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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 -【護花保鑣(四大護法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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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顏 - 護花保鑣(四大護法之二)

鷹護法巫薑這輩子沒吃過牢飯,
但為了湊銀子,她不得不頂著女淫魔的名號混入獄中。
不苟言笑的她,將東西交給另一位更加不苟言笑的朝廷欽犯。
“靳子花,有人托我把東西交給你。”
男人冷銳的墨眸閃著危險的刺芒。
“本將軍不叫靳子花。”巫薑愣住,眯起的目光閃著隱怒。
“你不是靳子花?那你是誰?”男人冷森森地回答。
“本將軍叫花子靳。”巫薑狐疑地拿出字條確認,
恍悟的切了一聲——原來這字是要從左邊念過來啊!
豹護法巫澈也為了湊銀子,不得不將就去當芙蓉這丫頭的保鑣。
“我看上的不是你,是銀子。”他雙臂橫胸,一副不屑女色的模樣。
芙蓉客氣地應付。“我明白,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嘛,委屈您了。”
巫澈嗤笑。“傻丫頭沒見識,一文錢哪能逼死人?一萬兩還差不多!”
芙蓉抖了抖嘴角。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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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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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上公認,萬花谷是最神秘的門派,也盛傳萬花谷的人都很邪門。

    如果你問人們,萬花谷有多邪門,他們肯定能列舉出一堆萬花谷幹過的惡事,但你若問,有誰見過萬花谷的人?答案肯定是沒有。

    若你再問,既然沒見過,如何得知那些人的事跡,又如何對細節知道得好似親眼所見?

    人們的答案肯定只有一個——我聽說的。

    聽說,萬花谷的人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

    聽說,萬花谷的巫谷主妖嬈絕美,而她身邊的四大護法︰鷹、豹、蛇、狐,亦是女的妖媚、男的邪氣。總之,萬花谷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好聽,被視為異類,而萬花谷的人也懶得去為自己解釋或正名,因為他們的確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尤以四大護法為最。

    繼蛇護法和狐護法受巫谷主之命,秘密出谷去執行任務後,鷹護法巫薑和豹護法巫澈也不得閑,被巫谷主委派另外的任務。

    這任務說簡單很簡單,說重要也非常重要,便是去「收帳」。

    萬花谷的人再高深莫測,也離不開凡人的吃喝拉撒。歷代谷主為了養活一堆長老和手下,除了闢地開墾種田、打些山野獵物、養些雞鴨魚肉之外,還得想辦法掙銀子。

    有了銀子,才能付薪餉,逢年過節才能打賞,派人出谷辦事才能給盤纏,到江湖上混才有銀子花,因此每年初春的收帳任務就極為重要。

    被委以重任的巫薑和巫澈兩人結伴出谷,到萬花谷設立在各處的生意據點去收帳,同時打點各處,傳遞江湖消息。

    這原本是例行任務,一代傳一代,而新上任的兩位年輕護法巫薑和巫澈,也胸有成竹的去執行任務,卻在回程途中出了差池。

    「有種你再說一次。」鷹護法巫姜沈聲開口。向來以心思細膩、縝密見長,亦是四大護法中性子最為沈穩的她,此刻雙眸正凝聚著雨打雷閃的風暴,陰森森地盯著巫澈。

    巫澈雙臂橫胸,高大如山的站在她面前。他看起來神色冷酷,面對巫薑的質問也面不改色,但是若仔細瞧,會發現他的額角有一滴懸而未落的冷汗。

    「不見了。」他又重復說了一次,這三個字讓兩人之間的緊繃氣氛瞬間升高,彼此交會的目光如同虎與豹的對峙,危險彷彿一觸即發。

    這時巫姜卻陰惻惻的笑了。

    「巫澈,那可是一萬兩呀,是萬花谷一整年的用度,沒了銀票,你要大家喝西北風嗎?」

    巫薑的聲音很輕,但她眸底的黑瞳很陰,這通常是她瀕臨崩潰的前兆,與她一塊長大的巫澈再清楚不過了。

    巫澈望著她,額角的冷汗終於沉重到緩緩流下。

    「事到如今……」他一臉誓死如歸的開口。「妳把我綁起來,帶回去向谷主請罪吧,一切責任由我來扛。」

    巫姜眼底的冷笑更寒了。這傢伙從小就仗著自己皮粗肉厚,挨棍子不怕痛,也知道谷主心軟,終究會原諒他,或是罰他戴罪立功,才敢在這兒大言不慚,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乾脆我直接把你綁到青樓,讓那些狎玩男妓的有錢大爺來高價競標,肯定有人會願意出一萬兩買下你的初夜。」話落的同時,她猛然出手,迅如閃電,但巫澈更快,一招幻影步避開她的鷹爪擒,同時一臉正色的反對。

    「這主意不好,十一歲時師父就帶我去開葷,已不是雛!」

    巫姜出手再擒,巫澈移步再閃,一個向前,一個往後,最後成了你追我跑之勢。

    「巫澈你給我站住!」

    「我賣肝、賣腎都行,就是不賣屁|股!」

    「你這蠢豬!連銀票都顧不好,我砍死你!」

    巫姜辦事一向牢靠,當週詳的計劃被人耽誤,功虧一簣,反倒讓她忍無可忍,氣得炸毛。

    巫澈邊逃邊閃躲,還不忘安撫她。「阿姜呀,先想辦法弄到銀票啊,湊足了銀票我隨便妳砍——」

    兩人一前一後,時高時低地在山林間飛掠跳躍,驚得林中鳥獸四散飛逃。終歸,巫姜沒有砍死巫澈,因為就算砍死他,銀票也不會回來,還不如盡快想辦法把銀子湊齊。

    最後,巫姜命令巫澈沿路去尋找遺失的銀票,而她則另外想辦法湊銀票,兩人分頭進行,有任何消息便傳信告知。

    訂好目標後,巫姜立即執行,暫且把巫澈這筆帳記著。

    她進了城,心想,該去哪兒湊銀子?

    一萬兩是筆大數目,若是去偷、去搶,引來官兵事小,但是讓谷主生氣事大。出谷前,谷主再三叮囑他們不可殺盜劫掠,凡事低調為主,想到此,巫姜打消了偷搶的念頭。既然不能偷、不能搶,那隻能想辦法騙了。

    她正在思考,是去賭場騙,還是去妓院騙?畢竟這兩個地方都是銷金窟,有錢的冤大頭很多……

    「太沒天良了!居然想騙咱們百姓,當咱們是傻子嗎?」

    巫姜愣住,回頭見幾名男子在交談,皆是一臉憤憤不平,又聽到那些人繼續說道——

    「威遠大將軍是眾所周知的英雄,他幾番帶兵打退蠻人,解救百姓,讓蠻人不敢欺壓咱們,豈會通敵叛國?這分明是栽贓!」這話引起其他幾人的共鳴,紛紛抱不平,引得巫姜好奇聆聽。

    「威遠將軍是個正直之人,他治軍嚴謹,幾次領兵出生入死,深入敵營,打得蠻人落花流水,軍中連一個小鍋都知道,邊疆苦寒,但是將軍的吃穿用度全都和底下的兵一樣。」

    「說得是,牛家大兒子就是他營裡的兵,他寫信來說,親眼見過將軍每日與弟兄們一起操練、一塊吃睡,底下的兵各個都服他,這樣的人說他會通敵叛國,打死我也不信!」

    幾人紛紛附和,臉上雖然憤恨,卻是敢怒不敢言。其實這些話是壓低聲量在說的,但巫姜耳目靈敏,才能將他們的話一字不漏地聽進去。

    這些百姓之所以氣憤,是因為前頭有一隊人馬在押解囚犯,而這囚犯正是他們口中的威遠將軍。

    巫姜十分好奇,她混入人群中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押解的官兵約有二十人,其中一匹馬被前後左右的官兵圍在中間,不準任何人靠近一步;而中間那高頭大馬上坐著的男人,一身黑色勁裝武甲,神情嚴峻,雙手被銬著鐵鎖,但依然直挺地坐在馬背上,目不斜視,眸色黑晦如墨,沉沉地盯著前方。

    在他經過時,有百姓忍不住哭了出來。

    巫姜好奇的打量著,知道這男人一定就是百姓口中的威遠將軍。他一雙劍眉濃黑,鼻樑高挺,臉部的線條似刀刻般剛冷。他身上有一股威悍漠冷的煞氣,是那種長年出入腥風血雨,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懾人氣勢。

    她不知道這男人是不是真的通敵叛國,只知道為這男人哭的女人們還真是不少哪。

    「將軍——」

    「威遠將軍——」

    姑娘們呼喚著,大嬸、大媽哭叫著,那心碎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自家相公或兒郎去送死一般。

    巫姜瞧瞧四周,不管是大嬸、大媽或婦人、姑娘,各個都含著眼淚望著他,拭淚的帕兒濕了好幾條。

    人馬走遠後,巫姜轉身離開。對她來說,那將軍的生死還比不上把一萬兩搞丟的事情大。

    她在城中穿街走巷了三日,進出各家茶樓、飯館、賭坊和妓院,本想從中打探出掙錢的路子,但是聽到最多的還是威遠將軍的事跡。

    威遠將軍十一歲上戰場,十五歲帶兵破蠻軍三萬,十七歲帶領三千兵馬潛入敵軍陣營,取敵人頭目首級;十九歲率五萬兵馬,於西北虎關一役大破蠻軍十萬,斬敵人首級無數,令敵軍聞風喪膽,從此得了「羅煞將軍」的封號。二十一歲被御史狀告通敵之罪,查出他與蠻人的往來信件,卸除兵權,下昭入獄,押解回京。

    以上是巫姜探聽得來的消息,這還只是個大概,關於威遠將軍的許多傳聞,隨著他入獄,而更加被百姓們傳頌,說他如何潛入敵營,以少敵多,奮力斬首對方頭目;又說他臂力驚人,一箭射出連殺三人等等,巫姜光是去茶樓喝個茶,說書先生說的也是威遠將軍如何英勇殺敵的故事。

    這還不算什麼,最妙的是,她無意中在妓院一間房的窗外聽壁腳時,還真給她探得了一條財路,但這條財路,竟然又跟威遠將軍有關。

    「劉師爺,咱們派去潛入大牢的人都被抓了,想救將軍,實在難上加難呀。」

    「他們嚴防死守,咱們幾次派人去探望都被拒,明的不行,暗的也失敗,這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讓將軍就這麼白白被押回京,那肯定是死路一條呀。」

    一群男子在房中密議,身旁沒有姑娘服侍,眾人七嘴八舌的研議著救將軍的法子。他們身著百姓的粗布衣,但各個生得高大粗壯、孔武有力,巫姜聽其內容才知道,他們是威遠將軍的部下,而其中被稱作劉師爺的男子,則是穿著一襲青袍,身形較修長,相貌也較斯文,右手持一柄玉扇的扇柄,輕輕打在左手掌上,一臉嚴肅地深思著。

    「事到如今……」劉鴻在聽完眾人的意見後,終於開口。「只能想辦法助將軍逃獄。」

    其他人一聽,又紛紛搖頭。

    「當初咱們就勸將軍莫交出兵權,但是將軍不聽,情願束手就擒,現在叫將軍逃,他豈會聽勸?」

    「是呀,若將軍真想逃,那區區幾個京兵哪能困住將軍?」

    劉鴻不急不緩地說道︰「眾位莫急,依我看,將軍當時情願被收押,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現在我得到消息,有人要趁這次押解將軍回京的路上,對將軍不利,只要把這消息送入牢中,相信將軍會改變心意的。」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議論。有人想乘機對將軍不利,他們這群忠心耿耿的部下絕不會坐視旁觀。

    他們是武人,喜歡直接干大事,眾人都提議乾脆去劫囚,但是劉鴻卻有不同的看法。

    「你們想想,押解將軍的車隊四周都布下嚴防,咱們派去的人也都被抓,可見他們早有防備,更能猜到咱們想劫囚,若咱們真這麼乾了,等著咱們的就是陷阱,對方可不是笨蛋,他們既然能陷害將軍通敵,豈會這麼容易放過將軍?」

    「那怎麼辦?難道咱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將軍被押回京?」

    劉鴻還是那句話。「所以說,咱們必須想辦法將消息送進牢裡,讓將軍知情,我相信將軍知道後,只要他願意,逃走不是問題。而咱們要做的,便是在外頭接應。」  

    眾人聽了覺得有理,便都同意了,只不過要派誰去?之前派去的人都回不來,因此這項潛入大牢的任務可謂九死一生。

    他們皆是不畏死的武夫,正當大夥兒當仁不讓地搶著自願接下這個任務時,劉鴻卻搖頭,一臉正色。「你們都別爭了,我不會讓你們任何一人去送死,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決定出一千兩,另尋高人完成此事。」

    話才說完,眾人尚未開口表明看法,便有人先附議了。

    「我贊成。」

    一道幽幽的女人嗓音無端響起,讓屋中的男人們全驚愕住,繼而紛紛拔刀出鞘,指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各個目光凶狠。

    巫姜無視眾人指著自己的尖刀,她臉上蒙著布,露出的一雙眼楮直直盯著劉鴻。

    「這任務我接了。」她說。

    劉鴻愣了下,繼而狐疑地問︰「妳是誰?」

    「我是高人。」她回答得很淡定,但其他人聽了這大言不慚的話,卻不淡定地笑了。

    「你們聽到沒,她居然自稱是高人?呵!」副將鐘佐一臉不以為意的笑,語帶嘲諷。他們都是徵戰沙場的人,在刀槍箭雨中生存,殺過的敵人和歷經的戰役不知凡幾,而眼前這個突然冒出的嬌小女人卻說自己是高人,當他們沒見過世面嗎?

    「女人,妳憑什麼說自己是高人?」另一名副將高無彥面色冷漠,他雙臂橫胸,神情傲然地質問。

    巫姜淡淡地說︰「憑我在一旁聽了半天,而你們無人察覺。」

    氣氛霎時沉默下來,男人們臉上的笑意收起,無人能反駁,因為她說的是事實。若不是她自己現身,到現在他們仍未發現她的存在,不得不對她重新審視起來。

    不過有人不吃她這一套。魯魁朝前跨出一步,他身高足有七尺,是眾人中長得最高大的,一張方臉上帶著疤,一雙單眼上吊,看人時恍若厲鬼瞪人。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口說無憑,不如動手見真章,妳若是能打贏我,咱們再來考慮,否則……」魯魁目光危險的警告。「妳今日就別想活著離開。」

    巫姜抬頭望向他,毫不猶豫的擲下一個字。「行。」

    她一答應,其他人立即有默契的往後退開一步,讓出中間的場地,同時各據屋子四周,巧妙地守住所有出口,將她的活路完全堵死。

    巫姜掃了下周圍,將一切看在眼底,而對方正將袖子捲起,指關節壓得喀喀響,手臂的肌肉賁張。可任他氣勢驚人,她依然不動如山,只一雙眼冷冷的盯住對方。

    魯魁猛然大喝一聲,一拳朝她臉上招呼而來。巫姜身形一矮,躲過對方的拳頭,接著對方又一腿掃她底盤,她躍起,及時閃避,最後對方快速轉身打出雙拳,同時攻她上盤和下盤,她一個旋身,擦過他的腰間,來到他身後。

    這一連串動作迅速而敏捷,看似只是一個簡單的閃躲,但其中的手法卻並不簡單。一旁的高無彥和鐘佐見了,都不禁一愣,劉鴻更是挑了挑眉頭。

    魯魁越打越氣。這女人滑不溜丟的,他怎麼抓也抓不到,偏偏對方只會閃躲。他不耐煩的咒罵道︰「妳到底要不要打?別告訴我妳最擅長的就是躲!」

    巫姜不答,只是繼續閃躲,她身形飄忽,路數詭魅,所有人都看出她的厲害之處,唯獨與她打鬥的魯魁仍看不清自己的對手。

    「夠了。」最後,還是師爺劉鴻開口結束這場谷武。

    他一開口,兩人立即停手,魯魁哼了哼,一副「算妳命大」的表情;巫姜則不理會他眼中的鄙視,看向劉鴻,等著他的答案。

    「姑娘果然是高人。」劉鴻贊許道。

    一旁的魯魁錯愕地睜大一雙眼,指著她不屑道︰「她是高人?師爺,你沒搞錯吧?」

    鐘佐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搖頭嘆息道︰「兄弟,你剛才已經死了三次了。」

    魯魁聽了更是不服氣。「你胡說八道什麼!」

    「兄弟,你看看她手上拿著什麼?」

    魯魁定楮一瞧,一根木簪、一個荷包,以及一塊玉,這三樣東西全是他的貼身之物。

    魯魁驚得連忙摸摸身上,果然頭上少了一根木簪,脖子上少了一塊玉,腰上少了一個荷包,這荷包還是媳婦做給他的。

    這會兒魯魁滿臉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了,他連對方何時拿走自己的東西都沒察覺,這表示在適才的對招中,對方有三次機會殺他,分別是頭部、脖子以及腰腹,這便是鐘佐說他已經死了三次的意思。

    眾人再也不敢小覷眼前的女人,同時也對這女人的身分感到好奇。

    劉鴻拱手道︰「請教姑娘尊姓大名?出自何派?」

    巫姜道︰「我無名無派,叫我姜大姊就行了。」

    姜大姊?好大的口氣,居然要讓所有人喊她大姊,這女人看起來明明很年輕,絕沒有超過二十歲。

    高無彥冷哼。「妳不肯報上真實姓名,又蒙著臉,分明居心不良。」

    巫姜看向高無彥。「我不報上姓名是因為身分低賤,蒙著臉是因為長得太醜。」

    她如此坦白無諱,反倒讓眾人再度愣怔,一時鴉雀無聲。

    這世上吹噓自己的人很多,但能如此光明正大承認自己長得很醜的姑娘,還真是不多見,連一向被公認說話寡情無義的高無彥也被噎得一時無語。

    劉鴻輕咳一聲。「姜……姑娘,妳的身手的確高明,但是將軍之事關系重大,咱們與妳互不相識,若不能坦誠相見,恕在下實在無法將此事託付予妳。」

    巫姜道︰「若要我以真面目示人,要加銀子,總共二千兩。」

    眾人再度瞪大眼,魯魁喝道︰「妳這是搶銀子哪!看張臉就加一千兩,妳當自己是青樓花魁? 」

    這話著實損人,鐘佐擰起眉,想說道他幾句,豈料那女人一點也不在意。

    「大黑熊,你錯了,青樓花魁要價更高,看來你沒什麼機會去青樓。」

    鐘佐忍不住噗哧一聲,高無彥則是挑了挑眉,其他人也抖著笑,因為這女人說對了一件事,魯魁的確沒什麼進青樓的機會,只因為家中有個厲害的河東獅,管得嚴,且魯魁長得又高又黑又粗壯,配上方臉和大鬍子,的確很像一頭大黑熊。

    上回罵他大黑熊的人,已經被他的拳頭打成殘廢。

    魯魁陰沉著臉。「臭女人,妳叫我什麼?」

    巫姜道︰「在我的家鄉,熊是聖物,受人景仰,尤其是黑色的熊,我看你長得高大英偉,是個英雄,值得這個稱呼,大黑熊。」

    眾人再度噤聲,被這女人的話給怔住,更令他們呆愕的是,原以為會暴怒的魯魁,此時卻一反常態的笑了。

    「呵……說是英雄不敢當,老子不過比別人多吃了些、長高了點。」

    巫姜擰眉。「難道你覺得我家鄉的黑熊不好?你看不起我家鄉的黑熊?」

    魯魁忙反駁。「當然不是。」他想了想,把牙一咬。「好吧,大黑熊就大黑熊。」

    真的假的?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適才還一副要找人乾架的魯魁,這會兒卻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人稱作大黑熊,甚至抿著唇,忍住一臉的欣喜。

    鐘佐來到劉鴻身旁,低聲道︰「師爺,你覺得這女人如何?」

    劉鴻沈吟了會兒,淡笑道︰「姜姑娘,二千兩太貴,我只能出一千兩。 」

    巫姜立刻還價。「一千八百兩。」

    「一千兩。」

    「一千五百兩。」

    「一千兩。」

    「一千三百兩。」

    「一千兩。」

    眾人的目光左右移動地看著兩人討價還價,最後巫姜瞪著劉鴻,而劉鴻也直視不移地看著她,兩人四目對峙許久,在幾乎落針可聞的靜室裡,最終巫姜冷道︰「成交!」

    這男人很狡猾,他看出自己急需銀子,是她失策,低估他了。

    劉鴻笑容滿面地拱手。「如此甚好,請姑娘以真面目示人。」

    巫姜也不再嗦,爽快地摘下臉上的布,當她秀出自己的臉時,室內再度安靜下來,甚至有人倒抽口氣。

    她的相貌不能用醜來形容,而是猙獰,因為她臉上有一大片老鼠斑,這醜斑足足佔據了她臉部面積的一半以上,令她的臉容看來面目可憎。若非這些男人見過世面,恐怕也會因為她這可怕的相貌而驚叫出聲。

    巫姜掃了眾人一眼,最後看向劉鴻。「如何?」

    劉鴻除了一開始的驚訝之外,面色很快恢復如常,眼裡絲毫沒有任何鄙夷之色,而是從錢袋裡抽出銀票。

    「這是五百兩,事成之後,再給五百兩。」

    巫姜走過去將五百兩不客氣地收下,接著問道︰「說吧,要我帶什麼消息進牢裡給你們將軍?」

    劉鴻也不耽擱,立即請她坐下稍待。他讓人備好文房四寶,迅速寫下一封信,將信連同一個盒子交給她,叮囑道︰「進了驛站囚房,把東西交給將軍就成了。」

    「明白。」巫姜收好東西,轉身就要走。

    「且慢。」

    巫姜回頭看他。「還有何事?」

    「姑娘打算如何混入牢裡?」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人。

    待她走後,高無彥一臉深思,擰著眉頭問向劉鴻。「你信那個女人?」

    劉鴻道︰「你也看過她的身手,若成了,對咱們有利;若她失敗了,咱們也沒損失,更何況她需要銀子,這對咱們有利無弊。」

    其他人紛紛贊同,唯獨高無彥依然擰眉沈思。

    鐘佐來到他身邊,拍著他的肩膀問︰「怎麼,有何不妥?」

    高無彥看向他,提出心中的疑問。「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但一時想不起來。」

    鐘佐失笑道︰「你見過她?不會吧,你若是真見過,那模樣也很難讓人忘記吧?」不是他嘴壞,而是這世上有兩種女人會讓男人一見難忘,一是美得過火,二是醜得太有特色,而那姓薑的女人剛好屬於後者。

    高無彥覺得這話有理。「這倒是,可能是我記錯了。」

    他們幾人又繼續密議營救將軍之事。那姓薑的女人若能順利潛入牢里便好,萬一失敗了,他們得有後備的營救計劃才行。

    豈料,隔日他們得到一個新消息——被各地官府通緝已久的女yin魔落網,被關進大牢,當他們瞧見那女yin魔的通緝畫像時,所有人皆震驚不已。

    高無彥終於想起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那女人了,通緝畫像上那女yin魔臉上的老鼠斑,不正是和那女人臉上的老鼠斑一模一樣嗎?

