個,也不要憋氣在體內,老頭是完全不顧她少女顏面,一一道出數落。

  「早對你說過,越是擺在台面上,卻沒聽聞過什麼驚人武學的,要更小心,因為那才是真正會絆倒你的人,拿去。」他丟了個小瓶過去。

  「喔,強身健體用的嗎?」她拿起來搖一搖。

  「治你的傷,這瓶藥對任何內傷都有幫助,你既取了『月泉門』的『辟毒丸』,遇上『門毒』的毒已有防備,就不須再給你解毒藥了。」

  「謝了,牟老頭。」當時為救任雙雙,她匆忙離開古洲,什麼東西都沒備在身上,還真是吃盡苦頭。

  「古城內,能威脅你的事,趁這次離城,我已帶出,安置在南方的『普印禪寺』。」

  袁小倪動容得看向他,知道他說的,是生母和福姥的骨灰罈,也是任燦玥用來掌握、整治她的籌碼。

  「牟老頭,你果然夠義氣!」袁小倪馬上一聲抽嗝,放下手中酒瓶,雙臂激動一伸就要抱住他,老頭子一個大掌往她臉上推開!

  「跟你說太娘們的動作,別往老頭我這招呼!」牟放子渾身不自在地喊。

  「喔,臭老頭,專門踩人家情緒。」她沒好氣地嚷著。

  「明天你別跟著回古城了。」

  袁小倪一怔!

  「我會對韓水和心層武護說,讓你先一步回古洲知會大總管,也會讓任燦玥再多昏睡一天,拖延他的清醒。」

  見她訝望的神態,牟放子好笑地問道:「你不會以為,任燦玥恢復記憶後,還會任你自居於古洲內的宅院吧?你和城主在心層武護面前上演的那一幕,一旦他清醒,你想脫身是不可能!」

  想到在眾人眼前那驚天擁吻,她面頰不禁燥紅;原本以為和韓水說好,瞞住「溯溪村」的一切便行,沒想到最後情勢卻超乎預料地發展。

  「算算時間,你對古城該盡的責任也差不多了。」

  「牟老是要我從此不再回『斜陽古城』?!」

  「最近江湖上發生的事,你該去調查,再加上大佛開眼,寶物要現世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近來江湖的大事,不就是古城城主出事、楚家莊老莊主和『月泉門』老門主被易蒼玄擒住!」她二數著。「還有,滅了東鋸島的高人,牟老是不是也覺得那可能是……」

  「是與不是,你都有責任,楚家莊老莊主、『月泉門』老門玉、易蒼玄,都與你有直接或間接關係,更不用說『月泉門』老門主是你的養父,如果那位江湖高人,真是意料中的人,現今,師妹己死,若不想下一場江湖災難發生,就要好好處理這件事,因為全部的關鍵都在你。」

  「牟老不會想見……那位江湖高人嗎?」

  「再想見,也沒臉面!」心中永遠的憾事,牟放子長喟。

  「都幾十年了,我不覺得身為一個被人稱頌的傳說,會這麼沒胸襟度量。」

  話才說完,就見眼前的人豎目瞪來。

  「我的意思是,時間會沖淡很多難過的事,尤其……咳,過了這麼久了,牟老,別想這麼多。」

  只要誰敢講「雲濤劍仙」半句不好,牟老必會橫目怒對!

  聽盡江湖對「雲濤劍仙』的傳說,再看牟老這十多年來的苦悶,還有透過楚千夢的口,知道楚老莊主對其師的殷念尊敬,再加上「月泉門」養父的書房中,有一幅「雲濤劍仙」的背影圖,小時候袁小倪常見養父對著圖追思。

  唉,對袁小倪而言,這位傳奇親人,在她心中與其說陌生,不如說太有距離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當年讓師父痛失人生伴侶,我們三個師兄弟一生難彌補。」此事是心中永難磨滅的罪過。「話說回來,師妹要你隱瞞死訊,根本太難,你外公豈是這麼好騙的。」

  「也許母親當時病得重,沒想那麼多。」她早清楚,三個承諾中,面對她的傳奇外公是最難的關卡。

  「不,外人對『雲濤劍仙』或許只能從傳說句中知道,但師妹對師父的性格該很清楚,一旦清楚你的身分,怎麼可能還會讓你回到沈家,師妹卻要你帶著寶物去見師父,雖說由女兒代母盡這最後的孝道是常理,但,師父那亦正亦那的思考性格,豈能用常理推想。」

  「牟老,你講得好驚險!」她只想生母之死,自己恐怕難以瞞騙得過那神人一樣的外公,有違母親的托付,卻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麼事!

  「我想,師妹是希望師父見見你,見見他『雲濤劍仙』唯一的外孫女。」牟放子說得悵然。「師妹雖知沈家之恩該報,但再怎麼說你已是袁家唯一命脈,師父失去妻子、女兒,這世上只剩你這個親人了。」

  袁小倪沉默不語。

  「師妹的作法縱存私心,但是血緣就是血緣,你是『雲濤劍仙』唯一的親人。」

  「完成對母親的承諾,我只想平靜回到沈雲霓的角色,單純的沈家女兒,回報我辜負的養育之恩……」

  「你和任燦玥糾葛至此,還想平靜回沈家?」牟放子直接澆她一盆水。「這段時間被保護得太好,讓你連思考都天真了?」

  從她和任燦玥那場糾葛就可以看出,這一路上,誰是保護者。

  「等會兒,你就離開吧!」趁屋內眾人都沉睡,始料未及時。

  袁小倪啞然地看了一眼牟放子,最後才深吸一口氣道:「把『小皮』……就是跟在我身邊的那只小貓,暫時找人照料,我不想它流浪,搶回寶物後,我會回來帶走牠。」

  牟放子沒答腔,但袁小倪知道他會辦到。

  「到了南方,記得先到『普印禪寺』去看看你的母親和福姥。」

  「牟老,你要是想我,每年要出『朝嵐古洲』走走,讓我看看你,否則你老窩在古城內,我是沒辦法看到你的!」

  牟放子又是不吭聲地多灌好幾口酒,他實在不習價感傷的氣氛,好一會兒才再道:「記住你想圓的夢,完成你的承諾就好,其他仇恨,都不屬於你該再背的。」

  「臭老頭,我叫你要想我,每年要走出來讓我看你,聽到沒有!」袁小倪忙拉住他的手臂,強調地喊:「你最好照辦,只有我懂你愛喝的酒、只有我會替你找好酒你喜歡的東西只有我最懂,只要你出來讓我看到你,我都會替你準備好……」說著說著,袁小倪忍不住埋到他手臂上哽咽,許久沒再抬起頭。

  「南方看起來雖安全,卻也是各方勢力最容易聚集的地方,自己多小心。」

  南方沒有特別鼎足一方的江湖派門勢力,也因此,各方勢力為了拓展,在南方都有各自的產業與暗中較勁的力量。

  牟放子邊說,邊將自己被她扯去沾涕淚的衣袖小心拉回來,他這老男人的衣袖只擦自己的酒漬,還有擦過她小時候的汗水和鼻涕,她長大後,就沒再讓人拿著亂擦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掉淚,從小到大,你是死守師妹那句話,淚不掉半滴,死撐活撐搞勇氣。如今才和城主在一起一個多月,眼淚已經跟水一樣流了。」

  任燦玥對她的影響真是太大了。

  「你別管,反正每年沒見到你一次,我就冒死闖『斜陽古城』,如果我被任燦玥殺了,我要你內疚一輩子……嗚……」她再扯回他的衣袖悲切哭喊。

  牟放子很想跟她說,真闖古城,任燦玥不會殺她,剛剛就說了會變成城主的禁臠,一輩子別想出古城了,怎麼老聽不懂。

  但看她感情正豐富,一副視死如歸,老頭子額邊浮現的懊惱都只好忍下,由她發作!

  「牟老……嗚,你是不是也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嗚……」

  「跟你說不要把娘話和行為和我扯上!」他嘴硬的再把那張鼻涕眼淚狂飆的臉推開,起身朝屋內走去。

  老臉一背對袁小倪,馬上扭扭臉上的鼻孔和雙眼,以免眼中的濕潤真化成水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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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8: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東方和南方交接一帶,山川縈迴,河谷平原多,雖是寒冬,不見林木、平原的蓊郁蒼翠,更不見輕風拂掠時,撩動山河湖泊的詩情畫意美景,卻別有一番銀白壯麗的闊野景象。

  「月泉門」和「門毒」的兩方人馬,在結冰的大河上狹路相逢,雙方沒有任何言語便駁火開蔽,瞬間,亂箭紛飛,刀光劍影,冰河上你來我往地殺紅了眼!

  此處大河是重鎮要道,一到寒冬水面結冰,眾人都直接步行過河,原本要過河的當地百姓,一見江湖派門大仇殺,全都嚇得躲回家中!

  河岸邊的高聳野林,一道隱於橫枝交錯中的身形,袁小倪悠坐在粗幹上,咬著嘴中發硬的肉條乾糧,看著下方兩邊的對戰。

  原想先往南方的「普印禪寺」,卻遇上這支「月泉門」的小隊,袁小倪暗中跟著這支隊伍,就是想知道他們是否已有養父的下落。

  雖才開戰不久,但她已看出兩邊的實力,這支「月泉門」隊伍,多為資深護院,能力、反應和對戰,都有那於一般門人,應該是特別精挑選出,趕來要支援主力的隊伍,沒想到半路卻遇上「門毒」的人。

  看來前幾天古城和「門毒」一戰,把這幫餘孽的戰力削弱不少,只要再過一會兒,「月泉門」提早取勝,是明顯可見的。

  她拿起身邊水袋喝口水,挖取樹梢的殘雪淨淨手,邊觀看前方戰況,果然差不多已到輸贏時候了,邊心想,要從這支隊伍身上,是探不到養父消息了。就在她打算離開時,卻看到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形站在大樹下。

  展岳?!袁小倪馬上全神警覺起,只見對方一臂己斷,另一臂舉起似在測風向,似乎在算計著什麼。她眼神瞇起,伸手握住身後的刀,評估著出手時機。

  就在此時,一股獨特的氣息緩緩悄臨此地,看到遠方大片煙嵐似在凝聚時,袁小倪還沒多想,直至煙嵐濃聚成一團緩緩旋動時,她一楞,因為這非自然之態!

  就在袁小倪發現異樣的同時,她感覺到有一股非常強的浩氣,正在上空緩緩形成,下方一群對戰的人猶不自知,這種異變沒有一定的修為,是無法辨別出。

  從氣流的形成方向,憑著本能,袁小倪看向前方連綿山峰,璀燦雲海盤繞其中一峰,霞暉異彩隱透,此時四周的空氣已明顯改變,風拂來竟會轉向,吹不進河冰上的範圍,似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將此處罩下無形牆!

  袁小倪驚駭對方的能力,不是一般高人或強者可言,究竟是誰?對方是想殺了河面上全部的人馬嗎?不論是「月泉門」或「門毒」邪教?

  就在此時,她見到遠方的展岳似乎也感覺到了,只見展岳望向四周像在尋找藏於暗處的人,接著憤怒地一揮手離去,不再理會戰圈內的手下!

  當寒冬勁風消失時,河面上的人,無論哪一方都開始感到不對,聽來的龐大壓力威臨,震碎河西上的冰霜,呼吸開始困難,四周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擠壓每個人,個個皆動彈不得。

  當河面霜雪像被熱氣蒸騰,冒出滋滋白霧蒸氣,瞬間模糊了視線,冰面竟傳來轟隆隆的聲響,似是冰面下的水聲波動,被局限在冰面上的人,個個皆害怕河冰裂解,四周卻連方向都摸不清,根本沒辦法逃得出去!

  就在眾人驚恐時,忽見強風從一個方位旋轉灌入,彷彿有個無形氣罩被打出破口,繼而再見一道渾厚刀鋒貫穿而過,難以匹敵的刀勢,強悍的從風中砍出一條通道!

  幾名見多識廣的「月泉門」老護院,馬上循著刀鋒過處,領著同門快速撤離湖面;而其他「門毒」人見狀,也爭先離開!

  確定「月泉門」的人無事後,袁小倪收刀轉身退入樹林內,藉著大樹掩護,施展輕功縱揚,飛身離去。

  高山上,幾乎立足雲海高處的雅逸身形,四周雲霞以他為中心點般漩渦飛繞,一張英朗又冷俊的面龐,眸瞳透華,睥睨雲下一切。當他不再出手時,漩繞的雲海消散於天際。

  「聽說『夜風離魅』出現在咱們這一帶的交界小鎮了。」

  小酒館內,除了當地百姓,還有些過路的商人與江湖人,在寒冬中,四海皆友的,各提一壺酒,湊一桌熱烈討論。

  「『門毒」那些邪毒人昨天還和『月泉門」的人在巴倫河上廝竅,兩邊都沒分出輸贏,但沒想到才隔一天,那些邪毒人都死了!」

  「三門邪教」中的「門毒」,其凶殘的惡名遠播,在東方地界上,百姓大多以「邪毒人」稱呼他們!

  「這叫『老天有眼』!聽說那些『邪毒人』全被一刀封喉,死在官道上,有人看到是一個戴鐵面具,拿著白色長劍的人所般,江湖上有這特徵的,也就只有『夜風離魅』了。」

  「這些江湖派門成天打打殺殺,嚇死人了!」

  當地百姓們大多要不得的驚嚷,但見多識廣的江湖人和商人可不以為然。

  「『月泉門』可是維護正義,如果東方地界沒有他們,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三門邪教』手中!」地方官府根本不濟事,最後也只能等朝廷派兵來。」

  「姑娘,你要的酒、包子,還有乾肉條都在這。」櫃台前,掌櫃忙將客人要的酒和食物打點包妥。

  植台前的女子付帳。

  「姑娘,一人上『環屏山』要小心,盡量趕在太陽下山前通過最難走的『環屏山道』,接下來的山路就好走了。其實到南方,那條山道雖是捷徑,卻是崎嶇難行,對一般有體力和經驗的壯漢都吃力,以姑娘你的腳程……」酒館的老闆看這位揹著長刀,明顯一身江湖打扮的女俠,還跛了一腳,好心再建議:「還是考慮繞遠路吧!多個幾天路程,但是安全為要。」

  「謝謝老闆,我的腳不礙事。」袁小倪拎過食物和酒,拉起自己的厚外袍,走出酒館。

  陽光反射著白雪,刺眼得令人幾乎睜不開眼,袁小倪停下步伐,長時了口氣。

  「『環屏山道』果然不好走。」

  眺望前方,柔藍的天空下,是一片銀白,偶見松柏成排,卻又暗藏著險峻山崖,崎嶇得人煙罕至,說不上有路徑,難怪小酒館的老闆會驚慌的力阻她,沒幾分膽識和經驗,確實不要輕易嘗試。

  尤其她仗恃輕功與身手,所行之地,還不是一般人會走的片崖陡壁,一心貪捷徑,現下還真的有點吃力。

  她拿起隨身的小酒壺,仰飲一口酒,驅驅寒意,走在陽光下應該較溫暖,但很快會被折射的陽光灼刺曬傷,所以她多半藉著大樹交錯的陰影走。

  就在她觀望四周地理環境時,雪地陽光驀然一斂,卻不是天上日陽被烏雲擋住,而是淡淡的霧氣緩緩飄降,陽光透過薄霧照耀下,刺眼的反射力道減弱。

  「這時節的『環屏山』會起霧嗎?」

  袁小倪走出大樹陰影,感受陽光轉為溫和的暖意,透過霧氣的光顯得有些清蒙,照映雪地幾分夢幻。

  「好奇怪的霧……」

  當另一波濃霧迎面而來,竟會兩旁錯分,袁小倪皺眉,因為這霧像在為她開道,她所行之地薄霧淡淡,兩邊卻不停的濃霧分佈,掩去刺眼陽光。

  就在她困惑時,無來由的,身後所縛的長刀竟傳出異響,刀身震搖,更正確地說……是刀內所藏的劍在回鳴!隔鞘回鳴的劍音,音旋幾乎要引動氣流,濃霧開始波動,袁小倪拿下長刀,催勁灌氣於刀身,導入其中內藏的劍刃,平抑忽然高亢起的劍音。

  這一變化,也讓袁小倪心頭一凜,驚覺這附近可能有取劍高人?!

  她曾聽牟老說過,這把劍的靈性不同,劍術能力高的人,身上所流出的氣息,極可能引動劍音回應。但這是在長劍出鞘的情況下,從來沒有藏在刀身內,卻引得劍音激回,甚至她覺得劍彷彿在興奮似的!

  此時,風漸起,一道道清風迎拂,袁小倪皺眉。在這凜冽嚴寒的高山,怎麼會有如春風般,幾乎暖人身軀的清風拂來?!

  風中,細細的清脆珠撞聲,隨著幽幽琴音,隨風淡淡盤耳繞身,這處絕無人煙的高山,還有其他人在,袁小倪定睛慎觀四周!

  「本相非相,刀身藏玄機。小姑娘,你揹著一把很有趣的東西。」

  忽然的聲,聲中有股深斂的音韻,仿似老者,袁小倪驀然回頭!

  只見前方松柏下的峭崖邊,一名與她年紀相佑的白衣少年,悠坐在一塊平滑的巖石上,斂首漫撫膝上的七弦琴。

  面對眼前風姿雅逸的少年,袁小倪錯愕,此人何時在她身後的峭崖上?

  飛拔而出的峭崖,只有她站的地方可以走過去,難道對方是從對岸的萬丈高峰,飛越中間峽谷來到這?!

  不,不可能!能辦到這種事的,不叫人,叫神!她對自己的想像感到荒謬。

  看來這少年的輕功高到不但能無聲無息地出現,連內力只怕都讓她望塵莫及,因為這人的呼吸氣息讓她幾無所覺,沒想到,與她差不多的年紀竟有此修為,當真人外有人。

  「雖是刀卻透出劍的意念,那把刀……能借我一觀嗎?」對方抬頭看向她,袁小倪當下楞住。

  一張俊美無禱的臉龐,剛正的眉目卻又透著幾分邪魅,神采傲脫,年少的外貌卻有一股禪定般的深沉,此人各種矛盾交織出的一切,都足以讓人看到發怔。

  哇,不但是少年高手,還有一張足以傾倒天下女子的俊顏。一個少年身上有這麼「脫俗」的仙氣,這人不但是世間絕品,更是人間極品,好特別的人。

  「刀就是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袁小倪退站幾步外,雙眼戒備以對,拒絕之意甚明。

  對方倒也不強求,只是淡淡一笑,信手拂彈膝上琴音,問:「日前巴倫河上,為何出手救那些人?」

  「我只知裡面有好人。」這少年會是當時暗藏的高人?!

  不可能!當天出手的人,絕非一般高人,那股沉穩內斂的氣勢,年齡沒有一甲子以上是辦不到的。而眼前的少年,年紀和她差不多,不可能有這麼高過天的能力,會是那天也正好在場?

  「你可曾想過,若不多事,現在雪地上只會站著好人。」白衣少年又是一笑。

  「當好人壞人全在一起,我是絕不會拿很多好人的性命去賭這種風險。」

  「未來死在這群壞人手下的人性命,可能會是你一念之間出手救的好人的好幾倍之多,你何嘗不是拿很多好人的性命來賭風險。」

  「不可能!壞人今日沒死,他日也必死。」她袁小倪敢作敢當。

  「小姑娘又何來的信心?」

  「正義總會給壞人結局。」她毫不猶豫。

  「哈哈哈……」少年豪情大笑,不同於他一身看來的斯文俊雅,笑聲卻粗獷不拘得像要震撼整座山峰。「好一個天賦和能力奇特的小姑娘,再出江湖,這個江湖無趣不變,你倒是第一個叫我感興趣的人。」

  「感謝小兄弟你的讚賞,我倒是一直覺得這個江湖有趣極了,奇人異土不少,江湖上沒聽過你這號人物。但是以你的模樣、氣勢、能力,再努力點,遲早會名震江湖,呵呵呵。」誰不會笑,身為少女,她含蓄點。

  她袁小倪才不會乖乖地被一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連喚好幾聲小姑娘!

  「小兄弟,不好意思,大姊我忙著趕路,失陪了。」她的話讓俊美少年斂眸,唇間笑意更深,甚至看她的眼完全充滿一股……看小孩的包容?!

  袁小倪唇角抽了抽,決定不奉陪這個裝老成的死小子,反正不是來找碴就好,卻在轉身時,驚見眼前一片濃霧茫茫,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籠罩全部山路?!

  「不會吧,這山藏狐妖呀!」轉個眼就大霧撩繞,袁小倪心中犯晴咕。聽說修煉成精的狐仙,最喜歡搞大霧迷惑人心。

  她看向身後的白衣少年,不會真的遇到什麼山中修煉成精的妖物吧!

