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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啊,墜機
嗯,不像,是有人墜機了。
更正確的說法是有人跳機,從機身側門往下跳,不畏死地朝藍天白雲處一躍而下。
沒有白煙四起,更無火光烈焰,就連一聲爆炸也未聽聞,完全看不見撕裂的碎片由肢解的飛機上四下飛散,也聽不見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這是一起單純的人為「墜機」案件,而且絕對是事先預謀的害人計劃,用意在於「謀害」某人,或是提升他的「戰鬥能力」。
當然,被一腳踹下機的男子肯定對此大有意見,甚至發出嚴重的抗議,以示人的基本權益,不甘淪為他人一時興起的遊戲對象。
只可惜掉下去的人無法擁有發言權,除了睜大憤恨的眼怒視兇手外,唯一能做的是雙臂一張,等著投胎轉世好來報仇。
「呃,我們這麼做會不會有點過份?」真是的,居然有良心不安的感覺。
「要建設前必須先完全破壞,日後他定會感謝我們的用心良苦。」人呀,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不能因小小的不忍而有所退縮。
「可是……這樣下去不會死人吧?」很高吶!距地面四萬五千英呎。
「呿,你擔心什麼,這一點點高度根本不叫考驗,以他的本事九死一生不成問題。」頂多黃土一抔,她會幫忙把墳土堆高些。
「九死一生……」說得多輕鬆,好像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
「好了,好了,別再往下瞧,過些日子再來收屍……」
「收屍」
好幾道抽氣聲同時響起,眾人瞪向開口之人。
「嗯?你們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也敢瞪。」真是目無尊長。
幾顆朝機身外猛瞧的腦袋慢慢往回收,默默哀悼不曉得何時踩到地雷的同伴,神情憐憫地在胸前劃了個倒十字架。
這被七、八隻大腳踹下機的可憐男人,願他安息。
他們都有罪。
「自然姊姊,自然姊姊,蘆葦花中有一個人吶!」一名小男孩驚訝的呼道。
「自然姊姊,他掉進湖裡了,你看他全身都濕淋淋的。」小女孩聲音帶著疑惑。
「自然姊姊,他死掉了沒?我們要不要挖個洞把他埋了?」語氣透著興奮。
「自然姊姊,屍體都像他一樣臉白白,一動也不動嗎?」
屍體
哪裡有屍體?
是陰曹地府,或是順著尖梯往上爬的天國?
若要論及何處死人最多,一是墳場,一是殯儀館,相信沒人敢大膽自稱家中死屍多如蟻,一一點名造冊記生平。
那麼,屍體是指誰呢?
微駭的稚音一落,下半身浸泡在湖水裡,腰部以上至雙臂被蘆葦纏住的男人微微動了動無名指,像是無意識的隨水漂流般,看不出有任何清醒跡象。
耳邊一聲聲的輕喚,似遠又近的迴盪在綠草如茵的湖畔,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自然姊姊?有人會替自己的女兒取名為自然嗎?
莞爾的嘴角往上揚了幾分,隨即感到劇烈的疼痛,背上傳來的熱度似在告知他受傷甚劇,稍一移動就有如被狠狠凌遲,痛得幾乎昏厥。
他放鬆身體靜待那波疼痛過去,卻使得面朝上的他看來更像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在鮮少目睹死亡的稚童眼中,他已經死了,不再擁有生命力。
「自然姊姊,他的屍體會不會污染聖湖,會不會發臭?」湖裡的魚吃了他的肉會不會跟他一樣死掉?
