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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璽 -【松櫻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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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5 00:17: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沈璽 - 松櫻舍

這是一間叫“松櫻舍”的三層樓木制舊屋,  
里頭住了一個喜歡遛豬的狡猾小老頭,  
和一個純真,脾氣卻超爆的孫女,  
還有幾只動物,豬、狗、鵝、貓……  
這里曾有房客滿滿的熱鬧景象,  
因為屋宇年久失修;  
因為爺爺每次洗完澡都光溜溜跑出來嚇人,  
所以房客搬的搬、逃的逃……  
現在,有投機客相中了這塊潛力無窮的地皮,  
砸錢、恐嚇、收買……無所不用其極,  
祖孫兩人和一群動物生氣了!  
他們決定為捍衛家園大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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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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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5 00:17: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開發案一事,土地收購得如何?”

“還差……差一點點……”

“差哪一點?”

“呃……還沒簽約的住戶絕大部份滿意我們提出的條件,但他們表示還得再考慮一下……”

“別用模糊的答案浪費我的時間。”

“是,抱歉。因為他們的土地乃是受贈于人,所以他們雖是名副其實的所有權人,卻有所顧忌……”

“找過本來的所有權人了?”

“是,那個人的住處也在收購範圍之中,他堅決不肯賣……”

“不論我們提出多好的條件?”

“呃……”

“別吞吞吐吐。”

“我們親自去拜訪了三次,三次都被趕了出來,還被貓狗咬了一身傷哪!”

骥少縱來到“松櫻舍”前,摘下墨鏡。

松櫻舍,一棟三層樓木制舊屋,占地六十五坪,有十幾個房間,終年對外招募房客。但因為交通不方便,租房的人向來不多——這不是他關心的事。

他只在意松櫻舍位于半山腰,可以俯瞰整個新竹市,是他計劃之中,度假區的要地。

下屬無能,連庭院也進不去,他只好親自出馬。

老舊的大門外找不到門鈴,他舉起手想推開庭院木門。

“你是誰?”

聲音來自他背後,面前原來寧靜的庭院內,響起猛烈的狗吠;一只雜種貓躍上圍牆,望着他身後的人,尾巴輕擺了一下。

“我是……”骥少縱回過身,一名身高不及他胸口的矮瘦老人仰高頭望着他。是松櫻舍的主人——松爺。也是阻礙他收購地權的人。

“租房子的?進來吧。”松爺手上牽着一條繩子,繩子另一端綁着一頭裏爸迷你豬。小豬走上前,輕輕一撞,庭院大門便開啓。

小豬拉着松爺,他則跟在松爺之後,步入松櫻舍。

下屬來了三次,三次都碰了一鼻子灰,他卻一句話也沒說便得以進入。

庭院裏的狗因為被綁在樹下而繼續吠着老人,一只鵝騎在它身上。此外,看起來,老人家的休閑活動是遛豬。

他似乎來到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有趣?他骥少縱八百年沒用過的形容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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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5 00:1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家裏有點怪。

說不出為什麽,徐舞文打完工回到家,莫名覺得不對勁。

爺爺和阿弟它們不在?

她走到樓梯口,想了一下,回過身。

噢,好痛!她撞上一堵肉牆。

回轉時沒留意後方有無來車,很危險。淡然的男中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是,最好還得打個方向燈。她捂着鼻子,擡起頭,你是誰?她不認識他!

陌生人。家裏大人呢?他踱至客廳,背對她。

就在這。請問你有什麽事?她打量地。腦海第一個想法是,這人沒事長那麽高做什麽?引發人自卑感?

我找的是你爺爺。他頭也不回一下。

你要租房子?她走到他身旁。

他叫我等一下,就往後頭走去。他蹙眉,隐隐透露他的不耐煩。

你叫什麽名字?她走到他另一邊問。這人當更跟她雞同鴨講起來了?

我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我剛看過,後面是廚房,他從後門走出去了吧。他看表。就此離開等于前功盡棄,但繼續等下去,似乎也不會有所成。

你幾歲?徐舞文叉起腰,跟他耗上了。

他到底什麽時候回來?他轉頭問她,被松爺擺了一道的不悅全投射到她身上。

你是做什麽的?打算租多久?她回瞪他,氣勢不下于他。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這是我要問你的!

兩人視線在空氣中迸出火花。骥少縱眨下眼,這才把她的容貌望入眼裏。她面容清秀,瞪視他的态勢不像十幾歲的女孩。或許她比他想的還大一點。但那又如何?

你最好學會對長輩禮貌一點。以免出社會後吃虧。

閣下呢?不懂得來別人家前,最好把趾高氣揚的态度收斂三分嗎?他沒資格對她說教!

去把你爺爺找出來!她輕易點燃他心中怒火,他不想再與她廢話。

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事。但我确定的是,你有事的話,找他是沒用的。

他對她的話嗤之以鼻。我要和你爺爺談的,你這個小大人不會懂。他踱至沙發前坐下,坐下時還發牢騷: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喂!她大叫。

什麽事!他因為吓一跳而光火。

你坐到人家包包了啦!

她推他,要他擡高臀部,抽出自己的包包後,神經質地拍了又拍。她斜睨他,提着包包,突然露出一絲薄淡的笑容。

我還有一堆事要忙,麻煩閣下你繼續在這慢慢浪費時間。雖然他的存在讓她不舒服,但讓他在這繼續漫長地等待,是最好的懲罰。誰教他的态度這麽差勁。

等一下。他制止她準備上樓的腳步,站起身。

怎麽,肯纡尊降貴浪費力氣跟我這個小大人談事情了?她問話的語氣略帶諷刺。

他搖頭,走向她。她方才的淡笑,徹底激怒他。

家裏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你一點警戒心也沒有。他以危險的口吻說。

啊?他瞳中閃過的光芒,令她恍了下神。

你理當小心一點比較好。他該怎麽讓她知道,膽敢挑釁他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

家中房客來來去去,我早習慣了。她聳肩,滿不在乎。

習慣什麽?男人的撫觸嗎?

喂!他幹嘛摸她臉?好惡心!

嗯?他挑眉,靠她更近。

你好像很希望被人趕出去?她用力搓臉,往旁閃開。

你不會趕我走。

有自信是不錯,但自信過剩就不太好了。她沖到後頭拿掃把,察覺後門外有動靜。阿弟它們回來了。

她揚眉,回到客廳,望着他,沉聲喚道:阿弟、小米、大衛!

汪!突地,狗、貓、鵝,争先恐後地從後頭跑了出來,與主人同聲一氣地瞪視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她如虎添翼,神色飛揚,看他怎麽辦,

很吓人的陣仗。他說。口氣卻不見任何驚惶。

他往前舉出手。

嗚……屬于大型狗的阿弟掙紮一下,抵擋不住誘惑,垂着頭,走上前要他拍拍。貓、鵝見狀,軍心立刻渙散,懶懶地晃到一旁納涼。

阿弟,小米!大衛!這幾個家夥居然不戰而降!叛徒!懦夫!

它們回來了,卻仍不見你爺爺的身影,看來美美還不想回家。他發覺這裏不管是人或動物,都單純得緊。

嗯--她頭點一半。咦?他怎麽知道他們家小豬名叫美美,還一副和大家很熟的樣子?

他看着她,明白她的疑問,卻故意不作解釋。他在這待了好一會,沒有刻意和動物們混熟,但動物們自己記住他,不把他當敵人。

今天就到此為止。說完,他掉頭離開。

汪!汪!阿弟追到門前,不知是舍不得他走,還是只是象征性地吠兩聲。

馬後炮!她捶回頭來跟她示好的阿弟一下。

嗚……阿弟悶哼,一臉無辜。

飯菜香從松櫻舍飄出,失蹤一下午的爺爺抱着黑豬美美現身。

啊咧?新房容呢?爺爺左顧右盼後問。

新房客?徐舞文試喝剛煮好的蛋花湯。她只碰上一個高大傲慢的男人,沒見到其他人士。

對,新房客、新房客。

爺爺開心地踱出廚房,到安排給新房客的房間察看,一分鐘後,碰碰碰地跑回徐舞文面前。

新房客不見了!到處找都找不到!爺爺哭喪着臉。

是怎樣的人?可能人家只是來看一下房間,還沒決定要不要租,是爺爺會錯意,認定人家已經住下來了吧。

她幫爺爺盛飯,其他動物口水直流,緊跟着她,希望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不知道,看他可憐,我就讓他住進來了。爺爺抱着小豬坐在餐桌前,看到桌上的二菜一湯,及熱騰騰又直冒煙的白飯,心情霎時轉晴。

可憐?

這兩個字絕對和那個神氣的男人畫不上等號,所以不會是他。快速地弄好動物們的晚餐,她坐在松爺對面。

爺爺,下午你還讓誰進來?那人口口聲聲有事和爺爺談,什麽事?

嗯,好吃。松爺埋頭扒飯,沒聽見她說的話。

徐舞文捧着碗,沒有馬上動筷子。她想過,那個人可能也是投機客的喽。可是,爺爺讓他進門,動物們對他又沒有敵意……

算了,為那種鼻子長在頭頂上,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的家夥傷神是不智之舉。吃飯吧,吃……

爺爺,別把美美放到桌上來!就是這樣,動物中這只小豬最沒有規矩!

美美肚子餓了。爺爺拍拍小豬,要它不用怕。

等我吃完自然會弄飯給它吃!閃開!下去!徐舞文用筷子趕豬。

小文偏心,阿弟它們早就吃飽了,每次都美美最後……爺爺噘嘴,眼中泛淚。

誰教你一直抱着它,寵壞它。走開!當她又對着美美揮筷子,美美快動作地一口咬住。喂!那是我的筷子!

美美抵死不放。

爺爺!

晚飯一團糟。

不只晚飯,她的生活也是。

洗好碗筷,收拾好廚房,徐舞文坐在後門外的廊檐下,懷裏抱着一本雜志。

奶奶還在的時候,松櫻舍住滿房客,日子熱鬧又新鮮。五年前,奶奶因病過世,房客們陸續搬走;之後住進來的人,很少住超過一個月。

這間房子愈來愈老舊,不符合現代人的租房要求了。

家裏事務全靠她一個人整理,她沒辦法找全職的工作,一天打工四小時,收入根本無法應付每個月的必要支出。

這個家處于坐吃山空的狀态,而且不時有建設公司觊觎這塊地,這幾年下來,她從一位天真爛漫的女孩,變成一個斤斤計較的小老太婆。一切都是被現實折磨成的。

她今年才二十四歲哪。

不過,在這個家裏,也曾發生過好事就是了。她翻開雜志,扉頁上一道俊帥身影撫慰她疲累的心。純青哥……

嘿,思春少女。殺風景的聲音來自她背後。

她的寶貝爺爺洗完澡了,其他動物跟着跑來她身邊。

我沒有思春,也不是少女!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她還能保有浪漫情懷,真是奇跡。

我說的是美美。爺爺說。

別把我和那頭豬相提并論!它咬壞她的筷子、搶了她的晚飯,她還沒原諒它!

爺爺充耳未聞,轉過身,跟空氣說話。

嘿,大姨媽,你來啦。

爺爺!她真受不了他!他是真傻還是假傻?動不動就把人氣得不知該說什麽。你快回房間把衣服穿上!

哈啾!感覺到涼意,爺爺乖乖聽話,抱着愛豬走進屋子。

徐舞文搖搖頭。爺爺洗完澡後,老是在重要部位圍了一條毛巾便四處晃來晃去,因為這樣,不知吓跑多少女房客。

她知道爺爺是因為年紀大了,才會經常鬧笑話。以前奶奶常對她說,爺爺是個厲害的人,他可以一夕之間,從一無所有到成為這一大片土地的主人。而他對錢財也可以毫無眷戀,幾年後,不收分文地将土地一一送出,只留下松櫻舍。

他的行事風格找不到邏輯,所以姐姐叫他瘋子。可是,不管怎麽樣,他都是她的寶貝爺爺。

她無法像姐姐,可以頭也不回地舍棄松櫻舍,舍棄這裏的一切。

因為……她再次看雜志扉頁看得出神。

因為這裏有她等待的人。

門前傳來叩叩兩下敲門聲。

進來。

骥少縱在公文上簽名,擡起頭,見到來人是企劃執行部的經理羅成。

怎麽是你?負責報告土地收購進度的,應該是李副理。

羅成開口欲答,桌上的電話響起鈴聲。

你等一下。骥少縱接聽電話。

看着骥少縱講電話,羅成難掩崇敬之情。

他們心霸集團的崛起是一項傳奇,集團三巨頭之年輕有為,更是讓人津津樂道的事。不過羅成覺得,鄒老二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老三魏老板醉心玩樂,集團的成功,全靠坐鎮總部的骥先生。骥少縱是羅成的偶像。單是他坐在辦公皮椅內的懾人氣勢便無人可比拟。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事實也證明,他果斷的決策永遠是最正确的選擇。

據說他為了集團利益,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連自己将來的婚姻,也會是一場利益結合。別人批評他冷血、沒有人性,羅成卻覺得他帥斃了!

李副理扭傷腳,他的工作暫時由我接手。羅成見骥少縱挂電話,立刻作說明。

扭傷腳?被松櫻舍的人吓的?他想起那女孩拿着掃帚,家中動物排成一列的陣仗。

是……據說李副理現在得靠鎮定劑入眠,才不會老作被貓狗分屍的噩夢。除去松櫻舍,當地其他住戶已經有人同意簽約,相信很快就會有大進展。

在設計圖上,松櫻舍這塊地不可或缺。說什麽除去松櫻舍,想把困難點留到最後處理,他可沒教他們這樣辦事。

我知道。只是……

心霸集團計劃在臺北市郊開發一個超大型的綜合游樂、購物、度假中心,傳媒喻為新世紀最大投資案,一切若能順利推動,獲利将相當可觀。

只是,想不到在初期收購土地的過程中,便遭遇到不小的挫折。

我好不容易才見到那個松爺……就是屋主,他真的很難纏,很難溝通……更別提那些兇猛的動物了。他們已經折損一名要員,他覺得自己很可能是下一個。

你必須查出他的目的。弄明白他要的東西,對症下藥。當然,對象是那個松爺的話,查問起來的确有點難度。

我們調查過松爺,他生性古怪,在收購的土地中,有将近四分之一本來屬于他所有,但他在十五年前将大片土地免費送給現在這些住戶。這些人表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恐怕不是用錢就能打發他……

他的家人呢?他還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

資料上有兩位孫女,和他同住的有一位。我想,屋主是因為對房子和土地有濃厚感情才不肯出售吧。

這是沒什麽建設性的推測。難道為了顧及他們的感情,就修改投資計劃甚至喊停?

當然不……骥先生的評論永遠一針見血。羅成振作精神,說:我會繼續努力。

羅成退出他的辦公室後,他起身,走到窗前。

望着窗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小文!小文!小文!

動不動就喊腰酸叫背疼的爺爺突然健步如飛地往三樓沖,直嚷道:

新房客!新房客!新房客又……

他跑到包含合樓的房間,望着大開的天窗,只見陰沉沉的天空,不見他的孫女。

小文--他驚慌地大叫,跑到窗邊推開窗,探頭望着下面找徐舞文。

爺爺,我還在屋頂上,沒有掉下去。徐舞文的臉從天窗口探出來。

小文……爺爺回到天窗口下,手扶着木梯,抹抹淚。小文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沈小姐來了?爺爺說今天會有個新房客搬進來,她還沒見過對方。

不是,是新房客……之前的新房客……爺爺指着門外,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語焉不詳。

新房客?又有新房客?為了看向房門,徐舞文手抓着天窗窗緣,探出整顆頭。

我不是新房客。骥少縱走入房,一臉不悅。阿弟跟在他身旁,白鵝大衛騎在阿弟身上。松爺一看到他就往樓上跑,這家人對陌生人一點戒心也沒有,那些下屬怎麽會拿他們沒轍。

屋裏的景象在徐舞文眼中是倒過來的。她遲了幾秒才認出骥少縱。

啊。是那個高傲男。

你在上面做什麽?骥少縱蹙眉。感覺她一旦松手就會整個人掉下來的樣子,非常危險。

趁還沒下大雨前,把會漏水的屋頂補好。你又來我家做什麽?又是一副頤指氣使的口吻和态度,真讓人看不慣。

我有事和你爺爺談,你快下來。他不看她,以免一時激動,爬上去抓她下來。她沒資格讓他為她這麽做。

你找的是我爺爺,我下去做什麽?奇怪了,都跟他說她要修屋頂啊。懶得理他,她收回身子,在屋頂上敲敲打打。

嘿,新房客,只有爺爺在三人之中兀自興奮着。我房間已經給你準備好,在二樓,還買了一雙新拖鞋給你。對了,美美呢?他的笑容突然僵住。

我說過我不是新房客!骥少縱用少許的耐心克制脾氣,說:我是……

我的美美呢?爺爺開始慌張,在房裏踱步繞圈。

爺爺,你聽見沒,人家不屑搬進我們這棟破屋子。徐舞文心血來潮似的,探頭說了這麽一句。松爺,請你認真和我說話。骥少縱翻白眼。在上面的那個,你還不快下來!

美美,我剛剛還抱着它的,不是嗎?松爺加快踱步速度。

所以,你別再叫他新房客了,爺爺。說什麽看他可憐就讓他住進來,那人全身上下哪裏找得到一丁點可憐的因子?

對,我不是新房客,我……他抓住松爺肩膀,定住他的腳步,懷疑他那種轉法,頭不暈嗎?然後,骥少縱撇見床腳下有個小黑影。

小文,這回你不可以上廁所不關門,洗完澡不穿衣服就跑出來,又把兩位新來的房客給吓跑哪!爺爺掙開他的手,走到天窗下,正經八百地說。

爺爺,那是我要說的話。還有,新房客只有一個沈小姐啦!徐舞文叩叩叩地在屋頂上釘釘子。

對。骥少縱點頭。我是……他的自我介紹再次被打斷。

對不起,我這個孫女很任性,請你多多包涵。松爺感嘆地搖頭。

這點我早就領教過了。骥少縱說。

什麽?徐舞文先露手上的鐵錘再露臉。

你!你快給我下來!她的樣子像吊在空中,骥少縱看得心驚膽跳。

美美呢?松爺又想起他的寵物豬。

你到底有什麽事?有事快說,說完就快走人!

我有很重要的事,你不會懂的!松爺……該死,怎麽又變這樣。

美美……

哼。不說拉倒。

唉!你的那頭寵物豬不就在……他指着床腳,卻猛然住了口。讓松爺找到那頭豬的話,恐怕更別想談正事了。他走到床邊,擋住那個小黑影。夠了!我可不想再陪你們浪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你們好好聽清楚,我是心霸集團的總……

汪汪汪!一直乖乖跟着他的阿弟突然跳到窗邊吠了起來。

白鵝大衛振翅,率先往房門外飛去。

汪汪汪汪汪!平常一臉優樣的阿弟,變得威猛兇狠地一邊吠叫,一邊往外跑下樓。

屋頂上的徐舞文,看到貓咪小米站在庭院圍牆上,和兩名入侵者對峙。阿弟是耳尖地聽到小米的叫聲吧?

爺爺!投……投機客的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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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什麽?那幾個笨蛋又跑來了?

爺爺聞言跳得老高,說:我去幫阿弟他們!拔下連接天窗的木梯,一副要跟人拼命似的向外沖!

爺爺!你拔走我的梯子做什麽?

讓他知道我這個老頭子的厲害!碰!橫着拿的梯子撞上房門,趕忙換個方向,順利前進。

小心一點!可別打退敵人前就先拆了自家房子呀!

是羅成他們嗎?投機客?原來他們如此認定想要收購土地的人,也就是--他。他起步想要上前看清楚情況,右腳卻變得無比沉重。

爺爺……屋頂上的徐舞文則想到,自己該怎麽下去?

喂!美美!你咬着我褲子做什麽?放開!他低頭一瞧,美美那頭豬巴着他右腳腳踝,死咬着他的褲腳。

雖然徐舞文早就看驕縱的美美很不順眼,但這個時候,她忍不住在心裏說:美美,幹得好!像他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早該給他一點下馬威!

狗吠聲和人的慘叫聲傳入他們耳裏,大門前的戰況好像非常激烈。

可惡!骥少縱只好拖着美美,走到窗邊。

不看還好,這一看,只能用膽戰心驚來形容。門前的景象簡直是電視裏野生動物節目,弱肉強食的畫面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

羅成,他的企畫執行部經理被阿弟撲倒在地,阿弟趁勢對準他的脖子咬去!

羅成!所幸羅成及時翻身,肩膀被阿弟咬住而哀喊,勉強算是逃過一劫。但是,下一秒,一個影子飛掠過他眼前,他再次慘叫,引以為傲的小生臉孔被貓爪刮出血痕。

跟着羅成一起來的下屬也好不到哪去。大衛飛跳到他肩膀上,不斷啄他的頭,攻擊過羅成的貓咪小米則公平地也躍起賞他一爪!

