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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妍 -【前塵約(相思引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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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妍 - 前塵約(相思引之二)       

從初見面那時起,賀蘭顏就是西鄯國太子單辰心上的一朵花;
他立誓成為護花人,一生護著這朵嬌花,心心念念只有她。
然而天意弄人,當他登基成為國君,天下不平靜,一切都亂了,
兩人注定難以相守,只能寄望來生⋯⋯就因為前世殘留的怨恨,
強大的執念讓單辰今生又成了王室遺族,
得親手推動復國大業並懲戒當年的叛徒,除此之外尚有一事困擾他──
他似乎得找一個人,一個女人;但那人是誰?
又身在何方⋯⋯舒眉黛早已認出他,她前世的夫君!她找到他並暗中相助,
偏偏不能相認,只因自己是敵非友!他曾是挺拔多情的護花人,
如今有情人卻成仇人,她有苦難言,更不敢奢望再續前緣。
前世無法相守到底的遺憾,演變到今生竟成對立僵局,
想撒手不管偏又放不下那人,相思難題究竟如何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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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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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06: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國後快逃呀!國後!”

    從華麗的宮殿往外望出去,王宮最外圍的殿宇已經漫起點點星火,宮人們驚慌的呼喊聲、士兵殺入的咆哮聲由遠而近傳來,國後殿里的宮女們個個驚慌失措,一切都亂了套。

    只有她,一身手工精繡的華服,高高綰起的發髻上簪著寶釵,身子站得直挺挺,瞧著殿外的一片混亂,卻一動也不動,絕美的面容鎮定十足,始終不曾動搖。

    國後的貼身宮女趕緊來到她身旁,抓住她的手。“國後,天圜國的士兵已經殺入王宮,再不從密道逃跑就來不及了!”

    “我已經答應過國主,會等他回來的。”她語氣淡柔的回答,眼神不變的繼續往外瞧。

    “國後,國主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宮女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哽咽的將這個殘酷的事實給說出口。

    國主已經以身殉國,西鄯國要亡了,再不逃命,國後將成為天圜國的階下囚。

    “不,我答應過他,會等他回來……”她平靜的面容終于還是落下兩行清淚,內心隱隱刺痛。“除非等到他回來,要不然……我絕不離開……”

    顏兒,等朕回來,替朕彈一曲〈長相守〉吧。

    臣妾隨時等候國主……凱旋歸來。

    她轉身進入琴室,桌上擺著一把五弦琴,琴身以上好黑檀木為底,雕刻出精致的蔓藤及花朵紋路,再飾以金漆,手工細膩,是把珍貴的好琴。

    她撫摸著琴,淚水滴落琴面,再也難以壓抑心中的悲痛嗚咽出聲。

    她真的再也沒機會替他彈一曲〈長相守〉了嗎?

    為何兩人要白頭到老竟如此困難?

    無情的戰火輕易摧毀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今生今世,再也無法實現了……

    宮女緊接著追入琴室,一臉的悲痛。“國後……”

    “我絕不離開王宮。”她抹去淚痕,心中已經作出重大決定,神情堅定。“我身為一國之後,豈有逃跑之理?我會追隨國主的腳步,死也要守著這片土地,絕不屈服!”

    國破家亡了,就算她順利逃出去,又該何去何從?

    既然如此,她寧願留在這里,等待他歸來的那一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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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業城,是位于天圜皇朝西邊的邊境重鎮。

    而在業城往西再五日的路程,有一處荒廢的城市,原是與天圜皇朝緊臨的小國“西鄯國”的遺址,一百多年前西鄯國被滅之後,那里就成為一片荒蕪之地,再也無人居住。

    當年西鄯國的百姓被迫遷徙到業城,成為天圜皇朝的子民,由統治業城的“鎮西侯”治理。

    在鎮西侯的治理之下,表面上西鄯國的百姓過著安分的日子,但骨子里仍然不認同天圜皇朝,內心深處還是希望終有一日能重新回歸西鄯國的懷抱。

    就因為如此,一股反動勢力在暗地里醞釀著,等待最佳時機揭竿起義,重現當年西鄯國的繁華——

    “客倌,您的茶與茶點。”

    業城內的“滿城香”茶樓,店小二動作利落地送茶到三樓的某一間包廂里。

    店小二退出房之後,包廂里的三名年輕男子繼續原先的密談。為首的男子面貌俊雅,一身不顯眼的墨綠色衣裳,卻散發出非凡的氣勢,他神色淡漠地瞧向窗外的熱鬧街景,頗有睥睨群雄之勢。

    “少主,您這一回前往王宮遺址,真的不再多帶一些人?”發話的是另一名斯文的灰衣男子。

    “柏修,雖然少主只打算帶五名護衛,但憑咱們的身手,難道你還信不過?”粗獷的黑衣男子吳廷說話了,他雙臂環胸,皺著眉,顯然很不滿紀柏修看輕了他們這五名護衛的身手。

    “我並非信不過你們,而是少主身分特別,不能出任何意外,西鄯王宮遺址荒廢已久,誰也無法預料會不會在那兒遇上埋伏,人多些總是比較妥當。”紀柏修謹慎的說道。

    紀柏修和吳廷,兩人一文一武,是少主最倚重的左右手,而他們的少主,正是西鄯王室遺族之子——單征樊。

    當年西鄯王室的其中一條支脈勉強躲過戰火,隱姓埋名的活著,始終不忘復國大業,單征樊從小就接受嚴格的訓練,一肩挑起復國的重責大任。

    紀柏修之所以會特別小心,是因為西鄯王室只剩下單征樊這一條獨脈,少主的存在能激起業城百姓的呼應,正是起義能否成功的關鍵。

    “就只是個廢墟而已,怕什麼?”單征樊終于將視線移回室內,淡淡一笑。“難道還會有什麼妖魔鬼怪、毒蛇猛獸跑出來,將咱們給吃了?”

    他知道柏修是為了他好,但他有時就是謹慎過了頭,多添了不必要的煩惱。

    “那也不無可能。”紀柏修還是堅持要少主多帶些人過去。

    “若真是如此,我倒希望能見到當年殉國的國後,賀蘭顏。”單征樊的語氣似是開玩笑,卻又有一股說不出的悵然。“人家不都說,冤死之人的魂魄會徘徊在死前之地,那咱們這一回帶的不該是護衛,而是招魂道士才對。”

    這樣一說,紀柏修和吳廷倒是感到有些毛毛的,听說當年一戰,宮里死了不少人,國後賀蘭顏就是其中之一,而她死後,尸身還不知去向,可恨的天圜國士兵不知將她的尸身如何處置了。

    這回他們之所以要到王宮廢墟去,是為了尋找一把“鑰匙”,那把鑰匙當年由賀蘭顏保管收藏,在她死後,就沒人知道鑰匙的下落。

    那把鑰匙可以打開西鄯國一處隱秘的國庫,國庫內存放著許多金銀珠寶,可以提供起義軍強大的金援。

    當年的西鄯國雖是邊境小國,卻因為位處于東西兩方通商的要道上,國都繁榮,十分富有,也因此引起天圜國的覬覦,再加上西鄯國內出現叛國賊,內神通外鬼勾結天圜國,西鄯國才會在短時間內面臨滅亡的命運。

    但天圜國並沒有得到西鄯國的財富,一來國庫隱密,當年知道所在地的人都寧死不屈,守口如瓶;另一方面,能打開國庫大門的鑰匙也隨著賀蘭顏之死而不知所蹤,那些亂臣賊子們就算真有辦法找到國庫,也不得其門而入。

    單征樊身為西鄯王室遺族,從已故的父親那里繼承了國庫所在地的秘密,現在只差找到鑰匙,他就能夠動用國庫內的財物。

    紀柏修想想還是不妥,當年天圜國士兵那麼多人也找不到鑰匙,他們這一回想找到鑰匙恐怕也不容易,還是多一些人去幫忙會順利些。“少主……”

    “柏修,我已決定,此行五名護衛就已足夠,帶太多人去反倒顯眼,更容易引起他人注意。”單征樊斷然制止紀柏修繼續勸說。

    事已至此,紀柏修也只好閉上嘴,不再多話。“屬下明白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在我尚未回來之前,一切事情要勞煩你多費點心思了。”

    “少主放心,屬下自當盡心盡力,等待少主帶回好消息。”紀柏修認真的回答。

    “那就好。”紀柏修統籌掌控局勢的能力他很放心,所以他也不必多加指示,反正有什麼突發狀況,紀柏修自會看著辦。

    交代完所有事情後,隔日單征樊就帶著包含吳廷在內的五名護衛離開業城,騎馬往西邊的西鄯王宮遺址前進。

    五日之後,他們終于在黃昏時到達王宮遺址,只見曾經被大火焚燒過的王宮建築四處傾頹,再加上風吹日曬雨淋,早已不成原樣,甚至輕輕一踫,焦黑的木制宮門就碎成一地,幾要成灰。

    看著眼前的一片荒涼、雜草叢生,單征樊的眼神不由得黯下,內心陣陣刺痛,思緒千回百轉,無限悵然。

    他終于回來了,經過這漫長的歲月,他終于又來到這里,但景物已非,人事亦非,徒留無止境的憾恨。

    顏兒呢?她是否真如他所想的,一縷幽魂還徘徊在王宮內,痴痴的等著他歸來?

    這個秘密他從未對人說過,從十歲開始,他的腦海中便不時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記憶,直到如今他已二十六歲,始終不曾間斷。

    他心里很清楚,那其實並不是另一人的記憶,而是他的前世記憶,他的前世正是西鄯滅國前的最後一位國主,而賀蘭顏……正是他的妻子!

    或許是因為前世殘留了太多不甘、怨恨,強大的執念讓他今生又投胎成為西鄯王室遺族,命中注定得由他親手推動復國大業,並且懲戒當年的叛徒。

    統治業城的鎮西侯就是當年那個叛徒的後代,他絕不會放過鎮西侯一族的!

    “少主,天色逐漸暗了,咱們先找一處地方暫時休息,明日再開始尋找鑰匙吧?”吳廷在一旁詢問。

    “嗯,找一處破敗較不嚴重的殿閣,咱們就在殿閣內歇腳吧。”單征樊從獨自深思中回過神,明確指示。

    “是。”

    吳廷得令之後,以眼神示意另外四名護衛,護衛們即刻分散去尋找足以遮風蔽雨的殿閣,吳廷則繼續留在單征樊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天色越來越暗了,荒涼的王宮內沒有任何燈火,眼前的景物幾乎已快被黑夜吞噬。

    唰——

    突然間,一道白色身影在長滿雜草的荒徑上一閃而過,引起單征樊的注意。

    是誰?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它人也在王宮廢墟內?那人是何來歷,又是敵是友?