小男孩憂心的話語傳進背光的少女耳中,她悠然抬眸輕笑,予以安慰。
「不會的,阿里,我們會把他拉起來,請鎮長派人將他安葬。」入土為安方能得到平靜。
「真的嗎?可是鎮長人很凶耶!他不許我們闖入安塔莉亞女神湖泊。」男孩不安的東張西望,生怕一頭紅髮的粗暴大熊會突然衝出。
長髮如瀑的美麗少女笑語如珠的輕道:「我們不讓鎮長知道不就得了,就說這位『客人』溺斃在月河下流,與聖湖無關。」
「可以這麼說嗎?那不是說謊?」有一雙小鹿班比清瞳的小女孩緊張得吸吮著指頭,純淨的亮眸中有著惶然和信任。
「是騙人,但鎮長不曉得呀!」善意的謊言不傷人,還可保護無辜。
少女俏皮地朝一群沒穿鞋的大小孩子眨眨眼,他們全因她孩子氣的舉動而發出悅耳動人的笑聲,十數人一致為有了共同秘密而開心。
這是一座靠近英吉利海峽的小島,隸屬於英格蘭,但實際上卻較為靠近愛爾蘭本島,因此有不少關於妖精的傳說,地方上普及的語言以愛爾蘭土語居多。
形似珊瑚的清淨小島有個好聽的島名叫「星島」,因它有著世界上最長、最美麗的白色星砂海灘。
這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富饒島嶼,魚蝦蔬果產量豐富,夏長冬短且氣候溫和,平均溫度在攝氏二十五度左右。
因此,有人稱星島是天堂樂園,除卻它自給自足的豐盛資源外,未經開發的自然風光更是美不勝收,宛如一幅最純淨的風景畫。
星島面積大約為台灣的三分之一,人口總數不超過三十萬人,地形大部份為高山、丘陵和湖泊,平原腹地少得可憐,僅零星地散佈於島的東半部。
「啊!自然姊姊,他的嘴巴在動耶!」好稀奇哦!死人也會說話。
咕噥的低音幾不可聞,若非蠕動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開闔,還真無法發現他還活著的事實。
「是嗎?」少女摸摸眉心新月形的額墜,半垂著眼微露苦惱的模樣。
死人較好處理,結合孩子們的力量便能地將他拖上岸,找處明媚的偏僻地方下葬即能一了百了,不致惹來無謂的是是非非,但是活人……唉,還真棘手,難以抉擇。
救了他,肯定後患無窮,因為排外的島民一直想找名目將她趕出星島,好順其私心侵佔祖上傳承下來的土地與漁獲量最豐裕的海灣。
不救,又有違做人的良知,在不解世事的孩子面前,見死不救實在萬萬不能,身教重於言教,她必須做好榜樣才有資格教化他們。
「自然姊姊,他好像說他要喝水。」一個身材較高的男孩聽力極佳,搶著當第一號發現者。
「喝水?」少女為之一愕,怔然地瞧著載浮著男人的湖水。
他喝得還不夠多嗎?她心想。
體力不濟的男子顯然和她有同感,只見他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似失笑,又似喟然,咕嚕咕嚕不知在說什麼。
儘管他想抬臂一揮,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重如千斤石,渾身虛弱得有如一攤爛泥,任他使盡全身氣力也無法移動半分,除非有外力相助。
正當他這般想著,後腦勺忽地一痛,一道不算強的光束射入眼中,他欲睜還閉的雙瞳痛苦地瞇緊,微弱地坤吟出聲。
「自…自然姊姊,你踩到老爺爺的頭髮了。」哇……一定很痛。
老爺爺是指誰?
發白如雪的男子皺了一下眉,頭皮痛的在連聲道歉中慢慢減緩。
「呃!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咦?不老呀!怎麼一頭少年白?」挺年輕的臉孔,還相當俊秀呢!
少女雪嫩的臉頰浮上為之緋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便聯合幾個少年之力將半昏迷的男人使勁往岸上拉,半推半扯地與蘆葦爭戰。
半人高的白色花穗迎風招展,遠遠望去有種蒼茫美,但要在密佈的莖根中將一名高大男子拉上岸著實不易,不可避免的會有一些意外發生。
「痛……」要命,是誰把手搭在他的背上,沒發覺他受傷了嗎?
哦!又是誰把他當飄流物,蠻力亂使地左拉上臂、右抬腳,讓他倒栽蔥地喝了好幾口被踩濁的髒水。
不要再拉他的頭髮了,拜託……噢,該死,是哪個笨蛋整個身子往他一撲,再一次將他壓向水面下,害他沒法呼吸?
到底是誰……咕嚕嚕……咕嚕嚕……這些七手八腳地究竟在幹什麼,他們是要救人,還是想淹死他?
接著,叩的一聲像是撞到倒在岸邊的硬木頭,讓直想昏過去的白髮男子一時竟忘了自己的名字,想了許久終告放棄,拉著又被重重放下,砰的碰上硬邦邦的地面。
他只有一種感覺—痛徹心扉!而且他還得忍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噪音,以及背部朝下被拖行的折磨。
「自然姊姊,他一直在說話耶!嘀嘀咕咕的不曉得在說什麼。」也不說大聲點,誰聽得見。
是呀!自然姊姊,你看見我開口了吧?好心點別再折騰我了,只剩下半條命的人禁不起一再以背磨地,那叫二度傷害呀!
