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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寄秋 -【賴上植物的女孩(龍門五行戰將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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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0: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寄秋 - 賴上植物的女孩(龍門五行戰將之三)

什麼好心有好報,全都是騙人的!
想她救他回來已經很不願意了,
這個白髮魔男做啥還一睜眼就叫她老婆,
並開心的說自己失憶要麻煩她照顧,
哇咧!為什麼當初他不乾脆死透透,
省得她還得被迫接受一個詭異的老公!
可是這男人一定會變魔術,
走進海裡魚自動排隊任他挑選不說,
點中了還直接飛上岸任憑發落,
害她只能吃人嘴軟的答應「做運動」,
讓他養得白白胖胖是很好沒錯啦,
但萬一他知道她想和他分開幫樹木復健,
會不會就氣得淹死她的大樹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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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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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0:5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開元混沌之初,非人非物之神祇由此誕生。

  或天空,或地面,或海洋。

  天有天祖、地有地母、海有龍王、河有河神,八方廣漠漸生綠意與生命。

  人景仰之,敬畏之,築廟修牆以為祭祀,香火不斷綿延數千年,以神之名為善或為惡,開啟世人是非之眼,回歸智慧之始。

  龍門,不是一扇門,更非龍行魚躍的大門,與任何神祇都扯不上關係,它單純就是一個名為龍門的幫派組織。

  經過代代相傳,直到民國初年才漸漸浮上 面,成為近代史上最龐大的黑暗帝國,由華人一手掌控,其觸角遍及全世界。


  有陽光的地方就有華人的存在,這一句話說明龍門力量無遠弗屆,就像野生的雜草,即使是在危峻的巖壁夾縫,或是最枯瘠的沙漠地帶,更甚者冰天雪地的南極、北極,他們都能一一滲透扎根,繁榮壯大。

  現在甚至更誇張了,因一時興起,現任門主龍青妮居然放任女兒的驕縱,以自創的時光機器帶回白髮如霜的古人,給她的寶貝心肝當「玩具」。

  時光荏苒,比閃電擊中一○一大樓還要快速,一群小蘿蔔頭像十日速成的豆芽菜般抽長身子,由五行使者長成五行戰將。

  他們分別是—

  金:夏侯淳,五行戰將之首,年二十七歲,性別男,愛財如命,外號「鬼算盤」  ,隨身攜帶一隻金算盤,擅於用算盤珠子奪取人命,具有隱身能力。

  木:皇甫冰影,排行第二,年二十三歲,性別女,生性淡泊不多語,日見人,夜見鬼,擁有一雙異於常人的陰陽眼。

  水:司徒五月,年二十五歲,性別男,溫柔如水,個性被動,愛看書,天生白髮,能預知未來的事,他的出身較為特別,來自過去。

  火:南宮焰,五行之四,年二十六歲,性別男,個性衝動又好鬥,操控火的力量無人能及,並能隔空取物。

  土:西門艷色,沉穩的二十一歲女子,她能透視人心,並進入其深層記憶加以竊取或控制意志力,使其為己所用。

  不過這五人還不算恐怖,真正可怕的是他們守護的小主人龍涵玉,年僅十七的她才是最令人忌憚的頭疼人物,既危險又……

  防不勝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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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1: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啊,墜機

  嗯,不像,是有人墜機了。

  更正確的說法是有人跳機,從機身側門往下跳,不畏死地朝藍天白雲處一躍而下。

  沒有白煙四起,更無火光烈焰,就連一聲爆炸也未聽聞,完全看不見撕裂的碎片由肢解的飛機上四下飛散,也聽不見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這是一起單純的人為「墜機」案件,而且絕對是事先預謀的害人計劃,用意在於「謀害」某人,或是提升他的「戰鬥能力」。

  當然,被一腳踹下機的男子肯定對此大有意見,甚至發出嚴重的抗議,以示人的基本權益,不甘淪為他人一時興起的遊戲對象。

  只可惜掉下去的人無法擁有發言權,除了睜大憤恨的眼怒視兇手外,唯一能做的是雙臂一張,等著投胎轉世好來報仇。

  「呃,我們這麼做會不會有點過份?」真是的,居然有良心不安的感覺。

  「要建設前必須先完全破壞,日後他定會感謝我們的用心良苦。」人呀,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不能因小小的不忍而有所退縮。

  「可是……這樣下去不會死人吧?」很高吶!距地面四萬五千英呎。

  「呿,你擔心什麼,這一點點高度根本不叫考驗,以他的本事九死一生不成問題。」頂多黃土一抔,她會幫忙把墳土堆高些。

  「九死一生……」說得多輕鬆,好像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

  「好了,好了,別再往下瞧,過些日子再來收屍……」

  「收屍」

  好幾道抽氣聲同時響起,眾人瞪向開口之人。

  「嗯?你們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也敢瞪。」真是目無尊長。

  幾顆朝機身外猛瞧的腦袋慢慢往回收,默默哀悼不曉得何時踩到地雷的同伴,神情憐憫地在胸前劃了個倒十字架。

  這被七、八隻大腳踹下機的可憐男人,願他安息。

  他們都有罪。



  「自然姊姊,自然姊姊,蘆葦花中有一個人吶!」一名小男孩驚訝的呼道。

  「自然姊姊,他掉進湖裡了,你看他全身都濕淋淋的。」小女孩聲音帶著疑惑。

  「自然姊姊,他死掉了沒?我們要不要挖個洞把他埋了?」語氣透著興奮。

  「自然姊姊,屍體都像他一樣臉白白,一動也不動嗎?」

  屍體

  哪裡有屍體?

  是陰曹地府,或是順著尖梯往上爬的天國?

  若要論及何處死人最多,一是墳場,一是殯儀館,相信沒人敢大膽自稱家中死屍多如蟻,一一點名造冊記生平。

  那麼,屍體是指誰呢?

  微駭的稚音一落,下半身浸泡在湖水裡,腰部以上至雙臂被蘆葦纏住的男人微微動了動無名指,像是無意識的隨水漂流般,看不出有任何清醒跡象。

  耳邊一聲聲的輕喚,似遠又近的迴盪在綠草如茵的湖畔,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自然姊姊?有人會替自己的女兒取名為自然嗎?

  莞爾的嘴角往上揚了幾分,隨即感到劇烈的疼痛,背上傳來的熱度似在告知他受傷甚劇,稍一移動就有如被狠狠凌遲,痛得幾乎昏厥。

  他放鬆身體靜待那波疼痛過去,卻使得面朝上的他看來更像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在鮮少目睹死亡的稚童眼中,他已經死了,不再擁有生命力。

  「自然姊姊,他的屍體會不會污染聖湖,會不會發臭?」湖裡的魚吃了他的肉會不會跟他一樣死掉?

  小男孩憂心的話語傳進背光的少女耳中,她悠然抬眸輕笑,予以安慰。

  「不會的,阿里,我們會把他拉起來,請鎮長派人將他安葬。」入土為安方能得到平靜。

  「真的嗎?可是鎮長人很凶耶!他不許我們闖入安塔莉亞女神湖泊。」男孩不安的東張西望,生怕一頭紅髮的粗暴大熊會突然衝出。

  長髮如瀑的美麗少女笑語如珠的輕道:「我們不讓鎮長知道不就得了,就說這位『客人』溺斃在月河下流,與聖湖無關。」

  「可以這麼說嗎?那不是說謊?」有一雙小鹿班比清瞳的小女孩緊張得吸吮著指頭,純淨的亮眸中有著惶然和信任。

  「是騙人,但鎮長不曉得呀!」善意的謊言不傷人,還可保護無辜。

  少女俏皮地朝一群沒穿鞋的大小孩子眨眨眼,他們全因她孩子氣的舉動而發出悅耳動人的笑聲,十數人一致為有了共同秘密而開心。

  這是一座靠近英吉利海峽的小島,隸屬於英格蘭,但實際上卻較為靠近愛爾蘭本島,因此有不少關於妖精的傳說,地方上普及的語言以愛爾蘭土語居多。

  形似珊瑚的清淨小島有個好聽的島名叫「星島」,因它有著世界上最長、最美麗的白色星砂海灘。

  這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富饒島嶼,魚蝦蔬果產量豐富,夏長冬短且氣候溫和,平均溫度在攝氏二十五度左右。

  因此,有人稱星島是天堂樂園,除卻它自給自足的豐盛資源外,未經開發的自然風光更是美不勝收,宛如一幅最純淨的風景畫。

  星島面積大約為台灣的三分之一,人口總數不超過三十萬人,地形大部份為高山、丘陵和湖泊,平原腹地少得可憐,僅零星地散佈於島的東半部。

  「啊!自然姊姊,他的嘴巴在動耶!」好稀奇哦!死人也會說話。

  咕噥的低音幾不可聞,若非蠕動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開闔,還真無法發現他還活著的事實。

  「是嗎?」少女摸摸眉心新月形的額墜,半垂著眼微露苦惱的模樣。

  死人較好處理,結合孩子們的力量便能地將他拖上岸,找處明媚的偏僻地方下葬即能一了百了,不致惹來無謂的是是非非,但是活人……唉,還真棘手,難以抉擇。

  救了他,肯定後患無窮,因為排外的島民一直想找名目將她趕出星島,好順其私心侵佔祖上傳承下來的土地與漁獲量最豐裕的海灣。

  不救,又有違做人的良知,在不解世事的孩子面前,見死不救實在萬萬不能,身教重於言教,她必須做好榜樣才有資格教化他們。

  「自然姊姊,他好像說他要喝水。」一個身材較高的男孩聽力極佳,搶著當第一號發現者。

  「喝水?」少女為之一愕,怔然地瞧著載浮著男人的湖水。

  他喝得還不夠多嗎?她心想。

  體力不濟的男子顯然和她有同感,只見他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似失笑,又似喟然,咕嚕咕嚕不知在說什麼。

  儘管他想抬臂一揮,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重如千斤石,渾身虛弱得有如一攤爛泥,任他使盡全身氣力也無法移動半分,除非有外力相助。

  正當他這般想著,後腦勺忽地一痛,一道不算強的光束射入眼中,他欲睜還閉的雙瞳痛苦地瞇緊,微弱地坤吟出聲。

  「自…自然姊姊,你踩到老爺爺的頭髮了。」哇……一定很痛。

  老爺爺是指誰?

  發白如雪的男子皺了一下眉,頭皮痛的在連聲道歉中慢慢減緩。

  「呃!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咦?不老呀!怎麼一頭少年白?」挺年輕的臉孔,還相當俊秀呢!

  少女雪嫩的臉頰浮上為之緋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便聯合幾個少年之力將半昏迷的男人使勁往岸上拉,半推半扯地與蘆葦爭戰。

  半人高的白色花穗迎風招展,遠遠望去有種蒼茫美,但要在密佈的莖根中將一名高大男子拉上岸著實不易,不可避免的會有一些意外發生。

  「痛……」要命,是誰把手搭在他的背上,沒發覺他受傷了嗎?

  哦!又是誰把他當飄流物,蠻力亂使地左拉上臂、右抬腳,讓他倒栽蔥地喝了好幾口被踩濁的髒水。

  不要再拉他的頭髮了,拜託……噢,該死,是哪個笨蛋整個身子往他一撲,再一次將他壓向水面下,害他沒法呼吸?

  到底是誰……咕嚕嚕……咕嚕嚕……這些七手八腳地究竟在幹什麼,他們是要救人,還是想淹死他?

  接著,叩的一聲像是撞到倒在岸邊的硬木頭,讓直想昏過去的白髮男子一時竟忘了自己的名字,想了許久終告放棄,拉著又被重重放下,砰的碰上硬邦邦的地面。

  他只有一種感覺—痛徹心扉!而且他還得忍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噪音,以及背部朝下被拖行的折磨。

  「自然姊姊,他一直在說話耶!嘀嘀咕咕的不曉得在說什麼。」也不說大聲點,誰聽得見。

  是呀!自然姊姊,你看見我開口了吧?好心點別再折騰我了,只剩下半條命的人禁不起一再以背磨地,那叫二度傷害呀!

  可惜鵝蛋臉的少女聽不見垂死者心裡的喊話,淨顧著和孩子們聊天,還和花草樹木打招呼,無暇顧及其他。

  「那叫囈語,不重要。」她瞧了雙眼緊閉的男人一眼,輕吐蘭芷香氣。

  他很重,這才是重點,即使有幾個大孩子幫忙抬手抬腳,對手臂細如柳枝的她而言仍是一大負擔,覺得手差不多要脫臼了。

  不過聽說死人要更重些,沉甸甸的彷彿一塊泡了水的腐肉,她該慶幸這人尚未死透,否則自己有得累了。

  「自然姊姊,他為什麼還沒死?他臉白白的,跟我爺爺剛死一樣。」

  好問題,他也想問自然姊姊,為何被他們惡整一番後,自己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刺骨椎心的痛?

  終於想起自己是誰的司徒五月實在很想仰天長嘯,大聲咒罵讓他淪落至此的「仇人」們。

  「小佳,你乖,先去前頭看看有沒有大人在,叫他們先把床整理一下,一會兒有病人要送去。」希望他能撐住,別中途斷氣,白費她一番工夫。


  「喔!好,我跑得最快。」綁著馬尾的小女孩授命後如同拉滿弓的箭一射,飛快地向前衝。

  「跑慢點,不急,小心跌倒……啊—」這裡幾時多了個坑洞?

  分心的少女只顧著擔心遠去的小人兒,渾然未覺剛下過雨的地面有些不平,一時不察的誤踩水坑,只見她足下一顛,失去平衡的身體便往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壓去。

  不用說那情景有多狼狽了,只見五、六個大小人影疊成一堆,手腳拚命掙扎,慘叫聲四起,濺起的泥水讓每一個人都成了名副其實的泥娃娃。

  最慘的當是墊底的傢伙,身負重傷真的不算什麼,骨頭折斷的輕脆聲響更是小事一樁,為了習得高深武藝,從小到大受的傷不計其數,這種「小」傷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可是……

  後腦再度遭到重擊的司徒五月微微睜開眼皮,視線不甚清楚地看著壓在自己重點部位的黑色頭顱,他敢用陷害他到此地步的主謀者的人格當保證,發黑如墨的女人正用她的嘴「接觸」他唯一沒虛軟掉的「驕傲」。

  天呀!讓他死了吧!他「守身如玉」二十五年的貞操就這麼毀了,該向誰索賠啊?

  昏迷前,他又聽見一聲叫喚「自然」的粗嘎低音,聽得出是成年男人的嗓音,腳步聲很重地由遠而近走來。

  然後,他被高高地舉起,像一袋麵粉般被人往肩上一甩,漫天的黑幕立即席捲而來,世界在他眼前消失,成為一片全然的黑暗。

  他想,他終於被玩死了,那群狠心的豺狼肯定會很開心,他們終於有機會尋找新的夥伴,繼續接受一連串殘酷的整人遊戲。

  風在笑,樹木也在笑,山川綠地似乎也傳來隱約笑聲,人若死在自然界的懷抱中也算是一種幸福吧,至少不再有戰爭和紛亂。

  沒有血腥味,只有花香味,和一個看不清臉孔,名叫自然的可惡女子。



  孜然,一種來自中亞、伊朗的辛辣香料,一年生草本植物,葉芳香,全裂,成絲線形,在夏季開花,種子帶著小剛毛散發香氣。

  它可調製越南菜、印度咖哩粉、泰國紅咖哩醬等,還可治腸胃脹氣、腹絞痛及腹瀉。

  另外,孜然尚可提煉成精油,加強其他花卉精油的香氣,對蜂窩性組織炎極具療效,也是很好的按摩油。

  在四季如春的星島上,孜然的使用量僅次於茴香和紅椒,雖然栽種面積並不大,但足以供給全島居民日常所需,並有剩餘可於來年春天播種。

  同時,它也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名字,夏氏家族最後一任繼承者—夏孜然。

  「小姐,你該休息了,油燈傷眼,不該過度操勞,早點安歇才不會弄壞身子。」身體又不是鐵打的,何必凡事一肩挑起。

  搖晃的婆娑黑影連接壯碩的體形,由粗壯的大腿往上瞧,是百年檜木般結實的腰身,和粗如巨蟒的手臂,高壯的身材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雖然一百九十分的身高,加上滿臉橫肉和濃粗黑眉,外形給人十分兇惡的感覺,粗獷如西部牛仔的中年大漢卻有顆細膩的心,習於照顧和關懷身邊所有老弱婦孺。

  而等於他從小帶到大的小姐便是他重要的呵護對象,即使要他丟了老命也要保其周全,不讓任何人、事、物傷她一分一毫。

  「羅叔,你先去睡啦,我再觀察一會兒,就快找出多花菊的病源了。」金色花朵上的斑點看似蟲咬,實則是病變所衍生的局部感染,若不找出病因加以治療,很快地會由根部爛死,快速枯萎。

  「不行,小姐,你忘了你的感冒剛好嗎?而且你的身子骨一向很差,動不動就發燒生病,常熬夜對你的健康狀況會有影響。」她就是老要人煩心,總為了不干己身的花草樹木廢寢忘食。

  「羅叔,你就省了你的瞎操心吧!我現在頭好壯壯,什麼病也沒有,還能和你比賽誰青蛙捉得多呢!」夏孜然回頭一笑,做出個惹人發笑的鬼臉。

  「別因為一時的輕心而忘了防範未然,你打小體弱不好養,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真聞不怕刺鼻的藥水味嗎?」要她懂得照顧好自己,恐怕聖潔的女神湖紅潮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快五十歲的羅漢強有著山東漢子的臭脾氣和大嗓門,聲一出喉就像和人對罵似的,讓人不自覺地心生畏懼,乖乖站直讓他念到滿意為止。

  嘮叨絕非女人的強項,他亦不遑多讓,母雞性格十分強烈,看到不聽話的小雞亂竄,便立即發揮三寸不爛長舌,口水直噴地喋喋不休。

  瑟縮地吸了口氣,清靈的小臉驟然皺成梅菜乾。「羅叔,你不要老提醒我這種事嘛,那都是小時候的事。」

  她會生病並非因為身體不好,而是另有因素,只有少數幾人得知原因。

  「你以為你已經長大了嗎?幾年前你才大病一場,差點連小命都丟了,讓你奶奶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幾乎救不回來。

  六年前她無故在紐約帝國大廈前抱頭大叫,中邪似地狂吼亂喊,要所有人停止發出聲音,然後便臉色發白地往後一倒。

  那一次她足足昏迷了三個月餘,身上既無外傷又查不出病因,氣息卻一天比一天微弱,讓醫生連連搖頭歎息,要家屬有心理準備。

  那一天,每個人都落淚了,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回到神的懷抱,百般不忍地期盼有奇跡出現。

  羅漢強心念一頓的看向小姐額心的月牙白墜飾,不禁想起還好奇跡真的出現,若非那日及時送來小姐從小配戴「月の淚」的謎樣女子不顧阻攔地將月形額墜往小姐眉心一貼,此時的她恐怕再也無法笑顏燦爛地喊他一聲羅叔。

  「羅叔,都過去那麼久的事幹麼還記掛心中,隨風散去不是很好,放在心裡頭易生疙瘩,小心想多了會變老,到時羅嬸不要你,改去和年輕小伙子攪和,看你怎麼辦。」她都十九了,不小了。

  黝黑的大臉一凜,更顯兇惡。「你少拿你羅嬸當話題,她比我更寶貝你,要是她曉得你過了午夜還不肯入睡,看她會不會鬼吼鬼叫地拿著鍋子衝過來。」

  妻子的個性可比他火爆多了,說好聽點是古道熱腸,受不了別人受苦;看到別人有難一定兩肋插刀,出手相救不落人後。

  但是與她二十幾年的夫妻關係,有誰比做丈夫的更瞭解她的性格,活脫脫是一枚不定時炸藥,衝動的次數遠多過理性判斷,一切只憑眼見為實便妄下定論。

  「羅叔,你不要搬出力大無窮的羅嬸嬸嚇人嘛!我再待十分鐘就好,之後保證會當個乖寶寶熄燈上床。」她兩手合十,做出懇求的可愛表情。

  「你早就信用破產了,你不知道嗎?」絕不能縱容她拿身體開玩笑。

  「噢!羅叔,你不會這麼狠心吧?再給我一次機會啦!」小臉一垮,好像受了委屈似的,教人拿她沒辦法。

  「小姐,你要多為老夫人設想,她就只有你一個命根子,以往的日子就靠你一人獨撐了。」軟了心的老僕苦口婆心地勸道。

  「還有我爸呀!叫他再生一個……」呃!好難看的臉色,她說錯話了。

  「小姐,你究竟曉不曉得老夫人的苦心,這一大片基業若落入你父親手中,你會不懂將發生什麼事嗎?」人可以天真,但不能單純地相信人心本善。

  「我又沒說交給他處置……」囁嚅著回嘴,她笑得很不自在。

  她當然明白父親的野心有多大,為了增加財富,他能昧著良心拋棄舊情,迎娶身價百億的財團千金,另置情婦數名,專為他拉攏財經大戶,好鋪條康莊大道任其通行。

  而她的母親則是個揮霍成性的敗家女,一年花在名牌服飾、珠寶和享樂的金額足以解救東非一小國的糧食危機,甚至買下半個島嶼國家。

  他們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一個私慾熏心,以累積財富為興趣,一個大玩小白臉,與年紀小她許多的男孩同進同出,即使被人在網路上散播下流的性愛照片也不在意,照樣在人前調笑熱吻,做出不堪入目的舉動。

