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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冰瑟 -【深宮醜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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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07: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冰瑟 - 深宮醜

女主角穿越后變成一個倒夜壺,而且滿臉是麻子的宮女,
但是這一切是假的吧?臉上的麻子也是假的吧?
這世上比她更悲催的人到底有沒有?
好端端玩個網游也能搞成這副德行,變成天下第一醜女不說,
還是個倒夜壺的小宮女,連與她玩對對配的小太監都嫌棄她!
可是乖乖,眼前這細皮嫩肉,
俊美得令她都遺想三分的美男子竟然是皇帝本尊?這下問題大了,
原本以為他是皇帝的男寵,結果……嗚嗚,
她能不能把那句類似表白的話收回?這色女的帽子太重了,
她承受不起啊!不過,這旖旎身子還是挺讓人心神蕩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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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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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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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08:0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頂著厚臉皮站在門外等了十分鐘后,門終於開了,歷夏尷尬地探頭:「我是來找歷風的。」

望著來人,肖寧的眉頭很是明顯地擰了下,她這是在拍苦情戲嗎?整個人宛如從澡堂里爬出來一樣,全身上下濕漉漉的,冰冷的水滴順著她的髮絲垂落,滑過尖細的下巴,淌落在地上,把門口的腳墊都給弄濕了。

為此,他更是不悅的俊眉蹙緊:「他不在。」

「那我可以進去等他?」自知又給人家添麻煩了,歷夏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又順勢將幾根纏在臉頰邊的青發塞到耳後。沒辦法,誰讓她現在連搭公交車的錢都沒有呢,其實她也不想每次都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像是在衡量利弊,短暫的沉默過後,肖寧身子一轉,給她讓出一條道來:「歷風今晚有客戶要應酬,不會那麼早回來,冰箱里有吃的東西,想吃可以自己煮。」

「好。」他肯收留自己,歷夏已經是感激涕零。「你還沒吃晚飯吧,想吃什麼?」

肖寧想了想,一點都不知道客氣:「蘭州拉麵。」

想當然了,雖然他和歷風是合租關係,但他家的冰箱,歷夏用的次數比他們用的次數還要多,有時候一忙起來,十天半個月不回家的都有,這時候,歷夏就是這裡的女王了。

就知道他饞這個。

歷夏微地一笑,翻出歷風的東西,給自己換了一身乾淨的襯衫后,便跑進廚房開始忙碌了起來,沒一會兒,兩碗熱騰騰又香又辣的蘭州拉麵就在她的巧手下誕生了。

「我可以進來嗎?」象徵性地敲了一下門,歷夏已經轉動手把推門進去。剎那間,屋內瀰漫著一股香噴噴的麵條香味。

轉身,淡淡掃了她一眼后的肖寧突地一愣。

特大號的襯衫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小孩穿著大人的衣服,寬鬆的領口包不住誘人的鎖骨,隨著她將拉麵放在電腦前的彎身舉動,裡面的春色雖不至於走光,卻令人浮想聯翩,再加她袖子捲起,外搭配一條休閑短褲,讓原本就瘦小的她看起來更加的柔弱,清爽中帶著幾分甜甜的可愛,竟是性感極了。

肖寧有些僵硬地別開臉,冷漠代替了他的心慌:「先放著。」

「嗯。」不疑有他的照做,在肖寧以為她會出去的時候,歷夏捧著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肖寧是遊戲編程師,對玩遊戲有一種很執著的偏愛,一旦玩起遊戲,連魂都可以搭進去的那類型。認識他那麼久,歷夏還沒見過他對別的事也這麼上進過。

「這款遊戲我都沒見過,是最近上市的嗎?」

「算是吧。」肖寧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這是被業內人士冠以神話的一款神秘遊戲,據說不同的人玩有不同的玩法,可是他玩了半天,還是覺得普通。

在這種網路暢行的時代,歷夏也是個標準的遊戲迷,一聽到是新款遊戲,體內所有躍躍欲試的興奮因子瞬間涌了上來,她將面放在桌上后,朝他靠得更近。

「我可不可以玩一下?」

清清淡淡的體香隨著她的靠近,竄入鼻端,肖寧如坐針氈地跳起,隨之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將耳機摘了下來,遞給她,並且簡單為她作了下介紹。

這是一款模擬宮廷題材的3D遊戲,初玩者除了需要設法完成遊戲里給予的各種任務和考驗外,還需要周旋於各種陰謀和競爭中,以此來提升自己的能力,鞏固在宮中的地位。

其實像這樣的遊戲很多,也不算新穎,但在歷夏戴上耳機,點擊遊戲開始的瞬間,她整個精氣神彷彿被吸了進去,眨眼間便置身於一處富麗堂皇雕樑畫棟的宮殿內,站在她前面的是一個頭戴皇冠身穿黃色長袍的男子,落日的餘霞將他修長的身影長長地拖在地上,他身上帶著一股足以撫慰人心的溫暖氣息。

歷夏只覺胸口突然嘭嘭嘭跳得超快,男子給她的感覺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只是光這樣望著,她的眼睛就止不住的泛紅,內心甚至浮起一層莫名的心痛和渴望。

她想要看清楚他的長相,可是腳下才甫一靠近,那男子便消失了,與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一起消失了。

「你怎麼哭了?」強行退出遊戲,摘下她的耳機,肖寧緊張地問道。

哭?沒有啊!

才想張口否認,可是伸手一擦,那透明濕熱的液體不是眼淚又是什麼,歷夏頓時呆了。

「我、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好端端的,我突然會流眼淚呢?」她真的被嚇到了。

肖寧的目光又回到遊戲里,望著閃動的屏幕,他神情凝重,也許……歷夏比他更適合玩這款遊戲。她剛才似乎就發生了什麼,所以情緒才會被波及到。

「這款遊戲好像跟你有緣,你要不要拿回去玩?……」話才說到一半,被驚詫到的肖寧就險些摔倒。

什麼?她竟然選了一個宮女的身份,而且還是個……倒尿壺的?

縱然她有預知、起死回生的能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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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0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穿越了?居然還是跑進遊戲裡面,有沒有這麼湊巧啊!!!

美奐美輪的宮殿,紅柱碧瓦,這裡分明就是她一分鐘前打開遊戲的第一個皇宮畫面。

「紅豆,快點,甄妃的夜壺還等著你倒呢。」

李瑩是這宮裡的老宮女,跟其他人一樣,到了一定的宮齡就成了這群小宮女的頭兒、大姐大。她一進來,屋內的幾個宮女紛紛抖擻著喊了聲「姑姑好」,唯有金巧兒,算是強出頭吧,她替床上的丑宮女說了句公道話。

「姑姑,紅豆這才哭昏了剛醒來,這事就不能遲一點再去嗎?」

「你以為我就這麼沒人性,還不是崔公公那頭催得緊。」說話間,李瑩已來到床邊,望了眼床上正在裝睡的宮女,無奈地嘆息一聲,「紅豆,你就看開點吧,這都是命,誰讓你自娘胎出來不帶一張好的面貌出世呢。小蠻子也是個可憐娃,就當是行善吧,既然他不要你就算了。改明兒姑姑再幫你找找,只是這年輕的太難挑了,我們只得從那些老的公公下手。」

原來,這南朝皇宮內有個潛規則,旦凡大齡宮女到了一定的歲數,若想離開,就需要有歸屬,也就是嫁人,否則就得一世留在宮裡直到老直到死,永無出宮的一天。

但一入宮門深似海,想找個配偶那根本就是難如登天的事,找侍衛情哥哥調情要被以惑淫之罪論之,想靠著家裡人在鄉下找個伴,但一般人家只要知道她是從宮裡來的,就算是宮女,也沒人敢要。所以啊,這太監與宮女的相好,倒變成了一種比潛規則更潛默化的事了。

這不,前幾天紅豆在洗澡,這剛進宮不久的小蠻子突然門不敲一聲就闖進來,看了她大半個身子。紅豆見機會來了,一下子欣喜若狂就一狀就告到李姑姑那裡,讓她為自己主持公道。李姑姑知道后,跟小蠻子的班頭也就是包公公商量著,暗中就把這婚事給定了。

小蠻子知道后尋死不活的,說什麼也不娶這個滿臉麻子還紅胎眼的醜女,這事一下子鬧得連上頭都驚動了,李瑩和包公公兩人無奈,就同意了小蠻子的要求,只求他別把事鬧大。這邊小蠻子是安撫下,那邊紅豆倒是哭昏了過去,這才出現了上面這情況。

當然,這些都是歷夏事後從他人的嘴裡聽到的。

彼時,她兩眼水氣水氣地望著屋頂,作飲淚狀。

早知道會無緣無故穿進來,她玩遊戲的時候就不選這個宮女當主角了。倒夜壺,就算選個打水的干體力活的,都比這強多了。

「姑姑,我這正悲傷著呢,能不能先找個人幫我把這班替了?」歷夏試著擠出幾滴眼淚,要多委屈就裝得有多委屈,以博取同情。

「那你就自個兒問問她們肯不肯了。」李瑩眉一挑,瞥了眼正在圍觀的幾個小宮女,不屑的話看似對她說的,還不如說是說給這屋子裡的人聽。

歷夏眼巴巴地瞅著,這話一落下,就連之前替她出頭的宮女也不吭聲了。這甄妃可是個惡主,有多少小奴才不小心得罪她就被整得個不成人形的,她們才不去觸這個衰。

「好了好了,姑姑答應你,這事我會放在心上的,你就別甭傷心了,動作利索點,快點過去。聽說今晚陛下要到甄妃那過夜呢,伺候得不周全,我們個個可都要挨板子。」柔軟的話說了,好聽的話也說了,李瑩不客氣地拍著她屁股,又恢復了往日的厲聲厲色。

接著,歷秋便在渾渾噩噩中被李姑姑命令的幾個小宮女給推出了門。可這皇宮就像迷宮圖一樣,路上她雖然找了幾個宮女太監問路,可是方向感奇差的她,沒走多久還是迷路了。

八景宮是歷代國師修鍊向上蒼祈禱的地方,它四周有三面臨靠著竹林小溪,比其他皇宮內的院落清雅脫俗了許多,就連微風吹拂,帶著幾縷寧靜的氣息。

「陛下,此次預言又是如何?」

殿中央是個大型八卦,楊墨坐於正中央,他神情疲倦,汗珠已經染濕了他的衣裳,面對身旁國師的提問,想回答但有心無力,不過國師已從他緊鎖的眉頭猜測到答案。

「陛下現在氣息頗弱,可在此休息一會,貧僧先行告退。」

楊墨心不從力地頜首,等大門傳來閉合的聲音,他才緩緩閉上眼,可腦中的那句預言卻愈發的清淅。是一記「咿呀」的開門聲,引回了他的注意。

門外探進一顆小小的腦袋,等歷秋看清楚裡面沒人,她才提起步伐踏進來,可是澄亮的眼眸遂然映入一個男子的身影,使她頓時驚住。

男子身著白袍,烏黑濃密的長發由一支碧玉的發簪簡單地盤在頭頂,兩鬂幾縷髮絲隨意地散落在脖項各處。他臉上布滿細汗,呼吸凌亂,胸間衣裳微敞,似綢緞般白皙嫩滑的肌膚隱隱若現,引人瑕想……帶著一股魔性的吸引。

可是認真一看,這模樣……分明就像剛被人蹂躪過……

歷夏猛然想起古代常有男孌之說,腦袋頓時晃得像波浪鼓一樣。這麼帥的一個男人,竟然是同性戀!!——太可惜了!!!

不過美人誰不愛看,歷夏這眼睛還是不受控制地上下吃他豆腐。

男子看起來雖然很虛弱,但烏黑的眼睛卻異常清洌,歷夏直直凝視著,腦中忽然閃過幾個模糊的片斷,總覺得以後還會再見到這個人,一種奇妙的感覺領著自己向他靠近。當她回神過來,手已經將他胸前的衣裳拉好繫緊,她不禁怔住。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臉上表情莊重而認真,目光更是有意避開他身上某些位置,楊墨原是一愣,隨即想到她估計是誤會什麼了,面色當即青紅交替著,怒不可言,偏偏體力尚未恢復,想要簡單給她一個教訓都顯得力不從心。

「這裡是寧華宮嗎?看起來應該不像,冷冷清清的,哪像是妃子住的地方。唉,這麼說,我應該又迷路了。」歷秋一臉煩惱地在他身邊坐下,像是在問他的話,但又自說自答的,隨即見他抿嘴看著自己沒有出聲,心頭掠過一絲驚訝。「你不會說話?」

原來是甄妃的人,楊墨的目光隨即落在她腰間系戴的墜玉。這是宮中奴才置配的等級信物,墜玉,一般宮齡至少有三年以上的宮女才有資料配戴。但她看起來對宮中的情況不是很熟,那她是宮中最低級的宮奴了?還是其他人派來的細作?

「你是誰?」聲音因脆弱而顯得略低而沙啞。

「我叫歷夏,歷練的歷,夏天的夏……咦?你不是啞巴。」

面對歷夏的驚訝,楊墨置若罔聞般,原本因竊視先機而浮躁的身心猛地一凜,似墜入無間地獄。有女歷夏,與帝三緣,白,帝納之而得鴻運,一統天下。

她叫歷夏,是否正是預言中的那名女子?長相醜陋又是最低賤的宮女身份,這樣的女子有何資格被納為皇后,又如何助他宏圖大業一統天下?可是他們南朝至今已有幾代君王,這預言從不曾出過紕漏……莫非她另有才華?

片刻功夫,他的心思早已百轉千回,歷夏卻渾然不知,當是來到這裡所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心無芥蒂地噙笑問道:「你呢?叫什麼名字。」

眸子頓時轉深,楊墨凝視了她好一會後,這才啟唇:「楊墨。」

楊墨一直注意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變化,她語氣真誠,神情無害,讓人無法質疑她的話。如果這個人當真是細作,他必須說,這個女人的戲演得可真好,不禁在語言上拿捏得很有技巧,連表情轉換都能極為自然。

「楊墨,還名字滿有古文詩味的,我記下了。」她在嘴邊默念兩遍后,抬頭看了這宮殿一眼后,回頭問道:「這裡是哪裡?離寧華宮近嗎?」

「有點遠,這裡是八景宮,你不知道嗎?」說話的同時,他不著痕迹地注視著她臉上閃過的幾種表情變化。

歷夏面色微地一變,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呵呵笑道:「我從小到大,東南西北都不分的,所以經常迷路。」

楊墨不置可否,像是在思考她話里的可信度。

溫暖的手突然貼在他冰冷的額頭上,楊墨眼眉略略挑起,便聽見歷夏說道:「還是有點冰涼,不過你臉色看起來比剛才好多了。真不湊巧,我還要趕著去安寧宮上班,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最好快點說。」

上班?這詞聽著陌生,但她的意思應該是要去做事。

「不用了,孤、我只要再休息一會就好了。」楊墨清咳一聲后,及時糾正稱呼。

皇宮是皇帝的住所,楊墨能在這裡自由停留,那是不是說明他的身份地位不低,還是……他是皇帝的人?臨走前,歷夏下意識又刷了他兩眼,一臉煞有介事地點頭。

然爾,楊墨卻在她古怪的眼神中,全身雞皮疙瘩立起。

寧華宮內,甄妃左等右等,遲遲不見皇帝的蹤影,隨著夜一分分地深了,她僅剩的耐心也隨之消失殆盡,正拿底下的奴才撒氣。

她踢了下身邊的奴才,厲聲道:「還不快去瞧瞧陛下怎麼都到了這時辰還沒來?可別又進了哪個狐狸精的寢宮,到最後又不來了。」

「是。」太監唯唯諾諾,連忙退下找大內總管小六子公公打探消息。

這不,歷夏好不容易來到目的地,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個情景,當即明白為什麼之前沒人肯替她的班了,原來都是怕了甄妃這個主子。

崔公公一見到她,一邊小聲地斥罵,唯恐驚了主子,一邊拉著她往寢室放尿壺的地方走,催促她手腳利索些。

看著萬惡的夜壺,歷秋已經開始懷念家裡萬能幹凈的馬桶了。

捏著鼻子,她抄起夜壺就以平常賽跑的兩倍速度衝出寢宮。

可有句俗語不都這樣說的嗎,愈怕什麼愈來什麼,偏偏事情就是這麼巧。

「哎呦……」左腳才垮過門檻,甄妃就被迎面過來的人撞了個七暈八素,這還是靠著身旁的兩個貼身宮女才站穩了腳。「是誰?敢撞本宮,活得不耐煩了?」

歷秋還來不及理清這眼前的狀況,撲通一聲,她的膝蓋被人踢了一下,當即給眼前的大美女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手心和膝蓋也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

「回娘娘,她叫紅豆,是專門替娘娘倒夜壺的。」崔公公搶在她前面回話,主要想拋清與她的關係,免得惹禍上身。但初來乍道的歷夏哪懂,還以為他是好人,正在替自己解圍。

「紅豆?」甄妃不悅地瞪她一眼,待看清她的長相后,立即面露厭惡地收回視線。她還沒見過這麼丑的宮女。

「是的,娘娘。」歷夏在崔公公不著痕迹地踢了一腳的提醒下,趕緊附聲。

這不提還好,一提,甄妃突覺自己一身的尿臭,當即心中一怒,使勁掐了她胳膊一下,「反了,竟不稱奴婢,還濺了本宮一身……」說著,又嗅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這臭味更濃了,不由得更怒了。「你這個該死的奴才,一會皇上就要來了,你這是故意要本宮難堪,還是想羞辱本宮?今天本宮非得好好的教訓教訓你不可!來人吶,給我仗責一百。」

歷秋臉色猛地唰白,這麼粗的棍子下去,別說一百了,就算只有二十,她肯定都要屁股開花一命嗚呼,這甄妃分明就是公報私仇,拿她出氣!

「娘娘,紅、紅,奴婢不是故意的!」

在民主時代自由慣地生活了二十年,這欺壓人權的「奴婢」二字,歷秋可是擠得艱難,但這看在甄妃的眼裡,無疑讓她更為惱火,只覺這賤奴的膽子忒大。

「給我往死里打了,就在這裡。」她厲聲怒相,隨即她又想到什麼似的,繼而又道:「將她的嘴封住,省得她一會鬼吼鬼叫的,本宮聽著心煩。」

在這諾大的皇宮裡,主子處死一個奴才,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大點的事。當歷夏嘴巴被粗布堵上,架在長凳上準備挨板子時,甄妃臉露嫌惡地說了句「這麼丑還進宮,活該找死」后,就眼也不帶瞟一下地走進寢宮,讓宮女再替她擇件新衣換上。

「哎呀!」悶哼一聲,當板子重重地落在屁股上,歷夏疼得眼淚都快要飈出來了。怎麼人家玩穿越,她也玩穿越,下場也差太多了吧!

現在要是有人能救她,以身相許她都願意。

因為嘴巴被人堵上,所以歷夏只能在心裡大聲的吶喊。但是板子毫不留情地一板板落下,屁股都開花,救星還是遲遲沒有出現,估計上帝正在王母家裡做客,沒人聽見她的求救。

十二、十三……好像第十五板子了……

歷夏冷汗涔涔,痛疼令她的意識模糊了起來,否則她怎麼會看見楊墨正朝她靠近,他人應該還在八景宮才對。

「陛下?」小六子掌著燈,心底暗罵甄妃是個笨蛋,明知道陛下要來,怎麼會在這時候弄這種晦氣的事,是成心讓陛下不快嗎?

男子黑眸隨意瞅了他一眼,隨即在長凳的前方停下,那些責杖的奴才見此紛紛跪在地上,喊了聲「陛下萬歲」,身子抖得猶如風中殘燭。

「歷夏。」

他聲音溫潤如玉,卻在歷夏的心裡撞起一陣火花,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勉強抬起頭,跳躍的燈光為他的袍子鍍上一層紅彤彤的顏色,有些喜氣,不太適合他。

也許這就是個夢,否則怎麼會電腦一開遊戲一刷光芒一照,她人就到這裡來了呢,還是一點成績都沒有混出來才露個面就被打死?真正的穿越女肯定沒這麼倒霉。

抱著下次睜開眼,或許就回到家的想法,歷夏也就開始心安理得的迎接死亡。

直到她無力地閉上眼,楊墨臉上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從她撞倒甄妃被杖刑時,他就在了。他是可以出來阻止,只需一句即可,但他沒有。因為他想知道,這個女人會用什麼辦法自救?……但是很可惜,直到她氣絕,他都沒發現她與其他女子有何不同,唯一有的,或者該指她那張臉。

「陛下,我們進去吧。」小六子顫著聲提醒。

說實話,跟在主子身邊已有三年,小六子敢拍著胸膛擔保,此乃明君,他不曾見過陛下橫眉怒目對誰動過怒,可偏偏他就覺得這樣的陛下更可怕,不怒而威估計指的就是這樣。

楊墨臉上仍是沒有表情,只道:「帶她將回去,聯倒要看看,她人已死,如何的三緣。」言下大有不信預言之意。

「呀——」小六子傻住,陛下竟然要帶具屍體回去,那那那可是大不吉利,要是被太後娘娘以及後宮其他嬪妃知道了,只會治他的罪,到時候他還不被剝皮喂狗了不可。

吞了吞口水,小六子顫抖著試圖說服皇帝:「陛下,這人都已經死了,幹嘛還……呀,奴才知道了,奴才立即命人去辦。你、你、還有你,都聽到沒有,趕緊將這宮女放下來,送往照慶殿。」主子啊主子,這下可以嗎?請別再用那麼冰冷的目光唰奴才了,奴才這心臟可負荷不了……

楊墨忽地改變方向,小六子見此,只能硬著頭皮追問:「陛下,我們不進去嗎?甄妃肯定知道陛下已到,正在裡面等著呢。」

楊墨淡淡地掃了宮門前的牌匾一眼,道:「那就讓她繼續等著吧。」

持寵而驕,如此蠻主,還是比較適合待在冷宮。

明明是六月的天氣,酷熱無比,但小六子卻瑟縮了下身子,連大氣都不敢出。

伸出五指,四周一片黑暗,歷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只知道身體很痛,每動一下皮肉好像都會被生生撒裂,令她眼角無法控制地湧現一股濕意。

是一束陽光,就像敝開的大門,歷夏朝光芒靠近。

眼睫毛動了動,她睜開眼,入眼的卻是陌生的宮殿,不是她住的地方,也不是學校的宿舍。很明顯,就算她死了,她也回不了家。

歷夏忍不住紅了眼,可是她沒有哭,因為哭等於就是向命運低頭。

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尋找出路,卻發現內有玄機。

龍鳳椅上,躺著一個正閉眼淺眠的男子。

披肩滾紅色沿邊的紅袍襲身,烏黑的長發被頭冠一絲不苟地盤在頂上,他雖閉著眼,可是這爾雅非凡的相貌,不正是楊墨所屬嗎!

她驚懾,腳下更朝他靠近,近到足以眼對眼,鼻對鼻,過份親近而未發覺。

難道昨晚他的出現不是幻像?是他救出自己並帶回來?……可她當時發過誓,若是有人肯救她,她就以身相許……可他是皇帝的男人,呃……

「瞧夠沒有?」忍無可忍,楊墨終於出聲。

「啊!」歷夏被嚇了一大跳,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退到屏風處。「你你……你突然醒來也不通知一聲,想嚇死人啊。」

男子嘴角抽搐,被嚇到的應該是他吧!