    單征樊沒有時間多想,即刻施展輕功追上前,無論那人身分為何,都必須先抓了再說,以免泄漏他們來到王宮廢墟之事,壞了他們籌備已久的大計!

    “少主?”吳廷不知道單征樊到底發現了什麼,只能趕緊追上單征樊的腳步,不讓他落單。

    單征樊越過雜草荒徑,又再度見到淡影在前方一閃,拐彎往王宮廢墟更深處邁進,似乎對這里的形勢非常熟悉。

    那人是刻意引他過來的?目的為何?那迅捷飄忽的身影不似尋常人,就算他卯足全力追趕,竟也無法縮短兩方之間的距離,依舊與對方差得遠遠的。

    單征樊不死心,繼續追著時隱時現的詭異身影,此時天已大暗,什麼都看不清了,後頭的吳廷跟得有些辛苦,但單征樊卻完全不受影響,繼續追趕著,因為這座王宮他太熟悉了,有著前世不知走過多少次的記憶,就算他是今生第一次來,閉著眼也絕不會迷路。

    白影在此刻突然閃入一座被雜草環繞的破敗小殿閣內,單征樊毫不猶豫地跟著進入殿閣,但才一踏進去,心猛然一驚!

    殿閣內的地板被他一踩,盡數塌陷,就連上頭的梁柱也跟著塌下,整座殿閣就在這一刻崩毀了。

    “少主——”

    單征樊掉進地板下的大洞里,只听到吳廷焦急的叫喊聲以及殿閣坍塌的撞擊聲,眼前一片黑暗,而引誘他進來的那個身影卻不知去向,猶如鬼魅般消失了。

    真是鬼嗎?在意識消散的前一刻,他揚起苦笑,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切實際的荒唐念頭。

    若真是鬼,他多麼希望那是顏兒,他心心念念、卻再也無法相見的顏兒……

    前塵往事依舊歷歷在目,似是昨日才剛發生過一樣。

    他還記得,那年他剛滿二十,還是西鄯國的太子,因為整日被父王所交代的政務纏身,幾乎沒得休息,某日一逮到空閑,他干脆溜出王宮,前往宰相府找好友舒盛解悶去。

    舒盛是宰相之子,聰明才智不下于舒父,將來必會是西鄯國的棟梁之一,也是他最有力的左右手。

    然而當他來到宰相府,都還沒解悶,倒是先听到一個掃興的消息——

    “太子殿下,咱們大少爺恰巧外出,不在府內,真是萬分抱歉。”前廳內,總管見貴客光臨,自是不敢怠慢,緊張得連連道歉。

    “沒關系,是本人不請自來失禮了,總管不必客氣。”單辰揚起和藹可親的笑容,沒有刁難總管。

    “要不然,小的馬上喚人到幾個大少爺常去之處找找,或許能夠……”

    “不必麻煩,反正我找他也並非有要事,我去他的院落里待一會兒,要是等不到他回來,我就回王宮去了。”

    宰相府對他來說,就像是另一座御花園,從他少年時就經常和舒盛在這里頭到處走,所以他熟門熟路的,不必任何人帶領,也能輕而易舉走到舒盛所住的院落。

    他只是需要一處地方偷個閑罷了,舒盛不在也不要緊,他會自己找樂子消磨時間。

    他帶著隨從離開前廳,走過兩旁竹影高聳的石子路,再繞過湖旁小道,終于來到舒盛所住的幽靜院落前,然而他才一跨入院落的月洞門,一道粉嫩的身影就突然朝他迎面撲過來。

    “盛大哥!”一個年約十五歲左右的小姑娘興沖沖的沖上前,卻在發現進院子的人不是自己所預想的人時,小臉錯愕一驚,瞬間羞得紅起臉蛋。“呃?”

    不是盛大哥?糟糕,她認錯人了,但這明明就是盛大哥的院落呀,怎會突然出現另一個陌生的俊雅公子?

    小姑娘身穿桃紅色的飄逸衣裳,懷里還抱著一把五弦琴,她的臉蛋小巧、五官細致,左右各綁了個小圓髻,髻上插著一串垂下的粉色不知名小花朵,襯得她的容顏也如新鮮的花朵般,又嬌又嫩。

    她睜著一雙水靈大眼,傻傻的與他四目相對,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錯認意外給嚇呆了。

    單辰眼中閃過一抹驚艷的流光,心弦一動,對這小姑娘生出莫名的好感,她小小的年紀就有如此姿色,再過個幾年,肯定會是名動西鄯的大美人。

    這小姑娘怎麼會在宰相府內?她和宰相府又有什麼關系?他見過舒盛的兩位妹妹,所以非常確定,這姑娘不是舒家人。

    “姑娘是舒家親戚?在下見過舒盛的妹妹們,對姑娘倒是面生得很。”單辰態度優雅有禮的詢問。

    “我……我並非舒家親戚。”小姑娘在他的詢問下終于恢復反應,羞怯的回答。“我和小恬一同拜師習琴,今日是跟著小恬來宰相府玩的。”

    小姑娘口中的“小恬”,就是舒盛的二妹舒恬。

    她和舒恬因習琴而相識,進而成為閨中好友,所以這陣子常往宰相府跑,也因此認識舒恬的大哥舒盛,舒盛特地為她們倆各尋了一把好琴,她從舒恬那兒收到這份大禮,既訝異又開心,忍不住便抱著琴來到這里想當面致謝。

    “雖然此舉很冒昧,但不知能否告訴在下姑娘的芳名?”她既然能和舒恬一同習琴,必也是官家小姐,單辰很好奇她的來歷。

    “呃?”小姑娘一愣,女孩兒家的閨名本不該隨意透露,尤其又是對一個陌生的男子,但她想,他既然能在宰相府隨意走動,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就老實回答了。“賀蘭顏。”

    “賀蘭?”這個姓並不常見,單辰腦海中馬上閃過一個人。“是吏部尚書家的千金?”

    “你認識我爹?”賀蘭顏訝異的又睜大了水靈雙眼。

    “因工作所需,所以不時會與吏部尚書見到面。”他刻意模糊交代,不透露自己的身分,免得嚇到她。

    果然賀蘭顏一听,以為他只是朝中的某個年輕小官員,應該也是舒盛的友人,既然不是壞人,她原本緊張的情緒也緩下,不再戰戰兢兢。

    然而她和單辰繼續站在這里也是說不出的奇怪別扭,她很快便告辭離去。

    她有些羞澀的朝單辰曲膝行禮。“我不好離開小恬的院落太久,請容我先行告辭。”

    “請。”單辰及隨從往旁偏過一步,讓開路。

    “多謝。”

    賀蘭顏又多瞥了單辰一眼後,才邁步前行,心兒莫名的撲通跳著,就在與他錯身而過時,她因為心不在焉,一腳踩到小石子,不期然拐了一下,驚呼出聲。“啊——”

    “賀蘭姑娘?”

    她緊緊抱著琴,落到一個溫暖又堅實的懷抱中,人與琴都平安,連一丁點都沒踫著。

    她驚魂未定的睜開眼,才發現竟是單辰抱住她,她此刻就依偎在他的懷里,與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完全被他的氣息所圍繞。

    她從未與家人以外的男子如此靠近過,所以對于此刻兩人意外的親密舉動,她腦中一片空白,霎時無法反應。

    “到底是琴重要還是你重要,怎能只顧琴卻不顧自己呢?”單辰不由得失笑出聲,以一種渾厚好听的嗓音低斥。“真是個傻丫頭。”

    他的笑容優雅俊朗又溫煦,如冬日的暖陽,烘得人全身舒暢,也將她的一顆少女芳心烘得酥酥麻麻,不知所措。

    瞧著他黑而深的眸子,她的心魂陷入他不知有意或無意的誘惑漩渦內,完全無法抵抗。

    在他懷中呆了好一會兒,她好不容易才回神,又驚又羞地離開他的懷抱。“真……真是對不住!”

    好丟人哪!她怎會在他面前這麼出糗,還傻愣愣的呆在人家的懷里。

    賀蘭顏再也不敢繼續待在他面前了,羞紅著一張臉快速離開院落,粉色裙擺飛揚,像是一朵迎風搖曳的嬌花。

    單辰依舊站在原地,瞧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久久不退。

    “殿下,地上落了一串花。”一旁的隨從突然出聲說道。

    單辰低下頭,才發現腳邊落了一串粉色花朵,原本是插在賀蘭顏的發髻上頭,應該是因為剛才的意外不慎掉下來的。

    他彎下身拾起花朵,放在掌心把玩,眼中有著難得的興味。“是吏部尚書家的千金……”

    沒想到吏部尚書有個如此出色的女兒,吏部尚書倒是低調得很呀,悶不吭聲的,若非今日意外一見,他也完全不知情。

    “殿下!”此時剛回到宰相府的舒盛出現在另一頭的小徑上,恰巧與剛離去的賀蘭顏錯過了。“你又來我這兒‘犯懶’了?”

    相較于單辰的一身優雅貴氣,舒盛就是個英氣十足的俊秀青年,他一回到府里,總管就告知他有貴客臨門,他趕緊回到自己的院落招呼,對于單辰不時的突然造訪早已見怪不怪。

    他們倆從小就玩在一塊兒,親如兄弟,所以在私底下他對單辰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而單辰也並不在意。

    “什麼犯懶?我只是出來喘口氣罷了。”單辰輕笑道,的確不介意舒盛的口無遮攔,這表示舒盛此刻並未將他當成太子,而是摯友。

    “對我來說,這就叫犯懶。”舒盛來到他面前,納悶的瞧著他手中的那串花。“你何時對花有興趣了?”

    “剛剛才生出的興趣。”單辰將花好好地護在掌心內,嘴邊的笑意又深了幾許,隱含著只有自己明白的心思。

    就在剛剛,他的心尖上開了一朵花,那花兒嬌嫩羞澀,還需要好好呵護,將來才能展現最燦爛美麗的姿色。

    而他,會成為護花人,只護自己心上的這朵嬌花,讓這嬌花只為他一人綻放,只為他一人而嬌艷……

    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是誰?誰在輕吟著那首詩,那首摧人心肝的〈長相思〉?