可惜鵝蛋臉的少女聽不見垂死者心裡的喊話,淨顧著和孩子們聊天,還和花草樹木打招呼,無暇顧及其他。
「那叫囈語,不重要。」她瞧了雙眼緊閉的男人一眼,輕吐蘭芷香氣。
他很重,這才是重點,即使有幾個大孩子幫忙抬手抬腳,對手臂細如柳枝的她而言仍是一大負擔,覺得手差不多要脫臼了。
不過聽說死人要更重些,沉甸甸的彷彿一塊泡了水的腐肉,她該慶幸這人尚未死透,否則自己有得累了。
「自然姊姊,他為什麼還沒死?他臉白白的,跟我爺爺剛死一樣。」
好問題,他也想問自然姊姊,為何被他們惡整一番後,自己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刺骨椎心的痛?
終於想起自己是誰的司徒五月實在很想仰天長嘯,大聲咒罵讓他淪落至此的「仇人」們。
「小佳,你乖,先去前頭看看有沒有大人在,叫他們先把床整理一下,一會兒有病人要送去。」希望他能撐住,別中途斷氣,白費她一番工夫。
「喔!好,我跑得最快。」綁著馬尾的小女孩授命後如同拉滿弓的箭一射,飛快地向前衝。
「跑慢點,不急,小心跌倒……啊—」這裡幾時多了個坑洞?
分心的少女只顧著擔心遠去的小人兒,渾然未覺剛下過雨的地面有些不平,一時不察的誤踩水坑,只見她足下一顛,失去平衡的身體便往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壓去。
不用說那情景有多狼狽了,只見五、六個大小人影疊成一堆,手腳拚命掙扎,慘叫聲四起,濺起的泥水讓每一個人都成了名副其實的泥娃娃。
最慘的當是墊底的傢伙,身負重傷真的不算什麼,骨頭折斷的輕脆聲響更是小事一樁,為了習得高深武藝,從小到大受的傷不計其數,這種「小」傷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可是……
後腦再度遭到重擊的司徒五月微微睜開眼皮,視線不甚清楚地看著壓在自己重點部位的黑色頭顱,他敢用陷害他到此地步的主謀者的人格當保證,發黑如墨的女人正用她的嘴「接觸」他唯一沒虛軟掉的「驕傲」。
天呀!讓他死了吧!他「守身如玉」二十五年的貞操就這麼毀了,該向誰索賠啊?
昏迷前,他又聽見一聲叫喚「自然」的粗嘎低音,聽得出是成年男人的嗓音,腳步聲很重地由遠而近走來。
然後,他被高高地舉起,像一袋麵粉般被人往肩上一甩,漫天的黑幕立即席捲而來,世界在他眼前消失,成為一片全然的黑暗。
他想,他終於被玩死了,那群狠心的豺狼肯定會很開心,他們終於有機會尋找新的夥伴,繼續接受一連串殘酷的整人遊戲。
風在笑,樹木也在笑,山川綠地似乎也傳來隱約笑聲,人若死在自然界的懷抱中也算是一種幸福吧,至少不再有戰爭和紛亂。
沒有血腥味,只有花香味,和一個看不清臉孔,名叫自然的可惡女子。
孜然,一種來自中亞、伊朗的辛辣香料,一年生草本植物,葉芳香,全裂,成絲線形,在夏季開花,種子帶著小剛毛散發香氣。
它可調製越南菜、印度咖哩粉、泰國紅咖哩醬等,還可治腸胃脹氣、腹絞痛及腹瀉。
另外,孜然尚可提煉成精油,加強其他花卉精油的香氣,對蜂窩性組織炎極具療效,也是很好的按摩油。
在四季如春的星島上,孜然的使用量僅次於茴香和紅椒,雖然栽種面積並不大,但足以供給全島居民日常所需,並有剩餘可於來年春天播種。
同時,它也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名字,夏氏家族最後一任繼承者—夏孜然。
「小姐,你該休息了,油燈傷眼,不該過度操勞,早點安歇才不會弄壞身子。」身體又不是鐵打的,何必凡事一肩挑起。
搖晃的婆娑黑影連接壯碩的體形,由粗壯的大腿往上瞧,是百年檜木般結實的腰身,和粗如巨蟒的手臂,高壯的身材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雖然一百九十分的身高,加上滿臉橫肉和濃粗黑眉,外形給人十分兇惡的感覺,粗獷如西部牛仔的中年大漢卻有顆細膩的心,習於照顧和關懷身邊所有老弱婦孺。
而等於他從小帶到大的小姐便是他重要的呵護對象,即使要他丟了老命也要保其周全,不讓任何人、事、物傷她一分一毫。