  「小姑娘,同困山中大霧,也是一場緣,何不落座,待霧散去。」他示意身旁的另一顆巖石。

  「也好。」沒得選擇。

  她乾脆的走過去,卻沒坐在他身旁,而是落座在面對他的巖石上,她沒興趣跟陌生人坐那麼近,袁小倪把覆掩在鼻樑上的厚布給拉下。

  對方一見她露出的面容,竟避也不避的,眼神專注到接近鎮視地看著她。

  「我該告訴你,就算你武功出眾,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不要以為四下無人,就可能發生什麼或者意圖什麼,不可能,一點都不可能!」袁小倪橫瞪過去,直接挑明揖話。

  「小姑娘,你的神韻和個性太像記憶中人,以致一時忘神,唐突了。」

  「記憶中人,哈,不要告訴我,本姑娘很像你的夢中情人,對方不巧死了。」

  老硬兼爛招。

  「你的神韻確實很像亡妻。」

  媽呀!亡妻!袁小倪抓抓額,什麼年紀就有亡妻了,老梗、爛招兼鬼扯,是多久沒出來混了!

  「你對坐在荒郊野嶺撫琴有興趣?」還是換個話題。

  「天地萬物,矗立不可為趣。」少年漫撫起琴律,悠悠敘述:「樂音靜心,風聲養性,四季冶情,生命一過盡頭,便發現,南柯非一夢,只能延續在當下。」

  「你的年紀和體悟差真大呀!」年紀輕輕就有南柯一夢的感觸。

  不過她發現,眼前的人,無論說話、舉止,都有一股牽動人的魅力,讓人看著就發怔。她討厭這麼受人影響,因此言語上是絕不讓人佔便宜。

  「你……不會也是為了『雲濤劍仙』的寶物,要往南方而去?」如果真是這樣,她就多了一名棘手勁敵。

  民間春節送神時,「恆沙古剎」大佛開眼,「雲濤劍仙」的寶物將現世,此刻該是各路江湖人馬往南方的「恆沙古剎」而去。

  「『雲濤劍仙』的寶物。」少年對這江湖上人人搶奪的寶物,竟冷冷掀唇,眼掠一抹精光,讓眉目中那脾腕之態更現。「我要往東方去見一位舊時小友,你或許聽過他,江湖稱他為『博通耆宿』。」

  「哈……真是夠德高望重的『舊時小友』呀!」快九十歲的睿深老人是舊時小友?!她今天真是遇上一個能力很高、長得很俊美的瘋子了。

  「你是為著『雲濤劍仙』的寶物而往南方一行?」白衣少年眉眸一肅。「無論是什麼動機,都打消主意,這些寶物誰也拿不到。」

  「為什麼?」

  「物歸原主,才不會為這江湖招惹血腥成河。」他冷傲絕然。「心起一貪,動起一念,多少江湖血雨只因貪念。」

  「嗯,好道理、好道理。說真的,耽擱太久了,這霧看來不礙事,告辭了。」

  她看著漸漸轉薄的露,馬上起身抱拳要走。

  年紀輕輕,就是個山上高人,她袁小倪喜歡平地,實在無法對和住太高的人對話。

  城主和言常陵就是住得太高,常讓她費盡腦力周旋;眼前的人,看起來住得比他們還高,難得自由了,她可不想還為這種事,煩!

  「這霧只怕更濃了,小姑娘還是再坐一會兒吧!」白衣少年對她那敷衍似的態度毫不在意,只是悠然閒雅的撫動琴韻。

  四周自霧像瀑布般磅然刷下,在四周峭崖形成壯觀霧海,唯獨她與白衣少年這方寸之地,不見半絲霧氣。

  雙瞳映著眼前這片忽來的驚人壯闊霧海,袁小倪袖中的手開始握緊成拳,甚至心緩緩在顫抖。

  這絕不是一場自然的大霧!凝雪升華再降騰騰霧氣,滔滔雲海瞬間籠罩連綿山峰,在母親留下的秘笈和牟老的指導下,她能藉雨、藉水轉化成霧氣,卻範圍有限,至少浩瀚雲濤,她有再強的內力也無法辦到,因為這與年齡的修為差距有關,能做到的,這世上只有一人!

  這個人、這個人……她終於緩緩轉回身……

  「……你外公已經快一百二十歲了,年紀很大,娘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練功至最後一關,此功讓他更加老化,形銷骨立,像枯朽的老木毫無生氣,此功危險,但是功成,就是脫胎換骨,行劍不再以眼見之形,而是聚意念以心出手,甚至,返老還少。」

  「坐吧,小姑娘。」英朗俊顏對她始終展露溫和笑容,卻有股不容人拒絕的威嚴。「老夫已久末和江湖上的年輕一輩高手說話,陪我說說話,這霧說不得就散了,放心,以你的武功腳程,老夫相信這點時間,耽誤不了你。」他知道小姑娘已發現了不對勁。

  再坐到巖石上的袁小倪定定地看著他,內心翻湧,激盪不己。

  「你此時沉默,是體悟到了什麼?」竟沒對他自稱的「老夫」還擊。

  「去老還童看起來不是夢。」

  白衣少年笑起。「老夫說過,生命一過盡頭,便發現,南柯非一夢,只能延續在當下。老夫曾因閉關走火入魔,二十年沉眠不醒,對這個江湖與世事都陌生了。」

  再清醒,世事已非昨日,他也只能沿著昨日軌跡,尋找舊昔過往。

  閉關走火入魔?!袁小倪內心驚愕,難怪這二十年,不曾聽聞他出現找女兒的事跡!

  「你的腳很小就被挑了腳筋。」俊目掃過她的跛足。「挑你腳筋的人,劍法已臻登峰造極,能運指成劍氣,有此修為之人,竟挑斷一個小女孩的腳筋,此人若非殘惡,便是心性有亂。」

  袁小倪沒回應,只是很認真的「看」他,至今還不敢相信自己正見著江湖神話。

  「你的眉眼讓我感到熟悉,修為遠超於你的年紀,再加上不凡的武骨,有一個高人很細心的指導你的武功,還將你斷筋的腳調整到最佳,能間你師承何處?雙親名諱?」

  「我、我沒有雙親,刀法來自一個不願認我為徒的糟老頭,其他,沒什麼好說。」她吸了吸氣道。

  「如果說,我能讓你的腳恢復到正常,不用再承受異樣眼光,拖足而行,你可願好好與我一聊?」對眼前的小姑娘,他有異樣的感受,想再多看著她,多聽她說些話。

  「對不起,我真的想離開了。」她直接道。

  她怕,怕再與眼前的人相處下去,自己什麼都瞞不住。她還沒拿到寶物、還沒想過要怎麼面對、更不知如何開口說出母親的惡耗,她不敢再看著他!

  「看來,你對我戒心深具,霧己散,就不耽誤小姑娘你的行程。」白衣少年輕輕一歎,俊美面龐難掩失落。

  「……你已是袁家唯一命脈,師父失去妻子、女兒,這世上只剩你這個親人了。」

  牟老的話在心中擺蕩,袁小倪咬牙起身。

  「失、失陪。」轉身要走。

  「小姑娘,我久未出江湖,你聽過『袁晴思』這個名字或人嗎?」女兒雖無高超的劍術或武功,但以她的聰慧和懂劍氣療傷的能力,多少該有些江湖風聲。

  袁小倪離開的身形停住,回頭聳聳肩。

  「不認得,是你要找的人嗎?」

  「已經沒關係了,江湖多險,小姑娘,一路小心。」

  此時霧海已漸漸散去,景物再次清晰,袁小倪走沒幾步忍不住再回頭。

  「我想我們會再見面。」

  白衣少年只是淡淡一笑。「小姑娘,快走吧!若霧再濃,只怕老夫會想留下你相伴了。」

  見到白霧開始繞上他所在之處,她知道他己不想再多言,卻走沒幾步,便聽到身後那霧中傳來的沉重歎息。

  「女兒呀,你當真連爹的一面都不想見。」

  虛空中,幽幽迴盪著一個父親對女兒無盡的思念。

  「外……」袁小倪心痛回頭,刺眼的陽光馬上讓她抬手遮擋,眼前再次一片陽光反射雪白大地,前方峭崖已空無一人,更不見半絲霧氣。

  ……血緣就是血緣,你是「雪濤劍仙」唯一的親人。

  袁小倪雙膝一軟,扶著樹幹坐下,縱是天寒,冷汗也從額頭沁淌下。

  她的心情複雜到無法分辨此刻的心情,是歡喜或憂愁,瘦削的雙肩顫抖著,忽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扛起這全部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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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8: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把這封信轉給『品饌軒』的向大小姐,她就會給敝店好處。」

  一身貴氣的「南春園」掌櫃,拿著手中的信,疑惑的看著眼前雖然清秀卻跛了一腳的少女。

  「當然,『南春園』最受歡迎的酒是『品饌軒』所釀,還有近年挺受歡迎的雲紗綢布是『品饌軒』經營的布莊所出,如果掌櫃有興趣,這兩樣東西,向姑娘見到我的信,都會給貴店額外好處。」

  袁小倪努力遊說「南春園」的掌櫃,她不想由一般管道傳信,以免被古城的人盯上。她沒回古城,古城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她,想來想去,只得找上和「品饌軒」有生意往來的商家代轉。

  「向姑娘此刻正急著尋找我的行蹤,如果掌櫃能幫這個忙,絕對是大恩人。」

  說完,不忘再另外拿出一綻金子塞給掌櫃,拜託他大力幫忙。

  城主既被護送回古城,他身上的金子、銀子、珍珠與銀票就趁他昏迷時,由她接收了。

  「姑娘與向姑娘是……」

  「親姊妹!」

  「親姊妹!」掌櫃的疑惑更大了。「『品饌軒』的大老闆好像只有一個獨生女向憐憐。」

  「咳,掌櫃的,不瞞你說,我是向老闆台面下的女兒。」她把掌櫃拉到一邊低聲道。

  「台面下的?!」掌櫃打量她,眼前的女孩子暗示是「品饌軒」大老闆的私生女。

  「我幫姊姊暗中傳遞心上人的信件,你也知道這種事要瞞著……爹,不是隨便人可以找,就我的身分,姊姊最信得過。」說完,袁小倪馬上再補上銀子,表達萬事拜託了。

  「這怎麼好意思,不過就代轉個信。」掌櫃忙將手中金子、銀爾,佯裝推回。

  「一旦事成,我姊姊是絕不會忘了掌櫃你的大恩大德。」

  兩人又是一番虛偽的懇托與推卸,終於讓掌櫃笑瞇瞇收下,拍胸保證必將信件秘密轉達。

  掌櫃樂了,「品饌軒」幾乎都由向憐憐掌管,這下可和「品饌軒」建立更好的關係。

  「一切有勞了。」袁小倪抱拳一揖,心中雖有一份落石底定,也有一份感傷。

  畢竟在古洲生活了這麼多年,雖遭遇極多,也是另一個成長之地,就算心知早晚必得離開,卻比預期來得突然,心頭不捨的,是那些朋友和她的小莊院!

  小莊院內,大多是古城的人,她離開後,這些人就得回歸古城,但有些僕人,是為了家人還債、還有賣身葬親的,更有幾名流浪老人,都讓她安置在莊院內做些簡單工作,這些人都要請憐憐幫忙安置、照顧。

  唉,憐憐應該會很生氣,得在完成一切的事情後,想辦法見她一面,解釋這一切的實情,還有多年來不得已的苦衷。

  「喲,姑娘,怎麼又回來了,可是還有什麼要代轉的?」

  只見原本一派悠然踱步出去的少女,忽沖自店內,神情驚慌的掛靠在門板上,掌櫃忙問。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我只是想在這門板上靠靠。」她對掌櫃擠出笑容,卻又小心地探頭瞧向門外。

  「斜陽古城」二總管游笙樺,正帶著一隊喬裝的武護,她沒看錯的話,有幾位是心層武護,一行人聚集在「南春園」門外。

  「南方不比『朝嵐古洲』,有眼線回報說,『三門邪教』和『月泉門』的人都已來到,遇上要謹慎。」游笙樺叮嚀身邊的武護。「我們的任務是找到三總管,據消息,她從環屏山道來到南方,其他事,等城主來了再說。」

  城主?!任燦玥要來這兒嗎?藏在門內聽聞的袁小倪大驚!

  「恆沙古剎」藏著「雲濤劍仙」寶物,大佛開眼在即,她知道古城自當會想盡辦法派人護好寶物;原本寶物的安置就是為了轉移他人目光,以免落難的城主有危險。

  現在任燦玥既恢復,自然要取回寶物,否則不知有多少江湖人覬覦,只是城主剛恢復,袁小倪以為他應會坐鎮古城,由言常陵來帶回寶物,沒想到最後還是親自出馬。

  「先回客棧,用過飯再尋人吧!」游笙樺說完,門口一群人朝「南春園」走來。

  不會吧!他們落腳在「南春園」嗎?

  「姑娘……怎麼了?」只見這位姑娘忽然拉起他,往最裡頭奔行,馬上轉進廚房。

  「咳,掌櫃,我想從你們後門到另一頭去。」

  「另一頭你要到『春花塢』?!」

  「是、是呀!」她知道這家「南春園」和「春花塢」同一個老闆,兩家都是這一帶最大的活招牌。

  「姑娘,妳……知道那邊是什麼地方吧?!」掌櫃上下打量她,怎麼看都是正經姑娘家。

  「很……清楚!」袁小倪只能痛然頷首。「有勞掌櫃了。」

  「南春園」是客棧飯館,「春花塢」則是買醉的溫柔鄉。

  煙花地,袁小倪並非沒涉足,畢竟另一個身分,為了查探各種江湖消息,再鎖、定目標下手時,她也曾易容混入。但從來沒有以自己的本來模樣,此刻,她小心翼翼地走著。

  「春花塢」不同於其他煙花地,擺設和姑娘們的素質都高於一般煙花酒樓。

  她低頭踱上二樓,眼角餘光不時的探看四周,這段時間,她好像經常躲躲藏藏。在東方,她只要小心「月泉門」和「三門邪教」的暗手,現在,她連古城的人都要警戒了。

  三個江湖大勢力都在找她,唉,她真不想自怨自艾,但她的運勢還真的挺背的!

  看來,在南邊她不能用原本面貌行動,尤其越接近大佛開眼,江湖各路人馬會聚集更多。

  看到身邊來去的「春花塢」僕人,端著一碗碗色彩豐富的粥品。

  「臘八粥,已經是臘八節了,再五天就是小寒……」

  小寒一過,承諾的期限才算真正完成,縱然因應情況提早離開,但,她真的不想對上古城任何人。小寒之後……

  之後呢?有一段時間古城的人勢必不會放棄尋找她,而恢復記憶的任燦玥也必然盛怒;真遇上,該如何?出手回擊?還是躲開?

  想到這,不禁苦笑,對思思唸唸的親人,長大後,再相遇,她只能躲開;難道此後,她該躲開的是古城的人?!

  「七門樓主」的兒女們對她能諒解,但是以城主的性格,絕不會對她善罷干休,難成友,只能為敵!她袁小倪這一生能作的選擇都只能是無奈嗎?

  她轉身要朝另一條迴廊穿過,卻在轉角時,與兩名男子撞上,兩人顯然喝醉,身形晃得連站都不穩,袁小倪拉住其中一個跌往扶欄,差點要從二樓摔下的人;另一個踉蹌的人撞向一邊端著餐食過來的小丫頭!

  袁小倪眼明手快地抄過小丫頭的托盤,雖護住盤上大部分的東西,一碗熱湯還是翻落下!

  驚喊的尖叫和碎碗聲,引得迴廊上和各間廂房內的人探頭!

  「臭丫頭……怎麼走路的,我這身可是新衣,你賠得起嗎?!」撞到小丫頭,跌倒在地的客人,醉醺醺地站起來咆罵。

  被袁小倪拉住的客人,也醉得甩開她的手,發酒瘋的跳腳!

  「為什麼在『春花塢』走路都會被燙到……叫『春花塢』的李老闆出來……」

  喝醉的酒客開始揮舞砸東西。

  袁小倪將托盤交還給小丫頭,伸手想制止這兩名酒客,一名女子已很快趕來。

  「朱公子、王公子,李老闆不在,別生氣,我賠你們到那邊再喝兩杯吧。」

  一名衣物妖冶的女子,嗲聲的左右挽著兩名男子。「這巡酒就當『春花塢』賠罪招待。」

  「春花塢」坐享高名,就是樓上樓下都有人在尋場,專賣安撫喝醉的酒客,兩名男子很快在女子嬌聲嗲哄中帶走。

  「臭丫頭,叫你端偶東西,也能燙到客人!」「春花塢」內負責管理小丫頭們的老媽子已一臉怒斥衝來,扯過嚇到哭的小丫頭耳朵氣罵。

  「是我撞到她,害她翻倒東西,多少錢,我來賠。」袁小倪握住一巴掌就要過去的老媽子。

  這種煙花地,男人是恩客,如果指責他們自己喝醉撞人,非但吵不完,無辜的丫頭僕人還會被遷怒,乾脆她賠錢了事,以免小丫頭受罰。

  「你是哪邊的人?不是『春花塢』的人吧?」老媽子被她嚴目逼來的氣勢給嚇住,對方放手後,她揉著發疼的手腕打量。

  「春花塢」好幾個紅牌姑娘,身邊都有專門侍候的梳頭姑娘、洗衣大娘、隨侍在身邊的大姐,唯獨這個跛腳女,她沒見過。

  「我是跟客人來的女客,錢先賠你。」袁小倪趕緊掏錢塞給老媽子。

  「說清楚你哪位公子帶來的?」老媽子可沒這麼好打發,錢拿了,一樣追上去扯住袁小倪。

  「吵些什麼!」一名美艷女子走來。

  「金玉姑娘,妳可要作主呀!」一見「春花塢」的紅牌,老媽於嚷喊著。「這跛腳女人不知道哪來的,剛剛撞倒端東西的丫頭,一副想鬧事的樣子!」

  「我不是來鬧事!」她甩開老媽子拉扯的手。

  「姑娘,你哪來的?」

  「我是……跟客人來的女客,要回我家公子那了。」

  「跟客人來的女客?!」金玉疑惑地看著她。「哪位客人?」

  有的熟客會帶對「春花塢」好奇的女客來見識煙花地,就算不喜歡,礙於熟客,也都禮貌接待。

  「不好意思,我趕著回我家公子那。」袁小倪只想趕緊離開,轉身就想下樓,沒想到見著令她更震驚的人!

  沈雲希在「月泉門」的老護院和多位門下簇擁中步上二樓。

  不會吧!袁小倪冷汗從額際邊淌落,她運氣也太背了吧!