「你竟然能死而復生。」楊墨眼眸微眯,感到不可思議。如果不是昨晚找來太醫確斷她真的斷氣,只怕他現在會懷疑這是詐屍。

「這不奇怪,因為我有特異功能。」可以復活三次,她差點把這事給忘了,這也是當初她選這個角色的最大原因。而如今他也親眼目睹她的死而復生,歷夏也就沒打算瞞他。

她的話重重擊落在他的心房,楊墨驚訝不已,那句預言再次在他心底炸開了鍋,波濤洶湧地翻滾吶喊著。

歷夏看他頻頻皺眉,太陽穴隱隱跳動,便好心地問道:「你是不是經常頭痛?要不要我幫你按按?我可是學過按摩的。」

楊墨似乎沒聽見,黑眸又深又沉:「歷夏……為何你會叫歷夏?」

「這是老媽取的名,因為我剛好是夏天生的。」歷夏笑著說,至少她覺得這名字比歷風強多了,老哥這名則是因為出生的當晚老爸剛好看到一則颱風新聞……

「是嗎?」可惜他所要知道的並不是這個,楊墨顯得心不在焉,他一直想著真的就這麼湊巧?什麼預言,他一直覺得荒謬,但是現在看來,又令他不得不信,若是正常人,又怎麼可能會起死回生……而且這樣算來,這已經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面了,那預言里的「白」又指什麼?

歷夏被他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不過就是死後翻生,有必須表現得這麼受刺激嗎?瞧這張臉,一會青一會白的,也太誇張了。

「其實你不用怕成這樣的,我真的還活著,有血有肉。喏,不信你摸摸看。」歷夏說著,真的拉起他厚實的大手摸向自己的下巴。

來回磨蹭了兩下,突然一道奇怪的畫面在她腦海里閃現,有個男人,也是這樣的一雙手,也像現在這樣輕輕地摸著她的下巴……不,是溫柔,是溫柔地摸著她下巴逗她玩。

「啊!」她驚叫一聲,甩開他的手。

「怎麼了?」她的面色看起來有些古怪,有驚喜,還有……羞赧?

「沒事!」歷夏臉色漲得通紅,不好意思說出實情。總不能說她剛不小心把他當成幻想對象,兩人正做著情侶之間才該有的調情小遊戲,那他還不得把她當成花痴……其實這也不打緊,歷風教的,地上撿到寶,問天問地要不到……主要他是皇帝的人,她搶不過人家啊……

可惜,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行動派,腦子想的永遠比行動上的慢,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幹嘛的時候,歷夏已經衝過去,拉著楊墨的手極度誠懇地說道:「楊墨,我呢是來自很遙遠的地方,你可以和我交往嗎?就是比普通朋友更高一層。」

聲音甫一落下,歷夏愣住了,紅雲悄悄地爬上她的雙頰,不過她沒有後悔。

「嗯?——」男子驚訝地揚高眉頭,定定地看著她。

「你放心,我不妒忌也不吃醋,我知道你是皇帝的人,我也不是要你跟他翻臉,我們可以偷著來。我呢,就只是想在你倦的時候,可以靠一靠,說說真心話,當個好朋友好知己。」歷夏頓了下,靦腆地低聲淺笑:「當然了,如果你喜歡,想發展成另一種關係也是可以的。」

可是,楊墨卻震住了,受不到前所未到的刺激。

她這樣……算不算是表白示愛?可是自古至今,這種事一直都是男子在做的,怎麼到了她這兒竟反了。還有,預言里的「有女歷夏,與帝三緣,白,」,莫非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烏黑的眼睛瞬間閃亮,楊墨幾乎在一分鐘內已經決定好下一步棋該怎麼走了。

既然預言的前半句已經驗證了,那他倒想看看,她如何實現這後半句。

可是歷夏哪曉得他這心思,只道遲遲不見他吭聲,估計是沒戲,於是趕緊替自己尋了個台階下:「你不用急著回答我,先考慮考慮,要是真不行就算了,呵呵。」她笑得極其牽強。

楊墨臉上表情早已恢復成淡然的常態,眼睛直直地望入她清澈的眼底:「你有見過自己的面貌嗎?」

歷夏很誠實地搖頭:「還來不及照鏡子。」

他指了指一旁用來洗手的水盆,算是溫和地丟下另一句:「你可以先看一下。」

一口氣頓時憋在心頭上,不就是嫌自己長得丑嗎,還拐著彎罵人。歷夏當即不爽地呶呶嘴,可是這雙腳卻聽話的向水盆挪位。

這不看還好,一看,歷夏「媽啊」一聲,當即被自己嚇了一跳。紅豆紅豆,原來這宮女的名字就是這樣由來的。

臉,還是她的臉,只是右臉頰卻多了一大片紅色的胎記,還嫌不夠丑似的,這裡面還多了數百粒麻子,跟蒼蠅似的,連她看了都想作嘔,用慘絕人寰來形容都不為過!

完了完了,剛才她還頂著這張臉跟楊墨說那種話,難怪人家要她照一照……啊啊啊,麻煩哪個路過的鬼差,順道把她弄死算了,她沒臉見人了!!!

「現在還要不要收回剛才的話?」因她的反應,楊墨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很想。」歷夏哭喪著臉,費力將臉捂住,只露出一雙眼睛來,「但能不能給我點時間,我需要好好冷靜冷靜一下。」

「行。」楊墨被她的語氣逗得忍俊不住。

這時候殿外傳來小六子的聲音:「陛下,上朝的時辰快到了,您醒了沒有?奴才們可要進來伺候陛下更衣。」

「進來吧。」楊墨聲音懶散散地對外說道。

而殿內的歷夏卻如視他為鬼魅魍魎般,竟然連滾帶爬地退到牆角,直到退無可退,才顫著聲抖著手指著他道:「你你你……你才是南霆王!」

點頭,從一開始楊墨就沒打算瞞她,是她自己沒有識人的本事,不止將他當成男孌,還意圖向他求愛並慫恿他暗地裡做對不起皇帝的事……雖然說,楊墨是他,南霆王也是他,可是這丫頭的做法還是很令人不爽啊!

果不其然,他一回頭,就見歷夏被打擊得不止是泣淚了,她轉過身開始在牆上撓爪子,渾身散發出來的無辜怨念似乎在說:你騙我,你騙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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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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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0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甫一踏出門檻兒,歷夏就把門外的小六兒以及昨晚有幸抬著她進去的幾個宮女太監給嚇到了,個個臉色慘白,貼著牆不是放聲尖叫就是直嚷有鬼,一時間把諾大的照慶殿搞得是一陣雞飛狗跳。

殿外石階處躲著一個人,見她出來,偷偷朝她招了招手。歷夏奇了,會是誰呢?她腳下慢慢朝對方靠近,是個小太監。

「你沒事吧?」

她才一靠近,就被對方用力一扯,一同鬼鬼祟祟地躲進台階的斜面。

歷夏很認真地想了下:「屁股還很疼。」

這姑娘家,屁股屁股的,說話真粗俗,小蠻子慶幸包公公已經替他推掉了這好事,他才不要娶這種又丑又粗魯的女人。不過另一方面又心生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如果他不把這樁婚事給推了,她也就不會哭死哭活,以致精神恍惚得罪了甄妃娘娘,還差點被打死。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算是我小蠻子對不起你,甄妃娘娘那你以後就別去了,包公公這邊我已經打點好了,他答應我會另外幫你安排個好點的差事,就當是我對你的彌補。」就可憐了他那辛辛苦苦積下的奉祿,就這樣眨眼的功夫就沒了。

歷夏眼睛一下子瞠得大大的,原來他就是小蠻子,紅唇齒白,眉目清秀,倒是個俊兒。這紅豆還挺會挑嘛,難怪人家死活不答應,這根本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很可憐,她現在暫代了這堆牛糞。

小蠻子見她眼睛忽地亮了,心中警笛頓時四起,他顫著聲道:「喂喂喂,你別想太多,我就只是單純的想幫你,可不是你想的那樣。」

歷夏笑呵呵地靠近:「我就是想……」

「你什麼都甭想,我是不會答應的!」小蠻子雙手護胸,完全將她當成採花大盜。

歷夏見他一步步後退,為了方便說話,她只好勤快點挪步靠近,笑容滿面地說:「我都還沒有說呢,你別拒絕得那麼徹底嘛,其實這只是小事,我……」

屁!對她來說是小事,對他來說可是人生第一大事!

「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會同意和你配成一對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小蠻子說完,撒腿就跑,他真的好後悔啊,早知道就不用良心不安,當這個爛好人了。

「配對?」歷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朝著他即將消失的背影大喊:「不過就是讓你帶一下路有這麼難嗎?」……慘了,她都不知道回去的路該怎麼走。

回到宮中住處,這都已經是中午的事了,等了一個上午的包公公早就一臉不耐煩了,見她一拐一拐地走回來,這下擺還沾著血,也就念在她受傷的份上,只是嘴上斥責了幾句,便讓她收拾下東西,說是給她換了個新工作,是浴華池的燒水丫頭,現在要帶她去認認路。

就這樣,等東西搬完了,住處換好了,路也認下來了,一個勁忙完后歷夏才發現這天色已近黃昏,而她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在叫。算起來,她已經快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包公公見狀,不屑地冷哼一聲,出聲奚落了幾句,說什麼「懶人屎尿多,就知道吃,陛下白養了你們這批奴才」等等,但離開前倒是好心地放她三天假,讓她呆著養傷。

所以當包公公前腳甫一踏出去,歷夏就累得直接趴在床上,任由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都死活不願意再動一下。

三天後的浴華池

「把這件也脫了。」

楊墨展開四肢,讓身旁的宮女可以更方便地伺候他。

「哦。」歷夏條件反射地附聲,手利落地一拉,她無意識地抬頭,結果驚呼出聲,全身打顫地退開兩丈遠。

小六子瞠目,就要斥喝她起來,但聽皇帝聲音雜笑地出聲。

「孤有這麼可怕嗎?」

歷夏哭喪著臉,不用摸也不用照鏡子,她相信滾燙的臉色一定躁紅得厲害。

她也不知道當個燒水丫頭還需要服侍皇帝更衣啊,想起剛才兩人在浴華池撞見的剎那,歷夏多想跳進池裡淹死算了。

「磨蹭什麼,陛下在等你話呢。」小六子受不了地給她一頓白眼,暗罵她動作慢吞吞。

歷夏幾乎就要點頭,是被小六子警告的目光給生生逼回去,只好違心地拍起馬屁來:「陛下威武不凡,光這頂氣勢就把奴婢壓得透不過去,這才會一時不察失態了。」

「嗯……」男子尾音拖長,明顯不信,他跨步踏入水池,這才又道:「上次你說自己會按摩?可是跟太醫所說的那種按摩頭穴的手法一樣?」

「嗯,差不多的道理。」歷夏一直低著頭,數著被包裹在鞋子裡面的腳丫子。

「過來,替孤按摩下。」楊墨肩膀動了動,示意她就從這邊開始下手。

不會吧?歷夏嘴巴整個撅起來,眼淚汪汪的,就連小六子都覺得她現在看起來挺楚楚可憐的,可是……在他眼裡,陛下最大。

小六子推了她一把,低聲威嚇:「還不快點過去,找死啊!」

唉!既然是你要求的,一會真出了事可別怪我!

歷夏認命地移位,她畏畏瑟瑟地抬眼偷瞄,發現楊墨已經泡在水池裡面,只露出肩膀以上的地方來,黑眸閃動著詭異的光彩,整盅意味十足,並且毫不掩飾。

你又耍我!

歷夏瞪著他的目光,憤憤地傳遞著這樣的信息。

嗯?

楊墨不作腔,但俊容得意。

瞬間惱火了,歷夏雙手捏得咯咯作響,準備給他一頓好瞧的,可是當手置於他的肩膀上,那健康的膚色,明顯養尊處優才有的光滑觸感,讓她一下子捨不得摧殘,力道放軟許多。

她偷偷打量著他的側面。

修長的眉毛似要飛起來的張揚,眼睛烏黑清冽,挺直的鼻樑下雙唇削薄,好看到就像是壁畫上的王者,但又比他們多添了一股清風刺骨的淡然氣息。

「孤想休息一下,你們都下去吧。」楊墨揚揚手,斥退眾人。

「是,奴才就守在外面,陛下要是有其他吩咐,就喚奴才一聲。」小南子是最後離開的,唯恐風大龍體受涼,還輕輕地帶上門,如同以往地守在外面,等陛下泡好澡后喚他服侍。

得殿內安靜下來,楊墨才又開口:「你技術還不錯。」

「前兩年覺得好玩,就跑去學了。」歷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搔頭。「當時我還考慮等大學畢業,就在小區里開一間按摩店,終生以這個為行業,現在想想,都覺得那時好天真。」

「按摩店?」楊墨沒能完全聽明白,只能憑著所能理解的知識範圍,猜測道:「就像針炙,醫館那樣?」

歷夏生疏的笑道:「差不多,不過我沒那麼厲害,就只會一些做臉、推背比較簡單的。」

纖細的手指比預料中的柔軟,但每一次的穴位刺激,她拿捏的力道又十分有技巧,可以看出這應該是長時間訓練才有的成果,楊墨黑眸舒服地眯起,有些昏昏欲睡。

歷夏以為他睡著了,正準備退出去問小六子怎麼辦,下一刻,楊墨溫和圓滑的聲音隨即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你與我算起來僅有數面之緣,對我一點都不了解,為何會突如其想想與我交往呢?」對於這點,他始終想不明白,若她早知自己的身份,她定沒有膽量說出這種話。

安撫著受驚不淺的心臟,歷夏臉色羞紅,她垂眸低語:「因為我喜歡你啊。」

她是個忠於感覺的人,以前是,現在是,相信以後也是。楊墨第一眼給她的感覺就是親切、溫暖,需要憐惜,總覺得會跟他發生些什麼,那種感覺特別的奇妙也特別的強烈,至今她仍沒想明白,但她一向懶得去思考,所以最終她選擇順從,跟著感覺走一定沒錯。

「喜歡我?」楊墨冷冷一笑,這話聽著竟覺得諷刺,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會相信那套一見鍾情的鬼話。

「嗯。」明知他不可能看見,但歷夏還是用力地點頭,她尷尬地說,「不滿你說,長這麼大我還沒有談過一次真正的戀愛,所以難得碰上一個感覺不錯的,我就想爭取一下嘍。當時我心裡在想,反正不是熟悉的那個世界,就算真的窘了,也沒有認識的人瞧見……你看,多麼的天時地利人和!……不過我沒想到你是南霆王就是了。」末了,她咋了咋舌。

「你——」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她的想法驚到,楊墨臉上難得出現驚詫的神情。他頓了下,又道:「那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南霆王,你還會跟我示愛嗎?」

歷夏雙頰紅得像滴血,她揮揮手,一鼓作氣地否認:「當然不可能了,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本來以為你就只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小小男寵,應該不會介意我宮女的身份,所以才會對你說那種話,誰知道……」誰知道不止身份離得那麼遠,她還長得那麼丑,歷夏一下子猶如泄氣的氣球,有點抬不起精神。

「再說了,那也不能算是示愛吧,頂多算是有好感。」她小聲嘀咕。

這左一句男寵右一句男寵的,聽得楊墨刺耳無比,當即臉色一沉,惱火道:「那你現在將話收回也不遲!」

「你在生氣?」等不到他的答案,歷夏羞赧地垂眸,不太確定地再度出聲:「我可不可以問你件事,如果我變漂亮了,臉上的胎記和麻子都不見了,你會不會接受我?」

聞言,楊墨回頭一看,如果刻意忽略那紅色的胎記和麻子,這五官算得上精緻,秀眉下明眸水光流轉,鼻子小巧可愛,唇紅齒白,微微翹起的嘴角帶著一絲淘氣及閑懶,若是經以細心的打扮,他敢保證她絕不輸給後宮的其他佳麗。

不過這些都是未知數,現在談這些未免過早了,他並非是個重色之人。如若讓他自由挑選,他倒寧願選擇一個有才氣而長相普通的女子,空有一個美麗的外表容易讓人乏味。

「你就這麼有信心自己一定會變漂亮?」楊墨好奇。

歷夏的嘴邊露出洋溢地笑容:「我知道南國有一種叫凝霜的葯,它可以讓我恢復容顏。」

不容易讓人察覺的角落裡,楊墨的臉色變了變,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凝霜是以極其珍貴的藥材所制,傳說,它既有起死回生之效,也能讓人青春永駐。但它對人們來說始終只是個傳說,相信它真的存在的只怕只有為數很少的幾個人。」

「嗯嗯,那你知道它在哪嗎?我怎麼樣才可以弄到它?」歷夏神情激動,沒辦法,一想到讓自己頂著這麼一張臉出去見人,連她都反胃了,更別提其他人了。

眸子的顏色變了變,楊墨的話說得有些緩慢:「凝霜,這世上僅有三瓶。這其中兩瓶,分別在鎮國大將軍解青書和北國督主的手裡。」

「那最後一瓶呢?」

「……在我手上。」楊墨挑眉直視她在水中的倒影,他並沒有在她臉上找到任何訝異的神情,有的則是一副「我就知道你有的」的適然。……莫非她一直在裝傻?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楊墨身心猛地一凜,更加警惕。

其實歷夏現在的心態是,他看起來那麼聰明,又是這裡的君主,他肯定知道很多事,有問題找他一定不會有錯的,問題就在於,他肯不肯幫忙罷了。當然,如果楊墨認識她再久一點,他就不會將事情想得太過複雜了,但是現在——鷹隼的黑眸忽地一轉,他狀似不經心地問道:「你叫歷夏?」

「嗯。」歷夏點頭,不知他突然問這個幹嘛,這類似的問題上次已經問過了。

「你說你是從很遙遠的地方來的?這可是真的?」

「當然。」穿越耶!這種事沒有人會拿來開玩笑吧?

「沒想過要隱瞞?」

歷夏搖搖頭:「扯了一個謊,後面就必須扯無數個謊來圓第一個謊,我沒有那麼聰明的腦袋,裝不了那麼多的事。再說了,這紙終究包不住火,我這麼做不是更惹你懷疑。」

楊墨的心頭又猛地一震,她似乎看懂他的顧慮,可是又感覺不像,還是……大智若愚?

他沒有馬上接腔,只是頓了一會,方才道:「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

他像是在自囈,歷夏因為是在他的背後,所以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是聲音里所帶的質疑,她還是聽到了。想必楊墨已經派人查過她的資料,也在別人的口中得知一些她與往日行徑不符的地方,所以,他大概也想通了些什麼。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穿越這種事本來就是匪夷所思的事,如果不是發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她也不會輕易相信。

歷夏小小地仰高著頭,想起了佛教弟子經常說的那句話:「呃,怎麼說呢,這大千世界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你信佛,那麼你肯定也相信這世上真有因果循環,我會出現在這裡,或許是冥冥中命運的安排。」

命運?!

楊墨想起了南國的龍運預言史,莫非這真的是命運的安排?

黑眸眯了眯,眼底滑過一抹豁出去的狠辣,他俊美的唇角淺淺地向上一勾,近乎玩味地說道:「是故意接近也好,真是命運的安排也罷,我就當你的話都是真的,如果你真想拿到這三瓶凝霜,這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北國離此太遠,你可以先從解青書手裡的那瓶下手,至於我手中的這一瓶……」他故意頓了頓,回頭,望入她清澈的明眸后,這才誘惑性地接腔:「如果你能拿到他手上的那一瓶,我手中的這瓶可以無條件送你。」

「真的?」歷夏明眸閃動,這是天上掉餡餅般的好事,她怎麼可能不接受!

楊墨嘴角勾了勾,道:「我還從未失信過。」

「太好了!」刺目的燦爛笑容頓時在她臉上漾開來了,楊墨沒有料到她的反應竟然會這樣直接,一時間來不及準備,心防就這樣被她的笑容闖入,不由地怔愕。

那種感覺,還真的是沒有過,很陌生,但並不排斥……

高興是一瞬間的事,歷夏在想到怎麼接近這個鎮國大將軍后,立即愁眉不展了。

「可是,我只是一介宮女,地位這麼卑賤,別提出宮這種幾乎不可能實現的事了。就算出得了宮,解青書身為鎮國大將軍這麼高層次的大人物,他又怎麼可能會接見我這種小人物呢,我這樣撲過去人家不還得拿著掃帚將我掃地出門。」說到這裡,她無奈地嘆息。

楊墨不動聲力地觀察著她的神態,以及語氣。

歷夏輕輕拍了拍他健壯的肩膀,要他轉過身去,他突然這樣盯著她看,弄得她很難繼續手上的按摩工作。

沒有吭聲,楊墨倒是聽話的轉過身去。自從登基以來,他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貪酒色而壞事,不心慈而手軟,必要時候他可以不動聲色地除掉眼中釘,生活總是日復一日地謹慎和小心,像彼時這般鬆懈的時候,這是自登基以來偶爾的幾次。

舒服地轉了下脖子,他柔聲道:「這有什麼難的,今晚御花園裡有國宴,是特地犒賞三軍打勝戰歸來,解青書身為挂帥,一定不敢缺席,到時候你再想辦法接近他即可。」至於剩下,你自行搞定。

當然,他是沒有這樣說啦,不過歷夏又怎麼會沒有聽明白呢。

「那他凶不凶?……我的意思是,他脾氣會不會很差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嘛,對方可是個大將軍耶,那肯定是虎背熊腰,砍人就跟砍豆腐一樣,沒準她才靠近就被咔嚓了。想到有這可能,歷夏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到時見了他,你不就知道了。」楊墨意語未明。

閉上眼,他放鬆著身子,一副不想再多話的模樣。

也許是兩人靠得太近了,再加上水氣的影響,歷夏總覺得他的氣息在鼻端縈繞,讓她下意識地羞紅了臉,眼睛卻忍不住地再三向他飄過去。

總覺今天的他看起來特別的不一樣。那天她沒有注意到,其實他的眼睫毛真的又密又長,彎彎地像一把黑色的雨傘;還有鼻子,因為他稍微向後昂首的關係,看起來竟比平時挺拔了幾分,使得整張輪廓更加的分明和立體。

她視線順下滑去,正好落在他及水的部位,那裡胸膛若隱若現,皮膚像上好的美玉,泛著潤滑的光亮的色澤,吸引著她的目光。

意識朦朧之際,楊墨原本微涼的肩膀像被什麼東西灼到,他渾渾噩噩地回頭,當視線接觸到一片鮮艷奪目的紅色液處后,他竟用極致的速度轉身、站起,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歷夏,你竟然流鼻血!」

歷夏一摸,還真的是,頓時那個尷尬啊……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就說嘛,她一定會控制不住!這樣色香味俱全的男人擺在她面前,她把持得住才怪!瞧瞧,這平時藏在衣服下的身子壓根一點都不瘦薄,不止壯實,還一絲贅肉都沒有,有肌肉但不會過份得發達,這線條就跟筆勾勒出來的一樣完美。

於是,她下意識往下一看——嘖,剛好落在不該看的地方!

「啊,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她整張臉漲成豬肝色,又是捂眼睛,又是捏鼻子的,別提多狼狽了。

這聲音是誠實的,表情也夠誠懇的,可是楊墨似乎又聽見鼻子猛然一吸的聲音——頓時,太陽穴用力地跳了下,他狠抽了一口氣后,忍無可忍地咆哮:「給我滾出去!」

聽到裡面有聲音的小六子,壯著膽子猶猶豫豫地開了門,誰知道這腳才一踏進去,就見歷夏捏著鼻子仰高下巴以小旋風的速度沖了出去,險些沒把他撞了個底朝天,他戰戰兢兢地向浴池靠近,當即撞到了一幕他不該看到的畫面。

楊墨正在清洗肩膀上的血跡,但因為他的突然闖入,因此動作一滯愣了下,小六子也是愣了下。

捏著鼻子的歷夏,正在清洗血跡的陛下,以及血跡的位置,小六子就算是用膝蓋猜想,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還能有什麼,肯定是丑宮女看上了陛下的美色!這已經不是第一遭了!

當即,他雙腳一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盡量將自己隱於暗處。

他又失責了!用人不當啊!陛下這次一定會罰他的!……什麼都行,可千萬不要降他的責,他已經拿慣了每個月二十五兩的奉祿,要是變成二十兩或者十五兩,他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這邊還在心底為自己的不走運而哀號著,那邊卻遲遲等不到陛下的嚴罰,怎麼回事,陛下不會是氣瘋了吧?