兩個大男生被三只動物圍攻,毫無招架之力。

這時爺爺跑出屋子,兩手把木梯頂在頭上,氣勢萬鈞地大叫,沖向戰局。

住……住手……他不會想拿那梯子打他那兩個已半倒在地上的下屬吧?

碰!松爺被一塊小石頭絆着,木梯往前飛了出去,差半公尺砸在羅成頭上。羅成傻住,回過神,撲上前搶梯子。從地上爬起來的松爺指示動物們不能讓梯子被搶走。

這……這根本是一團亂!

你快下去叫他們住手!骥少縱回頭跟徐舞文說。

我現在怎麽下去?這高度至少兩公尺,不,三公尺耶!她已經換過姿勢,坐在天窗邊緣,望着下面,不敢跳。

真是!我早就叫你下來,你偏不聽!現在怎麽辦?羅成他們被打掉半條命,而他……被一只豬牽制住行動,又不能狠狠踹它一腳,誰知道它是不是比其他動物更加暴戾!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命令?望着拖着美美來到天窗下的他,她改變主意了。他要她下去,她偏不下去。

你再不制止,會打死人的!若非親眼所見,他不會相信來收購松櫻舍這塊地得冒着生命危險。

你緊張什麽?又不是打你。她輕松地晃動兩腳,不以為意地轉頭望向庭院。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他們現在打的是他底下的人,擺明是和他作對!

我知道,你剛說你姓辛……不妙!下面已經停戰,爺爺竟和對方談起話來,這樣下去爺爺一定會被騙的。

什麽?我是說我是心霸集……你……她想做什麽?

她想往下跳。兩手臂在天窗緣上,支撐全身重量,低頭一看--

你!他還站在她正下方。危險!你閃開一點!來不及了,她已經松開手,整個人往下掉。她踹到他的胸口,他往後倒,腦勺着地時發出好大一聲聲響,喪失了意識;她的前額雖然也撞上了地板,但有他當作緩沖,傷勢不重。

好痛……她挪開壓在他身上的雙腳,跪坐在地板上。

小文!美美!小文!美美!爺爺率着動物大軍歡喜地回到三樓。我把笨蛋趕跑了!

少來了,你手上拿的是什麽?笨蛋的名片吧?若不是因為他擅自和對方接觸,她不會不經思考地往下跳,差點摔斷腿。

爺爺将拿着紙片的手藏到身後。笨蛋也許是好人。

爺爺,幫壞人工作的會是好人嗎?她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千叮萬囑,見人就打,什麽都別說。

嗯--好人幫壞人工作,還能算是好人嗎?爺爺因為想動腦筋思考而頭疼了起來。

徐舞文揉着額頭,好像腫起來了。

嗚……只有阿弟關心倒在地上不動的骥少縱,因為嘴裏咬着戰利品,只能悶哼着,用濕鼻子輕觸他的臉。

新房客怎麽了?爺爺問。怎麽才過一會,好好一個人從直的變成橫的?

對喔,他怎麽還倒在地上。徐舞文拍他的臉。喂!喂!醒醒啊!醒醒!

唔……誰打他耳光?骥少縱蹙眉,頭好痛,胸口好痛……

他緩緩睜開眼,眼前好多顆模糊的頭,第一個較清楚映入眼簾的是大狗阿弟,只是,它嘴裏咬的那一堆是什麽東西?

醒了,新房客醒了。小文!

他不是新房客!爺爺、阿弟,口水抹一下,別滴到人家臉上。喂,你還好吧?

不好,他好好的頂樓辦公室不待,跑來這種鬼地方做什麽?

他不是新房客,那他是誰?爺爺間。

我是心……心……他張口,頭痛欲裂,發不出聲。

小文,他姓辛!

我早就聽出來了。他說了很多次,他好像叫辛霸什麽的……她記得是很怪的名字。

什麽跟什麽?他是堂堂的集團總裁,專程來談土地收購的事!

他眯眼,看清楚阿弟嘴裏的東西,那是襯衫和西裝外套的袖口,上頭好像還有血跡。

他想起兩名下屬被圍攻的畫面,以及已經受傷告假的李副理……

我是……我是……

祖孫兩人屏息等待下文。

心……我是新房客……骥少縱,你沒種!

小……小文!

沒什麽啦,他只是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骥少縱在滴滴答答的細雨聲中醒來。

他被棄置荒野嗎?不然怎麽覺得自己一臉濕。

周遭有點暗,牆上一盞微亮的燈光讓他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在松櫻舍的某個房間裏,躺在柔軟的床上,那個刁鑽的女子趴在他床邊睡着了。唔,他的胸口隐隐作疼,還好肋骨沒被她踹斷。

床有點窄,誰擠在他旁邊?他轉過頭。痛……他記起倒地時後腦部重創,此刻正腫了個包吧。接着,他的鼻尖碰到一個濕濕黑黑的東西……

哇……是阿弟,它睡在他身旁做什麽?

阿弟醒來,望着他,兩眼在黑暗中發亮,它哈哈哈地呵氣,伸出來的長舌頭友善地舔了他一下。你!他想推開它,頭頂上的天花板有水珠落下,掉在他臉上,滴答一聲。

啊,辛先生,你醒了?徐舞文醒來,揉揉睡眼。

你該死!你害我昏倒,還把我放在這種爛地方了!他氣忿地抹臉。

一醒來就罵人,我可以确定你沒事了!很抱歉,我們這種偏僻地方的破房子,就是爛!她睡意全消。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啧!又一滴水滴在他額頭上,他忍着胸疼半坐起。還不拿張面紙給我!

你要面紙做什麽?我們的盛情款待讓你感動到掉眼淚嗎?她兩手一擺,拒聽他的使喚。

你們這個破房子一直在滴水!他又抹下臉,甩手,想将水珠甩到她身上。

很抱歉我們這個破房子讓你一直這麽激動。她伸出手,找滴水的地方。哎,這邊也在漏。明天得冒雨把屋頂修一修。

混帳!離我遠一點!骥少縱吼阿弟。

嗚嗯……阿弟不斷向他搖尾巴,呆呆傻優的。

阿弟,你又不是被虐狂,下去!被讨厭了還沒感覺,真是沒神經。

什麽?她的意思是,他是虐待狂?

嗚……阿弟把下巴靠在他手臂上,一臉舒服的樣子。

阿弟!跟這種人睡在一起有什麽好?下去!徐舞文再次下令道。

骥少縱抓住她的手腕。

哪種人?他瞪視她。一般人在他銳利的目光下,總會四肢發顫,說不出話。

文明人。徐舞文卻只覺得,他眼睛瞪那麽大做什麽?想吃人啊?溫文有禮、講道理的文明人。

你在諷刺我?他蹙眉,握住她手腕的指勁更強。

人家稱贊你,你卻說是諷刺,該說你有自知之明,還是妄自菲薄?他也曉得自己是個自以為是的家夥?

你在挑戰我的耐心!瞎子也聽得出她的稱贊是昧着良心!

挑戰你的耐心?難度等于零,一定沒有獎金吧?她試着抽回手,但使不出力,身軀前傾,靠他更近。

你要氣死我!他怒吼。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氣死你?比踹死你容易得多喔?他怎麽還不放手?

我說一句,你非也要回一句就是了?若是他的下屬,早跪地求饒了!

每個人都有抒發自己情緒的自由吧?他可以無緣無故兇她,她為什麽不能回嘴?

你這個可惡的女……唔!他使勁拉她一把,她倒向他帶有內傷的前胸,額頭重撞他的下颚。咳……咳咳……他當下疼得咬牙:你……咳……你還趴在我胸口上做什麽?他甩開她的手,要她滾遠一點。

放心好了,你的胸膛還沒健壯到令我依依不舍的程度。徐舞文扶着床緣站直,手撫着額頭。你說什……他擡起身要跟她理論。

汪!阿弟以為兩人在玩,開心地也想參一腳,前腳一跳,趴上他的胸口。

阿……伊唔幾機……痛……他疼得掉淚,連想罵阿弟你這只笨狗也罵不清楚。他眉眼扭曲得可怕,阿弟趕忙退到一旁。

你……徐舞文冷眼看他在床上掙紮,本來想笑他活該,但他的樣子好像真的很痛苦。她想起他會受傷,她得負一半的責任。

她倒一杯溫開水,等他疼痛稍歇,恢複平靜後,說:

我往下跳的時候,你為什麽不閃開?她想遞開水給他,但手猶豫了一下,沒有伸出去。

我怎麽知道你會這麽胡來?她還敢提起這事。笨女人!蠢女人!

你……并沒有試圖接住我?當時她看到他張開兩手……

你跌死是你的事,我幹嘛接住你?咳……一旁阿弟朝他甩尾巴,他瞪它,不準他再靠近。

我也奇怪你怎麽可能會那麽好心。沒有最好,那我就不用對你客氣了。本來想跟你說聲謝謝,問你想吃點什麽,現在完全不必了。她仰頭喝開水。

等等!他早被他們氣得口幹舌燥,她竟連平水也不給他。我想起來,我的确是想接住你!

來不及了。她晃晃空水杯。

我……我不跟你廢話!

他打算下床走人,掀開被子,驚見腳踝旁一坨黑黑的東西。是美美那只小黑豬,它還咬着他的褲腳!

這是怎麽回事?

徐舞文背對着他,沒有反應。

我在跟你說話!

你不是不跟我廢話嗎?她轉過身。她也不想跟他浪費她的金言玉語,不過,驕傲的他這個樣子太狼狽了,她勉強幫他一下好了。

它一直這樣?他動了下發麻的右腳,美美在睡夢中,牙根絲毫未放松。

爺爺硬要抱它的時候,它曾經放開一下下,咬了爺爺一口。美美很不好惹,她不禁有些同情他。

我要上廁所。他突然說。

啊?她沒聽清楚。

我、要、去、上、廁、所!這樣教我怎麽去!他兩眼發紅,很急的樣子。

好好,我幫你想想辦法。她也是人,深知憋不住的痛苦。呃,事實上,我早幫你想好了,你看。

那是什麽?他瞪着她拿到他眼前的肉色褲襪。

我爺爺的衛生褲。你沒帶行李,我們家适合你size的下半身衣物,只有這個了。我勸你別跟美美作對,她是小霸王,看上的東西就是她的,所以你還是換上這件吧。

你……你開什麽玩笑?他不上總行了吧?

我說正經的。你不會選擇尿在床單上吧?那我會很困擾的。就這樣,我去廚房弄點吃的給你。她轉身走。

等……他拿着衛生褲,有點頭暈目眩,是頭傷的後遺症?

廁所在走廊最底部。她在房門前回頭道,合上門後,噗地偷笑出聲。

他這輩子沒受過這麽大的屈辱!

走出洗手間兩步,骥少縱想想,回頭拿浴室裏幹淨的大浴巾。

居然是HELLOKITTY的!他不甘不願地包住下半身。

他總不能拖着那頭豬回家,只好把長褲讓給它!然而這下可好,他這個樣子豈不是更見不得人?難道他命中注定得在這個鬼地方住一晚?

他的車停在下面一塊空地上,不會有事吧?

咦!他覺得走廊那端好像有個黑影在晃動時,這邊牆上的壁燈突地忽明忽亮地閃爍。

沙、沙、沙--沉重的腳步聲離他愈來愈近。啪地一聲,壁燈熄滅,他眼前立刻一片昏暗。

骥少縱停步不動,一會兒,沙沙的腳步聲也停止了。他莫名一陣毛骨悚然。

待雙眼适應黑暗,他猛然驚覺面前有一道陰沉的黑影,心頭駭然一跳!這……這是……

一小聲卡之後,眼前一亮,他看到一顆蒼白可怖的人頭!

媽呀--他不顧形象地慘叫,踉跄後退,人頭卻想向他逼近!

他再開口,發不出聲,腳步顫了一下,對方竟推他!他倒在地上,後腦撞到牆,他也索性就這麽暈了過去。

真是麻煩。

徐舞文望着床上找不到一絲缺點的俊臉,搖搖頭,拉起被子為他蓋上。

她捶捶發酸的肩膀,往門外走,随即聽見另一個麻煩的聲音。

小文!小文!怎麽了?我剛聽到誰在叫媽?

爺爺的嗓門真大,還有,辛先生叫媽呀已經是好幾分鐘前的事,爺爺的反應真遲鈍!

嘩!鬼啊!走廊上的爺爺驚叫。小文,有鬼!小文!跌跌撞撞地跑進她在的房間。

噓!沒有鬼,爺爺,你……你們太失禮了!

可是,我明明……

那是另一名今天搬進來的房客,沈小姐。你忘了?

喔,吓……吓死我了……她的臉會發光、會閃光,好可怕。爺爺拍胸口壓驚。

人家才被你們吓死。她看房子的時候,就發現走廊壁燈快壞了,所以随身帶着手電筒。照自己的臉,是為了讓你們看清楚是她;會閃光,是因為她戴眼鏡。沒想到反而吓得他們鬼叫。

可是她……她推我!

人家是看你快跌倒,伸手想幫忙!這麽簡單的道理也不懂。

喔,她不是鬼,那就好……爺爺松了口氣。

沈小姐還幫我把辛先生搬到床上呢!她必須承認她也覺得沉默寡言的沈小姐有點兒怪怪的,但是,不管怎麽說,他們都不該把人錯認為鬼吧。

翌日近午,整個松櫻舍都聽得見骥少縱的咆哮。

剛起床火氣就這麽大,他以後肯定會得高血壓。徐舞文決定在即将炒好的青菜裏只加四分之一匙鹽。

汪!阿弟吹了一聲,跑進廚房,從後們竄了出去。

阿弟!給我站住!骥少縱追進廚房,見到她,火爆的表情稍斂,走到後門外,不見阿弟蹤影,他回頭跟徐舞文告狀:你自己看,你們家狗幹的好事!!他伸出兩條手臂,上頭一點一點紅紅的。

徐舞文只看一眼。阿弟身上的跳蚤咬的,會癢很多天。她将炒好的青菜盛入盤中。

道歉呢?飯菜的味道很香,他咽口口水。

為什麽我要跟你道歉?她擡頭瞄他一眼。

還有為什麽?那是你們養的狗!

阿弟喜歡你,跳蚤也喜歡你,是你和阿弟和跳蚤的事,為什麽我得負連帶責任?咬都被咬了,當作是他受歡迎的證據不就得了,跟她龇牙咧嘴有什麽用?咦?你把褲子換回來了,美美怎麽肯……啊……

看到他褲擺一長一短,右腳露出一小截小腿和腳踝,她點點頭。你把褲腳扯破,這也是個辦法。

拜托!昨晚那個樣子能見人嗎?幸好沒有人看到。他盯着她為竹筍炖排骨湯調味,肚子餓扁了。

我覺得挺适合你的啊。她昨晚幫他蓋上被子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

有沙、沙、沙的聲響逼近廚房,他啞然,感覺一團黑影晃進來,不一會兒,又晃了出去。

剛剛……剛剛那是什麽?大白天的,也有那個出沒?骥少縱臉黑一半,只差沒躲到徐舞文背後。

那是沈小姐,另一名房客,進來倒水。徐舞文熄掉爐火。

啊?昨晚他在走廊上看到的也是……

嗯。他問得簡單,她答得也幹脆。

呃……好尴尬。他抓抓發癢的手臂。對了,我的手機呢?

你的手機……她擡頭看向櫥櫃上方。

許是感受到注目,本來側躺在櫥櫃上的貓咪小米坐起,張嘴咬了咬它前腳旁的銀灰色手機。

徐舞文将熱湯端到餐桌上後,走到櫥櫃前,擡頭對貓咪說:小米,把手機還給辛先生。

這下換貓登場,他們家的動物是土匪?他和小米對望,三秒鐘後,突然吼徐舞文:誰告訴你我姓辛!

喵嗚--小米不肯還手機,晃動前腳拍打,無意間打開了手機電源;液晶熒幕亮起綠色冷光,它吓一跳,頭縮了一下,好奇地盯着熒幕。

小米。徐舞文不管了,人家沈小姐住進來一切相安無事,只有他問題一堆。你連自己姓什麽也忘了?

我……

他的手機突然作響,小米驚詫間,将手機推落櫥櫃!幸好沒有摔壞,他撿起後,鈴聲再次響起。喂,是你,你打來做什麽?我在哪關你什麽事?我是叫你今天來見我沒錯。他看了下表。你忘了以前總是我等你?我必須回家一趟才能過去,公司事務你先處理一下。

他轉頭看徐舞文。她輕哼着歌,在擺碗筷,沒有注意他這方。

什麽為什麽?老二不在國內!不過是叫你做點事你鬼叫什麽?

他側倚櫥櫃,才警覺到地上似乎多了一顆快速滾動的小黑球,下一秒,他的左腳已經被巴住。

美美,放開我的褲子,美美!他無奈甩腳,電話另一頭傳來笑聲。你笑什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一頭豬怎麽好好享受?喂?喂!混帳!竟挂他電話。

他快被逼瘋了!

他要離開這裏!對,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

爺爺,吃午飯了!徐舞文圈着嘴喊,對上骥少縱的目光,她擺手。你也請用。

骥少縱沒有猶豫太久,拖着美美走到餐桌前坐下,狼吞虎咽了起來他将近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了,若非饑腸辘辘,他不會推翻之前的決定。

辛先生,你真的打算住下來?坐在他斜對面的徐舞文問。

當然不!他咀嚼食物,沒有馬上回話。看着等待答案的她,他故意說:

誰教你們盛情難卻?伸出筷子,夾菜前,他不悅地提醒她:我不姓辛!

真的要住下來……徐舞文扒飯,喃喃自語。

你不歡迎我?那是什麽表情?居然微微蹙眉。

我是奇怪你怎麽一件行李也沒帶。她側頭。被他看出來了,哈。

別忘了我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竟想裝可愛蒙混過去,當他是笨蛋嗎?

是、是。明明他向自己也有點責任,卻一勁兒怪罪別人,懶得跟他吵,她轉移話題:你是做什麽的?

他講電話時,她裝作沒在注意,但确實聽到他提到公司什麽的。看他的樣子,已經成家立業了也不足為奇,沒道理跑來他們這租房子。

她總算問到重點了,趁這個時候跟她說清楚也好。他清清喉嚨。

我是……

喵嗚……小米叫了一聲,縮肩蹬腿伸懶腰,居高臨下,莫測高深地朝他這方眨了下眼。他想起它發狠攻擊人時的情況,不禁啞然。

室內電話在此時響起,一直不見人影的爺爺也在這時候走了進來。

爺爺,你跑去哪了?她起身,走向作響的電話。

講電話、講電話。爺爺落坐骥少縱對面。

喂?純青哥!是你?

她驚喜的模樣令骥少縱停下碗筷。

你剛打了兩次,一直在占線中?是爺爺啦!讨厭!

她的聲音和姿态居然能那麽甜美而且女人……

小文啊,正在思春。松爺來到他身邊,附在他耳畔說,還噴了他臉頰兩顆飯粒。

你看。松爺轉身從櫥櫃抽屜拿出一本雜志,翻開扉頁給他看,指着上頭的模特兒,掐細嗓門說:純青哥--

雜志上的男子穿着品牌休閑服飾,擺出的姿勢自然而不造作,面容美形,笑容燦爛,頗具賣相。就是這個人正在和她請電話?

他擡睫。徐舞文背對他們,壓低聲音和對方談天,不時傳出嬌滴滴的笑聲。

松爺,你有筆嗎?他問。

有。松爺找了一支黑色麥克筆給他。

徐舞文放下話筒,轉過身,看見兩人交頭接耳。

你們在做什……

她走向他們,看見自己珍藏的雜志被兩人拿在手上,刊載雷純青照片的那一頁,被大咧咧地寫上骥少縱這三個字。

這是我的名字,給我記清楚了。骥少縱将雜志還她,沒有留意到松爺縮着肩膀,連退三步。

接着,松櫻舍響起一聲足以震天動地的尖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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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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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5 00:1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打他!那女人竟敢打他耳光!

事情過了幾個小時,骥少縱西裝筆挺坐在辦公桌前,胸中一股熱騰火氣無處可發。

原來發起脾氣的她那麽驚人,不僅鵝飛狗跳、貓毛倒豎,連美美也松了口,爺爺還假裝昏倒。

不過是一張照片,她有必要那麽激動,又尖叫又拿雜志敲他的頭,還甩他一巴掌嗎?

當時她轉身跑開,他也氣忿走人,現在想想,他應該跟她理論一番才對。她随便決定他的姓氏,他不過是指正她罷了。

啧!反正他絕不再去那個鬼地方了!