  「好呀!這個死跛腳的,說不出來是哪位客人帶來的,根本是混進來要偷東西的吧!」老媽子又跑來址住她,歲末年終,很多扒手和賊趁機作怪,這段時間客人抱怨,「春花塢」也受害。「這錢該不會也是偷來的吧!來人呀……抓到賊了……快來呀……」

  「你夠了!」袁小倪沒好氣地回頭,就見沈雲希一行人已走到老媽子身後,嚇得她又轉回頭。

  「發生什麼事?」

  「月泉門」伴在少門主身邊的護院上前詢問,這些人擋住了通道。

  「都是這個跛……」

  「耶,這是我帶來的人,各位有什麼意見嗎?」

  忽然身後伸出一方衣袖罩住袁小倪的臉,隨著一個清朗的聲將她擁入懷中。

  「放手、放手,她可是本少爺最寶貝的人,有個傷害,會叫少爺我心疼的。」

  慵懶的聲撥掉抓住袁小倪衣擺的老媽子,對方面頰用力磨蹭懷中人的頭。

  「喵少爺!」一見來人,從金玉姑娘、老媽子到丫頭僕人,與常來「春花塢」的客人,無不充滿興奮與好奇的眼神。

  這程喵少爺可是「春花塢」的貴客,該說,東西南北的各大酒樓煙花地,無人不識這位喵少爺,出手闊綽,生意手腕厲害,和「春花塢」的李老闆私交不凡。

  「金玉姑娘,她若得罪妳,由我代她陪罪。」

  一身修長、拔挺的程喵慵懶淺笑,少年裝扮的絲絹華服,烏致似的長髮束綰著女子的銀珠墜飾,串串細珠懸垂發邊,映著一張俏美容顏,神態頗似浪蕩少年,那微瞇起的眉眸更透出頹靡媚色,研麗朱顏閃動率性的俊逸豐果,又撩勾三分艷氣。

  「斜陽古城」的程喵,渾身充滿一股帶人往深淵墮落的魔力,她大刺刺地表明,就是以女人的身分來歡場尋歡,眾人皆喚她「喵少爺」,除了她迷人又讓人迷惑的外表,獨特的言行與傳奇事跡,同樣引人津津樂道。

  傳說她每到一個地方,必定造訪當地最大的煙花酒館,包下店中大小紅牌飲酒狂歡數天數夜,甚至宴請每一位尋歡客同樂。

  據聞她最傳奇的一件事,是在北方一家最大的酒館豪擲三天三夜,撒盡萬金。

  金盡後,再到最大的賭坊,以唯一的玉珮為賭本,狂賭三天三夜後,她得到那間賭坊。

  程喵的膽識、手腕無人能及,迷人的外貌不過是增添她的傳奇事跡。但此時,更引人注目的是,身邊跟著三名幾乎可說是傾城傾國的女子,個個貌美絕倫,艷光照人,任一位都足以比下歡場紅牌,此刻三人皆倚在程喵身邊,看熱鬧的瞧著眼前情況。

  「原來是喵少爺帶來的人,倒是我冒犯了。」金玉忙甜笑欠身。

  只要是歡場中人,沒人想得罪喵少爺,因為她心情來時,出手的豪氣,足夠讓一家店數月不接客。

  「喲,少門主久違了,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你,真是不簡單。」程喵朝前方的沈雲希拋個媚眼眸波。

  她喵少爺還有個嗜好,喜歡獵殺「絕色」,不分男女。

  「看來程姑娘到哪都吃得開。」沈雲希只是淺淺頷首。

  「哪有你少門主吃得開,英雄的面容、英雄的氣概、英雄的身材,少門主真是一切英雄到接近夢幻!讓人垂……仰慕,我程喵太仰慕了。」她毫不掩飾對沈雲希的欣賞和喜好,讓對方沉目皺眉。

  「沈兄,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都圍在這?」另一個來到的男子聲,不解地問著,隨即一看到前方的人訝喚:「喵喵!」

  「喲,姓楚的小子,現在是什麼情況?」程喵一副抓到小辮子地道:「我家城主才傳了點小狀況,你就已趁機和古城的宿敵見面了,別忘了你和古城大小姐可還有婚約!」

  「扯哪去了!」楚千夢無奈一歎。「你也聽聞家父和『月泉門』老門主一同被教奇抓住,今日和少門主見面,雙方純為此事互相瞭解消息;更何況,古城的宿敵,未必會是楚家莊的宿敵。」

  就算他真娶了古城大小姐任雙雙,古城的蠻橫作風,可不是他能接受的。

  「喔,說得是,古城恩怨非我們這一輩可說得清。」程喵笑,雙目始終鎖視沈雲希。「我程喵向來是個歡場遊人,結情五湖四海,哪天由我作東,跟少門主好好杯酒談情。」這沈雲希真是可口到讓人想一口吞掉。

  「再說吧!」向來沉靜、嚴謹的沈雲希,眸中不禁掠過煩躁厭色,他向來不喜歡眼前的人所代表的一切……迷媚、墮落,為達目的,才不管什麼節操、手段,都可出手。

  「既然你們有要事討論,不打擾了。姓楚的小子,有時間再找你月下對酒。」

  程喵環過懷中人與三名美妾揚長而去,沈雲希卻別有所思地看著。

  「嘖嘖,瞧那冷冷掃過的眉眼和精猛身材,真是姿色過人到讓人作夢都想再看一次,這沈雲希從背影看,就讓人想摸一把了,品嚐起來一定滋味無窮。」回到房內,程喵回想無限的嘖嘖昨舌。

  「喵少爺,瞧你說得口水都快淌下了。」旁邊一名清麗美女拿出手絹擦著她的唇角。

  「這『月泉門』少主,面貌、性格真不是一般吸引人,難怪喵少爺你這麼垂誕。」另一名靈氣動人的美女也道。

  艷麗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女子掩唇笑著。「看來他是喵少爺目前最想得手的獵艷目標。」

  「色慾說完,你可以放手了。」被她當玩偶抱懷許久,面頰還在頭頂搓來擦去的袁小倪咬牙道。

  「小倪,這麼久不見,你抱起來的感覺還是這麼溫馨、順手。」程喵捨不得放開。

  「你再不放手,我就出刀劈你!」童年玩伴中,女孩子就屬程喵長得最高,明明年紀最小,卻仗著身高優勢,對喜歡的玩伴當玩具抱。

  「嘖,這麼久沒見,變得這麼暴力了,但是我欣賞。」程喵放手,卻改環著她的肩,介紹身旁三位美艷女子。「介紹一下我的三大美妾,絕倫、絕艷、絕俗。」

  「名字嗎?」看這三人傾城容姿,還真一目了然。

  「特色呀!」清麗絕倫,艷麗絕艷,靈秀絕俗。

  「難怪韓水羨慕你羨慕得要死。」這三人任誰都有定人眼珠子的魔力,傾城之貌不誇張,連她都看得發呆發楞。

  三名傾城佳人朝她嫣然一笑,欠身為禮,全然不同方才倚在程喵身邊的艷媚嬌嫵,端出得體的言行。

  「喵少爺,你們該有重要話要談,我們姊妹三人到隔房去。」

  替她們斟茶備好酒後,三人拿起原本飲酒作樂的樂器,再欠身一禮,退出房間。

  「韓水說南方三大花魁在你身邊委身為妾,但我看她們有別一般煙花女,這三人根本不是什麼花魁吧?!」她看得出來這三人,非但武功不俗,出身還不差。

  「你的聰明清透,向來讓我愛死了。」程喵從來就不相信,袁小倪表現在外的傻大姊形像。

  「我倒是現在才知道,程樓主最小的不是女兒,而是兒子,竟然能娶妾?」

  「這種問題拿來問我,只顯示我和我的小倪真是分開太久了。」程喵非常有感情的再抱住她,很用力揉她的頭髮。「放心,我的正妻位置留給你,不喜歡古城的話,可以跟著喵少爺我浪跡天涯。」

  「誰要跟你浪跡天涯,放手!」袁小倪沒好氣,拿刀架開揉在頭上的手。

  「哎呀!性格這麼火爆,一定是在外奔波太累,來,喝喝我的美妾們準備的水酒。」

  袁小倪被她拉到內房的長榻上,一張長長的矮幾上,美酒、佳餚林立,牆邊還有各式樂器,再加上這房間的舒適貴氣,可知她過得多享受。

  「所謂的明媒正娶用在一般男女身上,所謂的三妻四妾用在一般男人身上,我喵少爺就是喜歡打破這些無聊、刻板!」程喵幫她斟酒。

  「算我問廢話了。」袁小倪想起她從小到大的一切作為,真是問了個自討沒趣的問題。

  程喵從小就喜歡危險刺激的事,只要是大人告誡不能去、不能碰的,絕對可以看到她勇闖禁忌,打破「不能」。

  「你從小就喜歡打破常規、禁律,嚇死大人,現在玩收男妾、女妾,我懶得說,但你要真拿身體去玩遍各種……淫浪之事,小心生病呀!」

  縱情歡場不見得就是壞人,但也不是讓人感受多好的事,尤其還是一個女孩子,若是一般父母,大概會直接打死這種女兒,太……驚世駭俗了,只是她不覺得程喵骨子裡有這麼放浪形骸。

  「嘖嘖,這種觀感完全流於世俗,喵少爺我心靈雖是葷食,身體還在吃素。」

  她就愛煙花之地的靡爛歡樂,置身其中閱盡歡場現實百態,若能掌控其中糾葛就更有趣了。

  「就是說,你都叫別人執行你邪惡的思想,你只負責玩弄別人,再置身事外?」喜歡坐看熱鬧,操縱事端,自己絕不下水,果真是程喵的個性。

  「不如說說你和城主吧!聽說這段時間發展出了驚天動地的關係,還在心層武護面前演了一場難分難捨的糾纏。」她看到袁小倪馬上低頭攜著額,一臉頭大的樣子。

  「告訴我,這些事……在古城傳成怎麼樣了?」袁小倪猶豫後,還是間。

  「哪能怎樣,看到這些的是韓水和心層武護,韓水和你是什麼交情,心層武護是城主身邊的人,第一手消息一定是要等城主清醒後上稟。」

  「那就是沒有傳開。」袁小倪放下手,一副幸好的拍拍胸口。

  「也不是呀!整個古城都知道了,再幾天,『朝嵐古洲』也無處不知,古城城主和他的三總管發生關係了!」

  「誰傳的?」

  「原來你和城主真的已經有關係了!」韓水一直在猜,現在可確定了。

  「住口、閉嘴,不要再問下去,告訴我,是誰傳的。」程喵太愛在話語中設陷阱,讓人不知不覺接話。

  「韓水呀!剛剛不是說了,韓水和你什麼交情,你們兩人就是好到互相出賣的交情!」

  「什麼朋友呀!」真爛!

  「當然是好朋友,韓水把城主對你死纏爛打,包括不願解毒也要跟你在一起,死抱著你,怒吼他愛你,結果你直接給他下藥,結束他的兒女情長。」程喵滔滔不絕地說著她所聽聞的「情節」。

  「說起來若不是你顧全大局,棄古城於不顧的可是城主呀!韓水對你夠朋友了,他就是要古城那些人搞清楚狀況。」

  「有用嗎?」

  「當然沒用呀!古城上下都很憤怒,個個都說你行為惡劣,趁城主中毒失憶,玩弄他的感情,否則以城主的身分、地位,哪會看上你。更憤怒的是,身為屬下的你竟敢對城主下藥,知道城主醒來會大難臨頭,就拍拍屁股走人!」

  「做人真難。」如果她跟城主一起走,害城主毒發身亡,大概會說她無情無義又無恥,害死城主,任由古城被毀滅!

  「所以你真的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原來小倪真的要就此離開古城。「妳是不喜歡城主,還是真的有……心上人。」

  「韓水那混蛋到底跟你說了多少?」有心上人,袁小倪只對韓水說過,也是用來敷衍韓水的藉口。

  「除了你心上人的存在是個謎之外,他什麼都說了。」

  「碎嘴男!」袁小倪喝著她再斟來的酒,斜睨著程喵說:「你在這裡出現,不會是要抓我的吧?!」

  「開玩笑,我程喵什麼人物,豈會跟著游笙樺和韓水之流,成天在那追人逮人,更何況還是有著童年情誼的同伴,這麼無情無義,我喵少爺不會幹的。」

  「算妳有良心。」韓水成天喊著重情重義,結果在「溯溪村」還不是設計她。

  「既然遇到妳,這東西就順便給你了。」程喵從懷中暗袋拿出一塊令牌。「什麼東西?」

  「古城的『催召令』!」程喵一派理所當然地聳肩道。

  「你不是不幹無情無義的事!」袁小倪看著這塊精雕獨特的紅玉牌,瞬間很想殺人!

  「催召令」是古城急召回見的暗令,若是連三道,幾天內必得回古城或回報行蹤,否則就視之為反叛,勢必要被逮回古城就審。

  「成天尋人追人確實不是我幹的呀!我只負責傳遞、警告人而已。」職責所在,程喵很冤、很無奈地喊。「來來來,喝杯茶,順氣,這個再給你。」拍拍袁小倪的背,改遞杯茶後,從懷中再拿出東西放到她手上。

  「第二道『催召令』!」袁小倪差點當場跳起來。「你算什麼童年情誼!」

  「什麼都可以侮辱,就是不要侮辱我從童年就對你堅定不移的深厚情誼。」馬上,程喵一雙誠懇的眼逼到眼前,越過矮幾握住她的雙手,一副傾訴情衷的模樣。

  「相信我,公私分明,完全不影響我對你的深情。」

  「可以吐嗎?」

  「不可以,傷害到我脆弱的小心靈,你的行蹤很容易曝光。」

  「那可以直接出手劈了你嗎?」袁小倪握緊楊上長刀。

  「就跟你說我的角色是警告人的,誰叫我通報古城,你經過環屏山道,正往南方來。」

  「原來連連出賣我,都是你幹的!」還敢說夠朋友情義。

  「這罪太冤枉了,這種事完全是無心撞在一塊的,古城放出消息通知各地暗樁,任何知道你下落的人要趕緊回報,我在環屏山道那一帶的眼線正好傳回消息,就順道回報了,根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程喵解釋。

  「給我兩道『催召令』總不是無心的吧?!」

  「我只是想,比起游笙樺那傢伙,我見到你的可能性應該比較大,就乾脆自請任務負責『催召令』了。」從東方經環屏山道,就是往南方來,沒其他地方了,而她目前又身在南方,這任務顯然非她程喵莫屬了。

  「『催召令』是……大總管下的?」袁小倪抱著一絲僥倖。

  「事到如今裝死有什麼用。」程喵要她面對現實的指指她。「我聽到的是……城主一清醒,知道你沒回古洲,那張臉……讓喵少爺我想想,我的小探子是怎麼形容的:喔,城主的臉很像被打破一樣,一張臉碎崩掉再被冬天的霜雪給瞬間凍住,整張臉充滿裂解的痕跡,身邊的人全嚇死了,連大總管都不敢出聲,城主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抓回妳。」

  袁小倪倒抽一口氣,背脊陣陣竄寒,下意識乾嚥一口口水,她想到,他倒下前對她猙獰的淒喊,幸好解完毒,他想不起這些!

  無論韓水和武護們怎麼說,也都只有馬車前那一幕,沒人知道真正的事實經過,不會知道她一直在欺騙他!

  「喔,你的臉真像被打了好幾拳,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是又如何?」袁小倪嘴硬地說,尤其在這種情況下回去對上任燦玥,她又不是瘋了。「有種,最後一道『催召令』給我好了!」

  「你這不是擺明為難我嗎?以我們的童年情誼,以我對你的深情,要我怎麼做得出這種事,拿出兩道『催召令』,我內心已經夠糾葛了,結果你居然對我做這種要求……」程喵深深長歎。「不過,你明知你每次開口的要求,我都必定辦到的,所以……」

  她才伸手,一把長刀已先壓住程喵想探入衣袋內的手。

  「少跟我演,敢真的拿給我,別怪我翻臉!」

  「嘖嘖,我是要拿這個給你。」程喵格開她橫來的長刀,拿出數張銀票,張張面額大。「今日之後,你會很需要的,順便告訴你,城主為了你要親自以南方來了。」

  袁小倪疑惑的拿起那些銀票,不懂她的意思。

  「三道『催召令』一下,幾天內必得自古城或回報行蹤,否則就視之為反叛,勢必要被逮回古城就審。」她終於交完差了。「來,我的任務已了,要逃之前,先狂歡暢飲再說!」

  「胡說什麼,哪來三道『催召令』?」她只收到兩道,沒放到她身上的都不算。

  「在走道上幫你解圍,摟住你時,我就在你身上藏了第一道。」程喵笑得一臉歉然,捏捏她的臉頰。「情義、任務相衝擊時,大家都說不可能兼顧,你知道我專喜歡挑戰『不可能』,來,喝吧!」

  小酒杯被丟到一旁,改拿兩罈佳釀放到幾上,袁小倪牙關磨了幾回,直接拿來仰首灌。

  「看來,面對朋友真是比面對敵人還危險。」

  她沒好氣地與眼前一臉悠笑的童年玩伴,乾了這罈酒。

  離開「春花塢」時,已是夜半時分,「春花塢」內正當歡樂,但街市巷弄內卻是一片入夜後的清冷寂靜。

  袁小倪漫步在安靜的街道上,住家、商店和小販雖早已收攤,歲末時節,各處都隱隱透著春節將至的年昧,她信步的看著,轉進一條大街後,停下身。

  「閣下,你跟了我一條街,有什麼目的,出來說清楚吧!」袁小倪沒轉身,只是冷笑對身後道。

  「我該喚你三總管袁小倪;或者,沈雲霓?」幽暗中,沈雲希背手,緩緩步出道。

  雲希哥哥?!聽到這個聲音,袁小倪整個人僵住!

  「轉過頭,讓哥哥看看你,我要看看忍心隱瞞自己行蹤多年,讓親人為她痛苦,卻還是繼續隱藏自己,這樣的你,如今是何種模樣?」

  來人走向她,那帶著責問與難以諒解的怒意,重重敲上她的心!

  「『月泉門』比不上古城嗎?比不上廢了你一足,毀了你一生的『斜陽古城』!」從知道失蹤的妹妹是古城的三總管,他便對「袁小倪」的經歷徹底瞭解。

  三總管袁小倪,在生母與照顧她的親人皆身亡後,十歲便被挑斷腳筋,身分被定為最低下;沈雲希永遠記得自己得知妹妹的遭遇時,震驚得呆坐椅上,久久無法思考,更無法再看桌上屬下回報的信函。

  痛徹心扉是他當下的感受,要他如何對母親開口,沈家上下捧在掌心上呵護的寶貝,是被人這樣踐踏!到底有什麼天大的罪,要讓任燦玥廢了一個孩子的腳!

  江湖人大多只知「斜陽古城」有一個不出古洲的三總管,用刀不用劍,也由於少出古洲,對其瞭解有限,甚至關於「她」的一切消息,像是被人刻意封鎖。

  「還是你已經不再認定自己姓沈,是這樣嗎?否則什麼原因,要你接二連三地躲開自己的親人?」沈雲希怒,更多的卻是心痛,他不明白,從小面對這樣的環境,她為何還要提下去!「如果你還知道自己叫『沈雲霓』就轉過身。」

  袁小倪痛苦地閉上眼,唇顫抖到她得咬緊,深深吸口氣後,她緩緩轉過身,面對幾步之外的沈雲希。

  「如果我早見過『斜陽古城』的三總管袁小倪,那麼不需任何證明,我都能一眼認出你!」看著眼前那張清秀面容,小小的紅唇抿咬著一絲倔氣,雙瞳有慌亂,眉目依舊有著童年那份可人純真。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沈家的人,竟霓,跟哥哥回去。」沈雲希朝她伸手。

  看到他伸出的手,袁小倪衝動地想要上前,卻又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承諾,也只能硬生生地壓下自己的渴忘,朝他搖搖頭。

  「霓霓,你離家太久了,忘了娘是如何盼著你嗎?」沈雲希再動之以情。「妳回過沈家就該知道,你對娘有多重要,你忍心再讓娘過那種日子嗎?」

  「娘……」她忍不住想起那每天幽坐在女兒房內,美麗而孤獨的婦人背影。從她失蹤後,養母每天守在她的房間內,命人煮一碗甜湯等著她回家,當時目睹這一幕,讓袁小倪心如刀割,也知道對女兒的思念和悲泣是如何的凌遲著養母!

  「家人都等著你,乖,過來,跟哥哥回去。」沈雲希再上前一步,她卻慌得退一步。

  袁小倪搖頭,下意識地伸手握住背後的長刀,她知道面對眼前的人,想要脫身定得出手,但此時她的手指已不自覺顫抖!

  「霓霓……你想對哥哥揮刀嗎?」

  一聲喝問震住她,讓她深深吸口氣,出口的聲,句句皆顫。「請你……不要再靠近我……求求你,別逼我……」

  她痛苦的模樣,讓沈雲希嚴厲的臉色一緩,卻沒停下再次逼近的腳步。

  「霓霓……求你,不要再……走過來,雲希哥哥……不要再走過來。」

  她倉皇踉蹌地連退著身,拖行的腳,說明她的殘缺,更看得沈雲希的心瞬間揪擰,終於再聽到她喚出的「雲希哥哥」,更令他萬般不捨。

  「無論你有什麼苦衷,一切都有哥哥在,不用害怕,哥哥可以照顧你一輩子,乖,霓霓,跟我回去。」

  袁小倪放下手,心中清楚,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對沈家任何人出手,她虧欠得太多了!

  「沈兄,我四處找你,幸好追上你了。」楚千夢的聲忽從身邊另一條暗巷內傳來。

  沈雲希這一瞬間的錯開視線,再回頭,眼前的人已無蹤影!

  「雲霓!」沈雲希的內心有氣也有惱,對著走來的楚千夢,冷掀著唇道:「楚兄,你來的真是『適時』呀!」

  「怎麼,沈兄的口吻似乎不樂見此時的我?」

  「聽說你和『七門樓主』的兒女們交情都不錯?」

  「童年至今,確實不差!」楚千夢坦然。

  「如何不差?」

  「『適時』出手,為童年至交解危,沈兄不也見識了。」

  聞言,沈雲希不怒反笑了,他拍拍楚千夢的肩。「也許我該慶幸,在她受創的童年中,有你們這些童年至交。」

  「沈兄?」楚千夢不解他的話與態度,遠遠,他只見到沈雲希貌似圍困小倪,才讓他出聲解危。

  「走吧!我收到消息,教奇往南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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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9: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南方,名山古剎極多,也各有其擁護的信徒,其中的「恆沙古剃」的大佛,卻是最負盛名與傳奇色彩,而「普印禪寺」雖是座小廟,卻因歷史悠久,信徒香火也頗旺。

  一個拉著拐杖的跛腳老頭,費心的拖著老邁的身軀,緩步踏下「普印禪寺」前的石階。

  「呼,真夠折騰人。」易容成老頭的袁小倪,抬頭看了看剛過午的天氣,用袖子擦擦汗。

  雖然是大冷天,但假扮成老頭子,得拖著身軀佝僂走,為免穿幫,在人來人往的寺廟內,她還是乖乖地像個糟老頭子好,慢慢拖、慢慢走,誰叫她現在的處境,見到誰都危險。

  一路上,有些好心人要攙扶,她也樂得佯裝當個需要被攙扶的小老頭!