    他們面面相覷,都從彼此臉上瞧見了擔憂——他們這是送人去救將軍,還是把將軍送入虎口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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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夜裡,驛站地牢的燭火搖晃閃爍,角落裡的三名獄卒頭踫著頭,耳接著耳,正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那傢伙是怎麼辦到的?幾十日不吃不喝,換作他人早受不了了。」

    「別忘了,人家可是威遠將軍,出外打仗,在那苦寒之地都能熬得下去,人稱羅煞的威名不是唬人的。」

    「將軍有什麼用?羅煞又如何?最後還不是皇上一句話成了階下囚。」

    「他不吃不喝,肯定知道咱們在飯菜裡下了毒……」

    三人沉默下來,謹慎地回頭看向最裡面那間牢房。只見威遠將軍盤腿坐在牢中,他長發披散,胡須滿腮,就算身穿囚服,魁梧的背脊依然挺直如山,威武冷銳,絲毫沒有坐牢後的狼狽萎靡,即使四肢被上了鐐銬,依然威懾迫人。

    即使他們隔得這麼遠,也能感受到地牢底端透過來的駭人之氣。

    能得羅煞之名,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中一名獄卒把聲音壓得更低。「沒辦法,大人交代了,若是在回京之前沒弄死他,到時死的就是咱們了。」

    三人一陣沉默。這就是身為棋子的悲哀,他們是驛站守地牢的小鍋,雖然與將軍無仇,但是為了自保,也不得不狠下心來毒死他。

    「我就不信他真能一直不吃不喝……」牢門突然打開,中斷了話語,猛然吹起一陣陰風,晃得燭火明暗不一,連大夥兒兒的影子都多了幾分詭譎,嚇得三人一陣心驚,紛紛持刀跳起來。

    馬濤冷眼睨著他們斥道︰「瞧你們嚇的,丟不丟人?」

    「馬大人。」三人急忙收起刀,拱手施禮。

    馬濤是當地的刑府大人,受命帶一隊官兵負責押解囚犯。

    他看了三人一眼,朝身後的官兵命令。

    兩名官兵將一名犯人帶進來,身為牢頭的章元寶急忙上前,拱手有禮地可︰「大,這是?」

    「新來的女犯人先關在此。」

    三人聽是女的,眼楮都亮了。這間驛站的地牢已經許久沒有女囚犯了。他們正心喜著,卻在官兵將女囚犯頭上的黑罩拿下後,當場驚得往後跳。

    這女犯長得太嚇人,她臉上有一大片可怕的老鼠斑,形狀宛若一隻蟲在臉上爬,十分猙獰可怕。

    馬濤笑。「瞧你們這點出息,不過這也難怪,這女yin魔著實嚇壞了不少男人。」

    章元寶驚愕道︰「她就是那個姦yin男人無數、懸賞捉拿的女yin魔?」

    「沒錯。 」

    章元寶讓手下將通緝畫像拿來比對,這女人果然跟畫上的人一樣,臉上的老鼠斑就是最大的特色。

    章元寶將畫收起,重重哼了一聲。「原來是奸yin男人的女魔頭,這麼惡心的女人,看得我都沒胃口吃飯了。」他轉身正要對另外兩位獄卒命令,接手把人關押起來,卻忽然靈機一動。

    他上前朝馬大人低聲建議。「大人,依小的看,不如把這女yin魔關進那人的隔壁,如何?」他指指最裡畫的那間牢房。

    馬大人眉頭一動,雖未置一詞,但是章元寶已看出大人饒有興趣地聽著。

    「大人,與其咱們親自動手把他弄死,不如借刀殺人……」這把刀,指的就是女yin魔。

    在牢房裡動點手腳,讓女yin魔去沾惹那男人,兩方纏鬥,必有一死,而誰死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壞處,事後就說,那女yin魔趁他們不注意破壞了牢房,他們還能把責任撇得一干二淨。

    馬大人眼裡著狡光。含笑點頭。「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哪。」他拍拍章元寶的肩,笑道︰「還算有點頭腦。」

    章元寶討好地陪笑。他正煩惱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將軍弄死,那男人總能知道飯菜裡有毒,始終不上當,現在正好有個掉下來的好機會,讓女魔頭為他們做這件事。

    馬濤眼帶贊許地對章元寶吩咐。「人就交給你了。」

    「是,大人放心。」章元寶知道這是得了允許,他轉身示意手下們去辦,將隔壁牢房打點一番後,便將女魔頭關押進去。

    入夜後,他對所有人命令。「今晚不管發生什麼事,誰都不許去管。」

    他篤定那女魔頭今晚一定會有所行動,只因威遠將軍有羅煞之名,有一副好皮相,他身材魁梧、氣宇軒昂,眉鋒如劍,鼻挺如松,動時威武霸氣,靜時亦不減其鋒芒,只不過在戰場上殺敵久了,周身積聚的煞氣容易讓人忽視他的俊朗風華。

    看樣子,今夜要便宜了那女魔達。章元寶忽然為這位將軍感到唏噓。此人一生戎馬,馳騁戰場,威風凜凜,但是到頭來卻落得被女yin魔折辱的下場,與其如此,還不如一刀結果自己來得乾脆。

    可為了保命,章元寶也只能硬起心腸。家裡有老婆和孩子要養,他這麼做也是萬不得已,他只希望這位將軍能想通,早早吃下有毒的飯菜,自我了斷,起碼還能保住名節。

    夜裡,牆上的燭火晃了晃,原閉目養神的男人忽爾睜開銳利的眼,盯著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魔頭。

    男人雖未出聲,但他渾身散發的狠戾,恍若一隻伸出利爪、準備撲殺上前的猛獸。

    巫姜並未被他的氣場所懾,而是居高臨下的睨著他,一雙眼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冷道︰「靳子花,有人託我把東西交給你。」

    她也不嗦,伸手把劉鴻囑咐的東西掏出來,不苟言笑的她將東西遞上前,要交給這位更加不苟言笑的朝廷欽犯。

    男人未收下,冷銳的墨眸閃著危險的刺芒,緩緩開口。「本將軍不叫靳子花。」

    巫姜愣住,收回手,疑惑地打量對方。「你不是靳子花?那你是誰?」

    姓劉的傢伙明明跟她說是這座地牢,還說裡頭只押一人,難不成搞錯了?如果此人不是她要找的人,那她豈不是白跑一趟?

    當初她看到通緝榜上的女yin魔畫像時,靈機一動,決定扮成女yin魔的樣子。要知道,臉上這塊老鼠斑可是花了她五十兩的本錢去做出來的,材質上等,做工維妙維肖,貼了不癢,持久力強。

    她原本打算派一個手下把自己押進官府,掙得這筆賞金,卻在實行前恰好得知劉鴻他們這群人的計劃,心想,既然都要坐牢,那一千兩不賺白不賺。

    劉鴻等人以為見到她的真面目,其實不然,她樂得收下五百兩訂金,扮成女yin魔的樣子混進大牢,卻沒想到找錯人,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是靳子花。

    她心中正咒罵劉鴻辦事不牢靠時,便聽到男人冷森森的回答。

    「本將軍叫花子靳。」

    她再度一怔,繼而狐疑地拿出字條確認,借著昏暗的燈火瞧仔細,恍悟的切了一聲。原來這字是要從左邊念過來啊!

    是花子靳,不是靳子花,姓劉的那傢伙也不說清楚,就給張紙條寫著人名,不過確定沒找錯人就好辦了。她把字條收起來,再將東西遞上前,從頭再來。

    「花子靳,有人託我把東西交給你。」

    花子靳看著她,還是沒收下,渾身殺氣有增無減,似是一隻隨時會發動攻擊的野獸。

    巫姜瞧他一臉陰沉,擺明了不信她。這也難怪,她現在是女yin魔嘛!於是又補了一句。「劉鴻你認識吧?是他託我來的。」

    聽到軍師的名字,花子靳眼中浮現意外,目光卻更加銳利。

    「你是劉鴻的人?」被通緝的女yin魔怎會跟劉鴻扯上關系?

    「他出一千兩的重賞,要我把東西交到你手上,現在東西送達,我的任務也達成了。」

    巫姜把東西往地上一擱,轉身就走,照原路返回隔壁牢房,順道將拆下的鐵桿接回去。

    這鐵桿早就被獄卒動過手腳,目的是希望她這個女yin魔半夜去對付花子靳。看來劉鴻他們所言不假,有人要對花子靳不利,但背後之人怎麼也想不到,她並不是真的女yin魔,不過正好便宜了她,把東西送達後,她就拍拍* *回自個兒的牢房了。

    這一千兩賺得實在太容易了,加上通輯賞金八百兩,總共湊了一千人八百兩。

    巫姜心情好,回到牢裡倒頭就睡。東西送到,生意達成,她盤算著接下來只要過一、兩日逃出地牢,就去找劉鴻拿另一半的酬勞,然後再去找巫澈。

    想來想去,只有賺賞金的法子是最快的,改日叫巫澈扮成江洋大盜,說不定很快能湊足一萬兩。

    花子靳看著地上用布包住的東西,再瞧那女人,沉吟一會兒,伸手揭開布,就見裡頭是一柄木製短鞘。他將短鞘拔開,是一把匕首。

    這把匕首是他一年前帶兵在西北打仗時偶然得到的寶物,刀身薄如蟬翼,削鐵如泥,精細小巧,易藏於身,隨著匕首還附有一封信。

    雖未署名,但的確是軍師劉鴻的字跡沒錯。信上說,有人要趁他被押解回京時刺殺他,勸他用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斬斷鎖住他的鐵鏈,想辦法越獄,而他相信,劉鶇此刻已經在外頭部署人馬準備隨時接應他。

    其實他早預料到了,而他等的就是這個,他還怕幕後主使者不派人來殺他呢,既然要等,他就不會逃。

    他掌心一捏,字條瞬間化為細碎的粉狀,至於這把匕首,他想了想,將匕首丟到隔壁牢房。

    原本躺在地上閉目假寐的巫姜聽到聲響立即坐起身,擰眉瞧見地上的一把匕首,抬眼看向那男人,有些不明就裡。

    「告訴劉鴻,讓他帶人離開,這是軍令。」

    巫姜有些詫異。她知道劉鴻的目的,有人要對威遠將軍不利,才會派她潛入牢中把消息送到,為的是救將軍離開。

    她不禁擰眉看向他。「我只負責送東西進來,沒空去傳口信。」

    「幫我帶口信給他,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就是你的了。」

    削鐵如泥?

    巫姜狐疑地撿起地上的匕首,就著燭火的光亮仔細打量。

    她將刀刃朝上,拔下一根頭發從上頭輕輕落下,發絲觸刃而斷。她目光亮了亮,接著又拿匕首去鋸鐵桿,稍一運力,便切出一道刀痕。

    還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器呢!

    她心中大喜,練武之人少有人不對稀有的兵器感到迷戀,她亦不例外,同時恍然大悟。呵,姓劉的要她把匕首帶進牢裡,卻沒想到這把匕首這麼稀有,而姓劉的想勸將軍逃獄,不過人家將軍沒這個意思,還將匕首給了她,這麼好的東西,她沒有拒絕的道理,說不定還可以賣個好價錢呢!

    她抬眼對上花子靳直視的目光,他還在等著她的回答。

    她沒有回答他,反倒突然問︰「花子靳,司徒然前輩他老人家好不好?」

    花子靳原本不苟言笑的面孔因為司徒然三個字而驀地一怔。

    他沉沉開口。「你認識司徒將軍?」

    她沒正面回答他,只是神秘一笑。「司徒將軍是個英雄,誰不識他?」她把玩著匕首,話鋒一轉,又道︰「成交,我會帶口信給劉鴻。」說完便又逕自躺下,把匕首收入懷裡,閉目睡覺。

    花子靳也不再理會那女人,如一尊石像般,閉目養神。

    在他閉上眼時,巫姜又睜開眼楮瞧他。她之所以提干酪徒然這個名字,是因為她終於想起來,自己多年前曾經從上一代鷹護法口中,聽到花子靳這個名字。

    上一任的鷹護法名喚巫挽香,巫挽香前輩曾經告訴她,駐守邊境的司徒然將軍身邊有個少年小鍋叫做花子靳,很得司徒然看重,將來要提拔他做大將軍。而說到司徒然將軍,好巧不巧的,巫挽香前輩跟當年的司徒然將軍,剛好有一些理不清的孽緣呢。

    她突然覺得挺玩味的。這故事怎麼有點熟悉哪?當年被竇皇後陷害入獄的司徒然將軍也和花子靳一樣是通敵叛國的罪名,而通敵是砍頭的死罪,花子靳明明有機會逃,卻不肯逃,明知有人要暗殺他,卻依然無動於衷,何故?

    巫姜抱著疑惑入睡,隔日清早,就被獄卒的喊聲給吵醒。

    獄卒端著牢飯來,放下兩份吃食,一份給她,另一份給花子靳。

    巫姜早就餓了,牢前地上放著早食,一個饅頭夾著一塊肉,附上一碗湯,看起來不怎麼樣,但無所謂,能吃飽就行。

    她轉頭看向花子靳,發現他依然閉目養神,那地上的飯菜連看都不看。

    她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注意到獄卒的神色,美眸微微瞇了起來。

    這氣氛有些微妙呀。

    她把自個兒的吃食解決掉,站起身朝壁牢房走近,伸手要去拿他的食物,獄空見了急忙上前。

    「住手!那不是你的,快放下!」獄卒沖上前試圖阻止,只可惜他動作沒巫姜快,巫姜勾了飯籃子就往裡頭走,坐下來翻看籃子裡的食物——有肉、有菜,還有湯,呵,居然比她的那份還豐富。

    獄卒顯然急了,偏偏離得太遠構不著,只能惡狠狠地威脅。「你若是敢吃,接下來三天都別想有飯吃,連水都不準喝。」

    巫姜懶得理他,倒是這籃子裡的飯菜令她勾起不屑的冷笑。

    「斷腸毒,吃了腸穿肚爛,七孔流血。哼,這下藥的肯定是個呆蠢又小氣的人,這麼普通又便宜的毒藥也好意思拿來。」

    獄卒聽了愣住,繼而臉色大變。「你胡說什麼!」

    「哼,若是我來下毒,肯定做到不知不覺,無色無味,讓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算是最厲害的仵作來驗屍,也驗不出毒藥。」她一邊慢騰騰地說,一邊睨向獄卒,陰惻惻地笑。這抹邪笑牽動臉上的老鼠斑,看來邪佞嚇人。

    對於女yin魔的江湖事跡,獄卒頗為畏懼。既然阻止不了,他只好急急離去,趕緊將此事告訴牢頭。

    巫薑一臉無所謂,她看了下花子靳,那男人依然閉目養神,不理外事。她心想,難怪他不動飯菜,原來是早知飯菜裡被人動了手腳。

    另一頭,章元寶聽完獄卒的稟報,不禁大怒。

    原指望利用這女yin魔幫他們對付花子靳,她倒好,居然就這麼大剌剌的把下毒的事揭露出來。

    為了懲罰女yin魔壞事,他決定不再送牢飯給她,打算餓她幾天。

    到午飯時刻,巫姜這兒沒有送來食物,倒是隔壁牢房的食物繼續送來,還特別放在她構不到的地方。

    巫姜索性站起身,直接將那根被動過手腳的鐵桿拆下、當著牢頭和獄卒們的面,大剌剌地朝花子靳的飯萊走去,蹲下來開始挑三揀四。

    「呿,無影毒,在江湖上也是個便宜貨,只比斷腸毒貴一些而已,連下個毒都要撿便宜,真沒出息。」

    章元寶臉都黑了,怒喝道︰「說什麼呢,敢造謠亂說,小心我拔了你的舌頭!」

    巫姜絲毫沒理會他,拿起水壺在鼻下嗅了嗅,哼笑道︰「這下毒的傢伙不只愛撿便宜,還真假不分,連無形水都買來了,這蠢笨的,買到假藥都不知道。」

    章元寶聽了一怔,繼而狠很瞪了一旁的張充一眼,張充立即心虛得低下頭。

    章元寶轉回頭,怒聲命令。「這三日,誰都不準送食物給他們吃!」說完,他憤而轉身走人。

    等離開了視線,他一回身就是一拳。

    這一拳把張充打得眼冒金星,吃痛得捂著臉。「牢、牢頭?」

    「吃裡扒外的傢伙,老子給你銀兩去買毒藥,你敢貪老子的銀兩?買到次等貨就算了,還買假藥回來騙我?!」

    張充嚇得跪下求饒。「牢頭饒命呀,小的再也不敢了。」

    章元寶狠狠踢了他一腳。「敢貪老子的錢,把銀子吐出來!」

    即使他們離得遠遠的,還壓低聲音,依然傳到巫薑的耳中。她冷冷一笑,回過頭,不經意對上花子靳的目光——他正盯著她。

    「不逃命,也不吃喝,萬一被害死了,到時想伸冤也無法。」她直視他的眼,直截了當地道。

    花子靳不置一詞,又閉上眼。

    他越是不理人,她就越好奇。因為憑她的直覺,她不相信花子靳是個坐以待斃的人,於是她又故意說道︰「一腔熱血,忠君報國,在戰場上是個人人敬畏的英雄,一朝被小人陷害入獄,為了表明白己的清白,寧可在牢裡吃苦,忍辱負重,只求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但是人在牢裡坐以待斃,又如何管得了外頭的興風作浪呢?」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反應,誰知人家依然閉著眼,絲毫不予理會。

    她不免懷疑,難不成他是哀莫大於心死,所以不吃不喝,也不逃命?或者,他有什麼家人或重要的人受制於敵方所以不敢妄動,只能乖乖待在牢中?

    巫姜想了想,決定試他一試。

    「戰場上的天兵神將,終究還是一個凡夫俗子,這麼容易就被小人威脅得逞,任人宰割,不但伸不了冤,還報不了仇,真是窩囊。」

    她故意涼涼地諷嘲,果然引來對方睜眼怒瞪,偏她還不怕死的火上澆油。

    「乾脆我賣毒藥給他們算了,保證藥到命除,還能發個大財。」

    那雙陰鷙的目光,似要射出淬毒的火將她燒毀,而巫姜也直直盯著他,與他目光對峙,分毫不讓。

    「你膽子不小。」花子靳陰沉地開口。

    「好說。被世人尊稱一聲女yin魔,名號雖不如羅煞來得威風,卻也該表現得像樣點,您說是嗎?」她回予陰惻惻的冷笑,禮尚往來。

    一隊馬車在車道上趕路,揚起的灰塵顯示出車上主人的行色匆匆。

    車廂內,素手輕輕掀起車簾,露出一張清潤姣好的容顏,美眸裡盡是憂心,她此刻的心情就跟天上積累的烏雲一般沉重。

    一場大雨將至,令她蹙攏的眉心上,有著化不開的擔憂。

    馬車忽然變慢下來,她愣住,望向一旁的護衛。

    「速度怎麼變慢了?」

    「芙蓉姑娘,要下雨了,這山路不好走,得找個地方先避避才行。」

    她容色一變,厲聲道︰「不可,繼續趕路。」

    「這……」

    「若是耽誤行程,讓少爺有閃失,你我都擔當不起。」

    「哼,一旦下雨,加上天冷,人若是生病了不打緊,若是馬兒受了風寒,那是連走都不能走了。」

    芙蓉轉頭看向說話的護衛首領楊嵩,他策著馬兒看她一眼,繼續命手下準備找個地方休整避雨。

    芙蓉緊抿著唇。這個楊嵩分明是偷懶,這一路上,若不是他幾番耽擱,又怎麼會拖到這時,老早就過山了。

    這楊嵩根本不把她和小少爺放在眼底,一出了俞家,本性就顯露出來,欺小少爺年紀小,欺她只是個丫鬟。

    「芙蓉。」

    她怔住,在低下頭的同時已收起憂心之色,取而代之是溫和的笑容。「少爺醒了?」

    躺在她膝上睡了一覺的小少爺正睜著眼楮看她。

    「他們不想趕路,急也沒用,忍著吧。」

    芙蓉心中一緊。八歲的小少爺已經像個小大人,有著穩重的性子,比一般孩子還要老成。

    她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安慰道︰「少爺別擔心,楊嵩說得對,天雨路滑,若是強行入山,恐有危險。」

    小少爺似乎了然,望著她的眼。「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他們看我年紀小,俞家現在又不穩,所以不把我放在眼裡。」

    小少爺年紀雖小,卻聰明得很,什麼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罷了。

    「少爺想多了,沒這回事。」

    小少爺沉默了下,輕道︰「芙蓉,拖累你了。」

    「少爺莫把芙蓉當外人,芙蓉不依的。」

    小少爺沒再說什麼,嘴角笑了笑,閉上眼休息。

    芙蓉也安靜下來,不再言語,溫柔地給小少爺掖了掖被子。

    她是俞家的丫鬟,從十歲開始就一直服侍小少爺到現在。朝堂政局多變,自威遠將軍入獄後,花家風雨默搖,身為親戚的俞家也受到牽連,一場朝堂風暴將起。

    三天前,夫人秘密託付她把小少爺送到江南去避禍,真有個萬一,俞家倒了,起碼有後,這便是她帶著小少爺一路快馬趕路的原因。

    她知道,若非事情已到兇險的地步,夫人也不會把唯一的兒子託付給她,因此她只能拼了這條命,護著小少爺南下。

    天上突然打了個驚雷,天色因為烏雲的遮蔽也頓時暗下來。

    她低下頭,見小少爺依然熟睡,又忙給小少加一條毯子,免得他著涼。

    因為天上的閃電,原本灰暗的車廂內時明時暗,照出三道影子。

    三道?

    芙蓉驚愕之下快速拔劍,但她的劍尚未出鞘,幾乎是閃電般的剎那,一把刀已經無聲抵住她的喉。

    「安靜。」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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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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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芙蓉心驚膽顫地盯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在閃電的亮光下,映照出對方粗獷凶狠的五官輪廓。

    這人一頭亂發垂下,未扎髻,下巴蓄胡,不修邊幅,五官立體分明,如刀刻般的線條,硬得沒有一絲情感。那凶狠的眼神如嗜血的豹,光是盯著,就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馬車依然在緩慢行進中,還能聽到護衛彼此之間的說笑聲,無人發現車廂內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人。

    芙蓉心跳如雷,但外表還算鎮定,因為她不想嚇到休息中的小少爺。

    她的手離開劍鞘表示自己不會妄動,同時往下瞧了小少爺一眼,就見小少爺鼻息穩定,依然安睡著。

    她盯著男人,男人也盯著她,見她把手放下,便也將刀收回。

    「閣下有何指教?」她強自鎮定地問。

    是來搶劫,還是敵人派來殺他們的?