咳咳。一旁有人試圖提醒他,辦公室內不止他一人。

做什麽?不過也因為絕不再見那群怪胎,他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你在想什麽社稷大事?魏摩紀來到他桌前問。

收起你那個準備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想什麽關他什麽事。

我只是覺得幫你在嘴巴上面貼副胡須,就可以用'吹胡子瞪眼'來形容你了。他不說,魏摩紀只好自己猜了。看來你對那個美美小姐很不滿意?

美美是頭豬!這樣的解釋夠多了,他懶得跟他多說。

魏摩紀猛搖頭。人家不過是猴急地脫你褲子,你沒必要口出惡言至此吧?太毒了。

我沒興趣跟你閑扯,所以我不介意你用滾的出去。他的心情已經夠壞,不需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損友兼合夥人來參一腳。

喂喂。魏摩紀走到他身旁,側身靠坐桌緣。這樣對待幫你幹了一整天活的人,未免太無情。他失蹤整整一天,魏摩紀對于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好奇得緊。尤其中午在電話裏聽到有趣的事--從沒聽過他用那麽誇張的腔調說話,而且又跟他的褲裆子有關--沒弄清楚個所以然就走人,不是他魏摩紀的作風。

公司我一個人的?你幹活不叫理所當然,叫幫我?看來他讓他過得太輕松自在,對公司一點責任感也沒有。

說公司是你的絕不為過,不信你到外頭問一下,看大夥認為誰是老大。魏摩紀當然沒忘記心霸集團也有他的份。放手由骥少縱全權主導,是因為覺得能者多勞,有什麽關系。

別忘了他們喚我骥先生,卻都稱呼你一聲魏老板。能者多勞?能者活該做到死?

他們肯叫我聲老板,表示我不是完全不做事哦。魏摩紀咋咋舌。老大,你壓力累積太久太多,變成急迫性偏執症,也就是俗稱的工作狂了。火氣老是這麽猛烈,不僅會吓壞我們員工,還會吓跑那個誰?歐小姐?別忘了,我們還要靠你娶她,讓公司規模輕松擴大一倍以上。你在找什麽?

骥少縱連續打開兩三個抽屜,翻找物品。

我在找用什麽東西塞住你的嘴最有效!

老大,你真幽默。魏摩紀趕緊遠離他的辦公桌。你的壓力已經轉化到具有攻擊傾向,我看休息一陣子對你比較好,但那是不可能的,公司怎麽可以沒有你。不如我跟你分享一些對公司有利,又能讓心情放輕松的工作吧!

魏摩紀走到沙發前,拿起茶幾上幾本雜志。那些雜志原本是他叫人買來給他打發時間用的。

你那本雜志是……骥少縱瞧見其中有一本很眼熟。

這本嗎?嗯,從這本看起也好啦。別本的美眉比較多,比較能為他掃去美美小姐帶給他的悶氣,但他不愧是商界人士,精準地嗅出賺錢的方向。你看這位男模特兒,我把他列入公司下季廣告專屬模特兒的人選之一。

不男不女。骥少縱皺眉道,莫名有股拿支筆再把這個模特兒的臉畫花的沖動。

你說到重點了。現在就流行這種讓女人憧憬,讓男人也心動的偶像。由他當公司代言人,一定可以造成話題。

這是宣傳部門的事,你這麽起勁做什麽?我可不希望所謂的話題是魏摩紀這家夥連男的也不放過。他的花邊新聞還不夠多嗎?

我們談的是正事,你別把主題扯遠嘛。魏摩紀收起雜志。老大已經氣得六親不認,這下如何全身而退比弄清楚發生什麽事重要。公司現在各方面的營運都順利得不得了,所以我想專心發展我最有興趣的娛樂事業……哇,已經這麽晚了,我看你忙你的,我就識時務的--

等等,什麽娛樂事業?說得冠冕堂皇,你根本就是……

敲門聲打斷他的訓話,他不悅地喚門外的人進來。進來的是臉上帶傷的羅成。

羅小成,你來得好,你今天不是一直找老大,說有事情要報告。魏摩紀當他是救兵,搭他的肩說:你聽我的話去看醫生了!下回小心點,別玩得這麽瘋,男人破相很糟糕的。

羅成甩開他的手,向骥少縱點頭:骥先生。

你……還好吧?昨天親眼目睹他慘遭圍攻的情況,很難裝作沒看見他臉上的傷。

咦?我很好……很好……骥先生居然關心他,好感動呀。不過骥先生你的臉好像也……呃,沒什麽,沒什麽……

魏摩紀拍了他背一下。才想誇他初生之犢不畏虎,竟又把話吞回去,太可惜了。不過,本來想開溜的他,因而決定留下來靜觀其變。

骥少縱撫左臉一下。指痕還沒完全消褪嗎?太可惡了,那蠻妞下手完全不懂得斟酌輕重。

說吧。骥少縱命令羅成報告正事。

是。土地開發案有了大進展,幾乎所有的當地住戶都同意出售土地所有權,遷住至我們心霸建設所提供的住處,契約也都已經簽妥。羅成打開公事包,拿出一疊文件。

嗯。骥少縱略微翻看文件。

至于棘手的松櫻舍,也有了小小的突破……羅成慰說愈小聲。

是嗎?骥少縱擡頭看他。

今天上午我接到松櫻舍的擁有人松爺打來的電話,他表示願意有條件地出讓土地。他說……他說……

他說什麽?他忽然想到,他在下屬面前如此威嚴,卻對徐舞文沒轍。

他說等您娶她的孫女後,他會考慮把那塊地皮借我們用用。羅成猛搖頭:我說這怎麽可能嘛,以您堂堂的集團龍頭老大的身份,怎麽可能……

答應他。骥少縱低聲道。

是,我會嚴詞地拒絕,還會指正他的口氣,說什麽借我們用--啊?骥先生,您剛剛說……

不只羅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旁悶得打起呵欠的魏摩紀也好生訝異,雙眼一亮。

你只要告訴他我答應了。地權的收購到此為止,先去執行其他住戶的搬遷。他的神色沒有緣由的,自在了起來。

可是……您答應了,然後呢?不會只是敷衍對方吧?可也不能真為了塊地就答應娶一個見都沒見過面的女孩啊!

然後,我要親自去确認一下,他的孫女值不值得我娶入門。對,他倒要看看她得知這個消息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可……可是……歐小姐怎麽辦?她不是……不是您的未婚妻嗎?羅成吶然道。

骥少縱淡睨羅成一眼後,轉瞪向魏摩紀。羅成靈通的消息,是從他那聽來的吧?

我……我覺得……羅成不可置信,他所崇敬的上司,會做出如此讓人無法理解的決定。

魏摩紀拍拍他的肩,說:難得老大好興致,你讓他下場去玩玩,轉換轉換心情,有什麽關系?

說得好。骥少縱站起身,對羅成說:你去通知其他人,接下來一段時間,集團事務将交由魏老板全權負責。

什麽?羅成快要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他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女生,不僅要毀婚,還要把龍頭位置交給三巨頭中排行老三--最吊兒郎當的魏摩紀?

等等,這種事你得先問過我的意見才行吧?他發神經要丢出燙手山芋,也該先丢給鄒老二,怎麽可以直接扔給他!

你不開口,我還沒想到可以順便休個假。骥少縱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好好幹,行有餘力時,随便你去發展你那什麽娛樂事業。

任由兩個大男人在身後哀號,他走出辦公室。

俗話說從哪兒跌倒,就該從哪兒站起來。松櫻舍的人事物讓他感到挫折,他不能就這麽認輸地從那裏消失。

尤其是那個伶牙俐齒的女人,他非要找到制服她的方法不可。

和她分出勝負顯然不是容易的事,因為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搬進松櫻舍第三天,徐舞文對骥少縱的存在視若無睹,三餐也沒有他的份,他必須自行解決。其他人看着一場冷戰形成,全都不敢表示意見。

要他道歉是天方夜譚,但他不想繼續聞得到飯菜香卻吃不到,買了本一模一樣的雜志放進櫃子,這總行了吧?

而除了她之外,這個家亂七八糟的氣氛倒是持久不變。

阿弟!我看你往哪跑!他在後院廊檐下逮到犯人,用另一手上的厚原文書重敲它的頭一下。汪!汪汪!阿弟跳躍掙紮,不願被他扣上鏈子。

你敢吠我?你再吠,我就和松爺一樣,把你綁在前面的大樹下,而且我三天三夜不放你!現在先把它綁在廊柱下訓一頓。

汪汪汪!汪汪汪!他兇,阿弟也沒和善到哪去。

我當然敢!王八蛋!誰教你連我睡個午覺也要來跟我擠?你看,這是什麽?他亮出已經抓得發紅的兩手臂,上頭又增加不少新紅點。

汪……阿弟威猛的氣勢因坐下來搔搔脖子而中止一下。

都是你!你害我被咬得……全身上下都是……你這只髒不拉叽的臭狗!骥少縱試着抓後背上難以撞到的癢處,氣忿地罵。

汪汪汪!阿弟跳起來回嘴。

我為什麽不能罵你?骥少縱叉腰問道。

汪汪!汪汪!阿弟甩着尾巴,不肯低頭。

閉嘴!給我說對不起!他吼道。

汪汪汪!汪!阿弟也加大聲量。

你還頂嘴?給我認錯!他打它頭。

汪!它想咬他手。

徐舞文打工回來,來到後門,看到這幅人和狗吵架的畫面。覺得他和阿弟真閑。搖搖頭,回到廚房,打開櫃子,看到一本尚未開封的雜志。

是他買來賠她的?他那麽高傲,居然肯認錯,算他還有點人性。但她可不會這麽輕易原諒他,誰教他在她純青哥的照片上亂寫字。

妥善收好雜志,她聽見他依舊氣沖沖的聲音。

你少來!別以為跟我搖尾巴就有用,小心我把你尾巴結剪了!

阿弟怎麽可能聽得懂他的威脅,它肯定賴皮地想向他靠近。她走到後門一瞧,果然如此。

你還來?他坐在地板上,面對後院風景,打開書。

嗚嗯……阿弟被鏈子限制住行動,開始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滾遠一點!休想他現在就放了它。

咬你的又不是阿弟,是阿弟身上的跳蚤,你幫它把跳蚤抓幹淨,再幫它洗個澡不就得了?徐舞文出聲建議道。

我為什麽要幫它抓跳蚤還……骥少縱回頭看到她的身影後怔住。他沒聽錯吧,剛剛她跟他說話了?不是幻覺?他們不是還在冷戰嗎?

随便你要不要。她轉身回屋裏。

他們這樣算和好了?骥少縱瞪着阿弟,沒發現自己嘴邊浮現一絲笑意。

過來。他解開它的鏈子,它立即撲過來猛舔他的臉,他費了一番力氣才制住身形龐大的它。收好你的舌頭!

汪!它對他流口水,尾巴甩成圓圈形。

他拒絕它靠得太近。你喜歡我沒用,我不喜歡你!嗯……他可以看出各項投資的可行性,可以預估全球的經濟走向,但是,狗身上的跳蚤該怎麽抓?

汪汪!阿弟躺在地上,向他露出肚皮,跟他示好。

讓它趴在你的腿上。

徐舞文又出來,蹲在他身旁,拍拍他的大腿;阿弟樂于聽話,乖乖趴着,頭枕在他腿上。

他學她翻看阿弟的毛發。老天,它上次洗澡是什麽時候?它髒得簡直和路邊野狗沒兩樣。

我忘了。反正也沒有人想和它一起睡。這座山可以說是它的領地,它每天四處亂跑,他們哪顧得了它幹不幹淨。

我也不想啊!他活該倒黴呀?拜托!

但是它想和你睡,而且它身上的跳蚤也只咬你啊--抓到了!這就是讓你和阿弟全身發癢的犯人。

謝謝你把我和阿弟相提并論。他細瞧她指間暗褐色的小蟲。抓到後怎麽辦?

抓到之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指甲一戳--你看,把它戳成兩半。哎喲,好惡心,它才吸過阿弟的血,搞不好你的也還沒消化。

惡心的是直接用手送跳蚤上天堂的她吧。你離我遠一點。

怎麽,你會怕啊?她把帶血的手指伸向他。

別鬧了!他抓她手腕。

汪汪!阿弟吵着也要玩。

喂喂,我們家裏禁止發生性行為哦!

聲音來自兩人後方,回過頭,松爺抱着小豬美美,對着兩人傻笑。

爺爺,你說什麽?徐舞文抽回被骥少縱握住的手。

我說什麽?爺爺搔頭想想。美美……美美肚子餓了。

你說什麽?骥少縱關掉水龍頭,望着向他提出要求的徐舞文。

幫我把這些魚肉搗碎。快點。她把木缽和木棒塞進他手裏,缽裏有切成小塊的魚肉和魚骨頭。別叫我說第三次。

我才幫你抓了一堆跳蚤,還幫你把狗洗幹淨,手都還沒擦幹。她以為他來松櫻舍做什麽的?阿弟,安靜坐在走廊上,別又弄髒!

跳蚤又不是長在我身上,阿弟幹不幹淨也不關我的事,你真要幫我的話就別抱怨,快動手。她洗幹淨菜刀和砧板。

我是房客。他提醒她?他是來征服她兼度假的,不是來任由她使喚。

有什麽關系,你很閑不是嗎?盤子裏有其它洗好的菜,她先從小黃瓜切起。

誰告訴你我很閑?

至少你看起來不忙。

我哪裏不忙了?我……他猛然察覺自己現在的确不忙。他近午起床,發呆,四處走走,讀讀閑書,罵罵來電打擾他安寧的下屬,甚至睡個午覺……用閑得有些發慌來形容他也不為過。

再忙也得吃飯吧?你不想吃嗎?

我當然想……等等,我今晚有飯吃了?只要他搗碎這缽魚肉?

你總算懂我的意思了。

是你說得不夠直接。他埋怨道。轉過身,開始動手。

我一開始就直接叫你這樣做了。他搗東西的聲音聽起來很不順耳,她走到他身旁察看。等一下,你的手好奇怪。他的手僵硬得像機器人,她笑,輕撫他手腕。沒有人在跟你拼命,放輕松,自然一點,不然你一會兒手就酸了。

你管我,我喜歡這樣弄。他微惱,背過身,搞得更用力。

你那樣弄不好的。拿來,我弄給你看。她拉他的手。

嗦!去煮你的菜。他真搞不懂她。不是板着臉對他視而不見,就是命令他做事;現在他做了,她又想插手,還一臉笑。

我弄給你看,笨蛋。她不達目的不罷休,動手搶缽。

你說誰笨蛋?他停手,抓住她,另一手把缽捧高。

沒有啊,哪有?這裏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該被罵?笨蛋。她踮腳尖。拿過來啦。

你拿得到就拿去。他将捧缽的右手舉得老高。

你放開我,我就拿得到!

他放開她,她往上跳,連他的袖子也沒抓着。

哈……情勢逆轉,她像只小猴子在他面前蹦跳,他突然覺得有趣。

你笑什麽笑?給我!別欺負我矮!

她扯他的衣領,不認輸地攀住他脖子,往他身上爬。給我!

她兩腿圈在他腰間,他左手本能地托住她臀部,尋求平衡。你小心點。

喂喂喂,家裏明明禁止發生性行為的……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旁的松爺既搖頭又嘆氣。

啊?兩人詫異地望向松爺。

松爺若無其事,低頭對懷裏的小黑豬補上一句:美美,聽見沒?

爺爺!沒事別說些會讓人臉上多三條黑線的話!

她略帶尴尬地離開骥少縱的身上。

女房客表示三餐自理,所以和以往相比,餐桌前只多了一個骥少縱。

因為小文已經被有錢人訂走了。爺爺口含着白飯說。

很好吃吧?這魚丸子。徐舞文舀一口熱湯喝。

很有錢很有錢的人。爺爺咬小黃瓜片咬得卡滋有聲。

嗯,因為是我技術好的關系。骥少縱看看兩人。他愈來愈習慣這家人各說各話的行為模式了。

小文要當新娘子喽。爺爺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

你把魚肉攪碎需要什麽技術?徐舞文瞄骥少縱一眼。她煮湯調味才需要真功夫!

所以家裏禁止發生性行為。爺爺咬一口剛才現做的魚肉丸子,舌頭有點燙着,嘴歪了歪。親親抱抱也不準。

他滿足地咀嚼飯菜,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另外兩人停下碗筷看着他。

他于是低頭:美美,聽見沒?又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焦點。

爺爺,把話說清楚!徐舞文被板着臉問,嚴厲的聲調令一旁動物們的神情緊繃了一下。

他說你要嫁有錢人了。骥少縱悠哉地繼續用餐,他等待的正是這一刻。發火吧,無奈吧,哭泣吧!

我早就聽見了!她吼他,不用他多嘴。爺爺,你擅自聯絡投機客的喽了?

我吃飽了。爺爺放下碗筷。

別走。我看到客廳電話旁有一張什麽心霸集團……叫什麽羅成的名片。當時她便起疑。

啊,原來掉到那裏去了。怪不得他找不到。

爺爺!她真的要生氣了。

他們威脅說,不把小文嫁他們老板,他們就要放火燒這兒。

咳……骥少縱險些噎着。喂喂,他聽到的可不是這樣。他看松爺,松爺一臉自在。這個奸詐的小老頭兒。

那你也不能随便答應啊!徐舞文覺得奇怪。對方觊觎的是這塊地,怎麽會把腦筋動到她頭上?

因為人家是有錢人……爺爺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美美往外走。因為小文這次不嫁以後就嫁不出去了……

呵……說得好。預期她會氣得跳腳,他捧着半碗白飯後仰。

但徐舞文沒有大動作,喃喃道:難道他們知道房子在我姐的名下,土地的所有權人是我?

土地所有權人是她?羅成他們搞錯下功夫的對象了。

你有聽過什麽心霸集團?她問他。

規模龐大,很有企業良知,深具潛能的新興商業集團。這可不是他自誇。你沒聽過?

是大公司?負責人不會長得像爺爺那樣吧?

小姐,要長得像你爺爺那樣并不容易。居然把他假想成糟老頭兒,實在是……

卑鄙小人。徐舞文罵。

這樣罵辛苦扶養你長大的爺爺不妥當。不過他倒是挺樂見他們反目成仇的。

我罵的不是我爺爺。她又罵:無恥、下流,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敢情她罵的是他。你不是天鵝,人家也未必是癞蛤蟆。

她将飯碗重重放下,他現在如果在我面前,我就叫阿弟他們咬得他體無完膚!

他的确就在她面前,但聽她這麽說,他當然不會承認了。

你們賣出這塊地,幫忙促進這裏的開發,自己則搬到比較熱鬧的地方住,有什麽不好?

當然不好,附近已經有工地開工,有空你自己去看看,一些珍貴的樹木全被砍光,原本住在那裏的動物怎麽辦?還有,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幹嘛幫投機客說話?她的怒氣投射向他。

敢情我還是你養的,和阿弟它們地位相同?他的臉不自覺也繃緊。

嘿,小白臉!爺爺神出鬼沒地從後門外晃過,冒出這麽一句。

不準你吃!她阻止他伸出筷子夾菜。

不吃就不吃。他放下碗筷。又不是什麽山珍海味。

沒工作又付不起房租的人還敢挑食?

我……他聽見自己的手機鈴聲由遠而近傳來。小米!

貓咪小米咬着他作響的手機,進廚房繞了一圈,又飛快地跑出去。它不僅不怕,反而愛上鈴鈴叫時的手機。

小米!把手機還給我!如果是他的下屬打來,他有事問他們。你這只狡猾的……啊!他追上樓,腳步滑了一下。小米!站住!

小米在二樓走廊盡頭輕盈地轉向,躍奔下樓,幾秒後,他也來到樓梯口。

小……啊啊……他在同樣的地方滑了腳,碰碰地跌下好幾層階梯,屁股痛得站不起來。

我沒跟你說嗎?徐舞文捧着碗筷,來到一樓樓梯前,看着跌坐在階梯上的他說:你在幫阿弟洗澡時,爺爺勤勞地拖了地板,還四處上了蠟。

她的意思是,他跌下樓是他自己不小心?他撫着腰自行狼狽站起。

該死!只要他住在這裏,多災多難的日子便會一直這麽持續下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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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大早屋頂上便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響,吵醒好不容易熟睡的骥少縱。

他說服自己,她愛跌下來是她的事,他毋需管她。

沒錯,最好讓她也嘗嘗半夜腰疼得無法入眠的痛苦……

他艱難地翻個身,聽到松爺呼喚:小文!小文!小文……

松爺不會又和昨天一樣,兩只腳穿進同一個褲腳裏,動彈不得,所以放聲求救吧?

接下來,肯定輪到那幾只惹人嫌的動物吵吵叫叫。他摸摸床畔,果然,阿弟那笨狗已經下床。這裏每天早上總會鬧上一鬧,他習慣了。

他合上眼。心想難怪招不到房客,除了怪胎,誰願意住進來這種鬼地方?