  面對母親和福姥被安置好的骨灰罈,多年來的沉重像得到紆解,心情一鬆,她開始對自己的易容有幾分自得的玩樂心情。

  來到寺廟前的廣場,看著四周連綿起伏的山峰,南方的寺廟和美景,真是別有一番鐘靈毓秀。這時忽聽到周遭的人驚呼,連被親人牽著的孩子也快樂得舞動小手朝天空喊著,袁小倪好奇抬頭,驀見一片金綠色在陽光下飛揚!

  無數的金綠色小鳥,像在林中被驚擾般,上百只瞬間飛出,盤繞上空。

  「哥……是小鳥、小鳥,金綠色的小鳥……好漂亮……它飛得好快……」

  「抱好,哥哥抓那雙小鳥給你!」

  「真的!」

  袁小倪面色怔恍,腦海中滿滿的回憶,無數次夢中的小男孩揹著小女孩,縱飛樹林,童稚的笑聲,歡樂得只知親情的圍繞與幸福。

  她難受的轉身,撐著激動到幾乎難以自持的身心,勉力藉人群掩護,走進一旁山林小徑內,因為這個季節,根本不該會有這些小鳥,她被盯上了!

  撕下人皮面具,拉下蒼白假髮,袁小倪倉皇地在林中快步走著,直至一處覆雪的平坦山坡,確定距「普印禪寺」好一段距離後,才撐著一旁大樹幹,歎了口氣。

  「你打算就這樣,再一次無聲無息地來去?明知這是沈家為見你而排下的局,你也鐵著心不打算相見?」

  身後忽來的聲,讓正要離開的袁小倪身形整個定住,她的心……激盪著,聲,卻啞口了!

  沈家主母緩緩地從另一邊的山林內步出。「或者,你心中已經沒有沈家的存在,更不想……再認我這個娘嗎?」

  袁小倪拚命地搖頭,卻是怎麼樣都無法開口,更不敢轉身,太多的內疚、太多的難受,此時此刻的她,無顏面對來人!

  「當年你被放到娘手上時,是個早產、瘦弱的孩子……沒有人認為你能活下去,可是我卻不這麼認為,你小小的手明明握得這緊,這麼有生命力,為什麼大家要說你活不下去。」回憶當年,女兒那小小的模樣,沈夫人不禁微微笑起。

  「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娘不停的守著你,大家都說辛苦了,可是我從來不覺得苦,因為只要輕輕碰你的小手,你總會緊緊握住我的手指,直到你終於健康起來,會拉著娘的手指笑,那一剎那,就算拿娘的命換你活下去,我都願意……如今,只因為不是生母,所以沒資格要回你嗎?」

  「不……我……」袁小倪轉身,想朝來人走去!

  她拖著跛足才走上一步,卻見眼前溫婉、哀傷的容顏,充滿震驚、痛苦地看著她,這拖行的一步,彷彿活生生地扯碎沈夫人的心,也讓袁小倪不敢再走,甚至再次轉過身!

  從小,她沒在乎過自己的跛足,但自從面對親人後,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跛足是天大的罪。雲希哥哥和母親的表情是這麼悲痛,第一次,讓她覺得無論任何原因,都不該為留古城而接受被廢一足,重重傷害親人的心。

  「沈雲霓……如果你還知道養育之恩大過天……就站住!」

  正想不顧一切沖離的身形猛地停下,無論她有多毅然決然地轉身,只想一走了之,身後的人卻讓她無法這麼做!

  「如果恩情才能夠讓你轉頭正視,那麼我要討回對你付出的一切,你就是欠我這麼多,現在我要你還……無論你有任何痛苦不願相認,都不要這麼懲罰我……不要這麼懲罰我……」沈夫人忽然掩面,痛哭出聲。「娘……娘只想見見你呀……妳怎麼忍心這麼懲罰我……」

  腰間一個忽然偎緊的力量,讓沈夫人抬頭。

  「娘,女兒……不值得娘的眼淚,娘不要哭,女兒用一輩子都難報娘分毫……」

  袁小倪跪在沈夫人身邊,抱緊她的腰,哽咽地喚著這為她傷心痛苦的另一個母親。

  「霓霓……就算你雙腳殘了,就算你癱了,有娘在,娘會照顧你,只要你回來就好……」

  沈夫人激動地抱緊埋在腰上的螓首,日思夜想,終於再擁住的愛女,她緊緊地抱著。

  「十年來,沒有一天……我不作夢,我只能在夢中……回到有你們在的地方、回到娘的懷中……每一天我努力耗盡氣力,抗拒著沖回沈家找爹娘還有哥哥的夢……」在這童年就熟悉的馨暖懷抱中,她的淚再也難止。

  「希兒說你可能就是古城三總管袁小倪時,娘才知道這位傳言中刀法過人的三總管有著怎麼樣的遭遇,也才知道你的腿……是如何殘廢的。」沈夫人捧起女兒的雙頰,心痛不解地問:「為什麼這樣的處境,你還是不回來?」

  自從知道古城三總管的真實身分,也才清楚袁灩娘就是袁睛思的化名。

  「娘可以體諒你,生母在,不回沈家的難處,但為什麼袁姑娘死了,你還不回來?」

  「女兒在生母死前對她許下了承諾,承諾未完原諒女兒還不能回去……」

  「什麼承諾?什麼樣的承諾要讓你付出這樣的代價?」聽著愛女言下之意,仍無法回到她身旁,沈夫人激動得要拉起她。「站起來,你站起來,讓娘看看……到底什麼樣的承諾……讓袁姑娘願意讓自己女兒用一生幸福來換,讓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落得一生殘廢!」

  「娘……和誰都無關,是霓霓不孝,是女兒傷害兩位娘的心,更傷透了你的心……」袁小倪抓住沈夫人的手,哽咽道:「過世的娘親曾要我放棄,但是我自己……想完成,是我答應完成這些事後,從此姓袁姓沈由我決定,我想……回到沈家!」

  「如果姓沈要你付出這樣的代價,娘寧願你一輩子都不要姓沈,在娘的心中,任何事都不能跟你的未來相比。從小連路都捨不得你走,你認為娘會要你為這種事……拿自己一輩子來換嗎?」

  沈夫人撫著女兒的淚顏,悲傷道:「娘……根本不在乎你姓袁、姓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就夠了!」

  袁小倪仰首,望著這十年來為她受盡思念之苦,母親的面容是這般憔悴,讓她徹底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樣的事、什麼樣的決定,傷害了多少人!

  「如果時間重回……我不會用這樣的方式答應承諾,那麼小的我不知道怎麼解決事情最好,只知道答應了……生病的母親可能會好起來,懂事以後,我……知道,我錯了……」她像孩子般緊緊埋在母親懷中,泣喊道。

  「我不該答應,至少不是用這樣的方式,養育之恩大過天……是霓霓做了一件……對你們不孝的事,讓爹娘、哥哥……這十年來,是這麼痛、這麼痛,但是……」

  袁小倪跪著退了一步,深深地對沈夫人重重磕下頭。

  「如今,請你原諒霓霓只能先回報生育之恩,未來讓我用這一生來回報爹娘的養育之恩……以後我哪都不會去,這一輩子都只在爹娘的身邊陪伴你們。」

  「妳……是要娘答應你,再讓你離開嗎?」沈夫人閉緊了眼,好一會兒後,蹲下身扶起她。「你可知道你爹出事了,此時此刻,你要再離開娘嗎?」

  「娘別擔心,女兒一定救回爹。」袁小倪清楚爹被擒的原因。

  「你不准亂來,這件事,由你哥哥處理。」

  「娘,霓霓求你,讓我完成這個承諾……請你答應女兒這最後一次的任性。」

  沈夫人撫著她的臉頰,哀傷無言的端詳她片刻,最後解下自己的厚外裘裹上她。

  「你哥哥不會讓你這麼做的,這一次離開,你也走不了。雲希為了找到你,己經設下重重陣仗,如果讓你哥哥找到,任你如何哀求,他都會帶你回沈家,娘……不會阻止他。」

  「娘……」

  「霓霓,記住,這十年娘捧著心等你,禁不起你再出任何事。」替她繫好外裘系帶,慈愛的手又是萬般心疼不捨的捧著她的臉頰,繼而吻著她的發頂,柔聲道:「女兒,娘禁不起再失去你一次,不要讓娘真的為你碎了這顆心。」

  雪花飄落,清亮的眼仰看天際,無雲的深遠藍空,站在坡邊的袁小倪,撫著繫在身上的溫暖。

  「娘……」

  親人的溫暖在此時,更加溫暖她的心,就在她沉酒於自己滿腔的思緒時,四周已是悄悄掩近的聲息。

  「三總管。」

  「喲,原來是小樺哥和各位古城兄弟們呀!」袁小倪轉過身,面對二總管游笙樺和從四周慢慢圍過來的古城武護,她一派閒情自若地抬手招呼。「好一段時間沒見,來這出任務呀?」

  「是呀!為著大佛開眼,『雲濤劍仙』的寶物現世,大家已經夠忙碌,沒想到還要面對自家人出的亂子。」游笙樺切齒地意有所指。

  「喔,好辛苦,各位加油,以小樺哥你的能力和武護們助陣,相信萬事都不難。」好心打完氣,她轉身要離開。

  「三總管,請留步,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游笙樺馬上擋在她眼前。「三道『催召令』己下,三總管,你該即刻動身回古城覆命。」

  「行、行、行,該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回去,不多打擾你們的任務。」說完,她再次抱拳就要走人。

  「袁小倪,你該沒忘記,你的一切由城主決定,你沒有出入『朝嵐古洲』的自由。」游笙樺乾脆挑明。「三總管,你已離開太久,請自古城。」

  「如果說,我就此不回去,二總管又打算如何呢!」

  她話才說完,數名武護馬上成一排人牆擋在她眼前,其他武護在旁伺機而動。

  「你親人的骨灰罈在古城,你一手打理的小莊院也等著你,三總管,你的決定最好慎思。」說完,游笙樺潤了潤唇,朝她低聲道:「你、你不要做傻事,這次……只要你回去,頂多領個罵,沒什麼事的。」

  連他都看得出,解完毒後醒來的城主,態度明顯和以前不同,不同到……毫不遮掩,是因為對她有意思,瘋了般要找回她!

  「既然二總管都清楚,我根本沒得選擇,又何必怕我不回去。」

  「既然要回去,那乾脆一起走吧!」游笙樺是絕不可能退的。

  「喂,你這時候這麼聰明做什麼!」真麻煩!

  就在兩人開始呈現對峙時,一個陰邪的冷笑聲傳來。

  「『斜陽古城』兩位總管都在此,這可真是上天賜給我的大好機會。」

  一聽到那熟悉的聲,袁小倪背上長刀掠光一閃,刀光連氣,擋下數道飛來的紅橘異彩!

  異彩一落雪地,馬上溶蝕白雪般一路落底,直見雪下泥地,甚至再透泥地幾分,紅橘異彩瞬間化成黑煙!

  眾人驚見這一沾上,只怕要化肉化骨的劇毒!

  只見展岳領著「門毒」手下出現,游笙樺和周遭眾武護,全將勢頭轉對來人。

  「再看見你袁小倪這讓人難忘的眼神和反應,真是讓人興奮呀!」

  獨臂的展岳已不復往音采陰功練出來的英俊模樣,看來蒼老也更陰沉邪詭,連眼瞳都像透著蘇芒。

  酷寒嚴冬,個個裹著厚衣,展岳雖也一身冬衣,衣袖卻是短袖,還剩的一臂原本潔白修長,此時看來筋脈綻浮,膚色紫黑,手指套著鐵爪,極是詭譎。

  「教毒的兩位毒副全死了,門人也死傷不少,還讓古城城主斷了一條路臂,都已經搞成這副模樣了,還敢出來現丑,嘖嘖!」袁小倪環胸迎視他,、深覺眼前的人越變越詭異,不會拿自己練毒練到瘋了吧!「怎麼說你教毒也縱橫一時,找個地方躲著就算了,何必出來送死。」

  「要躲,也要先嘗嘗古城城主的女人,你袁小倪的滋味絕對讓人銷魂回味。」

  「無恥的下流毒人,骯髒至極,我古城人豈是任你誣蔑的!」不待袁小倪發作,游笙樺先怒罵。

  「跟這種毒老頭,動手比說話好!」袁小倪用過長刀上前。

  「三總管,此人一身異毒,別輕易靠近。」游笙樺在旁拉她的衣袖,低聲道。

  「放心,我有『月泉門』的辟毒丸,真中毒也可抑住七成,還有牟老在,才不怕展岳的毒,教毒……嗟,不也就是搞宵小手段的人物。」她揚鼻一哼,大聲闊步上前,擺出氣勢。「你這死渾蛋,暗施毒手一路追殺,我早想給你好看,今天我就把你這毒老頭活活踹死,再大卸八塊!」

  「原來如此。」游笙樺也領著手下昂然上前。「不用怕任何奇毒,三總管有解藥,不然還有在古城的牟老。」

  「怎麼牟老沒跟著一塊來嗎?」袁小倪側首低聲問。

  大佛開眼,各路人馬齊聚,「三門邪教」自是暗伏其中,以展岳的陰毒,城主又曾受過其害,按言常陵的謹慎,想當然爾,牟老該會同行才是。

  「你沒跟著回『斜陽古城』,城主懷疑跟牟老有關,自然不會讓他再出城……怎麼了?」怎麼忽然往後退。

  「我的刀蓄勢待發時,需要再退幾步,勁道才夠。」牟老不在,還是謹慎點好。「為了不傷及無辜,你們也退開點。」

  游笙樺聞言也領著眾人跟她退後幾步,就在此時,無數穿著藏青色衣物的人從各處冒出,人數有他們數倍之多,再會同「門毒」手下,將他們重重包圍住!

  「教奇,說好了,此女歸我!」

  「這些人是對付任燦玥的籌碼,在大事未成前,我不做任何承諾。」一名儀態儒雅的清逸男子,從無數藏青色衣物的人群後步出。

  古城眾人全驚奇於眼前這名修長、優雅的男子,竟是「三門那教」中,最神秘的「門奇」之首!

  「教奇!你就是易蒼玄!」袁小倪忽喝問。

  「在下正是『門奇』之首,易蒼玄。」易蒼玄不解此女那聲調中忽來的盛怒!

  「很好!」袁小倪切然咬牙,手中長刀一揚,縱身飛出,無可匹敵的氣勢殺向易蒼玄!

  「三總管!」

  游笙樺和古城眾武護見她舉刀飛身而出,全嚇了一跳,他們極少見袁小倪這麼激動、失控!

  易蒼玄深知對方刀法不俗,掌風凝招回擊擋下!

  古城眾人還不及多想袁小倪衝動出手的原因,便見展岳鐵爪朝游笙樺殺來,而「門毒」和「門奇」的手下也一同對上古城的武護們!

  「姑娘,妳我有仇?」刀光飛掠的錯影中,和袁小倪交手的易蒼玄問。敵對立場,廝殺必然,但她的態度和殺意轉變得太驟然令他不解。

  「將你碎屍萬斷,都不足以彌補你犯下的錯……」

  森然透凜的眸瞳映著絕對的殺意,易蒼玄縱感困惑,連番掌勢也悍然出招迎擊!

  「稟教奇,左方山道『月泉門』的人馬快至此處。」

  「稟教毒,下方山徑有大隊『斜陽古城』的人!」

  兩門在外圍護守的手下同時來報,就見展岳一聲冷時,對著左右喊一聲「撤」,身邊手下同時揚手,黃白煙霧瞬間漫騰,籠罩周遭!

  「是『詭迷煙』……大家小心!」游笙樺大喊!

  面對又是置身黃白煙霧中,袁小倪沒好氣的惱!展岳這毒老頭,只要發現形勢有變,就放煙霧攪亂人的心和視線。

  「『門毒』的劍有毒,不要碰到!」其他武護也大喊著!

  「詭迷煙」一放,許多「門毒」人趁機出暗招!

  滾滾煙霧中,袁小倪餘光赫見數名武護倒地哀嚎,臉上紫黑,分明中毒;古城武護對上「門毒」手下向來佔上風,但此刻,眾多武護被「門奇」人給困住,「門奇」之人顯然比「門毒」手下更訓練精良,和「月泉門」同樣精於團隊圍戰,再加上人數懸殊太多,再這樣下去太危險!

  「此時還有餘力分心,是太狂妄,還是不自量力!」易蒼玄一掌重重擊上她的肩!

  分神的代價是長刀差點脫手,袁小倪咬牙忍痛,定神撐住!

  知道「斜陽古城」的人馬快到,易蒼玄出手毫不留情。按展岳的說法,古城城主極為看重這位三總管,因此擒下這位古城三總管做為與任燦玥互動的籌碼,是誓在必行。

  「取下你的首級祭亡者,就知道誰才是那不自量力的人……」凝神再提氣,手中長刀一旋刀鋒,橫刀指地,她眸光一斂,決定以極招出手。

  「本座不記得與古城三總管何時結下滔天大仇?」此女眉目雖有幾分熟悉,但他確定不認識這位古城三總管!

  「等你死了,讓袁晴思好好告訴你,這個仇何時結下!」

  「袁晴思?!」易蒼玄一愕!「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你認得她?晴思人在哪裡?」

  「比起拋妻棄子,不認自己妻子的你,我當然認得自己的生母,等你死了就知道她在哪!」她冷嗤。

  「妳的生母?!」易蒼玄震驚,也認出眼前的女子那眉眼中的一抹熟悉感從何而來,她眸波回掃中的神韻,和晴思是這麼像!「袁小倪、袁晴思……這麼說你是我的女……」

  「住口!」雷厲的刀光倏然劈向他,逼得他退身,刀鋒恨指著他,對他要出口的話,顯然難以忍受。「我不想取你的命,還要背上逆倫軾親的罪,記清楚,我跟你沒有關係!」

  「這……」向來冷靜、沉斂的易蒼玄,對她激烈的反應,一時無措得楞在當場!

  此時,四周傳來奔騰的馬蹄聲與人聲,隨即數道水波似的流影竄進「詭迷煙」瀰漫的戰圈之中!

  一碰上這水波似的流影,濃煙產生變化,數道水流影開始呈現氣流環旋,黃白詭煙像被吸捲入氣流內般,視野漸漸清晰起,明顯有另一股勢力切入戰局!

  「你若沒打算再動手,就別怪我了!」怒顏浮動下的雙目,她提運內,刀,雄騰內勁灌入長刀內!

  「二總管……小心……」

  忽來的大喊,展岳鐵爪殺至游笙樺眼前,後者驚險避過,卻再也擋不住展岳連番再下的毒爪,退無可退的撞上身後的樹。得知「斜陽古城」的人馬將到,展岳想趕緊擒下二總管游笙樺,好威脅快到的古城城主!

  就在此時,掀塵的殺意,伴著強勁的刀勢,阻斷展岳想下的狠手!

  「袁小倪?!」被刀勢驚退的展岳,怒看煙塵中的另一頭,心中對易蒼玄沒絆住袁小倪感到憤怒!

  「你所負的人,遲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手中殺招轉向展岳後,袁小倪對著易蒼玄切齒道。

  「慢著……」見她轉身去救游笙樺和一干古城手下,易蒼玄要追上,卻見數道淡藍又如水般的劍光馳射,擋下他要追上的勢子!

  水風刃?!

  「易蒼玄,與其追殺小姑娘,不如由我當你的對手吧!」英挺的身影擋在他眼「沈雲希!」一見「月泉門」少門主,易蒼玄這才驚覺「月泉門」人馬已至!

  「教奇擒家父,應該與大佛開眼的寶物無關,而是想引出一則江湖傳說吧!」

  沈雲希幾番推測,父親和楚家莊莊主同時被擒,只有一個共同原因。

  「少門主之智向來讓人不敢小覷,令尊安危無虞,待大佛開眼之後,自會讓令尊回到『月泉門』。」

  「我不知你從何得知家父的師承經歷,只知身為人子,萬不能見親人身陷囫圇卻坐視不管。」

  此時,已淡的黃白煙霧內,忽有更多的人跳進戰圈,竟是心層武護和趕來增援的「月泉門」門人。面對「門奇」與「門毒」,兩邊宿敵決定先面對共同的敵人!