  他們對女兒的愛比不上對金錢和性的狂熱,兩人的眼中除了自私的慾望外,再也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

  因此,她大部份的時間都和疼她入骨的奶奶在一起,很少有機會和父母獨處,即使他們突然想到她,也只是淡漠地問一聲,一回頭又擁抱各自的新歡。

  而羅漢強口中的老夫人便是夏孜然的親奶奶,但她其實終其一生並未嫁人,而是某個跨國企業小開的第三個小老婆。同居十年仍未有名份後,失望地回到出生地,等著情人時有無的探望。

  不過大戶人家不容骨肉外流,就算是私生子也得留在父系家族,所以夏孜然的祖母不得不忍痛割捨親生兒,久久才得以見他一面。

  然而在大家族勾心鬥角的環境下,加上其父對他漠不關心,令他的心態亦變得扭曲,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好一吐多年遭異母手足欺壓的怨氣。

  只是,他一向不走運兒,就算巴上百大富豪之女,漸走下坡的事業仍毫無起色,有如枯樹上的殘葉隨風飄蕩。

  「小姐,不要怪我說令尊的壞話,他已經貪到無可救藥了,你千萬要堅持立場,別一時心軟信了他滿口謊話。」在夏家他只認她和老夫人,旁人他一概不理。

  「羅叔的叮嚀我全記在心坎底,你別一再說教了,人家曉得你一顆心全偏向我,才不會笨得聽任家父的擺佈。」怕他繼續叨念不休,夏孜然撒嬌地勾起他的小指一搖。

  「嗯哼!你是不笨,就是太老實了,人家說兩句好聽話,你就傻呼呼的飄上天。」羅漢強面露威儀地訓道,但眼中的疼寵是藏不住的。

  「哪有,我這人最有原則了,不聽信花言巧語。」她不平地發出抗議,小嘴微噘。

  他寵溺地輕拍她粉頰,調侃道:「是嗎?肯尼家的小兒子不過三言兩語就讓你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放下你心愛的花花草草跟他夜遊去。」幸好他一路跟著,才沒讓那小子佔半點便宜。

  眼一翻,她受不了地說:「羅叔,我們是去捉螃蟹,而且那是三年前的事,你的記憶力未免太好了。」

  「不管是肯尼家或羅勃勒家,你最好都別和他們走得太近,他們全都居心不良。」

  聽他這麼說,夏孜然只能苦笑地點頭,無話可說。

  百年前原本有五大家族共同守護這座與世無爭的小島,後來因爭權奪利而互生嫌隙,其中兩大家族便慢慢沒落,直到淡出勢力範圍以外,便離開本島另謀出路。

  而剩下的三大家族便是來自英國的貴族世家肯尼家族、從美國移民過來的羅勃勒家族,以及源自東方血統的華人家族,也就是夏家。

  三家平分星島版圖,雖說佔地面積都差不多,但是夏家所擁有的土地卻是全島最豐饒的一塊,不僅山產、海產豐富,景致也最宜人,是最適合開發為觀光景點的人間樂園。

  所以不只是她父親想佔有這片純淨,連其他兩大家族也虎視眈眈地覬覦這塊美地,想藉由各種方式順理成章地接管,成為自家財產的一部份。

  「羅叔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就連你那幾個堂兄姊弟也要防,對於你所擁有的,他們可眼紅得很,一心想著該如何吃掉你這只沒心眼的小白兔。」這些豺狼虎豹個個不安好心啊。

  她是沒心眼的小白兔?

  有些想笑的夏孜然抿緊唇,免得不慎流洩出笑聲,讓羅叔以為她在嘲笑他的杞人憂天。

  「好了,羅叔,我要去睡了,你可以安心地回去陪老婆啦!」推了推管家公壯碩的身體,她發現自己真的力小如兔,無法動他分毫。

  「安心?」羅漢強眼神古怪地斜睨一牆之隔的通道,「你認為我真能安下心嗎?」

  一男一女同處一處,通常代表危險,即使對方包得像埃及木乃伊,而且受傷頗重,幾乎沒有力氣下床,但只要是男人就一定有獸性存在,誰敢篤定快死的人不會突然化身為野獸一逞獸慾。

  要讓他疼愛的小姐獨自面對一頭獅子,他能不擔心嗎?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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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就是自然姊姊嗎?」

  白白淨淨的小臉蛋只有巴掌大,眉兒彎彎像在笑的楊柳,星眸生輝似最耀目的黑鑽,一眨一眨地綻放最純然的光彩。

  她的個子不算高,有些偏瘦,骨架纖細腰肢不足盈握,黑如烏木的長髮披散在肩後,笑起來有個淺淺的小酒窩,雖然不是明媚的大美女,卻給人我見猶憐的感覺,教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摸她的發,多疼她幾分。

  渾然天成的純真氣質乾淨得讓人找不到一絲雜質,彷彿與自然同化,融入純綠世界裡的森林妖精。

  這是司徒五月對夏姿然的第一印象,不過,人的外表不一定與內在相符,越是擁甜美的容貌越有可能是毒蛇的化身,包藏禍心傷人僅在瞬之間。

  所以他對她的看法得保留,得經由一股時間的觀察才能確定她是否表裡合一。一生遇到一個人神共憤的魔星已經是上蒼給他最大的磨難,他不想擁有更悲慘的人生。

  「我的名字叫孜然,孩子們的發音不甚準確,也就由著他們自然、自然地叫了。」反正知道是喚誰,不用太刻意去糾正。

  「你幾歲?」看起來好小,像是會走動的陶瓷娃娃,脆弱得一碰就碎。

  「啊?」夏孜然愣了一下,有點接不上話。

  通常昏迷多日的傷患一清醒,不是先要水喝就是喊餓,不然也會茫然地先問自己身在何處,再想辦法和家人聯繫報平安。

  再者也會先瞭解目前的處境,例如自己傷得重不重,受何人所救,幾時能出院,醫療費用如何計算,需不需要找個看護來照顧等等。

  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已經令她有些怔愕,畢竟哪有人不先關心自身的處境,反而一把捉住走過眼前的女孩質問對方身份。

  「你滿十六歲了嗎?」司徒五月的目光流連於她玫瑰色澤的唇,眉峰明顯往眉心點一攏。

  「呃,我十九了,有什麼問題嗎?」這人真奇怪,她幾歲關他什麼事。

  「十九……」他思忖片刻,輕撫青髭新長的下巴。「應該還沒嫁人。」

  夏孜然星眼大睜,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你不問是誰救了你嗎?」

  「是你。」他不假思索地說道,眼露濃濃笑意。

  「你怎麼知道是我,也許是其他人。」她不服氣地噘起小嘴,篤定的語氣讓她覺得刺耳。

  他笑了笑,眼神柔如秋水。「因為我聽見一群孩子叫自然姊姊。」

  她三番兩次害他掉下地,又踩過他的手腳,像拖死人一般地讓他以背磨地,加重傷勢,還「非禮」男人最脆弱的一點,要是輕饒她,怎對得起自己快消失的良心?

  「可是你不是昏死過去了?」她驚呼,認為不可思議。

  快死的人哪能知曉週遭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他靈魂出竅得以窺視一切。

  「不,我只是受傷甚重,並未昏迷,但拜你所賜,最後我還是被你摔暈了頭,難再保持清醒。」噙著笑,看似清澈的瞳眸中閃過一絲怨懟。

  「啊!是……呵……呵……是這樣嗎?」感覺有陣寒意迎面而來,她不自覺退了兩步。

  「當然,我還是得感謝你的救命大恩,若非你見義勇為地伸出援手,我大概會化作一攤爛泥,葬身魚腹。」成為魚消化後的排泄物。

  有句古諺曾說,今生無以回報,只得以身相許。唉!她是不是該認命點讓他報恩,以免下輩子再繼續糾纏,沒完沒了地拖過一生又一生。

  「呃,舉手之勞不用客氣,正巧路過而已。」怪了,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邪惡。

  夏孜然不敢直視他的眼,因為從頭到尾她都沒想過要救他,若非身邊跟著一群崇拜她到極點的孩子,她絕對會見死不救。

  其實她是很怕麻煩的人,而且不喜歡和成年人打交道,他們的心思複雜又詭譎,往往心口不一地想東想西,不若小孩子的天真無邪。

  只是儘管她很討厭和人太親近,卻又不能不收留他,怕那群孩子問起他的狀況,她卻無言以對,「自然姊姊」的光環將一夕之間消失,而成為壞心腸的皇后。

  「受人恩惠當泉湧以報,千言萬語皆不足以形容我內心的感激,日後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無妨,我一定盡全力配合。」有恩必報,有仇……誰也逃不了。

  「你?」夏孜然懷疑的目光瞟向他那裹上紗布的傷臂。

  很少接觸成年男子的裸胸,但她的不自在只在一瞬間,因為凡是人瞧見那一層又一層纏繞的白布,及布上沁出的血跡,相信同情的眼光會多過害羞。

  「小傷。」似看出她心底疑慮,司徒五月微笑地說。

  「小傷?」他……不會摔壞腦袋了吧?


  「死不了的傷就叫小傷,用不著太擔心。自然姊姊你姓什麼?」他話鋒一轉地問。

  身體上的傷好醫,多休息個……三、五個月。

  他眼中閃過笑痕,既然人家對他不仁,他又何必有情有義,「重傷」的人需要多休養,龍門那些狗屁倒灶的瑣事就丟給閒著沒事做的熱心分子,他們應該非常樂意承擔他的責任。

  「夏,我姓夏。」咦?她沒說嗎?

  「很好,夏孜然,十九歲。」恩人的名字還滿美的。

  「很好?」為什麼她突生寒意,有種毛骨悚然的異樣感。

  「我叫司徒五月,二十五歲,未婚,你可以直接叫我司徒或是月。」這是只有少數人才有的特權。

  「司徒……五月?」舌尖一頓,夏孜然的神情突然變得古怪。

  「我在五月出生,你不用猜想為何不是七月、八月、九月。」看出她心裡所想,他解釋道。

  「噢。」她臉一紅,捂著嘴偷笑。

  若是十一月、十二月出生,那他不就叫司徒十一、司徒十二?人的名字是數字還真奇怪。

  溫眸轉黯,露出難以察覺的狡光。「既然我們已經互相介紹了,接下來的婚禮你屬意幾月?」

  「嗄?婚禮?」誰要結婚?

  有些傻住的夏孜然恍若處於五里霧中,完全摸不著頭緒,稚兒學話般地重複突如其來的大炸彈。

  「你還有親人嗎?宴客名單開給我,由我來安排。禮服樣式就用綴著珍珠的凡爾賽白紗,後曳不必太長,十公尺就好,男女儐相和花童各九人,取諧音長長久久。婚戒你中意鑽石或藍寶……嗯,水晶好了,純白的頂極水晶與你的氣質較為相配,還有……」

  「等……等一下,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先喘口氣?」她聽得莫名其妙,都被他搞糊塗了。

  「不需要,我……」起碼還能再說上半小時。

  夏孜然舉起手,阻止他開口。「你不需要我需要,我頭痛。」

  下意識地輕撫額心墜飾,冰冷的觸覺一碰到指尖,頓時轉化為溫熱氣流,給人無形的力量和安心的感覺。

  她深吸了口氣又吐氣,星眸微閉地想理出這一團混亂,她無法理解單純的做了一件善事,並違背本意地將人收留,為何會讓她的頭一陣陣抽痛?

  「頭痛?」可憐的小東西,往後的日子還有得她受。他故作關心地暗笑在心。

  「很痛,你最好不要發出聲音。」哪裡有砂子,借她埋頭。

  眼不見為淨,她抱持著鴕鳥心態。

  司徒五月輕笑地撫上她柔順黑髮。「一切有我,不用煩心。」

  就是有你才可怕,她覺得自己像是走入無底深淵的祭品,人生的唯一使命是被吃掉。

  夏孜然沮喪地抱著頭,清麗小臉垮成苦瓜臉,努力分析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新娘子要開開心心,愁眉苦臉就不美了,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我保證會恪盡丈夫的職責,讓你每天幸福得想笑。」夫妻同命,他有的,她絕對少不了。

  「再等一下,你說的新娘子是指誰?」她心存僥倖地乾笑。

  「你。」他指著她。

  「那丈夫又指誰?」璀璨如星子的水眸慢慢圓睜,透著微惱。

  「我。」他指指自己。

  一向樂觀的小公主忽覺心口沉重。「請問,你什麼時候求婚的?」

  「現在。」

  「……」瞪!瞪!瞪!瞪得她火氣上揚。「我有答應要嫁給你嗎?」

  「是沒有,不過……」噙著笑,溫和的眼中多了一絲有趣的興味。

  「不過什麼?」她不信他能掰出什麼歪理。

  司徒五月笑得像只偷吃魚的壞貓,逕自執起她的手一吻。「你得對我負責。」

  「我負責?」酥麻的手背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對!你侵犯我的清白,必須負起維護我名譽的責任。」她休想逃避。

  「你的清白」她幾乎是驚跳地一吼,兩眼像見到怪物似地瞠大。

  「男人也有節操的,我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你糟蹋了,你不負責都不成。」報恩兼報仇,她沒有拒絕餘地。

  「停——」天吶!她遇到瘋子了嗎?「我幾時糟蹋了你的身子?」

  好人有好報是天大的謊言吧!大家都被這句話給誤導了。

  表情一變,他悒鬱地糾著眉頭。「就在你救我回來的那一天,你那好色的紅菱小口輕薄了我的男兒雄風,還一口含得正著。」

  「……」無言,夏孜然嫩白的雪顏瞬間紅似火焰。

  「順便知會你一聲,我失憶了,除了名字和年齡外,什麼也不記得了。」

  「你……你在開玩笑吧?」這回她不只牙齒打顫,連身體都微微發起抖來。

  「不好意思,老婆,這陣子要勞煩你養我了。」當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應該不錯。

  咚的一聲,夏孜然因受到過度刺激昏倒在地。

  「嘖,怎麼這麼不禁嚇,身子輕得像一根羽毛,小鳥啄米嗎?」以粒計算。

  儘管稍微牽動傷口便痛得他齜牙咧嘴,但司徒五月臉上仍堆滿笑意,單手一攬便將星眸微闔的小人兒撈起攬入懷中。

  說實在的,他是個男人,而且是個機能健全的男人,所以不能怪他獸性大發。

  頭一俯,他吻上微啟的櫻唇,放縱心中的渴望慢慢吸吮。

  此時,他唯一的感覺是—

  很甜蜜,她的身上有種清新的新草味。



  「我很窮,真的很窮,你看到沒?茅草屋頂的竹屋,土砌的牆,樹根做的桌子和截成一段段的樹幹椅子,我自己都要靠人救濟了,哪養得起你。」

  精緻的竹編屋舍以茅草蓋頂,四面以黏性極佳的泥土混著細砂和乾草抹砌成牆面,牆上還裝飾著各式貝殼及椰殼雕制物。

  這不是一幢令人眼睛一亮的豪華宅邸,裡頭既無空調又無先進的科技產品,看不到電視和冰箱,更別提電腦和網路設備,傢俱擺設簡單得一目瞭然,但仍有電力裝備和通訊器材,以及十來坪大的生物實驗室。

  這裡自給自足不成問題,因為滿山遍野皆是食材,不管會動的或是種在土裡的,自然資源豐富得教人咋舌。

  「深呼吸,不要緊張,你養不起我沒關係,我養你。」養家活口是男人的天職,他尚能勝任。

  深吸了口氣,夏孜然不以為然地道:「以你現在的情形最好別逞強,你知道單憑我一個人的力氣是拖不動你的。」

  她話說得含蓄,但意思就是不要拖累她,救他一次是運氣,但不表示他有第二次好運。

  「你很關心我?」成功的第一步,很好很好。

  「不,我怕你死在我的地方,發臭的屍體會引來蚊蟲聚集。」要是不死不活地賴著,更慘。

  司徒五月先是輕輕一笑,繼而發出爽朗笑聲。「你真可愛。」

  「可愛?」漲紅的臉頰有著抽搐的氣惱,「你不會真要賴上我吧?」

  一想到身邊跟著滿頭白髮的男子,她的身子就開始打擺子,不太舒坦地想找張椅子坐下,免得血糖過低又再一次昏厥。

  十九年的歲月中,她頭一次糗得沒臉見人,居然會因受到過度刺激而倒在男人懷中,莫名其妙地和他「睡」了一晚而無所覺。

  雖然沒發生什麼事,可是睜開眼的瞬間瞧見放大的男性臉孔近在眼前,那種心臟突然緊縮的驚悚感真難以形容,那時她差點以為自己又要暈了。

  「呵……呵……你的神經繃得很緊,怕我養不起你嗎?」

  「換成是你,相信也很難笑得出來。」救人反被逼婚,天底下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不會呀,你看我笑得很開心,嘴角弧度始終上揚。」找到共度一生的伴侶,他的心情亢奮不已。

  人的生命很短,短得如曇花一現,若不懂得享受當下豈不可惜,隨遇而安才是正確的人生觀。

  譬如他就是從遙遠的唐貞觀年代來到一千多年後的二十一世紀,拋下疼愛他的姥姥和富家公子身份,重新體會不受異樣眼光困擾的新生活。

  雖然有時他也想回到過去,但他很清楚自己異於常人的髮色難見容於當時民風,除了被當成妖物,飽受世人的歧視,更連累家人一同受苦。

  他知道爹娘不是不愛他,而是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因他生就童顏鶴髮的小老頭模樣,這是為人父母心中最深沉的痛,而且一生無法擺脫。

  「恭喜你,自我調適的能力如斷尾蜥蜴,一點也不受影響。」不經意的輕諷脫口而出,夏孜然原本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

  「嗯,斷尾蜥蜴,你有豐富的想像力,可喜可賀,不愧是司徒五月的嬌嬌老婆。」形容得真貼切,他的求生意志確實驚人。

  司徒五月頗為得意,毫無半絲受嘲的窘色,神情自在一如平靜湖面,蜻蜓點水所引起的小小漣漪激不起波浪,風輕輕一吹便散了。

  啥?他沒神經嗎?還是她用詞太含蓄了?「我才十九歲好嗎?不要老把老婆這字眼掛在嘴邊,我還沒嫁人的打算。」

  遇上瘋子可以不理他,可碰到無賴?她能一棒敲昏他,再把他丟回發現他的湖邊嗎?