沒發覺這個想法好像連帶罵到自己,他好整以暇地準備再進入睡夢中,但是,睡不着。

屋頂上敲打的聲音不見之後;整棟屋子安靜得詭異。他睜開眼睛。

這很反常。他起身下床走出房間,在樓梯口聽到陌生的粗啞男聲。

怎麽樣,六百五十萬支票在這!識相就快收下而且簽下合約!

他下樓,徐舞文和松爺背對着他站在支關,對方立在門外,不止一人。

你先把它們放開。徐舞文說。

哼,放開它們,我們還有籌碼和你們談嗎?帶頭的男子哼一大口槟榔汁在地上。

你也認為六百五十萬元太看不起我們這塊地了?徐舞文反問。

原來你嫌六百五十萬太少?男子嘴角一勾,笑她不知足。

骥少縱站在一樓樓梯口前,看到對方有三個人,粗俗的神色和姿态,怕人不知道他們并非善類。

動物們全被他們制伏,小米、大衛直接被抓在手上;阿弟、美美,脖子上綁着繩子,愈掙紮,繩子勒得更緊。

沒有人注意到屋裏的他。

是多是少,你們這些炒地皮的流氓應該比我們清楚。徐舞文冷冷地損對方。

牙尖嘴利,不怕我叫他們動手殺了你這幾只寵物?男子不信她不怕他。

你敢?她才不怕!她氣忿地瞪視帶頭的男子。他們在庭院前設陷阱抓到阿弟它們,以為這樣她便會屈服,這些小人,她絕不讓他們得逞!

殺人我都敢,殺幾只沒用的禽獸算什麽?男子向身後的人使眼色。

抓住阿弟的人塊頭很大,一個使勁,便将阿弟拉起,阿弟頭被吊得後仰,舌頭垂在嘴邊,兩眼翻白。

阿弟……松爺不忍地喚。

該下地獄去的是你們這些連禽獸也不如的家夥!徐舞文破口大罵。

你說什麽!男子扭曲嘴臉,雙手握拳。

我叫你們把它們放開!徐舞文沖到對方面前。

你這女人竟敢跟老子耍潑!

男子說完,用力踹阿弟的肚子!

呀--阿弟不禁慘叫,怕主人擔心,急忙噤聲,卻仍因痛楚而低咽:嗚……

你太過分了!

徐舞文咬牙,擡腳踢對方胯間要害!

唔!男子掩着胯間跪坐在地,吐出嘴中的槟榔渣,疼得想在地上打滾。

大哥!拉着阿弟及美美繩子的大塊頭緊張地喚。

給我打!他狼狽站起,發紅了眼,定要教那女人好看!

放開小米!大衛!徐舞文找上兩手分別抓着貓、鵝,無法恣意攻擊她的家夥。

大哥……對方不知如何是好,為了甩開抓住他手臂的徐舞文,只好松手。被他勒住脖子的大衛跌到地上,一時間無法動彈。他另一手上的小米則激烈掙紮了起來。

美美……小文!爺爺想救最愛的美美,但留意到徐舞文背後有危險,慌忙間,想起門後藏了一支棍棒。

臭女人!帶頭的男子從徐舞文背後揪住她的頭發,舉起拳頭想痛捧她時--啊他的頭被重敲一下。

徐舞文趁他抱頭哀叫時推開他:爺爺,去報警!

好啊,叫警察來,我才要告你們放任貓狗攻擊過路的善良百姓!男子疼得甩頭,想看清楚徐舞文人在哪。

我們以前從未見過你們,而且你們哪裏善良了?徐舞文低頭避開抓住小米的家夥揮過來的拳頭,踢他的小腿骨。他跳腳哀喊。

爺爺則連賞拉住美美、阿弟繩子的大塊頭好幾棒。

噢……好痛!死老頭!大塊頭想抓住棍子,棍子一棒打在他手臂上,斷成兩截。大塊頭甩手喊疼。

爺爺趁機抱起美美,扯開阿為脖子上的繩子。阿弟費力站穩,有些反胃,嘔了兩聲,重新可以順暢呼息。

媽的!這瘟貓!小米奮力回身揮動利爪,對方臉上立刻見血,拿出小刀,請示帶頭男子:大哥?

殺了它!不用跟他們客氣!

小米!

眼見尖銳刀片就要劃破小米頸項,徐舞文沖過去護住小米,顧不得如此一來,刀子将會刺入她的後肩!

小文!

汪……嗚汪……不管是阿弟或爺爺想阻止,都會慢上一步!

住手!一道身影飛快掠過衆人,格開拿刀的男子的手,并扭轉男子另一雙手腕。

你……徐舞文不敢相信骥少縱會在此時出現而且及時救了她。

閃開!骥少縱推她,因為對方趁他護着她、想讓她抱着貓安全退開之際,連連向他揮刀。

新房客……爺爺發覺他的手被劃傷了。

骥少縱後退一步,利落擡腳踢落對方的刀子,對方不死心,他一個旋身,用另一腳踹對方胸口,令對方倒地不起。

你是誰?你……帶頭男子驀然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他。

嗚汪!汪汪汪!阿弟兇猛反擊。

小米、大衛,你們也上!徐舞文令道,打算和動物們一起指倒大塊頭。

你這個死女人!帶頭男子撿起刀子。

骥少縱輕易讓他的手腕脫臼,刀子再落到地上:我說過,住手!轉眼一瞧,另兩名流氓處于挨打局面,這句話變成在對徐舞文和動物們講。

大哥……兩名小弟已經招架不住。

走!大哥托着受傷的手掌,帶頭撤退。你們最好小心一點,這種建築,一根火柴就可以燒個精光!

你燒啊!燒死我們,當鬼第一個不放過你!

汪!汪!動物們随徐舞文追打到庭院大門。

你--哼!把你的寵物們顧好,下次再被我們逮到,我可不保證它們死活。你們要知道,我們心霸集團絕對不是好惹的!記住了!是心霸集團!說完不小心摔跤,由小弟攙扶着逃跑。

汪!

阿弟,別追了。徐舞文招回阿弟,檢視動物們有無受傷。

小文……爺爺不安地指着骥少縱:新房客……

骥少縱彎着腰,托着手臂,旁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還好吧?徐舞文拍他的背。

骥少縱被她那麽一拍,差點兒踉跄倒地。他擡頭,嘴唇有些發白。

你說呢?他的手在流血,腰杆直不起來了。

她沒忘記他昨天才跌傷屁股。扶着他往屋內走時,嘟喃道:奇怪,你沒事不在房裏好好睡覺,跑出來湊熱鬧做什麽?

誰喜歡湊熱鬧?

見識到他們這一家子打人的狠勁,他吃飽撐着才會想要插一腳。依他看,現在那三個流氓應該迫不及待地到醫院去挂急診了。

只是,是誰想搶這塊地?鬧事後,還故意址上他的公司……會是誰想找他麻煩?

喂!發覺右手前臂被包上厚厚一層繃帶,他回過神:你把我的手當成什麽了?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的手被上石膏了!

是你自己堅持不上醫院的。而且她先前也表明她完全不懂如何包紮傷口。

你別忘了,若不是我,你身上已經被捅一刀了!他冷眼瞄她。短短一個禮拜,他頭部、前胸、後腰及手臂,不是內場就是外傷,如果現在有人預言他将會在這丢了小命,他絕對相信……對了,該死的!他差點忘了,他身上還有一堆跳蚤的傑作,這下子……

為回你倒是承認得很幹脆嘛。回想當時狀況,說她不怕是騙人的。她不得不感謝他出手相救。

我已經學聰明了。他決定經常提醒她他今日如何以德報怨,以免她忘記。

給你。她給他一杯開水。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阿弟它們,做好飯後,我再來看你。在這個人改掉他的自大前,她想她不可能對他有一絲好感。

等一下。他看着手上的開水,喚住她離去的腳步。過來。

做什麽?她在門前回頭。

你過來。他招手。

她走回床畔,他勾手指要她靠他更近些。

到底什麽……她帶着疑惑向前傾身。

當她來到他胸前,他出其不意地對着她嚷:你沒事耍嘴皮子惹火他們做什麽!

她掩着耳朵,蹙眉看他:你特地叫我過來,就是為了在我耳邊吼我?

不這樣你是聽不清楚的。他含住水杯邊緣喝水,眉眼帶着得意的笑。

她輕瞪眼,不顧他右手有傷,扯他的衣袖,對着他耳朵喊:當時那個情況,我示弱有用嗎?

他一陣耳鳴。你這麽大聲做什麽!還害他差點嗆着。

咦?你不是有重聽嗎?她揉揉耳朵,這下子他該知道被人吼的滋味并不好受。你今天也看到他們用的是多麽卑鄙的手段,明白心霸集團絕不是有企業良知的公司了吧?

你錯了,他們不是我的人。他會弄清楚是誰故意污蔑他的公司。

你在說什麽?她打量他突然嚴肅的表情。

說什麽?為了幫你,我的腰好像傷得更重了……當他回神,他已經轉移她的注意力,再次錯失表明身份的時機。

真的嗎?她繞到床的左側,拿開他手上的水杯,思忖怎麽察看他的腰傷。

我欺騙你有什麽好處?還有,我的手……他的眉尾往一揚,甚覺不妙。

右手?

左手。

左手?她低頭一瞧。喔。看到他手臂上的紅點,她了解了。

你自己被咬幾下看看,發作起來的時候,看你還能不能'喔'得這麽不痛不癢!

我看你龇牙咧嘴的樣子,就知道發作起來的時候,肯定很癢。她說着,忍不住笑。

誰龇牙咧嘴了?他氣急敗壞地問。

她聳肩。一眨眼,就變成橫眉怒目了,好厲害。

你別惹我生……

你別氣,我幫你抓癢。是這裏嗎?她用指尖輕抓他手臂靠近手腕的地方。

她的手溫低于他,所以感覺微涼。本來想叫她別多事,開口出聲,說的話卻違背己願--

上面一點。他說。

這裏?她聽他的,往上移一點。

嗯。他的聲音有些壓抑。她是在幫他止癢,他卻覺得連心口和喉頭也跟着……

你太細皮嫩肉了,所以連跳蚤也愛找你。她落坐床緣,另一手摸他肩臂上的肌肉,觸感的确頗為冷硬,膚質卻極端細致。連我都想咬一口看看了。

你別趁機偷吃我豆腐。他表面上瞪她,心底則訝異自己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求你讓我吃一些。嘴上這樣說,她卻只專心幫他輕抓紅點邊緣。

你真的很愛回嘴。他拿她沒辦法似的看她。你總是因為這樣而惹禍上身吧?

嘴巴的功用,除了吃東西,不就是為了說話?又不是每個男生都像他,說不贏人便發火。對了,這下子我們扯平了哦。

你在我手上搔兩下,就可以扯平我幫你挨刀的事?這未免太不公平。

不然呢?她不想欠他人情,索性将手伸到他背後。我不只幫你搔手臂了,可以嗎?

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一會,她覺得無趣而收回手。

她一收手,便聽到他冷冷的聲音。

我有叫你停嗎?

至少你沒叫我繼續啊。她搖頭,這人真難伺候。

他轉過眼,看着她。

她不以為意地和他對望。他是長得好看,望着他酷帥的長相而不迷失其中,這點自信她還有。但是,幾秒鐘後,她有點不确定了。她發現他的雙瞳深邃無波,一旦被他盯上,思緒會不知不覺地被淹沒……

你看什麽?她率先移開視線,語氣有些不安。

他握住她手臂,不讓她走開。嘴巴的功用,不只是吃東西和說話。

吃東西和說話之外,嘴巴還有什……啊……他指的是……

沒錯。他淺笑,将她拉近自己,直盯着她。堵住另一張愛惹人生氣的嘴時,也很好用。

他輕閉上眼,甚至毋需吸唇,便碰得到她的唇瓣。

你!後肩被他單手環住,她推不開他!他知道他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回答她心中疑問後,他張口吻住她。

她一怔,悶哼、揮碎拳捶打他胸口,他卻仍執意将舌探入她口中。

她停止反抗。

這不代表她認可他的行動,而是她使不出力……

他居然……真的……用嘴和舌頭堵住她的嘴……等他親完,她要痛罵他、詛咒他,還要狠狠地……狠狠地……呃,她剛想--哪兒了?糟糕,她的思考能力被一陣酥麻感切斷了……

她不由自主地合上眼,恍惚間,揪緊他的衣領。他不覺得快喘不過氣了嗎?

他放開她,急促的呼息證實他也瀕臨窒息邊緣;眨眼前迷的瞳眸,表明這個吻也令他亂了心神。

她舉起手,還沒想到做這個動作的目的,便遭他扣住手腕。

這下子才算扯平。他說。嗓音較平日低啞。

她抽回手,想回嘴卻說不出話。起身想離開他的房間,走到門前,因為太過意識背後銳利的視線,她一頭撞上門板。

顧不得骥少縱是否笑她的笨拙,她垃開門,逃也似的跑開。

老二得罪'蓮悅科技'?聽到這個公司名,骥少縱不禁蹙眉。

是你叫他搶人家在海外的大客戶?魏摩紀在電話另一頭,聲音聽起來不太暢快。

不是。

那就是老二的不對,他老是愛招惹麻煩上身。

想必是對方先有挑釁動作。老二不是會沖動行事的人。

你們為什麽不能學學我,一起崇尚世界和平?魏摩紀自認最讨厭麻煩,不會随任何人的挑釁起舞。

我認識的魏老板明明是惟恐天下不亂。骥少縱對他的世界和平論調嗤之以鼻。

老大,喜歡看熱鬧也得選時機,你也知道蓮悅科技那夥人的背景,他們有今天全是耍陰得來,我可不希望半夜走在路上,還得擔心會不會有人從暗巷跑出來暗算我。

你沒事半夜在暗巷附近活動做什麽?還有,據我所知,蓮悅和我們對頭已經不是第一次。上一回,不知道是誰搶了蓮悅二少的明星女友,讓人家當街表演大吃飛醋後,命人砸我們的工地和不少間加盟店家。

有這回事?魏摩紀一副聽到新鮮事的語調。

你的選擇性失憶又發作了?骥少縱挑高眉問。

老大,你不給人留點退路的毛病也還沒改過來。魏摩紀在電話另一端嘆氣。我們談的明明是公事,怎麽轉到人身攻擊來了?我們的感情真的這麽差嗎?

回到正題吧。骥少縱下床,腰已經不疼,手臂上的傷也無大礙。他走到窗邊。

蓮悅放話要我們好看。明的是發表和我們同類型的投資計劃,不僅地點就在我們附近,還強調會比我們早一年完工、開業。

骥少縱記起徐舞文提過,附近已經有工地開工。

暗的,則是會針對我們,耍不少破壞手段?骥少縱說。

沒錯,他們顯然在努力打擊我們的信譽。前兩天攔截到一批劣質的仿冒品,幕後主使者就是他們。另外,公司不少部門收到恐吓電話及郵件。你不是閉關放大假中,怎麽曉得公司有狀況,他們犯到你頭上了?

骥少縱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你盡快把這件事處理掉。他不希望生活再受到無謂的打擾。

需不需要派人過去支援?蓮悅不曉得自己已經在心霸的太歲頭上動土,而骥少縱則是難得身處第一陣線,魏摩紀恨不能親眼看到對戰狀況。

暫時不用。下回上門鬧事的流氓肯定不止三人,倘若無法事先阻止對方行動,他的确需要幫忙。

老大。魏摩紀喚。

什麽事?

我認為你親自回來坐陣,穩定軍心,處理事情的效率一定更快。

我卻認為危機時候更能讓你大顯身手。骥少縱回道。

這點小事也稱得上是危機?

原來我的危機在你眼裏只是樁小事?骥少縱反問。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他居然上他的當!老狐貍!別告訴我你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我真的沒想過呢?

那我只好使出我的王牌了。別逼他為了脫離苦海而不擇手段。

你的王牌?

松櫻舍的事我聽說了,那裏的人一旦聽到心霸集團這幾個字便喊打,卻讓你住了進去,可見你一定隐瞞自己的身份。

骥少縱立刻懂他的意思,故意問:那又如何?

說謊的罪惡感不輕吧?我不介意擔任幫你點破謊言的那個人。必須小人的時候,他魏摩紀絕對可以非常小人。

如果你也不介意一輩子坐負責人的位子,随便你。骥少縱輕松地反過來威脅他。

如果我真的這麽歹命,我不會讓公司有機會存在一輩子的。等一下,我們還沒談完,你別想挂,喂……

我還在。他想到一個問題而沒有切斷兩人的通話。你,記得自己主動吻過哪個女人?

嗯哼,只要是秀色可餐的美女,我沒有不想主動……你怎麽會突然跟我聊起風花雪月的事,難道……

當我沒說。他按下斷線鍵,不理魏摩紀在另一端會如何抗議。

他昏了頭才會找魏摩紀商量。

那麽他找誰商量才算恰當?

他從廚房櫃子裏拿出一本雜志,走到後門外,喚住看到他卻想跑走的阿弟。

阿弟,來。

阿弟停步,遠遠看着他。

放心好了,她不在。他發覺徐舞文是個不折不扣的兇婆娘,松櫻舍由她當家,像這兩天,她便成功孤立他,沒有人敢出更近他。

阿弟吐着舌頭,突然加速沖向他,撲到他身上,猛舔他的手。

夠了,你這個勢利鬼!他翻開雜志。這個人,你認識嗎?

汪汪!阿弟看到雜志上的人物,更加激動,使勁甩尾巴,不斷跳動,想搶雜志。

冷靜點,被她發現有人動過她的雜志,倒黴的又是我。居然連阿弟也喜歡這個不男不女的模特兒……

他站起身,背後響起一道人聲。

那是純青哥。

他吓一跳,幸好,不是徐舞文。我知道。松爺,他和你們是什麽關系?

純青哥是以前的舊房客。松爺笑嘻嘻答。

多久以前?徐舞文,喜歡這家夥多久了?

松爺想了一下,聳肩。不知道。總之是你搬進來以前。抱着美美走開。

骥少縱将雜志放回原位。

他吃飽撐着,才會想打聽雷純青的消息,才會……對那個女人出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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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要原諒他嗎?

徐舞文下公車,提着在超市買的東西,走在回家的路上。

其實她已經惡整他一番了。不給他好臉色看之外,送到他房裏的飯菜故意經過特殊調味--不是加糖就是淋上一大堆工研醋。他卻吃得一滴不剩,也沒有抱怨。

這表示他反省過了?

她低着頭,輕撫唇。想想,她自己也不該讓他有機可乘……

實際接過吻之後,她發覺接吻這回事很邪門,會讓人在意起原本不在意的……不,她怎麽會在意他?他是個危險人物,從此要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才行。

路上飛揚的塵土使她回神,她掩住口鼻,停步望向路旁施工的工地。

不久前這裏還是一片綠林,擡起頭,樹枝上的松鼠、鳥類總能帶給人驚喜。如今樹木全數遭到砍伐,挖土機、沙石車鎮日在這進進出出……

咳……她沒有資格為人類與自然的争戰下斷論,只能盡力守住松櫻舍。

她轉向前方,一輛快速行駛的車子朝她閃大燈、鳴喇叭,然後是一道冗長尖銳的緊急煞車聲--

碰!她……被車子撞了?

徐舞文倒在地上,意識還算清楚,但身子在一時之間完全無法動彈。她聽到甩上車門,及幾下忙亂的腳步聲音。

大……大哥……你撞死人了……

哪……哪有?我有踩煞車了啊……

可是你開太快了!

是你一直叫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可是……

我去你的!不過是死個人,你就吓得屁滾尿流,怎麽跟我在道上混?我敢篤定,就是你在壞我事,讓我沒法跟上面交……你看,她這不就醒過來了?咦,這妞兒很眼熟……

徐舞文坐在地上。車子緊急停住,并沒有重撞到她,她沒事,但她的腳好像……她擡起頭,一眼認出面前兩人是前幾天到她家鬧事的流氓!

哈!大哥,是……是她……

多事!我剛剛就說我認出來了。他揪徐舞文的衣領,抓起她:哈!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下子可以跟……

忽地--

唔……徐舞文像捏包子似的抓他的臉。媽的……

男子反掐她的脖子,用變力取得優勢時,身後傳來一道令他雙肩一跳的冷峻男聲!

放開她,別讓我說第二次。骥少縱看着徐舞文蒼白的臉,心被揪緊,眉宇跟着緊蹙。

男子松開手,徐舞文跌坐回地面。痛……

哼!你……你……男子回過頭,面對骥少縱的逼近,拉着小弟往後退。你以為我們會怕你?骥少縱不理他,蹲下問徐舞文:你怎麽樣?