    一片空寂的黑暗中,他思緒縹緲、昏昏沉沉,只有一個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他的耳里,激起他微弱的反應。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綠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吟詩之人語調中帶有濃濃的惆悵,像是有無限心酸無法道盡,只能反復吟著這首詩,這首令人心痛的詩。

    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他一睜開眼,四肢百骸的知覺也跟著迅速恢復,他意識到,自己躺在一處幽暗的地道里。

    地道的兩旁壁上瓖嵌著數不清的夜光石,正散發著淡淡的黃白幽光,使他得以看見四周的景物。

    而此刻的他居然枕在一個女人的大腿上,女人見他終于恢復意識,原本的愁緒一散,即刻漾起笑容。“你醒啦!”

    “呃?”單征樊一驚,馬上從她的腿上起身,戒心十足,但他才一有動作,全身上下便傳來疼痛感,看來是從殿閣上落下來時受了不少傷。

    他捂著悶痛的胸口,看著女子仍跪坐在他的左手邊,一動也不動,右邊的地道則已被坍下的殿閣梁木給堵死,漆黑一片。

    他到底昏了多久?發生這場意外,其它護衛們應該正在上頭急著想救他吧,但要從這里出去已經不太可能了,他必須另尋其它出口才行。

    他轉而瞧向女子,她看起來只有十八歲上下,臉蛋精致柔美,像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閨秀。

    但如果真是大家閨秀,又怎會出現在王宮廢墟內?而看她身穿白衣,難道之前引誘他追來的人就是她?

    單征樊警戒的瞪著她問︰“是你將我引到這兒來的?你有何目的?”

    “我只是想單獨與你會面,不想有其它人礙事。”女子見他防備的神色,原本的欣喜已無蹤影,只剩無奈苦笑。“殿閣倒塌是意外,我絕不願見你受到任何傷害。”

    她一見到他,馬上便認出了他就是她等待之人,眼看他的長相和當年的單辰竟有八分神似,讓她感到既開心,卻也有著無限感傷。

    只因為,她再也無法從他臉上見到當年溫煦如陽的笑意,現在的他冷漠、防心重,早已非當年的他。

    女子神色懇切,不像是在說謊,況且若非有她出手相助,此刻他大概已被壓在梁木之下,想活也活不成了。但她的出現太過奇怪,單征樊還是無法輕易相信她。

    “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要見我?”

    她的樣貌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但不知為何,他又感到似曾相識。

    是錯覺嗎?他總覺得自己應該認識她,但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確定自己不曾見過這女人。

    “我在……等你歸來。”女子繼續無奈苦笑,明知他不會相信,她還是說了。

    然而單征樊誤會了她的話。

    “等我來?你到底是誰派來埋伏在王宮內的,竟然知道我會出現?”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女子本想辯解,但她有難言之隱,之後還是沮喪一嘆。“唉,罷了,無論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訴你,我並非誰派來的,我……只為了你而出現。”

    “你不肯說實話,那咱們也不必再說下去了。”

    單征樊掙扎著起身,沿著地道的牆面行走,希望能趕緊找到出口回到地上,免得吳廷等人擔心他。

    他知道這是王宮下隱藏的密道,供王室避禍逃脫用的,有好幾個出入口,只不過前世的他不曾走過,所以他現在也只能憑著感覺盲目亂闖了。

    女子見他完全排拒她,感到非常失落,卻也只能默默跟在他後頭,想著到底該如何繼續和他攀談。

    他終于歸來了,然而他已不再是從前的他,而她……也是一樣……

    單征樊不再和後頭緊跟著他的女子說話,努力尋找出口,卻還是分神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免得她乘機偷襲。

    她到底是何身份?從哪里來的?從她引他過來的身手可以知道,她絕非尋常人物,只是,她如果想要他的命,大可以不救他,甚至在他昏迷時直接解決掉他,但她卻沒有這樣做,為的又是什麼?

    我在……等你歸來……腦海內突然響起她這一句話,讓他感到莫名可笑,她剛才說這話時的語氣,好似已經等了他許久許久,那柔情似水的瞳眸,情真意切,完美得幾乎找不出任何破綻。

    但他怎麼可能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女子?或許她不但武功好,戲也演得精湛,目的就是要卸下他的心防。

    在地道中摸索了約莫兩刻鐘,他終于見到一道往上延伸的樓梯,他毫不猶豫的往樓梯上走,在樓梯頂端踫到木板,因為年久失修,他稍一施力,木板就被他頂開來,透出一道光線。

    看來已經過了一夜,外頭天色大亮,他將木板往旁一推,走了上去,發現自己來到了另一座殿閣,而這座殿閣……他再熟悉不過了!

    是國後殿!經過一百多年的荒廢,國後殿內的景象早已斑駁得不成原樣,陽光從破敗的窗外照入,照出一室的滄桑舊塵,也照醒了他不少回憶。

    內心隱隱抽痛,他茫然無頭緒的在國後殿內走著,無論走到哪兒,似乎都還殘留著顏兒的身影,似乎只要他一轉身,顏兒就會出現在他面前,漾起絕美的笑顏輕喚著他。

    他的妻呀,僅僅十七歲就嫁給他的妻,那唯一開在他心上的美麗花朵——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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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太子妃,您今日的氣色可真好。”

    妝台前,賀蘭顏正坐著讓宮女梳妝打扮,宮女一邊幫她盤發,一邊贊嘆不已,那張嘴可甜了。

    “還不是和平時一樣,哪里好了?”賀蘭顏倒是沒什麼感覺。

    “怎會一樣?太子妃眉眼含笑的,一臉被太子殿下疼寵出來的嬌艷之色,將太子妃襯托得益發動人。”

    賀蘭顏終于透過明亮銅鏡睨了後頭宮女一眼,難掩嬌羞。

    “少貧嘴了你。”

    “奴婢可是實話實說呢。”宮女馬上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

    “少說點話,趕緊做好正經事吧!”

    “是。”宮女輕吐舌尖,知道太子妃在害羞,也就識相的住了嘴。

    她真的眉眼含笑嗎?賀蘭顏輕摸著柔頰,望著銅鏡里映出的自己,想起了和單辰初遇的那一日。

    她不知道他是太子,甚至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那一日逃得心慌意亂,卻依舊將他俊雅高貴的樣貌記得清楚,牢牢的印在心上。

    本以為兩人只有一面之緣,沒想到他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竟來到她學琴的師傅居處找她,當她再見他出現時,腦袋一片空白,心兒依舊狂跳,就像初次見到他時般呆愣住,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現在想想,她是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對他動情了,只是因為她那時還迷迷糊糊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才會手足無措,徒讓他看了不少笑話。

    之後,她經常與他在往來自家府邸與師傅居處中間的空檔私下見面,也知道了他太子的身份,越與他相處,她也對他越加傾心,心想著若能與他結為連理,那不知該有多好?

    不過這樣的心思只能藏在心中,直到半年前,她剛滿十七後沒多久,一道聖旨頒下,她成為他的太子妃,埋藏在心中的願望就這樣實現了。

    一想到兩人成婚後的甜蜜,賀蘭顏壓抑不了發自內心的喜悅,淺紅的唇瓣漾起笑弧,一臉沉浸在幸福當中的嬌柔模樣。

    此時單辰從後頭靜靜走來,接過宮女手中的金花流蘇釵,無聲示意宮女退下,由他親自幫她插上金釵。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顏兒漾起如此美麗的笑顏?”

    “呃?”賀蘭顏頓時回神,見到單辰那一臉好奇的笑意,倒是羞紅起臉。“殿下……”

    “你可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是因為想到他而笑的,這教她如何開得了口?她硬是耍賴到底。“臣妾剛才真有笑嗎?該不會是殿下看錯了吧?”

    “真不說?枉費我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想讓你開心開心,看來是不必了。”單辰收起笑意,轉身要走。

    “啊?殿下……”賀蘭顏馬上自椅上起身,從他背後親昵的環抱住他,撒嬌地說︰“顏兒知錯了,別生顏兒的氣可好?”

    單辰努力忍住笑,他只是想嚇唬嚇唬她,她心思單純,又才十七而已,果然很容易就上當了。

    “那麼你還不快快從實招來,你剛才在笑些什麼?”

    “真的非得回答不可嗎?”她微嘟起小嘴。

    “當然,咱們是夫妻,不該有事情互相隱瞞的。”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忍不住低聲咕噥。

    他轉過身來環抱著她。“既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為何不說?”

    她嬌羞的輕喃道︰“就只是……有些難為情罷了。”

    難為情?這下子他倒是更好奇,故意威脅道︰“快點從實招來,再不招來,就別怪本殿下對你不客氣了。”

    “殿下能對臣妾如何不客氣?”她沒被他嚇到,因為她明白,他不可能傷她的。

    只見單辰勾起一抹惑人笑意,低下頭,在她耳旁柔聲輕喃。“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一陣酥麻感從她的耳窩瞬間傳遍全身,害她當場羞紅了臉蛋。

    雖然和他成親已有半年,但對于夫妻之間的閨房親密事,她還是一想到就羞,無法像他一樣,坦然到能拿這種事情來說嘴。

    “你……刻意欺負人。”她故意嬌瞪著他,好掩飾自己的羞澀。

    “怎麼會?真正的欺負都還沒開始呢。”他低笑出聲,決定暫時放過她。“走吧,別讓客人等太久。”

    “什麼客人?”賀蘭顏由著他牽住她的手,兩人十指交扣,走出寢房。

    “等見到他們,你就知道了。”

    他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她滿肚子困惑與好奇,靜靜的隨著他往前走,等著一會兒之後解開謎底。

    因為單辰此時還是太子,所以他們仍住在太子殿里,太子殿前前後後的殿閣不少,有好多地方賀蘭顏尚未涉足過,所以她也不清楚他到底要把她帶到哪里去。

    單辰將她帶到專門招待來客的前殿里,就見殿內已經有兩個人坐在桌邊等待,他們一見到單辰和賀蘭顏進到殿閣內,即刻站起來迎接。

    賀蘭顏一看到來人,開心的馬上漾起笑顏,松開單辰的手,迫不及待的走向前。“小恬!”