  承認自己心不夠狠的夏孜然只能從眼皮底下偷偷瞪他,希望他能知難而退,不要像橡樹爺爺身上的汁液,一黏上手就甩不掉。

  「十九歲已經是老姑娘了,在我們那個年代早就是好幾個蘿蔔頭的娘。」十三、四歲出閣的比比皆是,皇上選妃時甚至將七、八歲的小女孩送進宮教育。

  「你們那個年代?」打斷他的話,有點被曬紅的小臉微露慍色。「公子,你是哪一朝人士?」

  司徒五月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失笑地拱手致意。「本乃唐長安人士,家中經商並無廟堂仕途,小本營利尚且餬口。」

  他說得有模有樣,煞是一回事,彷彿古人回禮般態度恭謹,卻教她越看越火大,原本如老僧入定的個性被他激出熊熊火光。

  「喂!你未免演得太入戲了,真當自己是老古董呀!就不能稍微表現得像正常人嗎?」別裝瘋賣傻戲弄人,人的容忍度有限。

  表情一正,他十分正經地說道:「我很正常。」但是……「你大概是餓了,人一飢餓就會開始胡言亂語,幻想食物會從天上掉下來。」

  她是餓了,可是她曉得羅叔會為她張羅三餐,只要他能放她走,她就能回到竹屋大快朵頤。

  然而身形修長的司徒五月偏不讓她稱心如意,依然我行我素地做他想做的事,甚至不顧她的反對硬將她往肩上一扛,說是要出去逛逛。


  明明帶著一身傷又行動不便,染紅的紗布在陽光下看來真的很駭人,照理說他應該虛弱不堪地躺著,面色慘白地等人餵食,可他正巧相反,面色潮紅神采奕奕,動作敏捷又快速,沉著穩健地大步一跨,氣不喘、汗不流地如在健行,宛如他身上的傷全是造假,根本不痛不癢。

  「先生,你可以不要一直背著我嗎?我有一雙健全的腳,真的。」為證實所言不假,她動了動離地甚遠的小腿。

  「你很輕。」對他來說,比背袋沙包還輕。

  夏孜然因為他略帶輕責的話而翻白眼。「重點不是我很輕,而是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吃飯。」

  「吃飯?!」她傻了。

  海天碧地,白雲深林,哪來的五星級飯店,他腦子不會真摔壞了吧!以為近海的百來公頃森林出自幻覺,其實他逛得是巴黎香榭大道。

  「你喜歡清蒸還是火烤?」司徒五月突如其來地問。

  「火烤。」她傻愣愣地回答,神智混亂成一片糊狀。

  「好,馬上有海鮮總匯上桌。」

  說完他赤足涉入海水,將未受傷的那隻手伸向海中,沒人曉得他究竟做了什麼,黑壓壓的魚潮居然湧向沙灘,形成半圓形包圍著他。

  接著銀光一躍,水波瀲灩,一條體長兩尺的銀鱸飛過飛揚白髮,落在銀白細砂上,活躍地拍打著尾鰭,像在說著:快來吃我,快來吃我……

  接著是骨軟多脂的白鯧從群魚中鑽出,似有腳地滑上微燙砂礫,身一翻便一動也不動,等著別人開肚剖腹一飽口福。

  更誇張的還有深海龍蝦,一拎高才發現竟有手臂粗長,肉質飽實又厚肥,胖螯一舉威震八方,卻在他快速生火翻炸後成了盤中最鮮美甘甜的佳餚。

  「吃呀,還發什麼呆。」司徒五月僅以手指輕輕一壓,便輕易分出殼和蝦肉,並將鮮得滴汁的白肉往她嘴裡一塞。

  還沒回過神的夏孜然只是機械化地咀嚼著,腦中影像仍停留在魚蝦自動上岸的畫面。

  他究竟是誰?

  尋常人沒辦法控制水中的生物吧?就算再高明的捕漁人也得下水,而他卻什麼也沒做就能得到豐盛的漁獲。

  茫然間,夏孜然無意識地問出心底的疑惑,卻得到這樣的答覆——

  「抱歉,我失憶了,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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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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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1: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什麼嘛!又用失憶症來搪塞,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騙啊?明明腦子比我還清楚,騙人也要騙得有技巧,別把謊話說得漏洞百出,到時想用針線縫補都來不及……」

  聽著叨叨絮絮的抱怨聲,心情頗為愉悅的司徒五月用單腳劈柴火,一邊剝著剛烤好,正燙手的野栗。

  他從沒想過當個閒人是這般悠哉,沒有刀光血影,沒有打打殺殺,沒有鬥智取巧,更沒有拿他們當奴隸操的可恨主子。

  一切平和極了,若非那一聲聲悅耳的嘀嘀是如此真美,他還真懷疑這是一場夢。

  金色光芒由枝葉的縫細中灑落,映在站在老槐木旁的人兒身上,剎那間光彩奪目,彷彿守護大地的精靈正由陽光中走出。

  司徒五月失笑地搖搖頭,取笑自己想多了,世上哪來的天使、妖精,那不過是人們憑空想的異生物罷了,其實擁有異能者大有人在。

  像他便是水的使者,擅於控制與水有關的事物,除了能預知未發生的事外,御水是他另一項強項,但連同樣身為五行使者的夥伴都不曉得他的能量強大到何種地步。

  「看不出來你有傷在身,起來翻個筋頭讓我瞧瞧,相信你能用骨折的手倒立才是。」夏孜然有些嘔氣地說道。

  「翻跟頭是猴子耍的把戲,我向你保證我的傷全是真的,只不過我的韌性強,比較能忍。」雖然尚未完全痊癒,但稍有好轉,未如先前幾日那般痛得輾轉難眠。

  「真的嗎?我看你比我還健康。」教人好生嫉妒,想看他痛苦的模樣。

  「那是因為太挑食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嫌東嫌西。胃不吸收養份自然不生肉……」突地,他眉頭一挑。「請問你在幹什麼?」

  他應該沒招惹她吧?

  「你不痛嗎?」她面露狐疑之色。

  「痛啊。」沒瞧見他額頭冒出兩顆豆大的冷汗?

  「你有肌肉僵硬症嗎?」她認真地問。

  他誠實以對,「據我所知,沒有。」

  「那你為什麼一點表情也沒有?好像蚊子叮在石頭上,毫無反應。」起碼皺一皺眉,讓人家知道他的肉並未壞死。

  「如果擠眉弄眼能不痛的話,我一定會努力達到你的要求。」他習慣形色不露於外,保持「先知」的神秘感。

  嘴角含笑的司徒五月握住猛戳他傷處的小手,輕輕地將不服氣的人兒拉至身側,眼含柔意凝視亮得燦爛的黑玉瞳眸。

  他是人,擁有血肉之軀,豈有不痛的道理,但因對象是她,他可以容許她造次的實驗精神,把他結痂的傷口戳出血絲。

  既然她有勇氣挑戰人性底限,他豈能不給她機會?反正來日方長,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索回,捏在手掌心的獵物適合逗弄。

  「喂!你放手啦!別老是亂拉我的手……」語一頓,夏孜然羞惱地看著他張口吮住她欲抽回的纖纖細指。

  「我老婆的手又香又甜,軟軟細細的好像最頂極的雪糕。」百嘗不膩,還會上癮。

  臉一紅,她嬌嗔地怒道:「我到底要說幾遍你才聽得進去,我不是你老婆,不是!你不要太順理成章的認定,要老婆請到別處找。」

  「老婆,你很不認份喲!」他意有所指地看看胯下,提醒她曾做過的「好事」。

  「你……那……呃,意外嘛!誰會存心故意碰你那裡,沒有男人會計較那種事。」吃虧的可是她耶!得了便宜的人卻一再地提起。

  「你指我不是男人?」司徒五月笑得特別溫和,像一隻不會傷人的家貓。

  看不出他一肚子壞水的夏孜然只覺得氣候突然變涼了。「你是不是男人問你自己最清楚,與我何干?」

  至少外表看起來他絕對不是女人,他色得很沒格調,專挑弱女子下手。

  「呵……當然和你有切身關係,我甜美的小孜然,身為老婆的你有資格驗明正身,以免日後有所埋怨。」先試貨,可免爭議。

  「什麼驗明正身……」唔!可惡,他怎麼可以這麼無賴。

  美麗的林間精靈終於瞭解他的最終目的,原來她傻乎乎地成了送到他嘴邊的肥肉,毫無預警的,她被當成點心吃了。

  可是奇怪得很,她一點也不討厭與他相濡以沫的感覺,當他強勢地將舌頭竄入她口中,她感覺全身虛軟無力,只能用雙手攀附著他的寬肩,免得站不住腳。

  黑髮中垂綴絲絲銀光,霜白髮絲沁入黑亮長髮,黑與白形成強烈對比,卻意外勾勒出一幅和諧美滿的圖畫,在風的吹拂下分不出你我。

  感覺過了一世紀之久,眷戀的厚唇才緩緩移開,吸一口新鮮空氣緩和體內的臊熱,他似乎有點失控了,差點要以露天為席地佔有她。

  察覺有「觀眾」走動,而且不只一人,只是他故作不知而已,任由他們偷偷摸摸來去自如。

  畢竟有人送東西給他的小女人也不算壞事,對方喜歡玩隱藏身份的遊戲他就陪她玩,反正他現在「失憶」,有得是時間當只捉小雞的大老鷹。

  「啊!你的藥涼了。」放在一旁的藥她熬了快三個鐘頭。

  一聞到濃稠的草藥味,就算泰山崩於前也不改其色的司徒五月當場垮下俊朗笑臉。

  「呃,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你的毒藥……別瞪眼,我是說苦藥可以不用再熬煮了,你看我還能下腰。」

  為了證明所言不假,怕吃藥的男人勉強向後仰,表示他的傷勢已無大礙,不需要她的良藥醫治。

  痛……痛,傷口肯定又裂開了。

  「喝,我的藥從沒毒死人。」她一臉備受屈辱的模樣,扁嘴一瞪。

  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因為苦到連舌根都麻了。「你對植物的認識很深?」

  「它們認識我。」樹有靈,花有情,草木動物各有巧心思。

  他倏地瞇起眼,走到她身後說道:「難道它們是你的朋友?」

  她未回應,只是回過身將冷掉的湯藥放在他手上。「快喝,少一口都不成。」

  司徒五月若有所思地一口飲盡,瞧了她嫩白耳朵一眼。「很苦。」

  「苦才有效果,我的大樹爺爺說,月橘的葉和根能止痛消炎,南天竹能退熱和減緩外傷引起的肌肉疼痛……」

  一提起她朝夕相處的朋友們,話變多的夏孜然顯得神采飛揚,活力十足地細數起身邊植物的功效,小臉散發出聖潔的金色光輝。

  此時的她就像活潑可愛的小仙子,張開潔白羽翼在花間玩耍,一下子逗逗清純的百合,一下子搖搖鈴蘭的蕾花串,無憂無慮地盡盡情飛舞。

  這一幕教他看傻了眼,心弦一撥動了情愫,將她此刻的俏模樣收入心的最深處,細細收藏。

  「……白樺的葉能抗菌,製成茶可治療痛風和風濕,樹皮和芽油做成的藥皂很好用喔……啊!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輕吐小舌,她感到不好意思。

  「不,我愛聽,你對藥草淵博的知識讓人聽了入迷。」尤其是她微帶夢幻的甜甜嗓音,軟綿綿地像熟透的櫻桃。

  她笑顏一隱黯然道:「算了,不講了,你一定偷偷取笑我長不大,老是一個人跟大樹說話。」

  還能不習慣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嗎?她就是在這樣的眼光下被孤立,才不得不遠離城市,回到純樸的綠色小島,從事為樹木看病的工作。

  在這裡大家稱呼她為「擁有美麗魔法的園藝家」,但她對這雅號非常不敢當,因為能治好林木疾病的不是她的本事,而是這些已有千年歲數巨大老樹的教導。

  它們告訴她該如何對症下藥,還教她分辨植物有毒或是無毒,具有何種療效。

  她聽得懂樹木的語言,只要它們肯發出聲音,就算是剛長出綠芽的小草,她都能清楚地聽見它們在說什麼。只是有些樹太老太老了,老得不想開口,眼睛一閉便不再與外界溝通,任由歲月在它們身上留下記號,年復一年的沉睡不語。

  世間的變化對老邁的樹木不具任何意義,它們只是在等待死亡,由根部腐爛,直到倒下為止。

  「我看過一個年紀比你小的女孩對著一群小鴨子訓話,霸氣十足地命令它們一隻隻排好,整齊劃一不得脫隊,還對其中一隻較頑皮的雜毛小鴨瞪眼怒斥。」

  「咦?有這種事?」好奇心被勾起,夏孜然訝異地睜大雙眸想聽下文。

  「你知道結果怎麼樣嗎?」司徒五月微笑地看著她。

  「鴨子跑了。」她猜測。

  「錯。」

  「錯?」難道鴨子會乖乖聽話?

  「它們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排成縱式,氣昂昂地挺起胸等女孩閱完兵,然後當她是鴨媽媽一個也沒漏地,齊步跟她走了將近十公里的路。」蔚為奇談。

  「騙……騙人,鴨子又不是人,怎會聽人話?」討厭,他一定是在尋她開心。

  「千真萬確,我在場親眼目睹,那女孩今年十七歲,姓龍。」是來毀滅男人的魔星。

  「真的?」他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司徒五月笑著輕擁她的腰。「天下事無奇不有,有人能進入夢中殺人,有人擁有透視能力,你和大樹交談算是什麼奇聞怪談?這叫少見多怪,沒見識。」

  「夢中殺人和……透視能力?」真有這種事嗎?

  「下次我帶你去開開眼界,叫幾個不學無術的傢伙變戲法給你瞧,你就會發現有異能是天賜的福份,因為你能擁有和別人不一樣的人生。」

  一度他也厭惡自己的能力,以為自己真如外界所言是妖魔附身,曾自厭到想了卻殘生,不想再預見鄰里鄉人一個個死去的景象。

  不可否認地,他十分感謝龍家女兒的出現,讓他有肯定自己的機會,不致一輩子畏畏縮縮地抬不起頭見人。

  「聽起來似乎很有趣,我……等等,你不是失憶了?」手一推,夏孜然做出質問的姿態。

  愕然一怔,他表情僵了三秒才慢條斯理地回道:「是選擇性失憶症,也就是我不想想起的事就會忘個精光,屬於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選擇性失憶症?真好的借口啊,借你錢的人你大概一個也不記得了吧!」她板著臉說。

  「是不記得。」司徒五月笑著躲過她暴怒的一拳,扶著她的肩往背後一閃,靠著她的耳後說了一句感人肺腑的情話,但她卻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說道——

  「那欠你錢的人都記得一清二楚,一個也溜不掉。」她替被「遺忘」的人感到忿忿不平,他太壞了。

  「沒錯,誰欠我一分一毫,我都會如數收回,並加上利息。」話語一頓,他對著嬌俏小臉凝眉,「你的耳疾是天生或是後天因素,它能治癒嗎?」

  頓時,夏孜然彷彿變成一座雕像呆立不動,冷得不再感覺溫度,死寂地失去聲音。



  夏孜然是個聾子,她有聽覺障礙。

  三歲以前沒人發現她的異常,只覺得她反應能力較同齡孩子遲頓,不太愛理人地自己玩玩具,必須用手碰她才會回頭一瞧,無邪的一笑後又低下頭繼續玩。

  她的父親忙著賺錢,母親忙著享樂,誰也沒注意她哪裡出了問題,只要乖乖的不吵不鬧,大家都當她乖巧聽話,是個安靜的小女孩。

  她聽得見聲音,卻不是由人們口中發出,而是心底最真實的聲音,於是她咿咿啊啊地學著說出口,把聽見的心語說給身邊的人聽。

  一開始,大家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直到一句完整的句子由她口中脫出,夏父、夏母才驚覺女兒的不尋常。

  醫院是她十歲前最常待的地方,從例行性的檢查到觀察,耳科醫生看完換腦科,接著是精神科,最後連神學大師也來湊一角。

  聲音,很多的聲音從他們的心裡傳來,讓她十分困擾,明明他們在說她是投機客的女兒,是妓女的孽種,為什麼看到她的父母時卻笑得十分開心,嘴上說著和心中相反的話。

  好吵,好吵的聲音,他們說要解剖她的腦做臨床實驗,就算死了也是她活該,誰教她生來就是個怪物,犧牲自己造福醫界也是應該的。

  她不要聽,不要聽醫生伯伯和護士阿姨可怕的聲音,誰來把聲音關住,她的頭快要爆炸了,再也容不下更多聲音。

  好難受,好難受,她不是怪物,別再往她腦子裡塞聲音……奶奶,我要回家,我不要被剖成兩半,我要聲音通通消失……

  「乖,不哭,我的小寶貝,你回家了,在大樹的懷抱中,你只是一株未經風雨的小樹苗,我會張手臂保護你,讓你長得像我的手臂一樣粗壯。」上頭傳來老樹溫柔的安慰。

  風來了,枝幹輕輕一擋,雨下著便撐起樹傘,叫蟲鼠蚊蟻快快滾開,因為小樹要長大,讓鳥兒在身上築巢,給松鼠嬉戲的空間。

  不要怕,小樹苗,你會長得和天一樣高,看著藍天白雲飄過頭頂,搶著和早起的太陽公公打招呼,你會壯得連風雨都擊不倒,成為一棵最威風的大樹。

  「大樹爺爺,我不是怪物對不對,我是你最喜歡的小女孩。」好難過,她的心像裂開一個洞似的。

  「你當然不是怪物,你是大樹爺爺最疼愛的小樹苗,別又在自尋麻煩了。」老榆樹的枝葉動了一下,似在安撫愛哭的小女孩。

  淚水晶瑩如朝露,由眼角滑落。「我只是心裡好痛,為什麼我聽不見人說的話?」

  「誰說你聽不見來著,上天造物自有祂的道理,你有兩條腿可以行走,有聰明的大腦自由思考,四肢健全又有花一般的容貌,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而它只能站著,哪裡也去不了。

  「就是嘛!你們人類就是太貪心了,想要的東西太多卻又不肯付出努力,一天到晚作白日夢,幻想著地底會冒出黃金。」簡直愚不可及。

  榆樹輕喟一聲,隨風搖晃著枝葉,「老楠樹,別說教了,小樹苗還是個孩子,聽不懂太深奧的大道理。」

  「我是關心她,不想她到頭來和那些貪婪的人類一樣,為了自身利益濫砍濫伐,把我們的子子孫孫都給殺了,只留下一片光禿禿的黃土坡地。」看得它們這些老樹好心痛。

  森林浩劫呀!人類的殘忍禍延子孫,樹木被逼到退無可退,一棵棵地倒下,再也無法恢復往日的茂盛與祥和。

  而老樹們也無力阻止,眼睜睜地看著百年小樹被運走,因為它們都很清楚,若失去某些人類的特意保護,有朝一日可怕的魔手也會伸向它們,樹木的時代便終告結束。

  「楠樹伯伯說得沒錯,我就是人類移植過來的,他們對我很不好,把我關在小小的盆子裡,不許我長大,還用鐵絲纏綁我的手臂,讓我的身體完全扭曲。」像棵畸形樹。

  小榕樹抱怨著,它想快快長得和老榆樹一樣高大,這樣就不會有人敢欺負它。

  樹是沒有名字的,它們也不需要被命名,安靜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受干擾地成長、茁壯,直到慢慢老去。

  所以靠在老榆樹氣根上的夏孜然從不會費心去為它們取名,而是以「大樹爺爺」、「大樹伯伯」、「花妹妹」等來稱呼四周的花草樹木。

  大地滋養的生命不懂什麼叫心機,也不會表裡不一地說謊騙人,只要她以誠相待,它們必回報她至誠,從不用擔心樹會傷人。

  而且它們已經很老很老了,擁有千百年的智慧,鳥兒依靠在它們肩上說著聽來的故事,泥土裡傳來亙古的雋言,它們一句一句全轉告她,讓她曉得課堂上沒教過的知識。

  「大樹爺爺,你們不用為我爭論了,我們人類是很壞,不懂得你們的辛勞,還有榕樹哥哥,對不起,把你的手臂弄彎了。」不知感恩的人類終有一天會遭到報應。

  夏孜然此刻希望自己真是一株小樹苗,餐風飲露地依附在大樹底下,就不會有許多煩心的事。

  「沒有關係啦!又不是你的錯,而且我又長高了,很快就會衝上天。」榕樹興高采烈地說道,擠身在一堆大樹當中顯得特別矮小。

  經過人類基因改造過的榕樹並不高,大概只有兩公尺的高度,以盆栽培植的環境影響它的後天生長,就算花上一千年也不可能長得比老榆樹高。

  但它並不知情,每天都努力地吸收地底的養份,懷著無比的熱情迎向陽光,期待身子一天天地抽高。

  「小樹苗,把眼淚擦一擦,挺起胸膛向前看,你是幸福的,至少還有我們陪著你。」很少有人能聽見樹木的聲音。

  「我知道,謝謝大樹爺爺的鼓勵。」淚一抹,夏孜然雙手一張擁抱老榆樹。

  她好高興在她孤單寂寞時,有這些花和樹陪伴。

  「那我呢?你這人類小孩真沒禮貌,厚此薄彼。」老楠樹吃味地一哼。

  「大樹爺爺,你別吃醋嘛!我也好愛你喔!」她一轉身,對著盤根交錯的老樹一抱。

  「嗯哼,肉麻,離我遠一點,沒見過這麼愛撒嬌的小鬼,難怪你老是長不高。」它一根手臂都比她粗。

  「喂!不要以你們樹木的高度來作標準好不好,我已經很高很高了,高得可以踩破天空的雲層。」她不服氣地踮起腳尖朝天一喊。

  此話一出,所有的樹木都笑了,包括腳底下的小草。

  「小丫頭,你這點高度在我們眼中真的渺小得都快看不到了,得彎腰再彎腰才瞧得見你這移動的小黑點。」實在小呀!

  她微惱地仰起頭。「大杉樹伯伯,你不是睡著了?幹麼又多嘴地取笑我?」

  「呵呵,我睡多久了?」伸一伸懶腰,五百多歲的杉樹似乎又變高了。

  「五年,你睡了五年。」她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沒聽見它的聲音。

  「才五年呀!我以為等我一覺醒來,你都已經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了。」都怪她的抽泣聲太吵,害它沒法好好睡覺。

  「才」五年!