徐舞文拉住他的衣袖。我的腳踝好像……奇怪,痛的是腳,怎麽心跳也跟着不大對勁……

大概是扭傷了。骥少縱輕抹去她臉頰上的沙塵,瞪向一套二人,握緊拳頭。很少人能逼得他想動手揍人,很少人……

兩名流氓在他的瞪視下,臉上刷地失了血色。和上回被動出手不同,這次他會使出全力……兩人腦中晃過一個慘淡淡的預告畫面,好像是其他小弟為他們舉辦的告別式……

你……你不想想這裏是誰的地盤?男子叫自己不用怕。這裏可是心霸……

滋--長長的煞車聲扼去男子的恐吓,一輛黑頭車在兩名流氓身後煞住,車上駕駛迅速地熄火,下車,一手曲肘靠在車門上,另一手摘下墨鏡。

這裏就是冒用我們心霸集團名號的破工地?一身彰顯身份的三件式西服,魏摩紀。

你……你們是誰?車上不止駕駛一人,車子另一邊也下來一個小夥子。依照開車的人說的話,他們是……

羅小成。魏摩紀揚揚下颚,不屑和小角色對話。然後他轉頭,同骥少縱眨了眨眼。

骥少縱會錯意,以為他的媚眼是抛給徐舞文。暗罵他是只該死的公孔雀。

羅成看着身穿T恤和休閑長褲的骥少縱,很想和他打聲招呼,但他托着坐在地上女子的雙肩,扶她站起,完全沒注意到他這個下屬……

記起方才在車上魏老板說一切依他指令行事,則亂說話,羅成挺直腰杆,注意力轉向面前不知何時已悄悄後退兩三步的兩名流氓。

我們是心霸集團的代表,專程前來搜查某不肖公司冒用本集團名號行惡的證據。這是他們此番前來的主要目的。這處工地,根本還沒獲得施工許可吧?

你……別以為你們人多勢衆,我們就會怕!

羅小成,告訴他,真不怕的話,那兩條短得可憐的腿就別再發抖了。魏摩紀耍帥地将墨鏡收入外衣口袋。

是。羅成一本正經地看着流氓頭頭:如果你真的不……

告訴他我聽到了!

羅成轉過頭:他說他聽……

我也聽得一清二楚了。魏摩紀繞過車頭,扳動十指。這地方挺大,很适合施展拳腳教訓某兩個不長眼的混混,對吧,羅小成?

啊?羅成一臉困惑。不要吧……

啊?你你你……你們是什麽人?流氓頭頭拉着小弟猛然又後退一大步。

你們又是什麽人?徐舞文道。這幾個流氓不是心霸集團的人?

哈!你以為你問,我就會告訴你嗎?他們才沒有那麽笨呢!告訴你們,有種你們過來啊!只要我登高一呼,後面我們蓮悅的弟兄全都會出來幫我們,想幹架就來……啊……媽的,工地弟兄今天至放大假啦。

這位可愛的小姐,你可以作證,清楚地聽見他說到蓮悅,對吧?

徐舞文在魏摩紀将手攀上她肩膀前,便不客氣地打掉。

來啊!有種過來啊!叫嚣聲來自遠方,兩名混混已經後退至工地內,離他們十數步遠。

羅小成,還有這位看起來十分勇猛的老兄,走吧,我們上。

無視興致勃勃往工地內走的魏摩紀,骥少縱同徐舞文道:我們回家,我背你。他在她身前半蹲下。

你怎麽會來這?她自然地從他背後勾住他肩脖。

散步。托起她雙腿及後臀,他站起。兩人像看了一出街頭鬧劇後,覺得無趣決定打道回府的客人。

咦?不打嗎?沒人捧場,魏摩紀索性也不演了。不打也好,符合我的世界和平主義。那兩名混混也早溜得不見人影。魏摩紀回頭撿起徐舞文的東西,提議道:兩位何不上車,讓我們送你們一程?

也許坐車她會舒服些,所以骥少縱猶豫了下。但徐舞文近乎翻臉地堅決道:我不坐!東西還我!

對,對,心霸老大的公家用車,不坐也罷。魏摩紀把手上東西遞給骥少縱。羅小成,你開車。他自己則跟在兩人身旁,笑嘻嘻地問:這位先生貴姓?

骥少縱斜瞪他一眼。

徐舞文沒聽見骥少縱回答,卻見魏摩紀猛颔首:姓骥是吧?好姓氏,和我們心霸集團當家老大同姓。該不會那麽巧,連名字也一樣?

你跟來做什麽。尾音平板,不是問話,而是帶有指責、逐客意味。

骥先生英姿不凡、風度翩翮,一看就覺得是在幹大事業的人。黑頭車跟了過來,他敲敲車窗:對吧,羅小成?

呃,嗯。羅成看着前方,車速保持得極慢、骥先生果斷、英明,我向來非常的……他突然想到就這麽一直往前開的話,将會抵達有着豺狼虎……不,是有着貓狗豬鵝的松櫻舍。

你們搞錯了,他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徐舞文覺得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兩個人,冷嗤道:馬屁拍在馬腿上。

魏摩紀邊咋舌邊搖頭,一副小姐,你有所不知的模樣。

他和你沒關系,和我們關系可大了。沒事拍拍馬腿也不錯。

魏摩紀在骥少縱一句:不怕被踹的話,你就繼續拍吧。總算認份地閉上了嘴。

衆人抵達松櫻舍。

羅成将車子停在大門外,戰戰兢兢地穿過前院,在屋子門前與衆人會合。正憂心松爺不知會帶着動物們從哪兒殺過來時,便聽見松爺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小文?小文?松爺從二樓探頭,看到真是孫女回來,加快腳步下樓,一邊喊:糟糕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下至一樓,以往平視即可的孫女變得必須仰望。

轉眼一瞧,瞧見骥少縱,他抹抹眼角吓出的淚,說:小白臉,你也在,太好了。

小白臉?魏摩紀勾視骥少縱,揚起的笑容中有着諸多臆測。

住嘴。骥少縱盯着松爺,等待下文。

女房客……松爺指着樓上:死……死了……好臭……

仍由骥少縱背着的徐舞文拍拍他的肩膀,像驅策座騎般說:快,上三樓!

骥少縱大步跨上階梯,其他人跟在他身後。

來到三樓女房客的房門前,松櫻舍的幾只動物,狗鵝貓豬也都在。

放我下去!又拍拍骥少縱的肩膀,令他曲膝、松開手。她離開他的背,右腳及左腳腳尖着地。唔……

一陣濃厚嗆鼻的酸臭味傳出,嗆得在場的人蹙眉、掩鼻。

阿弟。徐舞文習慣性地喚大狗阿弟當前鋒。

向來愣頭愣腦、只會一個勁兒往前沖的阿弟卻力不從心。

嗚……阿弟悶哼一聲,垂頭,立在離門三步遠的地方不動,尾巴垂夾在後腳之間;在它背上的白鵝大衛腳滑了一下,跌落地面,像被臭味薰得頭昏腦脹。

貓咪小米和迷你豬美美躲得更遠。松爺走過去,難得輕易地抱美美入懷,但一回頭、跨出步伐,美美立刻驚慌地跳出松爺懷抱,縮躲回走廊角落。

徐舞文想起平時不只骥少縱怕女房客,動物們也怕。

沈小姐?徐舞文敲房門。盡管心裏因為爺爺說女房客死了而發毛,在這種無人可依賴的情況下,她只能自己來。沈小姐?

又一陣惡臭竄入鼻腔,徐舞文有些反胃。她側耳,聽見房內似乎有沙沙的聲音;握住們把,發覺沒有上鎖。

沈小姐,我開門進去了。

徐舞文一推開門,先前一陣一陣傳出的臭味,立刻一股腦如驚濤駭浪般襲來!她掩着口鼻,硬是往內走,腳步因左腳扭傷而有些跛。

偌大的房內空無一人。

爺爺。聲音因掩着口鼻而有些悶響。爺爺,你去開……徐舞文回過頭,除了她外,所有人都還在門外。

她非常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躲在門外窺探房內景象的衆人這才緩步前進。骥少縱在前,羅成和松爺貼在他背後;從他不太情願的腳步看來,他是被兩人推着進門的。

徐舞文仍覺反胃,不知充斥房內的臭味源自何處。仔細想想,她好像兩三天,不,四五天沒看到沈小姐進出了,可是,這是常有的事,她原已習以為常。

而方才門外聽見的沙沙聲,進入房內後,是清楚的嘩嘩水聲,徐舞文望向水聲來源時,聽見松爺捏鼻呢喃:好臭……

的确,房內的味道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怎麽也無法适應。那是以臭水溝的泥巴為主,混雜着腥臭,還有不知什麽東西腐爛掉了的味道。薰得人腦部神經麻痹,無法思考。

徐舞文輕跛着腳,上前打開房內兩個大窗戶,窗簾因旋進的山風而半飛起。

徐舞文迥身走向衆人,視線正落在房內正中央的木制矮桌上時,窗外一陣強烈的風刮進!

桌上紙張被吹飛起,衆人驚叫:啊--

碰!碰!連着兩聲門板用力合上的聲響,衆人又是驚叫:啊啊--

驚魂甫定,骥少縱閃避徐舞文不可置信的視線,摘下被吹飛到松爺臉上的紙張,那是空白的原稿用紙。

而兩下門板合上的聲響,一是房門,一是浴室的門。後者即嘩嘩水聲來源。

松櫻舍有套房?這他剛剛就想問了。

她有沒有聽錯?他語中竟有埋怨?貴一千,你付得起?

徐舞文不屑的口吻令羅成忍不住問:骥先生,你來這這麽久了,還沒付房租?

骥少縱瞪向多話的下屬,發現少一個人。他人呢?他不是刻意不付房租,是他們一直沒向他要,而他也忘了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得按月付錢這回事!

羅成曉得他問的是魏老板。剛剛上樓時說要去上廁所。然後便不見人影。

那是……

聽水聲,浴室早該鬧水災,不過,現在只隐約看得到浴室門板下閃着快要溢出來的水影;那水,不是透明,而是帶着讓人心驚的顏色……

你……你……徐舞文指着骥少縱,卻說不出去把浴室門打開的話。剛才那幾聲驚叫,她不只聽得清楚,還看得很清楚,兩個大男人加爺爺一個老男人,三個人都有份。其中骥少縱還有被沈小姐吓得昏倒的紀錄。

唉,算了。她只能自己上前,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握住浴室門把,一鼓作氣地拉開門!

哇--

在看清楚浴室內的情景前,徐舞文恐怕會先被後頭的人吓得心跳停止。

已……好多血……松爺指着溢出浴室的紅水嗫嚅道。

骥先生,她……她割腕自殺了?羅成問。沒有得到回答,轉頭一瞧,和自己緊抱在一起的是松爺。骥先生?

骥少縱在他們身後,怕是在她拉開門的那一瞬間吓得後退一大步。

唉!搖搖頭,她不知該說什麽。由于其他人的反應太誇張,她反而能冷靜面對眼前的景象。

女房客在浴室裏,靠着浴缸側坐在地板上,頭枕着浴缸邊緣,一手伸在浴缸內。浴缸前的水龍頭不斷流出透明幹淨的水,浴缸內卻是一片紅水,紅水溢出浴缸,女房客又剛巧坐在排水孔上,浴室地板跟着被紅水淹沒,逐漸往外流出。

女房客真的……徐舞文踏入浴室,想要一探究竟,地上看似昏迷不醒的女房客卻有了動靜--

啊!徐舞文忍不住驚呼:沈……沈小姐?

沈繪裏直起頭,轉轉脖子:我怎麽睡着了……兩手随着低沉的自言自語往上伸展,嘴巴大張打了個呵欠。

她扶着浴缸邊緣站起,順手關掉水龍頭。持續不斷的嘩嘩水聲戛然而止,房裏變得靜寂無聲。她因為腿麻而曲膝、彎腰,停在浴室門前,低頭想着什麽,似乎沒有發覺房內有人,也沒有發覺全身帶着血紅的濕的自己引來一陣抽氣聲。

本來只是想洗把臉,居然睡着了。又是低沉的自言自語,她往前走,去路受到阻攔,擡起頭。哇!兩……兩個大男人、一個老男人……你們幹什麽?

情況由浴室門旁的徐舞文看來像鬼撞鬼,雙方驚吓程度不相上下。

松爺看着沈繪裏,沈繪裏臉上的玻璃鏡片閃過一道光,滲着血紅的光。

血……血……

沈繪裏抹抹臉,看着自己的手。這不是血,是紅墨水,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用紅墨水寫稿,哈啾!她打個噴嚏,面前衆人肩膀都跳動一下,她無動于衷地抹抹鼻子。啊,剛剛又順手把整瓶紅墨水帶進浴室,本來只是想洗把臉,想想,很多天沒洗澡了,洗個澡好了,結果居然睡着了。我的筆,大概也掉到浴缸裏頭了。語調平板,仍是自言自語。她面向三人,又問了一次:你們幹什麽?

這股味道是……徐舞文走到她身旁。

她動鼻聞了聞。是我們家祖傳的腌醬菜。她走到床邊,從床底下拉出兩甕看似十分古老的舊甕。我剛才吃了忘記把蓋子蓋上,你們聞到香味才來的?你們要吃?

香味?吃?不不不--這回所有人一起搖頭,包括徐舞文。

喔。她蓋上蓋子,将舊甕放回床底下,站起身,推了下臉上眼鏡,玻璃鏡片上的閃光一閃。你們可以出去了?

衆人退出房外,沈繪裏推上房門,碰地關上。

爺爺!徐舞文無奈看着松爺。都是他緊張兮兮,害他們跟着大驚小怪,還擅自闖入房客的房間,非常失禮。

美美……美美它們不動……又很臭……真的很臭嘛,哪知道所有一切在房客自己眼裏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茶飯事!

阿弟、大衛、小米。

被點到名的三只動物紛紛低着頭,慢步走開。它們聞到異味來此,卻被從未聞過的臭味定住、無法動彈,而後引來松爺,松爺的女房客已死的推論又引發這場騷動。

發生什麽事?魏摩紀來到衆人之間,拍拍肚子,一副解放過後神清氣爽的樣子。我錯過什麽好戲嗎?

徐舞文和骥少縱一起望向他和羅成:你們可以走了。異口同聲地下逐客令。

吃完晚飯,我有話跟你說。骥少縱放下碗筷,頭輕輕往外頭一撇,先行離席。

徐舞文不理松爺及其他動物們探量的眼神,低着頭慢慢扒飯;用餐後,不慌不忙地整理桌面、洗碗盤。

他想跟她說什麽?

拭幹雙手,徐舞文走出後門,看到坐在迥廊下的他的背影,情緒驀然有些複雜。嚴格說起來,她和他還在冷戰中,但不可否認,下午他英雄式出現的那一刻,她有點小動心。

什麽事?事後那奇怪的感覺很快平複,卻令她莫名懊惱且別扭。他是個房客,而且是她頗為反感的房客!腦中啪地閃過一個畫面,而後像打結似的疼,她恨他那個吻。快點說。

骥少縱仰頭看她一眼。坐下。聲音低沉平穩。

徐舞文往前走兩步,曲膝在他左側坐下,廊檐下,兩人的距離約一個人身。不知道對方打什麽主意時,若無其事是很好的策略。

腳還疼?骥少縱問。

徐舞文伸直輕松垂放在廊邊的左腳,轉轉腳踝,側着頭。好像好了。

身後踏踏踏的腳步聲走近,是阿弟。阿弟不客氣地介入兩人之間,且屁股着地,坐得十分自在。

嗯。骥少縱本來打算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既然沒事就算了。

就這樣?這就是他要說的話?身旁的阿弟頭左轉右轉後,臉落在她這方,張着嘴哈哈哈地呵氣,長舌垂在嘴邊,一貫的傻頭傻腦樣。她摸摸它頭,往旁挪了下,讓位置不顯得那麽擠。

骥少縱開口,不過阿弟舔她臉,耳邊充斥它哈氣的聲音,她沒聽見他說什麽。

你說什麽?再說一次。她要求。

骥少縱橫她一眼。同樣的事別讓我說兩次。

我是真的沒聽到!

白鵝大衛從後院暗處走過來,骥少縱自動往右移挪出空位。我說,你……

她探頭想看他說什麽,阿弟卻學她伸長脖子,擋她視線,且再一次讓她耳邊全是它哈哈哈的聲音。

她推它:阿弟,你坐遠一點啦!

來到兩人腳邊的白鵝大衛振翅躍起,落坐阿弟與骥少縱之間的空位。

骥少縱見徐舞文沒答話,丢過來一句:我不是跟你開玩笑。

徐舞文沒頭緒,聳聳肩。好吧,随便你。反正不會是什麽重要的事。

随便我什麽?骥少縱俊挺的五官有些扭曲。

喵--貓叫聲來自他背後,他沒有轉頭,但往右挪讓出位子給貓咪小米。

動物們的出現他不以為意。要小心注意的是你!惹他不快的是她将他的話當耳邊風。

小心注意什麽?沒頭沒腦的。

美美……松爺呼喚黑豬美美的聲音傳來。

骥少縱輕嘆口氣,索性起身往右走兩步後再坐下。

美美跟人家一起坐。松爺将貓咪小米移到骥少縱身旁,其中偌大的空位由他和美美填滿。涼風拂臉,他滿意地露齒傻笑,愉快的心情卻維持不到三秒鐘。

爺爺,不是叫你吃飽飯休息一下就去洗澡!

松爺低下頭。人家今天不想洗。

你已經好幾天不想洗了!身上都有怪味道了。

松爺搖頭。美美不想洗。

美美不想洗是它的事,你……

真是夠了。骥少縱低吼:給我安靜!在他左側依序是貓咪小米、黑豬美美、松爺、白鵝大衛、大狗阿弟及徐舞文,大夥全愣了下,反應最大的是大狗阿弟,它原用後腳在搔耳朵,骥少縱一吼,它整個趴在地上不敢動,兩眼上翻小心打量情勢。

全都聽清楚了,尤其是你……就是你!骥少縱隔空直指徐舞文。再遇到那幾個流氓時,絕對不準輕舉妄動,小心自己的安全,聽見沒?

這回想不聽見也難。阿弟不再擋着她,松爺縮肩低頭,所以她離他最遠,卻能看着他對話。你是在關心我?只是音量必須比平常大。

客觀建議,你別曲解。

我曲解?依我客觀的見解,你的行為非常符合'多事'這兩個字。

好吧,你要惱羞成怒,擅自作雙重曲解,我阻止不了。他擺手。只要她小心注意,別生事就好。他老成的口吻及态度令她惱火。好吧,不是關心,也不是多事,我只能用無聊來解釋了。你也給我聽好了,你,就是你,管好你自己的事;至于那些流氓,放心好了,遇上我們,要小心安全的是他們自個兒!爺爺,數到三,去洗澡!

喔,好,好。松爺抱起美美。一、二、三。自己數了算。洗澡、洗澡。一秒也不敢多待。

就怕他們找的不是你們,而是你們之中其中一個!早料到她冥頑不靈的反應。依你們的情況,采取各個擊破便能讓你們全軍覆沒。帶頭教大家不怕死不見得就是當家作主的人應有的風範。阿弟,頭低一點!

阿弟一駭。它才悄悄坐起,即刻又垂着雙耳趴下。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當家作主的,不是個小孩子。容我提醒你,我們這不管有沒有你,那些流氓混混我們都得自己面對,不勞你費心,有危險時更不會拖累你。阿弟,別擋在那!

忍不住搔癢的阿弟又是一駭。它翻個滾,茫然地看看左右,什麽時候兩人之間只剩下它一條狗了?

我認識了你,住了進來,就不會任你亂來!

徐舞文站起。想不到你這人這麽熱心。而且熱心過頭。英雄主義作祟?

阿弟一顫,不管沒義氣的同伴什麽時候溜的,它也要快點兒閃了。它低着頭,噠噠噠地走開。我錯了。居然以為你會坦率地說謝謝,說你會小心。骥少縱也站起,走向她。我不該忘記你的專長就是逞口舌之快。

他居然諷刺她!我才要請你管好自己的嘴,別讓人覺得這住了個扯後腿的。她氣忿地以手背用力抹嘴。

來到她身前的骥少縱微眯起眼。你那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還有什麽意思?嫌你嘴臭!

骥少縱的眉尾輕顫兩下,但極其鎮定地說:喔,親完後你暈頭轉向、一頭撞上門板,是這個緣故?

不然你以為是什麽緣故?徐舞文紅了臉。告訴你,我不在意,一點也不!

你最好不在意。他別開頭,淡然地說:要不是你提我都忘了有那回事。

徐舞文氣得咬牙,想踹他一腳。以後有廢話請你直截了當說清楚,別浪費人時間!她轉身想走,但踹他的念頭太強烈,腳有些不聽使喚,朝他舉起,她忙壓抑下,放下時踩着廊緣,腳踝又扭了一下,她往外傾倒!

骥少縱伸出手才知扶不住她,只好整個人往前躍出,跟她一起跌落回廊!