    不管哪一種,她決定誓死保護小少爺,必要時,她也會以色相誘,然後想辦法殺了對方。

    「我躲雨睡個覺,睡飽就走。」

    實在困得不行,為了尋找遺失的銀票,他已經十天沒合過眼。莫說銀票,他連盤纏也丟了,身上沒有一文錢,只能想辦法摘些野果和獵些鳥獸來果腹,但這幾日運氣不好,鳥獸都躲了起來,他不到食物,野果更是吃到想吐。

    他又餓又累之際,天公不作美,居然打雷下雨,臨時找不到躲雨的地方,本以為要淋個落湯雞,正巧瞧見這輛經過的馬車,便決定先躲進來避雨睡個覺再說。

    這車廂裡有一名姑娘和一個孩子,沒有威脅性。他在道出目的後,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便閉上眼,往後一靠,睡他的大覺。

    芙蓉愣愣地瞪著這可怕的男人。他莫名其妙的闖入馬車,就只為了躲雨睡覺?

    她全神戒備,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外頭的護衛?但又想到那些護衛連有人闖進來都未察覺,根本不是這人的對手,就怕激怒此人,引來一場血腥之災……

    車頂叮叮咚咚的敲著,沒多久就轉成磅礡大雨,不一會兒,雨聲加入男人的打鼾聲,芙蓉見鬼的盯著他,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睡著了。

    外頭雷聲大作,蓋住了男人的鼾聲,但不包括車廂內小少爺的。他被鼾聲吵醒,睜開眼坐起來,見到對面突然多出一個男人,亦是一愣。

    他看向芙蓉,一臉疑惑。

    芙蓉對他搖搖頭,伸手在小少爺的手掌上寫字,告訴他來龍去脈。她伺候小少爺多年,每當遇著不方便說話的情況時,便會在彼此的掌心上寫字,多年來已培養出深厚的默契。

    芙蓉和小少爺就這麼盯著這個高大的男人,原本寬闊的馬車因為這男人的加入而變得窄小。

    芙蓉心思百轉,心想,不如趁他睡著時將人制住,但又忌憚自己打不過他,畢竟此人能無聲無息地潛進,必定身手不簡單,而且說不定有詐。

    她猶豫了許久,終究不敢貿然出手。她不怕死,只怕自己有個萬一,無人護著小少爺,她把小少爺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兩人就這麼乾瞪眼地看著對面熟睡打呼的男人,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馬車突然一陣急剎,芙蓉及時護著小少爺才不至於讓他滾下去,而這時外頭傳來刀劍交鳴之聲,再度令她揪緊了心。

    芙蓉掀開車簾,驚見外頭正上演著一場廝打——一群黑衣人正在圍攻馬車,護衛們正持劍抵抗。

    是刺客!

    芙蓉心一緊,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她冷下臉,眸中殺氣凜然,將小少爺護著,同時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外面殺聲震天,這男人居然還能睡得鼾聲連連。這時她也管不了那麼多,拔出短劍護在胸前,打算找時機護著小少爺殺出重圍。

    「少爺莫慌,芙蓉必護您平安。」

    小少爺雖然害怕,卻強自鎮定的搖頭,對她道︰「他們擺明是沖著我來的,人太多,你護不住我的,不如先走吧。」生在爾虞我詐的家族,逼他不得不提早長大,危險來時,也必須像個男人,有家主的擔當。

    芙蓉看了十分欣慰。即使面對危險,小少爺還是十分沉住氣,可在佩服的同時,卻也更加心疼。小少爺才八歲哪,就要面對這一切。

    她堅決地搖頭。「若是護不住,芙蓉陪少爺去,路上也好繼續伺候少爺。」不管生死,她都不會丟下小少爺的。

    她正思量著該如何選時,突然車門被人打開,一名刺客見著了目標,持劍就往小少爺刺去。

    芙蓉正要抵擋,橫側卻猛然插來一腳,把刺客給狠狠踢出去,驚得她和小少爺呆呆地瞪著對面那男人,就見他煩躁的起身,臉色陰沉得像要殺人。

    「吵死了!」

    吼聲震耳欲聾,讓兩人一時驚愕無比,說不出話來。

    不過芙蓉很快回神,忙護住小少爺,躲開車外斜刺進來的刀劍。

    刀穿車壁,直擊小少爺,驚險之際,卻被另一把大刀砍斷。

    芙蓉又是一陣驚呆。眼前的男人手持大刀,可那把大刀在他手中宛如成了一柄輕靈的小刀,在掌間揮動,像在砍蘿卜似的,斬斷從四面八方穿壁斜刺而來的劍,接著大喝一聲,運力於掌,重重打在車壁上。

    車壁沒壞,倒是把車外的四名劍客給震得吐血,手中斷劍紛紛掉落。

    巫澈像是炸毛的野獸,渾身戾氣四散。他大步跨出車廂,大刀在手,猶如出籠的黑豹,正伸長利瓜,凶狠地瞪著刺客們。

    小少爺從車窗瞧見外頭的情況,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刺客們,一個個痛苦的撫著腹部,嘴角流出殘血,吃驚得瞪大不可置信的眼。

    「芙蓉,這是怎麼回事?」

    「少爺,這招叫'隔山打牛',打在車壁上,但傷的是車外的人,那些人是被氣勁傷了內力。」芙蓉低聲解釋給小少爺聽,而她亦心驚。沒想到此人武功竟如此高強。

    車廂內突然走出一名高大魁梧的男人,眾人皆是一怔,其中一名蒙面刺客狐疑地問向旁邊的人。

    「怎麼多了一個人?他是誰?」他們一路追來,受命刺殺俞家小公子,斬草除根,早就打探出馬車裡坐的,是俞家小公子和一名保護他的丫鬟,怎會突然冒出一個男人?

    負責打探消息的刺容亦驚訝。他跟蹤了三日,明明車廂內坐的是一名姑娘和一個孩子,完全不曉得這男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男人頭發披散,眼下泛黑,霸氣外露,全身透著一股懾人的邪氣,磅礡大雨淋濕了他的發,卻絲毫不減他渾身逼人的氣焰。這男人不過只露一手,便已重傷他們四名弟兄,致使氣氛當場凝結,無人敢貿然出手。

    消息有誤,這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十分危險,他光是站在那裡不動,便如一座高大險峻的山岳,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正當眾刺客猶豫不前、氣氛緊繃之際,卻突然傳來不合時宜的鼾聲。

    這是打雷還是打呼?

    刺客們面面相覷,彼此張望,懷疑自己聽錯了,仔細辨認一下,發現鼾聲竟然是從那男人身上傳出來的。再仔細一看,眾人呆愕,他居然站著睡著了?

    芙蓉亦是十分錯愕,有沒有搞錯,這廝又睡?在與人斷殺的當下?

    她正慶幸遇到貴人解圍,才剛生出一線生機,這男人的鼾聲又澆了她一頭冷水。眼看著那些刺客緩緩上前,高舉的劍就要把他刺成刺蝟,她也管不了那麼多,當機立斷地拔出她的繡花針,瞄準了部位,雙指運力彈出。

    「喝!」巫澈猛然雙目暴睜大吼,把提氣舉劍的刺客們嚇得亂了陣腳,他自己則忙著伸手摸了摸,拔出一根針,氣得大罵。「是誰用針扎我**!」

    小少爺看向芙蓉,芙蓉則將食指放在唇上,對小少爺比出噤聲的手勢。

    眾刺客很快重拾陣腳,一不做二不休,眾劍齊攻,分別朝巫澈的頭、腰、腳一齊攻去。

    巫澈手中大刀一掃,如猛龍翻起驚濤駭浪,不論是攻上、攻中、攻下的劍全被打開,速度快得嚇人,完全讓人看不出他使的是什麼刀法。

    「芙蓉,剛才是怎麼回事?」小少爺驚詫。他只覺得一陣刀影花了眼,完全沒看清那人是怎麼以一擋百。

    芙蓉就不同了,她眼力好、記憶力強,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她看得不少,低聲在小少爺耳旁解說。

    「少爺,這是'借力使力',將上層的攻勢壓下,同時阻擋了中層的攻勢,中層的攻勢被壓下,又阻去下層的攻勢。」

    她亦是心驚。武林以快刀著稱的門派有三家,但此人的刀法卻不屬於任何一家,他到底是何來路?

    她瞧了小少爺一眼,發現性子一向沉穩的小少爺,此時看得雙目發亮,像個孩子似的興奮。

    刺客們的陣法被破解,如骨牌似的紛紛倒下,持劍的手發麻,握不住的兵器紛紛落下。

    「滾!」巫澈大喝,聲如雷鳴,震得人耳嗡嗡作響。

    芙蓉聽了色變,急忙大喊︰「不能放走,活捉審問!」

    刺客們聽了,哪敢耽擱,紛紛起身趕緊撤退,眨眼間,逃得一個不剩,而那男人卻連追都不追,大刀往背後的刀鞘一插,轉身就往馬車走。

    見到他怒火騰騰的返回,芙蓉立即護著小少爺,手持短劍,緊繃地盯著他。

    巫澈把手一伸,兩指捏著那根繡花針,冷聲質問︰「這根針是誰的?」

    芙蓉心頭大跳,面上卻不露分毫,一臉納悶地問道︰「我怎麼知道?」

    他死死地瞪著她。這根針明明是她扎的,她居然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打死不認,那表情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巫澈雖然火大,卻也知道,若非這根針扎得及時,他大概會是江湖上第一個因為睡著而被砍死的男人,傳出去肯定丟光萬花谷的臉。

    加上他現在實在困倦,也懶得跟她計較,把繡花針一丟,大步進了車廂,坐下來又瞪她一會兒,接著倒頭繼續睡。

    又睡?

    芙蓉見鬼地瞪著他,開口想說些什麼,但隨之而來的鼾聲讓她的話卡在喉嚨裡,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和小少爺彼此互看一眼,都有種莫名的怪異感。

    外頭的雨繼續下著,他們的護衛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們兩位主上待在馬車上,以及這個不知姓名的男人。

    在沉默一會兒後,小少爺壓低聲音問︰「現在怎麼辦?要叫醒他嗎?」

    芙蓉輕輕搖頭,在小少爺耳邊低語。「少爺,依我看,最好還是不要吵醒他,這人有起床氣。」

    她想到適才這男人被吵醒時的那股煞氣,怒火一發,那些刺客全部遭殃,顯示這人吵不得。

    「那現在怎麼辦?」

    「依奴婢看,他這一時半刻是醒不了的,咱們先離開再說,此地不宜久留。」

    小少爺十分信任芙蓉,便點頭同意。

    芙蓉從箱底拿出簑衣穿上,走時看了那男人一眼,只見他睡得鼾聲作響,與適才凶狠殺敵的模樣南轅北轍。

    她想了想,心中有了讓較,利落地去前頭駕馬,盡快離開此地。

    世人都說萬花谷的人邪惡,但在巫姜看來,這些敢做不敢當的朝廷官兵才是真小人。

    牢飯雖然不好吃,起碼能白吃幾頓,不過自從她點出飯菜裡的毒之後,那牢飯也不送來了,看來這牢頭是想餓著她,藉此教訓她。

    巫姜哼笑。敢扣住她的飯,她不玩死對方就不姓巫!

    谷主只說不能欺負老百姓,但沒說不能對付小人,既然遇上小人,她怎麼能不好好玩玩對方呢?

    她面上不惱,也不抗議,反倒一雙眼似有若無的瞧著章元寶,勾起了yin笑。瞧見女魔頭盯著自己笑,章元寶心底起了一陣惡寒。

    「牢頭,她好像看上你了。」一名獄府在耳邊低聲提醒他。

    章元寶瞪手下一眼,卻為了這個可能性而心神緊繃。被女yin魔盯上還得了,他章元寶就算缺女人,也絕不想被這個女人踫。

    另一名手下在他耳邊低聲道︰「那女魔頭看不上將軍,倒是看上頭兒您呢。」

    章元寶原本擰緊的眉頭忽爾一挑,心想,說得是呀,那女魔頭沒看上相貌俊偉的花將軍,反而看上自己,惡心之餘,卻也多了幾分得意,可他哪裡知道,巫姜心裡盤算的是各種整治他的方法。敢餓她肚子,就得承擔後果!

    巫姜突然上前,笑笑地靠著欄桿,一雙眼瞇笑地盯著章元寶,朝他勾勾手指。

    章元寶冷漠地盯著她,其他人則是眼底藏著笑意。看來這個女魔頭還真的對牢頭有意思。

    章元寶臉上板著面孔。雖然他不屑女魔頭,卻也按捺不住男人的得意。

    他稍稍走近,對女魔頭還是頗為防備。

    「你們的人太不識貨了,不如把銀子給我,我幫你們下毒,如何?」她壓低聲音,輕輕地道。

    章元寶恍悟。這女魔頭再囂張,如今也是階下囚,在牢裡,就數他章元寶最大,他不給她飯吃,女魔頭這是示弱了,看來到他的地盤,不管是羅煞還是女魔頭,都得看他的臉色。

    想到此,他不禁得意萬分,底氣也足了,頭看了花子靳一眼,就見那男人一如既往的閉著眼。

    章元寶原本就想利用女魔頭來殺了花子靳,所以聽到她的提議,不免意動,但他也不是個笨蛋。

    「你若是能下毒,還會到咱們手中?」他嗤笑。

    「唉,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坐牢是因為我想進來,我若不想坐牢,再堅固的籠牢也關不住我。」說時巫姜手指一彈,趁他不注意,把一個東西彈進他嘴裡,驚得章元寶趕忙掐住自己的脖子。

    豈料卻已太遲,東西已吞下肚。

    「你給我吃了什麼?」他驚顫地問。

    「毒藥唄。」

    「你——」

    「噓……」她勾起唇角,眼神轉為冷厲。「別聲張,要是被人發現你已經受制於我,恐怕會殺你滅口。你該明白,作為一顆別人的棋子,當沒有了利用價值,就是死。」

    章元寶嘴唇抖了抖,目中有怒懼,卻也閉上嘴,不敢聲張。

    她很滿意他的識相,道︰「你放心,殺你易如反掌,但我與你無冤無仇,還不屑殺你,不過你若是不送吃的來,我就讓你嘗嘗死的滋味。 」

    原來是要吃的。他心下鬆口氣。幸好不是威脅他放人,看來這女人是個笨的。

    「你對我下了什麼毒?」他咬牙低聲問。

    「穿心毒。不會馬上發作,只會一點一點蔓延,毒發時,心髒爆破……」聽她這麼一說,章元寶立刻白了臉色,還真的感覺到心髒有些難受。

    「我知道了,我馬上派人送吃的給你。」他轉身,強自鎮定地板著面孔走開,命人立即送吃的給她,而這一舉動,讓其他獄卒們感到詫異。難不應牢頭還真對這個女魔頭有意思?

    見章元寶乖乖照辦,不敢聲張,巫姜冷哼,同時感到一道目光射來,她轉過頭,對上花子靳的視線。

    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以花子靳的耳力,必定聽到了她與章元寶的對話,他大概覺得奇怪,自己為何不借機出獄,反而要吃的?

    很快的,章元寶果然送來一頓飯食,有魚、有肉還有湯,附上兩個熱呼呼的大饅頭。她一瞧,便明白這是他平日吃的,可真豐富哪。

    巫姜非常滿意,端著飯食,又瞧了花子靳一眼,當著他的面坐下,開始吃起來。

    花子靳在接收到她得意的眼神後,一雙劍眉擰緊,銳目微瞇。這女人是故意的,明知他沒東西吃,還敢在他面前大快朵頤。

    飯菜的香味傳來,他冷冷瞧著那女人吃得香,不再理會,閉目養神。

    他是忠巨之後,世代忠良,長年鎮守邊關,斬殺入侵的蠻人無數。

    收押那日,軍師和手下們屢勸他逃走;獄後,還想盡各種方法派人進來與他通信,他依然不改決定。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要趁此對他不利,但他更明白,下毒之人的目的並不在毒死他,而是要激他逃獄。

    一旦他進獄,便會遂了幕後主使者的意,而他相信,這幕後之人已準備了陷阱等著他進去,在他逃獄之後,便會一步步坐實他通敵叛國的罪名,再也翻不了身。

    他不畏死,但一旦坐實通敵之罪,死的就不止他一個人,不但會株連九族,他的心腹手下以及與他相關的人等都將被清理,十萬大軍也將落入有心人之手。

    因此,他必須入獄,還要活著回京,因為這是一場戰爭,只不過這場戰爭的敵人不在明處,而在暗處。能弄出一封指證他與蠻人通敵的信件,此人才是真正的通敵者,對方處心積慮設陷阱害他,他也將計就計,等著對方露出馬腳。

    這是一場傅戰。

    入夜後,守夜的獄卒打著瞌睡,有個人卻依然清醒著,一點風吹草動都選不過他的耳目。

    陰暗的角落裡,花子靳雙瞳猛然一開,犀利的眸光亮得懾人,如同鋒利的刀鋒,在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芒,直直盯著眼前的女人。

    巫姜居高臨下地睨著這個男人,即使他手腳被鐵鏈鎖著,多日未食,滴水未進,散發的氣場依然嚇人,彷彿只要越雷池一步,就會被他撕裂擊殺。

    她左手拿著一個饅頭——白天她吃了一個,留下一個,右手拿的是水壺,她冷盯著他,沒有多餘的解釋,也不廢話,劈頭就是討價。

    「兩個元寶,要不要?」

    花子靳有些意外,雙目炯炯地瞪著她,她則好整以暇地等待。

    他瞧了眼她手中的食物和水,沉默不語,就在她以為他不打算理人時,他吐出兩個字——

    「太貴。」

    喲,會嫌貴?有意思。

    「兩個元寶是我試毒的代價,不貴。」她說。

    他劍眉挑了挑。試毒?敢情她白天大塊朵頤,吃得歡快,叫做試毒?

    兩人對峙的目光銳利而持久,在一番較勁後,他終於開了口。

    「成交。」

    巫姜聽了,二話不說,在他面前瀟灑地盤腿坐下,將饅頭和水遞給他。

    花子靳也爽快,拿了饅頭張口就啃,並且灌一大口水,巫姜則饒有興味地盯著他瞧。這男人明明又餓又渴,卻硬撐著不顯露。

    花子靳吃著手中的饅頭,沉聲問︰「你就不怕我吃了不給元寶?」

    巫姜挑眉,「你就不怕我在饅頭裡下毒?」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泛起冷笑。他繼續咬一口饅頭,大口嚼吃。

    「如果你毒死我,我西北十萬大軍會找你索命。」

    她冷哼。「如果你敢賴帳,我就昭告全天下,讓你遺臭萬年。」

    「這饅頭太硬,肉太少。」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嫌?」

    「你不是女yin魔,你到底是誰?」

    「你也不像通敵叛國的人,為何不先逃保命?」

    「你怎能如此肯定我是冤枉的?說不定我擁兵自重,借著通敵來自立為王。」

    「那好極了,我趁你落難時分你一口飯吃,得個人情,日後向你索取更多的財寶。」

    「既然如此,你便不該收我的元寶。」

    「元寶只是利息。」

    「你這是小人乘機勒索。」

    「你承認命賤,我就算你便宜。」

    兩人話刀子丟來丟去,說得像順口滑似的。

    花子靳從沒想到自已有天會跟一個女人唇槍舌戰,這通常只發生在他與軍中弟兄之間互開玩笑。

    不得不說,這女人挺有意思的。

    「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大。」

    姓大?「名字呢?」

    「姊。」

    「大姊?」

    「乖,羅煞小弟。」

    他一噎。堂堂的羅煞大將軍一個沒注意,在口頭上被女人佔了便宜。

    他盯住她,忽爾呵了一聲,什麼都沒說,繼續吃東西。

    這女人很有意思,雖然不知她是什麼來路,但能肯定的是,她沒有加害他的心。

    「從明日起,你負責我的三餐。」他說。

    巫姜愣住,接著好笑地看他。「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你不是擔心我冤死在牢裡嗎?既然你這麼有本事,能識毒,又能弄到飯食,自然得想辦法不讓我被人害死。」

    「等等。」她咬牙低聲道︰「你有事,自己逃出去不就得了?」她可沒打算長期待在牢中照顧他三餐,她又不是他的手下或老娘。

    花子靳卻在此時對她緩緩出高深莫測的賊笑。

    「我既然叫你一聲大姊,你稱我一聲羅煞小弟,大姊不是該照顧小弟嗎?」

    這回輪到巫薑一噎,但隨即又雙臂橫胸地看著他笑。「你說,我就該聽?我不願,你能奈我何?」

    他灌了大口水後,吐出一句話。「我付你五百兩。」

    她聽了一呆,接著朝他張開五根手指頭。「我要五千兩。」

    「五百兩。」他說。

    「四千兩。」她還價。

    「五百兩。」他還是這個價。

    「三千兩。」她再還價。

    「五百兩。」他依然不改價碼。

    不論她如何討價還價,花子靳始終不改初衷,說好五百兩就是五百兩。最後,巫姜終是含恨地咬牙妥協,嘴裡卻忍不住嘀咕。

    「哼,堂堂一個大將軍居然這麼小氣,你就不怕我不答應?」

    花子靳將最後一口饅頭吞進肚子裡後,用老江湖的口氣對她說教。

    「丫頭,教你第一課,和人討價還價時,眼楮不要發亮。」

    巫姜瞪大了眼,那發亮的眼神在向他控訴,而他望著她眼中的亮芒,發現了一件事——這女人雖然貌醜,卻有一雙很迷人的眼楮。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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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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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巫澈一覺醒來,惺忪的睡眼半睜著,神識尚未完全清酲,只覺得眼前的景像有些陌生。

    這是什麼鬼地方?睡得他腰酸背痛,他低咒著,忽然想起什麼,猛然起身,手握大刀地瞪著這個狹窄車廂。

    前一刻,他還是一隻酣睡的大貓,下一刻,便成了戾氣橫流的獵豹。

    尋找銀票未果,加上多日不眠不休,以及有一頓沒一頓的三餐,讓他整個人變得脾氣暴躁。雖然睡了一覺,但是任務一日未完成,他的神經便緊繃一日,直到食物的香味傳來,讓他一怔。

    好香!