  介意自己聽障的夏孜然忽然想開了,人的壽命何其短暫,不過短短百年而已,和大樹們一比顯得多微不足道,她又何必在意自己在聽到他人虛偽的聲音,反正一眨眼間就全成了回憶。

  她在計較什麼不平什麼呢?上天是公平的,祂奪走她身體的一部份,同時也給了她補償,說起來並不吃虧,比起一些身體殘缺的人而言,她幸福太多了。

  因為她有滿滿的愛,就是來自大樹們的關懷,所以她不能再貪心了,她是被寵愛的孩子。

  「你又笑人家了,我才不會老那麼快呢!」她嬌嗔著,撫著嬌嫩的臉龐。

  「瞧,笑起來多可愛呀!杉樹伯伯就愛看你甜甜的笑容,讓我少睡幾年都值得。」開懷的小女孩是樹木們的最愛。

  「咯咯,那我以後會常笑,不再哭著來找你們訴苦。」笑顏輕展,彷彿春天的花一夕開放。

  樹木有療愈的功效,現下它又再一次成功地消除小女孩的煩躁,將她從自困的牢籠解放出來,給了她充滿自信的明天。

  「哭得鼻子紅通通的,真醜。」

  一隻溫暖的手抬高夏孜然低垂的頭,打斷她的回憶,讓她直視他開闔的唇。

  「啊!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安地看看身後的大樹。


  一道陰影擋在面前,她詫異得差點掉了下巴。

  「因為你在這裡,所以我的心跟著你來了。」唉,好令人傷心的表情,好像他是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

  「司徒,你……你看到我哭了……」她想逃避他凝視的視線,但他卻不允許。

  「哭一哭發洩心中的鬱悶也不錯,老堆在心裡會積成病的。」司徒五月憐惜地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淚漬,語氣柔得似春風。

  「很難看……」她低聲地說道。

  「是不漂亮,不過眼睛洗得晶亮,看起來像水晶。」美得讓他想親吻,而他也這麼做了。

  「司徒五月,你這人心腸真惡毒。」居然批評她的容顏。

  眉一挑,他笑得有幾分邪氣。「你要我說謊騙你?」

  語頓,她杏眼圓睜。

  「來吧,把你的手給我,我會牽著你走完這一生,以後有什麼傷心的、不高興的事就告訴我,我會是最靠近你的人。」

  望著伸出的大掌,夏孜然頓感鼻頭微酸,在他充滿鼓勵的凝視中,她緩緩地將手舉高,臉頰紅如晚霞地握住它。

  這就是男人的手嗎?厚實而溫暖,給人一股安定的力量,讓她不再有孤單的感覺。

  風拂過,帶來樹木的歎息聲,以及祝福。

  它們的小樹苗長大戀愛了,和一個心機深沉的人類男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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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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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2: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小姐,你今天看起來很愉快,是因為那個失憶的男人嗎?」

  臉微紅的夏孜然一逕的微笑,嫩腮像抹一層蜜粉般透著光澤。「他沒有失憶,而且我開心的是我終於找出害蘿芙籐生病的原因了。」

  罪魁禍首就是寄生菌,它會將植物內的養份吃光,讓植物乾枯至死。

  羅漢強搖搖頭,「不管他有沒有失憶,似乎都停留太久了,要不要我找人來帶他走?」外來客的居心不能不防。

  誰曉得他心裡在想什麼,也許是看中小姐的容貌,或者是她背後的龐大利益,星島富裕土地的唯一繼承者畢竟相當令人垂涎。

  尤其是她天賦才能,能使樹木回春,花草繁榮,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園藝界趨之若騖,爭相聘請,好藉機竊取她不為人知的秘方。

  他們家小姐是塊舉世罕見的瑰寶,人人都想得到她,手段盡使不落人後,一個一個都懷著目的接近她,不講真心,只想著要如何利用她。

  「羅叔,他的傷還沒好嘛,你別急著趕他。」反正又不礙眼,何必急於一時。

  「這叫傷沒好?」羅漢強不屑地一嗤,有對強要留下的男子滿肚子的不滿。

  「呃,這……」還真難回答。

  只見不遠處一根長十尺,重達五百公斤的橫木橫在半空中,底下便是那名號稱傷重體弱的男子,他一手吊著三角巾,另一手舉著木頭,輕鬆自在地吹著口哨。

  一個渾身是傷卻做著笨重工作的失憶人,在三天內替她蓋好一間能容納十名壯漢的儲存室,夏孜然實在找不到借口為他辯解。

  一般正常人連百來公斤的重物都扛不起,而他這手骨折的傷患卻單臂一舉,好像不覺重量地拾來抬去,他大概也算是異類。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姐別被他的甜言蜜語給騙了,對於來路不明的男人多防著點準沒錯。」任何打小姐主意的人皆不可信任。

  「羅叔,你太緊張了,我相信他不會害我,雖然他看來像個無賴。」斜瞄了司徒五月健壯的胸膛一眼,嬌羞的臉蛋微微發燙。

  看著小姐流露出小女兒嬌態,忠心護主的羅漢強對平空冒出的男人越發不滿。「人心隔肚皮,你怎麼曉得他沒在暗中算計?」

  「羅叔,我知道你很保護我,怕別人傷害我,你的用心我全瞭解,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嬌柔地撒著嬌,笑靨嫣然。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再是那個需要時時呵護的小女孩嘍!」

  歲月不饒人,一轉眼他耳鬢的發都斑白了,臉上皺紋也增多了,當年像個小蘿蔔頭的粉嫩娃兒都大得可以嫁人了。

  「嘻嘻!我還是騎在羅叔肩膀看煙花的小丫頭呀!你不要太早感歎歲月不饒人,以為有人要來搶走你的小女孩。」夏孜然淘氣地吃吃一笑。

  「小姐,你又使用『月の淚』的力量偷聽我的心聲,你太胡來了。」被太陽曬黑的臉為之一沉,語帶苛責。

  她一吐粉舌,假裝懺悔。「人家下次不敢了,原諒我這一次嘛!」

  「哼,你就是被我們這些下人給寵壞了,才老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就不曉得我們有多擔心旁人會因你這種能力而害你。」他說得心疼又心酸,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溺愛。

  「羅叔——」她會收斂點,絕不亂來。

  其實月の淚的力量是用來抑制她體內奔竄的能源,封住種種紛擾的聲音傳入她耳內,有選擇性地刪減來自人類貪婪、自私的心語。

  它的力量在於制衡,而非助長能量的滋生,不能輕易取下,否則她會被蜂擁而上的聲音圍住,大腦會因接收不了而崩潰。

  不過外界對月の淚的傳說眾多,說它吸收了日月精華因而能治百病,還可使人青春永駐,延年益壽,更能治療陳年宿疾。

  更甚之,還有人指稱它是煉丹不可或缺的寶石,若是使用得當遺能成仙成佛,

  壽輿天齊,沒有死亡的憂慮.

  通常她的回應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身為月の淚的主人,有誰比她更清楚自己長年配戴的水晶石呢?

  「好好好!不說了,免得小姐嫌我囉唆。」說好不提了,羅漢強卻又忍不住嘮叨,「不過他總一天會恢復記憶,你認為他會為你留下嗎?」

  人若要走,留也留不住,十條粗麻繩一捆照樣走得不見人影,如同當年說會為愛癡守一生的男人,最後仍棄老夫人而去,另結新歡。

  「我……」不會吧,他大概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麼一想,夏孜然臉上光彩頓時消失,她心口一緊地擰起眉。

  「肯尼家的孩子雖然愛玩些,又花錢如流水,但是比起殘酷無情的美國佬,他們好太多了。」起碼肯尼家沒出殺妻戮子的惡魔。

  「羅叔,羅勃勒叔叔一家人沒那麼壞,他們只是自私了一點。」她反而比較害怕阿漢得·肯尼,他看來陰晴不定,雖然態度親切隨和,但她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迫人的陰森。

  「那還不夠壞嗎?為了侵佔夏家的土地多次逼婚,還揚言要成為星島唯一的主人,處處迫害不順從他們的島民,這種人若不壞,世上就沒有壞人了。」他氣憤地揮舞著拳頭。

  羅漢強的不平是多數島民的心聲,羅勃勒家的強悍作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們的野心極大,直想把星島從旁人手中奪走,納入美利堅合眾國版圖。

  美國人行事一向狂妄自大,仗著經濟強國優勢欺凌弱小,看到滿意的就強取豪奪,認為看得到的上地都該歸其所有,明的暗的偷偷操控,使其更為強大。

  而在島上居住數代的羅勃勒一家仍保有美式思想,他們妄想獨攬所有的勢力,這樣才能延續家族永世下滅的榮耀。

  基於白種人的優越感,他們瞧不起土生土長的原生族群,喜以領主心態自居,倨傲地將生活水平不高的居民當下等人看待。

  「誰被逼婚?你們不會背著我,說我是該環頸削足的大壞人吧?」這天氣真熱呀!暴風雨八成快來了。

  司徒五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揮灑汗水甩向一旁的羅漢強,他當場臉色一變露出嫌惡表情。

  「你還要失憶多久?賴著不走有何目的?別以為我們小姐善良就吃定她,像你這種好吃懶做的人我見多了。」休想得寸進尺。

  他這一說,小小的噗哧聲隨即揚起,因為這個「好吃懶做」的人從早忙到晚,又是獵食、烹煮三餐,又是修屋補牆的,連屋前屋後的雜草都清理得乾乾淨淨,實在不適用這形容詞,反觀這屋子的主子只會納涼、等吃飯,卻不見被人指責。

  「哎呀,老婆,我好像被你傳染相同毛病,怎麼我也能聽見大樹的聲音,它在嘗試跟我溝通嗎?」很吵的噪音。

  司徒五月視若無睹地走過羅漢強面前,邊以手背拭汗邊摟過悶笑不已的夏孜然,一臉驚惶地豎直耳朵,佯裝沒聽見人的聲音。

  他的無禮舉動激怒了原本就看他不順眼的中年人,連連重哼了數聲要他識相點,別目中無人地把別人都當成傻瓜戲弄。

  「月,你不要這樣啦!羅叔一向對我很好,你不要故意視而不見。」那很不禮貌耶,他終究是長輩。

  忍住笑的夏孜然扯扯吊著三角巾的他,低聲要求他別玩得太過份。

  「嗯哼,看你的面子。」他回道。

  美目一嗔,她立即往他的傷口一戳。

  「哎!我眼拙了,原來有位老人家在這裡,你腿酸嗎?還是口渴?吩咐一聲我就給你搬椅遞水。」夠親切了吧!小暴君。

  真是的,每次都來這一招,怕他的傷好得太快不成,每回快結痂了就戳戳戳,戳得他血跡斑斑。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故作頓悟的司徒五月斜眸一睨,「喔,這位不是人是雞呀!那我們晚餐有烤雞可吃了。」

  就怕肉太硬,啃不下去。

  「月,你正經點。」羅叔的臉都被他氣紅了。

  「咦?我有吊兒郎當嗎?你瞧我表情多認真,一心想著晚上該為你準備什麼大餐。」溫儒的神情看不出一絲戲譫,唯獨流轉波光的黑瞳透露著笑意。

  司徒五月用著看食物的眼神盯著「雞」,讓理直氣壯的羅漢強忽覺背上發寒,心下一驚地倒退兩步,胸口咚咚地跳得厲害。

  「別鬧了,羅叔是我最敬重的長者,你別整天想著吃。」她都讓他養胖了兩公斤了。

  「民以食為天,吃是天經地義的事,人若不進食豈能安哉……咦?他在瞪我,你說我該不該瞪回去作為回禮?」兩手……不,單手一擺,他非常「尊敬」地一揖。

  「你——」換她一瞪,表情不怎麼和善。「他可以瞪你,但你不可以瞪他。」

  「為什麼?」他不恥下問。

  「因為他是羅叔。」她的家人。

  「然後呢?」理由牽強,難以服人。

  「而你是晚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彎起的嘴角邪肆一笑。「你是以何點評論輩份?畢竟你的羅叔可不是我的羅叔,就算我跟他稱兄道弟也不為過,忘年之交就是這麼來的。」

  「不行。」夏孜然想都沒想地張口一喊。他怎麼能和羅叔做兄弟,那不是很奇怪?

  「為何不行?」他搓著下巴等她解釋。

  「嗄?為何不行,這……」她說不上來,臉上瞬間佈滿困窘。

  看她掙扎地想擠出答案,司徒五月好心地替她解圍,「你是我老婆嘛!你的羅叔自然是我的羅叔,我們不分彼此。」

  「呃……」她笑不出來,臉紅得像蘋果。

  「羅叔,之前多有得罪請勿見怪,我目前『失憶』不代表我會負心,你不用急著替我寫墓誌銘。」羅叔的殺氣真重,他的神情看來不夠真誠嗎?

  「我會先預留一塊墓地給你。」羅漢強鬆了鬆緊握的拳頭,對他的印象依然很差。

  任何想染指他家小姐的男人,在他眼中全是一個樣——不及格!

  他們沒一人能真正配得上晨曦中的珍珠,小姐的無邪和純真是無雙珍寶。

  「那就先謝謝嘍!百年之後我們地底見。」司徒五月不忌生死地言謝,氣得羅漢強又掄起老拳。

  「你……」

  「羅叔,你還有事嗎?要不要先回去一趟。」怕他們起衝突,夏孜然連忙出面緩頰。

  羅漢強沒好氣地咕噥著,「留你一人我不放心。」

  「有什麼好不好心,我會照顧自己的。」她不懂他在煩惱什麼。

  「我怕你被吃了。」他瞪向將手環向纖腰的男人。

  「啊?」有狼嗎?

  「他指的是我。」瞧她一臉迷惘的樣子,司徒五月好笑地露出好色嘴臉。「小心嘍,小紅帽,大野狼要來了……呼!留心呀!老人家,閃了腰就得不償失。」

  「你……你放開我家小姐!」可惡,居然沒打中他。

  一拳落空的羅漢強太過氣憤,因此沒發現司徒五月的足尖幾乎不沾地,即使懷中摟了個人仍身輕如燕,在一秒鐘內變幻多種步形。

  練家子的身手可不是尋常人家招架得了的,雖然羅漢強使盡全力一搏,他依舊談笑風生,不受影響地以惹惱老人為樂。

  「羅叔,你家小姐我是一定會吃掉她的,可惜不能招待你前來觀賞,等我們結婚的時候再請你來坐大位,順便幫我們抱娃娃。」瞧!他多熱情,誰說他冷情如冰的?

  「你……你……」

  要不是一聲急呼從遠處傳來,羅漢強的血管大概會氣到爆,染紅一地綠意。



  跑跑跑……努力地跑,用力地跑,使勁地跑,拚命地往前跑,不跑不行,就算快喘不過氣來也要拚,不然跑輸人家多丟臉。

  不能停,就算兩隻腳打結也要向前跑,跑在最後面是龜孫子,當然要當兔子一路領先跑給人家追。

  呼……呼……

  三道粗重的喘息聲由後頭傳來。

  煩死了,他們要追到什麼時候?六條長腿好歹也是肉做的,至少會有疲累的一刻吧!這麼窮追不捨是什麼意思,難道要生啃人肉不成?

  好吧,既然要追就跑給他們追,反正腿短的人耐力十足,若他們跑到斷氣是福氣不夠,怨不得人,只能怪祖上缺德事做太多,報應在後代子孫身上。

  啊!不好意思,踩到貓尾巴了,後面的多見諒,不過貓要捉花各位的臉就要閃嘛,幹麼傻愣愣地呆住又生氣地大罵畜生?

  呼,是有點累了,先休息一下,等他們和貓打完架再說。

  黑夜的陋巷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但隱約可見一道人影正以衣角扇風,面朝更深處地看著三道黑影被一群野貓攻擊。

  人貓大戰大約持續了三分鐘,結果黑影獲勝,群貓落敗,於是他們又開始追逐前方看戲的小人影,你追我跑的劇碼再度上演。

  左彎巷道右跳牆,攀梯滑坡上勾梁,在蟲不鳴、蛙不叫的無人巷弄中,只見此起彼落的身影匆高匆低,卻總在同一個地方繞圈圈。

  突地,一聲低哼的女音輕起,前頭的人影索性不跑了,高踞著牆頭等後頭的黑影追上來。

  「你……你還跑……」呼……呼……好喘……

  「呼!呼!你們一直追我,我當然要跑。」哇,喘得好厲害,害人家不陪他們一起喘會過意不去。

  「現……呼……呼……現在看你要……呼……跑到哪去。」跑不掉了吧。

  「我……呼……呼……我哪裡都不……呼……去。」怎樣,學得很像吧?呼氣的長短都一模一樣。

  「你到底在喘什麼?」發現異狀的黑影惱怒地一喝。

  「不知道耶,你們在喘我就跟著喘了,你覺得我喘得像不像?」兩手向前一伸,像急於討賞的小狗。

  「你……你不怕嗎?」可惡,居然敢嘲笑影子!

  「怕呀!怕死了,我很怕死的。」噢!要不要意思意思抖個兩下?

  「那你還敢挑釁。」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頭一搖,小人兒顯得非常無辜。「哪有,你們有刀又有槍,眉毛是往上豎的,我看了會害怕嘛!」

  「你。下來。」遠處車燈一晃而遇,照出一張兇惡的女人臉孔.

  「不要。」人家一叫就下去太沒志氣了。

  「你敢說不要?」拉開冰冷槍管的保險,喀答作響。

  小人兒還是搖頭,「你是壞人耶!我怎麼可以聽你的話,媽媽說看到不是警察伯伯拿槍就要趕快跑。」

  「再不下來我就一槍轟了你的腦袋。」她就不信拿這小鬼沒轍。

  「咦?好奇怪喔!那你們剛才為什麼不轟,追著我跑不是很無聊?」她腦中浮現大問號。

  三人一聽,差點拔槍齊射,先給她個痛快再來考慮後果,敢戲弄他們的人都該死!

  不過理智稍微戰勝了怒氣,當月光微微照亮兩幢大廈問的防火巷,只見兩男一女站在燈泡壞掉的路燈下,怒視如貓一般趴伏著的女孩卻毫無辦法。

  「立刻給我下來,也許我會留你一條生路。」傷不得是上面的指示,他們只得聽命行事,僅於口頭上警告。

  「不好,沒糖吃。」大人真不懂事,至少放點誘餌加以引誘嘛!

  「你……」哼,不知死活!「你喜歡被射左腿還是右腿,任君選擇。」

  「嘩!威脅。」好興奮喔!打從她滿七歲以後,除了她媽以外,沒人敢在她面前撂下狠話。

  「下、不、下、來——」槍口對上牆上的人影,別惹他發火。

  「好嘛好嘛!小女子能屈能伸,就賣各位阿姨叔叔一個面子,我自己下來,不用幫忙。」真是的,夜深人靜不好擾人清眠。

  如彩虹般劃過天際,只見小小的影子以後空翻方式一躍而下,形成一道美麗的半弧,接著穩穩一落,像是一朵盛開的曇花讓人驚艷。

  三人怔愕地竟屏住氣,睜大雙眼看她如花飄落,久久才驚覺自己看傻了眼,齊聲一喊——

  「我不是阿姨。」

  「我不是叔叔。」

  此時附近的狗一聲連著一聲叫著,抗議他們聲音太宏亮.

  「哎呀,你們都太激動了,小心血壓上升。孫叔叔說過,夜深了,要趕緊回家,別在外逗留,免得你們媽媽會擔心。」唉,她一定是從橋下撿回來的棄嬰,所以她的媽從來不關心她多晚回家,只叫她別玩死人。

  死人怎麼玩?有語病。

  「孫叔叔是誰?」

  黑影中,居然有人傻傻地一應,讓小女孩發出清脆的笑聲。

  「藍影,你滾一邊去,別讓我看到你的蠢樣。」丟人現眼!「還有你,小鬼,馬上給我過來,不要讓我動手捉人。」小小的擦傷、捉傷在所難免,是她自找的,上頭怪不得他們。

  「你們要捉我喔?」她狀似為難地吮著拇指。「可是你的花貓臉好爆笑喲!我怕靠得太近、看得太仔細會笑到肚子痛。」

  「你,找死!」

  之前的怒氣連同此次一併發作,鷹爪似的長指直撲而來,凌厲而陰毒地震起掌風陣陣,不留餘地地痛下殺意,直逼小女孩的咽喉。

  此時什麼命令、什麼指示,全被拋往腦後,三道身形極快的影子絲毫不顧慮對手是個孩子,出手之狠毒教人難以逃生天。

  沒想到有人比他們更快,泛著綠光的眸子盈滿喜色,輕輕一閃就讓他們撞成一團,還狀若無事地滑開——

  滑開?!