為了保護她,他抱住嬌小的她,在地上滾了一圈。

停住後徐舞文睜開眼,發覺自己安然無恙地倒在他身上,他兩手分別按住她的腰及背。

放開!

我會放。抱着她躺在泥地上賞月?他沒這種好興致。

他原要松手,但瞧見她的表情又倔又悍,遂改變主意,轉了半圈,将她壓制在身下。

你做什麽!

她使勁推他,他抓住她兩手按壓在她頭部兩側,加上身體的優勢,令她動彈不得。

你實在是兇。

我兇?該讓你見見我姐姐!如果姐姐也在,看他還敢不敢欺人太甚!

言下之意,她姐姐比她更強悍不講理?免了吧,有她在,他見識得夠多了。我要說的是,凡事小心,因為你不會每次都這麽幸運有我在你身邊保護你。

她冷哼!謝了,我有自己保護自己。昂高下巴。你還不放?他很重!

你能保護自己,不是嗎?他淡笑。

徐舞文掙紮,拿他沒有辦法,恨瞪他,別開臉,放棄不動。

骥少縱俯視她,薄光中,她清秀臉蛋格外俏麗,他的目光掃過她淡淡黑睫、小巧的鼻,停在她薔紅微翹的薄唇上,不覺放松了力道。

徐舞文以為假裝放棄的計策成功,趁他松懈之際,狠狠地踢他小腿骨!

噢!骥少縱吃疼,側身放開她。

她推開他,站起身,睥睨因腿疼而蹙眉閉眼的他。相信了吧?我會保護我自己。她拐着又扭傷的腳走回屋內。

骥少縱平躺在長有雜草的泥地上,吐出一口氣,仰望夜空。今晚月色昏暗,點點星光格外閃耀,而他挨踢的小腿骨……隐隐抽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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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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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魏摩紀指示山上開發案暫且略過松櫻舍,開始準備動工。骥少縱散步之餘,與來到現場的執行幹部會商,回到松櫻舍時,天色已黑。

遠遠便聽見狗吠聲,踏入前院,阿弟被綁在大樹下。

叫你別叫了,你還叫!松爺叉腰站在阿弟身前。

汪汪汪汪!汪!阿弟昂着頭,火氣也不小的樣子。

我為什麽要放開你?我又不是笨蛋!松爺臉紅脖子粗地。誰教你欺負美美!

汪汪汪!阿弟躍起,因被綁着,吊住了脖子,無法沖向前;不過它的氣勢令松爺後退一步。

松爺咽口口水。你還敢罵美美王八蛋!我……我要跟小白臉講!叫小白臉打你!

汪汪汪!汪汪汪!

看起來松爺居于劣勢,骥少縱同情他,但不想卷入他們的争執之中。他往屋內走,一邊還聽見松爺氣急敗壞道:

你竟敢說小白臉算什麽東西,我要跟他說!

他搖頭,走進屋內,發覺屋裏沒有人,想了一下,快步折回外頭。

松爺。他輕拍松爺肩膀兩下,喚他注意,問:小文呢?他記得她今天下午打工,也該到家了。汪汪汪!阿弟又吠松爺,又要跟骥少縱搖尾巴,很忙。

你住嘴!不跟美美道歉不放!松爺也忙,吼完狗後,看着上空想想,說:小文剛剛回來,接到一通電話,又跑出去了。

電話?她有沒有說什麽?

她說……'阿弟!你們抓了阿弟?放了它!去你的!我馬上去!'。松爺左手比在頰邊,掐細嗓音模仿首。

你--骥少縱當下想往外走,但不得不把話再問清楚些:你們為什麽沒跟過去?

小文說不準跟,只能她一個人去,不然阿弟就慘了!松爺搖頭。他也沒辦法呀。

阿弟?骥少縱一怔,望向在他們身旁不斷跳動想掙開鏈子的大狗。阿弟安然在這呀!

松爺縮肩,愈想愈擔憂。阿弟被抓了,小文去救它,小文不準我們跟,小文……

汪汪!汪汪!阿弟又叫又跳。

你住嘴,誰教你玩得髒兮兮,剛跑回來又咬美美……雖然他也看到是美美先咬它一口……

哎!松爺搞不清楚狀況,和他多說無益。阿弟沒有被抓,危險的是獨自赴會的徐舞文--骥少縱趕緊往外頭跑去!

找麻煩的果然又是那幾個心霸……不,是什麽蓮悅的流氓!

好膽量,其一個人來?月光薄弱,夜風不斷,流氓頭頭眯眼盯着停在他前方四五步遠的女子身影。呸呸!吐掉一張嘴就容易入口的風沙。

我又不是你。見他使個眼神,兩名手下便繞到她身後包圍住她,她輕陣道:貪生怕死。

她留意到右後方的大塊頭抓着一只麻布袋,阿弟很可能在那裏面。

那天心霸的人說這塊工地沒有得到施工許可,之後便沒有再看見工人施工。前兩天,挖土機等工程車全部撤離,多日停工的工地塵土飛揚,形同一塊廢地。

這些人記恨,所以找上她。

你呢?捍衛家園?我呸!還不是簡簡單單被心霸收買!這下害我們工地被廢,還害我被老總刮一頓,這筆帳全算到你頭上!

他用力場下颚,大塊頭接到指示後,面目猙獰地揍麻布袋一拳,再擡腿頂一腳。

哀噫--哀噫--麻布袋左晃右晃,傳出痛楚的長號。

阿弟?聲音不太像。

流氓頭頭冷笑。它嘴巴被我們封起來,不會叫了。

幸好你沒說割了它舌頭,不然你……

徐舞文腳步動得比說的話快,箭步上前,啪地掌掴流氓頭頭一耳光!

流氓頭頭掩着臉頰。你們愣着做什麽!跳腳道:把她抓起來去見老總!蓮悅老總叫他別多事了,但他非要出這口氣不可,順道一掃辦事不力之恥!

是!兩個年輕小弟圍了上來,腳步左移右移,躊躇該怎麽動手。

哼!徐舞文換手又掴帶頭的一巴掌。

唔!帶頭的摸腰部。空的,有些急了!家……家夥給我!噢!痛……右臉挨一拳後,胸口和肚子不斷挨打。

大哥……另兩人摸摸腰間和口袋,只掏出一把小刀,但因帶頭大哥仍居于劣勢,不敢輕舉妄動。

好不容易,帶頭大哥抓住徐舞文一手,阻止她兇悍的攻勢。去他奶奶的!給我槍,我要一槍斃……哇!

徐舞文繞到他身後,扯他的頭發、勒緊他的脖子!

大哥,咱們只有小刀沒槍……這年頭黑社會也不怎麽景氣的緣故。

別過來!徐舞文勾住對方脖子的手肘用力收緊。放了我的狗,不然看誰斃了誰!

大哥?怎麽辦?

放……放……流氓頭的臉由紅轉青,使出所有力氣。我放你的狗臭屁!甩頭用力撞身後的徐舞文!

唔!

臭女人!你鬥得過我?後腦疼得發麻,想她鼻子、下颚更痛,讓他有機會掙脫。

廢話!徐舞文後退兩步。她不怕!一點也不!她同骥少縱說過,她會保護自己;她更不會讓爺爺和動物們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媽的!我殺--流氓頭沖向她,推她後退。

只有她一個人也不怕!徐舞文揮拳,但擋不住對方火車頭般的推力,連連後退,腳步不穩地踩着什麽,低頭一瞧,是一支大鏟子,她的後面是個大洞!

她前腳彎曲、後腿伸直欲定住腳步,但仍被推得向後滑動,聽見刷的聲音,後腳頂着的大鏟子連同一堆沙子掉入大洞內!

她拉住流氓頭的前襟:你做什麽!

怕了?放心,我只想要活逮你,沒要活埋你!下去!流氓頭使勁推:下去!

白癡!徐舞文往下掉前抓住他手臂。我死也會拖着你!

啊--流氓頭跟着栽入自己挖掘的深洞內。

大哥!兩名手下來到洞邊。

別……流氓頭甩頭。別下來!全下來待會怎麽上去!

梯子……

行了,一個臭女人罷了,由我來解決她。流氓頭先行站起,看着側倒着的徐舞文。你們在上面好好看着!

徐舞文擡起上身,吐出嘴裏的沙石,轉頭瞪流氓頭:你馬上會後悔!

啊!他沒料到她還有力氣飛快地向撲向他。你咬我!揮拳揍一口咬住他手臂的她!

徐舞文下颚受到拳擊,身子亦因拳頭力道歪曲地撞上洞壁!唔……嘴裏肮髒的沙石味中添了血味。

臭女人,不要逼我改變主意,先奸了你,再把你大卸八塊!

謝謝你……徐舞文轉頭,抓住一把沙子。提醒我!

先将沙子丢向他的臉,再舉腳踢他胯間要害!

唔!呃!流氓頭倒向另一方洞壁,碰着剛才掉下來的大鏟子。他拿起鏟子,猛眨眼,眼裏的風沙讓他眼睛睜不開。你……但她還是死定了,因為深洞下她無處可逃!他朝她用力揮錢。

啊!鏟勺直擊她後腦!劇痛外眼前一震,不能倒下的意志力支撐着她,勉強翻身閃過對方下一個攻擊。對方用力過度,鏟子刺入沙土,趁他抽出時,她上前搶,又咬他手臂!

啊!他放開手,鏟子被她搶走。啊--

她下手比他狠,用鏟子猛打他!

救命……喂!你們!他的手下呢,怎麽不應聲?救我啊……

骥少縱撂倒兩名混混後,微弱的求救聲随着夜風送入他耳裏。

救命……救……

他循聲找到深洞。小文!瞧見徐舞文猛揮鏟,痛打已經躺平、無法反擊的流氓頭。

救……洞口探出的人影令流氓頭眯起眼。他的意識已經迷離,但對方強烈的存在感讓他憑感覺便認出:你……我後來知道你……你是心……

碰!堪稱心狠手辣的迎面一擊,流氓頭昏死過去。

小文!

徐舞文還要再揮鏟的動作定住,睜開眼,眼前的敵人已經不動,她贏了……

小文!

又一聲焦急的呼喚喚回她心神,松手放開鏟子,她擡起頭,上方呼喚她的人背着月光,映在她眼底是一尊昂然的暗影。

洞深兩三公尺,貿然跳下反而可能連他也上不來。他看看周遭。洞是這些流氓挖的,附近應該有他們挖到底後爬上來的工具。

果然,工程用梯橫在洞口另一邊不遠處,他繞過去拿起,回到洞口低頭對着她問: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是骥少縱。怎麽可能。她能保護自己,怎麽可能受傷。

她沒有再擡頭,但剛才他已看到她臉色發白。那令他心中一緊,希望只是月色昏黃的關系。

我下去扶你上來。他豎直梯子往下放,松手後準備跳下去。

不用了。梯子比深洞短一小截,但攀上去後便爬得出去。她将梯子架穩,不顧後腦微麻的痛感。我自己上去。

她一格一格往上,大概方才氣力用盡,有些使不出力,好不容易登到最上一格,手往上攀住洞緣,抓落沙子,身子往後傾倒,狀似要掉下!

骥少縱及時伸手抓住她,并收手拉她出洞。

阿弟……惦着阿弟,她立刻站起,驀然頭暈,她腳步癫跄地來到麻布袋前,麻布袋起伏滾動,裏頭的動物在掙紮。

打開麻布袋,一頭野狗竄出,她向後坐倒!

果然不是阿弟……身形有點像,但剛才聽聲音,她便覺得不是。那幾個流氓抓錯狗了。

你接到電話跑出來不久,阿弟就回家了,現在安全得很。應該還很亢奮地在和松爺吵架。

吼!那只野狗壓低前身,恨視二人。

走開!骥少縱蹬腳、握拳,野狗往後跳,轉身逃走。

真可憐。徐舞文起身,又一陣頭暈,眼前景象旋轉模糊。

見她左搖右晃,他扶住她。怎麽了?

沒事!她推開他,不讓他發現自己手腳抖個不停,定睛瞧見倒地不起的兩名混混,她搖頭:沒有你我也可以……她喝醉酒般站不穩。

到底怎麽了?他不可能站着不動任你打。一手抓住她肩臂,另一手拍去她臉上黑沙。讓我看看,傷着哪裏?

她抗拒松一口氣後想嚎啕大哭、想倒入眼前胸膛的念頭,輕扯嘴角:笨蛋……我騙你的……撥開他手,她自己站好。

骥少縱繃起臉看她。他一路跑來,想着她陷入危險,急得幾乎腦充血;來到這,聽到虛弱的求救聲時,腦門似被一道劍光穿刺。而後她看似無恙卻臉色蒼白,他憂心得發暈,方才她像快倒下,他心髒吓得要鑽出喉頭她竟敢說是開玩笑!

我會被你氣死!而且他更氣自己!他擔心她擔心得差點發狂,而她把他當成什麽?好騙的笨蛋?

見他氣得轉身就走,她想回家做飯跟他道聲謝就沒事,擡起腳想跟上,卻力不從心。

等……等等……她動不了。

夜風襲來,天旋地轉,後發緊貼着脖子,濕濕黏黏,她撥開後發,後發仍未随風飄動,然後,她看到自己手上沾了血。

後腦劇痛,她記起挨了鏟子一擊。

喂……他愈走愈遠,真丢下她?

骥少縱停步,回過頭:省省吧,我不會再上當。

徐舞文當着他的面倒地不起!

小文!他上前,她不省人事;他托起她,發覺她後腦全是血:小文!

徐舞文昏迷兩個多小時,醒來時後腦已縫了十多針,聽說得住院觀察幾天,意識迷離,又沉沉睡去。

爺爺執意留下,另一名房客沈小姐跟着過來幫忙,骥少縱只好回松櫻舍一晚。

隔天,他買了一束花及一些水果,來到病房前。

徐小姐已經醒來,想要梳洗,沈小姐在裏頭幫她。從病房出來的護士同他說。

她可以下床了?

護士微笑。精神不錯,不過醫生建議她今天還是好好休息,所以我請她用濕毛巾擦擦身就好。

骥少縱點頭,站在原處不動。。

您不妨過去那邊坐一下,待會兒再進去。護士指着前方走廊邊的椅子,但見他沒有反應。先生?

骥少縱回神,看她一眼,遲兩秒後,颔了下首:嗯。卻只往旁走開兩步。

護士看着他,側了側頭,走開敲隔壁病房的門。

骥少縱看着前方,半晌,擡頭看天花板,無意識地呼出一口長氣。

小白臉的手在抖。

他轉頭。松爺在他身旁,不知仰頭盯了他多久了。

有嗎?他随意瞥自己的手一眼。

小白臉……松爺扯他衣袖。

順着松爺乞求的眼神。拿去。把手上提着的水果給松爺。

打開袋子,裏頭有兩個水蜜桃、一個哈蜜瓜、一盒草莓,松爺的嘴咧笑一下,看到他手上還有東西,又抱他手臂:小白臉……

給你。把手上花束也給他,只要他肯閉嘴,別再在公衆場合小白臉小白臉地叫他。

隔壁病房房門開,護士走出來。

護士小姐!松爺開心地跑向護士。花給你!他送的。

咦?護士驚訝莫名,收下花束,覺得不太可能而頻問:真的嗎?真的?望向骥少縱,臉頰上有粉紅暈開,但對方不理他們這方。

松爺指着骥少縱,有夠大聲地說:他是小白臉。

嗯……抱着花束陶醉幻想起來的護士一愣:什麽?

她看見骥少縱轉向他們,蹙起的眉眼發出的銳氣令五官不再英俊,還有些吓人,然後,她身邊的爺爺突地跳到她身後,并伸出手她眨眨眼,他的手停在她腰下突起的臀部,她被吃豆腐了!

呀!花束落地,她驚叫。

松爺沒吓着,嘿嘿笑,不要臉地道!他是小白臉,我是大野狼。

為免事端擴大,骥少縱送護士回休息室,道歉安撫護士的情緒。肇事的松爺則在往護士休息室的途中一溜煙不見。

畢竟出手的人不是他,護士不好計較,也不願驚動護士長,便說算了。

骥少縱松口氣,再次前往徐舞文的病房樓層。這間醫院和他有點關系,信得過這裏的醫護,才将她往這送,他可不願因為松爺的惡作劇而洩露身份,甚至壞了名聲。

方才護士說她在梳洗,現在應該可以進去了吧。來到病房樓層的走廊,一步步朝徐舞文住的病房走近,心上浮起一股怪異的情緒。

那情緒悶悶的,教人消沉。但他沒有多想。這裏是醫院,快樂不起來也是理所當然。

他走到剛剛松爺闖禍的地方,離病房有五六步遠,瞧見病房門開,另一名房客……沈繪裏從裏頭走出來。

他驟然停步,對方在合上門後看到他,推了下臉上的眼鏡鏡框。

意識到沈繪裏朝他走過來時,他渾身毛骨悚然,雙腳差點不聽使喚地後退逃跑……現在是大白天,走廊上一整排日光燈明亮無比,但他還是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腦海劈啪不斷有閃光閃過,爍得他雙眼看不清,然後眼前一暗,背脊發冷

她是人、她是人、她是人……嗎?不斷在心中說服自己,末了卻忍不住添了疑問詞及問號。更怕。

她在他面前停下,他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她有訪客,叫……沈繪裏沒表情,搔搔頭,語調平板地說:雷純青吧。

雷純青,面容姣美、身材瘦長的男模特兒,能夠讓徐舞文自動矮化成小女人的男人。誰找他來的?

他不說話,沈繪裏将下滑的眼鏡往上推。她有別人陪了。玻璃鏡片上閃光一閃。

他依然靜止不動。

沈繪裏輕嘆口氣,把話挑明了說:別去打擾比較好……未字的吧未出,他轉身大步走開。

對着他的背影,沈繪裏面無表情,播了搔毛搔發癢的頭皮。

骥少縱走出醫院大樓,穿過廣場從側門出去,沿着醫院外牆繞到一條巷內,停在一輛車前,擡頭望向醫院大樓。

他所在的位書看得到徐舞文病房的陽臺。

轉過身,他掏出鑰匙。握住車鑰匙,插入車子的匙孔前,他的手抖着。

打開車門。汪!汪!助手席上的阿弟甩着尾巴。

坐入駕駛座,貓、豬、鵝安然待在後座,姿勢和他離去時一樣,真是難得。

嗚唔……阿弟輕哼,側頭,像在提出疑問。

她有她的純青哥陪。骥少縱澀笑。

他原本想她若可以下床,從落地窗口往下望,他将車子敞篷後,她便可以看見這些動物。

這下不需要這麽做也好,省得她問他怎麽有車。

低頭看手,心裏明白手會抖,是因為徐舞文昏迷在自己手上的感覺一直褪之不去。她的血染紅他的手,他不願記得當時以為她可能就此消失的恐懼,卻無法忘記。

如果可能,他想守在她病床邊。

但是,她有別人陪……他的存在是打擾……他喃喃自語,心上悶窒的原因好似清明了起來,然而……

啪!一個重量覆上他的背,他被壓得彎腰。

哈哈哈--阿弟擡前腳趴在他背上,大咧咧在他耳邊呵着氣,用力舔他一口。

耳畔的黏濕令他蹙眉。阿弟,你是在安慰我?

他回過頭,看見美美沖向大衛,一頭撞上它。

嗄!嗄!大衛拍動翅膀,不客氣地以嘴反擊,豬鵝當着他的面打起架;貓咪小米躍至前頭,拍動液晶熒

幕;一直想過來和地擠在同一個位子上的阿弟,後腳陷入排檔杆的空隙,悶哼掙紮着……

四只動物構成非常生動滑稽的畫面,他在畫面裏面,無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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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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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5 00:2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純青哥最好了,不像某人。

純青哥,謝謝你又來看我。不像某人。

公司在附近。抽空或順路繞過來都方便。雷純青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今天好多了?

嗯,不過不小心碰到會很痛。還是純青哥關心她,不像某人,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躺下時可得小心。雷純青微笑,勸道:出院回家後更得小心,別再發生同樣的事。

徐舞文溫馴地點頭,再次覺得純青哥實在好好,不像某人唠唠叨叨。

純青哥,你什麽時候回松櫻舍?她懷念每天見得到他的時光。

我也很想回去,可是一直沒有時間。雷純青有些無奈。

模特兒的工作很辛苦哦?他所說的回去似乎只是坐坐,他不可能再搬回松櫻舍了?

趕工時候,或行程排太滿,才會覺得辛苦。不過辛苦的時候想到松櫻舍,心情便愉快起來。想起阿弟和爺爺他們,雷純青笑了。那笑容挂在別人臉上是憨笑,在他臉上,美麗得讓人仿若聞到花香。

你好像很忙,所以我不太敢打電話找你……其實撥過他留給她的行動電話號碼好幾次,但總是沒有接通。他搬離松櫻舍那天,她就該明白他不會再回去了……那她在等待什麽呢?