    “小顏!”舒恬開心不已,緊抓住賀蘭顏的手。“哎呀,不對,我應該改口喚你太子妃才是。”

    “什麼太子妃不太子妃的,你還是可以照樣喚我小顏。”賀蘭顏欣喜的瞧著久未見面的舒恬好一會兒,才轉頭瞧向一旁的舒盛,同樣漾著笑。“盛大哥,真開心能見到你。”

    她去宰相府玩時,舒盛對她照顧有加,她一直將他當成自己的大哥看待。

    舒盛沒有像妹妹這樣樂昏了頭,淡而有禮的朝她微勾笑意。“太子妃,別來無恙。”

    單辰含笑地在一旁看著賀蘭顏開心的模樣,他知道她入宮半年,平時身邊只有宮女陪伴,其實很寂寞,所以他才會特地請舒盛兄妹來作客,好排遣她悶了半年的惆悵。

    果然一見到故友,她的活力就來了,能見她如此開懷,也就不枉費他特地安排了今日的會面。

    單辰來到賀蘭顏身邊,對著舒盛說道︰“咱們已經好久沒有輕松自在的談天說地了,今日大家不必拘謹,就當作是朋友的聚會,想聊什麼就聊什麼,不必有任何顧忌。”

    “是啊,小恬,你今天可要好好陪陪我。”賀蘭顏孩子氣的對舒恬說道。

    “那是當然,除非你趕我走,要不然我就死賴在這兒了。”舒恬爽快的應答。

    沒多久,宮女陸陸續續送上在宮內才吃得到的珍貴佳肴,擺滿一整桌,而他們四人就圍著圓桌輕松的聊天,話題似是永無止境,一個接著一個。

    聚會到一半,一名太監來到單辰身邊耳語了幾句,單辰暫時離席,留下賀蘭顏繼續聊。

    賀蘭顏和閨中好友久未見面,自是有一堆話想說,倒是舒盛在單辰離開之後就不再多言,靜靜的听著兩個姑娘話家常。

    他輕啜著茶,暗暗地觀察容光煥發、愈加嬌艷的賀蘭顏,眼底有著說不出的黯然神傷。

    他在妹妹第一次將賀蘭顏帶回宰相府時,就對她一見鐘情了,他對她好,也是希望她能對他萌生情意,卻想不到竟會讓單辰搶先一步娶她為妻。

    礙于兩人是知交,單辰又是太子,他只能將這口氣忍下來,不讓任何人知道他暗藏的心思,就連妹妹也不知道。

    可今日再見賀蘭顏,他內心的不甘還是被強烈的挑起,如果不是單辰,此刻她的笑容或許就是屬于他的。

    只可惜,晚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五年後,國主病重,撒手人寰,單辰即位為西鄯國新一任的國主,而賀蘭顏也順理成章成為國後,兩人的感情依舊如膠似漆,就好像新婚時一樣。

    單辰當了國主之後,即刻提拔舒盛成為兵部侍郎,官階只在兵部尚書之下,許多老臣對此頗有微詞,覺得舒盛過于年輕、資歷不夠,但在單辰獨排眾議的力保之下,舒盛仕途十分順利。

    國事繁忙,單辰變得比從前更加忙碌,賀蘭顏無法為他分擔國事,只能在他疲累的時候彈琴撫慰,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他。

    單辰知道她愛彈琴,特地為她在國後殿內隔了一座琴室,知道她惜琴如命,還命人尋了一塊上好黑檀木,請最好的琴匠打造一把獨一無二的好琴,趁著她生辰之時送給她。

    拿到他所贈予的琴,她欣喜若狂,那燦爛的笑顏如盛放嬌花,惑人心魂。

    只要能永遠保有她的笑容,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且無怨無悔……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這一晚,單辰忙了一整日,剛走進國後殿里,就听到賀蘭顏那柔婉的嗓音正在吟詩。

    他走進寢房,就見她坐在長榻上,慵懶的側靠著一個方形長枕,手中拿著書冊,原本綰起的長發已經放下,垂散在肩膀兩側,少了白日的高貴明艷,倒是多了嫵媚嬌柔。

    “國主。”守在一旁的宮女率先開口行禮。

    賀蘭顏听到宮女的聲音,抬起頭,漾起開心的笑顏。“國主。”

    單辰揮揮手,宮女們識相的退了出去,單辰緊接著來到楊邊,坐在她身旁,親密且自然的摟著她的腰,非常感興趣她又看到了什麼好詩。“你剛才在念什麼?又讓你尋到好詩了?”

    在人前,他們是一國之君及一國之後,但在私底下,他們就像尋常百姓家的夫妻,沒有身份的枷鎖,說話隨興自在。

    “是呀。”賀蘭顏將書冊攤開,指著其中一首詩。“就是這首《長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惟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這是一首寄托著濃厚相思之情的樂府詩,描寫難以見到思念之人的惆悵心酸,詩中處處隱含著孤寂之意。

    賀蘭顏興致高昂的與他分享讀詩的感觸。“我最喜歡‘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這兩句,兩人相隔遙遠,遠到就算是在夢里,魂魄也無法遠渡關山飛到相思之人那里,果真是摧人心肝哪。”

    相較于賀蘭顏對這首詩的迷醉,單辰倒是眉頭皺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

    “不好。”

    “什麼不好?”她不解的眨了眨眼,這首詩明明就寫得很好呀。

    “這詩太惆悵了,多讀幾遍,你的心也會跟著糾結,何必如此自討苦吃?”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笑他的大驚小怪。“才沒那麼離譜。”

    “總而言之,我就是覺得不好。”單辰干脆將她的詩冊拿過來,親自翻閱。“你還是讀些較愉快的詩吧,這麼苦的詩,就不必背了。”

    “那你說,我該讀什麼詩才好?”

    “像是……《長相守》。”

    “哪里來的《長相守》?”賀蘭顏調侃道。“要不你寫一首來讓我背?”

    “你以為我寫不出來?”單辰挑了挑眉,這個女人,膽子大到敢挑釁他?“若我寫出來了,我要你為我的詩譜曲,親自彈唱,只為我一人。”

    “可以,只要你寫得出來。”賀蘭顏欣然接受挑戰。

   既然她都接下戰書了,他豈有反悔之理?他即刻從榻上起身,握住她的手,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書案旁,已然躍躍欲試。

    他在案前坐下,她則站在一旁親自幫他磨墨,非常期待,不知他會寫出怎樣的詩句來?

    單辰提筆蘸墨,只思考了一會兒,隨即落筆在雪白帶銀絲的紙上,一行行與他氣質相合的俊雅字跡逐漸鋪展開來——

    長相守,共辰蘭。

    琴瑟和鳴響金鑾,鴛鴦同戲笑語繁。

    疊影映階年年過,月圓人圓兩心歡。

    美謄嬌花艷如丹。

    上有蒼穹遠層翠,下有碧土無極寬。

    天地為證魂為憑,情系此生永不單。

    長相守,醉心甘。

    賀蘭顏一邊磨墨,一邊看著他寫下的詩句,忍不住嬌羞的紅起臉蛋來,他果真寫了一首《長相守》,然而那字字句句,分明就是在向她吐露情意。

    他刻意仿照《長相思》的格式寫了一首甜甜蜜蜜的情詩,還將他們倆的名字也瓖嵌入詩,甚至在最後以詩立誓,要與她情系此生。永不孤單。

    此情此意,怎能不教人感動萬分?他對她的愛意全然落于紙上,一目了然,深深震撼著她,讓她又開心又欣慰。

    單辰擱下筆,轉頭瞧向她,眼里蘊含著無盡深情。“天地為證魂為憑,情系此生永不單。”

    她笑中含淚,伸出手與他緊緊相握,毫不遲疑地許下長相守的諾言。“情系此生永不單。”

    然而十年夫妻情深,卻敵不過國家局勢驟變,就連長相守的諾言也面臨考驗。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讓舒盛爬上宰相之位,他在父親因病辭官後,靠著自己這些年來暗中籠絡的人脈順利得到朝廷最高職位,雖然單辰明白他的確有能力,但他的勢力壯大得如此之快,卻讓單辰暗暗心驚,開始感到不對勁。

    他試圖削減舒盛在朝中的影響力,舒盛也感覺到單辰在提防他,君臣之間的友誼早在不知不覺間蕩然無存,只剩下互相提防、勾心斗角,再也不見過往的推心置腹、毫無保留。

    對于如此的改變,賀蘭顏感到很難過,卻無可奈何,舒盛變了,已非她和單辰原本認識的那個舒盛。

    但就算舒盛變了,他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他會做出背叛國家的事。

    他勾結天圜國,引兵攻入西鄯國,成了切切實實的叛國賊!

    夜已深,但王宮內還是燈火通明,彌漫著緊張的氣氛,賀蘭顏身後跟著六名宮女,在夜晚的宮廊上行走,來到御書房外。

    單辰還在與官員討論要事,她在外頭靜靜等待,直到官員終于退出後,她才獨自進入御書房關心情況。

    為了舒盛反叛之事,單辰已經好一段日子沒有安睡,隨時都有戰報從前線送回來,此刻的他坐在椅子上,神色疲憊的輕揉額角,看起來非常煩惱。

    “國主。”

    “顏兒,你怎麼來了?”單辰訝異的瞧向她。

    “臣妾當然是來關心國主的。”賀蘭顏輕漾著笑意,來到單辰後頭幫他輕揉額角,希望能讓他舒服些。“國主已經有好一段日子沒好好睡上一覺,臣妾看了很是心疼呀。”

    “現在這種情況,我想睡也睡不著。”單辰無奈的苦笑。

    舒盛與天圜國的聯合軍隊步步逼近,銳不可當,舒盛了解西鄯國的軍事弱點為何、山川形勢哪里最容易攻破,再加上西鄯軍隊人數明顯少于天圜國,這場仗打得十分辛苦,還節節敗退,國都的安全岌岌可危。

    賀蘭顏也明白此刻的狀況非常糟糕,但她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他繼續強撐著身子,要是還沒將天圜國軍隊趕出西鄯國土,他卻先倒下,那怎麼行呢?

    賀蘭顏本還要開口勸,但單辰反倒先一步制止她。“顏兒,我已經舒服多了,夜已深沉,你也該趕緊回去休息了。”

    “國主……”

    “我答應你,會適時的休息,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單辰笑著安撫她。

    賀蘭顏輕蹙眉頭,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只能听他的話回到國後殿去,但心里始終掛懷著他的身子,她又怎麼睡得著,也就跟著一夜難眠。

    然而緊張的局勢越演越烈,天圜國軍隊再不久就要兵臨西鄯國都城,城內百姓人心惶惶,甚至出現逃難潮,就連宮里也動蕩不安,大家都隨時等著逃命去。

    賀蘭顏鎮定的待在國後殿里,其實心中也是一片惶然,她已經听說了。單辰決定親自迎戰,近日就會出征,徹底和舒盛在戰場上做個了結。

    為何情況會發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舒盛到底是怎麼了?