    他嗅了嗅,用刀將窗簾挑開一絲縫隙,往外瞧了一眼,只見外頭有一名姑娘在生火煮飯,旁邊有個小男孩在幫忙。

    「少爺,莫弄髒手,我來就行了。」女子的嗓竟清甜悅耳,好似幽谷中悠揚的琴音,溫雅婉轉,聽在耳中,似能撫平煩亂的心緒,讓他多了幾分冷靜。

    「芙蓉,我說了,莫看我幼小,我是個男人,不想當那無用的少爺。」

    「是,我家少爺將來是要當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是芙蓉多事了。」

    說話的姑娘背對著他,瞧不清長相,但聽那帶笑的嗓音,可以惴想她的容貌必然也不差。

    至於那小子,相貌倒是看得清楚,生得白皙秀氣,看起來才七、八歲,說話卻已老氣橫秋。

    巫澈終於憶起自己是怎麼睡在車廂內的,這一大一小的兩人正是馬車的主人。

    他打量四周,這輛馬車停在一處破舊間陋的土牆茅廬旁,此地充斥著山林鳥語,似乎是個隱密之處。那兩人不知他已醒來,正忙著生火煮飯,而那食物的香味就是從那兒飄來的。

    不聞還好,一聞到味道,激得他腹中饞蟲大肆叫囂。

    「咕嚕嚕嚕——」饞蟲的叫聲鏗鏘響亮。

    原本在忙著生火煮飯的兩人忽地停下動作,齊往馬車這兒看來。

    巫澈低咒一聲,索性大方下了馬車,手中大刀隨意扛在肩上,瞥了他們一眼,便身形一轉,大步離去,狀似要走人。

    「壯士。」

    身後傳來溫柔有禮的清柔嗓音,是那位姑娘。

    他頓住腳步,回頭看去,那姑娘正對他微笑,輕輕一福後,說道︰「我煮了湯,若壯士不棄,可否賞個臉,與我們一塊用飯?」

    巫澈維持著回頭的姿勢,額前發下的一雙黑眸,仔細打量她瞼上的微笑。對照之前在馬車上時,她那驚懼戒慎的表情,此刻的她可說是平心靜氣,笑臉迎人,沒有一點害怕或排斥的意思。

    他的確很餓,但之前說過睡飽就走,這雨也停了,他便走人,可現在是人家姑娘邀他留下來吃飯,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不客氣地轉身大步走回去。他本就長得比一般男人高大,加上不修邊幅的樣子,渾身透著野蠻的霸氣,人一走近,那高大魁梧的身材更加給人迫近的威脅感。

    芙蓉其實有些避忌這個男人,但他救了他們,而她還需要倚仗這個男人,因此才大膽地喚住他。

    她知道他很高大,但是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才發現自己足足矮了他一個半的頭。

    他正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立體深邃的五官將那雙黑眸襯得更加犀利有神,直盯得她心頭忐忑。

    她面上保持鎮定,微笑坦然,心下卻仍時時刻刻提防著他。

    巫澈望著她,心想,這女人漂亮是漂亮,不過他可不會被這溫婉的笑容給騙了,他**上還疼著呢,提醒自己這女人當時為了叫醒他,當機立斷的用針扎他,絲毫不手軟。

    他把手中大刀往背上的刀鞘一插,雙臂橫胸,丟下兩個字。「我吃。」

    他動作利落,說話簡潔,意思清楚分明,就跟他的人一樣,直接有力。

    芙蓉見他同意,心下鬆了口氣。邀請他用飯是第一步,她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這是個用石頭臨時做出的小灶,下頭的木柴似乎不夠,所以添了乾樹枝代替,偶爾發出啪吱啪吱的響聲。小灶上擺放著一個鐵鍋,裡頭正燉煮著湯,湯裡放了許多食材。

    這湯頭不知加了什麼,味道特別香,令人整個腸胃都在騷動。巫澈看似冷酷,其實他正極力忍著吞口水的沖動。

    芙蓉用木勺攪著湯,拿起一把香料輕輕撒在湯裡,不但給湯增添了顏色,更讓那香味提升了三成,讓巫澈一雙酷眸不再平靜,直盯得眼波洶湧。

    「壯土請稍等,這湯就快好了。」小少爺客氣有禮地對他道。他雖然小,但舉手投足卻有一股世家少爺的斯文貴氣。

    巫澈看了小男孩一眼,見他十分有耐性的等著,不疾不徐。

    這兩人雖然穿著普通的百姓布衣,卻掩蓋不了天生的貴氣,身分必然不平凡,加上路上的刺客,有可能是仇家追殺,或是其中有什麼隱情,若不是遇到他,這兩人已經變成荒野曝屍了。

    他暗自打量後,心中有了底。雖然肚子餓得很,但又覺得自己連個小男孩的耐性都比不上也太沒用,只好繼續忍。

    芙蓉看火候差不多了,便用湯勺添好碗。

    「壯士——」「請用」二字還沒來得及說,手一空,那銀碗已經被對方迅速接過,接著聽到呼嚕呼嘈嚕喝下肚的聲音,不過眨眼,那碗又遞到她面前。

    「再來一碗。」

    芙蓉和小少爺全呆住了。這滿滿一碗湯有肉、有菜,他連咬都沒咬,就直接灌進肚子裡,而最令他們震驚的是,剛煮好的湯還燙著,他就不怕燙嗎?

    「嗯?」見她沒接碗,他擰眉,一雙虎目黑瞳瞪得更大了。

    芙蓉連忙收斂心神,冷靜地按過,又舀了滿滿一豌,這回她好心幫他吹了吹,才客氣地遞給他。

    同樣的速度,同樣的一灌到底。

    這根本不是「吃」,而是「倒」,如果她沒看錯,適才她舀的肉還連著骨頭呢,他竟連骨頭都吞了,這人是有多餓?

    其實巫澈在萬花谷中本就是出了名的能吃,不管是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里遊的,只要是活的、毒不死人的,他都能吃,而且食量大,消化快,人稱「銅腸鐵胃」,連山中蟒蛇和老虎見到很能吃的他,都知道要逃。

    在連吞十幾碗後,巫澈原本緊擰的眉心總算舒展開來。所以說,這胃就是不能空,胃空就感覺心裡空,胃裡裝滿了東,他一身的邪氣都被淨化了。

    他滿足地呼出一口氣,這才發現這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呆呆地盯著他,而原本滿滿的一鍋燉湯竟然已經見底,全部被他吃光。

    現場一片詭異的靜默,偏巧不巧,這時小男孩的肚子傳來五髒廟高唱空城計的咕嚕聲,巫澈頓時有些尷尬,最後還是芙蓉打圓場,微笑道︰「少爺,吃餅吧,餅也很好吃。」

    小少爺也很配合地點頭,「好。」

    芙蓉從袋子裡拿出兩塊餅。原本她烙這個餅是要在路上吃的,但現在也只能先充饑了,思忖到下一個城鎮後再買些幹糧補充吧。

    她一邊給小少爺準備餅,一邊道︰「這餅是我親手做的,少爺嘗嘗。裡頭加了肉末,用的是豬腿肉,再用十二種香料煮成的醬汁去燉,肉充分吸收了醬汁後包入餅中,放入鍋內,淋上豆油,用慢火把餅烙成黃色,鎖住肉香,接著再用蒸的方式,讓熱氣饅慢將餅烘熟,如此一來,便鎖住了肉汁,只需咬一口,便肉香四溢,汁液入餅,就不會太乾,味道恰到好處……」

    她在這兒服侍小少爺,另一邊的巫聽了,腹中的饞蟲又在騷動。

    小少爺對她微笑點頭,接過餅,斯斯文文地吃起來,芙蓉自己也拿起一塊,小口小口的吃,不經意與巫澈熊熊如火的灼目對上,令她身子一僵。

    她忙垂下眼,心頭大跳,不自覺地緊繃起來。這男人為何一直盯著她?他該不會見色起意吧?

    她原本對這男人有些打算,在經過那場刺殺後,他們的護衛都沒了,而路途遙遠,若是再發生刺殺之事,她擔心只憑她一人難以安全護送小少爺到江南。

    因此在見識過這男人的實力後,她生出僱用對方當他們保鏢的想法,而小少爺也同意,她便打算等這男人醒來,向他提出此事。可現在她卻猶豫了,就怕這人也不是個好的。

    這當保鏢的事……還是算了,等吃飽後,就找個理由告辭,各走各的路。

    「你可願意當我的保鏢?」

    小少爺不防的一句問話,讓芙蓉當場僵住。

    巫澈轉頭看向這小子,見他一本正經地問自己,不禁有興味地問,「當你的保鏢?」

    小少爺點頭道︰「我見你武藝高強,是個人才,想提拔你,你若願意護我上路,我絕不會虧待你的。」他像個小大人似,有模有樣地說著。

    巫澈盯著小少爺,小少爺也坦蕩蕩地回望他,並不因他威逼的目光而有任何退縮。

    他突然想起,當刺客襲擊他們時,從未見這小子驚慌哭鬧,且這小子也不畏懼他,還想提拔他,他突然覺得有點意思,倒想听聽他怎麼說。

    「小子,你要如何才不虧待我?」

    小少爺聽他叫自己小子,也不生氣,依然保持身為主子的風範。

    「我會給你很高的酬庸。」

    「老子不要酬庸,老子要銀子。」

    小少爺怔了下,心想,酬庸不就是銀子嗎?他猜想對方可能誤以為他要送的是珠寶,只想要現銀,遂點頭。「可以。」

    巫澈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即不客氣的開價。「我要一萬兩。」

    芙蓉當下聽得手一抖,不小心把餅給滑落,但下一刻,那塊餅被巫澈大掌敏捷的接住,他差點有股沖動要把手中的餅給吃下肚,但一接觸到那女入人眼中的懼色時,還是勉強忍住了。

    看來一萬兩還是太高了吧?瞧她嚇的,他因為猜測他們身分不凡,必是大戶人家出身,才敢獅子大開口。

    他忍住對這餅的慾望,大掌扣住她的手腕,在她如臨大敵的瞪視下,把餅塞回她手中,心裡對這塊餅卻是萬分不捨,殊不知他這貪婪的表情和踰矩的動作,差點讓芙蓉當場撥劍。

    她極力忍著,這男人貪婪的眼神令她心驚,若他敢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她就跟他拼了。

    兩人表面不動聲色,但眼中的情緒皆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波濤洶湧。

    小少爺也在天人交戰,面有難色地說︰「一萬兩太貴了,我要考慮考慮。」身為未來的家主,必須肩負起重振家業的責任,銀子不能亂花,所以他很猶豫。

    「行,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日答復我。」

    巫澈不急,心想到時若是不同意,談個七八千兩應該行吧,再不濟也有五千兩吧?

    他決定暫時離開,讓他們主僕兩人商量一下,他則進土屋裡找找看有什麼可吃的。

    他一離去,芙蓉便大大鬆了口氣,但心情卻變得沉重。

    不行,這男人太危險了,她寧可隻身一人帶著小少爺上路,也好過身邊跟著一個貪財又貪色的野蠻人。

    趁著他進土屋,她悄悄把小少爺帶到一旁,確保遠離他的耳目後,在小少爺的掌心上寫字,提出自己的顧慮。

    小少爺看了,面露詫異。他最信任的人就是芙蓉,芙蓉說這男人很危險,恐怕對她有非分之想,不能僱用,最好趕緊離開。

    芙蓉是他的丫鬟,他做主子的有義務保護自己的丫鬟,立即嚴肅地點頭。

    主僕兩人偷偷商議,想來想去,也只能藉機偷偷遛走,看是用計把他騙走,還是趁他睡著時離去……

    「餵。」

    兩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不知何時,這男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們身後,把他們的魂都嚇跑了。

    「壯士何事?」芙蓉鎮定地問,想著他們是在手上寫字,對方應該不知道他們在商議什麼。

    「我有事要離開一會兒,辦完事就回來找你們,在這等我,明白嗎?」

    兩人聽了一怔,接著很有默契地同時點頭。

    巫澈見他們同意,便轉身走人,施展輕功,利落的身影一下子沒入山林中。

    他這一走,芙蓉可樂了。她才在愁要找什麼機會離開,沒想到機會立刻送到眼前,不用多說,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瞧見了喜意。

    機會難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巫澈不知自己前腳一走,那兩人後就匆匆駕著馬車快速速了,他這時心裡還高興著遇到了財神爺。

    保鏢這差事對他來說太簡單了,等湊足一萬兩,他便能向巫善和萬花谷交代,這件事就揭過去了。

    登高望遠,他氣沉丹田,發出鳥語暗號。

    鳥叫聲在山間回蕩,大約等了一刻,總算有鳥語回應他,沒多久,一名黑衣人凌空而降,來到他面前,立即拱手躬身。

    「拜見豹護法。」

    巫澈對傳信人命令。「去告訴鷹護法,我找到法子湊銀子,必須離開幾日。」

    「遵命。」

    送信人領了命令,縱身一躍,沒入林中,消失不見。

    巫澈發出消息後,只覺得一身輕松愜意,好似黑暗中瞧見一線曙光。就算銀票找回無望也沒關系,財神爺找上門也是一樣的。

    他咧開嘴邪笑,轉身回去找他的財神爺,殊不知此時此刻,他的財神爺和財神丫鬟已經駕馬車選之夭夭了。

    看在五百兩的分上,巫姜開始提供花子靳三餐飯食。

    她發現進牢做生意也是條發財之路。這坐牢的人也不盡然都是萬惡之徒,有些是被冤枉的,她進牢做生意,說不定很快就能湊足一萬兩。

    話說回來,有件事她很好奇,在她進牢之前,花子靳都是怎麼度過的?趁著今夜給他送飯時,她問出心中的疑感。

    「聽說在我進牢之前,你一直不吃不喝十幾天,當真?」

    他啃著肉,神色看似毫無異樣,低垂的眼底卻閃過異芒,淡淡回了一句。「誰說的,我一直有吃有喝!」

    她更加好奇了。「吃什麼?喝什麼?」

    他抬眼,突然咧開陰森的笑。「滿室都是吃的,你沒瞧見嗎?」

    這詭譎的氣場令巫姜霎時警戒起來,她的目光瞟向四周,在空無一物的牢房裡掃過一圈後,狐疑的視線又回到他臉上。

    見她不解,他緩緩彎起笑,冷峻的五官在陰暗的牢房中突然變得詭異莫測,一如嗜血紋身的羅煞,戾氣森森。「我吃的是蜥蜴、老鼠,還有蟲子的肉,喝的是它們的血。」

    他等著看她變臉或露出驚嚇,哪想得到她只是怔了下,繼而恍然大悟的笑了。

    「你不早說,正巧,我今日抓了一隻肥老鼠,有二斤重,算你一個元寶就好,如何?」

    望著她精打細算的明亮笑眼,絲毫沒有懼意,他哼了一聲,繼續吃飯,

    見他不答,她卻來勁了,故意與他討價還價,

    「不想吃老鼠?還有蜥蜴和蟲子呢,一個元寶,如何?」

    他懶得理她,心想,還是省點力氣吃飯吧。

    兩日後,天未亮,京城來的一隊人馬便悄然抵達地牢,由刑部的崔大人親自帶隊,奉旨將威遠將軍押送回京。

    馬濤早先便已收到崔大人要來的消息,兩人對了令牌確定沒問題後,馬濤便親自領著崔大人進牢提人。當他見到花子靳依然完好時,銳利的目光射向牢頭章元寶,章元寶一臉心虛,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解釋。

    「那女魔頭挑嘴,嫌將軍不洗澡太臭,所以……」在大人的瞪視下,他打住下面的話,噤聲不語。

    馬濤重重哼了一聲。「無用的廢物!」低斥一句後轉身,已換上一張笑臉,對崔大人客氣道︰「這裡走。」

    這位崔大人是由皇上親自任命執行這次的押解任務,兩人會合後,便要一起押送花子靳回京。

    牢門打開,花子靳走出牢房在離開時,瞥了隔壁牢房一眼,那女人還在睡,連眼都未睜,似乎對他的離去毫不關心。

    花子靳收回視線,背過身,沉默地跟著官兵離開,因此沒看見巫姜緩緩坐起,目送他離去。

    巫姜打了個慵懶的呵欠,低咒道︰「這麼早上路,還讓不讓人睡哪。」天都未亮,她只瞇了一個時辰,困得要死。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是離開的時候了。

    章元寶送走兩位負責押送囚犯回京的大人,頓時鬆口氣,正打算倒頭睡個回籠覺,卻驚見坐在椅上的女魔頭,正把玩手上的匕首,當場嚇得拔刀出鞘。

    「來人——」話才出口,他便驚見其他手下紛紛倒地,看樣子是被人給暗算了。

    「過來坐。」巫薑一邊玩著匕首,一邊指指旁邊的椅子,平淡的語氣就像在招呼熟人似的。

    章元寶哪敢去坐,卻又不敢違背她的命念,想到外頭傳聞那些關於女yin魔對付男人的事跡,他感到下身都疼了。

    巫姜瞧他一副貞操不守的恐懼樣,陰惻惻地淡道︰「我問你話,你若是老實招,我就先殺後姦,若是說謊騙我,我就先姦後殺。 」

    章元寶一聽,當場嚇得跪下哭求。

    「姑奶奶饒命呀,我不想死,你要問什麼,我一定說,要姦我也行,但就是別殺我呀——」

    為了活命,他什麼都豁出去了,把屁|股洗乾淨送人都行,唯獨怕死。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巫姜神情依舊淡漠,瞧不出任何情緒,繼續專心把玩著手中的匕首。

    「是誰要殺威遠將軍?」嗓音很輕,沉穩得沒有一絲起伏。

    「大姊饒命,只要饒我不死,我甘願這輩子為您做牛做馬——」

    驀地一塊東西落了地,章元寶呆愣,望著地上沾血的耳朵,他呆呆的抬頭,見到女yin魔正打量著手上的匕首,嘖嘖稱奇。

    「刀過不沾血,果然是好刀。」她的視線移向他,語氣依然淡漠,卻一字字說得清楚。「我再問一次,是誰要殺威遠將軍?」

    章元寶只覺得全身泛著寒意,耳朵的血水順著脖子流下,恐懼的顫意直達心底,蓋過了左耳傷口的疼痛,卻反倒讓他冷靜下來。

    「是馬大人下的命令,至於他為誰效命,我願發毒誓,真的不知。」

    巫姜仔細打量他的神情,他臉色蒼白,眼底的恐懼是貨真價實的。

    她想了想,點頭認同。「這倒是,你一個小小的牢頭只適合當棋子,棋子不會知道下棋人是誰。」

    她將匕首入鞘,收進腰間,站起身走人。

    章元寶見她突然就這麼走了,終於回過神來。「我……我的解藥。」

    巫姜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只丟下一句。「沒有解藥。」說完便抬步走人,不再理會身後跌坐在地、一臉絕望的章元寶。

    她當然沒有解藥,因為沒下毒,哪來的解藥。

    出獄後,她去了一處萬花谷在附近的暗樁,發出特殊的鳥叫聲。這是萬花谷獨創的鳥語,既能隱瞞他人,又能傳遞訊息。

    「拜見鷹護法。」來人向她彎腰拱手,身上做獵戶裝扮,隱身於民間。

    她冷沉命令。「通知豹護法,告訴他我找到湊銀子的法子了,必須離開幾日。」

    「是。」傳信人領了命後,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巫姜則轉身去追押解威遠將軍的車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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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巫姜追上押解花子靳的車隊後,便一路悄悄地尾隨。

    如她所料,劉鴻的人馬也秘密跟著車隊,她則跟在劉鴻那群人的後頭,隱藏身形,不留痕跡。

    巫姜最擅長的是追蹤、偵察和隱匿之術,所以跟了許多天,劉鴻的人馬始終沒發現她,而她就好比一陣風收過,沒有洩漏任何蛛絲馬跡,融入周遭的一草一木。她身形飄忽,神出鬼沒,時而跟在車隊後,時而越過車隊,查探周遭的動靜。直到跟了第四天,她終於在前方密林處發現異狀。

    有另一批人在暗中跟著,這些人極其隱密,一般的探子查不到,卻逃不過巫薑的眼。

    這回押解花子靳的官兵足有一百多人,護著三輛囚車行進,每一輛囚車的四面全蓋上黑布遮擋,兩邊皆有官兵防守,車頂和車底都被打死,花子靳就坐在其中一輛,這麼做是為了提防有人劫車,或是有心人暗殺囚犯,務必做到嚴防死守,滴水不漏。

    崔大人受皇上之命,親自押送威遠將軍回京,同時也必須保護將軍平安到達京城,因此特意讓人準備了三輛馬車,除了重兵把守,亦不讓他人知曉威遠將軍究竟在哪輛囚車裡?

    花子靳在昏暗的囚車中閉目養神,聽著外頭的動靜,這時車外忽起一陣騷動,就听到有人大喊「小心有蛇」。

    他睜開鷹目,眼底透著犀利,車身受了點顛簸,停了下來,不一會兒,便聽到崔大人嚴厲的命令。

    「檢查每一輛車身,防止有人趁亂進入。」

    花子靳聆聽著外頭的聲響,過了一會兒,馬車又開始前進,直走了一個時辰,都沒有任何異樣,他不禁疑惑。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蛇驚馬只是偶發狀況?

    才這麼想著,座下忽然有了可疑的動靜,他眼裡鋒芒畢露,殺意凝聚。

    座下的木板被輕輕移開,一顆頭無聲無息的探進來,他一掌成爪,眼看就要罩上此人的天靈蓋,只需運力,便能讓對方立即見閻王,這時座下的抬起臉,在看清那張面孔後,他愣住,不禁詫異。

    竟是她!她追來了?

    巫姜抬頭,見到的就是他的手,於是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遞上去,握住他的大掌。她正好需要藉力使力,好讓自己從狹窄的空間裡爬出來。

    「謝了。」她說。接著盤腿坐下,順道替自己整理儀容,拍拍灰塵。

    花子靳不著痕跡地收起掌心緊握成拳,那軟軟的觸感還殘留在掌心裡,心中感到些許微妙,見她跟平日一樣,似乎對適才的動作絲毫不以為意,完全就是個不拘小節的江湖兒女。

    正要問她怎麼追來了?就听她開口。「有水嗎?我口渴。」

    花子靳頓了下,將一旁的水壺遞給她。

    巫姜也不客氣,接過就喝。為了追車隊,她沒機會找水喝,都快渴死了。

    「你怎麼進來的?」他很好奇,車下明明用鐵板封死了。

    她忙著喝水,一時沒空搭話,舉了舉手上的匕首,算是回答。

    他看著匕首,這才恍悟,差點忘了自己將那把鐵如泥的匕首給了她。

    巫姜連喝了好幾口水後,用袖子抹了抹嘴,對他嘿嘿笑道︰「這把匕首實在太好用了。」

    瞧見她眼中的得意,他不禁莞爾。回京之路萬分兇險,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她卻冒著危險追隨而來,這份情義令他頗感欣慰。

    「你如何得知我在這車裡?」馬車有三輛,每一輛都有人喬裝成他的樣子,只要找錯車,便會驚動所有人,她是如何辦到的?

    「味道。」她答。

    味道?他一臉不解。

    她只好再補充說明。「你坐牢不洗澡,是三人中最臭的,我在馬車外都聞得到。」

    他為之一怔,眸光轉為銳利,想他堂堂一個大將軍,居然被人嫌臭?她還真敢講,就不怕得罪他?只可惜,他眼中的威嚴對這女人好像不管用,因為她一點也不怕他,還隨興得很。

    喝水解了渴,她便拍拍他的腳,要他讓一讓,似要鑽回他的座下,但是才剛要趴下,領口一緊,又被他給拎上來。

    幹麼?她用瞪人的眼神質問他,對他像抓小雞似的把她拎回來的動作很有意見。

    「你就這麼走了?」他質問。

    「為何不能走?」她反問。

    花子靳氣笑了。「敢情你一路跟來,又耗費功夫切開車底,冒著危險混進來,就只是為了喝水?」

    經他一提醒,她這才想起差點忘了重要的事,於是她趕忙把紙筆拿出來遞給他。

    幹麼?這回輪到他用眼神質問她。

    「給你寫借條用的。」她說。

    事情是這樣的,她要去找劉鴻拿銀票,怕口說無憑,要花子靳證明她的確把東西帶到了,還有先前他答應給她的五百兩銀,加起來總共是一千兩。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有他寫的借據,她才能有憑有據地向劉鴻要錢。

    也就是說,她花這麼多功夫追上他,又耗費功夫混進車裡,就只是來收保護費的?