  「你穿溜冰鞋?!」難怪他們怎麼追也追不上。

  「有明文規定不能穿溜冰鞋嗎?」兵不厭詐嘛!懶人自有懶人逃脫術。

  「你……是誰?」銀光一射,擦過名為藍影的男子眉側。

  曳地的長影忽地一現,回音來自四方。

  「小魔女,你玩夠了沒?」天很冷耶,他們都很想回溫暖被窩睡大頭覺。

  一雙貓似的綠眸笑盈盈,由藍襪隊的棒球帽下探了出來,她十分歡喜地走……不,滑向哥哥姊姊身邊。

  「色姊姊,他們交給你了。」她功成身先退一半,等會兒還有熱鬧可瞧。

  冷著面的西門艷色牙磨得咯咯作香,狠瞪磨人的小主子一眼。「你要問什麼?」

  「色姊姊,你變笨了,當然問他們為什麼捉我?」完了,五行使者被她操過頭,智力開始退化了。

  歪著脖子的龍涵玉猛搔著腮幫子,非常擔心她得找個新隨扈。

  「你等著被砍吧!」她絕對不會伸手搭救。

  冷哼一聲的西門艷色轉身看向鷹海盟的專屬影子軍團,眼眸一轉地發出妖異光彩,同時盯著三雙冷傲的眸子,冷笑地鎖住眸中光影。

  催眠,是她最擅長的技能,從無失誤,除了對龍家的主子們無效。

  才短短的幾分鐘,原本帶殺氣的眼神漸漸失去焦距,神情渙散像一抹遊魂,失去冷厲的攻擊能力,溫馴得宛如綿羊。

  「你們為什麼要捉那個小不點?」沒肉沒胸的小鬼,搞下好還沒頭髮,才常戴帽示人。她惡意地在心裡一咒。

  喂,尊重一點,我是少門主吶,什麼小不點嘛!涵養真差。一旁的龍涵玉感到不服。

  「主人下的命令。」

  「鷹海盟的鷹王?」

  「是的。」

  「捉她做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那還問得下去嗎?

  西門艷色對著蹲著的人兒使眼色,瞧她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她遂笑咪咪地一拍身上灰塵,足尖一撥滑到被催眠的人面前。

  「除了要捉我外,你們的大老鷹……啊,是主人,還有吩咐你們做什麼事嗎?」

  「月の淚。」

  「月の淚?」有趣了,看來五月哥哥將不會寂寞。

  「取回月の淚。」

  「取回?」另一道人影由角落走出,胸前的金算盤閃閃發光。

  夏侯淳身後跟著的是南宮焰,皇甫冰影則抱胸斜倚著牆,與西門艷色相對,形成半面屏障,各據一方。

  龍涵玉手指一彈,「哎呀,我沒告訴你們月の淚原本是鷹海盟的聖物,我母親見它放著沒人用,就借來一瞧嗎?」

  四張平靜面容微微抽動一下,笑不達眼。

  「你們想不想知道它現在在何處?」快問,快問,秘密要公開了。

  不想。四人同時偏開頭,撓耳的撓耳,撥算盤的撥算盤,看星看月就是不看她。

  不過龍涵玉非常樂意原諒他們的惡劣態度,並且笑得別具含意,讓他們頭皮一陣發毛。

  「星島!那你們一人一腳踹月哥哥下去的銀白小島。」

  嘿嘿!臉黑了吧!就叫他們要多擦點美白保養品,才不會頂著包公臉嚇人。

  呃,等等,她好像也有份喔!那踹得最重的腳丫子似乎是她的尺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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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老夫人,你非要固執己見不可嗎?你年歲都不小了,而孜然還是個不解世事的孩子,你們一老一少怎麼扛得動山一樣的重擔?」

  都老得快進棺材了,還一副死硬脾氣,華人的骨氣能值幾文錢,兩腳一伸什麼都沒有了,還抱著老祖宗留下的死物有何用。

  聰明人都懂得盡快脫手好安享晚年,留點錢在身邊免得造成遺憾,她是活過半世紀的人了,大風大浪也見識不少,怎麼還想不開?

  「扛不動也得扛,我這老婆子命不好,天生該勞祿,若沒點事勞心,那口氣就會喘不上來。」這水煙的煙色不好,得換。

  「你哪是命差,根本是有福不會享,放著一堆錢在那也不用,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暴殄天物呀!

  「那就等天收了我再說,反正我遺囑早就立好了,不愁沒人繼承我的頑固。」皮膚發皺的手撩撩耳後銀絲,氣度雍容的老婦人喚來管家換茶。

  「哎,你這不是誤會我嗎?好像我在咒你早死似的,我黃大城膽子小得很,最怕天打雷劈了。」要是早點死去也罷,但她偏就拖個十年、二十年仍賴活著。

  土地掮客頻頻拭汗,好說歹說地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硬要在石頭上種出朵花來,一再地上門叨擾。

  其實他也是受人所托,酬傭高達七位數,還有後謝禮金,教他怎不卯足勁衝刺,只要說成這樁生意,他就能好幾年不用工作,坐在豪華遊艇上享受太陽浴。

  可是這老太婆難搞得很,軟硬都不吃,不管他帶著多大的誠意前來,結果都只有一個——

  那就是灰頭土臉地離開。

  「放心,雷劈下來第一個打的是我不肖的兒子。你可以回去告訴你老闆,不論那財迷心竅的混蛋允諾了你什麼,都沒有實現的一天。」生兒不如狗,枉顧親恩。

  「老夫人……」話別說得太絕,他的老闆不就是她的獨生子?

  只見煙桿子一舉高輕敲桌角,他的聲音便消失在倒出的煙絲下。

  「我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你要盼我早死就多待一會兒,把我累出病來大家就都輕鬆了。」睿智的眼一瞇,帶著懾人氣勢地直望進來人眼裡。

  「言重了,老夫人,我這就告辭,不打擾你休息,我過幾天再來拜訪。」唉,又失敗了。

  黃大城惶恐地抱起黑色公事包,邊作揖邊哈腰地倒著行走,諂媚至極的嘴臉教人看了討厭,但他仍無自覺地堆滿媚笑,好似在跟鈔票說再見。

  就在他剛走出夏家白色鏤花大鐵門時,有一輛火紅色雷鳥與他擦身而過,十分放肆地在前庭噴水池前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轉,刺耳的磨地聲如夜梟驚叫。

  剛打發掉一個煩人的傢伙,才起身的老夫人不得不又坐下,眉頭一皺地猛抽口水煙,驟然發現下人忘了把新煙絲塞進煙口。

  「如眉,我的煙呢?」一群懶骨頭,不叫不會動。

  「來了,老夫人,我幫你點火。」十來歲的清秀女孩雙腳跪地,十分恭敬地服侍她。

  裊裊白煙緩緩上升,淡淡的嗆鼻氣味瀰漫一室,那一口煙舒緩了老人眉間的皺折,卻拂不去她擱在心頭的輕愁。

  煙霧中,頂著一頭紅髮的男人走了進來,不等人招呼便自行落坐,態度張狂地要人送上咖啡,腳一蹺便往後一躺,當是回到自己家一般。

  「艾達奶奶,你兒子又派人來慫恿你賣地了。」不入流的招式。

  艾達是夏老夫人的另一個名字,她的本名為蘭馨,因不好發音,便由著島上的居民叫她艾達奶奶。

  「沙魯,你放著家裡的可可園不管,又跑來我這裡攪和什麼。」不能讓她安靜個一、兩天,做個蒔花弄草的老人家嗎?

  「我是怕你老糊塗了,被人家胡亂灌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就昏了頭,迷湯一喝什麼都忘個精光。」他不放心呀。

  沙魯·羅勃勒是個年輕帥氣的大男孩,耶魯大學法學系畢業,原本在西雅圖工作,卻因為大少爺吃不了苦,幾次幫客戶打官司敗訴後就怒斥法官循私。因此被吊銷執照,回到自家事業體系。

  二十七歲的他長得還算好看,社交能力也不錯,女友不斷頗受歡迎,除了愛喝啤酒外,倒沒什麼不良習慣。

  不過紅頭髮的人大多脾氣火爆,他也不例外,而他們家的人脾氣也都相當爆烈,篤信拳頭就是力量,誰強誰就是老大。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雖然沒什麼耐心又愛發怒,起碼他們的蠻橫是明著來的,不會暗地使詭計。

  「嗯哼,我一雙老眼可還精明得很,想拐我還早呢!你這紅毛小子給我放機伶點,別以為我老了就由得你蒙騙。」再去修個五十年吧,他還太生嫩了。

  「不許提我的頭髮,你明知我最討厭人家拿它取笑我,要不是念在你年紀大了,我一定開扁。」上次叫他紅毛的老頭還躺在醫院,等醫生補好他破掉的肝。

  一聽到「開扁」兩字,大驚小怪的傭人馬上去通報福管家,而一向緊張成性的福管家又聽成老夫人被打,便趕緊派人去知會小姐。

  老婦人不動如山地一嗤,「小伙子口氣不小,我都一把歲數了,哪曉得你討厭什麼,我連兒子都不想要了,還惦著你這渾小子做什麼。」這個性不改一改,遲早出事。

  「艾達奶奶,你說話的口氣很教人生氣,好像我是腐爛水果裡的一條蟲,不入你的眼。」他可不是來自取其辱,純粹是怕她吃虧上當。

  脾氣不好不代表本性不善良,沙魯的家人慣以暴力解決問題,他們給他的觀念是用拳頭解決比講理快速,免得浪費時間。

  但在本質上,他還是十分關心夏家祖孫,並未因膚色不同而有種族歧視,但是多了利益關係在裡面,一切的善意便變模糊了,只剩下互相猜忌。

  「火氣小一點,別在我耳邊大聲嚷嚷,當人家不知你嗓門大,想嚇出我老人家的心臟病呀!」真是不受教,光用蠻力不用腦。

  但如果和肯尼家的阿漢得一比,她還比較喜歡直性子的沙魯,至少他這人很坦率、藏不住心事,心裡想什麼全反應在臉上,讓人一目瞭然。

  這也是她肯心平氣和坐下來和他聊一聊的緣故,畢竟星島上能和夏家匹配的人家不多,她就這麼一個孫女兒,總要為她多著想著想。

  「你哪有心臟病……」聲音一低,他表情似是不快。

  「嗯,你說什麼?」極具威嚴地瞟了一眼,她一口茶一口煙地享受著。

  真有鬼了,耳朵這麼利幹麼?「我是說艾莉亞在嗎?我想約她去看虎鯊。」

  「不在。」年輕人說話不老實,又欺她年紀大耳背。

  「不在?!」怎麼又不在家,他都來了三趟耶!「艾達奶奶,我到底哪裡讓你看不順眼,為什麼你一再阻攔我和艾莉亞交往?」

  「紅毛小子愛疑神疑鬼,我說不在就不在會騙人不成,你對老人家說話要客氣點。」真當了她的孫女婿,不活活把她氣死才怪。

  「你又叫我紅毛小子!」沙魯眼一皆地氣憤揮揮拳頭,在她鼻前輕晃而過。

  「你中意阿漢得對不對,因為他謙遜有禮,從不口出粗語。」

  「他的修養是比你好。」起碼不會對她沒大沒小地亂咆哮。

  啜飲一口茶,夏老夫人慢慢吐出煙圈,眼微閉似厭倦了無謂的談話,想休息休息。

  畢竟上了年紀,體力有限,先是接了一通電話,被不肖兒子、媳婦煩得氣不順,後是應付想誑她這老太婆的投機份子,她真的是有點累了,提不起勁多費心。

  「但我跟艾莉亞感情比較好,她不會願意挑溫吞的阿漢得當老公。」對於這點他有十足的自信,羅勃勒家的男人一向是女人的最愛。

  沙魯極佳的女人緣讓他在愛情路上無往不利,只要他看上眼的對象,無不手到擒來,所以他非常有信心擄獲東方佳人的芳心。

  老夫人的眉一挑,笑得很輕。「你在暗示我該把孜然嫁給你嗎?」

  「是明示,我和艾莉亞是最合適的一對,全島上找不到比我更優秀的男人,只有我才能帶給她幸福。」他狂妄地自誇。

  「說大話啊?」自視過高是要不得的心態。

  「艾達奶奶排個日子吧!我們在教堂結婚,宴客的費用兩家各出一半,戒指我出,禮服方面由夏家負責,新娘捧花和場地佈置再商量,雙方親友接送和安排住宿問題各自處理……」

  沙魯越說越興奮,灰藍色的眸子熠熠發亮,彷彿婚事已然底定。他說了算不容他人置喙,女方僅能提供意見卻不得有異議。

  至此,美國人的霸氣完全張顯,他自說自話十分雀躍,浮現在他眼前的不是身著白紗禮服的新娘緩緩走過紅地毯而來,而是他一臉得意地站在兩家相鄰的土地上狂笑不已。

  聯姻,也是一種獲得財富的方式。

  「咳咳!沙魯小子,咖啡喝多了會傷及大腦,改喝喝我們東方人的碧螺春,你的腦袋會清醒點。」他想太多了。

  重咳兩聲的夏老夫人用水煙桿敲醒他的白曰夢,眼皮下垂的老眼多了嘲弄和失望,輕哂他的草率輕浮,無一絲自知之明。

  夏家的寶貝豈能容人糟蹋,一朵無垢的百合怎可插在粗糙的蒙塵花器中,以他有勇無謀的魯莽性格來看,怕是委屈了她孫女。

  「婚事要越快處理越好,不要再擔擱了,我看我直接把艾莉亞載回我家先造成事實……噢!好痛,艾達奶奶你用什麼東西打我?」痛死了!

  抱著頭大呼小叫的沙魯終於停下滔滔下絕的談話,怒目以視地揉著後腦勺。艾達奶奶若不是女人,他一定街上前狠揍她一頓。

  「原來你還有知覺呀,我當你死了呢!」她冷淡地一笑,一口煙徐徐吐出。

  「我和艾莉亞的婚事……」他仍執著在這件事上,像會吵才有糖吃的孩子。

  她斜睨他一眼,神態慵懶。「我同意了嗎?」

  怔了一下,他不高興地大聲嚷嚷,「為什麼不同意,我肯娶艾莉亞是她天大的福氣,有多少女人妄想坐上羅勃勒夫人位置,是她我才降低標準勉強接受,你以為一個聽不見的聾子會有很多人搶著要嗎?」

  他認為娶一個身有殘疾的聾啞人士是紆尊降貴,她不該還拿喬刁難,把自己當成完美的女神擺高姿態,而該歡天喜地地接受他的「施捨」。

  「你……你說什麼,你竟敢說我孫女……你太放肆,太放肆了!」許久不曾動怒的夏老夫人一聽他近乎殘酷的評語,頓時臉色漲紅地發抖。

  「我……我說的是實情嘛,她本來就是聾子。」見她氣得手筋都浮了起來,沙魯低吶地說道。

  她顫抖著手指著屋外,火大的地怒斥,「你滾,給我滾出去。一年半載之內別再讓我看見你,免得我被你的無知氣死。」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被人驅趕,臉上掛不住,不禁惱羞成怒,「喂!你這死老太婆別太過份,我有腳自己會走,用不著你趕,別以為你年紀大我就不敢揍你,反正這地方以後都是我的,我愛來就來,你再囉唆我就把你趕出去,讓你淪落街頭當乞丐。」看她還能不能神氣。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你不過是個癡肥刻薄的老太婆……呃?艾達奶奶,你怎麼了?」

  神色一慌,他衝上前欲接下驟然倒下的老婦人……



  沙魯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脾氣像牛又不用大腦,火氣一上來就顧不得面前站的是誰,什麼渾話都說得出口,霸道地以自己為地球的中心點,大家都說依他的火爆性格,總有一天會惹出大事來,現在果然成真了。

  夏家老夫人一向恬淡閒居,不與人起爭端,性情溫婉連螞蟻都不忍捏死,個性堅韌並有容人之量,八風吹不動的沉穩是她最大的優點。

  可是,羅勃勒家的紅髮小子居然有本事把她氣到血壓升高,一股氣往上竄飛,眼一黑幾乎昏死過去,他的罪孽實在深重。

  只是儘管眾人苛責的目光直射,他仍不知反省地橫眉豎眼,瞪著比他早一步接住老婦人的獨臂男子,妒忌他只在老婦人身上拍點了幾下,她便悠然醒來,接受眾人崇拜的視線。

  「奶奶,奶奶,你沒事了吧?頭還會不會暈,胸口悶不悶,有沒有什麼地方覺得難受?」接獲傭人來報,夏孜然立刻火速趕來,就見到奶奶昏倒的那一幕。

  感受到孫女憂慮的關切,醒轉過來的夏老夫人緩緩吐了一口氣,輕拍她的手安撫。

  「沒事,沒事,不用擔心,只是一時氣上不來而已,沒什麼大礙。」她好多了,感覺精神都上來了。

  「可是你的臉色還是不怎麼好,眼色帶濁……」雖然後來得知奶奶並未被打,但她的身置狀況看起來仍是很差。

  「胡說,我好得很,至少要敲你腦袋瓜子的力氣還有。」哼!別看她老了,再活上十幾二十年絕不成問題。

  「但……」她還是沒辦法放心。

  「囉唆,一張嘴淨是嘰嘰喳喳,麻雀投胎呀!除了煩我還會做什麼……」怕孫女擔憂,她假意生惱。

  「肝不好。」一句男音冷不防冒出。

  「嗯,我的肝是有點老毛病。」不過有吃藥控制,不致惡化。

  「肺不好。」

  「呃,是常咳嗽……」偶爾還會喘。

  「你煙抽太多了。」黑眸斜睨擱在一旁的水煙袋。

  「平時的消遣而已,抽兩口不礙事。」真要她不抽可會要人命的,都幾十年的煙癮了,那是她煩心時的唯一慰藉。

  「膽不好。」

  「膽?」

  「有結石。」

  「結……結石?!」她的膽裡面有石頭?

  男聲語氣驀地加重,「老太太,你在排尿上有困難是吧,常感到力不從心。」

  「呃,這個……是不太順暢……」天吶!她這一大把年紀還會臉紅?

  「你腎不好,加上尿道發炎。」

  「腎?」

  「糖份攝取過多,偏食,你一定很少食用綠色蔬菜,排斥溫開水。」體內沉積的毒素過量,血脂偏高。

  夏老夫人囁嚅地一吶。「我喝茶……」

  「茶含有咖啡因,屬於刺激性飲品,對老人家來說,適量能清油脂,但過度則傷身。」司徒五月視線落在冒白煙的茶器上。「看來你相當縱容自己,不知節制。」

  「喝茶清胃,老一輩的人說茶能治百病……」

  「老太太,以前的人說法有誤,你常胃痛對吧,感覺悶悶脹脹的……」

  「我胃不好。」她接道,表情頓時一利。「年輕人,你好歹留一句話讓老人家說個完整,人上了年紀難免多病痛,我這破身子裡的器官都壞得差不多了吧!」

  再讓他說下去,她離入土為安的日子就不遠了,肝、肺、膽、腎、胃無一良好,人體五臟六腑壞了一大半,那她還活得安康嗎?

  夏老夫人微帶審視意味的眼瞧著為她把脈的小伙子,雖然他未老先衰地白了一頭發絲,五官倒是朗秀清雋,眉宇間散發著浩然正氣。

  即使他說的話不中聽,讓人心裡犯嘀咕,不過她卻越看越滿意,比起肯尼家的阿漢得,以及惹得她一肚子氣的沙魯,這孩子的沉穩氣質更教人喜歡。

  「抱歉,夫人,我言不得體,過於關心,惹你老煩心。」手一收,端雅的司徒五月頷首致意。

  「無妨,無妨,這年頭會講老實話的正直青年少之又少,你也是出自一片善心關懷我這老婆子,我開心都來不及,怎會怪你。」還是東方人看起來較順眼,同樣的黃膚黑眸。

  他溫雅一笑,負手而立。「老夫人的心臟跳動有力,腦清目明,雖然氣血稍有不順,但略加調理仍可康健安泰,活動力不輸年輕人。」

  人的精明幹練可由雙眼看出,不以自身能力而驕矜的司徒五月低斂眼眉,隱其鋒芒不見犀利,虛懷若谷不亢不卑,亦不阿諛奉承。

  身為龍門弟子,除卻武術技藝的研習外,自保的醫理亦得略知一二,而他剛好對醫學頗有興趣,對中、西療法皆有涉獵。

  「呵呵……說得正合我心意。我這顆心呀!是牛皮做的,再磨損個幾十年也無礙,年輕人,你不簡單喔!」絕非池中之魚。

  「過謙了,小小才能難登大雅之堂,晚輩只是平凡的世俗庸人。」他寧可當個普通人,不與日月爭輝。

  「你懂醫?」夏老夫人挑眉問。

  「學過。」略輸華佗、扁鵲。

  「那麼你是醫生?」

  「不,我是服裝設計師。」

  「嗄?!」服……服裝設計師?