    她很難過,但她更是擔心,就怕單辰一去不回,但她又有何立場阻止他親自守護自己的國家?

    “參見國主。”

    宮女們的請安聲打斷了賀蘭顏的凝思,她起身走出寢房,來到殿前迎接單辰,只見單辰身穿金色鱗紋戰甲,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心狠狠一跳,已經明白他即將離開王宮,此次過來是要向她道別的。

    賀蘭顏神色鎮定地曲膝行禮。“臣妾參見國主。”

    單辰親手扶起她,臉上終于多了一抹溫柔淡笑。“顏兒,朕即將帶兵出征,往後宮內的事情,要勞你多多煩心了。”

    “這是臣妾該做的事。”她也回以一抹笑,雖然她的心已經隱隱抽痛,多想任性的開口叫他不要走。

    但她不能這麼做,她是一國之後,就要有國後的氣度,將兒女私情擺在一旁,一切以國家大局為重。

    單辰知道她內心的痛苦,在他掌心的手一直緊緊地掐著他,已然泄漏出內心最真實的感受,但他也只能強忍住不舍,假裝不知道,痛心的與她話別。

    此行出征凶多吉少,他還是不得不行,他絕不允許自己向舒盛低頭,他代表著西鄯國的尊嚴,寧願死,也不可能對叛國賊屈服。

    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玄石,交給賀蘭顏。“這東西就放在你這兒吧,由你替朕保管。”

    賀蘭顏伸手接過玄石,這是一塊掌心大小的黑色圓形石塊,石塊的其中一面刻有麒麟圖騰,並且非常沉重。

    她一看就知道這是國庫的鑰匙,只有這把鑰匙,才能打開國庫那扇沉重的大門。

    國庫里的巨額財富,是天圜國之所以攻打他們的最根本原因,但就算國破家亡,他們也絕不讓天圜國得逞!

    他交給她的,不單純只是一把鑰匙,而是守住國庫的重責大任。

    賀蘭顏深吸一口氣,心中已有了最大的覺悟,要與鑰匙共存亡。“請國主放心吧,臣妾會好好守護這把鑰匙,等國主回來之後,再完好無缺的交還給國主。”

    “很好,朕相信你肯定能夠辦到的。”單辰欣慰一笑。

    出征在即,單辰只能在最後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最後一次嗅聞著她的香氣,將她的氣息深深印在腦海中。

    別了,他的妻,今生今世,或許他們倆再也難以相守,一切只好寄望來生。

    來生他會找到她的,無論她在天涯或海角,他都會排除萬難的追過去,與她再續前緣。

    賀蘭顏同樣緊緊的抱住他,強忍著眼中的淚水,貪求這最後一刻的溫存,也隱約明白,這恐怕是他們今生最後一次的擁抱了。

    不要走、不要走!她在心中無聲的吶喊著,早已痛徹心肺,努力緊咬著下唇,不在他面前潸然淚下。

    單辰終于狠下心來放開她,即刻轉身離去,免得他會舍不得離開,舍不得拋下這朵綻放在他心上的絕美花朵。

    在即將踏出宮門前,單辰頓下腳步,回首對賀蘭顏揚起最後一笑。“顏兒,等朕回來,替朕彈一曲《長相守》吧。”

    她強忍住淚,漾起最燦爛甜美的笑顏,柔聲答復。“臣妾隨時等候國主……凱旋歸來。”

    他不會再歸來了,他明白,她也明白,卻沒人戳破這個殘酷的事實,依舊許下了不會實現的承諾。

    不要緊,今生無法實現,他們可以等來生,多久都會等下去……

    前塵往事,就因為見到這破敗的國後殿,盡數一涌而上,脹痛著單征樊的腦袋,也刺痛了他的心,感到萬般淒苦。

    他的顏兒到底在哪兒?此生此世,他該去哪里尋她?她是否也已經重新轉世,並且等待他去迎接她?

    他茫無頭緒,又被復國大業纏身,他的掙扎痛苦,沒有人可以明白,他也無法向任何人說出口……

    “你們此次前來,是要尋找傳說中的國庫鑰匙吧?”

    背後冷不防又出現那名陌生女子的嗓音,單征樊馬上驚醒回神,警戒的瞪著一同從地道走上來的女子。“你怎麼會知道咱們的目的?”

    “這一百多年來,陸陸續續有人來王宮廢墟尋寶,想要一圓發財夢,要不然除了國庫鑰匙之外,這座廢墟還有什麼值得人們貪求的?”女子苦苦一笑。

    “所以你也想來分一杯羹?”

    女子搖搖頭,看著破敗的國後殿,眸中有著說不出的惆悵。“鑰匙早已不在王宮內,所以就算你們將整座王宮都翻過來,也找不到鑰匙的。”

    單征樊訝異的一愣,她的意思是,她知道鑰匙的下落?還是她故意在引誘他踏入某種陷阱里?

    鑰匙已經失蹤一百多年,既然從來沒有人找到過,她又怎麼可能知道鑰匙的所在?她所說的話非常可疑。

    女子將環視國後殿的眼神收回,定定的瞧向他。“我知道鑰匙藏在哪兒,你願意相信我,隨我走一趟嗎?”

    她不知道他今生是什麼身份,她只認他的前世,只要他前世是單辰,就算他今生是江洋大盜,她也會把鑰匙交給他,好完成當初的承諾。

    “你憑什麼讓我信你?”單征樊不為所動。

    “憑什麼?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眸突然染上一抹深沉哀傷,微啞著嗓音懇求。“就當作是我求你,好嗎?”

    她必須盡快帶他去找鑰匙,只因她不知道這個身子到底還能撐多久,和他僵持得越久,對她越是不利,對他同樣也無好處。

    她的確是一心要幫他,但她卻連半樣證據都拿不出手,無法證明自己絕不會陷他于危險之中。

    然而就那深幽的一眼,卻在瞬間緊緊揪起單征樊的心,又悶又痛,讓他差點就喘不過氣來,並且訝異不解,為何她的眼神能夠影響他的心神?

    他該要果斷拒絕的,但在這奇怪的一刻,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竟違背理智的回答︰“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招,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他到底在干什麼?他暗罵著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在這緊要關頭作出如此不智的決定。

    女子一听到他答應了,喜出望外,馬上轉身引路,就怕他反悔。“那地方離這兒有些距離,要請你隨我走一段路了。”

    單征樊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在原地又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懊惱的追上她的腳步,就看看她想耍什麼把戲吧。

    國後殿離崩塌的那座殿閣隔了好一段距離,女子沒給單征樊回去找幫手的機會,一路快步行走,像在飄一樣,很不尋常,逼得單征樊必須緊緊追趕才不會跟丟。

    她一路往王宮廢墟後頭走,途中還刻意尋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鏟子,才繼續帶單征樊走向後方的小山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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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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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山丘上的樹長得稀稀疏疏,和王宮廢墟同樣呈現出一種蕭瑟之感,女子走上一條被雜草掩蔽的小路,兩人繞了好大一圈,終于在一處陡崖邊停下腳步,只見平坦的崖地上,有一個不太自然的長形隆起土堆,上頭長滿了雜草。

    女子將鏟子交給單征樊。“這是一座無名墳,你若想得到鑰匙,就把墳挖開吧。”

    鑰匙怎麼可能會在這麼奇怪的地方?單征樊滿心困惑,但還是拿過鏟子,反正都已經被騙到這兒來,就算再被騙一次,也沒什麼差別。

    他身上雖然有傷,但不妨礙他做任何事情,鏟土堆的動作利落又快速。

    沒過多久,淺埋在土內的一副普通木棺慢慢現形了,當棺木上的土被鏟開後,他用鏟子插入棺蓋與棺身的縫隙中,猛一使力掀開蓋子。

    他瞧著棺木內的景象,神情十分困惑。

    棺木內躺著一具白骨,而白骨的胸前直放著一把已腐壞一半的琴,難道……

    那把琴讓他懷疑起這具白骨的身份,恐怕就是……當初連尸身都找不到的賀蘭顏!

    那把半毀的琴是黑檀木所制,琴身隱約可見金色的蔓藤及花朵紋路,那正是當年他贈予賀蘭顏的琴,他不會認錯的!

    就在已腐壞的琴骸內,他看到了一塊玄黑色的圓形石塊,他微顫著手將石塊挑出來,拍掉塵屑,果然見到麒麟圖騰出現在上頭,石塊完好如初。

    難怪沒人找得到鑰匙的下落,若非有人帶領,他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也找不到鑰匙所在。

    他說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何感受,激動悲憤沉痛悵惘全都攪在一塊兒,他的心像是正被一只無形的手給狠狠掐住,痛得他快死去。

    這就是他遍尋不著的顏兒嗎?她用自身的性命換取鑰匙的安全,孤伶伶守在這兒,一晃眼就是百年之後,直到此刻才終于重見光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何會在這里?他極欲知道原由,但她已經化為一具白骨,再也無法說話,他只好問帶他過來的女子。“你為何會知道鑰匙在這兒?”

    “我就是知道。”她淡淡地苦笑,無法再解釋更多。

    “棺內之人是賀蘭顏嗎?她怎麼會被葬在這里?又是誰將她埋葬的?你知道的是不是?”他激動地問出所有的疑問,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肯定知道一切的來龍去脈!

    瞧著單征樊激動的神色,女子輕輕一嘆,緩緩道來︰“此棺的主人的確是西鄯最後一位國後賀蘭顏,而她之所以會在這兒,可以說是舒盛給她的最後一點情面……”

    她還記得很清楚,當西鄯王宮被天圜國士兵攻陷的那一日,王宮四處起火,宮人們到處逃命,而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賀蘭顏,鎮定的待在琴室,不管外頭的紛紛擾擾,彈過一曲又一曲,平心靜氣的等待。

    舒盛帶兵攻入王宮,她有預感舒盛最後會親自處置她。

    她不由得苦笑,從沒想過她原本視之為大哥的人竟會成為仇敵,甚至還是劊子手,即將奪去自己的性命。

    果然,國後殿內來了一隊紀律森嚴的士兵,將她的琴室團團包圍,緊接著,身穿戰甲的舒盛面無表情的進入琴室,一身的肅殺之氣。

    琴聲也戛然而止,賀蘭顏依舊坐在椅子上,不起身也不看他,等他率先開口說話。

    舒盛凝望著她依然絕美的容顏,心中矛盾又痛苦,他必須殺她,卻又舍不得殺她,他對她始終有著無法說出口的迷戀,但形勢所迫,他不得不徹底的狠心絕情。

    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也沒機會再回頭了,只能咬牙走到底,由他親手毀了西鄯國的一切!