  從上一輩鬧翻後,難得再見「月泉門」和「斜陽古」的人,聯合抗敵。

  「是心層武護,城主快到了!」游笙樺和武護們大喜。

  城主要來了!這個認知讓正與展岳對戰的袁小倪一驚,既然雲希哥哥和城主都趕到,不用擔心游笙樺和武護們的安危,她決定先脫身。

  長刀再擋展岳的出手,袁小倪意欲順勢震退敵人,騰身掠出戰圈,卻驚覺內力提不上,腹中一股氣像拉住她內息般,此時她只能憑本能的力量橫刀硬擋!

  展岳鐵爪已對著長刀再吐勁,袁小倪原就被打傷的一肩頓時吃痛,提不起內力逼退敵人的刀,頓時壓向她,陰殘的鐵爪勾劃過她頸邊衣物,差點劃上她的頸子!

  「三總管……」

  「袁小倪……」

  沈雲希和易蒼玄聽到駭喊全回頭,驚見袁小倪踉蹌的跌至山坡邊,兩人見狀手中原要朝對方出手的動作,全改朝一個人出手……

  猝不及防的,展岳沒想到身後來的襲擊,還有自家人的出手,水風刃和雄渾的掌勁全擊中他,他被擊飛出!

  「三總管!」

  「霓霓!」

  袁小倪驚險站起,腹中忽然再起一股翻騰的內息衝力,她難受咬牙,卻不慎一足踩空的滾落山坡,這一幕嚇得無數人驚喊,沖身至坡邊,只見白雪覆掩中,一路劃出滑落的軌跡,坡面不陡,坡底卻不見任何人影!

  這時忽來一道沛然渾厚的風旋,宏浩的氣勢像開路般,勁掃殘餘「詭迷煙」一清全部視野!

  「任燦玥!」

  一見在心層武護保護中出現的人,沈雲希雙目一凜。

  此時的袁小倪,撐著身,小心的走著陡峭山徑,忍著不適的身體,從另一邊下山。

  古城和「月泉門」雖屬宿敵,但在南方,雙方各有立場盤算,面對「三門邪教」,雙方不會對上,因此一跌落,她馬上咬牙撐著傷,飛入另一邊的小徑,藉勢脫身。

  大佛未開眼,寶物未取回前,她不能被帶回「月泉門」,更遑論「斜陽古城」,此時的城主對她,除了舊時的恨,更夾雜著「斜陽西峰」那段曖昧不清的情……現今的城主,她無法面對!

  如果不曾有過「溯溪村」那一路發展來的感情,就算知道有「斜陽西峰」那段過去,在沒有記憶下,她可以始終是那位不敢、也不願多靠近的「三總管」,這樣的距離最好。

  「燦玥哥哥……你不會回來了……不會傷害我的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想起那一路照顧她、呵護她,知道她難過也不多言的陪著她的「燦玥哥哥」,心中努力壓抑的感受,瞬間潰堤般!

  「這是我的選擇,這是我自己做下的選擇……」咬緊牙關忍住雙眼泛出的酸澀,卻依然無法抑止那滾燙落下的淚水。「娘說的沒錯,眼淚真的會讓人失去太多的勇氣……」

  從接過他將小貓放到她手上,忍不住落下眼淚開始,她的淚總是輕易滑落,她的心變得太過多愁善感。

  「呵……我豈有回頭的本錢,時至今日,我想完成的夢、想圍起的緣分,正等著我,大佛開眼之後,這一切都將結束。」

  「……女兒,娘禁不起再失去你一次,不要讓娘真的為你碎了這顆心。」

  仰首輕吐出的氣,在寒意中化成長長煙霧。

  「娘,霓霓就快飛回沈家了,回到你和爹,還有哥哥身邊,是我盼了這麼久的夢……」對,她要記住,這才是她的夢。

  日己西移,寒意隨著漸深的暮色更加凜冽,一隊車轎行經時,發現了倒在雪地中的人。

  「斜陽古城」、「月泉門」、「三門邪教」,三方對峙,在南方激起一陣動盪!

  最後,古城三總管於對戰中失蹤,也為「恆沙古剎」大佛開眼前,掀起另一股暗潮洶湧。

  「姑娘,再服個兩帖藥,就沒問題了。」老大夫診視桌邊人的手腕脈象後道。

  「總算可以再大口喝酒吃肉了!」袁小倪伸著雙臂歡呼,臥了兩天的床,今天終於又生龍活虎的離開床榻了。

  「酒肉!」老大夫雙肩皺攏。「這段時間請姑娘多休養,絕對禁酒、禁油膩、禁辛辣、刺激的飲食,更不宜過度操勞。」

  「沒這麼嚴重吧!」不會吧?她又沒受重傷也沒中毒,不過就是這段時間太操勞,昏了一下而己,需要這麼慎重嗎?

  「姑娘對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可清楚?」

  「除了疲累些,內息有些紊亂,偶爾回不過勁,我不覺得還有什麼狀況。」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傷剛好又日夜奔波趕路。

  老大夫撫著長鬚,看著床上一臉爽朗跟他開玩笑的小姑娘,內心琢磨著好些話是否該在此時說。

  「總之,這三個月請姑娘謹慎地注意自己的身體,好好休養,若接下來有胃口不佳的情況,也可抓些藥調養,以安安心調養為重。」大夫到嘴邊的話,還是決定先按下。

  胃口不佳?!「大夫,放心吧,我對食物饞死了,不會有這情況。」光現在她就餓極了。

  「姑娘身子骨底子好,否則以你這段時間的作為聽來,沒出問題是大幸,但也不能因此大意,老夫會開些滋補身體的藥方,還請姑娘按時服用。」

  「都沒問題了,還要喝藥呀?!」不需要吧!「大夫,不如食補吧!開些食補的菜單,我保證照單全收。」只要是吃的,加點草根藥方,她都接受。

  「小倪,今天好多了嗎?」楚千夢端著美味佳餚來到房內。

  「有你楚公子天天拿來的豐盛菜色,哪還能有問題。」袁小倪看到他,對他拿進來的佳餚眉眼大亮,尤其僕人還端著酒進來。

  「楚公子,老夫開些藥方,還有些該注意的事要交代,先讓袁姑娘自己好好用餐。」老大夫和楚千夢照面,以眉眼暗示他另有話說。

  「那就到書房開藥方吧,大夫,請。」楚千夢意會,親自領著大夫出房門。

  「大、大夫,手下留情,留下那些酒呀!」只見老大夫走過僕人眼前,把餐盤上的酒都取走,特別再交代僕人,絕不能給她酒喝,袁小倪哀嚎叫著。

  「卓大夫,可是袁姑娘有什麼問題?」一來到書房,楚千夢忙問。

  這位老大夫過去在西北楚家莊待過好幾年,是楚家莊很信任的老大夫,因身體老邁,才遷往較溫暖的南方定居。

  「小少爺,房內的女子是古城的三總管,你與她……可有進一步的男女關係?」他知道的楚家莊小少爺,規矩有禮,不是這種會在婚前逾矩的人;但看他對此女的神態與細心照顧,又不似一般朋友之情。

  「卓大夫為何有此一問?」這麼直接的問題,讓楚千夢怔了怔。

  「這位袁姑娘已有身孕,還是初期,以目前狀況,安胎養身為宜。」

  「身孕?!小倪……懷孕了?!」楚千夢震驚至極!

  「老夫不知袁姑娘目前是什麼情況,更不知何種因緣讓她有了身孕,因此沒對她說此事,以免刺激了她,心情波動,傷了身體,也傷了腹中孩子。」老大夫見他還沒從驚愕中回神,拍拍他道:「我先開些安胎養身的藥方,怎麼對她說和要怎麼做,小少爺再看著辦了。」

  「一切有勞大夫了。」

  楚千夢感謝的抱拳一揖,平定紊亂的心情後,才再往另一邊的寢房走去。

  「楚大少爺,你不會真的要聽老大夫的話,要我餐餐清淡、不喝酒吧!」一見進房的楚千夢,坐到桌邊,專挑肉吃的袁小倪馬上抗議:「你叫僕人把酒拿來,不要讓卓大夫知道就好了。」這麼冷的天,不來兩杯下菜,很乏味的。

  「養身的人,喝什麼酒,喝藥吧!」楚千夢搖頭的坐到她身邊,命人把煎好的藥拿來。

  「千夢小子,你跟卓大夫是同輩分的吧!」這麼古板!話雖如此,袁小倪邊咕噥著,還是認分的拿起藥喝。

  「以你的能力,在那樣的混亂下,脫身該不難,怎會讓展岳有機可趁。」三方對峙的情況,他已聽了不少傳聞。

  「誰叫我小心眼發作,對展岳的仇恨全在那時勾起,想脫身時,腹中又一股內息悸動提不上勁,差點著了對方的道!」

  展岳對亡母的侮辱、還有長屋上害她墜崖的仇,再加上野林內對她和城主的追殺,袁小倪早想完成承諾後,誅殺這惡人!

  「你最近能不動武,盡量不要再動武。」

  「放心吧,我是和平的人,只想低調,不想再多惹無謂騷動,無論引來『月泉門』,還是古城人馬,都是我倒楣。」袁小倪也苦惱極了。

  「你可知沈雲希已當著城主的面,宣告你袁小倪是沈家的人,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你的人!」

  喝藥的袁小倪抬首,雙目圖瞠,神情無奈。「已經走到這樣的情勢……這下我麻煩了,遇上古城的人會很好看。」

  雲希哥哥不知她和任燦萌發展出的情況,此舉原意是要斷她再回古城的可能。

  不,幸好雲希哥哥不知道,不然會更麻煩!

  「你並不吃驚,所以,你真是……沈家的人?!你怎麼會變成沈家的人?」

  那晚見沈雲希像逼著她什麼事,她和沈雲希何時有這樣的關係?莫不成,她肚中的孩子……

  「我一出生就和整個沈家都有關係。」袁小倪放下藥碗看著他,歎息道:「我是沈家失蹤的女兒,沈雲希是我的兄長。」

  「你是沈雲希的妹妹?!」楚千夢訝問:「你的母親不是袁灩娘嗎?」

  「袁灩娘是我的生母,直到我八歲前都在沈家,是生母忽然帶走我。」

  「妳的身世……還真是曲折呀!」受「月泉門」的沈家養育,又在「斜陽古城」的任家長大,這兩家原就是世仇,現又因小倪的原因,雙方只怕更加對立!

  「這一個月,我也開始覺得曲折,真是頭大!」和誰為敵,她都不想呀!「最早我只覺得時機成熟回沈家就是,其他沒想太多。」

  承諾完成,她就走人,沒幹什麼對不起大家的事,她不覺得和「七門樓主」的兒女們會因此當不了朋友,只是現在事情鬧大,立場轉為尷尬了。

  「月泉門」和「斜陽古城」之間,宿敵的立場,要改變已不容易,更別說現在的城主任燦玥,不是什麼好性格、好手段的人;而雲希哥哥已知她的身分,更瞭解她的殘缺從何而來,她擔心雙方的仇恨會加深!

  「這一個月才覺得曲折」唉,還挺像小倪的,她不是租心、不細膩,只是心中一旦有堅定的想法或目標,其他事就徹底不上心。

  「對了,你說這裡是古城在南方的宅院,那麼……城主、大總管全都……在這?」她小心地問。

  「如果帶你住客棧或隱住民宅,以目前古城和『月泉門』兩邊的人,幾乎上天入地的追查你的行蹤,很難躲得了。」楚千夢一歎。

  「刺激了,這可真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古城再怎麼搜尋,都想不到她就藏身在自家地盤內,「月泉門」也無法找到古城內。

  「小倪,上次我告訴你要解除和雙雙的婚約,因為已有心上人。其實,你一直都很清楚我的心上人是誰,很多事,你內心是清楚的,對嗎?」楚千夢問。

  「哇,你怎麼發現的?」幾乎每個人都當她是個對感情太沒想法和感受的傢伙,以致童年玩伴個個同情楚千夢。

  「從我告訴你開始,你卻不曾問我心上人是誰。」他一歎,因為內心清楚,這個發展的答案有可能是什麼。

  「你是我的童年玩伴,和韓水與程喵一樣,這一輩子都無可取代的至交,我不想改變這個身分。」她拿起碗筷,對桌上的美食早就食指大動。

  「所以你並非因為立場、環境而裝聾作啞?純粹是……對我沒這方面的感情,又不想讓我難受?」

  「不要說得我一點都不掙扎,也不想想你楚公子的條件讓人有多垂涎,外貌、性格和富可敵國的身家,不久前我都還是掙扎的!」

  「為何不掙扎了?」

  「我己沒資格,此身已所屬,此心有虧欠之人。」她看著他,坦然道。

  縱然已有心理準備,楚千夢依然聽得難受。

  「如果說,我還是想娶你、照顧你,你可願再為我掙扎?」

  「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我不願如此錯待你。」

  「告訴我,是誰?」

  「都已至此,這一個月是誰跟著我,我又只能陪著誰,你還會想不到嗎?」

  楚千夢大震。「真是城主,欺人太甚……」

  「你別亂來!」袁小倪拉住氣到要衝去找人算帳的楚千夢!「現在的城主根本記不住這段事情,找他也沒用,更何況,我根本不想他知道!」

  「為什麼?」

  「『瞬失』的失憶,所造成的情況和性格是完全不同的,現在的他不是我心中所認定的人。」她苦笑。「而且,我的立場一明,將面臨失去很多的童年至交;我不想再失去你這位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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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9: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情況如何?」後花園內,言常陵問著趕來的游笙樺。

  「毫無消息。」游笙樺搖頭,接著憂慮地道:「會不會……落到『月泉門』的手中了?」

  「程堂主打探過,三總管不在『月泉門』。」程喵的管道不同於一般人,所打探到的消息不會有錯,言常陵面露沉思。

  「『月泉門』和三總管究竟有何關係?沈雲希居然對著城主公開宣稱,袁小倪是沈家人,誰都別想動沈家人,更不會再讓她回古城!」

  那一天,三總管跌落山坡下,城主也同時趕到,一見沈雲希,兩人像對上般,全然不管四周的「三門邪教」;而「門奇」的教奇看局勢不對,早已揮手喊退!

  「貴城『三總管』是我沈家人,每一分在她身上的創痛,我沈家都會要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沈雲希俊目沉凜,冷冷說出這席讓眾人震驚的話!「她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古城,我也不准她回去!」

  「只可惜,無論你如何認定,袁小倪都已經是我任燦玥的人,誰敢覬覦我任燦玥的人,就是替自己敲喪鐘。」

  「袁小但是你的,沈雲霓卻不是!你任燦玥就抱著這名字,作一輩子的夢吧!」

  「少門主這個挑戰,我接下了。」

  這一刻,對峙的兩人,眼中那絕決的凜視,各自說明心中的決斷!

  回想那一天,城主的話更讓游笙樺錯愕,不說三總管是古城的人,而說是他任燦玥的人,擺明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尋常;而且,清醒之後的城主,對袁小倪的一切動向,該說緊張到近乎恐懼嗎?

  城主好像很怕不快點找到人,三總管就會消失了,每天在乎的,就是問袁小倪的消息!

  在古城時,不但早中晚都要聽取消息,一知道袁小倪似有不願再回古城的跡象,那眼神和神態讓在場眾人個個寒毛直豎!

  「叛徒,你既有心背叛兩年前的感情承諾,就別怪我了,你該清楚,我會怎麼對待背叛者,尤其是叛情者!」

  當時的城主握緊了拳,凜絕的眼神,切齒得幾乎要咬出血來的唇,可知他的情緒非憤怒可言,讓旁人連氣都不敢多喘一下,深恐受到波及!

  「絕對要在『月泉門』之前找到三總管,至於『月泉門』和三總管之問是何關係,都非當前要事。」言常陵道。

  「三天了,除非三總管已離開南方,否則以雙方這樣的尋人陣仗,也該要有下落。」

  「此地雖非東方地界,但以『月泉門』和朝廷的關係,定然也不會放過這個管道;再加上古城在南方暗動的力量,照理,找不到人,也不該一點線索都沒有。」

  「整個南方幾乎都翻過來找了,除了『月泉門』的地盤、官府,各個寺廟、尼姑庵也都找了,連那些煙花場所都請程堂主負責打探過。」「月泉門」也在找人,若有,也早傳出消息了。

  此時,對面迴廊,僕人領著一名像是大夫的老者穿過花園,往後門走去。

  「楚公子帶來的人,得了什麼病?」這幾天常看到僕人領著大夫進出,還出門抓藥。

  「不是病,好像是受傷了,據說是楚公子的朋友,不小心著了江湖邪門的道,受了傷,已養傷多天。」

  「可知道是男是女?」言常陵雙目透出精芒,在南方還能有兩大門派上天入地都遍尋不著的人,難道是……

  「不大清楚,但我曾看到楚公子身邊的心腹婢女拿著女性衣物,應該是女子吧!」

  「袁姑娘,公子赴城主之約,今晚由奴婢服侍您用餐。」

  「這麼說今晚城主不在府內了?」坐上餐桌,對滿桌美食,袁小倪早開動了。

  「連大總管都不在府內,今晚袁姑娘可以放心,好好享用了。」

  「大總管也不在?」除非危急大事,否則一旦離城,為免突發狀況,需留一人坐鎮,這兩人是不會同時一起動作的。

  不過,光這兩人同時離開古城,就是大事了。看來,「恆沙古剎」的大佛開眼,情勢很棘手。

  「城主今晚設宴『春花塢』,專門宴請我家公子,感謝日前城主出事時,楚家莊多方協助,還找程堂主作陪呢!」婢女替她添飯盛湯,笑著道。

  「叫程喵作陪?唉!」袁小倪忽一歎,接著快速掃菜吃飯。「都同住一座宅內,還要這麼大費周章,這群玩腦袋的人,就是喜歡玩得周遭人,人仰馬翻。」

  「袁姑娘,飯菜多得是,您慢點用吧,小心噎到!」看她突然狼吞虎嘸的吃法,嚇得婢女趕緊勸道。

  「再慢些什麼都沒得吃。」她邊吃,邊從懷內拿出一封信交給婢女。「等會兒命人拿給大總管。」

  「可需要奴婢傳什麼話?」婢女看著這封發黃,看來年代有些久遠的信。

  袁小倪想了想,搖頭道:「能起作用,什麼話都不用說;不能起作用,說再多,都是廢話。希望這封信對我的處境能有點幫助。」

  沒多久,院落外,游笙樺領著一隊武護,直驅楚千夢居處。

  「二總管,我家公子不在,有何事請等我家公子回來。」

  「房內病人不能受驚擾,請您止步,別驚嚇到養病中的人。」

  院落內,楚千夢身邊的僕人全上前阻擋。

  「正是知道楚公子院落有養傷的病人,特別帶著城主的關切而來。」

  不理楚千夢手下的人多方阻擋,游笙樺在武護強勢開道下,走過中庭,來到一間廂房前。

  「三總管,你已無處可藏,體諒你負傷在身,若願自己出個聲招認,我就以禮相請,否則,別怪我不顧同伴之情了!」

  房內久久無人應聲,游笙樺暗示左右,該動作了!

  「小樺哥真是太給我面子了,帶了不少人,還有幾個是壓陣的心層武護吧!」把保護城主的心層武護調來堵她,真是太看重她了。

  對面高宅的屋頂上,一道看戲的身形佇立月色下,袁小倪邊吃著手中剛抓來的乾果仁,咋舌道。

  只見游笙樺一腳踢開門,衝進屋內時,袁小倪手中最後一顆乾果仁一彈,嘴巴接住後,拍拍手,擦掉手中殘屑,吃飽、喝足、傷好養,該閃人了。

  拉緊厚外袍,這是母親身上褪下、親自為她繫上的外袍,只要裹上,溫暖與娘親殷切的期待,就漾滿她心懷。

  從她醒來,就請楚千夢透過關係帶訊息給沈家主母,讓對方知道她沒事,袁小倪清楚,此回若不帶回她,娘親和雲希哥哥是不會離開南方的。

  「他日再向千夢小子致謝了,不知道他要和我說什麼。」楚千夢說等她恢復,有件重要事要和她說,現在也只能改天再找他問了。

  袁小倪在大宅頂上飛奔,連跨幾個院落後,終於翻離這座古城大宅。

  她放身狂奔,月色下,只見迅影飛掠高聳屋舍,再低竄街巷小道,錯身之人,只感風回掠身,全然不知有人正以疾速的輕功縱飛!