小六子抖著身子,猜疑地抬起頭,而且動作還不敢太大,可是當他定眼一看……咦?陛下呢?怎麼突然不見了?

出了浴華池的歷夏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跑,東南西北也不分,反正她現在只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長這麼大,最丟人的還是這次。

直到累了,這才停下來,滿園的花草洋溢著陽光溫暖的氣息,她累極了席地而坐,這微風徐徐,竟讓人不禁有些犯困……

遠遠的,解青書就看到這麼一幕極美的情景。

月兒當空,露天之下,花群中有佳人倚竹淺眠。

今晚的月色不佳,偶爾有烏雲遮月,但解青書是練武之人,加上自小又喜愛畫美人圖,眼力自然要比常人好許多,雖然因為角度的關係,他看不到佳人的容顏,但光是這麼一個倚竹淺眠的側影,再加上長發披肩,就足以令看過不少美人兒的解青書相信,眼前這位女子一定是個絕色佳人。

好吧,就算不是傾國傾城,那至少也是小家碧家……

有了這種心態,解青書上前時,這聲音和動作也在不知不覺中放軟了許多,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股對美人的欣賞和憐愛之情。

「姑娘,這天已入夜,寒氣加身,你再呆下去會受涼的。」

耳朵突然湧進一陣吵耳聲,歷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回頭。

已到嘴邊的話突然卡住,解青書的臉立即唰白。

「姑娘,你的臉……」明知不妥,話卻已脫口而出。

手一伸,撫上紅色的胎記上,歷夏的臉色同樣一唰,慘白慘白的。她微微轉過身去,想讓黑暗遮去自己難看的半邊臉頰,竟是無奈地嘆息一聲,男人會這樣反應她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這樣的一張臉嘛。

唉!

解青書見狀,臉色當即又青了幾分,這時他才注意到,女子是一身宮女打扮,可見他剛剛犯了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如果只是一介宮女,就算容貌再美貌也是有限的,他怎麼就會被一個傾影而牽引至此呢……失策!真是太失策了!

「我……這是胎記……」聲音帶著說不出的難為情,歷夏邊說邊站起來,卻因為腳下一陣發麻,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說時遲那時快,解青書本能地抻出手接住她。

於是奇怪的事發生在一瞬間,歷夏以為自己會摔了個屁股朝天,但痛楚卻遲遲未來,反而一股奇怪的血脈跳動,順著兩人肌膚接觸的地方,恣意地鑽進她的體內,她眼前出現了一幕奇怪的景象,有翅膀在扇動,噼里啪啦木柴點燃的聲音,還有艷光照人的火光……

「哎喲!」突然被人用力地摔在地上,歷夏失聲驚叫一聲。

她這可憐的屁股,又一次被重傷了!

解青書則是在自我反省,他剛才就不應該出手去接她。瞧,一個大姑娘家看自己看得快流口氣,要是再讓她誤會什麼,那還不借故賴上他。

一想到這可能性,解青書只想趕緊離開。

「將軍?將軍?」遠遠的,有人在喚他,是他軍中下屬。

將軍?歷夏揉了揉還在發疼的屁股,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這人不會剛碰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吧?可怎麼看起來不像個虎頭熊腰的蠻夫呢?這華衣冠發的模樣,倒更像個風度翩翩的瀟洒公子哥,而且……總覺得他長得跟楊墨有點像。

解青書刻意忽視她的審視,他朝那人招了招手:「我在這裡。」

男子快步朝他靠近,揖手道:「將軍,宴席即將開始,我們還是快入席吧。」

「好,我們走吧。」以往,解青書最煩這些無聊的應酬,但是現在,他急著離開,所以答應得特別爽快。

沒有辭言,只有匆匆離去的腳步聲。

「等一下!」歷夏提起裙擺,追上前去,她一定要弄清楚。

英俊的臉上當即摻上幾分焦急之色,解青書加快了步伐繼續往前走,假裝沒聽見她的叫喊。身邊的同僚被引起了好奇,終於忍不住回頭一看……呼,他倒抽了口涼氣,突然明白將軍為什麼會走得這麼快了。

這見鬼的宮女,還真不是特別的丑,那大片的胎記在月光的折射下,咋看咋像閻羅王身邊的母夜叉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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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解青書,你給我站住!」情急之下,歷夏呼名而出。

連名盜姓都出來了,這宮女的膽子可真夠大的,他倒要瞧瞧她還能耍出什麼別的花招。

解青書回頭,聲音隱帶輕蔑:「我就站在這裡,你想怎樣?」

他突然停下來,歷夏險起煞不住腳就這麼撞上去,幸好在距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捂著胸口喘息不得。他奶奶的,這就是腿長腳長的好處!人家走路的,她還得用跑的才能趕上。

「我、我問你……你家是不是養了許多鳥?」歷夏喘息未定。

「是。」鎮國大將軍解青書愛畫美人愛養鳥,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他就不信她不知。

「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有種不好的預兆,如果可以的話你現在最好回府去看一下,我擔心將軍府會發生火災。」因為那只是剎那間在腦海里浮現的畫面,歷夏就沒辦法去求證,可是這種感覺又特別的強烈,致使她不敢掉以輕心。

「一派胡言。」解青書眉頭一皺,似聽到天大笑話般勃然大怒,「我將軍府守衛森嚴,府內下人向來苛守規矩,做事謹慎,失火這種事決不可能發生。」

「話先別說得這麼滿嘛,水火無情人命關天,你派個人回去看看,提防一下又不會有什麼損失。雖然那只是我的感覺,可是我的感覺向來很准,不會有錯的。」歷夏試著勸服他。

「感覺?你何不說自己有預知能力,這樣或許我更能接受。」解青書冷哼一聲,不屑已在神色中流露出來。

說完,他舉步欲走,歷夏雙手一攤,擋在他的前面。

「就當我有預知能力,現在我跟你打賭,你敢不敢接受?」

小小宮女,好狂傲的口氣,解青書眼睛危險地眯起,冷冷地問道:「賭什麼?」

歷夏眸子一轉,想到一個最令人容易接受,也最直接的借口。

「就賭你手上的那瓶凝霜,如果三日內將軍府真的失火,那凝霜你就得拱手相送;如果我的預言有誤,那麼我就……幫你做三個月的活,就跟菲律賓女傭一樣,任勞任怨絕不多說一句話。」

菲律賓女傭是什麼意思?解青書不是很明白,但她的話,他還是聽懂了,身體突地一震。想不到她竟然知道凝霜的事,而且聽那語氣,她口中所說的預言像一定會發生似的。不過,他就是不信!

「好,我就跟你賭,以三日為限。」

「一言為定。」歷夏暗鬆了口氣,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可是潛意識裡,她還是希望剛才所看到的影像不會發生,否則那樣的大火,怎能不傷人。

國宴開始了。

解青書的心裡卻惦記著事,一直靜不下心來好好欣賞眼前的好歌好舞。

「你先回去看看,如若府中發生什麼事,急時來報。」他小聲地對身後的隨從吩咐一聲。

隨從聞言稱是,便轉頭要退下,是解青書的聲音讓他動作一頓。

「還有,特別注意火燭。」

「是。」隨從再次領命,這才悄然無聲地退下。

可這絲毫逃不出楊墨的眼睛,這舞台上載歌載舞,台下的將軍卻無心欣賞,還暗中搞這小動作……這似乎有點不給他這皇帝面子。另一面,他更好奇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讓他們的鎮國大將軍如此心緒不寧。

「大將軍,這酒……有問題?」

被點到名的解青書連忙抬頭望去,只見他們的陛下臉上正帶著親切的微笑在等他回話呢。故此,他趕緊拿起桌上的酒器,仰頭便是一杯見底。

「這酒又香又烈,確實佳品,臣離京多久就饞了它多久,故而剛才沒捨得馬上喝。」這倒是實話,沙場上那種苦日子,軍法嚴明,別說是酒了,就連肉都不見得可以多吃。有時候糧草不濟,他們經常飽一頓餓一頓地撐著,幸好這場戰最後是打贏,戰士們這苦總算沒白挨。

「如此,旦凡有功者,除了之前的封賞,孤再加賞每人三埕上等御酒,大將軍五埕。」

御酒是什麼?它可是個好東西,平時也只有國宴才會出現,有些低級的官員可是窮極一生都無福喝上那麼一口,更被說是賞賜了,還一下子就是一人三埕,這還不讓有功的眾軍將高興瘋了,紛紛叩頭道謝,直喊陛下英明,羨煞了一旁只能瞧著過乾癮的文官。

楊墨的臉上依舊保持那種親切的笑容,但解青書心裡明白,他這位王兄估計這會心裡想的應該是,蠻夫還是比這些文官更好應付。

揉揉鼻子,好吧,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解青書這才端起酒杯想再飲上一口,就見王兄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好像在示意自己可以開口了。

訝了一下,解青書狀似說笑地出聲:「方才來御花園的路上發生了件趣事,一個長相不雅的宮女自稱有預知能力,說將軍府三日內定有火災,並與我打了個賭。」

楊墨正在飲酒的動作忽地一頓。

「她當真這麼說?」他狀似自言自言,但又刻意壓低著聲音,好像不願讓旁人聽去。

「說這話時她看起來是挺認真的,但隨隨便便站出一個人來就說自己有預言能力,只怕連三歲孩童都不會相信。」解青書嗤之以鼻。

楊墨的眼眉略略挑了下,沒有馬上接腔。

宴席進行到一半,他便借辭離席,這場國宴原本就是為了犒賞凱旋歸來的將士,有他在場,大家反而喝得不痛快。

這月兒隱遁,幸有宮女在前面掌燈,倒也不難走路。

幽黑的花叢中,有人影晃動。

「是誰在那裝神弄鬼的,驚了聖駕可是你們擔當得起的,還不快混出來!」小六子提著燈籠靠近。

「是我。」驚慌之中,歷夏趕緊站出身子,隨之便見兩名侍衛將槍頭指向她,在月光的照射下閃著銀色冰冷的光芒,原本還是惺忪的眼大睜,她高舉雙手投降:「冷靜點,槍下留人。」

楊墨驚訝不已:「你躲在這裡幹嗎?」

「我只是太困了,所以在這裡休息一會。」說完,她隱忍地打了個呵欠。

「你昨晚沒睡好嗎?」他揚揚手,撤退了兩旁的侍衛。

「也不是,只是每次只要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像,或者對某種事物感覺特別的強烈過後,腦袋就會開始昏沉沉的,忍不住的犯困,想休息。」歷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以前都不曾有過,好像自從來到這裡,一切都變了,連自己的身體都變得極度陌生。

他想起解青書的話,這就是她能預知的代價?消耗過多的精神和體力?

她揉了揉還有些發朦的眼睛,脫口問道:「陛下此時不是正在參加宴席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宴席解散了嗎?不會真有事發生吧?」她神色開始緊張了起來。

「宴席還在繼續。」楊墨瞥了她一眼,眼眸瞬間變得深沉。「你的預知,似乎除我以外,別人都不大相信的。」

「陛下也不盡然會相信。」否則,就沒有那麼多的試探了。

楊墨微眯了眼,薄唇抿緊,他抬頭望了眼天色,見時辰尚早,便道:「你現在醒了沒有?若是醒了,陪我走走。」

這話聽著像是詢問,實際是命令,可見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歷夏倒不以為然,反正她的新工作也是服侍這位皇帝,陪他到處走走賞賞月景和替他搓背更衣,她寧願選擇前者,倒不用尷尬。

咕~

寂寞的夜裡,隨便一記很小的聲音總是很容易被擴大好幾倍。

「是你的肚子在叫?」楊墨唇畔帶笑,眼睛里的光亮在黑夜的襯托下,更加耀眼。

歷夏不禁愣住,微微閃了神。他竟然在笑……呃,他當然會笑了。雖然他平時也經常嘴角向上勾起,但不免總藏有幾分深意與譏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是真心實意地在笑,雖然淡淡的,但至少給的感覺更為真實,就像心田流入一股熱流般那樣的溫暖。

臉上微地一紅,她不由自主地垂首,避過他炙熱的視線。

「我都快兩頓沒有吃了,再加上下午又流了那麼多的血……」意識到自己剛說什麼,歷夏馬上住了嘴,眼睛死死地瞪著地上的石面,差點灼燒兩個洞出來。

「這話說得像是我虧待了你,小六子,你現在去準備一桌豐富的酒席過來,皇宮內可不容許有餓死的奴才。」他看起來心情像是很好,但說到最後,話里隱含譏諷。

歷夏秀麗的眉頭驟然蹙緊,那是不滿的。她一向不怎麼喜歡生氣,即使為某件事或某個人生氣,那都是很短暫的一瞬間,一晃而過,但是現在……她真的有點氣眼前這個男子,那種感覺她也說不上來,反正不喜歡他用譏諷來武裝自己。明明是看不慣自己餓肚子……這可以理解成關心嗎?但這話說出來就變得難聽了,他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大膽奴才,竟敢對陛下這樣說話,你是不想活了!」

說話的正是交待完畢,去而復返的小六子,彼時他正氣鼓鼓地瞪著自己。他執起手,似要掌自己的嘴巴,歷夏驚嚇之餘,連忙後退避開。

啊,她不小心說溜嘴了?

「奴婢不敢。」她垂目下跪。方才餘光匆促地瞥及楊墨一眼,只見他臉色異常地陰沉,眸子射殺著可怕的亮光,身側的拳頭似乎有一瞬間緊了一下。

他生氣了,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

歷夏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太衝動了,怎麼可以笨得在一天之內,連續惹怒南霆王兩次,她可不想在短短的幾天內又要再死一次。雖然還有復活的機會,可是……還是會痛!

看著她沮喪的神情,楊墨胸口堵著一股氣一時間蕩然無存,很奇怪地被燒熄了。

其實說穿了,他並不是真的在生氣,而是驚訝,震驚有人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她說得對,為了坐穩這個位子,他已經習慣了爾虞我詐,也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至於怎麼做回一個正常的人,很多年前他就已經忘了。

「你起來吧。」他的口氣緩和了許多。

小六子不懂,陛下幹嘛對這個宮女那麼好,又笨又丑。每次看見她,他總是莫名的一肚子火,反正心裡很窩火就對了。

歷夏起來時,幾名宮女有秩序地端著托盤上菜,僅是一會,她所有的注意力便被這滿滿一席的佳希給吸引了過去。

見狀,楊墨嘴角向上翹,故意慢吞吞地飲了口茶后,噙笑地輕問:「想吃嗎?」

歷夏很用力地點頭,眼睛是始終不離這桌上的佳肴,像個孩童一般毫不掩飾地露出嘴饞的模樣。

她的反應太過直白,楊墨一愣,這才笑彎了嘴巴。

等他出聲譴退眾人,歷夏再也等不及地開口:「陛下,我可以吃嗎?」

這陛下二字從她口中說出,總覺得刺耳異常,特別又是她在自稱奴婢之後。也許就連她自己沒有意識到,她極少在別人面前自稱奴婢,只有開始在不安的時候才會下意識用貶低的方式來保護自己。

「坐吧。」想了下,他又說:「以後,你不用自稱奴婢。」

雖然不是很明白他突然的決定,但如果以後不需要逢人就稱「奴婢」,她還是很高興的。

「嗯!」於是她又是很用力地點頭。

看著她奮戰食物的模樣,楊墨只能想到用「餓鬼投抬」來形容,別說是姑娘家了,就連軍中大漢他也沒見過有哪個是這樣的吃法。一手一個,嘴裡一個,眼睛還一直盯著貴妃雞,偶爾抬頭瞅上他一眼,但透露的信息卻似乎在說:別跟我搶,這是我的!

搖搖頭,楊墨竟有股無奈失笑的衝動。

這就是老天爺替他安排好的女子?

吃得正津津有味之際,歷夏忽見楊墨站起來。他神色古怪,像是發生了重大事情,這讓她忍不住也緊張起來。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不遠處有一道彩色的光芒正在逐漸消失。

「那是什麼?」歷夏驚呼。

楊墨沒有答話,只是撩起礙事的下擺,向正在消失的光芒跑去。

這裡是南國古墓,是聖地也是禁地,除了皇帝與本朝的國師外,其他人不許進入。但是此時,留守墓地的十多名侍衛全部倒地不起,笨重的墓門微開。

糟糕,七星燈!

楊墨心中的警燈大響,憑藉著昔日的記憶,他摸黑中一步步走進墓內。

「啊,是什麼東西?」女人的尖叫聲引回了他的注意,才一回頭想看清來人是誰,鼻端便有一絲少女的幽香繞過,有人躲到他的後面,死命捉緊他的肩膀。「這裡是不是有老鼠?」

「這裡本來就是南國古墓,會有老鼠有什麼稀奇。」楊墨伸手,試圖將她從身上扯下來。

「真的假的?你別嚇我,我最怕老鼠了!」歷夏捉得他更緊了,雖然是在黑暗裡,伸手不見五指,但她還是努力睜大眼睛盯著四周,就怕這可怕的小東西會突然竄出來嚇她。

聲音隱帶哭腔,楊墨心中竟浮起一絲不忍,他小心地摸索著牆壁,不多久,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他們四周。歷夏這才看清,每隔七八格台階,牆壁上都插著火把和配有火種。

「現在還怕嗎?」楊墨柔聲地問道。

「有點。」歷夏扯了扯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追問:「我能不能牽你的手?就這一次?」

這模樣,讓楊墨不忍拒絕,猶豫了下,大手輕柔地包裹住她的小手。下刻,似乎怕他中途反悔,歷夏反手握緊他的手。

「捉緊點,這才不會走丟嘛。」歷夏喜孜孜地笑著,毫不掩藏她的心思。

楊墨一愣,似被她的笑容灼到,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自己的目光,牽著她的手,小心地下著台階。

可是愈走進裡面,周遭陰冷的氣息就愈發加重,歷夏冷不防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待站穩腳下后,她卻被眼前的棺材嚇得兩眼翻白,連退好幾步。若不是還拉楊墨的手,最後關頭他急時拉了自己一把,只怕她就會因為摔倒,而掉進身後的水潭裡。

「這裡面不會都裝著死人吧?」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這是我們南國歷代君王的墓地。」算是解釋,楊墨的視線隨後落在祭壇的桌上,置放在上面的那盞假的七星燈果然不見了。

匆匆瞄了一下,歷夏這才發現裡面竟然有十幾副棺材。而且每副棺材都被擦得很乾凈,可見平時都有派人進來打掃,最後她的視線被擱置在牆格內的一個瓶子吸引去了。

「咦,這瓶是什麼東西?」她朝牆邊靠近,透明的玻璃瓶子內泛著五顏六色的色彩。

「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凝霜。」楊墨暗中注意著她的反應,只見她雙眸瞠大,裝滿了不可思議,卻沒有想拿意思,這不禁讓他有點意外。

小臉突然遂升一抹暈紅,歷夏不好意思地淺笑:「不滿你說,之前我還在懷疑它的功效呢,現在想來,我是多心了,既然資料上是這麼記載的那應該就不會有錯。它看起來真的很特別,如果你不說,我剛差點以為這是什麼見血封喉的鬼毒藥呢。」

毒藥?她的想像力倒也豐富,不過很可惜,愈是狠毒的藥水,愈是無色無味,跟普通飲用的水差不多。

沉吟了下,楊墨將凝霜收入袖中。

歷夏摸著牆上凹凸不全的雕刻,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楊墨一看,俊眉更加擰得死緊,道:「是機關,可惜已經遭人破壞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來過?」驚恐地收回自己的手,歷夏望向他,突然明白楊墨先前的緊張,潛入墓地的人應該來者不善。

點了點頭,楊墨拉著她走進最裡面的墓穴,這裡面空間不大,僅擺著一具石棺。

楊墨就這樣走過去,推開石蓋,甚至還將手伸進去。

歷夏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衝上前去想要拉開他,身體更下意識擋在他的前面。

「你瘋了,你不是才說有人闖進來,這樣冒冒失失就將手伸進去,要是那人還來不及離開,躲在石棺裡面,那你就危險了!」

楊墨怔忡,她這是在擔心自己?

「不會有危險了,賊人早就走了。」他指了指地上的腳印。

手稍微用力,機關隨之轉動,歷夏瞠大眼睛看著石棺後面突然向上升起一面石牆。

「老天,這可真是機關中的機關。」她忍不住感嘆。

楊墨回頭柔聲問她:「你是要跟我進去,還是呆在這裡?」

「當然是跟你一塊進去嘍。」歷夏想也不想就回答,比起裡面的,她認為外面這十多具大小棺材更恐怖些。再說了,都走到這裡,不進去看看就太可惜了,也許裡面有寶貝呢。

這是一間方正的石室,中間的石桌上供著一盞七星燈,散發著七彩奪目的奇異光芒,讓石室亮如白晝,歷夏猜這就是楊墨緊張的寶貝。

突地,有不明物體從她的腳上踩過!

歷夏低頭一跳,直接跳到楊墨背上尖叫:「是老鼠,這裡有老鼠!救命啊!」

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楊墨驚她一嚇,手上的七星燈險些失手脫落,這讓他不由得惱火:「也就是只老鼠,有什麼可怕的,你先給我下來。」

「不要,我死也不要!它剛剛就踩著我的腳跑過去了!」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歷夏這次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勒緊他的脖子怎麼也不肯放開。

呼吸困難地翻了下白眼,楊墨火大地吼道:「就算有,也被你的尖叫聲給嚇跑了,你再不給我下來,這墓地可就會多具棺材。」

「別騙我,你說什麼我也不下去。」歷夏口上還是依舊死硬,但攀著他脖子的力道明顯鬆了許多。

楊墨是真的惱了,硬扯了幾下都沒能把她成功給揪下來,別看她平時挺纖瘦的,沒想到一害怕起來那力道倒是特別的大。為了自己的頭髮著急,楊墨忍氣自懷中掏出一塊布,將七星燈包了個密密嚴嚴,然後背著她這個大包袱,臉色陰暗地走出古墓。

遠遠的,小蠻子就被「紅豆」這辣手摧花的強悍手段給嚇了一大跳。

「你這女人,還要不要臉了,這麼才幾天你就又看上別人了,還不知羞得霸王硬上弓!你到底曉不曉得丑字是怎麼寫的?」

聞言,正在玩人壘的兩人先後一愣,楊墨皺眉問她:「你認識他?」

「聽聲音滿熟的。」歷夏利用月光的照明,仔細一看,忽地笑開:「原來是小蠻子你啊,嚇了我一跳。」

說話的同時,歷夏不著痕迹地從楊墨身上下來,鬆開他的手。

是因為掌心的突然失溫嗎?楊墨心底竟湧起一絲失落,有些惱她急著撇清兩人的關係……可是轉而又想,不對,他的審美觀何時變得這麼差了?竟然會為這樣不起眼的女人而牽動情緒。

他臉色微沉,口氣竟比以往嚴厲了許多:「你是哪個公公手下?竟敢擅闖禁地,好大的膽子!」

小蠻子心頭當即震了下。方才因為被「紅豆」的身影擋住,他沒看清對方的長相,但現在靠近一看,嚇得魂魄險些都飛走了。

「陛、陛下!」小蠻子抖著身子跪在地上,聲音顫不成調。

「你還沒有回答孤的問題。」楊墨聲音雖是溫和,卻令人禁不住生畏。

「回、回陛下,方才公公在亭里找不到陛下……就吩咐大家四處找找……奴才剛好是負責這一塊的花匠,所以……所以就被派來幫忙了。」小蠻子語調發抖得厲害。

冷眸掃向方才閑坐的小亭,果然那邊燈火通明,大家都在找他們,想必連國宴上的文武百官都驚動了,他聽見壯漢扯著嗓子在高呼「陛下」。說實在的,難聽到都足可跟殺豬聲媲美了。

看著楊墨往那邊疾走的身影,歷夏考慮要不要跟上。猶豫間,只見他回頭沖自己喊了聲:「還不走快點,是想等他們把皇宮給掀了個頂朝天再出現嗎?」

歷夏一愣,隨即附聲道:「哦,知道了。」

這一前一後的人影,把小蠻子的下巴驚得一時間差點脫臼。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陛下怎麼可能會對她那麼好呢?可是……可是陛下竟然牽起她的手耶!那麼自然而然!