    花子靳一雙犀利的鷹目直直盯住她,渾身的氣場籠罩在車箱內,沉聲開口。

    「大姊,你千里迢迢的追來,難道不是看在小弟是條英雄好漢,感召我這麼多年來忠君報國,為百姓出生入死,卻被人誣陷入法獄,因此覺得同仇敵愾,想要幫我一把?」

    若是忠肝義膽之人多少會有此心,更何況她也認定他是冤枉的,所以他以為她多少會這麼想,哪知她聽了之後非但不臉紅心虛,還一臉慎重地道︰「羅煞小弟,大姊很同情你的處境,不過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實話跟你說,大姊確實景爺你的為人,但我真的很缺錢。」

    在幫他的同時順道湊銀子,一舉兩得的事,她何樂而不為?

    為防止外頭的人聽到對談聲,他們必須壓低嗓聲,因此兩人靠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吹拂的鼻息。

    花子靳都要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了,枉費他適才還很欣慰她有情有義的追來,現在卻有種很想踹她出去的沖動。

    罷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大手拿過紙筆,巫姜動作也利落,立即沾水磨墨。

    馬車顛簸,但花子靳常年行軍打仗,有時時間緊迫,直接在馬上寫字傳信的事都做過,因此握筆沉穩,行雲流水地寫了一行字交給她。

    巫姜看了借據,十分滿意,笑笑地將墨跡吹乾,小心收好,然後對他道︰「我要走了。」

    花子靳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把視線轉開,一副「你愛走不走,不關本將軍的事」。

    巫姜對他的冷漠也不惱,離去時對他揮揮手。「放心,我會一路護著你的,別怕啊!」

    花子靳又氣笑了。是護他還是護銀子?他狠狠瞪回去,但她人已經鑽進座下去了。他想了想,好奇地彎下身察看,除了空空的櫃子,早已空無一人,而馬車依然循序地往前行,守在外頭的官兵無一人察覺。

    不得不說,這女人還挺有本事的,不知她到底是何來路?他當然不會笨得相信她是被通緝的女yin魔,除了那張臉跟通緝畫像上相似之外,她的性子和行為舉止一點也不像傳言中的女yin魔。

    既然她不肯說,他便也不問,這路上多了她相伴,倒也十分有意思。

    接下來幾天,車隊遇上埋伏,一群蒙面人襲擊車隊,一時刀槍交擊之聲與馬兒的嘶鳴聲不斷。

    兩方交戰時間不長,蒙面人偷襲不成,很快退兵,不到一會兒工夫,全都退入一旁的林子裡,躲了進去。

    崔大人命令。「莫追,以防有詐,守住車廂!」

    他帶領的官兵不愧訓練精良,很快歸整隊伍,呈防守隊勢,緊緊護住三輛車廂,不讓伏兵有任何機會接近。至於馬大人這邊的官兵就不一樣了,隊伍散亂,因受了一場驚而顯得有些兵荒馬亂,讓崔大人見了十分不滿,暗自搖頭。

    這次受襲來得快,結束得也快,並未有人受傷,崔大人命令繼續上路,不準耽擱。

    劉鴻站在山丘處目送車隊離開,高無彥走上前,來到他身旁,低聲開口。

    「師爺。」

    劉鴻目光絲毫未移,遠遠地盯著車隊,沉聲問︰「查得如何?」

    「咱們的人趁亂靠近三輛馬車,裡頭都有人,也都是將軍的聲音,車內陰暗辨不清,實在分不出將軍坐在哪一輛?」

    劉鴻聽了一頓,彎起一抹淡笑。「崔大人果然謹慎,為了預防劫車和偷襲,弄來三輛馬車,蓋以黑布,還安排人坐在裡頭,模仿將軍的聲音。依我看,那些人的體型和相貌恐怕也與將軍相似,試圖混淆敵人耳目。」

    鐘佐低聲問︰「咱們不確定將軍坐在哪一輛車裡,現在該怎麼辦?」

    「不急,回京之路還需半個月,咱們有的是機會再探,更何況……」劉鴻露出高深莫測的笑。「車隊裡有咱們的內應,他會幫咱們查出將軍坐在哪輛車裡。」

    「誰?!」高無彥突然喝道,鐘佐與劉鴻也中斷談話,三人回過頭,看著那突然出現的女人。

    「是我。」巫姜走上前,依然用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眼楮。

    劉鴻眼中閃過異芒,接著露出淺笑,拱手道︰「姜姑娘。」

    「我依約來拿銀票。」她直接道出來意,也不拐彎抹角。

    劉鴻笑道︰「姑娘能混進大牢,還能從牢中出來,果然是高人。」

    一旁的高元彥冷道︰「通緝犯當然能進入牢中,她倒好,賺了咱們的銀子,還順道自己去坐牢,讓人代領賞金,這算盤打得真精。」

    巫姜冷冷瞧他一眼。她知道劉鴻他們當時派人暗中監視她,想知道她拿了銀子後是否會按約定潛入牢中,自然也得知她入大牢的方法。

    對於高無彥的冷嘲熱諷,她懶得理會,畢竟拿到銀票才是最重要的。

    她掏出封信,運力於指,丟出。「我帶了將軍的手諭。」

    高無彥空手接住信封,狐疑地看她一眼,將信拿給劉鴻。

    劉鴻將信打開,上頭寫的居然是藉條。

    「劉師爺,拿一千兩給姜大姊,此人為我所用,不可刁難。此外,你們切莫妄動,本將軍自有主意。」

    劉鴻、鐘佐和高無彥三人看到將軍寫的借據,皆是一愣。

    再仔細一看,這確實是將軍的字跡沒錯,而且上頭還真是將軍平日對他們說話的語氣。

    鐘佐奇怪地問︰「將軍為何要給你銀票?」

    巫姜看向他,冷道︰「他賞識我的才華,要我做他的貼身保鏢。」

    眾人聽了一愣,對她說的話半信半疑,但這字據卻是將軍所寫,不禁感到奇怪,將軍為何要收下這個女yin魔?

    高無彥根本不信這個女人,聽到些話,眸光轉厲,忽然手朝她攻擊,幸虧巫姜反應快,立即躲開,擰眉喝問︰「你做什麼!」

    高無彥道︰「將軍豈會收用被官府通輯的女yin魔?真是笑話!」

    巫姜怒道︰「你才是大yin魔!實話告訴你們吧,我是故意扮成跟畫像上的女yin魔一樣,臉上的老鼠斑是假的。」

    鐘佐愣住。「假的?」

    「要潛入牢中,扮成通緝犯最快了,不然如何進入那守衛嚴密的大牢?」

    高無彥冷道︰「既然如此,就把老鼠斑撕下來,證明你沒說謊。」

    巫姜擰眉。「我貼我的老鼠斑關你何事?到底給不給銀票?」

    「這……」劉鴻還在猶豫,高無彥已代他回答。「想拿銀票,除非打贏我。」

    巫姜沉下臉。打從一開始這傢伙就刁難她,她不想跟他計較,但是他不給銀票,這就惹火了她。

    「警告你,別惹我,若是不履行約定,別怪我不客氣。」

    「這句話是我說的才對。」話說完,他的人已如離弦的箭一般,風馳電掣地朝她攻去。

    打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女人有問題,行為鬼祟、不報姓名、不露面目,還獅子大開口,現在又否認自己是女yin魔,說那老鼠斑是假的,也不知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將軍是英雄,眾人為救將軍,不惜出生入死,她卻乘機漫天要價,他最看不慣這種趁人之危圖利的小人!

    他出拳迅猛,招招狠戾,對牢她的臉,彷彿要撕下她的偽裝一般,下手毫不留情。

    巫姜急急閃躲。她不想跟他打,打贏了,可能彼此撕破臉就拿不到錢,但打輸了也可能拿不到錢。一時之間她只守不攻,加上這男比那大黑熊的武功強多了,極難應付。

    他的拳腳功夫十分詭奇,時而化拳為掌,時而掌風如刀,不過幾眨眼的工夫,就變化出百種拳法,逼她不得不專心一志地對付。     高無彥亦是心驚。這女人身形飄忽,移形換位的功夫爐火純青,他使出所有的拳法和掌招,竟是連她一片衣角都踫不到。     他突然心生一計,抽出一張銀票丟向她。     「拿走銀票!」     高手過招,爭的是分毫,巫姜因這須臾的愣怔,被高無彥得了先機,狠狠掐住她頸部的命脈。     「抓到了!你這貪財的女人,死到臨頭還想要錢!」     他下手迅猛粗重,坐在她身上,將她狠狠壓制在地,不讓她有機會逃脫,同時另一手扯下她臉上的布,露出那塊醜陋的老鼠斑。

    他手一揪,狠狠撕下那塊斑,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因為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為財圖利的小人。

    他陰狠地瞪著她,卻在望見她的真容後,不由得呆住了。

    原本醜陋的臉沒了老鼠斑的遮掩後,竟是一張容色照人、蕩人心魂的美麗臉龐,差別之大,高無彥當場呆愣。

    他怔怔地盯著她,眼中是不敢置信的驚艷。他無法想像這張臉怎會差別這麼大?艷而不俗,嬌而不媚,令他只看一眼,便一時忘了其他。

    趁他發呆的當口,巫薑一拳毫不留情的回敬到他英俊的臉上,趁勢反過來壓制他,不客氣地坐在他身上。

    「老娘花了五十兩做的老鼠斑就這麼被你給弄壞了,你不知道銀子很難賺嗎!老娘正缺錢時,你偏來給我壞事,簡直找死!」

    她邊打邊罵,實在怒極了。那特製的老鼠斑是用假皮做的,再黏到她的臉上,且必須用特製的藥水貼上;同樣的,若要撕下,也必須用特殊的藥水敷上,再慢慢撕下來,誰知遇上這個來作死的粗漢,硬生生亂撕,不但弄壞了老鼠斑,還讓她的臉皮火辣辣地疼,活似被剝了一層皮似的!

    老話一句,巫姜生平最恨別人壞她好事,高無彥壞了她的計劃,她不把這張英俊的面孔往死裡打,她誓不罷休!

    芙蓉駕著馬車,載著小少爺匆匆趕路。

    為了甩開那個粗蠻的可怕男人,她趕了一日的路,中間不敢停留,只要過了山進入下個城鎮,他們就安全了。

    到時候她添置些裝備,聘請鏢師護他們上路,一路往南而行,用不了十日,便能抵達江南。

    好死不死的,下過雨之後,路面松軟,水窪處處,馬車行到半路便卡在泥濘中。

    小少爺在前頭抓著韁繩拉馬,芙蓉則在後頭用力推車。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催促馬兒用力往前,還是拖不動馬車。

    這是一項苦力活,芙蓉雖有武功,力氣卻不大。

    「芙蓉。」小少爺一臉擔心地喚著她。

    「少爺,您別過來,免得沾泥。」為了推動馬車,她的靴子全沾上泥巴,滿身大汗。

    再這樣下去,恐怕來不及在天黑之前下山,可入夜後的山林很危險,不但氣溫驟降,萬一遇上狼群或虎豹就慘了。

    看來不得不棄車了,如果騎馬帶著小少爺,至少能趕在天黑之前進城。

    「少爺,依我看,咱們——」她愣住,因為瞧見小少爺一臉驚懼地瞪著她的身後。

    「哼。」一聲哼氣從頭頂傳來,帶著一熱意,卻讓芙蓉從頭頂寒到腳底。

    她緩緩回過頭,對上一堵高大如山的結實胸膛,目光往上,是男人蓄滿鬍渣的下巴、緊抿不悅的唇、哼氣的鼻孔,以及冷銳深黯的眼。

    他追來了,帶著一身的煞氣,寒光流溢的黑眸如刀劍般銳利,直盯得人心打顫。

    芙蓉看似平靜地盯著他,其實心跳如鼓,神經如繃緊的弦,手悄悄握住刀鞘,決定拼死一搏。

    「大雨過後,山路泥濘,要用木板鋪地,防止車輪陷下去,連這種事都不知道,果然是個沒見識的丫頭。」他火大的開口,在狠狠瞪了她一眼後,便越過她。

    「讓開,別妨礙我幹活!」

    芙蓉呆愣住,看著他走向馬車,一邊打量車輪陷入的情況,一邊活動指關節。

    她和小少爺兩人站在一邊,驚疑不定的看著他蹲下身,雙手握住車底,往上一抬,那陷在泥濘裡的車輪就離了地,被他移轉個方向,然後放下。

    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就搞定馬車,接著走到前頭,跳上車夫的位置,執起韁繩,轉頭盯向他們。

    見這一大一小的兩人還在傻傻地看著他,他眉頭一皺,沉聲斥喝。「愣著做什麼?還不上車,等著天黑餵狼嗎?」

    芙蓉和小少爺兩人從驚呆中猛然回神,彼此看了對方一眼,便趕忙上了馬車。

    「坐好了,抓緊,駕!」巫澈大喝一聲,策動韁繩催馬上路。

    接下來的山路,因為有他在,遇著泥濘也不怕,他熟練地駕著馬車,閃避路上的坑洞水窪,若是避不過,他便下車來到一旁,撿起幾塊大石丟進泥坑里,然後跳上車,駕馬而過。

    補了石頭的泥坑,讓車輪得以安然輾過,不再陷進泥濘,偶爾遇上泥土松動而傾倒在路中的樹幹,他又跳下馬車,徒手搬動擋路的大樹。

    那樹幹足有百斤重,他卻能夠搬動,力氣之大,讓馬車上的兩人看得瞠目結舌。

    這一路上,因為有他在,遇石搬石,遇樹移樹,讓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在太陽下山之前,及時趕到了城鎮。

    燈火逐一點亮,巫澈駕著馬車,沿著城中大道行駛,沒詢問他們,就直接將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前。

    在門口堆著笑臉送往迎來的店小二一瞧見巫澈立即變了臉,轉身就往門內跨,急急把門關上。

    巫澈眉頭一擰,大步上前,出掌運力將門推開,把門後的店小二推得步伐踉槍,跌個四仰八叉。

    巫澈大步跨入,他的出現讓原本熱鬧地吃肉喝酒的客官們突然安靜下來,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巫澈掃了客棧一圈,接著走向掌櫃,沉聲問︰「為何關門?」

    掌櫃看著眼前高大魁梧的惡漢,心驚膽顫,陪著笑道︰「客官,不好意思,咱們客滿了……」

    「客滿?適才還在招呼客人,怎麼一見到我,就突然客滿了?」

    「這……這是……那……」

    「什麼這的、那的,別嗦,我要兩間房,立刻去安排。」

    掌櫃嚇得連連退後,這時已有幾位察覺不妙的客人起身躲到角落,還有幾名跑江湖的把手放在刀上,警覺地盯著他,氣氛霎時變得危險起來。

    「掌櫃的。」一句輕柔的女聲中斷巫澈的質問,所有人的目光改而落在進門的女子身上。

    芙蓉微笑地走進來,一臉的親切和氣,來到巫澈和掌櫃之間,客氣有禮的詢問。

    「掌櫃的,我們是路過此地,今夜想在客棧打尖,不知貴店可有空房?」

    芙蓉態度從容,語氣隨和,舉手投足皆有世家風範,加上她生得秀美,氣質出眾,立即將這緊繃的氣氛化為樣和之氣。

    掌櫃一看見她,立即掛上笑容。

    「有的,有的,姑娘想要幾間房?」

    「兩間上房,一間要大的,我和我家小主子一塊住,另一間單人房給這位鏢師住。」

    掌櫃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鏢師啊,適才他還以為是土匪上門打劫來的,立即堆上笑臉。

    「好的,姑娘,立即給您安排。」掌櫃笑道,接著轉頭吩咐剛從地上爬起來的伙計。「快帶這位姑娘上樓,別怠慢了。」

    「是,小的知曉。」

    「另外還得麻煩掌櫃找個人,幫咱們外頭的馬車打理一下,這是一點小意思。」芙蓉遞上銀兩,笑咪咪地道聲謝。

    掌櫃不用看,光是掂掂手中銀子的重量,便知是個大方的,又看這姑娘的氣質,即知出自大戶人家,因此不敢怠慢,招呼時也特別殷勤。

    「姑娘放心,老夫立即吩咐人去辦。」說時轉身,讓店小二帶客人去上房,又命人把馬車牽到馬房,原本安靜的客棧又恢復熱鬧,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說笑的說笑。

    芙蓉心下鬆口氣,一轉身,便對上巫澈的目光。

    她對他笑了笑,客氣有禮地道︰「壯士這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今夜咱們宿在這兒,好好休息,吃飽了明日再上路。」

    巫澈目光如炬,眼瞳墨晦如淵,直盯著她不說話,似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盯得她心頭撲通撲通地跳,卻還得強自鎮定地堆上討好的笑。

    最後,他什麼也不說,越過她逕自往樓上客房走去,而芙蓉在他身後悄悄地鬆了口氣,也趕緊帶著小少爺上樓安置歇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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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少爺,今晚先在這間客棧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好上路。」芙蓉伺候小少爺入屋後,為他打理床鋪、端盆洗手,又為他泡上一壺熱茶。

    少爺點頭。「芙蓉,辛苦你了。」

    「芙蓉不辛苦,倒是這一路奔波,讓您受驚了。」

    小少爺搖頭。「我不怕,身為未來的家主,這點挫折不算什麼。」

    芙蓉露出一臉欽佩的表情。「少爺好勇敢,芙蓉好佩服呢。」

    小少爺擰眉,「你別把我當孩子哄。」

    明明就是個八歲的孩子啊!但芙蓉反而覺得小少爺才八歲就如此沉得住氣,以後長大肯定有大將之風,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芙蓉用濕毛巾為小少爺淨面,洗去這一身風塵。

    「芙蓉,依我看,咱們是不是誤會那位壯士了?他若真是壞人,大可在咱們的馬車陷入泥沼時,乘機要脅咱們,但他沒有。」

    芙蓉輕輕點頭。「是呀,或許是我錯怪他了。」其實真不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誰叫那男人長得太像土匪。

    「這次多虧有他,咱們可得好好款待這位恩人,莫虧待了他。」

    「少爺放心,奴婢已吩咐掌櫃把香湯送去他屋裡,也備了新衣給他,好讓他洗去一身風塵,我還點了一桌好酒好菜,要讓他盡情吃個飽呢。」

    小少爺聽了,一臉放心地微笑。「那就好。」

    「少爺也髒了,該好好清洗,洗完了好去用膳。」說著就要去脫小少爺的褲子。

    小少爺聽了臉色一變,忙阻止她。「不用了,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這怎麼行?向來都是我服侍少爺的。」

    「不用了,你也累了,先去打理自己吧,我自己來就好。」

    芙蓉先是一怔,瞧見小少爺尷尬的臉紅,她恍悟地噗哧一笑。「少爺害羞了?」

    小少爺有些羞惱,板起面孔命令道︰「總之我自己洗,你迴避。」

    芙蓉福了福,輕笑應著。「是,奴婢遵命。」接著退出門外,帶上門。

    小少爺長大了呢,知道男女有別。從小到大,都是她伺候小少爺洗浴的,她不禁憶起從前,小少爺那時還小,漂亮又可愛,身上有哪一處她沒看過?想到以後不能幫他洗澡,她居然有著為娘的感嘆呢,唉!

    她嘆了口氣,接著想到那個男人。現在還得想辦法解決那男人的事,其實不用小少爺提醒,她也想到了,若對方真有不軌意圖,他的確可以趁人之危對他們不利,但他沒有,不但幫他們解決馬車受困的問題,還一路護送他們進城。

    想來,或許是她誤會他了,她回想他這一路的沉默,始終板著面孔,恐怕也是氣他們騙了他不告而別吧。

    她想了想,決定找個機會跟他示好,把這事揭過去,且他既然追來,也沒對他們如何,這是不是表示他也不想計較?

    她決定到時候堆起笑容,跟他好說歹說,他一個大男人,總不會跟個女人和小孩計較吧?

    這時隔壁的房門突然打開,她下意識看過去,不期然與出來的男人打個照面。

    只一眼,她便立即移開目光,迴避視線,但心中卻挺驚艷——住在隔璧的男人生得可真是高大好看。

    誰知這個高大好看的男人卻突然向她走近,來到她面前站定,讓她狐疑地抬起臉,發現對方正居高臨下的盯著她。

    她不禁退後一步,奇怪的回看對方。

    「我餓了。」他說。

    芙蓉有些見鬼地看他,心想你餓了關本姑娘什麼事?

    對方見她不回答,那道粗黑的劍眉擰成了川字,有些咄咄逼人的質問。

    「臭丫頭,聽見沒,我餓了,何時開飯?」

    她瞪大眼。他居然罵他臭丫頭?他以為他是誰……咦?這眼神、這聲音……怎麼那麼像那個野蠻人?

    芙蓉狐疑地打量他,最後驚訝的睜圓了一雙眼,不敢置信地指著他。

    「壯士?」

    「怎麼,不認得我了?」

    當然不認得!原本散亂的頭發經過一番洗滌,雖然尚有幾分濕潤,但被好好的梳理過,簡單地系在腦後,不再像叢生的雜草。

    他身上也換上她為他挑選的衣裳,那衣裳選用上好的布料所裁制,淺藍色的衣裳配上深藍色的衣領和腰帶,穿在他身上,少了蠻氣,卻多了幾分斯文儒雅。

    最令她驚訝的是他的臉,下巴的鬍渣子已經剃淨,露出了整張臉,竟活脫脫是個俊朗英偉的男兒。

    她呆呆地打量他,驚訝之餘,不禁深有感觸。果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獸也要……

    巫澈本就生得英偉,只不過比一般男子長得粗獷,不修邊幅時看起來十分野蠻,其實他也有不為人知細膩的一面。

    就拿先前的事來說,當他回來發現馬車不在,門上留了字條說他們往北走,但他查過車轍足跡,就知道他們是往南走,故意跟他說相反的方向,不就是存心把他撇開嗎?