  月正當中時,她已站在荒郊的峰丘上,看著這冬夜的大地,夜幕無垠,遠方虛空,幾抹蒼白霧氣拖曳,眺望黑暗空曠的原野,佇立穹蒼,壯闊中別有一番孤獨。

  此刻,她該往何方?各方都在找她,客棧、酒館是住不得了,太顯著的目標也不能落腳,所以她也不能在供人方便的寺廟借宿。更慘的是,連煙花柳巷,她都不能藏身,因為程喵的勢力掌握這些地方,唉,現在是身懷巨款也沒用呀!

  程喵給她一迭銀票,楚千夢也在她衣物內塞了一堆銀票和小金元寶,大家真是大方義助,但是……哈啾!

  袁小倪打個大噴嚏,揉揉發紅的鼻子,身上一堆錢,她卻還是只能站在荒野,看天、看地、吹冷風!

  就在她苦思時,忽然想起向憐憐提過,向家在南方的「映溪岸」有一座屋宅,目前是向憐憐的老奶媽在安居休養,屋宅內有三個僕人,照顧老人家也打理屋宅。

  「就是這個了。」位處郊野,又是熟識,從小照顧憐憐的老奶媽,對她也極為疼愛,乾脆拜訪老人家,順便賴個幾天。

  主意一定,她縱身躍下峰丘,才翻落雪地,卻在落地時,腳步微一踉蹌,忙穩住身形。

  「奇怪了,最近老覺得內力有些紊亂,腹部好像有股力量絆住,偶爾有些力不從心。」但運功上又不覺有問題,看來等會見要找個地方,自我調息一番。

  她一路奔向「映溪岸」,看到一座橫跨溪岸的大橋,遠遠望去是稀落的行人提著燈火過橋,袁小倪跟著走上橋。

  橋面寬廣,她看著四周黝黑,之前才過橋的路人燈火,已成遠方一抹幽光,她忙加快腳步,抓緊那抹光疾奔而過。

  一過橋,她便驚覺不對,四周林木傳來伏掩的窸窣聲,隨即無數的火把亮起,瞬間將這片隆冬中也另具蕭瑟之美的溪岸邊,照亮如白晝,

  四周全是高舉火把的心層武護,言常陵在火光中舉步而出。

  「三總管,久違了,想必離開『朝嵐古洲』,讓你樂得一時對回途有所迷失了。」

  「以我一介小小三總管,竟勞動大總管動用心層武護相迎,這叫我怎好承受。」環目四周的心層武護,個個嚴陣以待,腰邊的佩劍卻沒打算出鞘,看來是想活抓她。

  「三總管不用客氣,你勇救大小姐,力抗『三門邪教』,城主出事時,又嚴護城主安危,如此盡忠職守,就算古城開大門相迎,都屬應當。」

  「恩怨清楚,賞罰分明是大總管最讓人佩服的,但今夜還是開天窗,說亮話吧!」哎,說真的,言常陵給她的感覺一直是窮於應對,這十年,這位大總管對她是照顧的,但對任燦玥任何殘忍手段,他也不曾反對。

  「三總管的一切,不循古城律例,全由城主定奪。」言常陵一本那平穩深沉的聲,伸手比著。「請吧,三總管,城主從清醒至今,等你已久。」

  袁小倪身形不動,只是問:「小寒已過了是嗎?大總管。」

  「是,小寒已過。」對她忽然問節氣,言常陵雖蹙眉,也回應道。

  「很抱歉……我已非古城之人,沒必要聽從任何命令。」

  此話一出,周遭心層武護個個長劍出鞘。

  「三總管,謹言慎對,否則只會為你帶來更不利的立場。」

  「大總管可見過我請人轉交的信件?」

  「見過。」言常陵頷首。

  「信件為去世的老城主所寫,內容證明為報古城相救之恩,去世的母親以十五年報恩為代價,這之中若母親身體難承,由身為女兒的我代還剩下的時間。大總管總不會懷疑,此信為我所捏造吧?!」

  「不,這封信確實是老城主的筆跡,上頭說明,老城主並不希望你們母女倆以這樣的方式報恩,若不想再留古城,可隨時離去。」言常陵對信件的內容與一切並無懷疑。

  「那麼,十五年之期已過,此時我離去是理所當然吧?!」袁小倪問。

  「確實理所當然。」言常陵不否認。「所以讓你順利離開古城的宅院。」

  聞言,袁小倪內心苦笑,原來自己的行動還是沒能逃過這位大總管的掌握。

  「既然如此,大總管此刻攔路為何?」

  「三總管真要作下離開古城的決定?」言常陵問。

  「只能說,很遺憾,但我確實不再屬於古城。」袁小倪堅定地道。

  「不是古城的人,那你想當誰的人?楚千夢?還是沈雲希?」似笑非笑又帶著一抹譏諷的聲,從她身後傳來。

  「城主。」一見來人,周遭心層武護們齊聲斂首恭迎。

  面對從小聽大的笑謔之調,袁小倪背脊瞬間寒意陡升,想轉身,身後的氣息卻強烈得讓她一時僵立當下。

  「從我清醒以來,要見著你三總管,真是奢望呀!」一道高雅、逸挺的身形負手來到她身旁,側首斜睨眼前,唇瓣抿咬,有些垂首的袁小倪。

  「三道『催召令』都讓你視之無物,原來你已自認不是古城之人。」任燦玥以打量的目光和玩味的聲,漫步似的走過她身邊。「怎麼,出一趟遠門,遇上『月泉門』少主,可憐了你的殘廢,讓你自甘墮落成為沈雲希垂憐下的玩物?」

  袁小倪終於緩緩抬頭,昂然迎視眼前的「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

  這是一個任誰都會忍不住定睛多瞧幾眼的俊采之人,儒雅出塵,豐采雅逸,像繪者筆下才能描繪出的絕世公子,自有一份傲立天下的威態,眉眸冷斂時,流洩出幾乎讓人不敢直視的銳利。

  深沉不定的喜怒,這份隱藏於外表下的狠厲,她早已徹底領教。

  她怎麼會覺得自己會無法面對「城主」,眼前的人不是她的「燦玥哥哥」,不是那個縱然冷淡、寡言,卻給人溫暖的人。再一次,袁小倪深刻體認到……她的「燦玥哥哥」不會回來了!

  「是自甘墮落還是玩物,我既不再屬於古城,又怎勞城主關心呢?」

  對她的反唇,任燦玥一抹不離唇的笑,半瞇起的眸子橫視她。「到底是什麼樣的錯認,讓你認為,你有選擇來去古城的自由?」

  「對古城的承諾已完,我為何不能拿回自己的自由?」

  任燦玥縱聲狂笑!

  「兩年!牟老要我給你兩年,讓你平定身心,讓你慢慢回想起『斜陽西峰』的一切,結果……」像是壓抑的聲忽然爆發,指著她,比然一喝。「這樣的代價,是你告訴我,恩報完,走人嗎?」

  一股夾雜著強烈恨意,無形逼向她,冷汗縱然淌下背脊,袁小倪也只能咬死不認「斜陽西峰」之事。

  「小倪不知城主言下之意,只知恩情還清了。」她必得和任燦玥斷絕一切關係!

  「何種認知讓你覺得,袁灩娘和老城主的約定,適用在你身上!」他擰著雙目。「當年給你選擇,允你入古城的,是我這個城主,自由,我不會給你!」

  「任城主似乎沒弄懂一件事,為生母堅守諾言、接受你的條件、入你古城,以殘缺之身立足,皆是我決定付出的代價,而非你給我什麼!如今,我的未來,不在古城,還請任城主莫為難,告辭。」

  袁小倪轉身邁步,卻聽到一陣陣的木鈴聲,這個聲音……

  「聽說,『溯溪村』每十年會在慶典儀式前,截下村中一節百年古木的枝幹,雕成一對木花鈴,在儀式中降福,再送給村人推舉的夫妻,祝福永遠恩愛。」

  袁小倪回首,就見任燦玥手中拿著一對她熟悉的木花鈴。

  「還給我。」袁小倪切齒地道。

  她將這對木花鈴托給韓水,要他放回「溯溪村」的那座小土地廟內。

  這是她和燦玥哥哥彼此所留下的唯一訂情物,縱然燦玥哥哥已不存在了,但她依然希望這對出自「溯溪村」的木花鈴,能安然的放在小土地廟內得到保佑,因為這對木花鈴對她意義不同,未來,一切承諾完成後,她將再回「溯溪村」親自取回木花鈴。

  顯然沈雲希的震撼,讓韓水將木花鈴交出。

  任燦玥把玩手中成對的木花鈴。「這上頭刻有『妻』字的木鈴上,刻下的『任燦玥』,說的該是我吧!」

  袁小倪暗咬著牙。在她養傷時的小屋內,躲避暴風雪的兩人,幾乎成天在床上纏綿,更在木花鈴上頭刻下彼此的名字,如今拿在他手中,是這般諷刺。

  「你想怎麼樣?」

  「乖乖回到古城,這木花鈴上刻下的就是你未來的身分。」任燦玥握住木花鈴,看著她道:「我要你一輩子都在我身邊。」

  木花鈴上的身分?!他的妻子!

  「我辦不到,你不是他……不是木花鈴的真正主人!」

  「你說什麼?」任燦玥雙瞳掠凜。

  「以前的我沒有任何能力,之後重重承諾將我束縛,我只能眼睜睜地面對事情的發生,『小皮』如此、清姊如此,這份無奈之痛,我嘗得刻骨難受。」

  在古城,她只能隱忍,任她一身驚人武學,也必須是……武不現鋒,功不強出。如今……

  「三總管?!」

  在旁眾人驚見她身後長刀瞬間出鞘,指向任燦玥!

  「木花鈴還給我,否則我只能出手奪回它。」

  寒月照朱顏,刀身映出袁小倪一雙比鋒銳更熾亮的眼。

  「本城主就給你這個挑戰的機會,也讓我領教牟老晚年的驕傲,究竟是如何不凡。」

  橫指勾紫芒,紫燄劍氣再次躍動於任燦玥的劍指中,他的眼神、氣態,皆激起袁小倪體內騰騰戰意!

  今日,就算以刀不出劍,任家的紫燄劍氣,她也要一櫻其鋒!

  袁小倪率先躍起,悍然的刀在夜空下劃出爍亮、炫麗的刀流,開啟戰端!

  隨著她勁舞而出的刀勢,四周冰雪都像被蒸融出厲氣,隨著長刀,挾浩瀚無濤的威力,對上至絕逼人的紫燄劍氣,兩鋒交接,紫燄對刀流……

  瞬間,紫白昊光爆開,震耳的氣勁跟著爆發,氣勢動盪,讓四周心層武護們全看得目瞪口呆!雖知袁小倪刀法過人,但這般能與城主對上的修站,依然令他們震驚!

  言常陵始終一臉嚴肅,觀看這場戰。

  隨即,砰然一響,紫光斷刀流,宏浩紫鋒再現借人之威,震退揮刀者!

  袁小倪揚刀再提氣,才要上前,卻頓感內息一窒,原已蓄勁的內力像開始流散,連力量也開始瓦解,突來的變化令她連退數步,而至撐刀拉地,靠上一旁的大樹!

  「這是……」內力無法擬聚,甚至一股虛軟開始從體內擴散。

  「三總管,你還沒感覺到嗎?今晚的餐食已下『化功散』,只要你一運勁,藥力就開始發作,如今你的內力難提。」一旁的言常陵開口道。「這不是毒,任你擁有多少『月泉門』的『辟毒丸』都無效。」

  「呵,我能說一句『欺人太甚』嗎?」雖不是毒,卻開始卸掉她全部的力氣,不管內力或體力,袁小倪切然咬牙。「我以為大總管言行向來是最坦然的,如今以為這樣就能讓我認輸!」

  「無所謂輸贏,只是不希望徒增多餘傷害!」言常陵再道:「不可能讓你傷害城主,而城主更不希望你有任何傷害。」

  「他不希望我有傷害……呵呵呵。」像在嘲弄這句話,她踉蹌著跛了一足的身軀,已經快連長刀的重量都負荷不住。

  「以後不准再對她下任何藥。」任燦玥經過言常陵身邊,沉著聲道。

  「以此方式,勝過你真的再傷害她。」言常陵不以為然的直言。

  「原來,你是為著她著想,而非為我這主子。」任燦玥冷然扯唇,他走向大樹前,戒備看著他的袁小倪。「你還沒回答我,不是古城的人,那你想當誰的人?楚千夢?還是沈雲希?」

  「這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縱然無力再出手,更無力再舉刀,面對來到面前的人,她倔然以對。

  「跟我沒有關係,是嗎?」任燦玥的淺笑更加揚勾,大掌撫上她微顫的臉頰,憐惜似的輕撫。「兩年前讓你離開古城,就是一個錯,現在我該好好糾正這個錯誤,聽清楚……」大掌猛然扣往她的後腦,幾乎鼻眼與她相對的鎖瞪,從牙關迸出怒厲:「無論你想當誰的人,你已注定是我任燦玥的人。」

  「作夢……我的未來……絕不會有你……唔……」

  他猛然吻上她,不在乎一旁的心層武護與言常陵,不在乎她拚命推打的掙扎,那熾烈的強吻幾叫她屏息!

  「你……」當她感到一股綿柔的氣灌入體內,頓感意識一昏,癱軟在他懷中!

  健臂抱起她,螓首靠在溫暖的頸窩內,朦朧的意識中,熟悉的男性氣息再次竄入她鼻中,在她心中認定,城主、燦玥哥哥是不同人,但這份氣息依然令她迷惑。

  「燦玥哥哥……」

  微弱的低喚,讓抱著他的人,在盛怒的嚴厲中湧現複雜,不禁俯唇在她耳畔邊,低聲道:「你總是在沒防備的時候,輕易擊潰我的心。」

  她探舌舔著小玉碟內,黃澄、濃郁的汁液。

  「你這麼愛吃花蜜。」任燦玥拇指撫過她的唇角,拭過那濃稠的甜蜜。

  「喜歡,很甜。」袁小倪坐在他膝上,一身男性外袍裹著嬌小的身軀,寬鬆得遮不住衣下太多的赤裸,她已完全習慣般,全無戒心地倚坐在他膝懷內。

  「你沾得滿手,等會兒要帶你到小湖邊。」他舔過她唇角又沾上的甜膩。

  炎夏的白日,太熟時,他總會帶她到「雙月蘆湖」,泡泡沁涼的湖水,或抱著她在小湖邊的樹蔭下午睡,她若嬉鬧地弄髒自己,他也會抱她到湖邊擦拭身子。

  「你不喜歡嗎?」她把小玉碟遞到他眼前要他試試,燦玥哥哥對甜的東西,好像都不喜歡。「很好吃的。」

  「從你身上吃,我應該就會喜歡吃了。」他忽揚勾起唇角。

  她歪著螓首,不解他的話意,下一刻,她被抱到桌上。

  「燦玥哥哥……好癢!」只見他拉開她寬大的外袍,接過她手中的小玉碟,將蜜沾在她裸露的嬌軀上,隨即從她雙峰中傾倒下,金黃汁液順著肌膚滑淌。

  「你比這些更甜……」他從她胸上開始舔吮,對乳峰上的甜特別流連,輕找她粉嫩的乳蕾,又吮啜另一乳峰上的粉首。

  袁小倪輕喘地將身軀拱向他,看著他灼熱地舔吮從胸上一路吻下她的腰腹,當雙腿被分置在他的雙肩上,他的顱首竟埋入她腿間時,袁小倪驚瞳雙眼!

  「別想逃……」大掌定住她的腰臀,方便他的唇舌更進寸步地探索。

  不同於他平日的吮吻與撫摸,這感官的刺激更加深刻,情慾撩蕩,難以理解地連連悸顫,對這樣的感受,她發出連自己都不敢置信地嬌吟。

  「你喜歡,是嗎?以後我要每天這麼品嚐你。」

  看著片片柔瓣在吸吮、輕揉下,澤潤紅脹,豐盈誘人,輕輕一撫便像身軀的主人般輕顫不巴,他再次俯首,憐愛般地啄吻。

  「燦、燦玥哥哥……」見他終於放下她的雙膝抬首,她馬上環住他的頭項泣喊:「你……欺負我,你就只會欺負我……」

  「這不是欺負。」他撫著她的發,啞聲失笑。「我還沒真正地欺負你。」

  「這樣還不算欺負,那我也要對你做這種不是欺負的事!」她推開他,有些負氣地扯開他的衣物。「你以後也跟我一樣只穿一件袍子,袍子下什麼都不能穿。」

  對她扯他身上的衣物,任燦玥沒有阻止,甚至有些包容、溺愛地笑看她的行動。這之中,他偶爾吻過她的臉頰,雙掌游撫她赤裸的身軀,看著她氣呼呼得一件一件剝下他的衣裳!

  「這……」才拉開他下半身的衣物,便見到那昂然勃起的慾望!

  他又是親吻過她緋紅的臉頰。「在你還沒有真正解毒清醒之前,我不會真的欺負你。」

  小手好奇撫上她不解的硬挺,卻聽到他抽息般地啞吟,她忙要伸開,卻被他握住。

  「你不是想欺負我嗎?」他的額輕靠著她的,牽著她的手覆上他的慾望。「以後我若欺負你,你也可以這麼欺負我。」

  沙啞、渾沉的聲,在她耳邊低吟,哪怕這種行為,實在像極邪惡的壞男子在誘哄一個純真的小姑娘,他也只能把身分擺一邊,繃緊的亢奮渴望在那雙小手的碰觸下紆解。

  袁小倪盯著他希望她欺負的地方,伸指小心地戳碰幾下,就見燦玥哥哥閉緊眼,皺起雙眉,連頭脈也浮綻起,同時她訝異地發現那「東西」竟是益發硬挺,好像還長胖了一點!

  燦玥哥哥的表情好像隨著她撥弄而變化,連呼吸都咬牙地沉重起,他身上竟有這麼充滿變化的地方!

  當她好玩地掐住時,大掌猛地覆住她的小手,任燦玥埋到她肩上,濃濁的聲挫敗地低語。

  「小丫頭,你根本……是在玩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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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3 00:09: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三總管,你醒了。」床邊垂紗被掀撩起,一名婢女看到坐起身的她,驚喜地喚著。

  悠緩轉醒的袁小倪從床上坐起,暗自運功,真氣卻一陣反沖,讓她低呼一聲地摀任心口,冷汗淌下。

  「該死!」她忍不住咒罵,這種一運勁就灼刺的衝擊感,是「紫燄劍氣」,她的幾個大穴被任燦玥以任家獨門劍指封住。

  武功被封鎖,形同廢人,連她的隨身長刀也不在身邊,袁小倪咬了咬牙,大佛開眼在即,這下棘手了。

  「城王說你差不多會在這時間醒來。」另一名婢女也探頭道。

  袁小倪認出眼前這兩名婢女是古城內的僕人,她每回入古城都由她們接待。

  「小倪醒啦!」另一個婦人的聲焦急地傳來。

  「是呀!朱嬸,城主料得果然沒錯呢。」

  「朱嬸?!」只見朱嬸微胖的身形也擠到床邊,袁小倪錯愕。「你怎麼會在這裡?」

  「行了、行了,三總管有我照顱,你們倆去外邊候著吧!」朱嬸支開身旁的婢女,扶著她下床。「沒事吧,不多躺躺?」

  「沒病、沒傷,再躺骨頭都要養攝了。」她總覺得自己最近常和床結緣,快受不了了!

  袁小倪拍拍朱嬸,揮舞雙手表示沒事,要她別擔心。

  「城主這趟南方行,除了心層武護,還帶了不少僕人,除了城內和你互動不錯的婢女,還把好幾個照顧過你的老僕人都被喚來南方大宅。剛開始,我還想不通,現在看到你,我知道為什麼了!」

  還以為城主只是想踢走他們這幾個老傢伙,放到南方大宅,來個眼不見為淨,畢竟在古城內,他們向來屬於老夫人的人。

  「你、你怎麼會和城主……演變成這樣?」朱嬸看了看候在房外的婢女,壓低聲問。「城主說你是未來的城主夫人,要我們好好侍候。」

  「是嗎?這下我比身為三總管還出人頭地,古城內還有誰見著我敢嘲笑的,朱嬸可以告訴其他老僕人,安心吧,身為城主夫人,我會罩你們的。」袁小倪自嘲道。

  「你這丫頭還在開玩笑,當朱嬸什麼都看不懂呀!城主根本在重演蘭小姐的事,你……」

  「見過城主。」

  門外傳來武護的迎喚,隨即房門外的婢女們對著走進房內的人恭喚,朱嬸也忙出去行儀。

  「都退下!」任燦玥淡淡一聲令下。

  朱嬸擔憂地望一眼房內,雖擔憂小倪,也只能無奈地跟著婢女們退下。

  看著走進房內的任燦玥,站在一邊的袁小倪,暗自平定內心的緊張;從他身為「城主」開始,單獨面對他,幾乎都沒有好的回憶。

  「沉默不是你的特色,獨獨對我,你永遠喜歡沉默。」他拿著一個竹籃放到桌上,看著默立一旁的她道。

  以前面對他,必得斂首,屈身跪地,但如今,袁小倪別開眸子,咽了咽開始發乾、緊澀的喉嚨,感覺到他的靠近,忍著全身警戒想退開的恐慌。

  此時的他不是「燦玥哥哥」,而是她想保持距離又恐懼的城主;卻又不是她擅於應付的那位「城主」,因為以前的城主不會用這種烈火熾燃的眼神看她。

  大掌忽然撫上她的臉頰,柔聲問:「妳甚少出古城,這一段時間在外,可受到什麼委屈?吃了些什麼苦?」

  對上他柔情凝視的眼、關切的聲,這一瞬間,袁小倪幾乎以為她面對著「燦玥哥哥」,內心不禁微微一蕩!