小蠻子使勁揉揉眼,眼前的一幕還是沒有消失。

「陛下,你去哪了?急死奴才了……」

亭內擠滿了人,楊墨淡淡地掃了一眼,隨即截斷小六子的話:「大將軍呢?」

小六子抬頭望去,果然人群中沒有解青書的身影,心底不由地奇了,喃喃道:「是啊,大將軍呢,好像從剛才開始都沒有看到他。」

「回陛下,將軍府中似有急事,半個時辰前將軍就神色匆匆地趕回去了。」某位知道內情的武官拉大嗓音回話。

楊墨的眉頭幾不可見地擰緊了下,他這位王弟,每次有事總找不到人!

「你派人過去看一下,順道讓將軍進宮,說孤有事相商。」聲音很低地飄來,小六子微怔,抬首望去,只見陛下好看的唇形微掀,又道:「還有,你讓國師也過來一趟,愈快愈好。」

主子的臉色不大好看,小六子不敢有誤,領了命就小跑去辦事。

等人到齊,已是一個時辰后的事,國師與解青書是先後進的照慶殿。

「你們都下去,沒有孤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

「是。」小六子譴退兩旁的宮女太監,自己正準備離開,餘光剛好落在倚著石柱休息的歷夏,心底不禁騰起一團怒火。這宮女可真是向天借的膽子,竟然敢在這裡睡覺,還是當著陛下的面……一會他非得拆了她一層皮不可。

「死丫頭,還不快點醒醒。」小六子伸出手,正準備掐醒她。

楊墨的聲音適時自身後徐徐傳來:「別吵醒她。」

小六子的手就這樣傻怔怔地僵在空中,陛下對這個丑宮女的態度真的很不一樣,難道……陛下是看上她了?

不可能!不會的!荒謬的念頭一旦在腦中浮起,隨即就被小六子給抹殺掉,陛下的眼光絕不可會這麼差的!

「是。」小六子退下時,餘光狠狠地瞪了還在睡覺的歷夏一眼。

就連楊墨都禁不住暗嘆,這樣都能睡著,她到底有多累啊!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她的睡相很可愛,就像……就像嬰兒那樣的安詳,讓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好好地守在她的身邊,等她從夢中醒來。還有,她的眼睫毛很長,尾端微微向上翹起。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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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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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09: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啊!她怎麼會在這裡?」一向以鎮定出名的解青書,在看清楚女子長相后,也禁不住驚呼一聲。

楊墨有些不悅,目光犀利地橫了他一眼,略略帶著責斥。

這對解青書來說,免不了又是一個震驚。難道……王兄和這個丑宮女有故事?

不要!他想也不想便否定了這想法!他接受不了母儀天下的女子竟然不是一個美人兒。

「怎麼?她的預言應驗了?」這還是楊墨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王弟如此失態。

解青書面色一紅,不認輸地說道:「不過是個巧合,這次是她運氣好,不小心說中了。」

聞言,楊墨心頭一震,將軍府失火那可不是件小事。大將軍愛鳥,那是眾所周知的事,卻沒人知道,南國秘不透風的情報網就是靠這些鳥兒與各地的細作溝通所得來的。

「陛下,她是誰?」國師的目光片刻未離歷夏,這女孩讓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就是歷夏。」

楊墨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肯相信,如此這般的一個普通女子,不出色不漂亮,算不上聰明,甚至可以說有點直白和小呆,竟然是上天指定會影響他們南國龍運的人?

「啊?」不止國師,就連解青書都忍不住發出驚呼,「王兄,你是在開玩笑嗎?」

只有在私下,他們才會兄弟相稱。

「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楊墨瞥向他,神情是該死的認真。

解青書一時間呆了,怔在原地,死死地瞪著她,凸出的眼睛足以媲美死魚眼。

畢竟是修法之人,國師顯得淡定多了,他在歷夏的身邊蹲下來,不同解青書的死瞪,他則是帶著睿智、探究的目光細細打量著她。

「奇了奇了,真的是天意!天助我南國也!」

「什麼天意?國師,你在說什麼,腦子不會修禪給修糊塗了吧?」解青書擰眉,覺得國師太過大驚小怪了。

「大將軍,她不止是陛下的貴人,更是我們南國的貴人。」國師臉上難掩興奮之色,他轉而對楊墨說道:「陛下,可容許臣用七星燈看個究竟?」

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想法,楊墨自懷中拿出一直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七星燈,扯下布來,諾大的照慶殿內放射著耀眼柔和的七彩光芒。

「陛下,這七星燈怎會在您手上。」國師驚訝。

「這便是我派人叫你們過來的原因。」楊墨將七星燈遞給他。

國師愣然片刻,隨即他默念咒語啟動七星燈,光芒一下子將歷夏整個人罩住。

睡夢中的歷夏只覺一陣舒服,身子稍微挪動了下,讓自己更舒服地倚著柱子淺眠,嘴角冷不防向上翹起,露出一抹純真、淺淺的微笑。

那笑靨如蘭,不知怎地,在場三人除了國師外,楊墨與解青書都覺得這丑宮女似乎也不是那麼丑了,反而看著看著,竟想繼續再看。

是誰清了下嗓子,解青書回過頭來,只見楊墨冷著一張臉,那冷冰冰但明顯不快的目光讓解青書心底猛地一驚,一滴冷汗自額角滑過。

「國師,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強裝鎮定,解青書假裝自己很關心這事。

呃……事實上,他也挺關心這事的。

「嗯。」本用七星燈探視天命的國師心滿意足地站立身子,朝大門的方向念了聲「阿彌陀佛」,便轉身對楊墨道:「恭喜皇上,天賜佳人。」

這算什麼佳人,這麼丑……只愛美人的解青書突然之間覺得王兄太可憐了,不禁暗替他鞠了把淚,也替自己樂瘋了!幸好坐上這個皇位的人不是他!幸好不用他娶!第一次,他覺得當將軍比當皇帝幸福多了!

這若是在半個月之前,楊墨一定會對國師的話嗤之以鼻,不屑地冷言幾句,但是現在……他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反正不會再排斥這所謂的命運的安排。

他想起了在古墓里,歷夏挺身為自己擋險的畫面,沒有半點猶豫,半點退縮……他真的很想知道,當時她是怎麼想的,莫非她就不怕自己有事?

黑眸微微地眯起,楊墨開始覺得自己神經錯亂了。

他雖是抿著唇,遲遲未聞,但在國師看來,這是好事,不過……

「陛下,為何娘娘看起來像是很疲倦,就好像……好像消耗了過多的精力,而導致元氣大損。」在國師的認知里,這是天意的安排,不管陛下接不接受、願不願意,歷夏始終是皇后的不二人選。

娘娘?他還真敢叫!解青書無疑替國師暗捏了把冷汗,不明白國師這樣做,是故意在試探王兄的底線嗎?

他偷偷探過頭去,只見楊墨本是幽深的眸子蓄勁,凝視的眼光仿若要穿透人心。

解青書當即在心底暗喊不妙,這是國師一人闖的禍,王兄不會禍及他人吧?

空氣似乎在瞬間被凝住,露著劍拔弩張的緊張。

許久,楊墨才微微掀了掀嘴皮,簡單地將她如何預知大將軍府會發生的火災,以及事後身體會變得很虛弱,還有古墓有人潛入的這些事說下。

國師聽完后,先是對她的佩服,隨之自嘆不如,對自己的能力有些失望。怎麼說,他也是南國人人敬重的國師,卻連這點小小的天機都算不到……幸好天星燈還在,否則他如何對得起先帝的囑託和陛下的信任。

「王兄,你不會是懷疑,我府內失火與古墓之事是同一人所為?這根本就是個巧合,王兄會否太大驚小怪了。」

楊墨目光冷冷一瞥,反問道:「那如果不是巧合呢?」

那就是有人有意而為!而且這人背後的勢力還很大,大到足以與整個南國的軍隊抗衡。想通這一點,解青書這才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

如果這場火真的是人為,那麼對方這麼做的原因無疑就是想切斷他們與外界的所有聯繫,但倘若再加上古墓的突發事件,這又很可能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他們意在七星燈。

媽的,這招一石二鳥太毒了!

解青書頓時氣憤難當,雙手握緊成拳:「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對方是誰,大家心裡隱隱有答案。

是北國既將登基的新帝?還是其他王子?他們不會是可笑到想利用七星燈來改變天命,謀朝篡位?還是想借它的幫助摧毀南國龍運?

不管哪一點,都是不容忽視的。

沉吟片刻,楊墨率先出聲打破了平靜:「這幾日北國信使捎來消息說,北衛王突然病重,他希望孤能念在昔日的情份上,幫他穩固朝野,擁護新王登基。也許我們可以藉助此行,將此事調查清楚。」

自古,南北兩國本為一體,直到文成王那代,他因不忍兩個兒子為了皇位而導致兄弟相殘,故而將國土以灕江為界,一分為二,分別賜封他們為王。

論輩份,北衛王乃是楊墨的叔父,當年楊墨登基時因年齡尚小,若不是有他的擁護,楊墨是不可能這麼順利坐上皇位,南國更不可能是如今的榮華昌盛。而現在,這位即將壽終正寢的老人家所要求的,只不過是希望楊墨到北國走走,做一件他曾經為他做過的事。

「不行,北國一行,我代王兄去。」解青書毛遂自薦。

楊墨冷眸一沉,搖首道:「不,你去不合適。我雖是皇帝,但這三軍將士,只聽你一人調遣,倘若真發生什麼大事,那還有誰可以指揮他們?」

聽符不聽宣,這是自古開朝皇帝訂下來的規定,無人能逾越。

再者,他隱約覺得這件事背後牽扯很大,不是王弟所能處理的。當然,他不是否定他的能力,而是……那種感覺他說不上來,反正有點不妙。

「那我可以將虎符還給王兄。」並非意氣用力,而是他不能讓王兄有危險。

說著,他真的從袖中掏出虎符。

銳厲的黑眸抹過一絲陰冷,楊墨沉著臉,冷冷道:「這東西豈能說還就還的?我不說第二遍,除非我親自跟你要,否則這虎符你只能一直保管下去。倘若還有下次,我定斬不饒,這是聖旨。」

掌心中的虎符突然間如焰火般熾熱起來,燒熱了解青書整個身心。

因為他們都知道,王兄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拿虎符的。

當年,王兄登基后立即將虎符賜給他,是想保護他;而如今,結果還是一樣。有兵權在手,那可比什麼都來得可靠。

「臣弟明白了。」攥緊手中虎符,解青書情緒一片激蕩。以後,就讓他帶著這道虎符來保護王兄和南國的江山。

眼睫毛輕輕動了動,睡得極熟的歷夏還是不免被他們的聲音給吵醒了,睜開眼,冷不防又被站在她面前的三個男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是佛家俗世弟子的打扮,沒有剃髮,手擇佛珠;另外兩個俊美得足以令女人都嫉妒,但彼時臉上神情不對,好像是在……吵架?

磕睡蟲一下子被全部嚇跑了,歷夏吞了吞口水,問:「那個……我好像醒的不是時候。」

楊墨最先回神,挺身上前,不著痕迹地擋去解青書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他徐緩道:「真的醒了嗎?還要不要再睡一會?」

解青書錯愕。

這真的是他的王兄嗎?竟然會對別人這麼溫柔的說話,他最拿手的不是錦里藏刀嗎?

「不要了。」歷夏小臉微微地暈紅,就算她神經再粗,在這種情況下也睡不著啊。她不好意思地向外探頭,只見天色已泛起一陣肚白,她暗喊了聲糟糕,差不多時候該去燒水了。

「那個,我可以先回去嗎?」歷夏言辭笨拙,還是不能習慣將他當成皇帝來對待。

只是簡單地點了下頭,楊墨喚來小六子,讓他送她回去。不是他有什麼憐香之情,而是原因很簡單——她是他所見過一個最會迷路的路痴。

但其他人就不這麼想了,全部想歪了。

有驚訝的,解青書開始懷疑王兄的審美眼光;有不滿的,小六子心底直嘀咕陛下偏心;還有欣喜的……這後者當然只有我們的國師了。

算了又算,得歷夏走後,一直不怎麼開口的國師給皇帝提出一個建議:「陛下,北國一行何不帶上娘娘?娘娘既是福星,自是可以擋煞,我相信只要有娘娘在,陛下此行必定有驚無險。」

洞悉的黑眸微微眯起,楊墨自是看透了國師的用心,但他有點高興不起來。

他不喜歡強求,更不會強迫別人,他可以爾虞我詐用盡一切卑鄙的手段剷除敵人,但他不會利用一個女人來成就他一生的霸業。一直以來,只要他想要,就一定可以得到,手段和過程並不重要。

所以這次北國之行,歷夏要不要跟著去,他會讓她自由選擇。

自從上次浴華池的留鼻血事件發生后,楊墨沐浴時都不會讓歷夏呆在一旁伺候,等到泡完澡后,他才會喚她進來。

「嗯……」舒服地低吟一聲,這是近段時間以來,楊墨每天必做的一件事——享受她的按摩技術。

「舒服嗎?」見他滿足的樣子,歷夏的虛榮心很好地得已膨脹。

「嗯。」楊墨只是簡單地附聲,那閑懶的模樣,似乎多擠一個字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吃力的活。至少,沒必要的廢話,他一向是不多說一句。

「我還會足浴,也就是腳底按摩的一種,你要不要試試?」她躍躍欲試地問道。

這倒是有些新鮮,他聽都沒有聽過,楊墨眸子閃過一抹亮光。

歷夏見狀,淺笑道:「你等著,我還需要一盆熱水。」

說完,她興沖沖地跑了出去,跟小六子簡單地說了一聲。後者表示懷疑,但想到陛下還在裡面,並且也沒說什麼,心想這事準是允了,嘴裡雖然還是不大痛快地犯著嘀咕,但也不敢有所拖延,立即讓身邊的小太監去提一桶熱水來。

不多久,楊墨就見到歷夏吃力地提著半桶熱水進來,上面還騰騰冒著白色的霧氣。

歷夏見他已經穿戴完畢,小小地感到驚訝:「你不想試一下足浴嗎?」

「等一下再說。」沖她招了招手,楊墨從一處神秘的暗格拿出一個小瓶子。「這個給你。」

透明的玻璃瓶內冒著色彩斑斕的霧氣,她驚詫地微張嘴巴,有點口痴:「你、你要把凝霜給我?可是……你不是說過等我拿到大將軍手上的那一瓶,你才會把它送給我嗎?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他說這句的神情分明含著對她能力的不信任與挑釁。

「如你所言,他府內當夜失火,與你打賭之事,他絕不會賴。那我手上的這瓶凝霜,遲早也是你的,現在給,也沒什麼不妥。」

他說得合情合理,歷夏一時間之間找不出任何可以懷疑的理由。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雖然真的受寵若驚,也有些驚訝這瓶凝霜拿得太過容易,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真的捨不得拒絕。

倍感珍惜地接過這瓶稀世珍寶,歷夏盈盈流轉的目光在凝視這瓶東西不到三秒后,粗細適中的秀眉煩惱地擰起。

「這東西該怎麼用啊?」

只見他走到她的身邊,提起那半桶霧氣滾滾的熱水,接著將一部分倒在他平時用來洗手的水盆里,再中和一些早已冷切的熱水,接著打開瓶蓋,等顏色斑斕的液體與水混在一起后,相繼冒出騰騰白煙還有水泡。

「試試看。」他往後退了幾大步,比了個請的手勢。

「咦,這東西看著真像武俠小說里的化屍散,只要往人的身上灑上那麼一點點,立馬屍骨全無,連渣都不剩。」那誇張的表情,駭人聽聞的內容,嚇起人來是絕對的經典,可是歷夏這腳下的行動卻與她的話背道而馳,竟然很乖地朝水盆的方向走過去。

「也許這真的是毒藥。」楊墨眉毛一挑,嘴角戲謔地往上一勾。他也有點好奇她的膽量有多大,還是凡事只是嘴上說說。

歷夏一愣,表情傻傻地反問:「那這是毒藥嗎?」

那呆瓜的模樣……真的讓人說不出違背良心的話……就好像,那會天打雷劈……

「……不是。」楊墨俊眉不著痕迹地蹙緊,對自己頗有些不滿。什麼時候起,他也有了一絲憐憫之心?

「那不就行了。」說完,她拿起擱在水盆旁的毛巾沾了沾藥水,捏干,一遍遍細心輕揉地擦著臉上有胎記和麻子的地方。

就是她那副太過理所當然的態度,讓楊墨身心一震。

像她這樣完全不設防,毫不保留地相信別人……楊墨真的很懷疑她是如何平安長大,是該感謝她的生長環境太好,家人將她保護過度?還是她周遭的人太過善良,連最基本的小奸小惡之徒都不曾出現?

「我相信你是不會害我的。」遲來的話語自毛巾中,悶悶地傳出來。

聞言,楊墨當即又是一愣,心中不由得有些憤慨。這女人未免太容易空口說白話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她憑什麼敢誇口說相信?

他幾不可見地冷哼一聲。

是藥水開始發揮藥效了嗎?臉上沾到藥水的地方開始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歷夏仰起臉來問他:「怎麼樣?有沒有效果?」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楊墨臉色不明地頜首:「雖然還沒有完全消失,但你臉色的胎記和麻子都淡了許多。」

「真的嗎?」歷夏笑容逐開,現在三瓶凝霜,她可以算是拿到兩瓶了,那這最後一瓶……嘻嘻,她笑彎了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陛下,你最近是不是要出遠門?」

楊墨俊眉微微往上一挑,突然這樣稱呼自己……無事獻殷勤,這當中一定有陰謀。

「你怎麼知道?」他故作驚訝,黑眸望進她的眼裡,等著她自動露出狐狸尾巴。

「嘻嘻,你交待小六子準備東西的時候,我不小心撞見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聽的!我只是碰巧經過,你別誤會!」她揮揮手,急著解釋。

「是嗎?」平靜無波的臉上讓人看不透其內心真實的想法,楊墨擰擰眉,明知故問:「你想跟我去北國……是為了凝霜?」

「嗯。」歷夏頜首,隨即開始拚命地推銷自己。「帶我一起去,對你來說也沒什麼損失,就當……就當路上有個伴,不然當丫環也行。我給你斟茶倒水,洗衣疊被,你累的時候我還可以幫你按摩按摩,一舉數得嘛。」楊墨現在可是她的招財貓,也是衣食父母,不管是沖著哪一點,她都得跟緊了。

眉頭用力擰了下,楊墨開始深思:「此趟路途遙遠,說不定還會遇上危險,你還是留在宮裡較為安全。」

「有你在,我不怕危險。」這是真心話。他是皇帝嘛,那保護他的人一定是厲害非常,就算是真的有危險,只怕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拒絕似乎就不好了……

楊墨內心奸詐地笑開,但表面上……他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好,你就跟著吧。但我要跟你約法三章,要聽我的話,不得單獨離群,不許擅自行動,凝霜的事我自會想辦法替你解決。」

「好!」歷夏爽快地應下,對她來說,這些條件都不算苛刻;再者,楊墨肯鬆口幫她,這已經是成功了一半。

孰不知,自己這樣做,只不過是提腳踩進他為其設好的圈套。

束髮是最麻煩的一件事。

浴池邊,歷夏見楊墨拿起一旁的玉髻,隨意地盤起頭髮正準備束髮。

「我幫你。」

聲音未落,她便向他走過去,不料這濺到水漬的地面有些濕滑,一個不當心她腳下一軟,竟然直向浴池裡面栽進去。

楊墨本能地伸手想接住她,耐何衝力過大,自己也被她拉了下去。

頓時,浴池中水花四濺,一陣亂七八糟的轟亂。

是出水芙蓉?歷夏覺得這是她人生當中看到的最美畫面。

她是被楊墨托著先浮出的水面,下刻,他衝出水網,如破蛹的蝴蝶,美得令人眩目。淌著水的烏黑長發散亂地披瀉在肩膀,晶瑩的液珠順著他的發尾向下滴落,與停留在胸膛的水珠混合在一起,但向下滑落,使得他原本極其俊美的臉上有著妖嬈的誘惑氣息。

這樣的男人……

眉目雋朗,身材遒勁,就連站姿都優美得如壁上的仙人,再加上那飄逸的氣質……

怎麼看,都是她最喜歡的類型,再加上這麼曖昧又詭異的氣氛,弄得她心怦怦直跳不止,還好想……好想……就這麼上前啃他一口。

歷家的祖訓:有錯必改,有愛必上。

這話有點直接,太過霸王硬上式,但是現在她真的好想遵守……

「那、那個……你可不可以讓我吻一下?」話才剛剛說完,歷夏又是重重地愣住。

糟糕,她的老毛病怎麼又犯了!瞧瞧她都說了些什麼,她剛剛只不過才在腦海里想了一下,怎麼就——這樣說出來了呢!

歷夏頓感晴天霹靂,眨眼間的功夫,臉頰霎時紅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頭頂上幾不可見的冒著熱煙。那模樣,別提有多狼狽有多窘了!

忽地忍不住想爆笑,不知是否被什麼東西遮了眼,楊墨倒覺得彼時她這般大膽羞澀的樣子看起來可比後宮里那群爭寵的女人可愛多了!