    他當時火大的不想理會他們,不過一想到那搞丟的一萬兩、想到巫姜,他的怒火就熄滅了。巫薑的性子一向沉穩,很少真正動怒,不易生氣的人一旦真正發火是很可怕的,上回巫姜就氣得追了他三天要砍他,最後是他發毒誓一定想辦法湊到銀子,巫姜才沒砍死他。

    若是交不了差,他可沒幾條命讓巫姜再砍。

    財神爺跑了,他總得想辦法把錢追——不,是把人追回來。於是他立即施展輕功,循著車轍的痕跡而去,很快便追上他們,一路暗中跟著,果然逮著了機會。

    馬車陷入泥濘中,那丫頭推了半天,弄得身上都沾滿泥巴也推不動車子,反倒逗得他在一旁嘿嘿竊笑。

    瞧那丫頭苦惱的狼狽模樣,讓他消氣了不少,他看時機到了,再不走天色也晚,到時更麻煩,因此便站出來,很自然的把駕馬的活兒接過來,見他們也沒反對,他便成功地賴上他們了。

    他原本很火大,不明白他們為何要撇下他逃走?直到適才在客棧發生的那一幕幕,他才猛然恍悟自己這副模樣有多嚇人。

    不但店小二見了他要關門,其他人看他時的神色都帶著戒慎恐懼,莫怪之前那丫頭和小子會駕著馬車先逃。

    為此,巫澈決定好好為自己平反一番。想他巫澈在萬花谷也是個萬人迷,雖然沒有巫嵐那麼會逗女人,但起碼也很受姑娘青睞的。

    趁這個機會,他把自己從頭到腳好好打理一番。拿小刀把鬍子刮了,露出光清的下巴,再把全身的髒污洗去,梳理一頭亂發,破例係在腦後用皮繩打個結,再上這礙事不頂用的衣裳。經過一番梳理,好讓這丫頭睜大眼看清楚,他巫澈可不是什麼野蠻人。

    果不其然,當他瞧見她眼中的呆愕和驚艷時,他感到非常滿意,但臉上依然保持著酷樣。

    「看夠了沒?你還要盯著我看多久?」他道。

    芙蓉被他一說,立即回神,辯稱道︰「我、我只是一時認不出你,所以覺得疑惑,才不是想盯著你。」她不禁感到一絲羞惱。不過就是洗過澡,人模人樣了點,她才沒盯著他呢,不過她心底的訝異的確是真。

    剃去鬍子之後,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哼道︰「那就好,你盯得太久,我還當你對我有意思呢。」

    她又睜大眼瞪他,真的惱了。「是不是誰多看你一眼,你就當人家對你有意思?你也太給自己長臉了吧!」

    他挑了挑眉。「原來你也知道這個道理,我不過多瞧了你一眼,你就當我對你有意思?」

    芙蓉一噎,立時心虛地裝傻。「我哪有?」

    「你沒有?」巫澈瞇起銳利的眼,哼了一聲,質問道︰「若非如此,你怎麼會不告而別,甚至還故意留字條告訴我相反的方向,不就是想撇開我嗎?」他一邊說,一邊咄咄逼人地上前。

    芙蓉因為被拆穿不由自主地退後,顯得尷尬和心虛,但見他如些霸氣的質問,她也禁不住反駁。

    「這也要怪你啊,誰叫你之前模樣太嚇人,一副土匪的樣子,莫說我,就連那客棧掌櫃和夥計見到你,也都嚇得要關門了。」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喔?原來如此,那麼我現在剃了鬍子,人也洗乾淨了,看起來如何?」

    她點頭道︰「像個人樣,好多了。」

    「我倒覺得這樣挺怪的,很醜。」

    「才不呢,這樣好看多了。」

    他立即抓住她的話。「原來你也認為我這樣好看哪。」

    芙蓉一呆,突然發現自己上當了。「我不是——」

    「行行行,你的贊美我接受了,不用不好意思,我曉得。既然誤會解開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放心吧,我還是會做你們的保鏢,護你們上路的。」

    她一時語窒。這話聽起來有問題,雖說她也有意與他合作,但到頭來怎麼像是被強迫的?

    好歹他們才是出錢的主人,這事得由他們說了算才對,她必須把主導權搶回來,更何況價碼還沒談攏呢。

    「雖然誤會解開了,但是請你做保鏢這件事,咱們還未決定——」

    「你說什麼?」他猛然欺近,這烈火般的氣勢將她震懾得往後退,直把她逼得背後抵住了牆。

    芙蓉發現無路可退,想從旁邊閃過,卻被他橫插而來的手臂擋住,一左一右擋住她兩側,將她困在中間,而他身上彷彿獵豹般挾帶著懾人的氣場,聲調很輕,卻含著不容輕忽的威脅。

    「我沒聽錯吧?要不要請我當保鏢之事,你居然說還未決定?」這一刻,他又化為那個粗蠻並帶著危險氣息的男人,彷彿下一刻就會吃了她。

    「我們現在就來說道說道,當初提出要我當保鏢的是誰?是你們,把我哄騙來,卻又把我甩開的是誰?也是你們,這件事我姑且先不跟你計較,接下來我再問,趕走刺客的是誰?是我;把馬車從泥沼裡撈起,一路搬石頭、扛大樹的苦力活是誰做的?是我。到這時候,你居然跟我說,還、未、決、定?」

    芙蓉屏住呼吸,瞪著他咫尺之距的臉龐,心跳如擂鼓。他俊凜的臉龐如此有氣勢,在她眼中放大,而他如獵豹般的眼鎖住她,令她不禁有些慌亂。

    「你可不可以不要靠這麼近說話?」

    「不行!」

    她咬了咬唇,一時無措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偏這粗蠻的男人不知男女授受不親,靠得這麼近,若不是他此刻完全就是怒火中燒的樣子,她又要懷疑他是來輕薄她的。哪有人生氣時還用這種曖昧的姿勢,害她都無法思考了,萬一被別人看見,不誤會才怪。

    為了讓他消氣、讓他快點離開,她只好趕忙哄他。「你急什麼?我家少爺說了,不會虧待你的……糟!有人來了,你快點讓開呀!」她焦急地推他。才說怕被別人看見,偏這時候有其他住宿的客人經過,見著他們,還好奇地指指點點,令她十分心焦。

    她畢竟是個姑娘,臉皮薄,但她越急,巫澈就越故意困著她,因為他絲毫不怕被人看,同時因為這樣而逮著了她的弱點。

    瞧她急成這樣,臉又這麼紅,他忽爾靈機一動,突然故意大聲道︰「你說過不會虧待我,也說好要等我的,但結果呢,居然背著我跟你家少爺跑了,把我當成什麼了?你捫心自問,對不對得起我?」

    芙蓉瞪大眼,這下更是又氣又急又羞赧。「你快別說了,有別人在看呀!」

    「那又如何?剛好,我來問問大家。」巫澈大聲對在場看熱鬧的人道︰「各位評評理,我冒著性命之危救她,又為她做牛做馬的,結果到頭來她居然想不認帳,這還有沒有天理?」

    「太沒天良了。」

    「是呀,怎麼能這樣呢?女人就該從一而終呀。」

    「姑娘,這男人長得俊,又對你好,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說話的大嬸還忍不住盯著巫澈那張俊臉和挺拔結實的身材,一副可惜的模樣。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有的勸說,有的數落她,真把芙蓉搞得百口莫辯,一張臉紅得滴血。

    什麼跟什麼呀,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好嗎?她覺得這誤會真的大了,眼看人越來越多,就怕到時一發不可收抬,她心一急,逼不得已,趕忙咬牙道︰「行了行了,就僱你當保鏢! 」

    巫澈挑眉。「當真?你可別又騙我。」

    她把牙一咬。「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樣行了吧?快點放我走。」

    巫澈聽了,原本瞪人的雙眼立即有了笑意,他的手臂才收回,她立即逃也似的匆匆走人,而一旁的百姓還在她背後指指點點。

    巫澈咧開俊朗的笑容,對眾人拱手笑道,「多謝諸位,她已經答應我了。」

    眾人紛紛恭喜他,終於得回美嬌娘,而巫潼也懶得解釋。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總算逼得那個芙蓉丫頭給予承諾。

    想到適才那丫頭緊張的樣子,他不禁感到好笑。這路上,那丫頭總是客氣有禮,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嘴上客套,心裡卻轉著小心思,適才難得看到她緊張無措的模樣,失了鎮定,總算讓他出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她臉紅的樣子真可愛,而她慌亂的模樣還真逗趣。

    這時肚子傳來咕嚕嚕的聲音,巫澈不由得擰眉。他摸著肚子,這麼折騰一日,實在餓極了,不行,他得去找她要吃的,既然要雇用他來當保鏢,總得餵飽他吧。

    他正要去找芙蓉那丫頭,卻見店小二匆勿跑來敲他的房門,他立即走過去。

    「你找這裡頭的人甚麼事?」

    店小二轉頭瞧他,見對方生得相貌英偉,氣度不凡,立即殷勤地招呼著。「回公子的話,小的是來通知裡頭住的鏢師開飯了。」說著又要去敲門。

    巫澈一聽到開飯,眼楮都亮了,立即問︰「在哪兒開飯?」

    店小二笑著答復。「在賞心亭,那兒被一位姑娘包下了,點了本店最貴的酒萊,要來招待這位鏢師。說到那位姑娘可真是個賞心悅目的美人兒,不過她家那位鏢師實在上不得檯面,長得實在嚇人。」

    巫澈愣住,喔了一聲,好奇地問︰「真的很嚇人?」

    店小二碎嘴的毛病又犯了,他正想找人說說,看這位公子相貌堂堂,又一臉趣味的問他,忍不住指了指那屋子,對他低聲道︰「那大塊頭一看就是個地痞流氓,說不定還當過盜匪,真不明白那姑娘為何要好酒好萊的招待他?依我看,點個饅頭配上酒肉打發他就行了。」

    巫澈眼底蓄起邪氣,但臉上依舊帶笑。「喔,是嗎?」

    店小二似是聊開了,一時心血來潮,看看四下無人,便又低聲對他道︰「適才有位公子向咱們打聽,他見那姑娘貌美,身邊又只有個小公子,人丁單薄,便想自告奮勇護送美人下江南,好讓那姑娘把鏢師給辭了。」

    「喔?是嗎?」巫澈眼中積聚的邪氣更濃了。竟然有人不長眼的要跟他搶銀子?這可不行。「那人在哪裡?」

    「那位公子已經去了賞心亭,等會兒有好戲可看了。」店小二似是唯恐天下不亂地偷笑著,卻不知眼前的人比他口中的地痞流氓有過之而無不及。

    巫澈根本懶得與他多嗦,直接大掌一拍,就把店小二拍暈過去。他冷哼一聲,沉著臉,轉身大步朝賞心亭走去。

    足足有三天的時間,巫姜沒有出現。

    三天沒見到她,花子靳發現自己頗為掛心她的安危,他猜測她是否改變主意離開了?若是離開了還好,就怕是她遇到麻煩,被人逮住。

    他正為擔心她的安危而顯得有些心煩時,座下突然有了動靜,一人從下頭鑽了出來,正是巫姜。

    「前方有埋伏,估計二十多人,摀住口鼻,閉氣。」她長話短說,丟給他一塊沾濕的怕子,便又打算走人。

    花子靳想也不想地伸手就是一揪,把她從座下拎了出來。

    他人高馬大,力氣也大,拎她就像拎小雞似的,輕而易舉。

    「你這幾日去哪了?」他沉聲質問,沒見到人就算了,見到人還不著審問一番?想他這三日可是累積了滿肚子不悅,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走就沒消沒息的,令他十分不滿。

    巫姜也是滿腹怨氣,他不問就算了,他一問,她便朝他發火。

    「這全要怪你那手下乾的好事!」

    花子靳怔住,立即問︰「怎麼回事?」

    他此刻正抓著她,加上兩人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就為了避免驚動外頭的官兵,所以兩人靠得很近,他的臉幾乎貼在她側臉上。

    巫姜早就習以為常,也覺得這樣說話方便,便不以為意,只想將滿腹不悅向他控訴。

    「我去找你那個師爺收帳,卻不料被你其中一名手下刁難。」她火大地道。

    花子靳好奇地問︰「誰刁難你?」

    「長得一副棺材瞼,不說話時活似別人欠他錢,一開口嘴巴比糞坑還臭。」

    花子靳愣住,想了下,對她道︰「你說的是無彥?」

    巫姜也想了下,記得其他好像叫那人高無彥,憤恨道︰「就是他!」

    花子靳手下有兩位得力的副將,一個是鐘佐,為人圓滑,另一人便是高無彥,他向來寡言不理人,說話確是直了些。

    他又想到她對無彥的形容,覺得十分貼切,禁不住感到好笑。

    「無彥雖然說話刻薄些,人卻是極講義氣,他怎麼刁難你了?」

    巫姜將過程述說一遍。那姓高的毀了她的老鼠斑,害她足足氣了三日,又在這三日想辦法把老鼠斑修好,可惜已經不能用了,就算把老鼠斑硬貼回臉上,也會被人看出是假的。

    花子靳早知她不是女yin魔,也始終沒去在意她臉上的老鼠斑是真是假,但這回聽到高無彥撕她臉上的老鼠斑,不禁好奇她到底長什麼模樣?

    「你現在臉上沒有老鼠斑?」她說了那麼多,而他的注意力全在她這句話上。

    巫姜火大的反問︰「斑都壞了怎麼黏回去?那可是花了我五十兩特地找人做的,你得賠給我!」

    他立即毫不猶豫地點。「行。不過你得讓我看看,你臉上是不是真的沒斑了,好證明你沒誆我的銀子。」

    巫正在氣頭上,聞言更火大了。「誰誆你銀子,我可是回來跟你明算帳的。」

    「算帳都要看賬目的,我手下做錯的事,我自然會負責,但你得給我看賬目,看過了,一個子兒都不會少給你,我還可以多被你五十兩,湊成一百兩,當成是陪罪的慰問金。」

    巫薑一聽,眼楮立即亮了。花子靳這人說話爽快,若不給,他就不會給,同意給了,他也絕不嗦。

    多賺五十兩不無小補,於是她答應了,把臉上的蒙布拿下來,露出「賬目」給他瞧,甚至控訴自己的委屈。

    「你那手下有夠粗魯,硬生生的給我扯下,當時疼得我想殺人,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

    花子靳直直地盯住她,看似依然平靜,但那雙墨眸裡的星點瑩光卻分外璀燦,又似望不見底的汪洋深海,將她的美貌映照在亮瞳裡。

    他伸手輕抬著她的下巴,仔細打量。「還疼嗎?」在瞧見她臉上泛紅的肌膚時,低啞的嗓音多了幾分心疼。

    「你試試被人拔胳肢窩的毛,看看能疼多久!」

    她的比喻令他忍不住失笑,偏偏她還用如此嚴肅的表情和語氣,很認真地說給他聽,看來她是真的氣得不輕。

    他斂下眉眼,眸底透著柔光,說話也輕柔幾許。「我會寫手諭給你帶著,告誡手下不再刁難你。你別氣了,我會讓劉師爺拿藥給你,塗在臉上,好好養著。」

    「不必了,我自己有藥,今日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他神色轉為嚴肅,沉聲叮囑。「出去時,用布把臉掩嚴實點,莫讓人看見了,知道嗎?」

    她輕哼。「這還用得著你說?」說完又把布蒙在臉上係好,接著突然想起什麼,對他氣罵,「被你一攪,差點忘了正事,前頭有埋伏呢,你一點都不怕?」

    他笑得淡然。「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是你,待在這裡別出去,交給崔大人對付。」

    「那可不行,有好戲看呢,待在這裡,什麼都瞧不見。」說完也不理他,逕自要往底下鑽,又被他給抓住。

    她抬頭,露出的那對美眸直瞪著他,向他無聲地抗議。

    花子靳定定瞧著她,最後鬆了手,低聲囑咐。「你自己小心,顧好自己。」

    「知道了。」她翻了下白眼,心想這男人怎麼變得婆婆媽媽了,她又不是小孩子,更何況那埋伏對付的是他,又不是她。

    待她走後,花子靳拿起她留下給他用來捂口鼻的帕子,盯著上頭的圖樣。上面繡的不是一般姑娘喜歡的花鳥或鬆竹,而是一隻老鷹獵殺飛禽的圖案,他看了再度失笑。

    隔了一刻,果然聽見外頭傳來喊殺聲,伏兵偷襲,並施放迷煙,他將繡帕放在鼻下,什麼味道都沒有留下,像她一樣,來無影,去無蹤,讓人不自覺地記掛。

    崔大人的人馬不愧是精兵,對於偷襲的應變能力強,眾兵迅速蒙上黑布,掩住口鼻,與伏兵對戰,而馬大人的兵就沒這麼沉穩了,震驚之下匆匆應敵,好幾個官兵中了迷煙,直接倒地。

    在激烈的交戰後,最後終於打跑了伏兵,崔大人讓官兵就地重整,檢查傷亡,讓手下記錄下來,等著用飛鴿傳書,把受襲的消息送回京城。

    他來到車門前,恭敬地低聲道︰「刺客已打跑,將軍受驚了。」

    「崔大人辛苦了。」車裡傳來花子靳沉穩有力的聲音。

    崔大人本是藉由說話故意試探,聽到這丹田有力的聲嗓,便知他未吸入迷煙,心中暗暗吃驚。這個威遠將軍果然不簡單,看不到外頭的狀況,竟也能及時應變。

    「哪裡,保護將軍是在下的職責。」崔大人客套了下,便回身命令眾人整裝上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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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了這次的遇襲,崔大人的守衛更加嚴密,連夜裡都馬不停蹄的趕路,而對於將軍的吃食,他更是不假手他人,親自監查。

    馬大人因為先前吸了迷煙,精神有些萎靡,好幾次趕路都差點落馬,讓崔大人看了直搖頭。

    花子靳雖然被關在車廂內無法看見車外的狀況,卻依然對外頭的情形瞭如指掌,因為有個厲害的女探子會主動跟他匯報。

    「崔大人這計策用得好,三輛馬車裡都坐著一位將軍,不論是長相、體型和聲音,都幾乎一模一樣,讓人辨不出真假。伏兵為了一擊得逞,除了施放迷煙,還企圖用火攻,崔大人也早有防備,早在車廂外部塗了一層防火用料。依我看,他不像是在押解你,倒像是在保護你回京。」

    厲害的女探子巫薑一邊咬著肉,一邊把當時的戰況說予他聽。

    花子靳一邊聽著,一邊為她倒水,低聲淡笑道︰「你倒是看得很仔細。」

    巫姜心想,那是當然,她身為萬花谷的鷹護法,專司萬花谷附近地形的偵探,只要發現有可疑之處或他人入侵,立即回報,藉此保護谷主。

    她喝了一大口水後,續道︰「馬大人又從馬上跌下來,崔大人這回憋不住氣發了大火,問馬大人要不要改姓'驢',說不定驢比較適合他,氣得馬大人回嗆他'催'什麼'催',想'吹'鬍子瞪眼也請把鬍子留出來再說,呵呵呵。」

    她抖著肩膀憋笑,而花子靳看著她,腦子裡想像著那畫面,也彎起了嘴角。他喜歡聽她說話,看著她敘述時的表情說得眉飛色舞、雙眸發亮,只可惜她說來說去,始終不透露一絲自己的事情。

    她很神秘,也很保護自己的隱私,看樣子,他若是要從她身上打探出她的事,需要用點技巧。

    見她肉吃完了,又盯著他的分,一副嘴饞的模樣,他索性把盤子推過去給她。「吃吧。」

    她愣住,疑惑地看他。「你不吃?」

    「我再跟崔大人要就是了。」

    「他肯給?」

    「你適才不也說了,他必須護我回京,路上必不會讓我餓著,他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刁難我。」

    她聽了心喜,遂不氣的拿過來,正要咬下去時,突然想到什麼,眼珠子一轉,正色道︰「我幫你試試,看有沒有毒? 」

    花子靳一臉啼笑皆非。「放心,不收你銀子。」

    她被瞧出了心思,嘿嘿笑著。「將軍真大方。」

    她一邊咬著肉,一邊喝著水酒,坐在花子靳對面很隨興的大快朵頤。吃完後,她要拿自己的帕子擦手,這才想到她那條繡著老鷹的帕子已經給了花子靳。

    「我的帕子呢?」她向他要。

    「那帕子給我吧,免得到時又遇上伏兵施放迷煙,我帶著防身用。」

    巫姜想想,也不跟他計較,爽快地回道︰「行。」

    吃飽喝足後,她打算走人,臨走時又對他道︰「前幾日下了大雨,前面那座山的土石崩了,崔大人決定繞路,掐算時辰,會宿在小鎮上。」

    宿在小鎮就表示不會睡在馬車上,而是睡在屋子裡。她要走時,他突然丟了句命令。

    「今晚你到我屋裡來。」

    她怔住,疑惑地問︰「為何?」

    「既是宿在屋裡,便有熱水可以洗澡了。」

    巫姜聽到熱水,雙目立即發亮,是呀,她怎麼沒想到呢?這一路跟來,她已有好久沒洗澡了,一想到可以泡在熱呼呼的水里,她的心情也跟著神釆飛揚,但隨即又狐疑地盯住他。

    「你怎麼突然那麼好?」

    面對她的質疑,他故意板起面孔,「你是我重要的探子,本將軍對自己人向來大方得很,你若是不想洗熱水,可以不必來。」

    見他話語嚴厲,她疑心頓消,取代的是手下對上司拱手聽命的討好樣。

    「多謝將軍好意,那我就心領了,今晚一定去。」她笑道,接著蹲下身鑽回車座下,這回是真的走了。

    待她走後,花子靳嚴肅的面孔上瞬間彎起一抹笑,伸手拿出一條帕子,上頭繡著鷹,正是她想索回的那一條。

    帕子是姑娘家的貼身之物,她就這麼給人,一點也沒有女兒家的嬌羞,可見她真是個不拘小節的女子。

    無妨,他就喜歡她這樣不忸怩的性子。他掌指撫摸著帕子上的鷹,打量許久,唇角勾著淺笑,把帕子收回衣裡放好。

    如巫姜所言,今晚大隊人馬夜宿在小鎮裡,崔大人觀地形後,徵召了幾處適合防守的屋子讓手下們住進去,又清出三間房,把花子靳安排在其中一間,四周有重兵把守,而屋內也準備了一盤熱水和毛巾,讓他可以簡單梳洗。

    一入夜,天空雷聲大作,沒多久雨便嘩啦嘩啦地落下,花子靳看著外頭的大雨,心中不免掛心。憑她的本事,既然能夠查出自己坐在哪輛馬車裡,應該也能查出今晚他被安排在哪間房才對。

    崔大人命人將飯食和洗澡水送進屋中,待人退出去後,花子靳看著飯菜,始終未動筷子。

    他望著窗處,雨勢這麼大,對她十分不利,因為雨水容易洩漏足跡,增加混入的難度。他在四周窗外察看了下,皆有官兵把守,她要如何溜進來?

    這時後面突然傳來異響,他倏地轉身,當場愣住,他心中擔憂之人竟神出鬼沒的站在那兒,正拍著身上的灰塵,令他一時啞然。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外面明明嚴加把守,連只鳥都飛不進來。

    「那兒。」巫姜指了指床下。「在你進來前,我就先進屋躲在裡頭了。」

    他恍悟,但又更疑惑了。

    「你如何事先得知我會被安排在這間房裡?」

    崔大人做事謹慎,即使進屋也會故佈疑陣,把三位蒙了面的將軍各自安排在不同的屋子裡,除了崔大人自己,連外頭的官兵都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威遠將軍。因此他不得不驚奇,她是怎麼辦到的?