  「燦……」

  「叫城主,以你和你娘的身分,直呼任家任何一個人的名字,都犯了古城規矩,要受罰的,知道嗎?」

  想起童年,她喚著舊時稱呼,卻換來他拍上小臉的一巴掌,哪怕已過十年,身軀卻還記得那一巴掌的警告,他冷厲的聲、華貴的衣物,都像權威的距離。

  「謝任城主的關心,小倪很好。」她退開身,努力帶出距離。

  「此時,我比較想聽到你小時候對我的稱呼『燦玥哥哥』。」任燦玥雖蹙眉,卻沒進一步相逼。

  「太久的事,恕我想不起有這個稱呼。」

  「喔,那就改回答我,在東方的『無陌水塘』和韓水他們走散之後,我們兩人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他瞇起眼,坐到桌邊,逕自斟上一杯茶再道:「按牟老以前替你解毒時所言,『瞬失』之毒一解中毒時的記憶全失。」

  「心層武護應該告訴過你,找到我們時所發生的事,以城主無人可敵的智慧,相信不難推斷髮生了何事。」她鎮定地迎視桌邊的人。

  「我想聽你親口對我詳述。」

  「只是在城主失憶時,韓水開的一場玩笑,鬧了一些狀況,事實上,什麼事都沒。」她輕描淡寫地聳肩。

  「是嗎?」任燦玥就飲的口停了停。

  「城主若然不信,可問韓堂主。」就算韓水把「木花鈴」給他,也講不了「無陌水塘」之後的事;因為那是只有她和「燦玥哥哥」才知道的事,而眼前的人,不是「燦玥哥哥」!

  「你認定『七門樓主』的見女們與你的童年情誼,定然幫你,但你可曾想過,與其讓你成為『月泉門』的人,他們或許更樂見你成為古城的城主夫人。」

  袁小倪一怔。成為「月泉門」的人注定變成敵對立場,以此考量下,韓水、程喵或許真如他所言,友情倒戈,讓她成為城主夫人。

  「這可讓小倪惶恐了,以小倪卑下的身分,豈攀得上城主夫人之位。」她譏諷。

  「你的身分為我所定,現在我要你成為城主夫人;早在兩年前,『斜陽西峰』的事後,我就該這麼做了。」

  「我不知道什麼『斜陽西峰』的事,只知我與任城主扯不上這樣的感情,所以,我不會……不會……」

  見到他望來的眸光轉凜,她不自覺地避開眸光。

  「不會怎麼樣?繼續說!」

  「我……不會留在古城、不會留在你身邊,我喜歡的人……不是你!」

  「你喜歡的人是誰?」他把玩手中的小茶盞。

  「這與城主……無關。」袁小倪看著他不見喜怒的面龐,心中更加警戒;他深沉的心思和瞬間起落的脾氣,由來從平靜開始。

  「從那對『木花鈴』看來,這顯然與我有關。」他淡扯著唇。

  「我說過那是韓堂主鬧的一場玩笑,城主做過多的解讀,倒令我……尷尬、為難了。」

  「只要扯上我,你似乎總喜歡撇清關係,我一直不明白,很多事,你到底盤著什麼樣的心思,好幾次,能讓自己好過的處境,你卻寧願受盡折磨也堅不吐實,就像蘭蘭的死,你認定自己太小、太驚慌,記不得凶手是誰,到現在依然不願說實話。」

  「城主夫人的事,我很遺憾。」

  「遺憾。」他似笑非笑地再道:「『斜陽西峰』、『木花鈴』都是你想對我說的遺憾?」

  「任城主想怎麼認定,小倪無法干涉!」

  「那就找一個讓你不會覺得遺憾的小東西吧!」任燦玥打開桌上的小竹籃,裡面的小傢伙馬上跳出來。「你為它取名『小皮』,是為了紀念小時候被我掐死的松鼠『小皮』嗎?」

  袁小倪神色大變地看著「小皮」倚偎在任燦玥的臂邊撒嬌!

  「『雲裡鎮』之後,你的行蹤雖難追,但追牟老之後所做的事並不難在寸,他把這只小傢伙托給一個分堂的人照顧。」

  大掌抓起臂上小貓。「小傢伙真是粘我,一看到我就拚命地搖尾巴,這可愛的模樣,若真成一具冰冷屍體,連我都感到不捨了。」

  「夠了!」她受夠他一再掌控的威脅,切齒道:「就算你傷害它,不存我心、不在我記憶中的事,我沒有任何答案!」

  「『斜陽西峰』的記憶不存你心?不在你記憶中?」任燦玥冷然揚眉,將手中的小傢伙放回竹籃內。「那我就喚起你的記憶吧!」

  「你、你做什麼?」

  只見任燦玥站起來後,竟伸手開始解開身上的衣物!

  「你的身軀我不陌生,同樣的,我的身軀,你也絕不是第一次看!」

  「住手、住手!」想都沒想過,他竟會有這樣的動作,只見名貴的外袍、暖厚的內裳與身下衣褲一一離開他身上,袁小倪想轉開身,卻被他喝住!

  「看著我,好好再對我說:『斜陽西峰』的記憶不存你心、也不在你記憶中……」

  褪下衣物的身軀,陽剛、精猛,全然不似他一身華貴、典雅衣物時,看起來的斯文,他走向慌恐得步步後退的小倪。

  「這具身軀,你絕不陌生,因為你不是第一次碰我!」他拉住她的手放上他的胸膛,袁小倪像被燙著般想撤手,卻被他握得死緊。

  「『斜陽西峰』的你,曾氣我欺負你,最後不服氣地解開我的衣服,好奇碰觸我的身軀,從此,解開我的衣服嬉鬧,成了你每天遊戲般的事!」

  想起醒來前的夢境,她拚命搖頭。

  「你胡說、你胡說……」

  袁小倪甩開他,驚慌失措地奔離,卻跑沒幾步便被堅實的身軀從身後攬住!

  「妳想去哪?」雙掌撫上她的腰,低沉的聲來到她耳畔邊,沙啞地道:「再一次逃離我?在我恢復功力與記憶時,嗯?」

  緊貼在她身後的身軀,赤裸、剛猛,甚至能感覺到那抵上她臀部的硬挺。

  「住、住手!」知道他的意圖,袁小倪抗拒地喊,健臂卻環擁住她。

  終於再次擁她入懷,馨暖的氣息令任燦玥雙臂收得更緊,緊到令她吃痛地低喊,他也不願些微的鬆手。

  「告訴我,『斜陽西峰』的記憶在你心中了嗎?」他咬吮她的耳殼,隨又晚上她的纖顫。

  「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你……你做什麼?!」

  當他一臂依舊不放地環緊她,另一掌牽著她一手往身後時,袁小倪整個人一震,慌得想抽回,大掌卻扣在她掌背上,拉她覆上他腿間矗立的慾望!

  「你不陌生的,是嗎?」大掌引導她握住那昂...揚的灼熱,上下滑動的撫弄起。

  「你第一次撫摸的時候,像孩子般玩弄,之後,你對我身軀的好奇,不亞於我對你的渴求,『斜陽西峰』上的小屋內、湖邊的綠地上,無一不是我們探索彼此的地方。」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引導的手開始轉疾,袁小倪扭不開身子、抽不回手,只能惶恐地聽著他急促的熱息吐在她耳畔邊。

  「好好感覺我對你的渴望,這兩年,看著你卻不能碰你,尤其發現你對我的感情可能早已置之腦後,對我是多大的折磨!」

  聽到他渾濁、低語的喘息,擺脫不掉手中那發燙的熾熱,與他濃濃裹住自己、渴欲激盪的氣息,袁小倪渾身顫抖地被困鎖在他胸膛內。當耳邊傳來咬牙似的低哼,身後的結實軀體傳來一陣輕顫時,掌內熱燙的欲流迸揚!

  「城……城主……」

  袁小倪幾乎站不住,任燦玥擁緊她,跟著她半癱軟的身軀蹲跪下。

  「叫我『燦玥哥哥』,」他沙啞、濃重的慾望氣息在她耳畔與發間輕吻低語。

  「在『斜陽西峰』時,每當我抱起你,你就像貓一樣,撒嬌地偎膩在我懷中,絲毫不會防備我,敞開著身體接受我,可愛得讓我一整天都不想放開你。」

  她根本反抗不了,便被他抱到膝上,螓首仰靠在他臂彎內,他俯凝的眼,充滿疼愛,就像她夢中出現的眼神,也像在東方地界時的「燦玥哥哥」。當她無助地倚在他懷中,他便斂去那屬於「城主」的威嚴、莫測。

  「燦……」她喚不出眼前的人,一時間,只能迷惑地看著他。

  任燦玥吻著她的唇,邊解開她的衣物,外袍、內裳、單衣,連兜胸也解下,方便探撫她的身軀,卻不褪下她的衣物,只將她身下的衣褲褪除,這一切就和在東方地界一樣,袁小倪茫然地想,他總擔心寒冷會凍病她。

  大掌撫著衣下盈滿的乳峰,一路探往她腿間,開始揉撫那纖細的蕊瓣,引得她陣陣低吟。

  「你的身體我太熟悉……」他持續地撥弄那微潤起的脆弱嬌蕊,啞喃著聲道:「在『斜陽西峰』時,我就愛輕咬的品嚐它,最後你總會哭泣似地抱住我,卻又愛我這麼逗弄它。」

  她仰首迷濛地看著他,熟悉的輕語聲和腿中的撩撥讓她哆嗦、悸動,當長指探入時,袁小倪亢吟的拱起背脊,臉蛋埋入他的頸窩,開始泣不成調的嬌嚷。

  「小倪……」長指蓄意停下的在她耳畔邊問。「想要我繼續嗎?」

  低哄又像誘惑的沙啞,懷中的人想也不想地,從他頸窩中抬首,伸臂環住他,不說任何哀求的話語,只是貼在他唇上泣吟著,渴求他更多的撫揉,渴望他的體溫與一再俯來的纏吻。

  「呵,你既頑固又調皮,在『斜陽西峰』時,喜歡我逗你,也愛折磨我……」任燦玥吻住她,探入的指轉為激切撫擰。

  她扭動著身軀,甚至想併攏起雙腿困住那在腿中施為的指掌,隨又在輾轉的吻中,更加敞開地迎向他的揉捻、探撫,直至她抽搐地戰慄,氾濫的熱,潮潤了陰柔幽處的每一蕊瓣,兩人纏吻的唇卻依舊緊密難分。

  「你是我的,誰都別想奪走你!再也不准你出古城,我不再讓任何人看到妳。」他摟緊懷中喘息的嬌軀,吻著她的發道。

  直至她漸漸地融化在他胸懷內,大掌繼續撫著她的身軀,來回撫上她的腿,直到被挑斷腳筋的腳踝時,原本閉眸的眼霍然睜開,意識猛地回來般,袁小倪忽激動地掙紮起。

  「不要……不要……」她用力推開他,從他膝懷跌落地上!

  「小倪!」

  任燦朝上前,她卻連連退身!

  她回應他!她竟然回應他!就算沒有記憶,她的身軀如此熟悉他每一個情慾的動作,迎合著他?!

  不!她不能與「城主」有牽扯!袁小倪掙扎著站起。

  「你喜歡的是中了『瞬失』之毒、在『斜陽西峰』養傷的我,就如同我愛的是中了『瞬失』之毒的『燦玥哥哥』,我的身、心已給『燦玥哥哥』,你……不是他……」袁小倪雙手環抱著自己,咬牙顫聲道,無法原諒自己竟就這麼輕易地任他掌控!

  「你終於承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了。」任燦玥站起身道。

  「我、我……總之,你不是我愛的『燦玥哥哥』!」她努力地想說服他,不想他們之間再進一步下去。「同樣的,你愛的不是我,至少不是你心中認定的那個我。」

  「我愛的、認定的就是你;你愛的、認定的就是我。」

  「不……『燦玥哥哥』不會像你這麼殘忍……」她拚命搖頭。「『燦玥哥哥』不會挑斷我的腳筋、以傷害我為樂……你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說到最後已成大吼。

  只見任燦玥閉了閉眼後,再看著她,一臉陰鬱、深沉,她一定是看錯了,他的眼睛似乎掠過一絲痛苦。

  「妳無法接受挑斷你腳筋的『城主』,卻又因為對『燦玥哥哥』有了愛,所以堅定認定『燦玥哥哥』與我是不同人,畢竟,恨我對你比較輕鬆。」

  「沒有,我、我不恨你,接受你所開出的條件,立身古城,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

  這聽似包容的話卻令他蹙眉,沉目鎖視,只見她侷促的移開視線。

  「你不恨我,與我無關。」任燦玥喃言著這句話,打量地走向她。

  袁小倪拉緊身上的衣襟,不敢再看他赤裸逼來的結實身軀。不!是不敢看向他的眼。

  「十五年還古城恩情,從一開始留在古城,你就已清楚遲早要離開,所以,你不是恨我,是想忘了我,想徹底的將我從你的人生中摒除,你要斷了跟我一切的關係!」

  對她只要面對與他有關的一切言行與態度,他似乎漸漸捉到一絲頭緒。

  「在這個前提下,你愛的人不能是我,任何與我有關的事,尤其感情,都絕不能沾上。」看著她更加不安地別開頭退身,他步步逼近。

  「和失憶的我發生感情,不在你的預料中,因此你只能愛『燦玥哥哥』;至於和『城主』在『斜陽西峰』的事,你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想起來的,是嗎?」

  聽到那刻意低沉、緩慢、甚至綻著一抹笑意的詢問,袁小倪只感到全身血液瞬間發泠,她太熟悉他這種語態,當年他從清姊手中抱走小嬰孩時如此,挑斷她腳筋前也如此。

  「我可愛的小倪,告訴我,你真的忘了『斜陽西峰』的事嗎?到底還有什麼事不是騙我?」那雙眼已滿是狂怒,將他俊雅的面龐勾勒得更陰厲、險峻,卻見他唇角勾揚,輕笑問道。

  被挑斷腳筋的腳踝似乎又感覺到當年的痛,面對眼前的他,明知在這房間內,失去武功的她,不可能從他手中逃掉,卻還是讓袁小倪恐懼得繞著桌子奔到另一頭!

  「不、不要……你不要過來……」

  一雙狩獵的眸子,鎖住倉皇的獵物,透出吞噬的揮光,更說明什麼都擋不住他要做的事!

  袁小倪嚇得轉身就要逃,卻見他拿起桌上的小茶盞,擊向她的一足,她腳步頓時一躓地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跌跪在地,卻馬上被摟入熟悉的胸懷內!

  「住手……我不要……」她在掙扎中被按到牆上,驚恐地面對眼前陰鬱、難測的眼神!

  「小倪……」他又是緩緩扯笑,低頭親暱地扯咬她的耳殼,同時探手撫了撫她腿中潮濕的蕊瓣,沙啞地問:「我的小倪,你真想忘了我嗎?你怎麼能騙了我的感情,就想走人……」

  對他的笑,袁小倪緊張地潤著唇,連聲都發不出,看著他依然淺吟低笑,傾覆的雄健身軀拉開時,這才意識到,她一腳被勾起,碩挺的慾望正逼上那脆弱幽處!

  她無法顧及身下正發生的事,因為眼前的臉龐更令人膽戰,像蟄伏暗處的野獸正蓄勢待發,準備隨時咬開獵物的咽喉!

  當腫脹的堅硬隨著他讓人寒栗的微笑緩緩頂入時,袁小倪渾身戰慄!

  「怎麼,不繼續叫我住手,說你愛的不是我?」

  灼熱的硬挺開始動作起,吊在他臂彎內的一腳被拉得更開,逼她更加敞開接納他,袁小倪抽息地推著他的胸膛,這小小的抗拒動作,讓帶著狂欲的雙眸瞬間迸閃厲芒!

  「說呀……繼續告訴我……『斜陽西峰』你沒有記憶……」

  猛然叱吼的怒嚎,猙獰的神態,在她掙扎尖叫中,爆發激烈的節奏!

  「小丫頭,這麼玩弄我的感情,拿我當傀儡一樣地操縱,才是你想對我作的最大報復吧!」

  「你究竟還欺騙我多少事,還有多少張面具在你臉上……」

  在他切聲的恨吼中,隨著他一再重重的頂刺,像要擊碎她的面具,要她真正的

  「赤裸裸」!

  「你知道嗎?你比蘭蘭還要佔據我的心思,也比蘭蘭還要讓我知道愛恨揉心的感覺,你才是讓我最痛也最愛的人,我真想一口一口地咬下你的肉吃掉……讓你永遠在我體內,不用再這麼牽動我的心……小倪……」

  他果真重咬上她的一肩,直至血絲淌下,痛虐與慾望同時交道,隨即在他帶著血味再次覆來的唇中,她激聲嚎叫、泣喊!

  「聽清楚……妳是我的,是我的……」

  一波又一波的狂濤淹沒她,伴隨著他的怒吼宣告,她像掉在他以慾望和報復所張出的網中,只能任由他獵食殆盡。

  當他終於放開箝制,從她體內退出時,虛軟的身軀早已無力地癱坐在地,身上是難以蔽體的衣裳,看著雙腿間潮膩的歡欲,瞠凝的雙眼一片茫然。

  「無論你心中多不想承認,我們之間事實已是如此。」任燦玥蹲到她眼前。

  「你強硬的要分出心目中的『燦玥哥哥』和『城主』,一再和自己的心周旋,不過是欺騙自己。」

  對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袁小倪只能咬緊紅唇,卻被他握住下顎抬起。

  「想咬,就咬我,你的身軀屬於我,連唇都不許咬傷。」

  他吻上她楞啟的紅唇,隨即嘗到咬嚙的痛,知道她真的咬上他的唇,這份反擊讓他雙眼一瞇,吻得更用力,唬得更糾扯,幾要絞斷她的舌。

  「如何,還想咬嗎?」任燦玥抵在她喘息難抑的唇上啞問,隨即嘗到唇邊又一陣咬,卻像是力氣用盡後的虛啃,說明她的反抗!