眼前的黑影在逐漸擴大,歷夏尷尬地將目光調回來,就見楊墨朝她靠近,形狀極為好看的薄唇適時蓋住她的雙唇,腦子突地當機。

「咦!」

許久過後,她的驚呼聲穿過笨重的大門,直奔九天雲嘯。

皇宮內院——

遠遠的,歷夏就看見解大將軍坐在花園的小亭內,身邊是如影隨形的隨從,餘下是正在倒茶上點心的宮女。

「大將軍,你喚歷夏前往,不知有什麼事?」自從在楊墨面前坦誠后,她便以真名示人,不過大部人的全當這是陛下所賜的新名字,無不羨慕吃味。

「上次如你所言,我將軍府內真的遭遇一場無妄之火,我願賭服輸,這凝霜我願意相贈。」說完,他將一個小瓶子放在她的面前。

「多謝將軍。」歷夏刻意忽略他故意加重的「無妄」二字,對她來說,這瓶凝霜她還是收得挺心安理得的,上次就是因為他府中的這個預知,讓她累極得睡了三天三夜,這也不算是無功不受祿。

解青書見她沒有半點退讓和羞愧,為此心底不禁隱隱湧起一絲的不痛快,便道:「若你真的能預知未來的事,那好,你就幫我算算看,我今天會否有奇遇發生?」

知他是有意刁難,歷夏臉上不免揚起一抹苦澀地笑來:「大將軍,你是在說笑吧?我哪裡會預知,只不過我平時愛胡思亂想,所以有時候腦海里會浮現一些莫名奇妙的影像,就好像上次的失火事件,其實只是碰巧讓我說中了,會騙你說我會預言跟你打賭,那是因為有時候我的第六感預言還是挺準的,所以才不敢輕視,故而套你入局。」

來這裡已有半個月,耳濡目染的情況下,歷夏的說話方式也會偶爾的文縐縐一下。

「真的只是這樣?」解青書由下往上地斜睨著她。與其說她的表情太過誠懇,讓他無法懷疑,還不如說他根本就不信她會預知這套說辭,所以她這樣說他反而更容易接受。

當然,國師利用七星燈再加君王鮮血的預言跟她的預知根本就不能相同並論,他信前者,那是因為有歷史的見證,但若要他相信這樣的弱女子也能預知,就只靠那毫無根據的所謂感覺……打死他也不相信。

「應該不可能再複雜了。」彼時,歷夏真有點哭笑不得。事實上,那些奇怪的感覺也不是她能控制的,總是說來就來……雖然她是沒多大的損失,頂多身體會疲倦了點,但還是讓她相當不習慣。

「好,我姑且相信你一回。」他隨意揮揮手,就見隨從自后遞過來兩個竹筒狀的東西。

歷夏見對方把東西放在她的前面,訝聲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這是煙霧彈,遇到危險時你可以放這個用來遮擋敵人追捕的視線,方便逃走。還有,這個是信號彈,如果遇到危險或者是解決不了的事,你就可以用它來跟我聯繫,看到信號我會馬上趕過來幫你們。」他太了解王兄了,就算這路上真的遇到危險,他也寧可自己想辦法解決,也不會等他救援以增加他的負擔。畢竟,將這麼大的一個南國背在肩上,其擔子的重量可不是光靠想像就能理解的,那確實是非同一般的辛苦。

「呃,這北國之行不會真的很危險吧?」一個兩個都這樣說,弄得歷夏都忍不住緊張兮兮了起來。仗著自己還有兩次起死回生的機會,危險她倒不怕啦,但楊墨怎麼辦,他跟自己可不一樣。

「反正你只要把這兩樣東西收好,真的遇到危險,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剩下的讓我來解決就好,你無須太過擔心。」雖然,她貪生怕死憂心忡忡的模樣挺讓他不屑的,但是現在,他也只能盡量去相信她真的是王兄的福星,可以替他擋煞。自從王兄決定親自前往北國后,他的心裡總是感到不安,這不是好預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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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09: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咦?他是你王弟?」

塵土飛揚的官道上,歷夏不算尖銳的聲音迅速劃破了空氣中的沉悶。

「很驚訝?」他以為她早就知道,這在南國來說並不是不能說的秘密。

「當然了!」歷夏頜首。雖然之前是有想過他們長得有些相像,但是一個姓楊一個姓解,對外又是臣君的稱呼,任由都不會想到這一層關係上。

「那你這樣離京,不怕他趁機謀朝篡位嗎?」她真的不是有意往壞處想的,只是這古代宮廷,為了皇位而兄弟相殘的戲碼太多了。

「任何人都可能背叛我,但王弟不會。」楊墨神容堅定。

「你未免太過放心了,人性貪婪,這世上有太多人最終敵不過權益的誘惑,而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以前她從沒有將人想得這麼壞過,可是不知怎的,一看到他這麼相信他所謂的親弟弟……她就失態了!

沉吟了下,楊墨似乎在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許久,他才緩緩啟唇:「楊,是國姓,在南國只有皇室的人才有資格配得起這個姓氏。自南國建立以來,接掌虎符號令三軍的一般都是皇親,但因為軍權過大,皇子從接掌虎符的那一刻起,同時象徵著自動放棄皇位的繼承權。青書不止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我賜予的虎符,還毅然決然的改名換姓……解,也是放棄。」

「對不起,我就是心裡吃味在找平衡,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其實我跟我哥的感情也很好……」聲音格外的低,因為她太過慚愧了。

修長的手指意外地纏上她烏黑的秀髮,楊墨苦笑地說:「你並沒有說錯,這就是身為皇家子嗣的無奈。」

是他的手停留過的地方,觸感太過溫柔了,還是他聲音中不難聽出的那一絲苦澀給震到,歷夏忽地愣住,心尖似有蝴蝶在展翅,輕輕顫動了一下后,又忍不住替他感到心酸。

「那這個……我需要退還給他嗎?」她垂下眼帘,眼波落在手中的凝霜上。解青書肯將它送給自己,完全是看在楊墨的面子上,這點無須置疑。

「既然給了你,你就好好收著,反正留著它對我們來說也沒有用。」

他掀起車帘子,外頭驕陽似火,兩旁隨行的侍衛早已汗流滿面,頻頻用袖子擦汗。

「爺,前面有一小片遮陽的林子,我們是否在那休息一會,也好裝點水。」車外傳來小六子恭敬的聲音。

「嗯,就這樣安排。」楊墨對外低喊了一聲,隨即回頭,聲音細微地對她說:「一會讓他們尋盆水來,你可以試試。」

他眼睛微彎,淡淡瞥了她手中的凝霜一眼。

皇帝出巡怎麼說也不該如此簡單吧……北國之行耶,這麼盛大轟動的一件事,她一直以為就算沒有三軍護送,至少也有百來輛馬車,以及國旗飄飄的禁衛軍吧,但是現在……約莫五六輛馬車(因其中一輛是用來放雜物),兩三百個帶刀侍衛……這樣的出行隊伍,未免也太簡潔了點吧?

天氣酷熱的原因,大夥只是簡單地煮了點東西果腹,楊墨也不挑剔,大致上這規定還是出發前他訂下的——趕路要緊,不宜奢華鋪張。

待歷夏填完肚子到溪邊洗臉時,小六子盛了碗清湯過來。

楊墨身著錦衣,正倚在大樹下乘風歇涼,那心曠神怡的畫面使得周遭的風景一時間也變得詩意了起來,隱隱泛著安靜的氣息。

「陛下不知道怎麼搞,對那個丑宮女也太好了。」靠近時,小六子嘴裡忍不住嘟嘟囔囔了句,以為說得很小聲沒被旁人聽見,卻不知全數落進楊墨的耳朵里。

他眼帘微掀,嘴角淺勾地問道:「那我對你不好嗎?」

小六子驚愕過後,雙腳冷不防微微發抖,他忙不迭揮手否認:「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只是在想……陛下的好,莫被歷夏誤會了去,而忘記她自個兒的身份。」

楊墨又是淡淡一笑:「她的身份,從來都沒有變過。」

小六子聽著有點不明白,只覺陛下這話似乎另有所指。

雖然有點奇怪,但總覺得這個歷夏好像出宮后沒過去那麼丑了,有時候嘛,看見她做錯事紅著耳朵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愛……但這應該不至於成為陛下對她另眼相看的理由吧?

不過,想要在宮中生活下去,做奴才的,除了要靈活、懂得察顏觀色之外,那就是話不可多說問題不可多問。

見歷夏用水盆端著水就要折回,小六子便將清湯放在地上,識趣地回到自己方才歇腳的地方。一回頭,就見小蠻子兩眼直直地瞪著前方,活脫脫的一副妒夫樣。

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子聲音夾帶著幸災樂禍:「你就趁早死心吧,這女人你這輩子都沒份肖想了。」

小蠻子不甘心:「可是……是我們先有名份的!」

當初這事鬧得有點大,還在宮中盪起一陣小小的波浪,當時還有不少人在背後同情和笑話他,小蠻子至今都記得非常清楚。

「那又如何,如今與她同坐在一輛馬車上的人是陛下。」誰敢跟皇帝搶女人?估計那人還在娘胎里沒有出世!

小六子很不客氣地冷哼一聲,這次決定帶他出來,就是看他平時做事挺靈話的,又聽話,想不到這事到關頭,他倒開始鑽牛角尖了。

「可是,我……」

「沒有可是!別忘了,當初是你先拋棄人家的!」小六子手搭著他的肩膀,以一副長輩跟晚輩的說話口吻勸道:「小蠻子,聽我一句勸,這世上女人多的是,咱犯不著為了一個女人得罪陛下,惹陛下不快是不?我平時可不是這樣教你們的。」

可是陛下的女人那麼多,他為什麼偏偏要搶我的女人呢!

小蠻子抿抿嘴,完全是一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態。雖然是公公,但心理的想法跟大多數男人一樣,那就是——我的女人,就算不要了,別人也不許撿!

他眼睛直直地死瞪著前面:「啊?他們上馬車了?」

「什麼?」搭在他肩膀的手一滑,小六子發狠地回頭,就見楊墨和歷夏先後進了馬車,歷夏的手裡還端著一盆乾淨的溪水。

這、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小六子眼球突出。陛下愛乾淨他是知道的,每次陛下寵幸完嬪妃,第一件事就是身體的善後工作。現在歷夏端著盆水進去,其行徑太可疑了,難道他們是想在車上……啊啊啊!

小蠻子晃了下大受打擊的小六子,緊張地問道:「公公,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他最英明、最完美的陛下,眼下就要被一個醜女給玷污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

「嗚嗚!!!」

小蠻子是真的被嚇到了,小六子突然就這樣趴在他肩膀上痛哭,還哭得那麼悲切,這畫面……會引人遐想的!

「公公,那個……大家都在看我們呢。」小蠻子強顏歡笑,實際心裡早就慌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公公哭嗎?再看,我就讓陛下把你們眼珠子給挖出來。」說完,他還冷哼一聲,跺了跺腳,可沒把大家的胃給震翻了。

要不是公公平時對他還算照顧的,小蠻子也想跟著眾人一起吐了。

午間帶著熱氣的微風從車縫灌了進來,畢竟是皇帝坐的馬車,車內的空間還是挺寬敞的,可容納十來餘人。

楊墨將車窗的幔布放下,擋住酷熱的陽光。

他回頭,便見歷夏已將沾了藥水的白布扭干,然後一面將布敷在自己的臉上,一面動作遲緩地在他身邊躺下,她的聲音隨之在後面響起。

「這樣效果可能會更好一點。」

之前簡單擦了幾下就把藥水倒下,想想她都覺得浪費,怎麼著這也是瓶珍貴的好葯,也許敷久一點,臉上的麻子還能因此消失呢。

想到這點,歷夏懷抱美好的幻想快樂地勾起嘴巴,露出一抹恬靜的微笑。

「小心別敷得太久,旦凡與葯字扯到邊,即使再珍貴的葯,或多或少都會帶著點毒性。」楊墨點到即止,這是他一貫的說話方式。但對他來說,歷夏算是他破天荒的存在,與她交談,他必須說一些淺而易懂的話,意思深了她會假裝聽不見或直接忽視,這也是出行的這幾天相處下來,才慢慢發現的。

「那你一會記得提醒我,我怕自己睡著了。」因為眼睛被遮住,歷夏憑藉著他氣息的方向,伸手攀上他的袖子……咦?這是胳膊嗎?有點平……

楊墨嘴角的笑容忽地一僵,拿著書冊的手毫不憐惜地打掉她一直徘徊在他胸前的手。

「這車外面,藍天白雲,人數過百,你是想公然引大家圍觀嗎?」他的聲音帶著點冰冷,像是警告,但語氣裡面的調侃意味太明顯了。

歷夏卻因為他這句話而急忙收回手,撲通一聲,手臂肘兒不小心撞到旁邊的水盆,藥水頓時傾盆而出,灑了一地。

「該死的!」楊墨暗罵一聲,她是故意的吧,這種藥水一旦落在敏感的地方,可是會灼傷人的!

他整個跳起來,但因為車內的高度不及他的身高,頭部猛地撞到車頂,而痛得被迫壓低,碩長的身材以委屈的姿勢站著,但是下刻——

「啊!」一記悶哼以擴大數倍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啊!」底下也跟著傳來一聲凄厲慘叫,歷夏痛苦地捂著頭,「好痛!」

痛?他的下巴更痛吧?

疼痛中,楊墨不忘居高臨下地瞪向這個愛闖禍的小女人!

「唉,你沒怎麼樣吧?」歷夏吃痛地抬頭瞥向他,這才知道他的下擺幾乎全濕了,至於原因就不用提了,她吃驚地開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急忙中,她趕緊用手中的毛巾替他擦乾淨。

這下,楊墨眼球瞪得更大了,以往令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受到了挑戰,他狠抽了口冷氣,試圖捉住她在大腿亂摸亂擦的手。

「夠了!我自己來!」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她還記得那毛巾剛是幹什麼用的嗎?

「對不起,你再忍耐下,一會兒就好了。」知道他在生氣,但是歷夏更擔心這藥水會讓他的皮膚受到傷害,故沒有停下手來,反而擦得更勤快,絲毫沒有察覺哪裡不對勁。

「不用了!」再亂擦下去,他就該擔心日後還能不能傳宗接代了。

可是眼前這個小女人似乎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還是一個勁兒地低頭蠻幹,楊墨頓時冷汗滿面。一方是她用力太大,把他的大側搓疼了;另一方面是他的褻褲幾乎就要濕透了。

「再不住手,我就把你扔出去!」

終於,一向以溫和優雅著稱的南霆王,以前所未有的暴君形象沖一個女人大吼!

聞言,歷夏頓時淚眼汪汪:「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並不是他頭一次對自己動怒,但彼時他生氣的模樣委實比任何一次都要嚇人,歷夏低下頭,有些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因車內動蕩太大,馬兒受到驚嚇,前蹄突地高昂,一記嘶鳴過後,馬兒焦躁地在原地打轉跳動,咧開的大嘴企圖破斷韁繩。

其他正在休息的太監婢女,以及侍衛隨從,紛紛被這突髮狀況給嚇到了,以最快的速度跑過來制住這突然發狂的馬兒。

由於馬車忽然劇烈晃動,歷夏失去平衡而急速往後栽,後腦勺對準車尾小箱子的一個箱角。楊墨餘光瞥及,大手改為攬向她的腰際想扶住她,兩人跟著一塊往後摔。

結果等車把式安撫好馬兒,眾人掀開車簾一看,頓時傻了眼。

這、這分明是一副春宮圖!

「嗯……」歷夏被撞得頭冒金星,七暈八葷的,勉強撐著雙臂爬起來后,卻因為目及男人近距離的俊臉而嚇得屏住呼吸。

她她她竟然騎在人家身上!

這種姿勢她在某種的黃色小說里看過,好像叫騎乘式——!!!

車內無故多了許多刺眼的光線,於是她脖子僵硬地回頭,頓時整顆心被石化了,瞬間碎了一地。

那些人,就這樣站了多久……

「不許看!」

中氣十足,這應該是楊墨自登基以來,最失態、最暴躁的一次,可以想像得出他是真的氣炸了,這才會這麼不計形象,當著這麼多奴才的面破功。

這大內總管可不是當假的,小六子雖說被異常暴怒中的楊墨嚇得往後退了兩步,但也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急忙放下車簾,趕散眾人。

「走走走,該幹嘛的幹嘛去,沒見陛下正在發脾氣么!」他這話說得非常好小聲,若不是此時現場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只怕眾人還以為他啞巴在張牙舞爪呢。

眨眼間的功夫,眾人均作鳥獸散。

歷夏注意到他整張臉都黑了,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口水,怯怯地舉手發言:「那個,我是不是先出去比較好?」

下一刻,歷夏灰頭土臉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歷夏尷尬地笑了笑,連忙以洗臉為由,跑到小溪邊。

小蠻子和小六子滿臉錯愕地望了對方一眼,剛才、似乎……丑宮女臉上的麻子不見了?

「你看到了嗎?」小六子覺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這打從娘胎就帶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一下子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又不是變戲法。

「好像……真的不見了……」小蠻子同樣震攝,難地置信的目光跟著追向歷夏前往溪邊的身影。

溪邊,歷夏無可奈何地長嘆一聲。

平常她跟別人相處還是滿正常的,可是偏偏一碰上他,總是容易狀況百出,難道……他們天生八字不和?

唉!那一會出發,她還要不要與他共乘一輛馬車啊?

想到他那張烏雲密布的臉,歷夏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呃……他都氣成這樣了,她還是暫時少在他面前出現好了。

當晚,歷夏就自動地鑽進專門用來載婢女和公公的車子。

一開始,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存在著異常,有嘲譏的、有看不起的;但隨著相處的時間長了,挖苦的聲音漸漸沒了。

「歷夏,你在畫什麼?」問話的是原本就在宮內照顧南霆王的宮女,叫玉敏。此次出來,為了路上方便,只帶了兩個婢女,連同她一共是三個女人。

「笑臉啊。」火堆前,歷夏手裡拿著樹枝,小小的瓜子臉被火焰映得通紅。

玉敏湊近一看,有點沒看懂,隱隱應該是一張臉,還有手,舌頭?

歷夏見她對圖照做,但是姿勢沒一個是對的,童心不由地頓起,她笑著說:「我給你們說一個笑話,要不要聽?」

「好啊。」另一個婢女舉手附聲,她最愛聽故事了。

另一端,正抱著枯枝回來的小蠻子顯然不信:「要是講完大家不笑,這半夜的火由你來看。」

出來的這些日子,除了開始時他們還可以夜宿驛站,但隨著兩國邊界的靠近,地區的偏遠,客棧也愈來愈少了,再加上他們人數眾多,為了不給百姓造成沒必要的困擾,很多時候楊墨會命令大家在野外紮營,簡單地度過一宿。

這倒也符合了楊墨一貫簡樸隨性的作風,但是苦了長年在宮中生活、享受安逸慣了幾個奴才,不過隨身侍衛倒是對這位能如此嚴格律己的皇帝深深地折服。畢竟享樂的皇帝常有,但能吃苦的皇帝卻不多見。

所以,每次只要露宿野外,他們都會輪流派人通宵看火,保持火堆不滅,讓潛伏在黑夜裡的野獸不敢侵襲他們。

今晚,剛好輪到小蠻子。白天趕路已經很累了,他只想早點回馬車上休息,偏偏今晚還要熬夜看火,這還不讓他趁機找個替死鬼當值。

「行。」她可是對這個笑話很有信心的。「這個故事講的是有一對好朋友,男孩喜歡女孩,但因為女孩太出色了,男孩自卑而苦於不敢向女孩表白。有一天女孩見男孩悶悶不樂,於是就問他,『你怎麼了?有什麼事讓你苦惱了嗎?來,笑一笑嘛。』男孩看了女孩一眼,嘆了口氣,說笑不出來。女孩是個古靈精,她想了想,又說,『那這樣吧,我用一隻手讓你開心一下好了?』男孩眼睛頓時雪亮了起來,可是僅是一下下,他又苦惱地搖頭。因為他覺得女孩還是不會喜歡他。女孩見狀,又笑著說,『要不,我用兩隻手?怎麼樣?』男孩的眼睛又再度亮了下,可是想了想,還是搖頭加嘆氣。女孩看后,認真的考慮了下又說,『那我用兩隻手,再加上舌頭呢?』男孩聽后,當然樂了,很興奮的點頭……」

「啊,歷夏你好色哇!」兩個婢女羞紅著臉搶話。

連小蠻子都皺起眉頭:「你這些開葷的東西都是從哪裡聽來的,這麼噁心。」

這群人!明明一個兩個都很想聽的模樣!!

歷夏懶得解釋,索性站直身子,把雙手放在臉上,然後伸了伸舌頭,調皮地做出一個鬼臉。「就是這樣,好不好笑?」

頓時,四周鴉雀無聲;但是下刻,眾人哄堂大笑。

小蠻子都傻眼了,稚氣的臉上有點泛紅,他尷尬地撓著後腦勺,露出憨憨的傻笑。

敏玉笑到快不行,單手插腰作忍笑狀:「歷夏,這笑話是你想出來的嗎?真是太逗了,還有沒有,再給我們說說。」

長夜漫漫,大家圍在一塊說說笑笑也好,歷夏也不介意。

「我可沒有那麼幽默,哪能想到這麼經典的笑話,不過你們想聽我還有……」

「好啊,那繼續。」眾人起捧。

怎麼說呢,歷夏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不起眼,不容易受人側目,特別再加上臉上那一大片胎記后,更讓人忍不住想要忽視她。而且她還以這樣的一副丑顏去勾引陛下時,大家更以她為恥。但奇怪的是,當你與她相處過後,你就會忍不住想靠近她,甚至你會認為,之前的所謂的「勾引」,是否只是一種誤會?

她喜歡未語先笑,淺淺勾起的笑容像清晨的一縷陽光,讓周遭的氣息瞬間變得閑適而又舒服起來,會令人安心地想跟她說更多貼己的話。

所以,是一種錯覺嗎?

總覺得她不像以前那麼難看了?

臉上的麻子似乎不見了?胎記好像也淡了許多?

佛家有雲,相由心聲,一個人心靈的改變真的可以讓外貌也變得漂亮起來嗎?雖然覺得神奇……不過,眼前這個歷夏和以前他們所認識的「紅豆」真的分別挺大的,判若兩人。小蠻子都有點後悔,當初不應該以貌取人,那麼急促就一口回絕了宮配的好事!要是換成現在的歷夏,其實他還是滿願意的。

「你猜他們在說什麼?大家看起來挺高興的,笑得那麼開心。」

距離歷夏他們不到五十尺的地方,也有人燃起火堆驅趕野獸,小六子循著楊墨的目光望去,是歷夏與幾個下人在說笑。

「肯定都是些無稽的玩笑,陛下是悶了吧,要不我讓玉敏這丫頭給你唱幾首小曲,雖然比不上這宮裡的樂師,但偶爾聽一聽這民間小調,也別有一番滋味。」小六子貼心道。

楊墨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興趣,只是聲音頓了下,又道:「他們很熟嗎?」

「誰?」小六子又抬頭望去,這次可看清楚了,歷夏跟小蠻子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身子挨得挺近的,幾乎肩並著肩,頭碰著頭……呃,他該說真話嗎?

「嗯?」楊墨稍微挑高俊眉,狹長的眼睛微地一眯,小六子的背脊忽地感到一陣惡寒。

他暗抹了一把冷汗,遲疑了下,便如實交待:「如果不是中間出了點小差錯,小蠻子跟紅豆、哦,不,是歷夏,他們該在上個月就會有紀錄落在這大內宮奴史籍上。」他暗指宮女與太監之間早被默許的宮配。

這種事並不新鮮,楊墨雖未親自替哪個奴才配對過,但常有耳聞。

「是小蠻子提出的要求?」楊墨俊美得令人妒嫉的臉上表情淡淡,讓人猜不透情緒。

小六子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陛下這是什麼眼光,照外貌來講,都是唇紅齒白的小蠻子更佔優勢吧?歷夏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

「是、是歷夏,據說小蠻子不小心撞見了她洗澡沒穿衣服,後來就被賴上了……不過……他死活沒答應……」小六子的話愈說愈小聲,最後一句幾乎是咕咕噥噥含在嘴裡帶過。

這是怎麼一種情況?陛下的眉毛一抽一抽的,看起來超級恐怖!

「沒穿衣服,被看見?」他悠閑晃著扇子的動作一滯。

「好像……應該……我也是這樣聽說的……」偷偷打量著主子陰晴不定的面容,小六子壯著膽子,小聲地問道:「陛下……你在生氣?」

「我的樣子像嗎?」又是挑眉!

分明就是!小六子激到嘴邊的話差點脫口而出。

裝作沒看透他的想法,咻地一聲,玉扇被合起,楊墨突地站直身子對他說道:「這陣子舟車勞頓,這筋骨缺少活動有些乏了,你去叫歷夏過來,替孤按一按,散一散這筋骨。」

小六子似信非信地領命。

他可以解釋成……陛下這是在妒忌嗎?……可是……為何不是比歷夏長得好看的玉敏呢?不然安兒也行。雖然不是很漂亮,但至少沒有那礙眼的一大片紅色胎記。

完了完了,陛下不會是動真格的吧?