  好大的落差。


  「那你住在哪裡?」真是看不出來他會做衣服。

  「居無定所。」四處為家。

  司徒五月的回答再度令人傻眼,光是服裝設計師這頭銜已夠讓人詫異,再加上居無定所?那麼他是事業有成的時尚人士,還是落魄街頭的流浪漢?

  不過看他的談吐舉止,相信他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並且在相當富裕的環境中待過不短的時間。

  「咳!你不是自稱失憶,怎麼還有問必答?」夏孜然雙手交叉環胸,斜眸一睇。

  「失憶?」夏老夫人眼中流露出笑意,觀察小倆口的互動。

  有趣了,看他如何為自己解套。

  只見他不疾不徐地揚起唇回答,「記憶慢慢恢復當中,但尚未完全記起過往。」他在笑,絲毫不覺羞愧。

  「哼!騙子。」他說得可真順口,好像確有其事。

  「很殘忍的指控喔!你知道想不起自己的過往是多麼令人惶恐不安嗎?老婆。」唉!他一定是沒演戲天份,若換成無惡不做的小魔女,肯定會把失憶的角色扮得微妙微肖,裝得可憐兮兮地惹人憐惜。

  夏老夫人驚道:「老婆?!」

  「你叫她老婆?」被冷落許久的沙魯陡地跳起,滿臉不信地大聲咆哮。

  唯恐人家不知道似的,司徒五月輕柔地將想逃走的夏孜然攬入懷中。「我老婆,夏孜然,禮金全免,歡迎來觀禮。」

  「你……你在說什麼鬼話,艾莉亞是我的,你休想跟我搶。」沙魯蠻橫地伸出手想把人搶過來,不料竟落了空,五指只抓到一把空氣。

  「我有搶嗎?」他一臉迷惑地看向懷中佳人,對於自己被人當成第三者好像十分意外。

  「少給我裝無辜,快把艾莉亞放開,你的髒手不配碰她!」沙魯又揮了一拳,想給予重擊,又落空。

  沒人看出司徒五月的足尖如何移動,只感覺一陣風忽然拂過身邊,便發現原本在左邊的人影突在右邊出現,動作及神情皆未變,仍維持前一秒的姿態。

  「我剛洗過手,不髒。」他笑得很深沉。

  「你……你站著不要動,我非好好地痛毆你一頓不可,不要再閃來閃去,看得我的眼睛都花了。」他到底在左邊還是右邊,怎麼老是打不到人?

  「好,不動。」司徒五月這下當真一動也不動地挺直背脊,卻怪異地眼露同情之色。「不過我個人是和平主義者,不崇尚暴力。」

  「去你的和平主義,我要把你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看你還敢不敢在我面前猖狂……啊!我的手……你……你弄斷我的手……」

  須臾間,只見沙魯的右手臂筆直下垂,與肩骨僅剩皮肉連接著而已,上臂骨頭已然脫落,如同吊著的衣服輕晃,失去任何作用。

  「我早說過我不喜歡暴力,你偏是不聽。不過有句話說得好,以殺止殺、以暴制暴,以後你想傷害別人的時候,請想想被打的人有多痛。」司徒五月眼一利,而後又似喃喃道:「唉!暴力真的不好,為什麼會有人以為拳頭硬就能打遍天下?難道別人就沒有拳頭?一真是想不通呀!

  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口中說著要摒棄暴力的人,落下的掌刀卻不曾停過,左一揮、右一斬地全集中在沙魯頭部,一張帥氣十足的臉頓時被打成豬頭。

  他,不是不崇尚暴力嗎?那他現在在幹什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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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2: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月の淚在星島?」

  「是的,據屬下查探,月の淚落在星島三大家族之一的夏家人手中。」

  「消息可確實?」它遺失了將近二十年,迷迭島也因此黯淡了二十年。

  「絕對可靠,是由龍門台灣分堂傳出的,據悉是某一熟知內情的龍家眷屬不慎說漏嘴的。」既是內部洩密就不可能造假。

  「知道是誰拿走的嗎?」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聖殿。

  「這……」遲疑了一下,微帶顫抖的男音才響起。「聽說是善惡不分,正邪難辨的龍門門主。」

  「龍門?!」果然如他所料,是當年最神秘的女竊賊「公主」。

  「據說她把鷹人聖物轉送給夏家的女兒,那女嬰似乎也是異能者。」月の淚對平常人並無作用。

  垂地的厚重布幕無風卻突地飛起,一雙鞋面燙上金鷹的軟靴走出簾幕,以睥睨之姿冷視台階下跪著的男人。

  「據說?是據誰之口?」龍門組織何其嚴密,他幾番派人滲入都不得其門而入,反而遭到惡整一番,七人去三人返,四人下落不明。

  「呃!是……是……是主人要屬下們請來做客的那個小鬼……女孩。」一見鷹目凌厲,他連忙改口。

  「是她?!」她到底是誰?

  面具半遮的臉孔微露訝色,鷹王風炎魂冷厲地凝著眉,思忖著有雙靈燦眸子的小女孩在龍門居於何種地位,竟能得知內幕而不受罰,甚至輕易獲得龍門最上位者的寵信。

  難道她是傳說中的五行使者之一嗎?

  不。

  他馬上反駁此時的想法,她的身份應該更高於五行,而且與龍家關係密切,疑似旁系血親,才得以自由進出龍門各堂口。

  風炎魂心思詭異難測,沒人知道他微瞇的冰眸透著何種玄奧,那懾人的寒意不斷由他身上湧出,讓他面前的手下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可以再惡毒一點沒關係,最好把龍門少主的身份召告天下,我們才有機會身先士卒,捨身護主,在龍門史上留下輝煌的一頁。」

  無邪的眼眨呀眨,看起來好不無辜。「冰影姊姊,你好像很生氣,莫非是和公孫哥哥的性生活不協調?」

  啪!一枝造價三十萬美金的限量白金鋼筆突地斷成兩半。

  「放手!夏侯,南宮,我要掐死她。」禍害留不得。

  夏侯淳捉著右手,南宮焰拉著左手,兩人合力將盛怒中的暴龍拖離一臉天真的小惡魔。

  「你難道不曉得惡魔是殺不死的,就算用上銀子彈、十字架和聖水,她依然活得像小強一樣長壽。」蟑螂的命很硬,肚破腸流照樣生生不息,繁衍後代。

  「閉嘴,西門,你少火上添油,咱們少主不是小強,她是神——」神經病。

  西門艷色嘲弄地勾起嘴角,不作聲地回過頭對著電腦螢幕玩起格鬥遊戲。

  她不是怕了五行之首夏侯淳,而是懶得捲入這團混亂中,雖然她也想一刀砍向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龍女,不過她比較愛惜生命,不會不自量力地以卵擊石。

  「金,我好感動喔!原來你這麼崇拜我,明兒個你就幫我塑個金身吧,不用太大,九百九十九公斤純金就好,還要有金冠、金縷衣,金鞋也別忘了準備。」早晚三炷香,護佑蒼生。

  「你想多了,小玉妹妹。」夏侯淳的臉皮抽動得厲害,像快要中風。

  要九百九十九公斤黃金不難,自己去挖。

  聽到這稱謂,她的眉微微挑起,「你叫我什麼呀?算盤金。」

  一聽見龍涵玉甜得沁蜜的甜膩嗓音,夏侯淳的背立即挺直,眼露驚慌。「不,我什麼也沒說,你聽錯了。」

  「噢,是我耳背了?」好,她會記得去看醫生。

  他馬上轉移話題。「現在鷹海盟已經知曉月の淚的下落,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是讓?是守?

  「是我們,但不包括你。」他太辛苦了,需要休息休息。

  夏侯淳倏地蹙眉。「不包括我?」為什麼他一點也不感到高興?

  「因為你要散播流言。」最輕鬆的工作就留給他吧。

  「啥?」

  龍涵玉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淳哥哥,三叔六公的工作不好當,你要努力當個八卦王、大聲公,把我是龍門門主兄長的女兒身份傳到世界各角落,讓每一個人都認識我。」

  「你……門主兄長的女兒……」天,怎麼眼前突然黑了一半。

  四使頓然一悟,無奈地吁了口氣,原來小主子是這般陰險,想玩到鷹海盟頭上,讓人家以為她和龍門很親近,卻是個無足輕重的旁親。

  他們吊著的心也隨之放下,只要不玩死自己,倒楣的是誰他們管不著。

  不過,要將她的假身份弄得舉世皆知,恐怕有點技術上的困難,不能刻意,而是得要非常不小心地把消息放出去,這就足以考驗人的智力了。

  數道同情的目光落在夏侯淳身上,默哀開始。

  「對了,你們的遺囑都寫好了吧,趕快交給我保管。」免得死後遺產不知做何處理。

  百無禁忌的龍涵玉忽覺殺氣很重,於是不解地偏著頭,瞧著哥哥姊姊們眼中燃起的熊熊火焰,她倏地覺得自己已經被殺了一千次。



  此時的星島風平浪靜,絲毫察覺不到風雨欲來的警訊,只見一大一小的人影並肩走在銀白色沙灘上,留下長長的兩排足印。

  「你真的不嫌棄我是個聾子?」聽不見的遺憾將伴隨她終身。

  「那你會嫌棄我的失憶嗎?」他反問。

  「你根本沒有失憶,何必學我口氣說話。」討厭,沒瞧見她很在意自己的缺陷嗎?

  「你也不是聾子呀!幹麼妄自菲薄地先把自己埋起來。」她是庸人自擾,自尋煩惱。

  「司徒五月,你正經一點,我是很認真地問你,你不要老是用隨便的態度敷衍我!」這樣她要生氣了。

  惱怒不已的夏孜然用雙手掬起海水一潑,氣呼呼地又是噘嘴又是跺腳,埋怨他不肯正視兩人之間的差異,總是三、兩句話就轉移話題。

  在認識他以前,她已經調適好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心情,藉由和花草樹木在一起找回自信,不再害怕週遭異樣眼光,勇於做她自己。

  可是在他出現以後,膽怯的一面又悄然回到她的世界,她開始會緊張不安,想東想西患得患失,心頭發悶地想知道他用什麼心態看她。

  雖然他口口聲聲喚她老婆,一副非她不娶的模樣,但是在心靈深處她仍是那個被大人蒙騙的小女孩,深恐他對她的好全是假裝的,為的是她的身份所帶來的附加利益。

  有錢和幸福不一定劃上等號,有時它反而是一種沉重的壓力,讓人分不清真心和假意,茫然地懷疑本身存在的意義。

  「夠了,別再摸你眉心的墜飾,它不能給你答案,該要問的是你的心。」她太過依賴那塊冷冰冰的石頭。

  聞言,她一訝地鬆開手,不懂何時又撫上具有安定力量的晶石。「我只是心情很浮動……」需要藉由它自己定下心來。

  「那就握著我的手吧,它是用來保護你的。」司徒五月將手心向上,伸向她。

  為之一怔的夏孜然先是臊紅臉,才輕輕握住它。「你真的不覺得跟我交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握緊她的手,他笑了。「相信我,你絕對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好補償我過去二十五年所受的苦難。」

  選對老婆比跟對主子更重要,妻子是要走一輩子的伴侶,而主子隨時可拋,兩者同時放上,天平高低立現。

  「你指的是你的髮色嗎?」她輕聲說道,怕觸碰他難言的傷痛。

  「髮色?」司徒五月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會在意我一頭白髮嗎?」

  她連忙搖頭。

  「小時候我以為自己是妖怪,嚇得不敢接近會照出我原形的東西。」想到以前做過的傻事,他忍不住呵呵一笑。「後來有個人告訴我,我的頭髮很漂亮,要我跟她走。」

  「咦?你真的跟人走了嗎?」他的頭髮如銀絲綢緞,美得讓人想伸手一摸。

  「是的,我跟著她離開家鄉,去一個我從來沒去過的地方,見識在家鄉不可能有的東西……」他的思緒進入回憶霧之中。

  那是一個穿著唐裝的小男孩,手拿一串糖葫蘆,戰戰兢兢地走向一艘像船的銀色大屋,接著咻地穿梭時間河,來到未知的環境。

  然後他看見了沒有馬拖行的車子、開關一按就會亮的燈、會沖水的茅坑、轟隆隆亂叫的電風扇,還有噹一聲,門就開啟的便利商店。

  一開始,他被露膀子、露大腿的開放民風嚇了一大跳,唐朝的風氣雖然允許女子穿著暴露,但是不至於連肚臍都大方供人欣賞。他呆拙侷促的模樣被龍門夥伴取笑了好幾年。

  慢慢地他才習慣科技化的現代,不再瞠目結舌地盯著天上的飛機、海上的船。

  雖然有時候他也會懷念連到隔壁鎮都要走上一天的古代,不過他從沒想過要回去,因為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找到尊重和自我,並能發揮所長不受嘲笑。

  「你在說天方夜譚嗎?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他的家鄉到底在哪裡?

  司徒五月失笑地輕點她鼻頭。「你不用懂我在說什麼,只要你記住一句話——擇其所愛,愛其所擇。」

  「擇其所愛,愛其所擇……」這是他的心意嗎?她不禁動容,感覺陣陣暖流湧向心頭。

  「既然我選擇你就不會改變,不管你身上有何缺憾,我全看不見。」他笑著揚起兩人交握的手。「你瞧,我們的手連在一起,沒有任何力量能將它們分開。」

  執子之手,輿子偕老,命運讓他們相遇自有他的道理,順天而行才是正道。

  「你又不是瞎子。」心一甜的夏孜然嗔然一笑,假意地推開他.

  「誰說我不是瞎子,我看不到你在哪裡了,快過來扶我一把!」他興致一起地裝瞎,眼一閉便胡亂摸索。

  「哎呀!你別再鬧了,小心走進海裡……」怕他真跌向大海,她連忙伸手一拉。

  「是走進你深情的眸海裡,讓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是是非非。」他很貪心,要獨佔全部的她,不論是哭泣或喜悅。

  柔情似水的司徒五月撫著她的發、她的眉、她明亮的雙眼,並來回摩挲艷如桃瓣的唇,挑動她隱藏在最深處的真心。

  這是他無意間獲得的精靈,嬌羞又迷人,翩翩如彩蝶般飛至他心間,教他怎捨得放手。

  「你不要一直看我啦!感覺好怪。」

  被他熾熱的眼神注視著,頓感手足無措的夏孜然忽然跑開,一手撫著胸口,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蹦出來。

  陽光下的精靈一跑,白髮巫師當然跟著追嘍!於是他們一前一後地在沙灘上奔跑,笑聲飛揚在最純淨的銀白色之中,讓人忘記塵囂。

  大腳印踩上小腳印,大男人逗弄小女人,仍繫著繃帶的司徒五月故意撲倒笑得開心的小情人,朝著她腋下呵癢,讓她笑不可遏。

  風向海岸吹,帶來鹹鹹的海洋味道,笑鬧的聲音漸漸轉為淺淺嚶嚀,女子的嬌吟如白色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岸邊星砂。

  那是低喃的情話,屬於情人的語一言,即使耳朵聽不見,仍能用心感受那份真情,在大掌的摸撫下,她的心化成一朵朵飛舞的落櫻。



  「等一下,好像有人在偷看。」如芒在背的視線教人很不好受。

  是有人偷窺,但她能不那麼敏銳嗎?有他為屏障,站在懸崖上的男人不可能看得清楚她白玉一般的無瑕腦體。

  瞧這雪白的酥胸多誘.人,青澀的粉紅綴在嫩滑的雪峰上,幽香暗送。

  司徒五月眷戀地吻上香肩,順著曲線嚙吮小巧盈滿的雪椒,他像餓了許久的狼不知饜足地,極為享受酥軟入口的蜜糖滋味。

  真是的,不該有不識相的人打擾交頸的愛情鳥,至少要等他嘗遍所有的甜蜜,那漲滿的熾狂才肯罷休。

  唉,當個卑劣小人不難吧,為什麼他總是不能稱心如意,硬是被逼著穿回道貌岸然的君子外衣,要他吃齋念佛受戒條,不沾葷食。

  「乖,沒人,你眼睛閉起來。」別讓他有罪惡感。

  「可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很強烈,教人想忽視都不行。

  「別在這個時候停下來,你會害死我。」

  不解其意的夏孜然在不慎碰到他的亢奮後,頓時羞了臉。「可是要是被人瞧見了多不好意思。」

  露天做這種男女情事,不羞也臊人。

  「沒關係,誰敢多看你一眼,我挖了他的眼珠子給你當彈珠玩。」他冷笑的表情沒讓她瞧見,眼底佈滿肅殺之色。

  還看,星島沒女人了嗎?真要有性趣就去找個伴不會啊,窺視他人歡愛太下流了,而且很不道德。

  「月,別說這麼血腥的話,我不愛聽。」他好像在一瞬間變了個人,滿身殺氣。

  一見她害怕,司徒五月輕佻地咬她小腹一口。「那毀屍滅跡呢?還是殺人滅口?」

  「你……」滿口胡言亂語,他以為殺一個人真那麼容易呀!

  「噓,我要愛你。」一指點在她唇上,他似玩又似逗的舔弄粉舌。

  「別這樣,月,我覺得熱……」她不適地扭動著身子。

  「等一下會更熱,熱得你想尖叫。」而那會是他聽過最美妙的音樂。

  「你……你在說什麼?我看不到你的嘴巴。」好壞,明知道人家要讀他的唇才明白他有沒有說話,偏故意捉弄她。

  司徒五月還是說不出一句「我愛你」,對上她清澈的眸子,他只想真切地愛她,根本無法說出肉麻情話。

  他會盡情地寵她,給她用也用不完的快樂,每天帶著甜笑醒來,含情脈脈地對他說: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啊?!怎麼了,地震了嗎?」

  身子忽地懸空,處於情慾當中的夏孜然還覺得渾身臊熱,突然間身上壓著的重量倏地消失,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的大翻身,她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一被穿回她身上。

  這太神奇了,他有一雙擁有魔法的手……等等,她沒看錯吧?是一「雙」?!

  「有客人來了。」總要衣著整齊見客。

  「呃!你的手……」全好了嗎?

  奇跡發生了,骨折的手居然能扶著她的腰,還行動自如。

  不過司徒五月絕不會告訴她,男人的慾望會促使傷勢早日康復,好徹底疼愛她布料包裹下的玲瓏體態。

  所以他的手好了,雖然仍有些疼痛,但靈活度不減,絕對能帶給她難以忘懷的第一次。

  前提是得先掃除障礙,消滅兩隻腳的害蟲,兩個人的平衡木不需要多餘的跳蚤、老鼠,讓他們的歡樂時光驟然縮短。

  「艾莉亞,你帶了朋友來我們的秘密基地玩嗎?」

  一開口就讓人很不舒服,冷誚的黑眸對上過度平靜的銀棕色瞳眸,空氣中進出滋滋的交擊電流聲,兩個男人的對立顯而易見。

  「啊……呃!阿漢得,你怎麼會在這裡?」有點心虛,夏孜然拉拉衣襟,想遮掩頸上的吻痕。

  「我帶Lucky出來散步。」阿漢得穿著一身休閒服,足下是昂貴的名牌運動鞋。

  「那LuckY呢?」那只白色的鬈毛犬。

  「跑了。」他言簡意賅地說道,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

  「跑了?」一向很乖的大狗會拋棄主人?

  他輕啟唇畔,露出近乎笑的神情。「應該說是四處跑跑,它野慣了,喜歡亂跑。」

  「喔,我以為Lucky太皮了,找不到方向回家.」也就是迷失了,跑得不知所蹤。

  「你呢?找到回家的路了嗎?」他說得很慢,用意是讓她看得懂唇語.