「羅叔,你先去睡啦,我再觀察一會兒,就快找出多花菊的病源了。」金色花朵上的斑點看似蟲咬,實則是病變所衍生的局部感染,若不找出病因加以治療,很快地會由根部爛死,快速枯萎。
「不行,小姐,你忘了你的感冒剛好嗎?而且你的身子骨一向很差,動不動就發燒生病,常熬夜對你的健康狀況會有影響。」她就是老要人煩心,總為了不干己身的花草樹木廢寢忘食。
「羅叔,你就省了你的瞎操心吧!我現在頭好壯壯,什麼病也沒有,還能和你比賽誰青蛙捉得多呢!」夏孜然回頭一笑,做出個惹人發笑的鬼臉。
「別因為一時的輕心而忘了防範未然,你打小體弱不好養,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真聞不怕刺鼻的藥水味嗎?」要她懂得照顧好自己,恐怕聖潔的女神湖紅潮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快五十歲的羅漢強有著山東漢子的臭脾氣和大嗓門,聲一出喉就像和人對罵似的,讓人不自覺地心生畏懼,乖乖站直讓他念到滿意為止。
嘮叨絕非女人的強項,他亦不遑多讓,母雞性格十分強烈,看到不聽話的小雞亂竄,便立即發揮三寸不爛長舌,口水直噴地喋喋不休。
瑟縮地吸了口氣,清靈的小臉驟然皺成梅菜乾。「羅叔,你不要老提醒我這種事嘛,那都是小時候的事。」
她會生病並非因為身體不好,而是另有因素,只有少數幾人得知原因。
「你以為你已經長大了嗎?幾年前你才大病一場,差點連小命都丟了,讓你奶奶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幾乎救不回來。
六年前她無故在紐約帝國大廈前抱頭大叫,中邪似地狂吼亂喊,要所有人停止發出聲音,然後便臉色發白地往後一倒。
那一次她足足昏迷了三個月餘,身上既無外傷又查不出病因,氣息卻一天比一天微弱,讓醫生連連搖頭歎息,要家屬有心理準備。
那一天,每個人都落淚了,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回到神的懷抱,百般不忍地期盼有奇跡出現。
羅漢強心念一頓的看向小姐額心的月牙白墜飾,不禁想起還好奇跡真的出現,若非那日及時送來小姐從小配戴「月の淚」的謎樣女子不顧阻攔地將月形額墜往小姐眉心一貼,此時的她恐怕再也無法笑顏燦爛地喊他一聲羅叔。
「羅叔,都過去那麼久的事幹麼還記掛心中,隨風散去不是很好,放在心裡頭易生疙瘩,小心想多了會變老,到時羅嬸不要你,改去和年輕小伙子攪和,看你怎麼辦。」她都十九了,不小了。
黝黑的大臉一凜,更顯兇惡。「你少拿你羅嬸當話題,她比我更寶貝你,要是她曉得你過了午夜還不肯入睡,看她會不會鬼吼鬼叫地拿著鍋子衝過來。」
妻子的個性可比他火爆多了,說好聽點是古道熱腸,受不了別人受苦;看到別人有難一定兩肋插刀,出手相救不落人後。
但是與她二十幾年的夫妻關係,有誰比做丈夫的更瞭解她的性格,活脫脫是一枚不定時炸藥,衝動的次數遠多過理性判斷,一切只憑眼見為實便妄下定論。
「羅叔,你不要搬出力大無窮的羅嬸嬸嚇人嘛!我再待十分鐘就好,之後保證會當個乖寶寶熄燈上床。」她兩手合十,做出懇求的可愛表情。
「你早就信用破產了,你不知道嗎?」絕不能縱容她拿身體開玩笑。
「噢!羅叔,你不會這麼狠心吧?再給我一次機會啦!」小臉一垮,好像受了委屈似的,教人拿她沒辦法。
「小姐,你要多為老夫人設想,她就只有你一個命根子,以往的日子就靠你一人獨撐了。」軟了心的老僕苦口婆心地勸道。
「還有我爸呀!叫他再生一個……」呃!好難看的臉色,她說錯話了。
「小姐,你究竟曉不曉得老夫人的苦心,這一大片基業若落入你父親手中,你會不懂將發生什麼事嗎?」人可以天真,但不能單純地相信人心本善。
「我又沒說交給他處置……」囁嚅著回嘴,她笑得很不自在。
她當然明白父親的野心有多大,為了增加財富,他能昧著良心拋棄舊情,迎娶身價百億的財團千金,另置情婦數名,專為他拉攏財經大戶,好鋪條康莊大道任其通行。
而她的母親則是個揮霍成性的敗家女,一年花在名牌服飾、珠寶和享樂的金額足以解救東非一小國的糧食危機,甚至買下半個島嶼國家。