幾個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小蠻子趁著歷夏笑話講完的空隙,拉著她到一旁小聲地問話,以至於太過親昵而不知道。

他指了指她胎記的地方,開始支支吾吾:「你的臉……好像不太一樣了?」

「啊?是嗎?」歷夏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了,心裡喜滋滋的,但她不能表現出來。因為楊墨有交待過不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能安逸。這是他的原話,估計是擔心凝霜的奇效被人知道后,會有人來搶吧。

小蠻子很認真地點頭:「你看,麻子都不見了,本來這地方好多……」

「或許,那東西是我故意畫上去的呢?」歷夏調皮地反問。隨即在小蠻子一臉詫異的情況下,她捧起雙手作幻想狀,扮起一個帶著憧憬夢想的懷春少女。「也許哪天等我碰見我喜歡的人,我也會讓這邊的胎記的也消失掉噢!」

「啊?你是在說笑的吧?」小蠻子下巴微脫,很難相信真有這種事,可是……她的模樣不像在騙人……

「這世界這麼大,千奇百怪的事時時在發生,也許不需要等那麼久,明天我一覺醒來,這臉上的胎記就會消失不見了呢。」歷夏眨眨眼,不改一向樂觀的個性。不過話說回來,就不知道楊墨還願不願意幫她找凝霜,一想到最近他冷漠的態度,委實讓她的心裡很不安,也有點難過。

這時,他們見到大內總管小六子腦袋晃著快掉斷似的朝他們靠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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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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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10: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掀開車簾,一派悠閑的楊墨正靠著窗邊,遙望天邊皎月。

聽到聲音,他下意識朝這邊回頭,月光正好映在他俊美的臉上,支頜淺歇的側影清雅如仙人,讓人忍不住仰望,欲伸手追逐又恐驚憂到他。

這樣的人……近乎於完美……

歷夏不由地怔在原地,在猶豫該不該喚一句「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雖然她不曾喊過。

「上車。」字簡意潔,楊墨俊容懶洋洋的,但溫和的聲音似帶著一股魔力。

聽話的上車,歷夏在他的注視下,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羞赧的兩抹紅霞。

「你似乎忘記出宮前,我們訂下的約法三章。」他臉上表情不變,算是濕和,但她卻忍不住感到緊張,能嗅到他的不快。

「啊?我沒忘記……」反射性回答后才感到莫明其妙,他突然問這個幹嘛?

「念一遍。」他簡單的下著命令。

歷夏秀眉微蹙,對命令式的口吻有點反感:「聽話,不得單獨離群,不許擅自行動。」

「聽誰的話?」他強調。

「……你的!」歷夏心底有點堵得慌,他是故意在找碴嗎?突然幾天愛理不理,突然又陰晴不定,這皇帝真難伺候!

「但這幾天你明顯沒有遵守誓言。」

歷夏瞪大眼睛:「你這是扭曲事實!……明明是你在生氣不願意見我……」

楊墨挑高半邊眉毛,不以為然地截話:「我有讓你離開嗎?」

「……沒。」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話。

見她氣鼓鼓很不甘心地瞪著自己,楊墨的心情一掃之前的陰霾,俊雅面容隨即漾開淺淺的笑來。他動了動肩膀,揚揚手,歷夏只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正要穿過他身邊之際,歷夏只覺腰際被人扣住,隨即一陣天旋地轉,她坐在楊墨的大腿上,兩人的頭幾乎撞在一塊。

「方才我一直在想,這樣頭碰頭、肩並肩的靠在一起,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斂起眼帘,似在感受。「還真的不錯……我好像聽到你的心跳聲了……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啊!你在偷聽我的心事!」歷夏小臉通紅,手忙腳亂地想要推開他,但他的大腿忽地收回,經他一嚇,雙手改為用力攀緊他脖子。

「我可不會讀心術。」見到她慌亂、不知所措的模樣,楊墨愉悅的心情可是以直線的速度往上飆升,典型是那種會因為她生氣的模樣看起來很可愛,而故意去欺負的惡劣男人。

見她完全不在狀況內,楊墨好意提醒:「剛才你和小蠻子靠得很近。」

「那又怎麼樣?」歷夏還是沒明白,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男女授授不親,你該避閑。」雖然他沒有明著點破或承認,但如果預言屬實,她遲早有一天會成為他的女人,那麼他就不能容忍她給自己戴綠帽子,特別還是這麼個假男人的公公……楊墨刻意忽視心中湧起的強烈不快。

其實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歷夏先是提出想跟他交往,然後又想吻他,那接下來呢?她又會出哪一招?是驚喜還是驚訝?……可是等了許久,她卻遲遲未有行動。楊墨不由地重新思考,她是否後悔了?還是之前那只是兒戲的玩笑?……誰知道,好巧不巧就讓他撞到今晚這一幕!……這怎能教他不火大!

歷夏一愣過後,差點爆笑出聲。

楊墨不會是誤會她跟小蠻子……在談戀愛吧……

不是她看不起或者不尊敬人家,而是……怎麼說,小蠻子應該不算是個真正的男人吧?如果真的要避閑,是否應該從他這個真正的男人做起?

但是她不敢開口,更不敢笑出聲,因為楊墨看似溫和的目光滲著一抹陰冷,讓她不寒而慄,但又忍不住在想,他這樣算是介意嗎?那離吃醋遠不……

外頭鑼鼓喧天,由遠而近。

「咦,你聽到沒有?有鑼鼓的聲音。」轉移話題是化解尷尬的最好辦法,歷夏不著痕迹地逃離他的懷抱,掀起窗幔,意外地看見有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喜轎旁媒婆如影隨形,好不熱鬧。「有人要成親耶!」

無聲無息地靠近,歷夏不用回頭也知道這縈繞在鼻端的氣息是屬於誰的,還有……他們是不是靠得太近,隔著衣裳,她竟能聽見他的心跳聲,一下兩下,是那麼的穩健富有節奏。感覺……就像他自身後抱住她一樣,可是這修長的手指明明擱在車窗的沿邊。

「這是迎娶新娘子其中的一環,凌晨時分,新娘子會在選好的吉時內上花轎,再來到男方家,跟著新郎踏轎門背新娘進屋、拜堂成親。」

磁性的嗓音在後面低低地響起,歷夏為這過份的親近而紅透雙頰。她是長生在都市的小孩,雖然聽說過有些農村結婚時也有這樣的例俗,但畢竟沒見過,不由得興奮難耐。

「我可以出去看看嗎?」

他還未吭聲,歷夏便已經溜出馬車。

「遠遠跟著。」楊墨對著空無一物的黑夜丟下一句,便趕緊跟上。

當他們靠近時,花轎已在新郎家的門口停下,媒婆與夫家的人說著吉利的彩頭話,新郎喜不攏嘴地揖著手接受大家的道賀,但含著濃情蜜意的目光時不時瞥向花轎里的新娘,那心癢難耐的模樣免不了又被大家取笑、調侃一番。

「他們看起來真的很幸福,你說新郎新娘他們是自己交往的,還是經由媒人介紹?」問完后,歷夏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這裡是古代嘛,肯定民風保守沒有那麼開放,這樣的夫妻八成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我們南國講究人權自由,就算是父母,只要兒女喜歡,也會衷心給予祝福。這裡是南國與北國交叉點,屬於兩不管的地帶,民風上應該更主張自由。」言下之意,也就是這對新人應該是相愛而結婚的。

意外聽到這樣的答案,歷夏忍不住發出驚嘆:「想不到你們這邊也挺開明的,那你們離婚率高嗎?」

「離婚?」楊墨不大懂這詞的意思,不過看她的表情,估計不是什麼好事。

「就是類似休夫、休妻這樣的。」歷夏只能作最簡單的解釋。「我生活的那個地方,據最新統計,我們那的離婚率是6:1,也就是說,平均七對夫妻就會有一對離婚。」

「不,對我們來說,兩個人既然決定在一起,那就是一生一世的誓言。當洞房花燭內,新郎掀起新娘蓋頭的剎那,也代表著他要背負起一生照顧她的承諾,決不輕易放棄對方。」楊墨眉頭緊蹙,對她口中所謂的離婚率很不贊同,難道她們那裡的人都這般兒戲嗎?

聞言,歷夏心中充滿了驚喜:「啊,這不就成了《詩經》里所寫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其實這應該才是正常的吧,所以很多時候她都不懂,那些急著離婚的人為什麼都不能好好的站在對方的立場為彼此想想,各退一步,婚姻本來就是需要經過長時間的磨練,這樣相愛的兩人才能真的長長久久……唉,怪就怪他們生活在一個對愛情充滿了不信任的年代。

「怎麼,想嫁了?」楊墨臉上笑意明顯,曖昧的目光刺目得令她招架不住。

「哪有!你想太多了,這是別人寫的詩……」歷夏雙頰立馬泛紅,她仍是嘴硬,但逐漸偏低的聲音卻透露了她的心虛。

「等回到宮裡,我可幫你招募。」

楊墨故意逗她,歷夏又豈會真的笨到聽不出來,於是她假裝沒聽見,很認真地關注人家的婚禮,但其實……她的心怦怦然地跳得很厲害!

招募?對象如果是他的話,她一定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媒婆的催促下,新郎如願走到花轎的前面,作勢要踢轎門。

瞬間,吹鑼打鼓再度響起,震耳欲聾,歷夏只覺一陣昏眩,接著眼前一花,歡慶的畫面開始混合著另一番影像。

前端貼著紅雙喜的燈籠忽地熄滅,轎夫將轎子放下,一時間鑼鼓翻天,眾人手中多了柄武器,就連轎內的新娘、新郎,以及媒婆也在瞬間化身為羅剎。

霎時,一陣刀光劍影劃破了夜的寧靜。

三四個凶神惡煞的大漢穿過她的身體,歷夏驚訝地瞠大眼睛,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看上去與平時無異,像是個實體,可是仔細一瞧,這吹彈可破的膚肌卻透明的像是可以穿過去。歷夏猛吸了口氣,又有人從她的身上穿了過去。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硬生生的撕裂,然後所有的因子再重新的組裝,噁心得令人想吐。

「閃開!」是楊墨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注意。

歷夏一回頭,就見發愣的自己被楊墨一把推開,一柄在月光下泛著冰冷色澤的大刀虎嘯一聲,兇猛地在她先前所站的位置劃過。

漢子面貌充滿殺氣,若非楊墨反應敏捷,只怕她此時已被劈成兩半。

歷夏急促地跑過去,但隨著她的靠近,場境驟然又是一換。

「小心!」是她在大喊。

下刻,閃著銀光色的刀鋒穿透他的胸膛,一口鮮血自楊墨的口中噴出,漢子手中一轉,她聽見血肉割裂的聲音,他正被剖心!

血色速度從身上撤離,是人體溫暖的觸摸讓她回了神。

使勁地眨眼,再睜開,眼前還是吹打著喜慶的迎親隊伍,楊墨略顯陰柔的俊容近在咫尺:「不舒服嗎?臉色突然變得這麼蒼白。」

歷夏茫然地看著四周,再看看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剛剛似乎穿越時空看到許多即將發生的影像,可是……他大手的溫度是如此的溫暖,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她是否該懷疑,剛剛那荒唐危險的境像只是一場夢?

這時,林中有濃霧飄來,烏雲遮月,喜字燈籠熄滅了!

她又看見,普通的村民變成經驗老道的殺手,殺意頓現!

「楊墨——」

「這裡有危險,快走!」聲音浮起之際,楊墨不費力氣地拉著她折回營地。

才剛踏出兩步,急促的腳步預驟然停下,驚魂未定的歷夏仰高下巴望向他,只見楊墨本該是柔美的輪廓被月光襯得異常冷峻,銳利的視線落在前方。

不知何時,那裡被一陣濃霧籠罩住,二三百名侍衛和幾個宮女紛紛不支倒地,其中不泛有一小部分意志堅持者,還在作苦苦掙扎。黑暗裡,有身穿黑衣的殺手憑藉鐵絲,頭部向下自樹頂垂落,手中利器瀟洒地一劃一勾,輕易取人性命。

夜風森冷刺骨,歷夏整個人如石像般呆住!

雖然前方營地與此隔著一段距離,但長這麼大,第一次目睹如此血淋淋的殺人情景,怎教她不震懾,雙腿似被人纏住般,動彈不得。

「閃開!」

心思慌亂中,楊墨攥住她的手,將她扯到自己的身後,一把長刀劃過長空,落在她先前的位置,楊墨衣袖翻飛,趁機將人踢飛出去。

歷夏當即心神又是一震,這不是與她之前經歷過的影像一樣么!

對方氣勢如虹,如今這種情況已是敵眾我寡,此番想要逃出去,難!還要加上她這個武功全無的累贅一起逃出生天,更難!

「歷夏?」楊墨臉上波瀾不驚,夜風撩動他下擺的衣角,依舊飄逸從容。

「我沒事,你自己當心,他們的目標是你。」她臉色難看,卻帶著一份不能反駁的篤定。

他一怔,眼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思緒:「你看見了什麼?」

方才她有一刻的走神,那時候她臉上輪番替換了好幾種顏色,當時他便覺得奇怪。

神色一峻,她毫不猶豫地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楊墨只覺好笑:「你想護我?」

「對!」歷夏想也不想就回答。她還有兩次起死回生的機會,死不了的,可是他不同,如果真的被剖心……那麼縱然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

驀地,楊墨心頭被什麼東西,狠狠地震住。

他抬頭,正好對上她黑夜中如寶石般異常晶亮的眸子,當中刻有固執的堅持,再無其他。一時之間,他竟只是默默地看著,再難移開視線。

「我自幼習武,可以自保,你不必管我,有機會你便先逃。」良久,他才道。

「楊墨?」她詫異,此時他臉上表情淡淡,看不清楚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還來不及釐清,那些異裝成村民的殺手便發狠地湧上來,他們的目標是楊墨。一聲凌利的厲聲響起,只見楊墨手中玉扇一轉,化成后器,擋住了漢子的進攻,左手一抖,攤開的扇子在空中飛舞,扇端冷光乍現,割破了漢子的喉嚨。

泊泊鮮血自傷口噴洒而出,漢子雙手捂著喉子,身子抖了幾下后,筆直地死去。扇子在空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度后重新回到楊墨的手上,行如流水,帥氣得讓歷夏有些移不開目光。

他衣袖翻飛,舞動著玉扇奔進戰局,一時之間,夜色當中一陣刀劍相疊,難聞的血腥味隨著廝殺在空氣中漸濃。

楊墨之死,在眼前再次掠過,歷夏大驚,再也不敢猶豫。

既然想保他……那麼她就不能再有任何顧忌和心軟。

深吸了口氣,她拾起腳邊的兵器,那是剛才大漢臨死前失手掉落的,彼時這大刀上耀著異常森冷的光,彷彿在嗤笑她的不自量力和卑微。

還來不及定下心神,眼神便被一道光芒灼到,她下意識地用手遮擋,餘光瞥及有兩柄大刀已然晃到楊墨的身後,倉促中,她揮刀擋住,虎口被震得生疼。

另一名漢子見狀,當即以刀打斷她的兵器,又踢了她腹部一腳,歷夏整個人被震飛了出去。楊墨回頭瞥及,立即躍身折回,在空中接住了她,緩了幾步才站穩腳,兩人差點就撞到後頭的參天大樹。

「你沒事吧?」他抽空問道。

嘴角淌下血絲,歷夏卻置若罔聞般地沖他低喊:「別管我,帶著我你是逃不了的。」

迅速地看了她一眼,楊墨沒有回答她,再度被湧上來的殺手纏住。夜月低迷,歷夏沒辦法看得清楚,偶爾會有熱騰的液體灑到臉上,她身子抖了抖,就盼那不是楊墨的。

「先捉那個女的。」黑暗裡,有把聲音在喊道。

歷夏一驚,忙不迭想要尋個地方躲避,她決不能拖累楊墨。誰知道腳下才剛剛踏出,一記劇痛襲來讓她難以跨步,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腳脫臼了。

冷汗直流,她一跛一跛跑向打鬥的相反方向,幾名漢子互遞了下眼神,當即明白她的心裡打算——拖住他們幾人的速度,好為那個男的爭取一點時間。

明白這個想法后,腳下迅速一提,很快就追上她。

眼觀八方的楊墨當然也瞧見了這一幕。他想起國師之話,娘娘既是福星,自是可以擋煞——那麼這煞,她可擋得了?

有雲霧在眼中置滯,僅是一會,迷茫盡拔,楊墨踢飛離他最近的漢子,轉身朝她奔去。

歷夏幾乎可以預見自己的死亡,可是當楊墨的縱身出現,幾個漢子眼中金光突現,那些沖著她而來的刀刃在瞬間改變方向,全部沖他砍去。

「楊墨小心!」歷夏大叫,眼中的場景與預知中的那一幕在重迭。

這樣攻其不備,楊墨還能有命在嗎?剖心!剖心!有把聲音瘋狂地在心裡大喊,擾得她心緒不寧。

歷夏不作他想地衝上去,拖住最後一個人的大腿,那人一時不察行動被阻,被拖倒在地,他一個大怒,舉起大刀準備將她大卸八塊,誰知道才站起來,一個硬物重擊他的腦袋。

「你……」眼前好像有一群星星在繞圈圈,大漢困難地擠出一個字后,這才昏了過去。

「睡一覺就沒事了,你別怪我。」歷夏手裡抱著石頭,驚駭未定,畢竟是第一次傷人,身子難免發抖。

險些中招,楊墨避過腰隙的長劍,用玉扇打開胸前足以致命的大刀,另有五、六柄刀劍自左右兩面夾攻追來,他翻身旋轉,輕易地避開。

「你身後還有!」歷夏出聲提醒,隨即搬起石頭朝想對楊墨不利的漢子砸去。

腳下還未站穩,一柄刀刃自腋下襲來,楊墨一驚,以手扣住對方的劍鋒,剛想反擊,就見漢子被石子當頭砸頭,身形晃了下,跟著倒地暈過去。

「小心!」

這是他今晚在她身上收到的第幾個「小心」?

楊墨來不及細數,側腰一把大刀砍過,割破了他的長袍,他眸中閃過憤怒,玉扇在手中改變方向正想取那人的性命。回頭的瞬間,卻見另一把長劍當空襲來,眼前一抹身影竄出,楊墨看見長劍刺穿她的心腑,剎那間殷紅的鮮血自她胸膛向四周蔓延,染紅了鵝黃色的衣裳。

漢子知砍錯人,微地一愣。

血濺紅了他的眼,楊墨怒不可遏地一聲低喝,玉扇如有靈性地自從掌中飛出,兇狠地取下那兩人的首級……

其餘殺手驚恐了,一時間面面相覷,竟不敢獨自上前。目光交匯之際,達成共識,準備群起而攻之,將他們一併誅殺。

楊墨雙眸赤紅,充斥著血腥的暴斥,正欲起身奮鬥,襟子被人揪了一下,歷夏手裡拿著一個異常熟悉的煙霧彈。

「用這個……」她的聲音稍低。

他訝異:「是青書給你的?」

歷夏吃力地頜首,說:「他們人多,不要力拚……」

這點他當然知道,只是剛剛……真的很想殺了他們!殺光他們!……他從來不是個如此暴戾之人,但是當他見過她受傷的剎那,他的理智被掘棄,瘋了只想這樣做。

煙霧彈放出來的剎那,四周白蒙蒙地一片,楊墨趁機抱起歷夏,躲進一旁的草叢。追殺他們的偽村民擔心這白霧有毒,紛紛撤退逃離。

「咳!」脆弱的咳嗽聲,在這異常寂靜的時分變得異常刺耳。

「撐得住嗎?」楊墨驚慌地擦去她嘴邊剛剛嘔出的大口鮮血。

吃力地抬眸,歷夏對上的便是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不由得莞爾淺笑:「還好擋住了……」

「……你早就知道?」

「是看見一點……哈哈……」歷夏想笑,但不小心扯到了胸膛的傷口,疼得她秀眉大蹙,冷汗直流。「這剖心……還真的……好痛!」

明明是想笑,但到最後卻變成咬牙切齒。

這個笨蛋,心口被刺穿,當然會痛了,她竟然還笑得出來!?楊墨頓時氣岔,但內心另一個想法卻如浪濤般幾乎將他淹沒。

「為、為什麼?」

他開始不懂,她是福星,用她來擋煞,這本是此行的目的,可是到了彼時,他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發顫?是因為害怕……失去嗎?

她試著再擠出一抹微笑,但發現這笑有時候還是挺難的,於是只能無奈放棄。

「沒、沒有為什麼……我有不死之身……你忘了?我可以起死回身……但是你不行……」原因很簡單,只是如果可以,下次能否換成別的方式,死的滋味真的很可怕。

「這樣值得嗎?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陌生人?」

「你不是……陌生人……」聲音未落,她又嘔出一口鮮血,想再繼續之前未完的話,卻發現沒有氣力,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地像是隨時會死去一樣。

草叢中,傳來輕微的踩踏之聲,楊墨危機立起,正準備出手,就見有人搶在他之前出聲:「主子是我。」

玉扇一滯,楊墨問道:「為何現在才出現?」

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與往常無異,但是熟悉他的左蒙聽出了那股極力被壓住的不快,他相信彼時的主子很想將他揚灰銼骨。

這點小小的感知讓他驚愕,不由得探頭望向他懷中的女子,只是這暗夜掩去了她大半的容顏,以致無法看清。

「被拖住了,那些人似乎早知道我的存在。」

其實事實並非像左蒙說得那麼輕鬆,對方個個是高手,出手又狠辣,他有好幾次差點被刺中要害,幸好都硬挺了過來。

左蒙是南國第一猛將,當初楊墨剛做上皇位,暗中有不少人慾窺視和加害,於是兩人私下達成協議,左蒙在一次戰役中詐死,從此以影子的身份活在暗處保護他。這件事連解青書都不知道,所以可想而知,背地裡想殺他之人將他調查得有多徹底。

「主子,我們該離開了。」

煙霧彈造成的白霧漸漸淡去,方才襲擊營地的有毒濃霧已經隨著方向的轉變慢慢向他們這邊飄來,左蒙小聲提醒。

半刻的猶豫,楊墨望了歷夏一眼,想起當年登基時,亦是這副景象。左為生右為死,一方用胞弟青書的性命威脅自己,一方用萬民壓迫自己,他只能擇公棄私,半點不由得自己選擇。因為自決定坐上這個皇位的那刻起,他便不再是楊墨,不再是自己……

所以現在——他當機立斷:「先回營地。」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他不相信自己親自挑選的侍衛隊會有這麼差!

「是。」左蒙領命。

下意識地低頭,懷中的女人已是奄奄一息,雙眸闔上,若不是秀眉仍然擰緊,胸膛微伏,他真的會懷疑她是否還活著。

「撐下去。」他握住她的手,似用盡全身的力氣,楊墨知道她一定聽得見自己的話。

歷夏疼得眉頭擰得更緊,連小小的呻吟都辦不到,只是在想她的手骨一定會被捏碎的,這麼痛,可是……遠不比心臟被刺疼的萬分之一。

隱隱感覺到,那股溫暖著自己的溫度在撤離,她被放在地上,急促利索的腳步聲短暫地響起,又是迅速地消失。

四周……安靜了下來。

好像有,知了——知了——蟬的叫聲?

奇怪,夏蟬不是一般白天叫的么,怎麼晚也在叫?

有點冷,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大冬天的時候掉進游泳池裡,然後那股冷意忽然間從四面八方湧來,一點一滴地將她包圍、吞沒。

臨了,歷夏還在想楊墨那句「撐下去」,還包含了哪層意思,但終究來不及想清楚,思想便陷入無邊的黑暗裡,心跳停止了跳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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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10: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陛下,恕老臣無能,歷夏姑娘已然回天乏術……」

一連三天,一模一樣的說辭,聽得楊墨連最初的生氣都忘掉了。

原來出事的那天晚上,大部分的侍衛見情況有異,紛紛詐死,待毒霧散去便自地上躍起,將賊人斬殺,他和小蠻子幾人因為中毒暈倒逃過一劫。但這場突變還是給他們帶來極大的損失,人員折損將近一半,幸好療傷葯傷還在,老太醫也沒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看著冷顫連連的可憐老太醫,楊墨不打算再為難他,只是輕聲問道:「我們帶來的藥材還有多少?」

老太醫驚訝地抬頭,陛下不會是想……

「不多,只剩下一些比較常用的藥材。」小小地隱瞞。

「還有呢?」俊眉一挑,楊墨聲音微高。

隱瞞被看透,老太醫當即沁了一身汗,抖著聲音如實以報:「……就、就只有一株千年人蔘了……」說完,他撲通一聲跪下,幾乎用老命在諫言:「陛下,歷夏姑娘脈搏全無,又無呼吸心跳,分明是已死,又何必去浪費這珍貴的藥材,此行路途遙遠,臣擔憂……」

「她不會死的。」楊墨出奇地平靜。

「可是陛下……」

「行了,你照做就是。」楊墨出聲打斷他的話,他比任何人更清楚現在的處境,但是——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冰冷的目光射來,老太醫嚇得不敢再多言,只是戰戰兢兢地退下,領旨照辦。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失控吧?