  很明顯地,他在配合她,表現出非常體貼的英國式紳士行為。

  「我?」微愕的夏孜然不懂他的含意,怔忡了半天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路,有直有曲,有人繞遠路,有人抄近路,但目的地都只有一個,就看你怎麼去走它。」走對了才回得了家。

  她還是茫然無知,完全在狀況外,搞不清楚他在說什麼,迷濛的星眸中殘存著情慾的痕跡,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但她身邊的男人可聽懂了,冷沉的黑眼閃著一絲嘲弄,將她摟近召示主權,不讓阿漢得忽略他的存在。

  男人的想法大抵相同,就是不承認後來的競爭者,並把對方當隱形人看待,讓對手覺得受到屈辱而拂袖而去,最終留下的那人自然是勝利者。

  阿漢得的手段是很高明,但尚高不過長袖善舞的謀略家,半年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求生存,那一點點小伎倆對他起不了作用。

  阿漢得錯在把司徒五月當成暴躁的沙魯,以為稍一撥弄就會氣得他七竅生煙,一言不和大打出手,讓夾在中間的女人看清楚誰才適合為人夫、為人父。

  「路的確有很多條,但卻條條佈滿荊棘,稍一不慎就會被刺得滿身傷口,最好的方法是砍了它,讓它再也傷不了人。」這根剌還真礙眼。

  哇!說得好有道理,原來他聽得懂阿漢得在說什麼。夏孜然的眸心閃著異彩,佩服司徒五月的機智反應。

  「砍了還會再生,而且比之前更茂盛,刺也更扎入。」阿漢得低眸垂視,像是說給白砂聽。

  司徒五月立即回應。「那就一把火燒了,改種桃花,來年還有滿樹的果子可食。」水淹土埋鋪上柏油,他就不信除不去擋路的野棘。

  「火?」看似雲淡風清的阿漢得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你不覺得此法太偏激,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一不謹慎就會連艾莉亞最愛的老樹也燒了。」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他眼底的確短暫閃過譏誚,嘲笑他的異想天開。

  兩人有來有往地暗中較勁,處在其中的夏孜然只覺得他們的對話似乎有些怪異,卻又不太明瞭為什麼會有一股莫名而起的煙硝味。

  「說得也有道理。」司徒五月竟贊同他的意見,不過另有下文。「那我就雇工將荊棘連根拔起,將之曝曬在太陽底下,讓它活活幹死,你認為如何?」

  哼!跟他鬥,道行未免太低了。

  「你……」銀棕色的眸倏地一利瞪向他。

  「哎呀!這潮水要漲了,你慢慢陪你的LuCkY散步,我們要『回家』,繼續被你打斷的談情說愛。」他就留下來看夜景抱狗吧!

  不再讓阿漢得有開口的機會,司徒五月摟著心愛小女人飛快地走過他面前,手兒一擺態度十分傲慢,志得意滿地堆滿一臉笑。

  他這種行為有點挑釁意味,而且還非常幼稚,明擺著他這個「家」才是夏孜然該回去的地方,沒有外人介入的餘地,聰明的人就自己回家,別一肚子壞水地肖想別人的女人。

  他的行徑有如當面下戰書,將決鬥的白手套往人家臉上一丟,稍有尊嚴的男人不可能無動於哀。

  「連根拔起嗎?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他是株毒棘,誰動了他,誰就要死。

  沒人注意阿漢得的五指慢慢收攏,緩緩握起成拳狀,食指上刻有家族徽章的鶚形戒指刺入手心,鮮紅的液體緩緩一滴一滴往下落,染紅了細白砂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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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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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多明尼加家的羊死了。」

  「咦,馬約家的豬也死了?」

  「什麼?富利家的牛全死光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何在她家土地上放牧的牲畜會無緣無故集體暴斃,而且,查不出死因。

  看著蜂擁而至的牧民們,夏孜然完全能瞭解他們的慌張和欲哭無淚,因為牛羊豬馬是他們賴以維生的生計,一日不可或缺。

  漁枚業是星島居民主要收入,因此,土地是夏家最大的資產,除了讓人耕種稻米及蔬果外,肥沃的草原便租給牧民使用,同時也僱人養牧上千頭綿羊。

  羊毛和綿羊油帶給夏家數代以來的富裕生活,由於他們盡量不殺生取其可用部位,所以綿羊數量日漸增多,累積更多的財富。

  而星島另一大勢力的羅勃勒家以經營咖啡園、可可園和提煉橄欖油外銷作為收入來源,並有貨輪數艘,漁船十數艘,掌控對外的經濟。

  肯尼家則以商業為主,鎮上的中、小學便是他們出資蓋建,店面商家連鎖營業的鋪子也佔了全鎮的三分之一,擁有內部貨物暢流的經營優勢。

  「維提,你家的馬有沒有亂吃東西,還是你用錯了草料?」怎會口吐白沫,肌肉僵硬如石?

  「艾利亞小姐,我們的馬吃的是山坡上的野草,近水源區那一塊,幾十年來都沒出過事。」那裡的水草最鮮嫩,連兔子水鴨都愛去。

  「那平時的飼料呢?是不是買到過期的?你再檢查檢查,看哪裡出了問題。」不可能平白無故眼翻白,一命嗚呼。

  五十多歲的牧民眼眶都紅了,哽咽地說道:「我買的是澳洲進口的頂級乾草,品質一向不錯,上個月才由羅勃勒家的貨輪運來。」

  穀倉內還堆著半年份的干秣,之前他餵養了半個多月,馬兒情況良好,未有不適症狀出現,還發育快速肥了一大圈,他和馬販談了個好價錢準備將馬大批運往英國,正開心時,他的馬就出了大亂子。

  雖然養來當肉馬宰殺,可多少有些感情,看它們一下子全死在面前,那種感覺還真不好受,就像有人在他心頭挖了一塊肉,更別提他損失的不只是一筆龐大的金額,還有信譽,現在就算他有餘力再買些小馬來養,恐怕人家也會擔心買到肉質有問題的馬匹。

  「是羅勃勒家的貨輪呀!」他們性情是糟了些,但不致拿牧民的生計開玩笑。

  「艾莉亞小姐,我們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聽說夏家的牧區有很多牲畜都死了,會不會定你們的牧地受到污染?」如果是夏家的因素,他們還能要些補償過個苦冬。

  夏孜然苦笑著。「我也在查,看是不是鳥兒從遠處叼來有毒植物的種子,牲畜一時不察就吃了芽葉。」

  「結果呢?」他們極想知道哪裡出了錯。

  「我們家派了兩多名對植物有研究的人手去調查,希望能找出一些端倪,可是到目前為止仍無所獲。」見大家垮下臉,她安慰他們,「我們會盡量協助你們善後,不用擔心。」

  「真的嗎?我兒子又快到繳學費,我怕他是念不起大學了。」說到此,他一陣鼻酸地眼泛滿淚光。

  原本以為把馬賣了就有入帳,繳了學費還有餘額修補屋頂,這下全泡湯了。

  「維提,別難過了,你去通知其他遇到困難的牧民,真有急需就到夏家來,我們不會讓大家餓肚子的,艾裡斯一定能順利拿到畢業證書。」該負責的事,他們絕不推諉。

  「艾利亞小姐你……你真是個好人,謝謝……謝謝你,我們……很感謝你……」老淚縱橫的維提哭著道謝,握著她的手直搖。

  「應該的,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老鄰居,若連這點忙都不肯幫,不就枉費你們對我的疼愛?」她做不來袖手旁觀,怎麼說大家都有一份情份在。

  人不親,土親,同在一片土地生活就是難能可貴的緣份,有危難時就要相互扶持,共同度過風雨來襲的一刻。

  只是她也不曉得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地步,前幾天牧民們還歡天喜地慶賀一年一度的女神祭,女的戴花環、男的腰繫牧草葉,手牽手互訴情衷,她甚至還被拱上台當了三十分鐘的女神替身。

  笑聲猶在眾人耳際,天地卻為之變色,就在祭典過後的第二天,多明尼加家的羊先躺下,接著是馬約家的豬,一家一家傳出慘不忍睹的災情。

  是天災?或是人禍?

  沒人能給個確切答案,只得等專家解剖檢驗,才能確切得知牲畜大量死亡的原因。

  「哎,怎麼連維提家的馬也遭殃了,咱們這地方難道遭詛咒了不成,禍事一樁接著一樁,沒完沒了。」橫屍遍野,臭氣沖天。

  「沙魯,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你少說一句。」大家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說風涼話。

  沙魯右手插在口袋,不可一世地走來。「我哪有胡說,大家心裡都這麼想,只是沒說出口而已,怕下一個遭天譴的人是自己。」

  死都死了還傷心個什麼勁,挖個洞埋了不就得了,一頭頭堆成山能看嗎?讓外人瞧了還以為星島是死亡之島,誰敢來此接洽生意。

  「哪來天譴這回事,肯定是我們疏忽了,沒做好完善的牧草監控工作,才會導致一連串的不幸,你不要再危言聳聽了。」造成人心惶惶。

  夏孜然正色地阻止他動搖牧民士氣,將過錯先歸咎於人為疏失上,不讓大家做過度聯想,把事情想弄得更糟。

  「啐!艾莉亞,你這番鬼話是說給誰聽,想說服自己嗎?看看大家的表情多驚慌,彷彿當年女神湖事件重演,沒人敢壯著膽子再把牛羊趕到你家的土地放牧。」

  傳聞百年前的聖湖又稱鬼湖,湖底居住了成千上百的鬼魅,每逢月圓前後三天便會出外獵食,導致附近的居民一個個失蹤。當時,湖水是紅色的,還有人的頭顱浮在上面,陰氣甚重,鬼影幢幢,不時有人聽見啃骨頭的聲音。

  這時,安塔莉亞女神出現了,她身著一襲水藍色長袍,手持冒火的寶劍,泅泳入湖勇斬群鬼,一具具骨肉腐爝的屍體才浮出水面。

  自此以後,不再有居民莫名消失,鬼湖的湖水亦變得清澈見底。

  由於持著聖劍的女神沉入湖中,七彩虹光久久不散,湖面平靜得如一面鏡子,因此鬼湖改名聖湖,也有人叫她女神湖。

  聽說當年被鬼所食的人多達一萬,所以至今仍是人們心中最恐懼的一則傳說。

  「沙魯,你若想幫忙我會很歡迎,但請別製造恐慌,在事情還沒水落石出以前,你說這些沒有根據的話想做什麼?」

  想引起恐慌的嗎?

  暴力是不好的行為,夏孜然默念著,提醒自己別跟他一樣喜歡使用暴力——即使她真的很想一拳打歪他的嘴巴。

  經過幾日的休養和治療,被打成豬頭的沙魯已恢復平時的帥氣,雖然俊俏的臉還有一點腫漲和瘀青,但若不仔細瞧是瞧不出的。

  不過他的態度絲毫不見改變,依然盛氣凌人地不把牧民當一回事,口氣狂妄不知死活,讓一向以和為貴的東方佳人都忍不住要發火。

  「你呀!瞎忙也沒用,反正牲畜都死了一大半,你那一大片土地空著也沒用,乾脆轉到我名下讓我幫你經營,好過你坐吃山空淨養一堆廢物。」他拐了個彎,想的還是夏家的家產。

  沙魯的話一出,立刻引來牧民怨恨的瞪視,但他一點也不在意,只當他們是一群連吠也不敢吠的狗。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要娶我。」她無奈地輕歎,年輕的肩膀頓感沉重。

  他笑得好不得意。「娶你是我從小立下的志願,你呀!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對象了,早點嫁給我,大家都輕鬆。」

  「無可救藥。」夏孜然搖搖頭,心裡暗罵他白目。

  「咦?你說什麼?」沙魯湊近她身邊,想聽清楚她的嘀嘀咕咕。

  她朝天翻了翻白眼,很不客氣地往他引以為傲的挺鼻一拍。「你的手不痛了吧?」

  「我的手……」他頓了一下,雙眼立即驚懼地一瞇。「他呢?被大象壓死了嗎?」

  一提到差點還他手廢掉的男人,餘悸猶存的沙魯馬上和她拉開距離,兩眼飄忽地看向四周,生怕自己的手真被折斷。

  其實那天他的手只是短暫失去功能,儘管他後來上醫院照X光,醫生居然告訴他,他的骨頭既沒斷也未移位,完好如新。

  他不信,於是上網去查有關東方武術的一切,這才猜想這是失傳已久的中國技藝——點穴,而他的手臂果然在十個小時後回復原狀,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呃,我不曉得。」剛剛還和她在一起,一轉眼就不見了。

  些許失落浮現在夏孜然臉上,她發現司徒五月要找她很容易,無論她躲到哪一棵大樹下沉思,他都有辦法立即找到她,並取笑她絕不是玩捉迷藏的高手。

  相反的,如果她一時興起想找他,卻是怎麼也找不著,就算她的大樹朋友們指點迷津,他也彷彿總是比她快一步離開。

  她喜歡他,甚至可以說已經愛上他,兩人還差點發生關係,但是她的心還是很不安,因為她完全不瞭解這個謎樣的男人。

  「哈,我告訴你他在哪裡吧,他最近迷上肯尼家的阿伊莎,我常看見他們在樹林裡幽會。」嘿,他少了一個情敵。

  「阿伊莎?」星島最美麗的黃金女孩。

  擁有一頭金髮的阿伊莎是少見的美人胚子,蜂腰翹臀身材豐滿,夢幻曲線凹凸有致,優美的長腿讓人看得目不轉睛,美得像一尊惹火的芭比娃娃。

  但她的男女關係很淫亂,十三歲就立志要睡遍全世界最優秀的男人,而她也真的和不少名人交往過,自曝自己不能一天沒有男人,否則就會像失去水份的花朵一樣乾枯而死。

  據保守估計,二十三歲的她起碼和上百名男人有過關係,甚至還把健壯的園丁養在房裡,以免她有需要時找不到男人發洩。

  「你也知道阿伊莎對男人的殺傷力有多大,只要讓她看上眼,誰也跑不掉。」

  他也曾跟她有過一段美妙的夏日時光,不過阿伊莎玩玩即可,不適合當妻子,畢竟她隨時都有可能送一頂綠帽給她的男人戴。

  「他不會的……」嘴上這麼說,夏孜然卻感到胸口陣陣抽痛,讓她非常不舒服。

  「除非他不是男人。」送到嘴邊的肥肉豈有不吃的道理。

  身材惹火的美女衣服一脫,有哪個男人不往前撲,一口先吃了再說。

  「他……」咦,他幾時來的?

  「你知道證明是男人的方法有幾種嗎?我不介意示範給你看。」呵,敢在這扇風點火,他還真有種。

  「什麼……」

  聽見略帶冷意的低音,沙魯驚愕地一轉身,眼前才閃過司徒五月噙笑的面孔,

  下一秒鐘整個身子便離地一飛——

  只見他頭下腳上成倒立狀,栽入剛堆成山的馬糞中。



  飯可以多吃,話最好少說,說人是非者將來下地獄可是會被拔舌頭的。

  司徒五月十分「仁慈」地踩過剛從馬糞中抬起頭的,讓沙魯四肢干劃像只溺水的鴨子。

  龍門女兒最多情,龍門男子最專情,這是舉世皆知的事,現在他竟然敢造謠生事誣陷龍門五行之水使者,死上千次也不足為惜。

  阿伊莎·肯尼的確常藉故纏著他,一副愛慕已久的模樣,可他不想引起誤會總是極力避開她,一瞧見她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便敏捷地迅速一閃,等她走遠才現身,哪來幽會之說?這王八蛋卻硬是要將他抹黑。

  「月,你……有點暴力。」掩著面,她有些不忍心見童年玩伴在糞堆裡……游泳。

  「呵呵,這是練習拋鐵球,人家自願讓我練習,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呢!」他說得好真誠,手一攬便將她帶開「案發現場」。

  「但也太過份了點,他好歹是個人……」這樣做太殘忍了,沙魯一定會記恨。

  司徒五月頭一低,覆住她殷紅小口。「不把他當人看待不就得了。」

  「嗄?」不當人看?夏孜然的表情完全呆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在背後道人長短非常不道德,你不會和他同流合污,把我這塊白布給染黑了吧?」他的笑看來謙雅有禮,卻給人一種很重的壓迫感.

  呵……我的小孜然,你要是敢懷疑我的「貞操」有失,我馬上就地證明清白,你得考慮仔細再回答,畢竟我真的是和平主義的擁護者,不崇尚暴力。

  「呃,這……我……」她乾笑地避開他懾人黑瞳,心虛得想拿個紙袋蓋頭。

  「你是人不是布,我染不黑。」

  讓太陽曬才有可能黑成木炭。

  「不要裝作不懂我的暗喻,現在抬起頭看著我的唇,我一字一字讀給你看。」有疙瘩要先切除,有暗瘡要一口氣挖掉,留久了會成宿疾。

  「月,我想先過去看看牧民們的損失……」

  她正想找借口開溜,怕他追問她回答不出來的問題,誰知腳都還沒跨出去,一張俊臉便倏地拉近,和她眼觀眼、鼻碰鼻,貼得沒有縫隙。

  「我,司徒五月是你夏孜然的男人,真心可鑒,情堅不移,我的心你最好捧牢點,不要給摔了。」不然……哼!他會你儂我儂地把她捏成泥人。

  「我……看到了嘛!你退後一點,別搶我的空氣。」她呼吸不順呀。

  「膽小鬼。」他冷嗤一聲。

  「膽小鬼?」

  「對愛膽小,想付出又怕受到傷害,想擁有又怕是一場夢,不敢相信有人會愛你如癡如狂,膽小的認為只要不去面對就可以當作沒看見。」是十足的縮頭烏龜。

  「咦?」她是這樣的人嗎?

  「膽小鬼夏孜然,我鄙視你。」司徒五月站直身,用食指戳她鼻尖。

  「你幹麼鄙視我?」小臉一皺,像是無辜被罵的小女孩,困惑不已。

  「鄙視你連一句『我愛你』也不敢說,畏畏縮縮地把別人的愛丟在地上踩,你很卑鄙。」他純潔的男人心被她傷得千瘡百孔。

  「我卑鄙?」他會不會罵得太順口了,把她當成沒脾氣的軟柿子呀。

  夏孜然的臉色開始發臭,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眸中漸生怒意。

  「不只卑鄙還無恥,你利用我的愛來考驗人性,不但不相信我愛你還聽信別人的饞言,你自己說可不可恥。」後腳跟一踢,想偷襲他的沙魯瞬間又跌落馬糞。

  「我不是,你胡說,我是真的愛你,才不會使卑劣手段。」她生氣地一喊,氣憤的粉拳捶向他手臂。

  深幽的黑眸泛出笑意,繼續下重藥。「那你有膽當著我的面說出『我愛你』三個字嗎?」

  「為什麼不敢,我愛你。」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心只想證明她不是膽小鬼。

  「哼!沒誠意。」他嫌棄地撇撇嘴。

  沒誠意?

  豁出去的夏孜然渾然不知自己走入他的陷阱,只覺得這口氣不吐不可,她最討厭人家說她不誠實,一時氣衝上腦,紅了雙眼,當著一大票牧民,大聲的說出心底的聲音——

  「我愛你對我無微不至的呵護,愛你把我當成寶貝疼寵的樣子,愛你明明不是笨蛋卻裝笨,只為哄我開心……即使你滿頭白髮像個糟老頭,我依然愛你,因為你是我唯一的選擇……」

  話越說越輕,一句一句由喉嚨滑出的愛語都打回她的心中,對上他那含笑的雙眼,她慢慢懂了他的用意,星眸也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原來她已經這麼愛他了,愛得無可自拔,難怪她會想逃避,生怕有一天會失去他。

  「可惡,可惡,你太欺負人了,居然設計我……」她哭著投入他張開的雙臂,緊緊擁抱她的摯愛。

  「我也愛你,勇敢的女戰士。」她戰勝心底的惡魔,走出自我。

  終於逼出她的真心了,真不簡單,他以為得剖開她的腦袋理一理,她才想得通愛情沒有道理可言,愛就是愛了,沒得後悔。

  司徒五月輕吁了一口氣,生怕她會怨他不忠厚,於是將手臂緊,把她小小的身子鎖在懷裡安撫。

  驀地,一片掌聲忽然響起,歡呼聲夾雜著取笑的口哨聲,讓低泣的夏孜然想起他們所處的位置,轟地臉紅如旭日,連耳根都染上緋色。

  「你……你快放開啦!大家都在笑我們了。」完了,她不用見人了,這麼羞人的話語居然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口。

  「他們在分享我們的喜悅,你瞧每個人都笑得好開心。」

  「你又不正經了。」她由眼角斜瞄笑著的眾人,視線餘光掃到堆積成山的馬屍,神情倏地一黯。

  該怎麼解決這一連串的麻煩呢?她不能任謠言如野火,燒燬了牧民們的信心,他們還有很長遠的路要走。

  她的心事司徒五月看見了,他憐惜地撫撫她如絲黑髮,低聲說:「一切有我。」之後便牽著她的手走向一臉疲憊的維提。

  「你的馬死前可有任何異狀?」事情並不單純,他用鼻子就能嗅出陰謀。

  「異狀?」他想了一下。

  印象中馬匹變得似乎容易發怒,乾草吃了幾口就不吃,抬起後足踢翻馬槽,不斷嘶叫,還用馬尾甩著槽裡的清水。

  像是發情的症狀,公馬追著母馬跑,而母馬則是喝醉似的跑得搖搖晃晃,在一陣互咬的激烈交配後,便腿軟地往下一倒,再也起不來了。

  「它們有噁心、反胃的現象,一直不停地吐,還渾身抽搐,眼神渙散……」有點像吸了毒品的樣子。

  「它們只吃草和喝水是吧?沒有添加其他營養物?」他心裡大概有個底了。

  「至少這一個月沒有,它們比較喜歡吃放牧區的青草。」每次都吃得肚子發脹才肯乖乖回馬廄。

  「我想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八九不離十。

  「你知道?!」眾人微訝。

  司徒五月撩高衣袖,在眾目之下走向發出屍臭的馬屍,然後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下,以手為刀撕開馬腹,取出發黑的胃袋。

  接著他單指挖出胃裡的殘存的消化物,先觀其顏色,再放到鼻下嗅聞,最後竟挑起一根尚未消化的草秣以舌輕嘗,倏地眉頭一皺,似乎在嫌口味不合意。

  大家的眼神由驚訝轉為敬畏,佩服他敢把馬的消化物放入口中,不怕髒污地為他們找出馬匹真正的死因。

  「惡!他不會想吐嗎?」他光看就覺得肚子不舒服,酸液直冒。

  夏孜然看了看忽然靠近的沙魯,沒注意他說了什麼,只是鼻子一捏地挪開腳步,離滿臉馬糞的他遠一點。

  「嗟!他是不是有病,馬血都濺了一身,不嫌髒呀!」他好想洗澡喔,從頭到腳用肥皂徹底洗滌一番。

  「艾莉亞,你不要靠近那個可怕的屠夫,應該快點嫁給我,他才不會繼續糾纏你……啊——」他怎麼又飛了起來?