    “賀蘭顏,只要你願意供出國庫鑰匙的下落,看在咱們過往的情誼上,我可以保你一命。”

    賀蘭顏淡淡地應道︰“國庫鑰匙我藏在王宮深處,有辦法,你自己去尋。”

    舒盛唰地突然抽出長劍,抵在賀蘭顏縴白的脖子上,語氣狠厲。“你難道听不懂我所說的話?快說出國庫鑰匙藏在哪兒,免得自討苦吃!”

    “國都亡了,你以為我還會苟活在人世嗎?”賀蘭顏終于轉頭瞧著他,不管自己脖子上已然出現一道淡淡血痕,冷冷的回瞪。“你永遠無法從我口中得到鑰匙的下落,有本事,你就把整座王宮都翻過來,慢慢找吧。”

    “你找死!”

    一陣銀光閃過,賀蘭顏心驚的看著鬢邊一束發絲緩墜于地,緊接著長劍再次抵回她的脖子上,劃出第二道傷痕。

    “賀蘭顏,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下一回,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舒盛沉下嗓音,對她下最後通牒。

    賀蘭顏沉默的看著他好長一會兒,之後才幽幽的開口︰“盛大哥,你還記得我剛習琴不久時,你曾送過我一把琴嗎?”

    舒盛的身子微微一顫,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以為提起兩人的過往情誼,能改變得了什麼嗎?

    已經來不及了,他早已成為切切實實的叛國賊,西鄯的覆滅已成定局!

    “從那時開始,琴與我密不可分,已不單單只是一種樂器。”

    賀蘭顏神色迷離的摸著桌上的琴,舉止萬分輕柔。“盛大哥,看在咱們過往的情誼上,可以請你允了我死前的最後一個心願嗎?”

    “什麼心願?”

    “讓這把琴陪我一塊兒入土,至少有琴陪伴,我在九泉之下……也不孤單了。”她無奈的苦笑。

    她和單辰既然無法同葬,那就由他送給她的這把琴代替吧,況且這琴內的秘密絕對不能落入他人手中,所以就算死……她也絕不和這把琴分開!

    “對了,請將我葬在王宮後頭的那一處小山丘上,我希望能永遠守著這座王宮,無論晨昏晴雨……”她對他漾起一抹淒美的柔笑,哽著嗓音問。“盛大哥,可好?”

    舒盛的心在此刻陣陣抽痛著,她死意堅決,看樣子不會透露鑰匙的下落,再浪費時間問下去也只是徒勞無功。

    但她怎麼還能對他笑?她的性命終將結束在他手上,他是殘忍的背叛者,就算她憤怒咆哮、怨恨詛咒他都行,為何她卻選擇對他笑?

    這抹笑容抓住了他僅存的最後一點點良心,回過頭來折磨他,讓他很不好過!

    “呵呵呵……哈哈哈哈……”舒盛狂笑出聲,反正他也早已不指望自己下半輩子能有多好過,等他死後,地獄苦刑他是受定了!

    狂笑過後,舒盛終于狠下心,眼神凌厲的作出最後決定。“我答應你,你就安心的走吧。”

    “多謝……”賀蘭顏笑著落下兩行清淚,能有這樣的結果,她死而無憾,至少她沒有失約,她會好好保護鑰匙,除了單辰以外,沒人能夠逼她交出鑰匙,就算以死威脅她,她也不怕……

    幕幕往事過盡,又回到此刻的現實,單征樊听著白衣女子淡淡講述賀蘭顏死前與舒盛的最後交涉,難掩震驚,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怎麼會對當年的事情了若指掌,就像她當時也在琴室內,親眼看到了顏兒死前的最後一幕?

    腦內不期然閃過了另一個念頭,難道她和顏兒之間,有什麼關系?

    若非顏兒本人,怎麼可能會清楚這些事情?但顏兒已經死了一百多年,眼前的她到底是何人,和顏兒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關系?

    女子感傷的流下淚,對著單征樊雙膝跪地,鄭重的深深叩首。“現在鑰匙物歸原主,賀蘭顏地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物歸原主?他訝異的緊皺雙眉,難道她知道……他就是單辰?

    臣妾會好好守護這把鑰匙,等國主回來之後,再完好無缺的交還給國主。

    這是顏兒對他的承諾,她此刻就像是在代替顏兒完成當年的約定,但……她是如何認出他來的?

    是他多想了嗎?不,應該不是他多想,因為她看著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陌生人,反倒像是已經認識他非常久,對他熟悉不已,這並非在演戲。

    莫非,她根本就是他心心念念。苦思已久的人兒?

    單征樊鼻頭一陣酸澀,微顫著語調,試探地開口。“你是……顏兒?”

    女子狠狠一震,訝異地抬起頭,這世上只有一人會這麼喚她,他怎麼會這樣喚她?

    是巧合嗎?還是……他也擁有前世記憶?

    “你……”

    舒眉黛,你的前塵舊約已了,是時候該回來了。

    她的腦海內突然響起另一名女子催促的聲音,聲聲催魂。

    “等等,我……”她心驚地抱住頭,試著想爭取更多時間,想搞清楚他是否真保留了前世記憶。

    還等什麼?舒眉黛,速速歸來!

    “不——”

    “顏兒?”

    單征樊震驚的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白衣女子的身影迅速變淡、變模糊、透明,才一眨眼的時間,她就像瞬間蒸發在這世上,沒有留下一絲一毫曾經存在過的痕跡,猶如鬼魅。

    緊接著,在她原本跪著的地上,一只與手掌差不多大的扁平人形木片直挺挺的倒下,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他呆愣良久,之後才蹲下身拾起人形木片,將木片翻到背面,看到上頭寫著一排他看不懂的紅色文字,然而就算他不懂文字,也可以猜得到,這是一種非常高明的術法。

    難怪她行動飄忽,快速得不似常人;難怪她能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原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神秘的術法在運作。

    那她……到底是誰?此刻的她……又在哪兒?

    舒眉黛猛然從沉睡中睜開眼,不斷輕喘著氣,一顆心狂跳不已,還無法從剛才的激動中冷靜下來。

    她听得很清楚,他確實喚她顏兒,難道他也保有前世記憶,並且認出她來了?

    “小姐?”守在床旁已經一日的丫鬟紅桃見她蘇醒,簡直開心不已,和她是同樣激動。“您從昨日下午突然昏過去之後,已經昏睡一日,可終于醒過來了!”

    小姐昨日下午沒有任何原因就突然在花園內昏倒,嚇壞了眾人,侯爺趕緊去請大夫來看病,結果大夫看了許久,卻找不出小姐的病因,還說她的身子沒有任何問題,只開了些養身的藥方,叮囑再等個一、兩日看看,或許小姐隨時會醒。

    侯爺又接連找了好幾個大夫來看,結果大夫的診斷都差不多,都是無能為力,簡直快急死大家了。

    “對了,奴婢得趕緊去向侯爺報告,侯爺也等小姐蘇醒等得心急呀!”話一說完,紅桃馬上轉身離去。

    等到丫鬟離開房間後,舒眉黛才撐坐起身子,看著自己所處的環境,布置得典雅舒適的閨房,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燻香,眼前所見再熟悉不過,她的確從西鄯王宮廢墟回到家里了。

    這一世,她是鎮西侯府的小姐,而第一代的鎮西侯,正是背叛了西鄯的舒盛。

    他歸順天圜國,雖然沒有找到國庫鑰匙,但天圜國皇帝還是封了他一個鎮西侯的爵位,讓他在業城治理西鄯國的遺民。

    說是治理,其實天圜國皇帝是想借他的手親自鎮壓西鄯遺民的反動,鎮西侯的爵位因此代代世襲,現任的鎮西侯是她的哥哥舒廉希。

    至于她的前世,的確就如單征樊所猜測的,正是在一百多年前殉國的賀蘭顏。

    舒眉黛摸著自己依舊狂跳的心口,沒想到自己真的有機會等到單辰的轉世,她的經歷奇妙又不可思議,說出來肯定沒人會相信。

    她被舒盛殺死後,魂魄一直守在西鄯王宮內徘徊不去,看著王宮經過戰火後一日日的破敗,而她卻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只能一直飄蕩在王宮四處,日日月月年年,無所依歸。

    直到十八年前,一名陌生女子突然出現在王宮內,並且看到了她的存在——

    “我感覺到你心中有一股極深的執念。”

    那名女子樣貌絕美出塵,非常年輕,就算賀蘭顏自己便已生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與這名女子一比,她還是略遜一籌。

    只可惜這名女子缺少生氣,面無表情,就像是一尊精致的瓷娃娃,空有絕世美貌,卻無喜怒哀樂的情緒。

    她說,她叫阿媱。

    她說,她是被強烈的相思執念所牽引而來,才會出現在這荒蕪之地。

    “就只為了等待單辰歸來,將鑰匙交還給他,完成兩人分離之前的約定,你寧願舍棄輪回守在這兒,這麼做,真的值得嗎?”阿媱語調平淡的詢問。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賀蘭顏訝異的睜大雙眼。

    “我不但知道你的想法,我還知道單辰已經轉世投胎,重新回到人世,並且依他轉世後的身份,他肯定會再踏入這座王宮。”

    阿媱用著澄澈卻無靈氣的眼眸瞧著她。“但你以為,憑你現在的魂魄之姿,就算轉世之後的單辰出現在你面前,會知道你的存在嗎?”

    賀蘭顏一愣,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一心只想著要守在這里等單辰歸來,幾十年來這信念從沒改變過。

    對呀,阿媱說得對,如果單辰真的出現了,她又該如何讓單辰見到她?只因在阿媱之前,闖入王宮廢墟的人不少,卻沒人看得見她。

    “我可以幫助你完成心願,只不過……你也得接受某些考驗。”阿媱終于將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給說出來了。

    賀蘭顏心一喜,阿媱既然能看到她,還知道她的想法,肯定非尋常人物,能有阿媱的幫忙當然好,但她還是有所困惑。“為什麼要幫我?”

    “想幫就幫,想做就做,對我來說,就只是這樣。”阿媱淡淡回應。

    “那……我又要接受什麼考驗?”