手溫柔地撫著她的下巴,楊墨頗為苦澀地想著,甚至不敢深究此時如惡魔般折磨自己的那種感覺叫什麼……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不會有事!

對,她可以起死回生的!這是她親口說過的!

可是……

「你騙我!」撫著下巴的手突地用力鉗制,楊墨的臉上浮現在難得一見的憤怒。

其實,不是已經死了么……怎麼還能感覺到痛?!……潛意識裡,已經回歸成元嬰狀態的歷夏眉毛輕輕地揪了下。

楊墨盯著她的目光慢慢犀利了起來,他緩緩道:「不管你是真死還是假死,我再給你三天的時間,若你再不醒過來,我就把你丟出車外喂狼!」

啊!不要啊!

歷夏大叫著想要辨解,但是她喊不出去,這裡是哪裡,她也不知道,她睜不開眼睛,說不了話,就好像……回到母親的懷抱里,很溫暖,但又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剛才是誰在說話?……是楊墨的嗎?

……太狠了,連死屍都威脅!

歷夏覺得自己好無辜,她也不想自己變成這樣。

路面坎坷,車馬晃動地厲害,楊墨大手攬過她的細腰,讓她更舒服靠在自己的懷抱里,心思有點飄遠:「再翻過這座山,前面就是竹林海了,那裡很美,如詩如畫……我想你會喜歡的,如果想看,你就要睜開眼……」

過了竹林海,就是北國的地界,他不適合再帶著她了……

其實這段時間,歷夏並非全然暈死過去,中間她曾醒過幾次……與其說那是醒來,還不如說是能感受到外界的人或物,但要她開口說話,或者小小的眼皮動一動,她根本就辦不到。這次她被傷得徹底,雖然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但是身體的恢復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深山小道,突然多了一道人馬,眾人警惕心立起,守護的侍衛已暗中摸上兵器的柄端。

忽地,前頭的小六子隔著車簾說道:「陛下,索將軍求見。」

「是索成義嗎?他怎麼會在這……」他聲音透露著驚訝,索成義是青書手下最得力的猛將,如今他忽然出現……莫非宮中有變故?楊墨心頭一震,忙道:「讓他靠近。」

小六子領命,但小心為上,為了安全他還是讓索成義下馬、卸下武器,支身上前。

不多時,車簾前站著一名英勇的武將,楊墨掀簾一看,果真是索成義,一身鎧甲裝扮,身上透著濃濃的煞氣,那是常年征戰沙戰所沾染上的。

「索將軍突然來此,是否宮中發生了變故?」

索成義急道:「陛下,七星燈被盜,大將軍見事態嚴重,怕陛下有危險,讓我趕緊追上通知。」

聞言,楊墨神色大變:「那國師呢?」

「傷得很重,大將軍已經將國師帶回府中,以方便更好的保護他。」

七星燈富有靈力,對方三番四次想要得到它,目的肯定不簡單。

「既然來了,那你就留下來好了。」沉吟了下,他又補了句。「你馬上傳信回去,讓青書保護好國師,治理好國家,否則等孤回去,兩罪並罰。」

「是!」索成義轉身用鳥叫聲喚來一隻信鴿,只見他與鳥兒低頭用鳥語交流一會後,鳥兒朝他嘶叫兩聲,便張翅飛走了。

一旁的小六子看得目瞪口呆,索將軍這鳥語練得那個叫爐火純青啊……稀里嘩啦,他沒一句是聽懂的。

待索成義走遠,小六子終於忍不住道:「陛下,這鳥語很好學嗎?怎麼會的人這麼多。」

楊墨心頭一震:「還有誰會?」

「大將軍啊,奴才都見過不止一次了,不過最讓奴才不滿的是,怎麼連小蠻子那笨蛋都會。」小六子是真的氣憤了,以至於說出來的話少了平日該有的恭謹。

聽完他的抱怨后,楊墨下意識地撩起車窗幔布,目光很快就鎖定窗外正在忙碌的身影上。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正在燒水的小蠻子抬起頭來朝馬車這邊瞥了一眼,哀怨的目光帶著一絲不甘和埋怨……是在怪他沒能好好的保護歷夏嗎?

楊墨不禁有點想笑,如今的太監也是這般痴情?

只是,別另有意圖才好……

「陛下,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主子的反應有些奇怪,小六子不由得朝車外望去。

「沒有。」楊墨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只是淡淡地說:「想學鳥語並不難,首先要學會跟它們相處,了解各種鳥類的特徵以及習慣,這是第一步。」

小六子聽完后整個人都呆了,所有的情緒瞬間歸零,他將楊墨放在裡面的披風撿起,挎在手上:「陛下,奴才還是專心服伺您好了,那些簡單的事還是交由其他人去做就行了,小六子先行告退。」

語畢,他彎腰行禮,慢慢退出去,臉上掛著的表情跟他說話的語氣一樣正經,害楊墨差點忍俊不住。

傍晚過後,小六子端來老太醫親自熬好的參湯。

楊墨伸手接過,他拿起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喂著她,但是倒進她嘴裡的湯卻順勢流了下來,全部浪費掉了。

「陛下,歷夏姑娘她都已經……怎麼咽得下去。」小六子在一旁看得是既心疼又著急,因顧及主子的心情,始終不敢將「死」字掛在嘴邊。

自從知道歷夏是為了救陛下才變成這樣,大夥無不對她感激,同時也欽佩她擋刀的勇氣,於是不約而同地改口,在她的名字後面多加了姑娘二字,以示他們的尊敬。

「咽不下也得咽。」楊墨冷冷地說。

一仰頭,他一口氣將參湯喝去了大半,攬住歷夏的腰際,溫熱的雙唇隨即覆上。

小六子見后愣住了,待反應過來,他眼睛突出,死咬著雙手十指不放。

啊——陛下竟然在吻一具死屍!

哦不——是給一具死屍灌藥!

呀呀呀——

小六子整個瘋了,想尖叫但又因為太震驚而吼不出!他甚至還在荒唐的亂想要是歷夏的魂魄還在,看到這場面,不知道是否會氣活過來?……不對,那個女人那麼好色,上次在浴池還因為窺視陛下的美色而流鼻血,要是讓她知道陛下在吻她,豈不高興的當場活過來,賴著陛下負責任——

呸呸呸!小六子吐口水當自己沒有想過!他才不要見鬼呢!

不過說來也怪,那些參湯果真沒有再流出來了!也就是說,渡葯這招有效嘍?

小六子不禁悲憤地在想,歷夏這女人果然很色!做鬼比做人還色!

餵過葯后,楊墨的大拇指輕柔地撫著她的唇片,那裡因他擠壓的關係,透著淡淡的潤紅,不像之前那般的冰冷蒼白。

「還有多久就到北國的地界?」

處於震驚中的小六子狠吸了幾口空氣后,這才努力穩著情緒開口:「過了竹林海,再走兩個時辰,最快明晚之前可到達。」

也就是說,他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等了?

心裡明明比誰都清楚會在何時到達,但是現在,楊墨卻希望自己偶爾能糊塗些。

也罷,既然命運如此,他便不該再強求。

猶豫著,小六子說出自己的想法:「陛下,要不讓索將軍過來看看,他見多識廣,或許有法子幫到歷夏姑娘……」

「索成義懂醫術?」楊墨訝然。

「應該不懂吧……」底氣明顯地不足,小六子趕緊把今晚的事老實交代。「是這樣的,方才奴才去太醫那裡端湯里,索將軍剛好在,他問了些有關這次出行的事,奴才一時漏嘴,把歷夏的事跟他說了,當時索將軍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古怪……奴才大膽猜想,也許索將軍可以幫得上忙……」

一段話下來,小六子已是冷汗連連,每說一句他都要細心觀察主子的臉色再拿捏著說下一句,就怕觸起主子的悲傷……雖然這幾日陛下表面看起來與往常無異,可是侍候了主子那麼久,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主子的偽裝呢……如果不在意,歷夏都死了這麼多天,早該尋塊土讓她入土為安了,而不是帶著她繼續趕路,還用上好的葯替她療傷,一天一碗的補藥……要知道是千年人蔘耶,得之不易,就連陛下自己都沒捨得用過。

楊墨臉上神情起了微妙的變化,摻著驚喜:「你去請過索將軍上車。」

沒有等很久,索成義便出現在馬車內,他欲行禮,楊墨搶在他前頭擺手說免了,視線隨之又落回曆夏的身上,聲音不自覺地溫柔幾分:「索將軍,歷夏的事你已經聽說了,孤也不轉彎抹角,讓你過來,是想看你有沒有更好的法子讓她醒過來。」

索成義詫異道:「歷夏姑娘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孤一直相信她會醒過來。」只是,他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可以讓她復活。

索成義眼中掠過震撼,沒有絲毫猶豫,他上前探脈,與一般醫者一樣,望聞問切,就好像他本身其實才是個大夫,將軍則是個副業……

「沒有脈搏,沒有心跳,連活人最基本的體溫都沒有。」

楊墨臉色一沉,感覺就像老太醫的胞弟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說著千篇一律的措辭,讓他想不動怒都不行,這並不是他特地找索成義上車所要聽的話。

就在他隱忍著怒意,等待著索成義那句「陛下,歷夏姑娘根本就已經死了」之時,就見他語鋒一轉,又道:「不過有一點很奇怪,歷夏姑娘死而不僵,傷口又能自行癒合,這實乃奇聞,太過匪夷所思了……」

守在身旁的小六子聽完后拚命地頜首表示贊同,他就是覺得這樣更加詭異。歷夏不會是什麼妖孽變的吧?還是……屍變?

想法剛在腦中浮現,小六子嚇得臉都綠了。

「這點不用感到奇怪,她本身帶有異能,這次若不是她事先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替孤挨了一劍,只怕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是孤了。」

歷夏護主之事,他已有耳聞,但不如此時聽到全部實情所帶來的驚詫……很難相信,這樣看似平凡的女子竟然懂得預知之術。

「陛下,臣年輕時隨師傅遊走各地,曾經見過一件怪事,有個男人與歷夏的情況相似,所有的大夫都說他死了,可是他娘子不肯接受這個事實,一直將他放在家裡。半個月後,那個男人奇迹的醒了過來。」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清醒過來的嗎?」楊墨的聲音因激動而掩飾不住地微顫。

一抹詭異的笑容自索成義的臉上漾開來,小六子狐疑地探耳,想聽得更清楚些,就見他向主子附耳過去:「陛下……」

昏昏沉沉之際,好像有人上車?

應該……是個女人吧?好濃的香味……

歷夏難受地欲打噴嚏,可是感覺這鼻子像是有什麼東西塞住似的,打不出來,她使勁睜開眼睛想看清楚,入眼還是一如既往那永無止境的黑暗。

「公子,就讓奴家來服侍你吧。」撒嗲的聲音自女子的紅唇輕輕逸出,痴迷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在男子身上遊走,步伐多姿地上前,坐在他的身邊。

女子紅唇微啟,眉眼間盡含媚態,楊墨似乎能看見她體內瞬間竄起的火熱,而接下來便是如何的邪淫放蕩。

嘴角稍微往上彎起一個弧度,楊墨懶散地笑道:「不急,我們可喝杯酒助興。」

「公子是故意消遣奴家的嗎?」女子嬌嗔一聲,狀似不滿地捶了他一下,柔軟無骨的小手隨即停在他胸膛……畫畫?

小六子瞠目,這女的……技巧不錯嘛,看得他都有點想入非非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索將軍怎麼在這種關鍵時刻給陛下帶來這麼號女子?這不是亂來么!

「公子,這是誰啊?有這麼看人的嗎?看得奴家一身不舒服的……能否讓他先出去,奴家想好好服侍公子,他在不方便。」女子扭動著身子,整個人幾乎靠在楊墨的身上,讓他可以輕易看見隱藏在衣裳中雙峰。

「害羞了?」楊墨戲謔地笑著,斜靠著窗邊,睨向小六子:「你先下去。」

被冷藏在潛意識裡的歷夏整個呆住了——內心,氣憤難當!

楊墨在搞什麼!也不想想是誰為了他才搞成現在這樣,而他現在等不及自己斷氣,馬上就又開始搞七捻三,而且還要清場——不行,她要出去!

歷夏氣憤得想跑出來揍人,但是這黑暗就像綿體的海洋,任憑她如何奔跑、跨步,都邁不出這個地方……

小六子呆了呆,急道:「可是陛……不,爺!奴才還要伺候你呢。」

「不用了,有如姬姑娘在,你還怕她伺候得不周全。」楊墨詭笑,一股難以言語的微妙表露在他神色之處,讓小六子起了一陣輕顫。

其實陛下很好,不冷酷不殘暴,對臣子恩威并行,待誰都溫和;但,他就是畏懼這樣的陛下!……不知這次又是誰被算計?

每次陛下只要擺著那種懶散但又溫吞吞的笑靨時,就會有事發生,不過一般遭殃的一般都是那些奸臣賊子,這也是小六子欽佩陛下的地方。

小六子心緒不寧地下車。

「公子,來。」

車簾掀起、落下之際,眾人在車外看得清清楚楚,女子纖纖玉指拿著剝皮的葡萄,親自喂送到楊墨的嘴裡。

「公公,你說陛下……這是怎麼了!歷夏還好好地躺在裡面,他卻做出這種事,這、這未免太過份了吧!」小蠻子氣岔地打抱不平,雖然知道歷夏就算活著,那身份也絕非以前可言,他們是不再有可能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關心……真正的關心。

只是話剛說完,就立即遭到小六子的一頓白眼。

「你也跟著一塊變白痴嗎?歷夏姑娘那種情況能算是好好地躺在哪嗎?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小六子氣到差點吐血,一個兩個都不肯接受現實。「還有,我再警告你一次,無論陛下做什麼事,都不是我們奴才能評判的,下次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你就直接給我捲鋪蓋混蛋,別連累我。」

「但是歷夏太可憐了。」小蠻子一臉委屈,又嘀嘀咕咕地說了一聲。

小六子聽后更加火大了,他也滿同情歷夏的,怪來怪去,還是那個索成義不好!歷夏現在屍骨未寒,他就送女人給陛下,這是存心讓陛下被笑話嗎?

雖然自古皇帝皆薄情,後宮三千佳麗更不在話下,但是,人家歷夏好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就算是演戲,也應該戲份做足點嘛。

「公公你要去哪?」小蠻子見他突然捲起長袖,沖向後面的車隊,不由得驚道。

「你不是替歷夏憤不平嗎?我這就去把罪魁禍首揍一頓,替她出口氣。」怒氣沖沖的小六子頭也不回地說。

「可是,你打得贏……索將軍嗎……」聲音由高變低,因為對方已經走遠了。

討好地再為他剝去一顆葡萄皮,喂入。

女子笑得諂媚:「公子,甜不甜?」

眸子懶懶地瞥及,楊墨用扇端抬起她的下巴,隨即滑下,至她胸前錯別的衣裳,有一下沒一下地滑動,他笑容很淡語調曖昧地說道:「你看起來可比這葡萄甜多了。」

「你好壞噢!」女子嗔怪地垂打他一下,但這嘴眼間的笑意卻怎麼都攏不住。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小小地褪去一角,露出香肩。「公子……奴家好熱……」

邀請的嬌媚聲令歷夏再也按耐不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四周突然變得一座無形地牢籠,無論她走到哪都碰壁。

這時候,不知楊墨又做出何作舉動,是女子妖媚的高吟聲掠奪了她所有的注意。

「唔……公子,奴家……不行了。」這聲音中盡露情色的需求與歡愉。

眼睛雖然看不到,但聽這聲音,歷夏完全能想像得到馬車內正在上演的風花雪月是如此的春色無邊。

不行!

堵著的一口氣突然快速地在胸口竄走,歷夏大叫一聲,嘔出一口黑色的血來,原來這口淤血才是致使她無法清醒的原因。

發現自己活過來的歷夏,一張口就是委屈的控訴:「楊公子,美酒佳人,你可真會享受。」

沙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酸味,歷夏都不知道自己該衝上去把那個全身像軟骨蛇的女人自楊墨身上推開好呢,還是靜下心好好欣賞這香艷火辣的邪淫情色。

楊墨的身材有多棒,她是知道的,此時他的衣裳雖然未完全褪去,但是在女子的糾纏中已經有些凌亂,再加上他閑懶但又如王者親臨般俯睥的坐姿,似正似邪,讓他整個人置身於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當中。

歷夏不禁有些羨慕吃味,這樣的楊墨應該被好好地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見。

「如果你肯早點醒來,陪我喝這杯酒的人便該是你了。」楊墨笑容詭異。

剛醒來,歷夏的腦袋還不大靈光,正在想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見本來還隔著一段距離的楊墨突地靠近,攬住她的腰際將她輕鬆帶起,單手扣住她的下巴,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將她的雙唇吻住。

這個吻來得太突然了,歷夏毫無準備之下,當場被吻得措手不及,在他的激烈索取中還沒有徹底恢復過來的神智再次出現了當機、空白的狀態。

吻得太激烈了,當他的唇稍一離開,歷夏就不能自已地靠在他的胸前用力地喘息,他專屬的氣息就在咫尺之間,耳邊傳來楊墨霸道命令的聲音:「下次不許再睡這麼久!」

歷夏氣息微弱,她苦笑地說:「楊公子,這些事不是我可以剋制的,但是你更彪悍些,身邊躺了具死屍,你還有心情花天酒地,歷夏佩服。」

「還在吃味?」楊墨笑問,惹得她雙頰飛紅,一臉的尷尬。

「哪有吃味,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歷夏紅著臉辨駁。

謊言笨拙,楊墨也不拆穿,只是笑意不明地說:「如若我不這樣做,你這會怎能受刺激醒來?」

歷夏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地指著他問:「你的意思是……」

這是個局?……也就是說,他剛剛沒怎麼被人家色了?也沒色人家?

「對。」像是看穿她心底的真正想法,楊墨唇邊的笑意更深了,整個人宛如籠罩在春風中,好看得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很難完全相信,但又說不出的開心和驚喜,歷夏順著他方才坐著的地方望去,剛剛還在發騷的女子已經不知何時被打發走了,若不是空氣中還殘留她嗆鼻的胭脂味,她真的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還是……對方是鬼?來去無蹤?

腦袋被狠敲了一下,歷夏吃疼地抬眼,就見楊墨盯著她的眼神突然間凌厲了起來:「收起你那些荒唐的想法,一會讓太醫幫你看看,身體若是還有哪不舒服,要說出來。」

「哦。」歷夏想抱怨,但又沒勇氣吭聲,好歹自己是個病人,他就不能憐香惜玉點么。

歷夏死而復生的事很快就在隊伍中傳開,第一個聞訊趕過來的小六子和索成義,而後被傳召過來的老太醫一見到死屍沖自己打招呼后,兩眼一瞪鬍子一翹,當即倒地暈厥。

「呃,我好像嚇到人了。」她不好意思地咋舌。

楊墨一臉淡定:「不怪你,是他反應太過激烈了。」

歷夏啞然,似乎是他自己太過鎮定吧?被剖心耶,又不是詐死,像老太醫這樣的反應充其量才能算是正常的吧?還有眼前這兩個人,小六子不是第一次見識過她死而復生的特異能力,不太震驚可以被原諒,那另外這個呢?一身將軍打扮,之前都沒有見過,是援軍嗎?

「咦,你的臉怎麼了?」

被歷夏問到的小六子一愣,臉上當即青一陣紫一陣地瞪向身旁的索成義,悻悻地說:「沒事,剛碰到一隻野狗想來偷東西吃,我追打它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臉上了。」

聞言,索成義當場哭笑不得。事實上是他先動手打人的吧,自己只是自衛地避開,誰知道小六子腳下會一個剎不住跌了個狗吃屎,但,這應該不關他的事。

不過,小六子的話似乎沒人相信!

這竹林海,真是美若仙境。

風聲習習,竹葉飄浮,如一層層林海的波浪向你襲來,再伴著幾許鳥鳴聲,清亮空明,就連空氣都帶著一股清新的感覺。

歷夏單手撐著下巴,享受著這林野的舒適,感覺有些困了。

「你現在身子還弱,老靠在窗邊吹風,小心風寒。」楊墨邊將披風披在她的肩膀時,瞥了眼桌上的小碗,道:「還不快趁熱把粥喝了,再等一會,又涼了。」

「就是涼點才好喝嘛,太熱了燙嘴。」歷夏貪婪地享受他的照顧,見他唇畔帶笑,如同往常那般平穩而溫和,這讓她想起一直徘徊在腦中的話,不由得介懷。「楊墨……那天我好像聽見,你要把我丟出車外喂野狼……你是開玩笑的吧?」

看她在乎的模樣,應該很重視這個問題,楊墨猶豫了下,道:「是真的。」

顧全大局,是他必須做的決擇,他不可以讓她一人拖累全部。

「所以下次,不許你再為我擋劍!」睨及她慘白的面色,他又補上一句,這是他的私心。

歷夏聞言一怔,突然被捅了一刀的心竟然不痛了,開始撲通撲通地用力跳動,她在他眼裡看到絲絲情意,雖然很淡也很快被他斂去,可是,她還是幸運地捕捉到了,就是這張臉,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讓人完全捉摸不到他真正的想法,不過,這已經夠了,他本來就是個不容易將情緒外露的人,何況還是兒女之間的這種情長。

霎時,她眼裡起了霧,濕濕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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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29 00:10: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馬兒突地嘶叫,馬車在劇烈地晃動下停了下來,楊墨動作迅速地將她拉進懷裡,用手護住她的頭,就怕她磕著碰著。

「陛下,有埋伏!」簾外傳來小六子的聲音。

歷夏臉色一白,想起了那晚的惡夢,手下意識地捂在心臟的位置,那裡險些被掏空過。

驀地,手被用力地握住,她驚訝地抬頭,只好對上楊墨宛若星辰般黑亮的眸子,他柔聲道:「同樣的技巧他們不會用第二次,別擔心。」

心裡深處忽地一顫,歷夏頓時安心,直直地盯著胸前的那隻大手。

箭如雨勢,鋪天蓋地將他們困住,馬車受驚,紛紛躁動起來,若不是有楊墨護著,歷夏一定會因為這晃動而撞得滿頭包,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

「別靠近車窗,呆在我身邊別動。」楊墨猛地將她拉回,面色微慍,有些惱她不聽話。

「你不擔心嗎?」上次一戰,她心有餘悸。

「他們自會處理。」楊墨鎮定自若,像是早有準備。

馬車遭撞擊又是輕微晃動了下,利箭穿過車蓋,箭端閃動著反射的亮光,似乎有意與他大唱反射。

歷夏轉頭看去,楊墨眼角一挑,眉宇間帶著被激怒的不耐,他張口未語,簾外便傳來小六子焦慮的聲音:「陛下,情況有點奇怪,似乎有另一路人馬在替我們解決麻煩。」

他與索成義早已商量好,由他在暗處理一部分的麻煩,當時小六子也在場,莫非……

楊墨掀簾而出,四周竹林密集,根本就無法看清潛藏在林中的敵人。下刻,鳥兒受驚紛飛,林中陸續傳來聲響不一的慘叫聲。

「陛下……」索成義神色慌張地自後方趕來。

楊墨揮手止去他的疑問,不一會兒,一支鐵騎隊伍向他們靠近。

「陛下,是北國驍勇善戰的鐵陭隊,他們善於各種掩護與攻擊,叢林作戰也是他們的拿手戲之一。」並非他故意長他人智氣而滅自己威風,而是,知已知彼,他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製訂好對敵方案。

但楊墨並不是這般認為,對方是友非敵,那是再明顯不過。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敵人會在捅你的時候提前跟你打招呼,讓你有所防備。

鐵騎在他們隊伍前面停下,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有一男子馳馬靠近,出示手裡的金牌,前端侍衛震驚之餘,剛想出聲稟報,楊墨便揮手表示讓他們過來。

隊伍左右分開,一名戴著面具的男人馳騁而出,御馬來到主車的跟前。

「本督主是奉北衛王之命,前來接南霆王,適才到時正逢陛下遭山賊襲擊,不得已這才擅先出手,要是驚了陛下,還請體諒。」

面具遮去了男子三分之二的容貌,只露出雙唇與形狀好看的下巴,他並沒有下馬,句子雖是恭敬得體,但不卑不亢的語氣卻將他的傲慢盡露無遺。

北國督主,是何人,無人知曉。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鮮人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他就像是騰空而出的世外高人,只用假面具示人。並且用極短的時間在北國佔有一席之地,深得北衛王的信任與鍾愛,因此他的地位與權力,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種人,若想篡位,猶如囊中取物,除非他志不在此,那麼……他想要什麼?