  一道慘叫聲驟然響起,只見在同個位置同個坑,總是學不會教訓的沙魯又一次倒栽蔥,兩腳朝上地拚命揮動,想把頭拔出來。

  不過由於他的惡行罄竹難書,所以沒人肯伸手拉他一把,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到解決完情敵又回頭繼續驗馬屍的男人身上,以防他再一次栽入馬糞裡會殃及到他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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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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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0 00:03: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中毒?!」

  眾人捉破頭皮、絞盡腦汁,居然想不出這最簡單的答案。

  放牧區的新鮮青草沒問題,水源河川未受污染,沙魯信誓旦旦他家貨輪運來的乾草有品管檢定,牧民們又沒亂餵飼料給牲畜吃,那麼,還需要多作他想嗎?

  再笨的人也曉得有人搞鬼,暗中給牲畜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導致它們集體亢奮,互相攻擊後力竭而亡,即使發現不對勁也來不及搶救。

  「查得出是什麼毒嗎?」為了避免日後再有相同的事發生,必須預做防範。

  「是植物的毒,有鳶尾、蓖麻子、台灣原生種的鬼芋子……我甚至在馬的胃裡嘗出風茄子的味道。」

  「什麼是風茄子?」夏孜然問道。

  「是曼陀羅,風茄子是曼陀羅的種子名,曼陀羅花的形狀酷似百合。」根、莖、葉全株都有毒,常被人誤食。

  「你說曼陀羅我就曉得了,它會令人產生幻覺,也有麻醉的作用,少量的使用可以減輕疼痛。」像是一種迷幻藥。

  「對,用於治療確有其效力,但是必須在一定的份量內,多了就會使人嘔吐、昏迷,甚至是死亡。」用對方法即是救人,反之則是害人。

  「有這麼嚴重?」開口的是羅漢強,他拖了一堆草藥來讓司徒五月辨識。

  「嗯,下毒的人很聰明,也相當謹慎,他將多種具有毒性的植物和無毒的水草混在一起,讓動物不知不覺全吃下肚。」

  「嗯哼,你這是稱讚壞人思慮靈敏,有做大事的才華嗎?」讓她夏家的名聲受損,絕不可輕饒。

  拾眸一睇,司徒五月盯著冒著白煙的煙管。「老夫人,你簽下器官捐贈卡了沒?」

  因為牛馬豬羊大量暴斃的緣故,夏家的土地上現在除了他們自家的羊群,再也看不到一頭牧民放牧的牲畜,空蕩蕩的綠草地顯得特別寬敞。

  既然沒人敢來,夏家老小乾脆帶著野餐盒來遠足,連同下人在內約七、八十名,方巾一鋪便席地而坐,算是賺到一個偷懶天。

  「什麼意思?」夏老夫人老眼微瞇,不解他為何轉移話題。

  「等你百年之後,你的肝和肺會是醫學院學生的最愛,他們會在臨床實驗上研究它們為什麼全黑了。」她的大愛將在醫學上有重大貢獻。

  夏老夫人扶著煙管的手匆地一僵,緩緩將煙口栘開嘴邊。「你沒別的事好管了嗎?」居然管到她頭頂上。

  「你的健康就是我們的幸福,我不想孜然有一天累得像條狗,陪你在安寧病房度日如年。」人要做長遠的打算,不可得過且過。

  「你這小子真刻薄,就連我這老太婆也數落。」哼!怕打雷閃電就滾遠點,小心成了電擊目標。

  司徒五月笑笑地遞上一杯精力湯。「不,是出自關心,你也想多活幾年抱抱曾孫吧!」

  老人家的心願大都相同,不脫安養天年,子孫繞膝,聽著小孩子最純淨無邪的笑聲。

  其實他早就預見了老婦人的未來,若是她再繼續無節制地放任自己,三年後便會肝腫大,肺部出現黑點,之後反反覆覆在醫院拖上五年,最後死於癌細胞擴散。

  但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盡其所能地延長她的壽命,幫助她躲過病魔的侵襲,讓人生的最後一段路走得平順,沒有痛苦。

  「你知不知道你說話很不中聽,讓人想用煙桿子敲你腦袋。」盡說些旁人不愛聽的話,早晚會給他氣死。

  「如果能讓奶奶長命百歲,我會把腦袋練硬點讓你敲。」和某個玩死人不償命的小魔星一比,身體上的疼痛真的不算什麼。

  「你……呵……算你拗得好,我會記得多吃點飯,拿穩煙桿,你的腦袋瓜子磨光一點,我這雙昏昧的老眼才瞄得準.」教人又愛又恨的滑嘴小子呀,滿嘴的蜜油。

  「精力湯。」他再次提醒,不讓她藉機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夏老夫人略帶不平地擰起眉,「又不是牛,喝什麼牧草汁。」

  味道難聞得很,五味雜陳。

  「這是用牧草、苜蓿芽、苦瓜、青椒和西洋芹調製而成的,怕你覺得沒甜味,我還加了半顆蘋果進去……」保證營養又健康。

  「得了,得了,年紀輕輕就囉哩囉唆,不就一杯草汁,我喝了就是。」真是的,盡煩她老人家,就是不肯讓她好過些。

  躊躇了片刻,夏老夫人又咕噥地念了兩句,才面色難看地喝了幾口,咂咂舌埋怨年輕人凌虐老人,一點也不懂得老人家的時日不多,臨老了還得受折騰。

  雖然這鬼東西嘗來不苦,但澀澀的實在稱不上美味,享受慣了的她哪堪一下淪為草食性動物,於是她端起一杯溫茶漱漱口,準備順喉而入——

  「中風老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翻身淨身都要人家代勞,你確定這口茶喝下去不會太過刺激嗎?」

  一口水就這麼梗在喉間不敢嚥下,垂下的眼瞪呀瞪的,夏老夫人非常不甘願地將漱過的茶水吐回杯中。

  司徒五月這才滿意地笑了,以眼神暗示她精力湯猶剩一大杯,請老人家多加努力,別辜負小輩的一番心意。

  「月,你想是誰下的毒?」夏家向來與人無結怨,也未有仇恨糾葛,為何遭逢劫難?

  夏孜然無法想像有誰狠得下心殘殺動物,星島的居民一向和善純樸,不會有傷害別人的念頭,更遑然是針對他們夏家而來。

  「看誰是最後既得利益者,任何對你們家土地感興趣的人都有可能。」人的慾望像個無底洞,只要利字當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是羅勃勒家嗎?」他們態度最積極,三天兩頭就來「巡視」一番。

  不能怪夏孜然懷疑沙魯頭上,因為她實在被他纏怕了,怎麼明拒暗趕都澆不熄他的一頭熱,一心一意把她當婚姻對象。

  他搖頭,「一群有勇無謀的未開化野人,我瞧不見他們有IQ。」智力零分。

  「這麼慘?」她忍著笑說。

  「不是慘,是不用考慮他們的犯罪能力,有動機的人不一定有本事。」腐木難成林,井蛙出不了洞天。

  暗吐粉舌,她開始同情被貶得一無是處的沙魯。「那還有誰呢?」

  她想不出心懷不軌的人還有誰,若非必要,她不願輕易質疑別人的品格。

  「也許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你最料想不到的那個人。」人心難測。

  司徒五月的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地互視最靠近自己的人,乾笑不已。

  他們的想法都很單純,沒有滿肚子心眼,簡單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幸福,從來不曾想要傷害他人來滿足私慾。

  夏老夫人猜道:「會不會是你爸爸?」那毛頭渾小子心念的就是錢錢錢,根本不管她們祖孫死活。

  「你是說爸他……」怔了怔的夏孜然隨即苦笑。擁著新歡四處亮相的父親打土地的主意很久了,還多次提及要砍樹蓋飯店,作為富商豪紳隱密的度假樂園。

  就他而言,抄捷徑達到目的好過迂迴周旋終年,只要能快速達到他想要的一切,誰被犧牲都無所謂,小小的牲畜又算什麼。

  「毛頭的野心大,又善鑽營,結交的對象五湖四海都有,誰曉得他是不是昏了頭,把鎯頭看成鋤頭胡亂揮去。」真要是他做的也不意外。

  「奶奶,你別想多了,爸爸雖然壞,但還不至於忤逆你,我想他是一時急了才會出此下策。」再怎麼說還是一家人,怎說得了重話。

  在夏家祖孫心裡,早已認定夏父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黑心商人,所以不做他人想地肯定是自家人所為,心中感觸良多。

  「再急也不能拿牛羊開玩笑,要是讓人不小心吃到病死肉,豈不是罪過更大。」那是殺人大罪吶!關他一輩子也不足以抵償一條、甚至是多條人命。

  「奶奶……」難掩心痛的夏孜然扶著老人家的肩,歡顏難展。

  「小孜然,老夫人,你們是否太早下定論了,這整件事情還有重重疑點未釐清。」現在感傷似乎太早。

  「月,你不瞭解家父的為人,他……」是個十足的投機份子。

  「夏靖然,男,五十四歲,育有三子一女,妻官清楓,年四十七歲。另有情婦數名,各是日本籍、美國籍、意大利籍、非裔美人,以及香港灣仔的舞大姐,名下資產有……」

  司徒五月一一詳盡夏家獨子的生平事跡,從小學就讀的學校起,到何所大學畢業,一生擁有多少女人,初次性經驗幾歲,連掉了幾顆牙都一清二楚,聽得眾人呆若木雞。

  這……他未免知道得太詳細了吧!有些事連夏家人都不曉得,他居然毫無遲疑地詳述,彷彿曾徹底地調查那個人的一生。

  「等等,我是夏家的獨生子女,哪來的三個兒子?」怕身材變形的母親意外懷了她後,就怎麼也不肯再生第二胎了。

  司徒五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聽過私生子嗎?在紐約的二十四街,你有一個十二歲的弟弟,法國巴黎那個是七歲,還有一個剛滿五個月,有黑人血統。」

  「你……你為什麼……」夏孜然傻了,不知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

  「相信我,你的父親很忙,應該抽不出時間搞鬼,你該想的是,星島上除了羅勃勒家族外,還有誰有能力吃下夏家的土地。」

  阿漢得·肯尼。

  一個古老家族繼承人的名字倏地浮上腦海,眾人的表情變得很古怪,似乎為自己聯想到他感到可恥,正直又熱於助人的英國紳士怎會有邪惡的靈魂呢?阿漢得在星島居民心中的形象等同於英國的威廉王子,有誰敢懷疑未來國王的品德是否有瑕疵?

  「原來你們都在這裡,害我白跑一趟大屋,以為你們受了打擊一蹶不振,打算放棄星島的家遠離傷心地。」

  說人人到,一秒不差。

  才剛準備漠視心底的聲音,溫潤低沉的男音便突地揚起,穿著手工制絲質襯衫的阿漢得出現在眾人眼前,面部表情略帶嚴肅。

  他是帶著關懷心情前來致意,不想夏家祖孫因此事件便感心灰意冷,信心全失的懷憂喪志,把一切責任往身上一攬。

  只是當銀棕色的眸子看到擁著夏孜然的東方男子時,平靜的眸光快速地飄過憎恨和厭惡。以及一絲絲的妒意。

  沒人發覺他眼底藏得極深的變化,除了笑得深沉的司徒五月,他們一個是狼,一個是狐狸,笑面迎人,心中卻都有著算計。

  「阿漢得,你怎麼來了,跟我們一起野餐吧!」欲起身相迎的夏孜然發現自己竟動彈不得,看著腰際橫著一隻男人的手,她嬌嗔地給了身後的男子一個白眼。

  司徒五月根本不可能給別的男人半點機會,他的佔有慾直接表現在行動上,毫無掩飾地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想表達的意思。

  這女人是他的,別動歪腦筋,天堂有路就往那走,不要跟閻王爺搶人。

  「野餐?」輕嗤的蔑意一閃而過,阿漢得語氣沉重地說:「你們一點也不擔心再有牛只、羊群死亡嗎?還有閒情逸致和一群下人同歡。」

  「苦中做樂嘛!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沒必要愁眉苦臉地守在家裡,出來走動走動,才能改變一下心情。」司徒五月笑著代替一老一少回答,神情自在地不像有煩惱。

  「先生,你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請不要隨便替夫人和艾莉亞小姐發言。」憑你的身份沒資格開口。

  他呵呵笑地揮手。「但也不到人命關天的地步,你的神經繃得太緊了,坐下來和我們同樂吧!凡事慢慢來,不用緊張,天塌了再頂回去不就得了。」

  反正世界末日的傳聞不曾停過,該死的時候總會死,何必擔心什麼時候死。

  「閣下的過於樂天讓人不敢苟同,雖然還沒鬧到出人命,但此事非同小可,我們有義務協助調查。」他的悠閒簡直不可饒恕。

  「你們?」眉一挑,司徒五月面露興味。

  阿漢得不看他,轉向夏老夫人行禮,「我和鎮長聯絡過,他願意調派一些人手來支援你,並且幫你找出破壞者。」

  「幫我?」她低低地輕笑。「小伙子,你慢了一步,我已經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

  癡肥的鎮長好些年和她不相往來了,自從她不肯出錢贊助他的競選經費,他就再也不曾涉足夏家,並散播流言說她是惡毒的巫婆。

  「用錢處理,我明瞭,你用龐大的金額堵住牧民的嘴,壓住這件事不讓它外洩。」他冷靜地吸了口氣續道。「但這是不對的行為,我們不該縱容逞兇者逍遙法外,任由牧民們佔盡便宜。」

  「你是說我不該給他們補償,以免養大他們的胃口貪得無饜,以此為借口來剝削我?」他仍是很關心她的財務開支嘛,連她拿點錢出來安撫大眾也知曉。

  心中有底的夏老夫人嫌惡地看著剩兩口的精力湯,故意把手一抖想將它倒掉,但是一隻更快的大掌輕輕一扶,使得她無法得償所願。

  唉!這小子的眼真利,就不能讓她稍微投機一下,少喝幾口有什麼關係嘛!

  「幾百塊美金的慰問尚可,但是你……夫人,如果經濟上發生困難,請不必避諱,知會我一聲,雖然我的能力有限,仍可略盡薄意。」以頭數為補償太昂貴了,根本是讓下等賤民不勞而獲。

  「你要借我錢?」她感興趣地瞇起眼。

  「如果你有需要,我當盡力而為。」最好借多一點,他才能進一步行動。

  「可我要是還不起呢?你知道我老了,撐不了多久了。」她試探地問道。

  「奶奶……」夏孜然眉頭一皺,不容許她說傷感的話。

  夏老夫人拍拍孫女的手,要她先別說話。「阿漢得,我就剩下土地和羊只了,若我兩眼一閉升天,這筆欠款你要怎麼討?」

  錢債好還,人情難還。

  阿漢得像是早有腹案,立即回道:「那就請夫人將艾莉亞小姐許配給我,我會替你照顧她。」

  「你要我孫女兒?」呵呵,越來越有意思了,她就一個孫女,卻人人搶著要。

  「是的,請夫人成全。」他的眼眸躍動著異彩,似乎此事已然底定。


  「我考慮考慮。」

  一聽奶奶說要考慮,夏孜然急著要阻止,她壓根不喜歡阿漢得,更別提和他共度一生,她怕奶奶真的犯糊塗,一口允他斷了她的幸福。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陰沉的冷音便搶先一步響起,「一百億歐元,不用還。」要比財富,誰錢多得過龍門?

  「你說大聲點,我沒聽清楚。」夏老夫人裝耳背,要司徒五月再說一遍。

  「一百億買下你、你的土地,你的羊只、你的宅子,以及你的孫女。請把他們全登記在我老婆名下。」司徒五月咬牙切齒的回答.

  這算是另類求婚吧。

  聞言,她笑得不懷好意。「聽說你失憶了,這一百億打哪來,難不成你想開張空頭支票陰我?」

  「我恢復記憶了。夫人,我家什麼都多,尤其是各國貨幣。」陰險的老太婆,得了便宜還賣乖。

  「噢,那你老婆是誰?」她合計合計該不該賣他。

  司徒五月的眼神轉柔,深情地凝視懷中佳人。「老婆,你是百億富翁哦!記得要養你一貧如洗的老公。」

  馬前失蹄,陣前冒出個程咬金,阿漢得目光陰狠地瞪著口氣張狂的男人,不信他真拿得出資金資助夏家渡過難關。

  他以退為進的招式就是要博取夏老夫人的信任,不疾不徐地以漸近方式蠶食鯨吞,慢慢瓦解祖孫倆的防心,再進一步將星島三大家族變成兩家。

  然而他能將腦中無物的羅勃勒家族玩弄在股掌之中,卻無法掌控突起的變數,在取得成功的臨門一腳遭到阻礙。

  不過他相信勝利最後還是會屬於他,而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咦,他的一百億從哪來?」不遠處的草叢後突然冒出一句疑問。真奇怪,他怎麼會有錢呢?

  「啟稟少門主,龍門。」西門艷色有點幸災樂禍地回答。

  「龍門?」聽起來好熟,是她家的大門嗎?

  皇甫冰影落井下石地說:「也就是說你的錢。」

  「哇!我的錢,他是不是太大膽了,拿我的錢買女人。」而且買一送一,買小送大。

  「你可以判他個盜用公款的罪名,我負責緝拿。」算是回報他平日的照顧。

  「嘖!冰影姊姊,你真是越來越殘暴了,墳墓待久了都一身陰氣,公孫大哥沒抱怨你缺乏女人味嗎?」唉!染上貓氣了,脾氣變糟。

  皇甫冰彰冷笑道:「他很滿意我的不溫柔。」

  「真的嗎?一個鍋子一個蓋,哪天他被你的鬼樣嚇死了,記得通知我去瞧瞧他的死樣。」順便拍照留念。

  穿著繡花銀扣旗袍的女人倏地拾起修長的腿,準備踢向蹲在她面前的小鬼。

  「對了,冰影姊姊,你的蕾絲底褲是不是太新潮了,你應該換上老祖母穿的四角內褲,這樣子才襯你的古典氣質。」古人要有古味嘛!這叫格調。

  「你——」她氣炸了。

  「我沒有偷看喔!又不是變態,是你腿拾得太高,我才不小心瞄到。」春光無限好,只是少風情。

  一聲悶笑由左側第三棵大樹後傳來,無處出氣的皇甫冰影火大地射出白芒數點,直逼以火牆一擋的男子。

  忽現戴著大草帽的清靈女孩托著腮,淘氣的大眼四下轉動,流轉的眸光忽地亮得出奇。

  「焰哥哥,那邊那個正在爬樹的壁虎看起來很像鷹海盟養的。」哈哈!好遜腳,居然沒發現上頭有蜂窩。

  「需要我去解決嗎?」眼一冷的南宮焰取出隨身武器,打算大開殺戒.

  「不用,我們是來玩的,不要動刀動槍。」有失泱泱大國的禮數。

  反正人家是衝著月の淚而來,就看水使者如何以他的力量保護自己的女人吧。

  艷陽天,遊戲天,既然千里迢迢來到星島,她就先四處逛逛,看哪裡有樂子好玩再說。

  龍涵玉一蹦一跳地笑著離開,身後跟著三道忽隱忽現的影子,正用殺人的目光瞪著她的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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