    「很間單,這間屋子整理得最幹淨。」

    他愣住,繼而忍不住彎起嘴角。他差點忘了這女人心細如發,能察覺最細微的不同之處,是個人才。

    「太好了,總算有熱水可以洗澡。」巫姜高興地走向水盆,除了熱水,還備有皂角和毛中,她等不及想洗去一身風塵,對他擺擺手。「快轉過去,別看。」

    花子靳很自然的轉身,任由她在屋內用他的熱水洗臉、洗身,彷彿這種事再自然不過。

    他眼楮看著外頭,耳邊響起脫下衣裳的布料窸窣聲。房間不大,也沒有屏風遮掩,她居然就這麼信任他,直接在他背後更衣。

    花子靳突然覺得心頭有些浮躁,他坐在椅上,背對著她,目不斜視地盯著牆面。

    外頭的雨勢磅礡,身後的水聲卻清晰可聞。他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耳中聽著她梳洗的聲音,鼻下能聞到淡淡的皂角味。

    巫姜抹了個澡,總算舒服許多,待她穿好衣物,便對他道︰「我好了。」

    花子靳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深幽地看著她,她此時換上一件幹淨衣物,與前頭那件樣式一樣,一身的灰色布料,沒有多餘的墜飾,簡單素淨,看在他眼裡,卻依然美得驚人。

    她正擦拭剛洗過的一頭青絲,長發披肩,令她比平日多了女兒家的柔美,令人移不開眼。

    他深深地望著她,嗓音比平日多了幾絲濕柔低啞。「你都是這樣在男人面洗澡?一點也不怕?」

    她太隨意、太從容,一點也不覺得羞臊,讓他不禁懷疑,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出身?

    「當然不是,要看對像是誰。」她正在系腰帶,沒注意到他臉上的異樣。

    「因為對像是我?」他聲音低啞了幾分。

    她將腰帶係好,又去理一頭長發,回答道︰「是啊,反正你又不會看。」

    她說得太理所當然,讓他有點哭笑不得,她這麼相信他,他該高興才對,卻又因為她的太不在意,反倒讓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不要太相信男人,一般男人是無法平心靜氣地和一個脫光身子洗澡的女人,一起待在屋裡的。」他板起面孔,嚴肅地訓她。

    她不以為意地反駁。「你不就很平心靜氣?」

    「因為我不是一般男人。」

    她挑眉。「那倒是,你是威遠大將軍嘛。」

    花子靳沒告訴她,他表面平心靜氣,但心底可是如貓爪在撓,惹得他有些心浮氣躁。

    「以後除了我,不可和其他男人如此。」

    「放心,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

    她愣住,轉頭瞧他,見他正肅著一張臉,一雙犀利的銳目正灼灼地盯著她,她這才瞧出異樣,不過隨即恍悟了什麼。

    人家是大將軍,性子剛正不阿,當然會見不得像她這樣不顧世俗禮教的女子。

    想到此,她要反駁幾句,但在他嚴肅的瞪視下,又想到說不定跟他辯,他聽了更不悅?惹怒他也是個麻煩,好歹人家是付銀子的,遂決定不跟他頂嘴了。

    「知道了。」她道。心下卻在想,花子靳若是知道他們四大護法從小一起訓練,玩在一塊、打成一團,熟到脫褲子、更衣都不在意,同室洗澡更不大避諱的事後,肯定會罵他們傷風敗俗吧?

    不過說來也奇怪,她與花子靳明明相識不久,但在他面前,她說話、行事一點也不避忌,除了巫澈和巫嵐兩個男人外,她還是頭一回對其他男人如此。

    為什麼會這樣?她先前還沒想到這回事,現在經他提醒,她才驚覺到自己對他的隨意,不禁開始深思這個問題。

    為何自己會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冼澡,也不怕他偷看呢?

    巫澈和巫嵐雖是男人,但大家自幼玩在一起,比手足兄弟更親,她也不把巫澈和巫嵐當男人看,尤其是巫嵐,陰柔俊美得像個女人,她都直接把他當姊妹了。

    她與花子靳相識不到一個月,照道理,她不該這樣毫不顧忌的在他面前更衣洗浴呀?實在太奇怪了。

    這感覺對巫姜來說很陌生。難不成自己喜歡他?思及此,她不禁看向他,卻赫然看見他正在自己面前脫衣。

    「你幹什麼?」她驚問。

    花子靳奇怪地看向她。「幹什麼?當然是脫衣洗澡。你洗完了輪到我,不是嗎?」

    她正想可他為何在她面前脫衣?但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她都這麼做了,總不能阻止人家不這麼做,於是把臉轉開,背對著他。

    她不知道,當她背對他後,他便彎起一抹笑,眼底透著幽芒,注視著她的背影。

    巫姜聽著後頭脫衣的聲音和水聲,眼角瞧見丟在地上的汗巾時,這才曉得花子靳脫得一絲不掛。

    適才她雖然脫下衣裳,但還留了件肚兜,主要是怕若是遇上刺客,起碼還有件衣料遮身,他倒好,全部脫光光。

    她禁不住心下嘀咕,不敢轉頭,也不敢往旁邊亂瞟。屋子就這麼大,她只能一動不動地背對他,什麼都不能做。

    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知道他脫光身子,心頭莫名有些臊意。

    一刻後,身後傳來他的聲音。「好了。」

    她有些遲疑,但終究還是轉過身,瞧見他時,心頭不禁一愣。

    花子靳上身打著赤膊,只穿了件褲子,這讓他結實壯碩的身材毫無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

    不得不說,花子靳有著十足的好身材,是巫姜見過的男人中,唯一一個可以和巫澈的身材相提並論的人。

    巫澈不但長得高大,還生得俊,肌肉雖結實,但是線條優美不誇張。巫姜就喜歡壯實的男人,她覺得男人就該生得又高又壯,為此她還常常故意取笑相貌太過陰柔的巫嵐,因為巫嵐是偏向南方男子的斯文俊美,身子骨比一般男子縴細,扮起女子來,簡直雌雄莫辨。

    而花子靳的身材雖跟巫澈不相上下,卻更加野性,只因他胸膛上多了好幾道疤,那些疤非但不醜,反倒增添人的魅力,猶如一柄身經百戰的寶刀,緩緩散發著銳利的刀芒,她甚至能在他身上嗅到血的味道。

    她差點忘了,他是羅煞將軍,身上的每一道疤,都代表著他在戰場上的戰跡。

    她的目光像是黏住了,一時看得呆愣。

    花子靳任她看著,甚至走向她,讓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

    他知道她果然不一樣,其他女人看到他身上的疤,不是驚訝地躲開視線,就是尖叫出聲,但她沒有,而是睜大一雙眼仔細盯著,甚至還好奇地伸出手,摸著左心房上那一道最深的疤。

    「這道疤是劍傷,當時我領三千兵殺入敵陣,為了取敵人頭目的首級,我單槍匹馬接近對方,那時他的劍刺進我這裡。」他指著左心房的位置。

    她抬頭看他。「你故意近身,在他刺你一劍時,你便砍了他的頭,是吧?」

    他眼中有著贊許,目光比平日灼亮,低聲道︰「他刺歪了,沒刺中我的心髒,而我卻砍下了他的頭。」

    巫姜幾乎能想像出當時的驚險,他一人身先士卒,殺入敵陣,故意讓敵人用劍刺向自己,只為了將對方斬首。這男人在戰場上狠速果斷,威武勇猛,因為他不怕死。

    這道疤,她覺得很美。

    兩人都不說話,他坦露著胸膛面對她,而她摸著他的疤,這情景十分曖昧,她突然意識到這異樣的氛圍,拍頭見到他眼底的精芒亮得嚇人,讓她不禁收回手,退後一步。

    不等她有任何表示,花子靳突然命令道︰「去吃點東西,吃完後去休息,床給你睡。」

    巫薑一呆,接著擰眉道︰「這怎麼行?」

    他回頭看她,反問︰「怎麼不行?」

    她想了想,這時潛出去,容易驚動他人,不如留在屋裡。其實她本來也有此打算,但經過適才那奇怪的曖昧後,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睡床,那你呢?」

    「當然是睡椅子。」

    「這……不好吧?」

    見她難得露出愧疚,他彎起笑,伸手摸她的臉頰。

    「乖,吃飽後去睡床,養足精神。」說完他收回手,逕自走向案桌,坐下來吃飯。

    巫薑一時呆愣住。他剛才……摸了她的臉?

    花子靳坐下後,見她還在發呆,催促道︰「快來吃,等會兒會有人來收碗筷,快來。」

    「喔……」他表現得十分自然,讓她不禁覺得這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她大概想多了,但是被摸的臉頰有些熱熱的,她好像一點也不討厭呢。

    賞心亭位在客棧的三樓,這兒和一樓的食堂不同,遠離馬路,靠近客棧內院,是個能清靜享用酒菜的地方。

    芙蓉一來就包下這裡,四處張羅,務必讓小少爺住得舒服,吃得愜意。

    此時已是掌燈時刻,內院裡點起一盞盞燈籠,從亭子望出去,能見到小橋流水,還能聽到附近傳來的絲竹之樂,是個極為賞心悅目的地點,也莫怪棧掌櫃特地在此蓋了座亭子,取名「賞心」。

    芙蓉正在賞心亭裡看著店小二張羅酒菜,她擔心有飛蟲,還囑咐飯館夥計掛上紗帳,將亭子四周遮起,務必打點周到。

    她見差不多了,心想小少爺也該梳冼完畢,去領小少爺過來。

    誰知她才轉身,一名男子就掀起紗帳走進,她一愣,客氣有禮地道︰「這位公子,這亭子已經有人包下了。」

    男子生得壯實,一身窄袖勁裝,腰間配著一把刀,濃眉斜飛入鬢,挺鼻薄唇,看起來就是個練家子。他一進來,便拱手道︰「在下海東青,乃是海家鏢局的鏢師。」

    芙蓉心下奇怪,不知此人來找她是為何事?但她表面上仍客氣地福身回禮,疑感地望著對方。

    「請恕海某冒昧,在下聽說姑娘或許需要鏢師護送,因此特來自薦。」

    芙蓉怔了下,接著客氣一笑。「我想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我並沒有要請鏢師。」

    海東青聽了,並不以為意,而是正色道︰「我見姑娘身邊帶著位小公子,看似是要遠行,身邊並無護衛。近來盜匪猖獗,前幾日在路上殺人劫貨,不少商旅深受其害,我等擔心姑娘和小公子路上不安全,因此特來建議姑娘,最好有鏢師護送,如此才能保命。」

    芙蓉聽了,這才恍悟,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多謝海公子的好意,我和我家少爺雖然身邊無護衛,但已經請了一位鏢師了。」     「實不相瞞,自姑娘進了客棧後,海某便注意到你身邊那位鏢師,這正是在下擔心之處?咱們做鏢師多年,行走江湖已久,見識過的人也不計其數,依在下看,姑娘請的那位鏢師,並非正道人士。」     此時亭子外,一抹身影早已無聲無息地靠近。巫澈隱身於暗處,把亭子裡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中,他冷冷地打量那個叫做海東青的男人。     「海某行走江湖多年,一看那人便知他曾做過盜匪,身上殺氣頗重,並非正道出身,海某生怕姑娘和小公子在路上遭到毒手,因此不忍見死不救,遂前來好意相告?我海家鏢局在道上也是有名號的,姑娘可去打聽,若姑娘不棄,海某願意護送姑娘和小公子。」     海東青說完,心想對方聽了肯定心動,加上他對自己的外表很有自信,長年走鏢,外頭的姑娘見了他,向他示好的也不計其數。     打從這姑娘一入客棧,她的美貌便令他一見傾心,像這樣的佳人,身邊就該有個稱頭的男子護著,又見她那鏢師粗蠻兇惡,當即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瞧這美人外表溫婉,那小公子又是個孩子,兩人肯定見識不多,故找上的鏢師也上不了檯面,他認為自己的提議肯定會讓她動心。

    芙蓉聽了,不疾不緩地正色道︰「多謝海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您的擔心是多餘的。我家鏢師是個正人君子,人看起來是粗重了些,但其實是個膽大心細、又重信重義的男子漢。」

    此話一出,不僅海東青愣住,就連隱在暗處的巫澈也是一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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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巫澈原以為芙蓉這女人听了海東青的話會改變心意,想要換個人護他們上路,卻沒料到芙蓉的回答竟是對他加以維護。他原本還在想,若是她敢說個好字,他便掉頭就走,再不管他們的死活。

    他巫澈是男子漢大丈夫,還不屑跟個女人讓較,大不了這銀子不賺了,另謀法子,但是她出乎意料的贊美他,反倒讓他好奇的繼續听下去。

    海東青不死心,以為女人家見識短淺,這姑娘肯定是被騙了。

    「姑娘,先不說你那位保鏢一身邪氣,就怕他把你們帶到荒山野地,騙色騙財,再不然路途中遇上盜匪,他一人也難敵眾手,到時為了保命,恐怕棄你們而去。而我海家鏢局人數眾多,我可領二十名鏢師護送你們,萬一遇上什麼歹人,也能互相照應。」

    芙蓉看得出來,對方見她是一介女子便小瞧了她,這並不打緊,大人將小少爺交予她,她的任務便是護衛俞家 一的獨苗,她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瞧她,更何況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她並非為巫澈講好話,而是實話實說。第一眼看到巫澈,的確會被他一身的狂霸陰邪之氣所震懾,但這男人在危急中解救她和小少爺是事實,在她誤以為他心懷不軌、棄他而去之後,他依然不計前嫌地,將他們受困在泥濘里的馬車抬出來,還一路護送他們到客棧。

    到這時候,她再看不清他的為人,她就是個瞎了眼的大笨蛋。現在有人在她面前質疑巫澈,她便理所當然的為他辯白。

    「海公子誤會了,我這位保鏢武功高強,雖只有一人,但是護衛我和我家小少爺足矣。海公子的好意我心領,先在此謝過。」說完,芙蓉微微福身,客氣有禮想堅定不移地謝絕對方的好意。

    她臉上帶著淡然的笑,對任何人都保持著淡淡的疏離,不得罪,但也不過分親近。

    海東青沒料到自己一席話居然說服不了她,反倒被她明白拒絕,若是他再說下去,就顯得有相逼之嫌。一時之間,男人的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最後還是他身邊的手下忍不住開口。

    「姑娘,多少人搶著請我們鏢局的鏢師出面護鏢都請不動,咱們心善,怕你們被人欺,這才好心主動護送,你別不識好歹。」

    巫澈擰眉,看那家伙的眼神也變得格外銳利。

    芙蓉依然不急不躁。她在俞家當丫鬟,從小到大,看人臉色的機會可多了,不管是頑固的老太婆或暴躁的老太爺,又或是京城中的紈褲子弟及驕傲的貴女,最不缺的就是這等給了臉面,便強迫他人要接受的高姿態,這種貨色,她還不看在眼里,依然保持客氣有禮的笑。

    「就是因為知道海公子心善,我才必須老實相告,若是欺瞞,當不仗著公子心善來利用您?這種佔便宜的事,我不能做,有違我主子家的家風。更何況我也不會拿我家小少爺的性命開玩笑,我那位保鏢確實武功深不可測,力大無窮,再者,我若是棄他而去,頗有利用完人便甩開的意思,這樣豈不是太勢利了?海公子是見過世面的人,必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咱們對待下面的人總要講信重義,如此才能服人,不是嗎?」

    這話說得恰到好處,情義兼顧,並曉之以理,還順道抬了對方的面子,完美得無一絲錯處。

    海東青一行人一時被說得啞口無言,為了顧及面子,海東青只得笑道︰「姑娘說得是,是海某誤會了,原是擔心姑娘的安危,既然姑娘解了海某的疑問,海某便不再擔心了,告辭。」

    芙蓉再度溫婉地福身。「公子海涵,多謝。」

    海東青轉身,回頭時瞪一旁的手下一眼,接著大步離開賞心亭。手下們瞧見他陰沉的臉色,知道這一回踫了軟打子,回頭肯定會操他們來出氣,

    待他們走後,芙蓉悄悄吁了口長氣。她看得出來,那男人表面上不在意,其實還是放不下面子。

    她心想,今夜先好好休息一宿,明日一早就趕緊上路,免得夜長夢多。

    這時小少爺掀開紗帳,走進亭子。

    梳洗過的小少爺已換上干爽的衣物,不過因為沒有讓芙蓉伺候更衣,因此那發髻梳得有些歪,腰帶也系得松垮垮的。

    芙蓉瞧見,禁不住想笑,她立刻走上前為小少爺整理衣襟,重新替他系腰帶。

    「少爺也真是的,怎麼不找人喚芙蓉過去伺候,非要自己來?」

    「父親大人說過,男人在外頭闖蕩要學著自己來,不可像個無所事事的公子,我自己更衣便可。」小少爺像個男人一樣一臉正色的說話,還訓誡她不可以笑。

    芙蓉知道小少爺恨自己年紀太小,希望快快長大,好能撐起整個俞家,因此心一軟,也不反駁他,一臉佩服地點頭。


    「少爺說得是,以前听夫人說過,老爺還是六品小官時,在外地當差,凡事都是自己動手,不仰賴他人伺候,如今少爺已有老爺當年的風範,將來必有出息。」

    這話小少爺愛听,臉上露出笑意。「那是,我是爹的長子,不能丟他的臉。」

    說完,他四下瞧著,面露奇怪地問芙蓉。「那位巫壯士呢?怎麼不見他的人?」

    「回少爺的話,奴婢已經讓店小二去請他,他應該也快來了。」

    說到店小二,小少爺便擰眉。「那店小二也太偷懶,我出來時,瞧見那店小二坐在門口打呼呢,我去敲壯士的門,里頭沒人,我以為他已經來了呢。」

    芙蓉听完,不禁詫異。「有這回事?奇怪,沒瞧見他來呀。」

    此時亭子的紗帳被拉起,巫澈大步跨入,他看著兩人,說道︰「我來了。」

    他假裝剛到,什麼都不知道,一副就是來赴約吃飯似的。

    芙蓉見過他洗浴後的樣子,已經見怪不怪,小少爺卻是頭一回見到巫澈刮完胡子、全身上下重新打理過的齊整模樣,不禁訝異得雙目圓睜。

    巫澈看向他,唇角勾著笑,打趣地道︰「小子,認不出我了?」

    「你……你是巫壯士?」

    「正是。」

    小少爺絲毫不拖飾臉上的驚艷,並且誠心贊美。「原來巫壯土生得這般俊朗,是小爺有眼不識泰山了。」

    這小子的真實反應和坦白讓巫澈听了不禁好笑,那笑意深入眼眸,少了平日的銳利,他突然覺得看這小子順眼極了。

    「小子也長得俊,再過幾年,小子長高了,也不會輸給我。」

    小少爺搖搖頭。「光是長得好看也不行,我希望像巫壯士這般,能有一身好武藝,就算不能助人,起碼也能防身自保,不給人添麻煩。」

    「少爺說的是什麼話?少爺將來是要做大官的,身邊自會有武藝高強的手下護著您。」芙蓉道。

    「做官有什麼好?有武藝防身,到哪兒都自在。」巫澈故意道。心想,難不成她喜歡有官位的男子?

    芙蓉笑道︰「人各有才,您在武學上是奇才,而我家少爺讀書快,悟性強,是做大官的料,所以適合從文。」

    這整句話巫澈只記得她說的前半句。她說他是武學奇才哩,原來在背後,她對他的評價是好的,面對外人的詆毀,她會為他辯駁,並不如表面上那般疏冷,他心頭喜孜孜的,覺得丫頭眼光好。

    「小子若想學武藝,暇時我可以教你幾招防身的功夫。」

    「真的?」小少爺听了高興,急忙問︰「你真願意教我?」

    「教你沒問題,就是不知你吃不吃得了苦?」

    「男子漢大丈夫哪會怕吃苦?你教我,我一定認真學。」

    芙蓉看在眼中,想著這一路走來,小少爺為了不讓人擔心或看輕,總是掌著裝大人,直到此刻才露出八歲孩子應有的樣子,這都是因為有巫澈在。

    不得不說,有他在,的確讓人安心不少,少爺也多了笑容。

    為此她深感欣慰,不禁望向巫澈,卻不料對上他的目光,他也在看她。

    她趕忙斂下眼,掩飾莫名的羞意,忙催促著兩人。「用膳吧,免得飯菜涼了。」她招呼兩人坐下。

    席間,她不時讓人添茶水、換手巾,一邊吃飯,一邊听這一大一小說話。小少爺今夜說話的興致特別高,而巫澈也有問必答,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氣氛十分和樂。

    她嘴角含笑地為兩人布菜,殷勤周到;而巫澈一邊大口吃著,趁人不注意時,多瞧了她好幾眼。

    吃飽喝足後,三人便回屋休息。只是巫澈才進屋沒多久,便有人來敵門。

    他走過去打開門,發現芙蓉站在外頭,他目光亮了下,心下歡喜,面上卻不顯,酷酷地問︰「有事?」

    芙蓉輕輕點頭,道明來意。「有事與你相商。」

    她在席間不說,等吃飽回屋了才來,必是瞞著她家小少爺的。于是他道︰「進來說。」他讓到一旁,等她進屋。

    她忙道︰「不了,天色晚了不便,我在這里說就行。」

    他听了一頓,盯著她,忽然大步跨出去,向她靠近。

    面對他突然的逼近,芙蓉急忙退後,全神警戒地瞪著他︰「做什麼?」

    瞧她像個刺蝟似的,又出那種嚴陣以待的神情,令巫澈著實感到好笑。

    他故意將她逼得退到欄桿邊,兩手放在她左右兩邊的橫桿上,低下頭,把臉湊近,慵懶地開口。

    「你覺得我要是真想對你做什麼,你逃得了嗎?」

    芙蓉杏眼圓睜地瞪著他。她明白他的意思,她這麼避嫌地站在門外,實在多此一舉,他既然武功高強,若想對她做什麼早就做了,根本不必引誘她進屋,直接劫了她都有可能。

    她只覺得臉上拂來的一陣鼻息搔得臉臊,咬牙道︰「你說話就說話,一定要靠這麼近嗎?」

    「你說話就說話,一定要像防色鬼似的防我嗎?」

    「我哪有像防色鬼似的防你?」

    「你真沒有?」

    他促狹的表情提醒了她,當初是誰懷疑他意圖不軌而不告而別的?是她。

    芙蓉被說得無法辯駁,加上他說得對,他若是真要對她輕薄早就做了,不會等到現在。但她不甘心呀,好似這事都是她的錯,說真格的,這事他要負大部分的責任。

    「你也知道我打不過你,我一個姑娘家,不僅要保護小少爺,也要護著自己,你不知道你當時那模樣有多嚇人,任何人見了都想逃,掌櫃和伙計見了你不也急著關門嗎?要不是我及時打圓場,人家還不給咱們住呢。」

    巫澈被說得一噎。這事確實是她站出來才搞定的,他在心里把掌櫃和店小二都罵了一遍。

    見他無法反駁,她趁熱又道︰「況且今日還有鏢師來向我自薦呢,因為人家說你一身邪氣,怕咱們吃虧,建議我別請鏢師護衛上路。你瞧,不管誰見到你,都以為遇著惡人,又怎能怪我不告而別?」

    巫澈本意是想與她拉近距離,一來是故意逗她,二來也想借此讓她對自己松懈下來,別老是用疏離、客氣的態度對他,卻沒想到這丫頭嘴硬,抓著他的錯處不放,還板起面孔怪罪他。

    她就不能率性一點嗎?非掛著一張面具跟他裝客氣。

    他冷哼一聲。「別人怎麼看,不關老子的事,你不是說我是正人君子嗎?既然這樣,又為何處處防著我?」

    芙蓉臉色一僵,怒瞪他。「你剛才偷听?」

    「不是偷听,是正巧听到。」

    這話分明是狡辯,他如果來了,她怎麼沒發現?分明是他故意隱藏氣息,這表示她那時對海公子說的話,他全都听到了。

    想到此,她臉上不禁浮現臊意,氣羞道︰「君子可不會偷偷摸摸的,莫怪我防你,瞧你現在這樣子把我困牢,任何人見了,還以為你對我有意呢!」

    「丫頭,你清楚,我看上的不是你,我看上的是銀子。」巫澈冷傲地說,雙臂橫胸,挺起胸膛,一副不屑女色的模樣。

    芙蓉听了這話,不知怎麼著,生出一股氣,故意裝作客氣有禮,卻是十足應付的語氣嘲諷他。「是,我明白,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嘛,委屈您了。」

    巫澈嗤笑。「傻丫頭沒見識,一文錢哪逼得死人,一萬兩還差不多!」

    芙蓉抖了抖嘴角。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她忍!