  「我只愛……『燦玥哥哥』……」袁小倪看著他,咬牙說完後,身軀一軟,昏倒在他接住的手臂內。

  「這份鮮明的個性、眼神,完全就跟『斜陽西蜂』上的你一模一樣,你怎麼會認為我愛的是不同人!」

  「兩年前的『斜陽西峰』果然另有隱情。」書房內,言常陵對坐在書案前的任燦玥道。

  他早已疑惑,從袁小倪在「斜陽西峰」養傷一個多月後,城主忽然讓她出古城,對她的一切嚴苛看似不變,但他太清楚,這位從小一起成長,名為主從,實為至友,那眉眼間表露出的神態早已不同於先前。

  「無論你對袁灩娘有何不滿,她的女兒也已代母還夠了,你實在不該對她做出這些事。」

  再怎麼說,袁小倪來到古城還是個才八歲大的小女孩,說是看著她長大都不為過,親眼見她承受著周遭環境殘忍的演變,卻咬牙地撐住走過,依然樂觀、笑看一切,這份堅忍和勇氣,他佩服,心中也多少不忍,因此在他能做的範圍內,他盡力協助她。

  「該與不該,如今再說都多餘,大佛閉眼之後,她永遠不用想再出古城了。」

  「你想像當年對待谷蕙蘭一樣嗎?我該提醒你,袁小倪不是谷蕙蘭,不會乖乖地讓你關住的。當年的谷蕙蘭成天以淚洗面,在袁小倪身上是不可能看到這種事的。」

  「這倒是。」任燦玥毫不懷疑,以小倪的性格,大概是她會讓身邊的人以淚洗面。「她真實的一切,曾經毫無遮掩地在我面前展露。」「斜陽西峰」那一個月,她毫無掩藏的本性,已讓他夠清楚,她有多倔性與好強。

  「你這種神態,比當年是更執拗的瘋狂,我應該不用問,這幾天你對她做了什麼?」

  這幾天,只有中午才見他步出房門處理事務,其餘時間全關在房內,三餐也都讓僕人送入。

  「我只是做了兩年前就該做的事。」

  「強迫、逞獸慾、監禁?」對他這幾天所能做的,言常陵還真想不出其他形容。

  「兩年前發生的話,可扯不上這些話。」任燦玥扯唇。兩年前的小倪與他是互為傾心。

  「既然扯上這些話,什麼時候發生,都叫『恃強凌弱』,非一城之主所當為。」

  「如果連自己所愛的女人都無法得到,這一城之主也不過是廢物。」

  「別告訴我,今天這幾天這麼早出現處理事務,是終於良心發現,願意放過她了?」

  「是欺負過頭,激起她更深的反抗。你可知,縱然沒有武功又受制於人,小丫頭也絕不順從,咬起人來可真狠。」任燦玥摸著手腕,這幾天,身上還有她更重的咬痕,他那魅笑起。「那雙眼充滿叛逆、不馴地看著我,簡直太活生生地挑動我的心,我怕再待下去會更獸性大發,其傷害她了。」

  「期望你有『人性』的表現,是我天真了。」

  「這是她自找的,一再欺騙,不論兩年前的『斜陽西峰』,還是前一陣子在東方地界,她的身心早已屬於我,到如今還裝傻,不可原諒!」

  「面對你,如果裝死有用,三總管應該也會想進行.,我看她的內心根本排斥想起你的事!」

  「那我只能遺憾地選擇『好好協助』她想起來。」任燦玥冷冷地道。「當年,是她先挑動我、招惹我的感情,讓我付出至此,如今她想抽身,作夢!」

  「對當時身中『瞬失』的人計較,就跟一個三歲孩子計較差不多。」言常陵搖頭,畢竟當時的病人,如今連記憶都沒有。「你總不能封她武功一輩子,難道你真要廢了她的武功?」

  幾大要穴不可能長期封住,遲早真會成廢人。但,以袁小倪的性格,一旦武功解禁,是絕不可能乖乖就範;不,該說,就算沒武功,她也不會乖乖就範。

  「回古城,取出『鍛冰鐵』,找擅於鑄鐵的程樓主,打條手指粗的長煉,我要用此煉扣在她腳上,任她武功再高也無法掙斷『鍛冰鐵』,這是懲罰她的欺騙和遺忘。」

  「你不能有更像樣的想法嗎?再說,我可不覺得古城的城主夫人適合被煉在『鍛冰鐵』內。當年對谷蕙蘭的失去,演變成今日恐懼再失去,我以為當年該給了你教訓。」

  「我確實得到很大的教訓,要抓得更牢、握得更緊,才會屬於我。這次,誰都別想再有機會奪走!」

  他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下,她一切的飲食都先命人試食,絕不會再重演當年蘭蘭被毒死的情況!

  「你還是一樣可悲!」

  「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只怕命喪當場。」

  「我也沒想過會對同一個人,再說這句話。」當年他對谷蕙蘭如此手段,他便送給他「可悲」二字。「承認吧!當年你恨的是一個小女孩都比你還有勇氣面對環境的打擊,身為城主,你為失去一個女人憤怒得失控,結果一個小女孩,接連喪失親人,甚至被挑斷腳筋,卻是勇敢站起來。其實,我們很多人都輸給袁小倪。」

  「越壓制的處境,越激起她不服輸的性格,她面對環境不屈不撓的韌性,曾令我痛恨至極。但看過『斜陽西峰』的她,我才知道她隱藏了自己多少,如今,我倒要看看,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藏得住自己的一切嗎?我要逼出真正的她。」

  「別忘了,她和『月泉門』只怕關係匪淺,沈雲希不會坐看此事的發展。」

  袁灩娘到底和「月泉門」有何關係?為何「月泉門」會對袁小倪這麼在乎?從沈雲希的神態看來,簡直恨不得立即對古城宣戰.,一個向來冷靜、睿智的人,竟會在當下情勢有這般激動的態度,看來,袁小倪的身分必然另有隱情。

  「我說過,誰敢覬覦我任燦玥的人,下場只有替自己敲喪鐘。」任燦玥絕然地道。「就算徹底一戰,也算了了兩門的宿怨。」

  「她的腳是你的罪,烙在心中的陰影,是你一輩子都抹不去的罪!」

  「我知道,所以在『斜陽西峰』,我送了她一樣東西。」站在敞開的窗前,眺望遠方,交迭般的山影像水墨渲染出的漸層,任燦玥悠悠地道:「前提是她要能想起『斜陽西峰』上的一切。」

  南方,屬於「月泉門」勢力的大宅內,沈雲希看著門人送來的信。

  「少門主,可是關于小姐的下落?」隨行的幾名老護院在少主子身邊關心地問,他們都已清楚,古城三總管是失蹤多年的小姐沈雲霓。

  「人已落入任燦玥手中。」沈雲希一臉沉重地道。「此事先別讓老夫人知道。」

  「少門主心中可有對策?」老護院李伯問道。「從任燦玥上次的態度看來,他對小姐有情意,小姐安全無虞,此事宜先緩下,先解決逼到眼前之事。」

  「李伯指的是易蒼玄約定在『恆沙古剎』放人的事。」沈雲希沉思。

  「選在『恆沙古剎』的大佛開眼時要放人,易蒼玄在玩什麼把戲,少門主不可不慎。」

  「話雖如此,但不知小姐對任燦玥的心意為何?」另一名老護院也道。「看古城用盡全部人力找人,就可知小姐無意再回古城,任燦玥此舉只怕非小姐所願。」

  「無論雲霓的心意為何,身為兄長,我是絕不答應她嫁給任燦玥。」沈雲希無法接受將自己的胞妹嫁給毀她一足的人。「等易蒼玄之事解決了,我必帶她回沈家。」

  「少門主,『恆沙古剎』的住持命人送來一封信。」

  沈雲希蹙眉,接過門人遞來的信,閱覽後,不禁歎息。「這可有意思了。」

  幾名老護院面面相覷。

  再幾天便近年節,各地皆可見既忙碌又濃厚的過節氣氛。

  「城主。」一見要走進房內的任燦玥,走出房門的婢女們忙欠身。

  「怎麼了?」個個遞水、拿帕子的,一臉慌張。

  「三總管剛才用餐,才吃道魚,忽然說腥味重,接著就吐了,這一吐,就好像停不下一樣。」

  「請大夫。」任燦玥忙走進房內道。

  「再找大夫來,喝那什麼苦藥,就算我沒武功,咬不爛你,我咬死我自己好了!」袁小倪坐在桌邊,桌上一堆豐盛菜餚,向來食慾極佳的她卻掩著唇,對著腳邊木桶一臉難受,她忍著乾嘔,沒好氣地喊著。

  「你這孩子,對城主胡說八道些什麼話。」在她身後幫她拍背順氣的朱嬸忙責備著,就怕任燦萌為難小倪。「城主,三總管人不舒服,吐到頭都昏了,您別見怪。」

  任燦玥抬手,要朱嬸退開。

  「怎麼會忽然吃個東西就吐成這樣,是東西不乾淨嗎?」他撫著她的額,大冷天,她卻吐到一身汗,額上濕冷。

  「幾名老僕人煮的東西,都是三總管愛吃的,城主您和大總管、二總管也用過了,沒問題才是。」一名婢女道。

  「三總管這幾天精神差,體力也不好,會不會因此受寒了?」朱嬸猜忖道。

  朱嬸話才說完,袁小倪忽又一陣乾嘔,頭撇一邊木桶狂吐不止,口鼻都是酸腐味,讓她聞著更反胃,已無食物可以吐卻依然乾嘔,直至背後一股柔和的氣勁緩緩灌入,才緩下她的不適。

  「拿擰濕的帕子和溫水來。」任燦玥按著她的背,將氣灌入後,讓她環靠在腰上,拂開她汗濕的額發,接過僕人遞上的濕帕子。

  他倒了些溫水在掌心放到她鼻邊,哄著要她吸進,溫水一入鼻,她馬上嗆咳,濕帕子擦著她嗆鼻所嗆出的穢物。

  一旁僕人見到由來高高在上的城主,耐心哄著三總管已夠吃驚,對城主熟練的動作更震驚到有些目瞪口呆。

  連續兩、三次,終於讓鼻中的氣味舒緩,任燦玥抱起虛弱的袁小倪往內房走去。

  「好好睡一覺,明天若還是這情況,你再不喜歡大夫和苦藥也由不得你。」對他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袁小倪沒好氣地悶嚷。

  「精神差、體力不好、受寒,還不都是你害的,這幾天一直……對我亂來。」

  這段時間,她似乎常常無力地靠著他,對自己這樣,她有一股無名氣不知往哪發。

  「我今天不對你亂來就是。」他將她放到床上,替她寬衣。

  「明天、後天、大後天呢!」袁小倪哀喊一聲,推打他的肩,又想到什麼似的,改捶枕被。「大後天以後的日子呢天呀!要過年了,好可怕……」

  「對,要過年了,等南方的事情處理完,我要帶你回古城過年。」

  「我不要跟你回古城!」她微弱地喊著。

  「等你有力氣,再來說這個問題吧!」

  他漫應著她,邊調整被楞,唇邊卻淡揚起笑意。兩年前的「斜陽西峰」,她受傷、喝醉都不鬧,只有病了或身體不適就會鬧情緒,接著開始自言自語地數落日子。

  「你大概睡兩個時辰醒來,到時該餓了,現在先乖乖睡一覺。」溫熱的帕子擦乾她額上的汗。

  「你……怎麼知道?」

  「兩年前的『斜陽西鋒』,每天醒來就是照顧你,你可不是個會感恩、客氣的小姑娘,喝藥、吃飯都得哄,在我身上,你耍盡了任性。」那時,完全看不到她平日懂事的模樣。

  剛開始,他沒好耐性,明知強逼她是反效果,他也硬灌她藥,結果嗆得她受傷,看到她噴著淚也要跟他個到底時,任燦玥聽到自己竟開始放軟聲哄她,當時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雙雙……」袁小倪咕噥,聽起來他像是在照顧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在袁小倪的周遭人,說得上讓人任性、頭痛的,除了他的妹妹……古城大小姐任雙雙外,她想不出還有誰有這種個性!

  「雙雙刁蠻,而你可是另一種任性,鮮明強烈的個性,連我都只能由得你踩到頭上放肆了。」

  袁小倪躺到床上又是一陣喃喃自語,半昏半醒中,感覺到溫熱的帕子正擦拭她的身子和手腳,一身潔淨後,她淺眠片刻,又輾轉翻著身無法安睡。

  沒多久,大掌撫上她的額,溫熱的掌撫著她繃緊的身軀,直至她放鬆後,偎上熟悉的軀體,才昏沉睡去。

  任燦玥側臥的支著顱側,端詳掛靠在他懷內沉睡的人,思緒不禁想著「斜陽西峰」時,她強硬地對他宣告感情之道……

  「你喜歡我、愛我?」

  「妳呢?」

  「那從現在趣,你的眼只能看著我,你的感受也只能因我而起伏,你的懷抱是我專屬,沒有我的允許,哪怕是只寵物,你也不能抱在懷中。」她捧緊他的面頰,正對著他的眼,鼻尖對上他,強硬宣告。「做到了,我才告訴你,我愛不愛你?」

  「我以為我已經夠霸道了,沒想到遇上你,我甘拜下風。」

  「你曾經毀掉我的希望,之後又帶給我希望,這一生能同時帶給我這兩種感受的,也唯有妳。」長指撫著她沉睡的容顏。「解毒後的你,把對我的愛,徹底從記憶中抹煞,才是對我最重的懲罰。

  「『斜陽西峰』那段時間,我送了你一樣東西,為我曾經傷害你所作的贖罪,但,你想得起來嗎?」

  任燦玥清楚,他對她的傷害是不可能彌補的,而已經忘掉「斜陽西峰」一切記憶的她,更不可能會接受,原本對她憎恨的人,忽然說喜歡她,他怕她最後會真如牟老所說……面對極大的變化,在不安下造成身心崩潰,最終也難逃一死。

  他只能等、只能忍,忍著對她一切的情感、慾望,等著她能回想起。只是已經過了兩年,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於雪菱化身成清姊的事,見她對他一臉防備、抗拒,甚至驚恐他的靠近,霎那間,他再也沒有辦法接受她明明人在眼前,心對他的距離卻是這般遙遠!

  他竟心亂得失控到以劍氣接連貫穿她的肩後,他只想著讓她重傷倒下,他便可以藉療傷之名帶她回古城,但她卻堅定地站著,不曾倒下;就像面對她的腳殘,她終究咬牙站起。

  這一失控的代價,是將她推得更遠,更遠。

  「任城主。」一個熟悉的聲喚住了從院落中走出的任燦玥。

  他回頭見到楚千夢,這幾日楚千夢一直要見他,但他連日待在房內甚少出院落。

  「城主打算如何安置三總管?」

  「楚公子此言多問了,她不只是古城的人,更是我任燦玥的人,這個身分,未來她無須擔憂。」

  「身分、地位,都不是小倪在乎的,而是你真會善待她?」

  「我知道楚公子對三總管有幾分錯愛,與她更有童年情誼,但此時非彼舊時,往後規矩和界線還望楚公子留意。」

  「城主,千夢自知分寸,更不否認對三總管有著愛慕之情,但她已明確拒絕我;無論你對小倪真心或假意,都希望你看在她腹中已有你任燦玥的孩子,多多珍惜。」

  孩子?!任燦玥驚訝得楞住!

  「今天我就會離開貴宅,與『月泉門』的少門主為營救家父而努力,此事我亦會轉達少門主,三總管對『月泉門』而言是重要的親人,沈雲希更不會讓自己的妹妹受到委屈,三總管和沈家的關係……冀望城主慎重處理,別再傷了三總管看重的一切,告辭了。」

  「若有需要,我古城願援手。」任燦玥慎重地道。

  「謝過城主。」轉身離去的楚千夢,走了幾步又停下身,長歎道:「小倪……並不知自己有身孕,無論何時告訴她,都請城主……多想想她的心境,畢竟她對你……心有芥蒂。」

  再睜開眼時,已是傍晚,屋內提早掌燈,袁小倪伸個懶腰,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一定是睡前吐得胃都空了,她想要下床,才撩起床紗,便發現前方桌邊那道修長的側影。

  「小皮……」在桌上搖著尾巴,袁小倪瞠目看著任燦玥伸著掌任它攀著玩。

  當床紗被整個撩起時,她楞看著站在床邊的人!

  「醒了?」大掌撫上她的額探著,確定溫度一切正常才安心。「餓嗎?」

  他要扶她下床,她卻抓住他的掌,接著伸臂環抱住他的頸項。

  「小倪?」任燦玥驚喜她的靠近,乾脆抱起她,笑問:「怎麼了,還沒睡飽嗎?你只有這時候才會像個孩子一樣靠近我。」

  袁小倪埋在他的肩上,沒說話,同時發現,房內多了兩個小碳爐讓房間更溫暖。

  「以後你的飲食,我會請人專門打理,先喝點湯,潤潤腸胃,朱嬸等會兒就會把晚餐送來。」

  他抱她到桌邊,要將她放到椅子上,她卻還是抱緊他的頸項沒放開。

  「小丫頭,你是沒睡飽?還是想要跟我鬧上?」任燦玥讓她坐在膝上,對上她那雙炯炯對望的雙眼,不禁一笑地搖頭。

  她瞥到「小皮」在房內的地上奔跳著玩,但大部分還是繞著溫暖的小碳爐跑,她忍不住要開口。

  「它不會跳進去,讓自己變火烤貓,不用擔心。」任燦玥搶先說道,並拿起桌上湯血,吹涼一匙湯,送到她嘴邊。

  她不客氣地喝下。

  「你……看起來很快樂。」他的眉眼似乎帶著興奮,完全不像平時的森冷詭笑,視折磨人為樂趣的城主,那種笑意、那種眼神,好像有一點「燦玥哥哥」的神韻。

  「或許,是因為有你在身邊。」他啄吻過她的臉頰。

  「小倪……並不知自己有身孕,無論何時告訴她,都請城主……多想想她的心境,畢竟她對你……心有芥蒂。」

  在還沒妥善安排好之前,為免刺激她,任燦玥決定先瞞住。

  「你……對東方地界上的事,到底記起多少?」又喝了好幾口湯後,她終於問。

  「比不上你能告訴我的多。」拇指拭過她唇邊的湯渣。

  「騙子!」他什麼都知道,袁小倪切齒。

  「比起你故意地負心遺忘,我還不到這個等級。」他挑挑眉。「我只記住過了『無陌水塘』之後,那座小農屋內所發生的事。」

  「你……」她想起在那座小農屋內,當時身中「瞬失」的他,唯一還有的記憶畫面就是「斜陽西峰」湖邊小屋的事。他永遠只記住和她一起生活的事!

  「所以我清楚知道,當我把『小皮』放到你手上時,你所落下的淚,更知道你的身子是給了我。」他放下湯盅,舔吻上她被湯溫潤的唇。「我一再提醒妳,但妳卻是硬要分開『燦玥哥哥』和『城主』。」

  她倔抿著唇不讓他再吻,任燦玥只是歎氣一笑,並未如之前一般強迫她。

  「大佛開眼之後,我們好好談談,只要『月泉門』不堅持帶你走,你希望我和『月泉門』和平共處,我便按照你所想的處理.,你若想要『七門樓主』的兒女們陪著你,我便下令他們全部回來,每個人輪流陪伴你。」

  「你有什麼目的?」這完全不像他的個性和手段。「不會是展岳又進來下毒了吧?!」可恨的「門毒」就是有一堆稀奇古怪,改變人性格的毒藥。

  「扯那毒老頭幹什麼!」他改執起她的一雙手,分別親吻著。「我只希望妳快樂。」

  「要我快樂,就解開對我穴道的封鎖,把我的刀還我。」

  「『恆沙古剎』的大佛開眼之後,我會考慮。」

  「我要現在。」

  「大佛開眼在即,我無暇分身,不能冒著失去你的風險。」武功一恢復,刀一還她,知道他不在,她便要作怪了。「還有什麼要求?」

  「你去死!」她恨恨地瞪視。

  「行,但只能死在你的手下,既然你現在還辦不到,這個要求以後再說了。」

  任燦玥拍拍膝上的俏臀,慵懶笑問:「餓了嗎?」

  「氣飽了!」她冷哼地別開頭。

  「我倒是餓了。」他一掌探入她的衣襟內,撫握一方乳峰出衣襟外。

  「你、你做什麼?」袁小倪回頭低喊,不敢置信自己竟沒穿兜胸,一定是他替她寬衣擦身時解下的。

  任燦玥不讓她攏回衣襟,甚至埋到她豐胸內開始輕咬乳首。

  「先滿足我對你的饑餓……」他的舌兜轉著那粉色蓓蕾,想到再幾個月後,這兒將會哺育他們的孩子,他更加唬得激切。

  「朱嬸和僕人隨時會送晚餐來,快放手……」袁小倪推著他,羞惱地想扯開自己的胸,大掌卻從身後按緊她,讓雪乳更迎向含晚的唇舌。「你說過今天不會對我亂來!」

  「所以我只撫摸的親親你。」他理所當然地繼續肆虐另一乳首。

  「我……我忽然又有點想吐了。」她果真一副虛弱地靠到他肩上。「而且有點發冷,你抱緊我,我就不冷。」

  發現他身軀和雙臂都不動,她乾脆再輕聲喚。

  「燦、燦玥哥哥。」

  這一低喚,果然讓任燦玥身軀一震,終於伸臂環住她,低吻她的額。

  「只要對上我,你總是狡猾得不願如我所求!」

  而他熟悉的回應,也讓袁小倪內心複雜。

  「小倪。」看到那肩頸邊半掀起的衣,圓潤的二肩上,隱隱透出的三顆小紅痣,還有之前被他重咬猶留印子的咬痕。「大佛開眼之後,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他輕推開她肩上的衣物,舔吻那三顆小紅痣和咬痕,憐愛地再吻向她的頸項和臉頰。

  「大佛開眼之後……」袁小倪茫然地念著這句話。

  任燦玥撫著她的臉頰,吻上她的紅唇,難得的,她竟順從地接受他的吻。

  一陣親密的唇纏後,她繼續倚偎地靠在他懷中,溫熱的大掌也熟悉地撫著她的身軀,聽著那穩健的心音,她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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