他們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一個私慾熏心,以累積財富為興趣,一個大玩小白臉,與年紀小她許多的男孩同進同出,即使被人在網路上散播下流的性愛照片也不在意,照樣在人前調笑熱吻,做出不堪入目的舉動。
他們對女兒的愛比不上對金錢和性的狂熱,兩人的眼中除了自私的慾望外,再也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
因此,她大部份的時間都和疼她入骨的奶奶在一起,很少有機會和父母獨處,即使他們突然想到她,也只是淡漠地問一聲,一回頭又擁抱各自的新歡。
而羅漢強口中的老夫人便是夏孜然的親奶奶,但她其實終其一生並未嫁人,而是某個跨國企業小開的第三個小老婆。同居十年仍未有名份後,失望地回到出生地,等著情人時有無的探望。
不過大戶人家不容骨肉外流,就算是私生子也得留在父系家族,所以夏孜然的祖母不得不忍痛割捨親生兒,久久才得以見他一面。
然而在大家族勾心鬥角的環境下,加上其父對他漠不關心,令他的心態亦變得扭曲,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好一吐多年遭異母手足欺壓的怨氣。
只是,他一向不走運兒,就算巴上百大富豪之女,漸走下坡的事業仍毫無起色,有如枯樹上的殘葉隨風飄蕩。
「小姐,不要怪我說令尊的壞話,他已經貪到無可救藥了,你千萬要堅持立場,別一時心軟信了他滿口謊話。」在夏家他只認她和老夫人,旁人他一概不理。
「羅叔的叮嚀我全記在心坎底,你別一再說教了,人家曉得你一顆心全偏向我,才不會笨得聽任家父的擺佈。」怕他繼續叨念不休,夏孜然撒嬌地勾起他的小指一搖。
「嗯哼!你是不笨,就是太老實了,人家說兩句好聽話,你就傻呼呼的飄上天。」羅漢強面露威儀地訓道,但眼中的疼寵是藏不住的。
「哪有,我這人最有原則了,不聽信花言巧語。」她不平地發出抗議,小嘴微噘。
他寵溺地輕拍她粉頰,調侃道:「是嗎?肯尼家的小兒子不過三言兩語就讓你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放下你心愛的花花草草跟他夜遊去。」幸好他一路跟著,才沒讓那小子佔半點便宜。
眼一翻,她受不了地說:「羅叔,我們是去捉螃蟹,而且那是三年前的事,你的記憶力未免太好了。」
「不管是肯尼家或羅勃勒家,你最好都別和他們走得太近,他們全都居心不良。」
聽他這麼說,夏孜然只能苦笑地點頭,無話可說。
百年前原本有五大家族共同守護這座與世無爭的小島,後來因爭權奪利而互生嫌隙,其中兩大家族便慢慢沒落,直到淡出勢力範圍以外,便離開本島另謀出路。
而剩下的三大家族便是來自英國的貴族世家肯尼家族、從美國移民過來的羅勃勒家族,以及源自東方血統的華人家族,也就是夏家。
三家平分星島版圖,雖說佔地面積都差不多,但是夏家所擁有的土地卻是全島最豐饒的一塊,不僅山產、海產豐富,景致也最宜人,是最適合開發為觀光景點的人間樂園。
所以不只是她父親想佔有這片純淨,連其他兩大家族也虎視眈眈地覬覦這塊美地,想藉由各種方式順理成章地接管,成為自家財產的一部份。
「羅叔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就連你那幾個堂兄姊弟也要防,對於你所擁有的,他們可眼紅得很,一心想著該如何吃掉你這只沒心眼的小白兔。」這些豺狼虎豹個個不安好心啊。
她是沒心眼的小白兔?
有些想笑的夏孜然抿緊唇,免得不慎流洩出笑聲,讓羅叔以為她在嘲笑他的杞人憂天。
「好了,羅叔,我要去睡了,你可以安心地回去陪老婆啦!」推了推管家公壯碩的身體,她發現自己真的力小如兔,無法動他分毫。
「安心?」羅漢強眼神古怪地斜睨一牆之隔的通道,「你認為我真能安下心嗎?」
一男一女同處一處,通常代表危險,即使對方包得像埃及木乃伊,而且受傷頗重,幾乎沒有力氣下床,但只要是男人就一定有獸性存在,誰敢篤定快死的人不會突然化身為野獸一逞獸慾。
要讓他疼愛的小姐獨自面對一頭獅子,他能不擔心嗎?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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