    「您早點休息,我不打擾您了。」她負氣說完,轉身就回隔壁屋子,關上門,不再理他。

    她一進屋,小少爺便瞧見她臉上的怒火,奇怪地問︰「芙蓉,你怎麼了?誰惹你了?」

    「還不是那位——」她正要指著隔壁房間,猛然想起自己怎麼就回來了?她去找巫澈是要談價碼的事,跟他討價還價一番,結果被他一激就給忘了。

    她用手揉著額頭,這下好了,正事沒談到,倒是跟他打了一場嘴仗。

    「芙蓉?」

    「沒事,少爺,我跟巫澈說好了,明日一早就上路。少爺好好休息吧,芙蓉就在外間守著。」

    他們住的這間屋子較大,有里間和外間,小少爺睡在里間,她則在外間的榻上睡,護著小少爺。

    她伺候小少爺上了床,熄了燈後,便到外間和衣躺下。

    她在黑暗中睜著眼,卻無一絲睡意,腦中不禁又浮現巫澈適才說的話。

    他說看不上她?想到就有氣。哼,誰要他看上,她才看不上他這個粗漢呢!

    花子靳盤腿坐在椅上,一夜打坐入眠,醒來時,巫姜已經不在了。

    他掃了屋內一圈,心想,這女人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倒是十分了得。

    他的視線不經意往下,立刻愣住。

    在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碗綠豆糕,綠豆糕竟還插了一炷香,像在祭拜。

    他先是一呆,接著感到啼笑皆非。好啊,這女人居然把他當神像來打趣,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雖然如此,他嘴角上的笑意卻不減。

    天微微亮,吃過早飯後,便整裝上路。

    花子靳出門前,頭部被套上黑布,讓人帶上馬車,這是為了不讓人知曉真正的威遠將軍坐在哪輛囚車里。

    進入馬車後,車門落了鎖,花子靳拿下頭上的黑布,他沉默了會兒,接著忍不住彎下身,打開座下的櫃子,瞧瞧里頭有沒有人?

    見是空的,他緩緩直起身。這丫頭走時也不打聲招呼,她來去自如,不好抓住哪!

    此時,外頭傳來兩名官兵的低聲談話。

    「昨兒馬大人屋子遭竊了。」

    「誰敢進屋偷東西?丟了什麼?」

    「這事說來也挺怪的,值錢的東西沒丟,倒是丟了幾個綠豆糕。」

    「啥?那賊兒只偷綠豆糕?」

    「是啊,昨兒守衛森嚴,肯定是他那些手下干的,不敢偷大的,偷幾個綠豆糕解氣,八成是故意嚇人來報復,馬大人為此大發脾氣,听說那綠豆糕是他打算帶在路上解饞的。」

    「切,瞧他那副德行,這是押解,又不是出游,他連騎個馬都會摔下來,更遑論他帶的那些兵,都是些烏合之眾。」

    「難怪皇上不放心特地派崔大人來押解,咱們得警醒點,這一路上別指望他們,不拖累咱們就祖宗保佑了。」

    兩名官兵的低聲交談,一字不漏地傳入花子靳耳里,他冷漠陰沉的面孔繃不住,嘴角又不自覺上揚,嘴里的綠豆糕味道依然在唇齒留香。

    就像她,在這苦澀的日子中似一道甘甜,沁入他的心間。想到她,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彎起。

    她行為飄忽,又不透露真實姓名,實在讓人不好掌控。他想,江湖這麼大,她若有意消失,他到何處去尋人?

    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只有這條帕子,可這對他來說還不夠。

    花子靳只能等她自己找來。足足等了兩日之後,他終于又見到她,但這回她不是從車廂底下冒出來,而是從土里露出來,而當時他正打算解手。

    「前方有異。」從土里露出來的巫姜用唇語對他道。

    花子靳僵在原地,他正維持著解開褲頭的姿勢,而兩名官兵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只相隔五步之距,嚴密監視四周的風吹草動。

    虧得花子靳膽子大,才沒被她這冒出頭的狀況嚇到,但臉皮也禁不住直抽。

    巫姜正要繼續說話,突然注意到他的動作,露出兩條精壯結實的長腿,身下只剩一條汗巾遮掩。

    她沒料到自己一冒出來會見到他這模樣,一時驚呆了,立即恍悟他正要做什麼。

    慘了,她來的不是時候,她此時現身,就算沒扮成女yin魔,也真變成女yin魔了。

    眼前的景象太尷尬,她一時心虛連要說什麼都忘了。

    「您慢來。」丟下這三個字,她像只縮頭烏龜似的縮回土里,走為上策。

    花子靳再度氣笑了,都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女人……他不禁捏了捏眉心。這世上有哪個女子在見到男人脫褲子解手時會說一句慢來的?

    他該佩服她的沉著,還是該懷疑自己的魅力不夠?在這情況下,她居然還可以面不改色地溜走。

    他搞不懂她,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希望她離開,但是在見到她時,有些心喜,卻也有些生氣。

    花子靳很糾結的解完手後,穿好褲子,戴上頭套,讓官兵押他回馬車上。

    車門一鎖上,隔開外頭的視線,他拿下罩住頭的黑布,雙眼直盯著座下,果然不一會兒,座下有了動靜。

    他想也不想,就把人從下頭揪上來,銬著鎖鏈的雙手往她身上一套,將她困在懷里。

    終于逮著她了。

    他的臉欺近,兩人鼻尖對著鼻尖、眼對著眼,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正板著面孔,強大的氣場牢牢籠罩住她。

    巫姜沒想到自己會被他如此對待,此時的他不同以往,不再是那個淡漠中帶著率性的將軍,而是眼底冒火、周身氣息如焰,彷佛一個蓄意已久的獵人在等待她自投羅網,令她心口沒來由地大跳著。

    近在咫尺的唇正對著她的耳畔,一開一合地吐著熱氣,說出只有兩人听得到的質問——

    「你要如何給我一個交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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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3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突然靠這麼近,讓巫姜很不習慣,她想移動身子將兩人的距離拉遠,但他的手臂擋著,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見他虎視眈眈地怒瞪著自己,她心中立即了然,一臉正色,用只有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音解釋。

    「適才是個意外,我真沒故意偷看,更何況你的小郎蓋著頭巾,遮掩得很實在。」

    小郎就是那話兒,頭巾就是汗巾子,她說得坦蕩,一點也不避諱,花子靳卻听得眼角有些抽。

    他盯著她,確定在她臉上看不到任何一絲女兒家的羞澀,反倒是極為認真的反駁。

    這可不是一般姑娘家會有的反應,他想看到的是她為此羞澀,為些忐忑不安,為此小鹿亂撞。

    她這事後撇得一干二淨的態度令他十分不悅。他都這麼靠近她了,她居然連一點臉紅的反應都沒有,還能目光不移地與他對峙。

    面對他灼灼的盯視還能不閃不躲的女人,這世上還真沒幾個。

    「你看到我脫褲子,傳了出去,教我如何解釋?」

    「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誰會知道?」

    花子靳愣住,目光蘊含危險。「你是說,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巫姜安慰地勸道︰「大丈夫行事,不要糾結小事,想開點,反正你又少不了一塊肉,就算了吧。」

    花子靳陰惻惻地笑了。她居然說算了?看來不給這女人一個教訓,還真不知何時才能點通她。

    他行軍打仗講求效率,如同他當初帶領車隊直搗黃龍,務必一擊即中,取敵首級,而對她,他一旦有了志在必得之心,也是一樣的。

    「這事不能算了,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話落,他吻住了她,毫無預警地品嘗她的芳唇。

    巫姜瞪大眼,整個人定住,又像是嚇懵了,眼睜睜看著他侵門踏戶,火舌在唇里恣意蹂躪。

    這是她的初吻,她從沒想過會是被這樣的男人給霸氣奪去。

    她沒有反抗,只是任由他吻著,雙眼始終睜得大大的。

    他的吻就跟他的人一樣,強硬中帶了點溫柔。

    大概是因為她毫無反抗,只睜大眼盯著他,花子靳覺得,自己應該弄清楚她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于是他隔開點距離,打量著她的表情,而他的手臂依然圈住她的腰,以佔有之姿摟著她。

    她的反應出奇冷靜,就好像他對她做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令他禁不住好笑地看著她。

    「怎麼,傻了?」他勾起唇角,繞有興味地看著她。

    與其說巫姜傻了,倒不如說她感到十分意外。花子靳吻了她,她發現自己居然並不討厭,且有到些刻,她才認知到原來花子靳喜歡她,而他的喜歡是如此的直接。

    她正在習慣這個事實,所以才會發怔。

    花子靳很有耐性地等待,始終勾著唇角,見她不說話,不像生氣,也沒有掙扎,只是瞪大雙眼盯著他。

    他也直直盯著她,眼中染上**,低啞的嗓音里帶著濃濃的威脅。

    「你不說話,表示不反對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了?」他的手掌撫上她的臉,想再繼續吻她。

    巫姜終于有了反應,一手抵住他的唇,阻止他的欺近,正色道︰「我不想當寡婦。」

    花子靳愣住。他想過好幾種反應,或是她會說什麼話,唯獨沒想到她會吐出這麼一句。

    寡婦?原來她適才發呆,是已經想到這麼遠了。

    他因為無聲悶笑而胸膛起伏,大掌按住她放在自己胸瞠上的手,在她耳邊低啞道,「誰說要讓你當寡婦了?我命長著呢。」

    「你現在是朝廷欽犯,通敵叛國是要上斷頭台的,你又不打算逃,回京之後,只有死路一條,我不就成了寡婦?」

    想到自己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竟然是個要上斷頭台的將軍,巫姜的眉頭就擰成個死結,十分不悅。她堂堂鷹護法才剛有了男人就注定成為寡婦,不被其他護法笑死才怪。

    瞧瞧她,被他吻過之後,沒有驚慌失措,反倒冷靜地跟他過論起守不守寡的問題,花子靳心想,她可真是一個特別的女人,不過他喜歡。

    其實他從沒想過將來要聚什麼樣的女人,只希望未來的妻子是個可以忍受寂寞,能與他同甘共苦的人,而他會盡量護她平安,萬一哪天戰死,便把一切都留給她。

    這回被誣陷通敵之罪,他為了查出幕後主使人,不惜以身犯險,將計就計引出躲在背後之人,若是死了,便也算盡忠報國,誰想到會冒出這個女人。

    他不知她的姓名、不知她來自何處,更不知她是什麼身分,但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她生來就是適合做他的女人,他喜歡她沉穩的性子,喜歡她不驚不怵,更喜歡她說的話,常引他發笑。

    「你放心,為了你,我會活下去的。你要耐心等我,有些事待時機到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他一邊說,一邊輕吻她的臉龐,與她耳鬢廝磨。

    巫姜被親得有些心猿意馬,而她發現自己居然很喜歡他這麼對她。

    他說他會活下去,還要給她一個交代,听這話的意思是他不會死?但他並不打算越獄,難不成他願意被押解回京,是因為其中有什麼內情?

    巫姜看向他,認真地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面對她認真的神情,花子靳也肅起神色,真誠地道︰「我答應你,這件事結束後一定娶你入門,絕不讓你當寡婦。」

    巫姜望著他炯亮有神的黑眸,突然感到十分欣喜。鼎鼎大名的羅煞將軍向她許下承諾,而她相信他。

    她主動圈住他的頸子,把唇貼上他的耳,低聲回答。

    「我允許你當我的男人。」

    花子靳眼眸燃著星火,手臂一收,將她抱緊,尋到她的唇,立刻狠狠吻下去。馬車轆轆,由于車廂被黑布蓋住,外頭的人瞧不見里頭的人在做什麼,正好給了兩人機會。

    花子靳平日將精力都花在練兵上,白天操練兵馬,晚上看兵書、研究戰術,再不然就是策馬巡兵,或召集幾名心腹大將到操練場上比武切磋。

    他旺盛的精力全都宣泄在兵馬上,就算遇到女人也能坐懷不亂,但是現在不同,自從被押解入獄後,他不是在牢中就是在囚車上度過。

    他日夜打坐,已許久不曾發泄旺盛的精力,如今懷中又抱著自己看上的女子,那嬌軟的身軀貼在身上,柔軟的唇任他恣意品嘗,耳里听著她輕喘的氣息,不斷刺激著男人的欲望。

    他強抑下欲望,停止吻她,只是將她摟抱,什麼都不做,待緩過一口氣後,低聲道︰「告近我你的真名是什麼?」

    巫姜也被吻得有些氣息不穩,「你可以叫我阿姜。」

    「阿姜?」

    「嗯。」

    「可有姓?」

    「師父都是這樣叫我的。」

    「阿姜……」他低低喚著,輕輕撫著她的背,繼續輕問︰「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是個隱世高人,長年隱居在山谷中,我是她收養的。」

    「你是孤兒?」

    「是啊,師父把我養大,教我武功,我還有許多師兄姊弟,我們都是被師父撿回來的孩子。」

    「原來如此……」他疼惜地撫著她的背,低低道︰「我很慶幸她老人家把你養大,改日該好好謝謝她。」

    巫姜低低笑著,聲音很輕,只有他听得到,而她的笑聲好似一抹微風輕輕撩撥著他的心弦,讓他心兒癢癢的。

    「那麼……」他的氣息拂過她耳畔,嗓音帶著低啞的磁性。「你湊銀子是為了什麼?」

    巫姜頓了下,接著平心靜氣地回︰「我哪有湊銀子?我是在掙銀子。」

    「你不惜潛入牢中,是為了一千兩;遞飯菜給我,也要收元寶,怕拿不到銀子,還要我寫借據。」他的目光在昏暗的車廂內,顯得特別深幽清亮。「你不是個愛財的人,卻急著湊銀子,在驛站牢里時,你連睡前都在算銀子。」

    巫姜的眼皮跳了下,她抬眼對上他含笑的目光,眸底閃現審視的精明。

    看來威遠將軍的名號不是浪得虛名,他也是個細心之人。

    「我是孤兒嘛,得想辦法自己湊嫁妝。」她隨口編來一個謊話,說得很溜。

    花子靳挑眉。「喔?那麼我向你師父提親時,要去哪兒找她?」

    這是拐個彎問她地方呢!「別急,咱們八字還沒一撇,你坐牢這件事要如何解決?」

    「我自有辦法。」

    按下來兩人一陣沉默。她對他有所保留,他也有事瞞著她,在如此情意綿綿的氣氛下,她居然還保有理性,反過來問他?

    花子靳先是嘆口氣。「唉,我找了個十分精明的女人做妻子,不知是不是自尋麻煩?」

    她哼道︰「精明有什麼不好?我若不精明,如何潛入牢中?這一路上又如何幫你?」

    「這倒是。」他十分認同,這亦是他欣賞她的原因,但接著又板起面孔低斥道︰「還有,什麼叫八字還沒一撇?我都吻過你了,你已算是我的女人,明白嗎?」

    巫姜笑道︰「既然我是你的女人,那為何還要瞞著我?你寧可含冤坐牢,又冒著被刺殺、下毒的風險也不肯逃,究竟是為了什麼?你所謂的辦法,又是指什麼?」

    巫姜不是個躲在男人背後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判斷和想法,她句句直切問題的重點,一點也不含糊。

    既然她決心讓他當自己的男人,那麼她重視的便是他的安危,以及他即將面對的難題與敵人,她必須知道,如此才能隨機應變。

    花子靳發現,對這個小女人還真不能太敷衍,他已經可以想見,未來要征服她,還得多花些心思才行,不過這反而更激起身為男人的征服欲。

    「想套我的話,這樣直接問是沒用的,你得擅用女人的長處,學著迷惑我才行哪,阿姜……」他吮吻著她的耳,對她展開誘惑的攻勢。

    巫姜只覺得一陣酥麻的感覺竄過全身,他的逗弄帶來的刺激,她舒服得起了雞皮疙瘩。

    她雖是處子,但是早看過小書上的圖畫知道男女之間那回事,加上巫澈和巫嵐這兩個男人自幼嘴上葷段子不斷,與他們混在一塊,她和巫離也百無禁忌,連青樓都去逛過。

    「你的意思是要我用美人計?」她問。

    「你可以試試,若我中了你的美人計,說不定就告訴你了。」這話花子靳也只是隨意說說,並不認為她能迷惑自己什麼,但事實證明,他再次低估了他的女人。

    巫姜點頭。「好,我試試。」二話不說,伸手直接朝他摸去。

    「唔!」花子靳猛地倒抽一口氣,剎那間,只覺得全身的五髒六腑和四肢百骸都熱血沸騰。

    馬車外傳來馬蹄接近的聲音,很快的,車窗簾布被人掀起,一雙眼朝車內看去。

    「將軍,可有事?」

    花子靳正閉目打坐,聞言睜開眼楮,冷冷地看向外頭的官兵。「本將軍會有什麼事?」

    「沒事便好,下官失禮了。」布簾放下,蓋住了外頭的視線,一切又恢復正常。

    然而,花子靳的面色卻不太正常。他臉色泛紅,額角冒汗,幸好偏麥色的肌膚看不出來。

    在官兵來察看時,她已經火速從座下溜走了,她倒好,一走了之,獨留他一人在此憋著難受。

    該死!實在太上火了!花子靳低咒著,發誓下回非逮住這個頑皮的女人,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芙蓉在啟程上路前,讓店小二準備了豐富的早膳送到屋里。

    喂飽一大一小兩個,接著她又去張羅路上的干糧和水,然後回到屋里,打算伺候小少爺洗臉、更衣,卻發現他自己已經打理好了。

    她發現小少爺又長高了點,性子更成熟了些,他說出門在外一切從簡,要芙蓉不用事必躬親,像更衣、洗臉、洗腳這些小事,他自己可以做。

    小少爺說這些話時,口氣完全就是個小大人,逗得芙蓉哭笑不得,卻又欣慰不已。

    芙蓉與小少爺下樓後,店小二前來招呼道︰「姑娘、小公子,東西都給您送上馬車了。」

    芙蓉正要說話,小少爺先她之前開口。「煩勞店小二了,咱們的馬可喂飽了?」

    「小公子放心,已經喂飽了,昨日還幫它刷了個澡呢!」

    小少爺點頭,回頭對芙蓉吩咐。「小二哥做事麻溜,多給他一兩銀子買酒吃。」

    店小二一听有打賞,立即高興地躬身哈腰。「多謝小公子,您還需要什麼吩咐,小的立刻為您張羅。」

    「沒了,倒是想問您,可瞧見咱們的護衛?」

    店小二知道他指的是那位高大的男人。昨晚他才知道那剃了胡子、洗了澡,搖身從粗漢一變為瀟灑大俠的男人,便是他們的保鏢,當下立刻咋舌,怪自己多嘴,莫怪人家把他打暈,到現在他後頸還在痛呢,再也不敢小瞧那人。

    店小二忙恭敬回復。「那位大俠去馬房牽馬了,還囑咐了小的,若是見到二位,便轉告二位先到門口等他。」

    小少爺點頭,回頭對芙蓉道︰「你先把銀子付了,我去馬房找巫大哥。」說著便跑步而去。

    芙蓉攔他不及,趕忙掏出錢袋把帳付清,又依少少爺吩咐多給店小二一兩銀子。等不及店小二再度哈腰道謝,她便急急追去。

    才一個晚上,那男人就讓人刮目相看,先是店小二改口稱他一聲大俠,小少爺也改口喊他巫大哥。

    芙蓉在心里嘀咕,想到昨日兩人的斗嘴,她心中仍有氣。那男人雖然從頭到腳煥然一新,但骨子里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粗漢,真不明白小少爺怎麼會看上那人,還叮囑她要對那家伙好一點?

    哼,她還是會客客氣氣地對他,不過只在表面上罷了。

    她匆匆往馬房走去,到了那兒,遠遠便瞧見那男人高大的身影,他今日換穿上的是她之前為他備好的新衣。

    因為他生得實在高大,所以那褲子稍短了點,上衣也緊了點,她不禁擰眉,心想這衣褲還是得量身訂做才行,買現成的就是不夠合身,再瞧瞧他的鞋子,已有幾處磨損,她在心里又加了一句,鞋子也得做一雙。

    她走近時,小少爺朝她高興地道︰「芙蓉你瞧,這車桿修好了。」

    芙蓉順著小少爺指的地方看去,原本被刺客砍斷的車桿已經打上一條新的,將舊的牢牢穩固,不只如此,那被刺穿的車壁也打上了新的木板,甚至連馬蹄都換了。

    做這些事要費不少工大,難不成他一早起來就在忙這些?芙蓉抬眼望向他,他額角有些汗水,袖子卷起,露出結實的手臂,陽光將他的側臉照得立體分明,這樣的他充滿了陽剛美,還有北方男兒的英氣豪邁,散發著讓人依靠的魅力。

    芙蓉趕忙將目光移開,試圖平復胸口微亂的心跳。她對小少爺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該上路了。」

    小少爺听了,轉頭問巫澈。「巫大哥,可以出發了嗎?」

    「行了,這馬車先這樣吧,雖然外觀丑了點,不過能坐就行,先將就點吧。」巫澈笑道。

    小少爺開心地點頭。在巫澈面前,他很自然地流露出孩子心性。

    芙蓉一如往常要服侍小少爺上馬車,當她正要拿凳子讓小少爺踩著上去時,不料巫澈一把將小少爺舉起,利落地將他放進馬車。

    她愣住,而趁她愣怔的當口,他的人已經欺近,接著攔腰一抱,將她也抱上馬車。

    芙蓉反應不及,只能瞪大眼看著他。

    「坐穩。」他命令,接著很自然地關上車門,轉身跳上前頭的座位,拿起韁繩,策馬啟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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