對了,我換號碼,也搬家了。前天晚上回之前住的地方找東西,接到爺爺電話,才知道你受傷住院。昨天我給爺爺一張新名片,他沒跟你說嗎?

徐舞文看着他,搖搖頭。好久不見,他真誠善良依舊,她好崇拜、好喜歡……

我遇到他再跟他問清楚。突然想起爺爺也動不動便不見人影。

沒關系。我今天沒帶,明天來的話再帶一張給你。

好。明天沒帶也無妨,再請他寫給她。純青哥,和你一起工作的女生……那些女模特兒,很漂亮?

嗯,都很漂亮。

答得完全不加思索,愛慕的少女芳心出現裂痕。純青哥太老實了。

那你有沒有喜……

哔哔、哔哔!鈴聲打斷她的話,雷純青打開折疊式手機看簡訊。

他站起身,向她微笑。我得走了。

純青哥。忽然想問清楚,她喚住他: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雷純青回過頭,爾雅斯文的俊容一繃,露出為難的樣子。天啊,她讓她的純青哥為難了……

算了,當我沒……

哔哔、哔哔!雷純青手上的行動電話又響起簡訊鈴聲。好好休息,明天有空,我會再來看你。

他走出病房,合上門,一邊走一邊打開手機看經紀人傳過來的簡訊。外景車先出發,依他請求,安排一輛計程車在公司樓下等他。第二通指為了節省時間,改講計程車司機到醫院門口,他動作得快一點才不會延誤工作。

他合上手機,來到電梯間。今天南下外宿,不能出任何狀況,明天才趕得回來看徐舞文。很久不見,她還是像個可愛的妹妹,真的想找個時間回去看看阿弟它們。

電梯門開,一名男子走出來,兩人對上眼。對方率先別開視線,掠過他,身長高他幾公分。他望着對方背影,對方簡單的POLO衫、休閑長褲,看起來卻不像普通人物。

好像在哪看過……

他想着,電梯門關而不自覺,突地,一陣寒毛豎立,背脊發涼。

這幾天常常這樣,是醫院的問題?他看看左右,幾個一起等電梯的人看起來都很正常。

他打個冷顫,走入另一臺開啓的電梯,完全沒發現走廊角落一抹細微的光芒閃過。

這是他第幾次進病房前有人幹擾?

你來做什麽?看着魏摩紀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來。骥少縱的眼神非常不歡迎。

停在病房門外,魏摩紀面對着骥少縱。聽說可愛的舞文小姐受傷,我謹代表集團前來致上慰問之意。靠近骥少縱臉龐,低聲說:并感謝她選擇由敵集團資助的醫院就醫。

骥少縱颔首。簡單地說,你來找麻煩。

至少我立場鮮明,不像有人為達目的,不惜纡尊降貴,把自己變成個大騙子。魏摩紀不若平日任人笑罵的泰然模樣,挂着淺笑帶諷說道。

你請回,病人不高興見到你。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魏摩紀伸手想握門把,骥少縱先一步遮住門把阻擋他。

魏摩紀後退一步。不讓我進去可以,咱們借一步說話。

擺手致指來時路後,魏摩紀率先轉身走,骥少縱在他身後跟着起步,也沒有留意到背後角落那抹鏡片上的閃光。

魏摩紀與骥少縱上至醫院的行政樓層,進入一間醫生休息室。

老大,我心情很不好。一進門魏摩紀便說。

看得出來。心情不好不該來找我。骥少縱合上門。

你的位置真不是人坐的。魏摩紀落坐沙發椅上。我快變成你了。近來常夢見自己變成一頭焦躁易怒的猛獅,唉,他當只狡猾自在外加潇灑的狐貍就滿足了呀。或許待會順路到精神科找心理醫生談談比較好。

放心,人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進化完成。骥少縱走到窗邊,手環在胸前看窗外。?

真可惡,以前我也是這麽幽默的。魏摩紀指控道。你學我。

以前公事再怎麽纏身,我也不曾自怨自艾。骥少縱不認為魏摩紀會讓工作壓力擊垮。他只是找他擡杠罷了。

所以你才會成為老大啊。

不若你出色。揪出蓮悅違法施工後,大家等你出下一招,你卻已經擺平。聽說那三名受傷的流氓因為擅自行動,又被狠訓一頓,而且蓮悅當家宣稱金盆洗手,從此将致力更正企業形象。

魏摩紀搖搖手指頭、眨單眼。私下請我幾個好朋友出馬罷了,小意思。別太放在心上。

一般人很少有那麽多位夠意思的好朋友。而且是美麗性感得足以迷惑并左右蓮悅當家做決策的女性朋友。你難過的是這個?為了公務狠心将紅粉知己往別人懷裏送?

我難過的是我沒有時間去倍增我的好朋友!鳴嗚。

你可以把事情交給底下的人。周旁的人全信得過。毋需事必躬親。

就是辦公室底下那些人讓我受不了,不知你之前給他們什麽好處,個個拼得像來賣命一般,沒一個有人性。他們簡直像勤做工的工蜂,鎮日在他耳畔嗡得他耳嗚!尤其你那個能幹的歐巴桑秘書,我和她沒仇,為什麽每天使勁排滿我行程?那麽愛談生意,我派她自己去談行不行?等等,你似乎聽得很快樂?

是很快樂。不過,魏摩紀提醒了他該找機會讓那些辛苦的員工放大假,體會體會優閑的感覺,就像他近來的日子,在徐舞文出事之前……

現在我總算明白,為什麽你追個妞兒,得丢下所有事情不管。不這樣,根本騰不出時間追求所愛。

你錯了,我只是落實你這位大老板的責任。何況是你提議我該休個長假。

我只說你應該休息一陣子。休息夠了,該回來了。你不回來也行,輪到我丢下一切逃跑。

骥少縱轉過身。你不會。

既然大家做得如此不甘願,不如結束營業?

看着他,骥少縱說:你舍得老板稱號,關門也行。

唉,被點中命門了。魏摩紀的雙眉蹙成八字。凡夫俗子都愛榮華富貴的。而他正是個标準的凡夫俗子。

你愛得可不只榮華富貴。更愛因着榮華富貴而攀附他的美人。你該回工作崗位了。他提醒他。

該回去工作的人是你。魏摩紀站起身。你以為我剛跟你扯這麽多做什麽?你被威脅了,老大。我會先告訴松櫻舍那些人,這醫院董事長姓鄒,算是骥先生你拜把兄弟,當初鄒老二堅持蓋這家醫院,美其名是推動慈善事業,其實是另一套坑錢的手法。我們生意人就是這樣,勢利是最适合我們的形容詞。是老大先不義,別怪他不仁。

還有呢?骥少縱走向他。

我還要告訴他們,他們怎會笨得引狼入室那個想拆了他們房子,把大片土地占為己有,順道染指他們可愛女主人的人,就是……

閉上你的嘴。骥少縱英挺的面容板起。該說的時候我自己會說。

望着骥少縱的眼睛數秒,魏摩紀揚起雙眉。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你們的進展,還停在幾乎一個世紀以前你采取主動的那個吻?骥少縱微征後蹙緊的眉像在問他怎麽知道--他當然知道,當他好幾天前問他曾主動吻過哪個女人時就知道了。你真有耐性,如果是我,我可按捺不住,畢竟兩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處處是機會呀。

他閉眼空想自己所說的處處機會,接着說:

女人永遠在等男人主動,多金與溫柔是攻城掠地的不二法門,這世上每個女人都可愛,而且沒有女人是追不上的。老大,恕我直言,你太遜了--呃,我以後會不會被自己這些話噎到?

會。骥少縱斬釘截鐵道。突地,背後一陣寒意,覺得很不對勁地轉身回頭看……

魏摩紀也望向合得好好的門,問:

怎麽了?

門外。

沈繪裏有些駝背、側耳附着門板,依稀聽見裏頭兩人的一些對話。

推了下下滑的鏡框,無意識地轉頭瞟後方一眼,眨眨眼,再轉過頭,背後那個姿勢和她一模一樣的身影還在。

松爺!他怎麽也會在這?

她轉過身,較她矮的松爺擡頭看她,她将眼鏡推近眼眸,确定他的臉色很難看。

美……美美……不只臉色難看,連因年紀大而有些混濁不清的雙眸也浮現水氣。不見了……

你帶小豬來醫院?這裏不是獸醫院,不能擅自帶動物進來呀。

美美……松爺左望右望,不知往哪找心愛寵物。

斜前方一間護士休息室響起尖叫。

呀!有……有一頭豬……呀!

哎呀,美美,怎麽可以去吵護士姐姐呢?松爺三步并成兩步,急切地跑向驚叫連連的休息室。沈繪裏臉上濃淡适中的眉毛輕扭。想去吵護士姐姐的是他老人家吧?

她再次側耳,裏頭好像變安靜了,什麽也聽不見。剛才聽見的也是斷斷續續,不過,夠多了,很多。又推了下鏡框,她轉身走開,搔搔發。

是她看錯了嗎?看清松爺難看的臉色前,她怎麽覺得他好像在笑?

回到門內。

沒什麽。骥少縱說。是錯覺吧。

我說真的。忠言逆耳,但他真的希望老大該适可而止了。你沒忘記你已經有個未婚妻歐小姐吧?難不成你以為舞文小姐肯委屈作小?

你忙得不夠。才會行有餘力管起閑事來。

我只是想點小風小花小雪小月的事調适身心。前幾天我和歐小姐吃飯,人家說你很久沒和她聯絡了。

骥少縱揚眉。你果然忙得不夠。還有空檔和人吃飯。

我是好心幫你。人家好歹是個大美人,還沒娶過門就這麽冷落人家是不對的。你們的事雖然還沒正式公開,不過從人家老爸有意收你當女婿開始,你就沒明确表态過,大家早當你默認了,你不會現在才反悔吧?人家是大財團,得罪了可不好過。

是不好過。骥少縱看着他。

那你就是會娶了?既然如此就快回來吧,再拖下去,我真的會使出小人招數。魏摩紀毫無畏懼地回視。

請便。幽深的黑眸更添複雜老成。提醒你,真正的小人,不會四處公告自己的小人行徑。魏摩紀縮了下寬闊的雙肩。真令人害怕,就知道跟你說狠話是沒用的。原以為松櫻舍讓你變了,結果,哼。

還是一樣沒有人性。

雷純青男身女形,他是gay。沈繪裏提起發皺的布包。

什麽?純青哥是……病床上的徐舞文好生驚訝。

沒錯。之前在電梯前,雷純青注視骥少縱背影的那一幕,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印證她的看法。就算不是,我肯定他絕不會只愛女生。

純青哥……雷純青太過中性的形象,使得沈繪裏的話有着莫名的說服力,徐舞文不禁有些頭暈目眩。

至于另一個房客,我給他一個字--孬。不過。你最好小心他。

小心他?他怎麽了?

他……頭皮驀然發癢,沈繪裏搔搔癢處。松爺應該知道怎麽做,你聽松爺的吧。懶得多說。爺爺?現在大概滿腦子美麗又可愛的護士小姐,會知道什麽?

我先回去了。

好。這兩天很謝謝你,不好意思。

哪裏。

沈繪裏走到門前,伸手将握住門把時,門板被人從外面推開,她後退一步,讓外面的人先進來。骥少縱進門,赫然與沈繪裏面對面,吓得抵上門板,使門碰地又合上。

沈繪裏推推眼前鏡框,站着不動。骥少縱的心髒躍至喉頭,戰戰兢兢地往旁讓開一步。

沈繪裏略颔首,拉開門舉步離去。

骥少縱松一口氣。剛才他以為她會張開嘴,輕易地吞了他整顆頭顱……

人家給你一個字。

是嗎?想必不是贊美的字眼,他沒興趣知道。他若無其事地走向角落的小冰箱。

你幹嘛那麽怕沈小姐?

全家大概只有你不怕。連小霸王美美遇上她都會自動退避三舍,她還不可怕嗎?你不喜歡吃水果?昨天他買的水果原封不動地擱在小冰箱裏。

喜歡啊。水果是爺爺拿進來,有提到是他買的,莫名其妙的是,他人來了卻不現身。只是我現在比較想吃蘋果。

你該想想連哈蜜瓜都沒得吃的人。他看她是最喜歡跟他唱反調。

他們可以吃草莓啊。

他合上冰箱門,回頭看她,她非但不覺得說錯話,還朝他輕吐舌;他眼瞳一暗,別開臉,嚴肅的樣子令她露齒笑。

家裏情況怎麽樣?阿弟它們沒事吧?你弄什麽給它們吃?她當他被動物們折騰得直到現在才有時間來看她。

它們精力充沛得快把你家給拆了,餓不死的。他發現櫃上有兩束花。

是嗎?你可別趁我不在時,偷偷把我家賣了。和她打架的流氓公司應該已經解決,但她記得還有一家叫什麽心霸集團的在觊觎她家的他。

放心好了。他料得到送那兩束花的人是誰。到時我會是買家。

哈哈哈。真好笑。

骥少縱轉頭看她。這小妮子當真将他瞧得很扁,絲毫未懷疑他。

笑得這麽用力也不打緊,難怪連醫生都贊嘆你的複原能力快得驚人。

早上他說我過兩天就可以出院,我看晚點來時他又會改口,說我随時可以離開吧。薄被下的雙腿曲起,兩手交握。不過,我寧可多住幾天。

為什麽?一家子因為你受傷,搞得雞飛狗跳,你很高興?他走到病床邊。

我們家又沒養雞。她眨了下眼,擡睫瞄他。

他看着她。因為雷純青會來看你。

她微怔。沒錯,純青哥最好了,和某人完全不同。

他點頭。希望你的純青哥會勸你別再為房子的事亂來,因為某人早就警告過你,你卻全當作耳邊風。

你也知道我有純青哥了?她擡頭。

他望入她的眼,發覺她雙瞳晶亮得無一絲瑕疵。這麽肯定他是你的?

她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複雜,但兩秒鐘後,恢複成面對他時特有的古靈精怪模樣,說:我肯定你喜歡我是沒用的。

我喜歡你?他的雙眉挑得老高,像聽到天方夜譚。誰給你這樣的錯覺?

他否認得太過幹脆且絕對,讓她像迎面撞上一道銅牆鐵壁,很失面子。

你幹嘛給我這樣的錯覺?為什麽三番兩次出手幫她?單純地熱心助人?她不認為這樣的詞适合他。

我?現在産生錯覺的人是你,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撇得一幹二淨。

好。哪天別跟我說你已經愛我愛得無可救藥,我一定會狠狠地拒絕你。她發誓。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把話說得如此絕對。他彎腰與她平視。對于她的惱羞成怒,他頗樂的樣子。我想我至少會考慮個三秒鐘,再婉轉地跟你說抱歉。

意思是到時候告白的人是她?

她橫他一眼!懶得跟你多說。愈想愈氣,念道:可惡,害我口渴得要命。

他老成持重地端睨她。面對你的純青哥時,不能像對我這樣,動不動便張牙舞爪兼耍潑,可以想見你的壓力很大。他轉身,倒一杯溫開水,再轉到她面前。拿去。

幹嘛?她又沒說要喝水。

你不是口渴嗎?口渴不就想喝水?

望着眼前水杯,她沒有伸手接,轉開頭,細聲道:我想喝珍奶,也滿想吃多汁味美的水果--需要削皮的那種。

他睨她數秒,略顯用力地将水杯擱下,不發一語地往外走。

你要去哪?徐舞文問。

骥少縱回頭。把所有需要削皮的水果買回來孝敬你這位挑嘴的傷患。最好把她給噎個半死。哼哼。她喜形于色。

他蹙眉,懂了。你不會又自作多情了起來吧?

那你就少做些讓人自作多情的事。她坐在床上直接探頭,想将床墊升起,抵着背部。

不愧是松爺的親生孫女。骥少縱搖頭感嘆。

什麽意思?她橫眉,已顯不悅。

好的地方像,不好的地方,更像。他上前幫施。

你想吵架嗎?她已經準備翻臉。

不想。和她吵,等于他水平和她相當,他才不與她一般見識。你是病人。他幫她按鈕将床墊的前三分之一部分升起六十度。

徐舞文暗罵他讨厭鬼,打他手臂:你弄反了,我要躺下。

骥少縱笑看她鬧脾氣,再按鈕将床墊移平。

她氣忿瞪他,忘記後腦有傷,用力地往後躺平。

噢!壓疼傷口,她痛得彈坐起。

見她捂着耳畔,疼得五官皺在一起,他緊張得落坐床畔,扶着她雙肩,着急問道:

怎麽了?很痛嗎?我叫醫生來!

不用。徐舞文愛面子,忍着疼。我騙你的,你看不出來?

他盯着她,她已改成無所謂的表情,且要舉手格開他雙手,他改抓住她手腕,在她掙紮間反轉她手肘制住她。

不準你再用相同的手法耍我!知道嗎?

幹嘛這麽……本想回嘴說他玩不起,但他會生氣,是因為真的擔心她。自覺太得寸進尺,她很小聲地:對不……

什麽?他聽不見。

對不起!

她沖着他大聲道歉,連帶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不放,将她雙手擱在她兩腿邊,以手緊緊覆住。他凝望着她。這個老愛無理取鬧、愛逼他妥協,看來發育得半生不熟的大女孩,他真的喜歡上她了?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或許,他該承認喜歡,該坦白自己的身份……

徐舞文不願直視他雙眼,目光左移右轉,落在他的手掌,手被他大掌覆住的感覺因而貢切了起來。他暖熱的手溫弄亂她的心跳,害她額側滲出了汗。

她擡睫,他還是望着自己。好好的一張臉定在她眼前,兩眼眨也不眨地對着她,讓她很不自在。她臉頰發熱,快溺在他黑瞳中。你幹嘛一直盯着我?

你不也一樣?他舉手,撫她後頸。痛嗎?

一點點……她老實回答。

小文……

粉嫩的紅唇太誘惑人,他前傾上身,兩人距離東近。她陷在他真誠的呼喚中,緩緩合上雙眼,忘了拒絕。

呼……呼……一道很殺風景的呼息,重重地噴拂在兩人臉頰上。

兩人睜開眼,轉過頭,被一張同樣近在咫尺的老臉吓一跳。

爺……爺爺!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松爺興味盎然。當我不在。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見兩人不動,催促道:快親啊!快親!爺爺!

松爺應該知道怎麽做,你聽松爺的吧。沈小姐那句話,驀然浮現徐舞文腦海。唉,不過,沈小姐要她小心骥少縱,她也沒當回事呀。

問清楚兩人想吃點什麽,骥少縱步出病房,留下松爺陪徐舞文。

來到電梯前,等電梯的時候,他突然拿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轉身走到角落。

電話接通,他出聲:陳秘書,是我。

是,骥先生。

對方是他信得過的下屬。幫我訂一大束玫瑰花給歐小姐。

玫瑰花?頗為訝異,但立即按捺住。是。

随花附上一張卡片。

卡片?請問骥先生要在卡片上留什麽訊息?

就寫……完美的唇形悄悄上揚。為你神魂颠倒的摩紀。

摩紀?她是不夠窈窕美麗的歐巴桑、行程總是排太滿的魏老板……以魏老板之名送花給歐小姐?是,我馬上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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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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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5 00:20: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抱歉,昨天趕不回來。雷純青放下花束。

沒關系。徐舞文瞥雷純青俊美臉龐一眼,見他順手将手機擱在矮櫃上,臉上喜悅表情略沉,問:今天也很忙,對不對?

嗯,只能坐一會。雷純青落坐床邊的椅子,看着她下病床。

那,我又可以買很多本有純青哥的雜志了,真好。徐舞文從小冰箱裏端出一盤綜合水果盤。純青哥,吃水果。

雷純青微笑點頭。你別多花錢,有我比較滿意的作品,我會寄給你。你的傷沒關系了?

傷好一大半了。你不用寄給我,我現在除了收集你的照片,沒別的興趣。對了,待會兒就要辦出院手續。

今天出院?雷純青微怔。

對啊。徐舞文靠着床畔站立。所以,純青哥今天能來,真是太好了。

嗯,幸好來了,不然又不知道下回什麽時候才能見面。

徐舞文低着頭。我……爺爺,還有阿弟它們,見不到純青哥,會一直想……聽到他說不知道下回什麽時候見,她心口沉甸甸的。純青哥那麽忙,見不到我……我們,應該無所謂吧。

剛咬下一口蘋果的雷純青略頓了下,咀嚼後吞下,說:沒這回事。

她眨眨眼。是嗎?

見到你,不知道為什麽,便覺得很安心。也許因為像家人吧,在她面前可以放松自我。

我也是,我見到純青哥,就……她的心跳突地加速。就……

怎麽了?

就……就心花怒放,喜歡的情緒漲得好滿好滿。純青哥,你今天有帶名片嗎?