收住突轉的心思,楊墨笑道:「督主說笑了,既是山賊,孤又怎會放在心上,倒是辛苦督主為我等開路。」

「陛下言重了。」面具下,男子一雙眼睛熠熠地發亮。

是她感覺出錯了嗎?

總覺得對方是在看自己,而且這雙眼睛……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怎麼了?」楊墨低下頭輕問。

歷夏恍了下回神,只見男子已經騎著馬走遠,低吟了下,她沒有任何隱瞞地開口:「沒什麼,只是覺得他的眼神有點熟悉。」

「你認識他?」楊墨微驚。

「怎麼可能,自從我來到這裡以後,整天都圍著你繞,哪有空去結交什麼新朋友。估計是身體太虛,昨晚又沒睡好,所以才會感覺出錯……對,一定是這樣。」歷夏替自己找了個有力的理由。

孰不知她的嘮叨和抱怨,聽在楊墨的耳里卻是另一種甜蜜,心不知不覺又陷入一分。

這是他們夜宿野外的最後一個夜晚。

深夜,野地上燃起熊熊的篝火。

是一陣香味將歷夏腹中的飢蟲喚醒,她翻轉難眠,最終耐不住肚餓,隨便披了件外套便下車,走到正在烤東西吃的營火前。

「好香……」歷夏用手扇動著鼻端正流竄的香氣,恨不得立馬坐下來,將架上那隻不知是兔子還是野雞給拆成幾塊,囫圇入肚。

「原來是歷夏姑娘,我當是誰呢……相請不如偶遇,一起吃點吧?」男子褪去白天的鎧甲,簡單的青袍加身,若不是他臉上仍戴著面具,歷夏差點認不出他來。

「可以嗎?那我就不客氣了。」歷夏眸子發亮,毫不掩飾自己想吃的饞樣。

幾個值班的鐵騎隊員見此,一個兩個皆露出驚訝,心想這女人也太放心太主動了,好歹他們也是敵國之人,雖然暫時是不會加害她啦,但防人之心不該有之嗎?

雖是這般想著,但還是替她搬來小凳子。

「是野雞吧?」男子轉動手把的時候,她看到方才被暗面掩住的雞翅。幸好不是小白兔,否則她會難過的。

「是野雞。」男子抬頭,唇畔帶笑,他動作熟練地撒下雞翅,遞到她的面前。「已經可以吃了,翅膀給你。」

「謝謝。」歷夏笑彎了雙目,一點都不懂得客氣。她最喜歡吃燒烤了,可惜她的技巧很爛,歷風沒少因為這個而取笑她,反倒是肖寧,總會貼心地把第一隻燒好的雞翅遞給她吃。

驀地,鼻子有些發酸,歷夏發現自己真的想家了。之前是努力忍著,故意不想,所以當作不思念;可是現在……都怪這隻可恨的雞翅,害她思鄉的情緒如蜂擁般來襲。

報復性地咬上一口,口感不錯,就是這味道竟帶著幾分似曾相熟。

唉,她不會又開始犯渾了吧?今天的感觸似乎有點多了。

「不好吃嗎?」面具下,男子突地問道。

「不,很好吃……」有一種家的味道,就像……那人烤的雞翅……

「可是你的眼淚紅了。」男子注視著她,目光炯炯。

吸了吸發酸的鼻子,歷夏有點狼狽地垂下眼帘,嘴邊漾起苦水:「沒什麼,只是剛好想家,以前我們也喜歡這樣烤東西來吃,只是我太笨了,怎麼學都學不會,每次都把東西烤焦。」

那時候總覺得被孤立了,很受委屈,但是現在想來,那何況不是一種體貼的關愛;如果真的討厭她,歷風那傢伙才不會每次有燒烤的聚會就拉她一起去,就苦了一直吸著炭火的濃煙味,還得向她貢獻成品的肖寧了。

夜色澄明,火光將男子的面具烘出一片妖異的光。

「歷夏……」他頓了頓,「你真的想不起來?」

那聲音,有點清冷冷的,但又帶著隱忍,是她記憶中所熟悉的那把聲音,每次肖寧總喜歡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弄得她都有點懼他。可是,他不該在這。

費勁甩掉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歷夏笑著逞強:「督主想讓我想起……什麼……」

聲音驀地煞住,歷夏冷抽一聲,只因面具被大手的主人拿開,露出一張俊逸的臉來。

是後面傳來的腳步聲,讓男子再一次戴上面具。

「這夜深霧氣重,你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出來也不多添件衣裳,當真就有那麼餓嗎?」溫柔的聲音自後方傳來,歷夏還未回魂,楊墨便已為她系好披風。

「啊,他去哪了?」

「誰?」他明知故問。

「肖寧,是肖寧!」歷夏很激動,捉著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他就是督主,他是我在故鄉的朋友,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這麼晚了他在這邊燒雞翅,肯定是故意想引我出來,可是既然都相認了,他幹嘛又躲著我呢?」

那是因為他來了。

楊墨懂,只是他並不急於點明。他很明白肖寧此時的心態,畢竟誰也不知道進了北國之後,他們又會是敵是友,多一份防範總是好的。

「我們先回去吧,既然他已經亮明身份,等時機到了,自然會再找你的。」

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失望,歷夏無奈地嘆了口氣:「希望吧。」

她太了解肖寧了,什麼事只要他不想提、不想做,任憑誰都不能逼他做不願意的事

有了鐵騎軍隊的保護,以及肖寧手上的通關金牌后,此趟北國之行可謂是暢通無阻,只須用了七八天的時間,他們便來到北國繁華昌盛的京都,比他們所預期的日子整整快了將近一倍的時間。

而且迎接的氣勢,真的無法跟他們從南國出來時送行的隊伍相比較。如果硬要做出對比,那隻能說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都不知該說這些北國人太會作戲了,還是真的迫切希望楊墨到來,那排場,豪華而龐大,三品以上的官員均須到場,還有幾位皇子,可謂是給足了他這位南霆王的面子;倒是他們離開南國時,寥寥可數的幾位大臣和將軍,那場面真是簡單得令人瞠目。

當天,楊墨便進了宮,直到半夜才回來,而隨行眾人便被安置到一座別宮,據說是北衛王仍是太子時所居住的府第。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

匆匆響起的聲音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歷夏轉身回頭,就見楊墨步伐悠悠地朝她走過來,幾日來的早出晚歸讓他看起來有些風塵和疲倦,相比她這幾日來故意養好的紅潤臉色,楊墨看起來比她更不健康。

驀然,她鼻子皺了皺,他身上帶著一股胭脂味。

不是很濃,但是很特別,清新但刺鼻,是那種讓人聞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察覺到她的注意,楊墨不禁無奈地回以一笑:「你知道的,北衛王是我的叔父,他見我至今仍沒有立后,便有意締姻,以結兩國的安好,佳人纏身,這身上難免沾上她們的味道。」

歷夏故意誇張地「哦」了一聲,挑眉道:「楊公子,其實你沒必要向我解釋什麼的,這是你的私事,我們外人是無權干涉的。」

用力彈了她額頭一下,楊墨唇畔帶笑:「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口是心非了?」

「哪有!我說的絕對是大實話。」雙手揉著被彈到的地方,歷夏鼓著雙頰抗議。

「可惜我不信。」楊墨笑意更濃,手不知何時已攬過她的腰際,又道:「一會宮中設宴,要為我們洗塵,你與我同去。」

眉頭皺得有點深,歷夏不大感興趣:「會不會特別麻煩?需要學什麼特別的禮儀嗎?我最煩這些了,不去行不行?」

「這不好,還是一起去,至於禮儀嘛,我們來者是客,該是他們遷就我們才對。」說完,見她還是一臉煩惱的模樣,他適時又補了一句。「再者,就算真的不小心出糗,我也會設法替你圓場,你不用太過擔憂。」

他都肯自告奮勇了,歷夏覺得自己再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半個時辰后,他們坐上去往宮廷的馬車。

見她一直望著車窗外的風景,楊墨也探頭靠近:「外頭的風景就有這麼美嗎,竟能讓你一再入神?」

歷夏聞聲轉過頭來,額頭正好劃過楊墨微熱的薄唇,當即身子一僵,猛地轉過身去,只是這閃爍的目光和發燙的臉頰卻泄露了她的緊張。

「我、我在看月亮……」

好糗,她真想找個洞鑽進去,可是………怎麼辦,她該死的喜歡這種心跳,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控制不住愈來愈喜歡的……

見狀,楊墨忍俊不禁,心情是一陣的大好:「這月色澄明,確實不錯,只是你看起來不像是單純在賞月。」

她抬頭望向月兒,不由地感慨:「以前常聽別人在談論,說異鄉的月亮總是特別的圓,現在想來,這是人的心態在作祟,月亮只有一個,無論走到哪裡,月亮還是月亮,月初似勾月圓如球,並沒有不同。」

「想家?」楊墨順勢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與她面對面。

他的眼睛,異常的烏黑明亮,讓她無法再說出違心的話。

歷夏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半晌,悶悶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嗯,我想爸媽,也想歷風……」

大手溫柔地撫摸她的髮絲,楊墨無聲中嘆了口氣,將她擁得更緊:「南國的大門將永遠為你敞開,你可以將它當成自己的故鄉。」

年少時他也曾為了躲開奸人的追殺而離鄉背井,離鄉的人就像無根的浮萍,無論走到哪都會感到不安和以及對故鄉的思念,那種感覺他深能體會。

歷夏不語,只是將頭埋得更深,隱隱傳來泣嚶聲。

「這位想必就是歷夏姑娘,果然傳聞喜歡誇大,歷夏姑娘本人看起來可比這傳聞漂亮許多。」來人是四皇子,進城當天,她曾見過。

「皇子說笑了。」歷夏笑容有點僵,兩人的距離不算遠,怎會看不到他眼底的嘲諷輕蔑。

有點責怪四皇子的失言,大皇子冷冷瞪了他一眼后,隨即面容帶笑地望向楊墨,岔開話題:「聽聞王兄來時,曾遭過山賊襲擊,幸好這位歷夏姑娘相救,是不?」

儘管只是一身簡單的錦衣裝扮,但楊墨站在幾位皇子當中,仍是鶴立雞群一樣的存在,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一股王者才有的威勢與凌厲氣度。

大皇子當眾稱他為王兄,是想拉攏他,楊墨又豈會不知。

故而,他裝作別不見這稱呼,挑著話題說道:「大皇子的消息還滿靈通的,不過後來這批山賊也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

「這些賊人太過囂張了,連王兄也敢動,真是不知死活。」他氣憤地說道。

楊墨淡淡一笑:「大皇子有心了。」

他笑容雍容爾雅,但眸光發亮,似一把銳利的刀刃,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瞥向一旁默默聽著的二皇子,歷夏好像看見二皇子的臉色變了下。

據說這位二皇子文武全能,是此次賢君之選,長得倒滿正氣。

陪著他一圈應酬下來,歷夏也累了,臉頰暈紅,沾上了幾分酒意,倒帶著別樣的風情。

「醉了嗎?還是你要先走?馬車還在宮門候著,如果你想先回去,我可以讓他們先送你回去,今晚估計我得晚點,幾位皇子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只怕不會讓我輕易離開。」他不著痕迹地朝她靠近,俯耳低語。

玉指揉揉發疼的額角,歷夏頜首道:「那我還是先回去好了,這種場合還是不適合我。」

「我送你出去。」修長的手指替她將纏在髮釵上的青絲弄好,楊墨柔聲道。

歷夏面色嫣紅,慌張地垂下目光:「不用了,我知道怎麼走。」

這次楊墨沒再堅持,只道:「也好,省得那些不安份的人瞧見了,又該拿你做文章了。」

他意有所識,歷夏一怔,卻沒能及時想明白。

悄然無聲地退場,只是走了幾步,一股女子慣用的胭脂香味引回她的注視。

是今天沾在楊墨身上的那股香味。

在她回頭打量對方的同時,那個女子也在打量著她,對方穿著一件青衣繡花大袖衣,看起來清雅高貴,應該是哪個王爺或大官的女人。

才這麼猜想著,便從那群官員阿諛奉承的話中聽出她的來歷。

原來是國舅爺的女兒,難怪可以這麼傲。

那女子朝她冷哼一聲,轉身面對楊墨時立即綻放出姣美的笑容,與他有說有笑。

歷夏覺得在男女感情上,自己絕不是個大肚之人,但是現在,她轉身走出宴會,坐上馬車。倒不是她氣量夠大,而是她覺得,這女子畢竟是有名望的千金,縱使色膽包天,也決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中調戲她家的楊公子,於是想通后,她也就淡定了。

酒意襲來,她開始昏昏欲睡,馬車在一陣顛簸后安靜了下來。

「這裡是……」陌生的大門,陌生的侍衛。

「小姐,我們督主有請。」守在門邊的值班士兵上前。

肖寧?歷夏有些驚訝,帶著滿腹翻滾的思緒提起紗衣的裙擺,跟他們進屋。

穿過前院,轉了幾個彎,再經過一條長廊,他們終於在一座獨立的小樓前停下。

「小姐請,督主正在裡面等著。」那人望而止步,態度嚴謹。

歷夏點點頭,提裙上樓,推開門,戴著面具的肖寧正在品茶,房內飄動著好聞的檀香味,讓緊張的心情可以得到適當的緩解。

不可否認,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懂得享受。

「把門關上。」他的聲音帶著冰冷。

歷夏一愣,反射性地照辦,等她反應后,不禁又是一呆。

難道她當真是賤骨頭?對這種命令式的吩咐就不懂得偶爾拒絕,楊墨是,肖寧也是。

有些氣悶地坐下,待她再度抬起頭,氣鼓鼓想要質量他為何不早點找自己而非要拖到現在,肖寧便當著她的面將面具拿下,露出俊美的五官。

「你不應該來這裡的。」

「什麼?」她腦袋有點轉不過來,這與她預想中的對話不符。

「雖然這裡是北國的皇城,可實際上是一片的混亂,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會惹禍上身,特別又是楊墨這種身份,你以為扶助新帝登基是件好玩的事嗎?竟然不要命的跟他過來,縱然你有三次起次回生都不夠你用。」肖寧神色動容,雙目有著幾分生氣。

被當頭一陣怒喝,歷夏暫時忘記先前的不滿,皺著秀眉,抿著嘴說:「楊墨會保護我的。」

「若是保護得你,你也不會差點命喪黃泉。」肖寧冷哼一聲,盡顯不屑。

歷夏眸子一瞪,毛了:「你早就知道我在這裡?」

那什麼不來找我?她在心裡惱著喊著,怎麼說他們也是相識多年的朋友!

肖寧卻看著她,沒有否認:「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她氣岔地反問。

當作沒聽到她的責怨,肖寧只徑顧著說道:「自從北衛國決定立賢不立長,北國上下就開始動蕩起來,以大皇子和二皇子為中心形成兩股勢力,這兩幫人勢如水火,明裡暗裡的較勁。無論楊墨的決定是什麼,下場只怕都只會是一樣。」

心猛地一跳,歷夏急道:「他是南國皇帝,誰敢拿他怎麼樣?」

「你沒聽說過猛龍壓不住地頭蛇嗎?」

「那北衛王呢?人既是他請來的,就該護他周全。不然,還有那二皇子,楊墨來這裡便是要幫他的,他不是更應該知恩圖報嗎?」

肖寧冷冷一笑:「那也得看,這個恩——是否該報。」

「太深奧了,我理解不了。」這話繞得,歷夏腦袋都打結了。「簡單一點,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們途中遇襲便是這位大皇子做的手腳?」

「不,他巴不得你們早到,也許楊墨會接受他的條件,這樣他想當皇帝的勝算會大些。」

「那你的意思是……二皇子?」歷夏更加驚訝了,「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沒有可能?」肖寧一頓,又說。「你總是把人心看得太簡單,楊墨雖然是北衛王特地請來幫他的,可是楊墨自己的想法呢?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兩位皇子的勢力不相伯仲,如果楊墨真與大皇子合作,那前有狼後來虎,二皇子就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相反,楊墨就算不來,他至少還有一半的機會。兩者對比之下,你覺得二皇子會希望你的楊公子北上嗎?」

歷夏愈聽愈混亂:「二皇子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做,就算楊墨不幫他,他不是還有傳位遺詔嗎?如果大皇子真的敢犯上作亂,那不是正好,給了二皇子一個殺他之名。更何況王衛國還有一口氣,他大可以立即就下旨傳位於二皇子,扼殺了其他皇子的念頭。」

他語出驚人地說:「因為他不確定,這個皇位似否真傳位給他,所以他不敢冒這個險。」

他的話如同炸彈一般,在歷夏的心裡丟了一個巨響:「難道——北衛王真正想傳位的是另有他人?——那是誰?」他一定知道。

肖寧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道:「六皇子。」

「啊!」意想不到的答案讓歷夏驚呼出聲,印象中,那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那……這事楊墨知道嗎?」

肖寧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以前不知,但是現在……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就在他進宮的當夜,北衛王秘密讓他進宮,當著他們二人的面打開了那份遺詔……那隻老狐狸,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野心太大,臨死前還不忘替新帝除去障礙,甚至為了讓大家更加相信他會傳位於二皇子,末了還拖他和楊墨下水,真夠狡猾。

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歷夏震驚著,總覺得他突然告訴自己這些事一定有其他目的。心思翻轉之際,她抬頭望進他的眼,道:「那你呢?決定幫誰?」

「我?」肖寧訝了聲,「我誰也不幫,我之所以會留在北國,那是因為我與北衛王之間有個協議,我可以幫他強國富民,讓北國強大起來,但他必須助我拿到一樣東西。如今,這東西我也拿到了,待他死後,我也會離開這裡,至於這督主的身份,誰愛誰當。」

「什麼東西?」直覺告訴她,這東西很重要。

肖寧憋了她一眼,有所隱瞞:「一件很神奇的東西,它可以幫助我們回去自己的時代。」

「你說……我們可以回去?」歷夏震驚之餘,整個人激動地站起來。她想了想,大膽地猜測:「你說的東西……不會是七星燈吧?」

「你也知道七星燈?」肖寧很是驚訝,看來他是低估了楊墨對她的感情。

「嗯。」歷夏含糊地帶過。事實上,她並不知道七星燈還有這用途,只是當他說這東西很神奇,又需要依靠北衛王的幫忙,所以她自然而然便聯想到南國古墓里的那盞燈。想不到這燈最終還是被偷了,不知道楊墨知不知道。

「既然這樣,我也不滿你,我來北國時碰上一個奇能異士,他告訴我七星燈可以幫助我回去。本來我是打算等北衛王走後,再帶著七星燈去找你,誰知道你會陪楊墨一起過來,不過這樣也好,楊墨那裡你就別再回去了,我會另外替你尋個隱蔽的住處,等我把這裡的事情交待好,我們再一起回家。」他看著她,目光突然溫柔了起來。

他說得清楚又明白,聽到這裡,歷夏終於明白他今晚找自己來的原因。

可以回家,不是不心動的。相反,當她聽到這個好消息時,高興地差點跳起來,可是……

「不行,我跟楊墨已經說好了,要是他一會回去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他不會擔心的。」肖寧冷哼一聲,雙目凈是狠毒的顏色。

「肖寧?」這樣的他,讓歷夏覺得陌生。

「你以為他是真心喜歡你的嗎?不,他只是在利用你。」他的聲音跟他的表情一樣的冰冷,摻雜著怒意。

歷夏一怔,隨即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別說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我只是個無權無能的小老百姓,有什麼可以讓他利用的……你不會想說能預知這種事吧?他壓根就不信。」

「是嗎?」肖寧笑她天真,瞥了眼窗外朦朧的夜色后,望著她緩緩道:「有女歷夏,與帝三緣,白,帝納之而得鴻運,一統天下。」

「這是什麼?」歷夏臉色微白,直覺不要去聽,但又忍不住想問。

「是楊墨用血求來的南國龍運預言史,意思很簡單,就是會有一個叫歷夏的女人,楊墨得她,封她做皇后便可以得到天下,包括北國的天下。」肖寧字字擲地有力。

不用他解釋,意思她懂,只是……

下刻,她僵著身子,坐倒在椅子上。

「不可能的,我什麼都不懂,那麼平凡的一個人……有什麼用……」

她不敢置信,這種倒霉的事竟然會落在自己的身上,這會不會是湊巧?還是哪個環節出現的失誤?又或者是……肖寧騙了她?

「平不平凡,不是你我說了算;但如果沒有你,楊墨是不可能逃過林中的那次埋伏,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

聞言,歷夏雙手直冒冷汗,那次確實是她的先知異能幫助了他們。

「他帶你一同北上,就是看中了你的福澤,你是他的福星,既可以幫他擋災又可以幫他擋煞,事實上你也這麼做了。……還有今晚,他帶你赴宴,實際上是拿你做擋箭牌,好推掉那些從四面八方硬塞給他覬覦他的女人,可是這樣的話,你的存在就會變成一種危險,難道後果他沒有想過嗎?不,他想得比任何人都多,也比誰都清楚。對他來說,你充其量就只是顆棋子,所以歷夏……你該醒醒了。」不再給她任何退卻的機會,肖寧句句殘忍。

歷夏身子劇烈地抖著,雙目睜得老大,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搪塞、騙自己的借口。

她可以接受他不愛自己,也可是接受他的利用……可是,為什麼要用感情來作欺負和利用的目的呢?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對她好都是有目的,然後當目的達成的一天,是否又會對她冷漠依舊,棄她而去?

捲起身軀,抱膝,歷夏將頭深深埋入兩腿間,似乎只有這樣,她的心才不會那麼的痛。

走了一遍,她還是一顆棋子。

肖寧眸子瑟地一痛,知道她又想起往事。

那個時候因為歷風的關係,他認識了歷夏,從對方青澀但又害羞的神色中,他知道這個小東西對自己很有好感,當時他正在做一款網路遊戲,但由於一部分的原因他總是創造不出最完美的角色,後來為求最真實的情感互動,他找上歷夏,利用他對自己的迷戀,完成了這部經典製作。可是,也因此傷害了她。

歷風知道后,對他又憤又氣,狠揍了他一頓,但因為歷夏善良的堅持,最終他還是被他們所原諒。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是那麼的醜陋!

不過,這段時間他都已經想清楚了,他想好好彌補她。

以後,他都會對她好的。

「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清楚,什麼才是對你最重要的。」語畢,肖寧起身離座時欲伸手拍她的肩膀,給予鼓勵,但遲疑了下,最終還是將手放下。

是他將她的夢拆散,如今,他已不具備那個安慰她的資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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