    “你也轉世投胎去吧。”

    “為什麼?”她不解的輕蹙眉頭。

    “現在的你只要回答願不願意,至于為什麼……我以後才會告訴你。”阿媱定定的瞧著她。“你敢接受嗎?”

    賀蘭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義無反顧的回答︰“我願意。”

    就算接下來的考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會不顧一切的接受,只要能換得再見單辰一次面的機會,要她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心甘情願。

    “那好,時間差不多了,你快去吧。”阿媱寬袖一甩,一道強勁風勢迅速席卷賀蘭顏的魂魄,將她團團包圍,即刻送去投胎。

    緊接著阿媱在王宮設下法陣,並且留下一塊人形木片,只要轉世後的單辰一踏入王宮廢墟內,法陣就會馬上啟動,勾來賀蘭顏的魂魄,依附在人形木片上與單辰見面,完成前世的約定。

    而投胎後的賀蘭顏成為舒眉黛,無憂無慮地在舒家快樂長大,約略是十二歲生辰過去之後沒多久,她腦中開始斷斷續續出現前世的記憶,剛開始她還不懂那些記憶代表些什麼,直到前世的片段記憶越積越多,過往的恩怨情仇也越來越清楚後,她才終于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

    她的前世是西鄯國後賀蘭顏,還是被舒盛給親手殺死的,但她今生竟然投胎到叛國賊舒家,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情!

    初時,她因為無法接受這件事情而郁悶病倒,一度了無生意,然而有一日,阿媱卻再度出現在她的病榻邊,語氣冷淡無情。

    “就這麼一點小考驗,你就承受不住了?你真是讓我失望。”

    舒眉黛雖然全身虛弱,還是用盡全力瞪著她。“你……從一開始就打著這個主意,要讓我不好過吧?”

    “既然是考驗,又怎麼會好過呢?你若是無法跨過這道坎面對事實,恐怕單辰的面都還沒見到,你又要香消玉殞了。況且……”阿媱頓了一會兒,才又說︰“這還不是真正的考驗。”

    這還不是真正的考驗?還能有什麼更殘酷的事情發生?舒眉黛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只能一個勁兒的繼續瞪她。

    不行,在尚未見到單辰前,她絕不能認輸,她一定要撐下去!

    舒眉黛憑著一股不甘心,硬是熬過這段痛苦日子,前世與今生的記憶並存在腦海,也不再排斥自己舒家人的身份,因為她轉念一想,如今她在舒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被照顧得好好的,不正是舒家人在還前世的債?

    而且舒家人對她非常好,她想恨也無從恨起,真正與她及西鄯有仇的人是舒盛,她不該遷怒舒盛的後世子孫,嚴格說起來,他們也是無辜的。

    她好不容易長到十八歲,終于見到轉世後的單辰了,一想到剛才沒來得及問出口的疑惑,舒眉黛難掩失落地輕嘆了一聲。“唉……”

    然而本該只有她一人的房內,此刻又出現了阿媱的嗓音,語氣淡漠︰“你終于見到單辰,完成約定了,你應該高興才是,又為何要嘆氣?”

    “阿媱,剛才為何要阻止我與他相認?”對于阿媱這神出鬼沒般的行動,舒眉黛一回生、二回熟,已經完全不訝異了。

    “你與他……還是別相認得好。”阿媱語帶神秘的回答。

    “為什麼?”她輕蹙起眉。

    “你可知道,他今生是什麼身份?”不待舒眉黛回答,阿媱逕自繼續說。“他依舊姓‘單’,叫單征樊,是西鄯王室遺族之子。”

    舒眉黛全身狠狠一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說……什麼?”

    “他今生是西鄯僅存的最後一根王室獨苗,與鎮西侯舒家……可是仇敵呀。”阿媱淡淡一笑。“所以我才說,你最好還是別與他相認。”

    一股莫名的寒顫瞬間爬滿舒眉黛全身,這強烈的打擊震撼比她當年回想起自己是賀蘭顏時的痛苦還要強上百倍、千倍,幾乎要徹底擊潰她的理智!

    他們倆……今生是仇敵?隔開他們倆的是染滿眾多西鄯人民鮮血的國仇家恨,如山高跨越不過的阻礙!

    “為什麼……”一陣又深又濃的絕望襲來,讓舒眉黛白了臉色。“一切……都是你在幕後操弄的?”

    “單辰會投胎回單家不關我事,但我承認,讓你投胎入舒家,是我刻意為之,而你與單辰都擁有前世記憶,也是我的打算。”

    “這麼做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為何要如此算計我們?”舒眉黛憤怒地質問,隱隱激動起來。

    這分明就是惡意耍弄!看人痛苦、掙扎、絕望,她很開心嗎?

    阿媱迎視著舒眉黛的憤怒神色,良久之後,神色黯然的說︰“我的主子……愛上一個不該愛之人,因為身份的關系,他所戀慕之人最後離他而去,讓他再也……再也找不到……”

    舒眉黛不解地繼續瞪視阿媱,阿媱現在所說之事,又與她何干?

    “為了尋找那消失的最愛,主子拋下我,不曾再回來過。”阿媱的神色轉為茫然。“我不懂,身份真有那麼重要嗎?喜歡就是喜歡了,為何還要顧慮那麼多世俗羈絆?人們為何總愛自尋煩惱,不勇敢追尋自己真正所愛?”

    她訝異一愣,就因為這個原因,阿媱刻意讓她和單辰成為對立的兩方,面臨同樣的困境?

    阿媱此刻迷離的目光又回到舒眉黛身上。“若是單辰回來尋你,面對因為身份而出現的兩難抉擇,你又會如何選擇?”

    “他……又不一定會來尋我。”

    “會的,你們之間的牽絆依舊深刻,所以我有預感,他會來的。”

    他真的會來嗎?舒眉黛此刻內心的滋味真是百感交集、茫然無措,與今生的他見或不見,都讓她感到好痛苦。

    阿媱也真狠,若是他們都沒有前世記憶,那或許見了面也不一定會萌生情感,但此刻他們都還保有前世無法相守到底的遺憾,見到面之後,又怎舍得輕易放手?

    “這……才是我給你的真正考驗。”阿媱淡淡的苦笑。“希望,你能順利找到困境的出路,別像我的主子一樣……”

    單征樊得到鑰匙後,感覺不到半點欣喜,倒是一陣茫然惆悵,想要尋找那消失的陌生女子,卻又不知該從何尋找起。

    她是顏兒嗎?雖然她的樣貌與顏兒截然不同,但他就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肯定與顏兒有什麼關系。

    她還活著,還是已經死了?所以才能以如此離奇的方式出現,來無影去無蹤。

    但現在人都已經消失了,他也無從得知她的確切身份,徒留無限的悵惘……

    回到王宮廢墟,當吳廷找到他時,一行人是又驚又喜,天知道他們已經急了一整晚,努力挖掘倒塌的殿閣,想要挖出一條路下去救人,就怕他有三長兩短,幸好他福大命大,有驚無險。

    單征樊沒多解釋什麼,逕自帶著他們走向王宮角落的一座牆樓,進去之後熟門熟路地打開一道機關,一處地板隨即移動,現出一條密道樓梯,直下樓梯走到底,只見一面玄黑色的牆,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黑色大牆中央有個圓形的小洞,單征樊將鑰匙放入洞中,帶有磁性的鑰匙就固定在牆洞內,緊接著一陣轟然巨響,大牆移動了,慢慢往地下深陷,終于露出深藏在門後的秘密。

    門後是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就算沉寂了一百多年無人造訪,還是閃爍著燦爛奪目的光芒,這里正是當年西鄯的秘密國庫。

    一行人欣喜不已,在確認國庫財寶依舊存在後,單征樊即刻動身回到業城,開始計劃接下來的行動。

    所謂狡兔有三窟,單征樊等人在業城外有不少秘密據點,其中滿城香茶樓正是他們的據點之一,也是情報搜集所在地,所以單征樊等人回到業城之後,率先到茶樓與紀柏修會合。

    廂房內,紀柏修得知單征樊順利找到鑰匙後欣喜不已,單征樊隨即將如何運用這些財寶購置戰備用品的工作交由紀柏修統籌規劃。

    “少主,既然已經順利得到國庫金援,接下來咱們就該考慮如何奪回被鎮西侯藏起的國璽了。”紀柏修提醒道。

    當年西鄯滅國後,國璽也失去了下落,但後來有傳言流出來,說是舒盛刻意將國璽據為已有,並非遺失在戰亂之中。

    因為這流言是舒盛的親信酒後不慎說出口的,所以可信度極高,並非空穴來風。

    國璽是國家重要的信物,復國軍既然打著復國的旗幟,若是能搶回國璽,更能代表他們的正統地位,也更能激勵業城西鄯遺民的反抗之心。

    “雖說國璽在鎮西侯手中,但咱們也不知鎮西侯到底將國璽藏在何處,想找到國璽又談何容易,恐怕只能從承襲爵位的舒廉希身上下手了。”一提到舒廉希,單征樊的眸光瞬間變得銳利,透露出他對舒家的怨恨。

    雖然舒盛已死,但滅國之仇猶在,舒家的子子孫孫都要背負著這個罪過,一個都別想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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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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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08: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所以少主的打算是?”

    “奪回國璽之事從長計議,目前比較要緊的,還是趕緊充實軍備,繼續暗中招募復國軍。”

    “屬下明白了。”

    “我回‘明居’去,有要事再去那兒找我。”

    “是。”

    “明居”是業城近郊的一座大宅院,隱藏在幽靜的深山里,也是他們的秘密據點之一,單征樊喜歡那里的幽靜,所以若是想稍作休息,就會選擇到明居去。

    單征樊走出茶樓,騎馬離開業城,後頭跟著吳廷等五位護衛,一行人井然有序的奔馳在山道上,逐漸深入靜謐的山林里。

    然而一道琴音卻在這時幽幽的回蕩在山林內,時強時弱,綿延不絕,單征樊訝異的拉緊韁繩,停在半路上,想要知道琴聲到底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這首曲……是《長相守》!他不會錯認的,這是顏兒當初親自所譜的曲,顏兒死後,應該就再也沒人會彈了。

    除了顏兒之外,又有誰有辦法彈出這首曲子?他的腦海馬上出現王宮廢墟的那一名白衣女子,難道她不但沒死,此刻還就在這附近?