有,當然有。他從名片匣中抽出一張。給你。私人住址和電話,我事先寫在背面了。

謝謝。她從背面翻到正面,再翻回背面,細瞧上面的每個字。

公司真的就在附近對不對?醫院前那條大馬路一直往下走就是。

其實這附近她不熟,單看公司地址一點概念也沒有,不過經過他的說明,她就知道了。

我可以偷偷去你的公司找你嗎?

咦?

他驚訝的模樣讓她氣餒,忙自問自答:一定不行的。你已經是個公衆人物,胡亂去找你,害你被誤會就不好了。你公司的人一定會笑你怎麽認識我這種鄉巴佬、怎麽可能看得上我……

嗯……

他居然同意她的說詞……忍着心上像被刺一刀的疼,望向他,發覺他若有所思。

純青……哥……她喚他回神。你有什麽心事嗎?看起來好像有煩惱。

他扯開嘴角,笑得不自然卻仍有獨特的迷人味道。本來想麻煩你幫我一個忙,不過,還是算了。

純青哥,你有喜歡的人了?女人對這方面的直覺向來很準。

沒有。是……

哔哔!哔哔!水果盤旁邊的手機響起。

你該走了?她感到郁悶。

嗯。顧及她的情緒,他沒有拿起手機察看簡訊,站起身。等一下出院,你怎麽回松櫻舍?

有個房客會來幫忙。她看着他。男的房客。

那就好。聽聞有人幫忙,他随即放心。小心點。我走了。

我在想,純青哥你都不會吃醋嗎?她向來覺得純青哥最溫柔體貼,這一刻,突然覺得他好冷漠……

雷純青認真想了一下。會啊。你愈來愈可愛,想到哪天你有了男朋友,甚至結婚,我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

我要把你這話當作你喜歡我。想不到雷純青立刻浮現意外又無奈的表情。啊,對不起,我不是……

沒關系。你高興就好。

真的?這表示……

我得走了。

純青哥再見,路上小心。

骥少縱來後,徐舞文開始收拾東西,想到待會兒回去的交通問題,問道:你都是搭幾號公車來這裏的?在哪轉車?

幫忙把病房略作整理的骥少縱看她一眼。我開車載你回去。別開頭。

是嗎?車子是借的?她嘻嘻笑了兩聲。你也有朋友啊。

骥少縱眨下眼,方才進門便發覺房裏又多了束花。

純青哥來過,心情很好?他問。

沒錯。放下行李袋,她朝他走近。

她到他左手旁,傾身貼向他身側;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的靠近。

果然不一樣。她後退一步。

心跳的速度?他仍舊沒什麽表情。

你怎麽知道?

很榮幸能和你的純青哥放在一起被比較,也很同情你的純青哥。他轉身背對她,将散置的書報雜志收成一疊。

她又趨近他,拉他衣袖。需要我提醒你,心口那股痛痛的感覺是因為吃醋?

他揮手臂甩開她手。不需要我提醒,你好幾天沒洗頭,還有,你又在自作多情了吧。撫平被她扯皺的衣袖。

不洗頭又不是我故意的。她踱至鏡前,看見自己發根明顯泛油光,抓起發尾嗅聞:很臭?側眼瞄鏡,依稀看到後腦綿布,傷口上的頭發剪掉了,她知道,但這才發現自己吃飽睡好,臉色還不錯,樣子卻有點糟。

你的純青哥應該沒聞到。除非擁抱在一起了。

她回身對着他。我的純青哥……掩嘴展開小女人的嬌笑。

骥少縱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到櫃上有支純白色的折疊式手機。這手機是他的?他忘記拿走了。

純青哥的手機!她走過去拿起。沒有手機,他一定很不方便。她抓起錢包往門口走。

你做什麽?

他的公司就在附近,拿去還他。說這句話時,她已跨出房門。

喂,等東西都收拾好,我再……思及見想見的人,她絕對一秒也不肯多等,遂想随她去,但過不到十秒鐘,他拉開門,快步追上她。

步出醫院大門,左轉走在人行道上,看看兩三棟大樓門號後,徐舞文暫停步,打開錢包,拿出先前雷純青給她的名片,确定方向沒錯,她繼續往下走,對身旁如影随形的人說:

你跟過來做什麽?她把手機還給純青哥後,會馬上回去。

他跟過來做什麽?他想到她是一個人到不熟悉的地方,便追出來了。

好吧,他承認他擔心她。

你……他欲言又止,想想,算了,她身上仍穿着充當睡衣的老舊T恤和運動褲,腳下踩着一雙室內拖鞋,也沒什麽不對。

找到名片上的住址所在,進入大樓內,牆上列名的公司行號中,十三樓确是雷純青隸屬的模特兒經紀公司。

一樓大廳來往的人頗多,徐舞文打量四周,杵在大門附近幾個人的談話傳入她耳中。

搞什麽?不是說立刻下樓集合出發,人都到哪去了?車子不能停在路邊太久。

從他們有人手上拿着相機,及地上的攝影器材看來,好像是專業攝影小組。

今天問題兒不少,可能又出狀況了,再等一下吧,反正這裏還滿涼快的。望着從電梯間走出來的人。下來了。

雷純青和一名男子率先自大廳底處走出,身後跟着幾名美麗女子。徐舞文立在說話的人右後方,骥少縱在她身旁。

啧。看到男子當衆攬雷純青的肩膀,罵道:胡搞瞎搞。

你說雷和Jack?雷是被硬纏住的。

名為Jack的男子回過頭,似乎受到慫恿或單純地想炫耀,大庭廣衆下,扳過雷純青的身子想要親吻他。

公司一堆男的女的幹嘛都鳥他?分明有毛病。

一名女子在Jack得逞前,沖過來狠踹他後腿,并用力推開他!其他女模特兒有人驚叫、有人嘻笑。衆人出現時,優異的外表便吸引經過大廳的所有人目光,這下更惹人伫足觀看。

哎,又吵起來了。我跟雷說過,找個人定下來,別再讓Jack和優妖幾個人為了争奪他整天吵來吵去,他說好。

女子圈住雷純青手臂,男子用力推她一把;兩人互瞪,雷純青在一旁好言相勸。

沒見過他跟人說不好的,他腦子有問題啊。

連你也關心他,表示他很好。

骥少縱看徐舞文,以為她會沖上前去,但她站着不動。而大廳中央互瞪的兩人終于動起手來,雷純青介入兩人之間,卻勸架不成,反成為兩人拉扯的對象。

真是難看!激烈拉扯令圍觀的人愈來愈多。

就跟你說雷愛的是我!你聽不懂中國話嗎?女子将雷純青拉向自己。

你智障!雷愛的是我!男子立刻罵道,并使反力。

是我!女子力氣輸人,遂往前靠着雷純青。雷!告訴他,你愛的是誰?

哼。男子攬住雷純青的腰。告訴她,你愛的是誰?

雷純青的表情十分為難,嘆了口氣,顧不得現場有多少人觀看,答:都愛……

聲音很小,但從嘴型便可看出他的答案,令這頭的人跳腳。去他的!他白癡啊!都不愛就說不愛,幹嘛……天啊!難不成他……

唉--另一個人在圍觀衆人議論紛紛之際,走到大廳中央鬧事人前,幫雷純青平息紛争。

這是怎麽回事?連骥少縱也看不懂。只覺得一群俊男美女關系亂七八糟,形成尋常人難以理解的薔薇花世界。

他搖搖頭,轉眼一瞧,徐舞文不見了!顧不得事件如何收尾,他快步步出大樓,左右觀看,徐舞文後腦有傷,很好認出。

她走在與醫院反方向的人行道上,然後,突然停步。

骥少縱跑過去,徐舞文正望着映在玻璃門上的自己,面無表情。

我的樣子很像瘋女十八年對不對?有夠邋遢。

不像。硬要說像的話,也只像兩年而已。

徐舞文看到前方有家大書店,移動腳步走過去。

骥少縱跟着,但從書局出來的人目光奇怪,似乎總多看他兩眼,他不禁略頓住。再起步,險些撞上自己--那是一張貼在店前的大海報,比他本人還大的半身照、他的姓名及頭銜全顯着地印在上頭!

走進書店,一大疊以他為封面的雜志擺在財經雜志區前,鬥大标題為總裁素顏系列報導之一。他什麽時候接受專訪了?身着休閑服、頭發未往上梳的生活照,更不可能從他手上流出!

肯定是魏摩紀搞的鬼。真是該死!

徐舞文在時尚雜志區前翻閱雜志,大部份的人都是經過他現在所在的地方走到那邊,也許,她已經看到!畢竟這一大疊雜志比其它高出一截,十分醒目。

他拿起一旁的雜志,覆在以他為封面的那一大疊雜志上,離手後,發覺自己手心發開。他會跟她坦白,但不是現在。

轉過頭,她已不在原地!他環顧書局,找了一下,發現她結完帳,往外頭走。

他起步要追,又被自己的大海報吓着。海報裏外都有,又印了一大堆廢書,不知魏摩紀那家夥給了出版商多少錢這樣找他麻煩!

出了書局,看到徐舞文走在商家騎樓下,經過一家便利商店後,停步,回身到店外的回收筒前,撕開手上的紙袋,揉成一團,丢入回收筒內。接着竟連雜志封面也用力撕下,又揉成一團,又丢!

骥少縱過去,輕拉她手腕,說:回去吧。她後腦有傷,一頭亂發,穿着拖鞋、舊衣,加上撕書、揉紙時像在報仇雪恨的兇狠表情,怕真會被當成瘋子。

徐舞文被他拉出騎樓,在行人道上,甩開他的手,側眼瞪着他,開口道:騙子。

骥少縱心頭重重一驚!

徐舞文瞪他,紅了眼眶,再張開口時,手上雜志掉落地,攤開的頁面是雷純青的全身照,她微愣了下,神情沮喪。

骥少縱彎身想幫她撿起雜志,她突然哭了起來。

純青哥大騙子!她嚷着,不由自主地窩入骥少縱懷裏。

嬌小的頭顱靠着胸膛,骥少縱垂睫,瞧見她秀氣可愛的五官扭曲變形,哭得狼狽,聲音也走了調。

不喜歡我就直接說嘛,為什麽要說我高興就好?他誰都愛,我怎麽會高興?原來他在外……在他工作的地方是那個樣子,他果然沒想過再回松櫻舍了……我還守着松櫻舍癡癡等他做什麽?嗚……嗚……

骥少縱舉手想覆住她抖顫的肩,她卻捶打他出氣,碎拳像在咒罵他這人也沒好到哪去。然而,捶打後,又情不自禁緊靠着他,哭濕他的胸口。

我是怎麽了?我也不知道……好不容易見到他……想到下回不知道什……什……只好厚臉皮地才着他問喜不喜歡……

眼前的胸膛太溫暖,她一把推開,嗚哇地大聲痛泣,引人側目;骥少縱想靠近,她用力揮手打開!

她搖頭:我不要只講……只講電話……以前覺得接到他電話就很幸福……現在才知道……嗚……一點也不……純青哥大騙子!我只喜歡他一個人,他怎麽可以誰都喜歡?他是什麽東西?他是什麽東西--

骥少縱硬是緊緊擁住她,任她出氣;她揮拳、大叫後,漸漸平靜下來。

幹嘛來看我?出現那麽一下下,就讓我暗暗發誓絕不會對其他人動心……

別哭了。

又看到一串淚水自她眼底垂下,他明白她有多在意雷純青了。

雷純青說都愛的場面,有其可議之處。雷純青有為難,她有傷心,而他……他糾在一起的心……是什麽?算什麽?

真是可笑。他以為她知道他的身份了,結果只是空煩惱。哪怕把十本封面是他的雜志擺在她眼前,她也不會留意到的。

她都說了,她的心中只有雷純青;有雷純青在,她對誰都不動心。

叮咚!叮咚!

披薩!披薩來了!松爺抱着美美忙往前頭跑,在廚房門前與骥少縱錯身而過,停步轉身,小白臉,給我錢。

骥少縱拿出皮夾,抽出紙鈔,驀然覺得奇怪。為什麽我又得給你錢?這些天松爺遇到他就跟他要錢,他哪有欠那麽多房租?

給我!松爺搶走一張千元大鈔,滿不在乎地:反正你是有錢人嘛!聽到又一聲叮咚。來喽!

白鵝和貓咪跑過他腳下,亦往前廳奔去。

穿過廚房,走出後門,看到阿弟嘴上挂着一個袋子,想跑,又停步,猶豫不決。前頭爺爺的歡呼聲傳來,它兩眼一亮,張大嘴,垂涎欲滴,非常興奮地跳躍般跑向前頭。

幾個紙團從被甩落地面的袋子中滾出。

徐舞文坐在廊下發呆,大夥本來想安慰她,結果披薩比她重要許多。到她背後,木質地板上被撕的那本雜志顯露的是雷純青的頁面。

撕到這就舍不得撕了?他出聲。

徐舞文擡頭看他,低頭瞥一眼雜志。撕到那裏時氣就消了。轉頭面對前方。

骥少縱落坐她右側。你要罷炊到什麽時候?前頭那群家夥天天叫外賣,開宴會般嬉鬧得無法無天。

沒心沒肝沒肺的人不要跟我說話!

關我什麽事?對那不男不女的家夥氣消,卻對他生氣?他把雜志仍得封底朝上。

人家還在難過,你卻只想到吃飯。這還不關他的事?難怪失戀是痛苦的。

很高深的領悟,沒有失戀的人果然不懂。明明就是遷怒。

失戀的痛苦在我愛的人竟然不愛我外,更在于周遭的人竟嘻嘻哈哈,絲毫不體諒人家的感受!

你喜歡上那種沒用的人,教別人怎麽為你感同身受?痛苦?更在于自己的沒有眼光吧?立刻挨一對紅了眼眶的黑眸恨瞪,只得改口:好,是我無法理解那家夥的好,不過,如果是我,我不會那麽死心眼。

等你有喜歡的人,還說得出這種大話時,我才會佩服你。

你不是一口咬定我喜歡你?

你不是打死不承認?她反問。

承認會讓你好過些?

單單你這句話,誰聽了都不會覺得好過。好像人家很稀罕他的喜歡似的,她不屑!

你何不說得更刺耳一點?他也板起臉孔。基本上我的存在就讓你覺得不舒服之類。

徐舞文看着他。住在我們這好一陣子,除了自大外,你多了點自知之明嘛。

什麽?我自大?

這下自大淩越自知之明了。

自大總比不男不女好吧?而喜歡不男不女家夥的你又有多聰明?

你幹嘛做人身攻擊!

因為他受到人身攻擊!這足以令他火大了吧!深呼吸兩次:我是應該道歉,而且得反省自己怎麽會被一個性格扭曲、壞嘴巴的女人輕易激怒。

她性格扭曲?她嘴巴壞?我本來就覺得你很讨人厭,現在更……

別說出來!

兩人互瞪,眼中皆迸出火光,誰也不讓誰。

與她一般見識的自己實在可笑,簡直也是無理取鬧!他在這裏做什麽?根本沒有意義--突地,有東西躍上他的背,不用回頭,便曉得是大狗阿弟。

阿弟,你滿嘴披薩的味道,走開。

哈、哈……嗚唔……興奮不已的阿弟猛然一僵。

骥少縱也忽然寒毛直豎,臉色整個不對勁。

沈小姐。徐舞文喚立在他們背後的沈繪裏。

沈繪裏舉腳,阿弟惟恐被燒着似的跳下走廊,尾巴夾在後腿之間。沈繪裏前進一步,它遠在三公尺外,卻仍吓得後跳,最後甚至惶恐跑開。

來玩牌。沈繪裏在骥少縱和徐舞文之間蹲下,徑自發起牌來,一邊說:在我的房間也聽得到你們吵架。

徐舞文趕緊道歉:對不起。一定常常吵到她……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見面總是吵吵鬧鬧……沈繪裏抽空碰了下鏡框,繼續發牌:是愛情嗎?

另兩人一愣,同時搖頭,開口想否認,卻沒說話機會。

愛情很俗氣對不對?手上牌快發完,她擡頭看了兩人一下。吵架吵贏了是真的贏嗎?先告白的人,就是喜歡對方多一點,就是輸嗎?

一整副牌平分成三份,最後剩餘的一張擱在三人之間。多一張,有梅花七的人拿去。沈繪裏改成坐姿,整理自己的牌,道:玩排七。

明顯是不可不玩的氣氛,骥少縱只好拿起牌,看了一下,默默将多的那一張牌收起。

徐舞文同他說:梅花七先拿出來。

骥少縱照做後。

徐舞文出紅鑽七,解釋道:不同花色中,七是最先可以拿出來的牌,然後像接龍一樣,依同花色八、九、十往上排,或六、五、四、三地往下排。

沈繪裏出梅花八,排在梅花七上方。

輪回到骥少縱。有很多牌可以出時?

保留影響力最大、對自己最有利的牌。比如七啊八或六的,讓拿到後面牌的人傷腦筋。

骥少縱想了一下。自己拿到後面牌時,就快把七八六排出來,以求快點解套?他出黑桃七。沒錯。徐舞文出黑桃六,擺在黑桃七之下。

沈繪裏看地板上已出的牌,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牌,似乎已陷入窘境。沒有牌可以出時,就蓋牌。蓋牌時,當然選最不利于他人的牌來蓋,也就是從肯定要你死得比我慘的角度,來考慮蓋哪張牌。她抽出一張牌,蓋在自己腳邊。

也得小心別害不到別人,反而害到自己。徐舞文補充道,看着骥少縱,等他出牌。

跟人生很像對不對?沈繪裏看着兩人出牌,側頭:搞不好愛情也是。

繞了兩圈,徐舞文已無牌可出,先前沈繪裏已蓋牌,于是她問骥少縱:紅心七在你那?他遲遲不擺出紅心七,很傷腦筋。

沒有。沒在他那。

那就怪了。徐舞文看沈繪裏。

我蓋下了。沈繪裏翻開先前蓋下的牌,正是紅心七。很猛吧。鏡片問過一抹光。

這算犯規吧。而且,你沒其它紅心牌嗎!就這麽蓋下不也毀了她手上其它同花色牌?

沒錯,我多的是紅心牌,所以我說很猛吧。她将全部牌一攤,望着牌上一顆顆紅心。啊,愛情是不是要像這樣?

不顧後果地蓋牌?那會輸很多,而且會被人說沒牌技更沒牌品。

是不顧後果地想愛就去愛!沈繪裏才不管那麽多,端着鏡框。糟糕。

怎麽了?

我是天才。弄亂眼下的牌,她站起身。不玩了。轉身喃喃自語地入屋。

真是難懂。而人走了,牌已亂,不用玩了。兩人同時将手上牌攤下,同時洗起牌來,當察覺時已來不及收手,兩人的指尖相碰在一起--沒有電流竄過那麽誇張,但不自覺地就這麽停止住。

兩人擡眼對視,骥少縱的手悄悄覆在她之上,心中愛或不愛的疑問倒是沒有,一切那麽自然,兩人互相接近,唇與唇将貼上--陽光刺人,兩人拉開距離。

好可惜哦。一旁大咧咧看好戲的松爺嘆道:當我不在,當我不在,反正你遲早都要嫁他的,嘿嘿嘿……松爺剔着牙開心地走人。

骥少縱将撲克牌收攏。

徐舞文的視線從他手上的撲克牌轉向他的寬闊胸膛,那日伏在他胸上哭泣的感觸驀然蘇醒。當時她仍然覺得他這人讨厭,卻忍不住偎向他,聽見他的心跳紊亂不整,她卻覺得溫暖,想倚賴他,又別扭得打他……

是愛情嗎?徐舞文一怔。不,當然不是。這個人,可是……停!她停住思緒,刻意不往下想。

我也要去叫個披薩來吃。她站起身,朝他伸出手,道:給錢。

骥少縱放下撲克牌,拿出皮夾,給了她一張千元大鈔。

她當真大方收下。不問我原因?瞅着他的秀氣瞳眸帶着些許詭異。

原因?豈敢問呀。他仰頭看她。人在土匪房,猜四個字成語。

人在土匪房?意思是他們家一屋子土匪就是了。

想必是'心悅誠服'這四個字喽?

一部份是。他又拿起撲克牌,交疊洗牌。标準答案改成九個字好了。

九個字?太拉雜了,改成兩個字怎麽樣?不等他同意,便丢下兩個字:無聊。轉身走開。

脾氣真差。骥少縱搖搖頭,随便抽了一張牌,紅心A。

手機鈴聲由遠而近傳來,他看向後門,貓咪小米術着他的手機出現。

他接過手機接聽:是。她送了回禮,你擋住了?做得很好。那麽,這回送成套的珍珠首飾,卡片上就寫……他輕搔小米柔軟的下颚。寫'請你嫁給我',署名'瘋狂愛你的摩紀'。

貓咪舒服地側躺下,骥少縱挂電話,手機擺在貓咪身旁。

人在土匪房……他是身不由己得心悅誠服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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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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