    “少主,怎麼了嗎?”吳廷等人也急急停住馬,滿肚子困惑。

    “有人在彈琴。”

    所以?他們還是一頭霧水,彈琴就彈琴呀,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單征樊快速思考,這附近有幾座山寺,琴聲應該是從其中一座山寺傳出來的,再對照一下琴聲可能出現的方向,馬上鎖定其中一個目標。

    應該在“開陽寺”內,他現在趕過去,或許還能知道彈琴者到底是誰!

    單征樊再度馭馬奔馳,卻是往另一條不是去明居的山路,吳廷等人當然是緊緊跟上,繼續滿腦子困惑。

    琴聲悠揚,一曲彈過一曲,卻始終都是那一曲《長相守》,雖說是《長相守》,卻又和單征樊前世所听的不太一樣。

    只因《長相守》應該是首甜蜜喜悅的曲子,此刻回蕩在山中的,卻帶有濃濃的愁苦憂傷,別人或許听不出來其中的差別,但他就是感受深刻。

    越接近開陽寺,果然琴聲就越是清晰,然而當他好不容易快到達時,琴聲也驟然而止,再也沒有下文。

    他心急的加快奔馳速度,不肯放棄,就只差那麼一點點而已,再等他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

    開陽寺的大門已經映入眼簾,這時有好幾名丫鬟簇擁著一名小姐裝扮的姑娘離開開陽寺,走上停在外頭的馬車,馬車四周還有不少護衛,其中一名丫鬟手中抱著一把琴,看來剛才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小姐在彈琴。

    小姐在丫鬟的扶持下上了馬車,與寺門還有一段距離的單征樊只來得及見到她一閃而入的側影,沒有看清楚她的樣貌,但他仍覺得這姑娘的身影似曾相識,就像在廢墟中見到的白衣女子。

    吳廷等人跟著停下馬,一同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從剛才到現在始終搞不懂少主到底在做什麼,而那輛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馬車又哪里值得注意了?

    單征樊無限扼腕的看著馬車離開,眉一擰,猶不死心,事情還沒結束,他還是有機會知道車內的姑娘到底是什麼身份!

    他瞧向吳廷之外的其中一名護衛。“想辦法跟上那輛馬車,查清楚車廂里主人的身份,盡速回報給我。”

    “遵命,少主。”護衛毫不猶豫的接下任務。

    舒眉黛自從見到單辰的轉世後,便因為阿媱所說的話內心郁結、始終悶悶不樂,所以才會離開業城到開陽寺住幾日,借以透透氣。

    娘親在世時經常帶她到開陽寺上香,每次來到莊嚴的佛寺,她煩躁的心總能跟著平靜下來,暫時尋得一方寧靜。

    只可惜這回似乎沒有太大的效用,她待了三日,內心仍煩亂不已,每當心有所愁時,只好要紅桃擺上隨身帶來的琴,一曲彈過一曲,以此消磨時光。

    既然在開陽寺尋不到她想要的寧靜,她索性放棄繼續待在寺里,動身打道回府。

    此時和舒眉黛一同坐在馬車內的,還有丫鬟紅桃,紅桃從小窗往外頭瞥了一眼,看到外頭那批擦身而過的人馬,疑惑地問︰“小姐,外頭有位俊公子一直往馬車里瞧呢。”

    “那又如何?”舒眉黛美眸微低,對紅桃所提出的事情沒什麼興趣。

    “那位俊公子肯定是剛才瞥見小姐的美貌,才會失神呆站在那里,瞧著咱們的馬車不放,就盼能再見小姐一面。”紅桃故意說好話想逗小姐開心。

    果然舒眉黛淡淡一笑,嬌瞪了她一眼。“你少貧嘴了。”

    “奴婢是說真的。”紅桃裝得一副無辜的模樣。“況且小姐的美貌,可是業城出了名的呀!”

    若非小姐出身于鎮西侯舒家,身份尊貴,平常人高攀不上,鎮西侯府的門檻恐怕早就被來求親的媒婆給踩平了不知道多少個,小姐也不會到現今都十八歲了還待字閨中。

    “貌美又如何?紅顏總是薄命呀……”舒眉黛心有所感的輕吟。

    “哎呀,小姐您可別這麼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要是讓侯爺听到這話,侯爺可是會生氣的。”紅桃心驚的喃喃,就怕小姐又像幾年前一樣突然重病,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沒事的,你不必大驚小怪。”舒眉黛無奈苦笑,她幾日前突然昏倒又添了不少麻煩,惹得大家現在都把她當成病西施看待,就怕她哪日又不期然的暈過去,連個病征都沒有。

    馬車一路順暢的從山郊回到業城,終于到達鎮西侯府。

    舒眉黛一進到府內,侯府總管即刻來到前門迎接,朝舒眉黛行禮。“歡迎小姐歸來,在開陽寺內小姐過得可好?”

    舒眉黛漾著柔笑,溫聲回答。“一切安好,多謝總管關心。”

    “侯爺念小姐念得緊呢,如今小姐回來了,侯爺肯定開心。”

    “大哥該不會是要念我在外頭玩得野了,都不知道還要回來吧?”她輕笑了一聲。“他現在人在哪兒?”

    “正在書房內理事呢。”

    舒眉黛吩咐紅桃。“你把我的琴抱回房里吧,我直接到書房去一趟。”

    “是的,小姐。”

    舒眉黛獨自往書房的方向走,沒多久就來到書房前,她在門上輕敲幾下,里頭有個年輕男子的嗓音回道︰“進來吧。”

    “大哥,我回來了。”舒眉黛漾著笑意進到書房里。

    舒廉希今年二十有七,劍眉飛揚,五官英挺,是個豪氣之人,他原本正在寫信,見到妹妹進到房內,立即停下筆,眉眼之間溢滿喜色。

    “你這丫頭,終于知道該回來了?”

    “再不回來,我就怕自己的耳朵會被大哥念到長繭呀。”

    他們兄妹倆雖然年歲差距甚大,感情卻是異常要好,從小他就護著她,甚至幫忙娘親照顧她;在爹娘雙雙去世、他繼承了鎮西侯的爵位後,他們兄妹倆更是有著相依為命的深厚情感,幾乎不曾吵過架。

    舒眉黛來到桌旁,好奇的問︰“在寫什麼呢?”

    “只是例行的公文信函。”舒廉希仔細瞧著她的神色。“去山里住了三日,身子可有好些?”

    她要去寺里小住幾日,他本來是不答應的,就怕她的身子臨時有狀況,他照顧不及,但最後拗不過她的請求,他才點頭答應。

    現在看她氣色不差,他放心不少,心中始終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能夠放下。

    “已經好很多了,多謝大哥關心。”

    “不關心你,我還能關心誰呢?不趁此刻多關心你一些,之後就沒什麼機會了。”舒廉希原本的爽朗笑意此刻染上了些許悵然。

    “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舒眉黛微蹙起柳眉,總覺得大哥話中有話。

    “小黛,你今年也已十八了。”

    “那又如何?”

    “還能如何?你該要成親了呀。”

    “原來是這件事,俗話說‘長幼有序’,在大哥尚未成親之前,我又怎敢先大哥一步嫁出去呢?”舒眉黛語氣輕松地調侃道。

    “你伶牙俐嘴的,居然把責任都怪到我頭上來了。”舒廉希刻意擰眉瞪了她一眼。

    她輕笑出聲,可一點都不怕他。“大哥的確也早該娶妻了呀,沒見到大嫂長什麼樣子,我可不甘心嫁出鎮西侯府。”

    她不想太快嫁人的原因,有一半的確是因為大哥尚未娶妻,她想多陪陪大哥,而另外一半則是……則是因為單辰呀。

    在她擁有了前世記憶之後,她又怎能再嫁給單辰之外的人?

    她寧願守著過往無法圓滿的遺憾,寧願一輩子不婚,始終陪伴在大哥身旁,也不想成為另外一個男人的妻子。

    只不過她知道,很難,現在的她也只是在使拖字訣,能拖多久算多久。

    “其實大哥也挺舍不得讓你嫁出去的,只不過這一回……”

    舒廉希的眸光一黯。“就算大哥舍不得,你恐怕也還是得嫁。”

    舒眉黛心一驚,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難道在她不在的這幾日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哥老實告訴你吧,昨日來了一道聖旨,要你入宮為妃。”

    “什麼?入宮……為妃?”舒眉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怎麼會如此突然?皇上根本沒見過我的面,怎麼就突然要召我為妃了?”

    “皇上要召你為妃,有好幾點考慮,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皇上始終防著咱們舒家,從沒信任過咱們。”舒廉希的目光跟著冷下。

    舒家的先祖曾經背叛過原本的國家,所以就算歸順到天圜皇朝,皇帝還是無法完全信任他們,因此皇上才會刻意要舒家之女入宮為妃,好借此制衡舒家。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皇朝與北方的北敖國戰爭已經十多年,皇朝的大半兵力都集中在北方邊境,如果西方邊境也出現叛亂,對皇朝會是一大困擾,所以才會先行牽制。

    舒眉黛神色也跟著黯然,她知道如果抗旨,只會讓皇帝對舒家更加猜忌與不信任,大哥鎮西侯的位置也無法坐得安穩,如果為了大哥好、為了舒家好,她就該顧全大局答應入宮。

    但她真的無法一口答應,這決定對她來說太困難了。

    究竟該如何是好?她心里只有單辰一人,怎能強迫自己去曲意討好皇上,光用想的就已經難以接受。

    “小黛,你不必太快擔憂,大哥會盡量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舒廉希起身拍拍妹妹的肩膀,揚起笑安慰道︰“我昨日已經以你近日身子欠佳為由,延後入宮的日子,咱們還有一段時間能夠想因應之策。”

    非到萬不得已,他也不希望妹妹入宮,那是個葬送諸多女子青春年華的殘酷之地,他不想讓妹妹也面臨這樣的命運。

    雖然拖延入宮時日,肯定會讓皇上不悅,甚至更懷疑舒家的忠誠,但天高皇帝遠,西方邊境的安定還要靠他們舒家,舒家在這兒就是個土霸王,若是真有反心,皇帝也會忌憚,所以不會輕易降罪。

    “那大哥……你已經有辦法了嗎?”舒眉黛還是無法放下胸中的憂慮。

    “暫時還沒有,不過你放心,總會讓我想到辦法的。”舒廉希笑著哄她。“你才剛回來,趕緊回房去歇息吧,免得又累壞了身子。”

    “好。”她努力漾起笑顏,不想再讓大哥擔心她的狀況。

    她相信大哥,大哥肯定會想到解決辦法的,因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大哥總是護她護得好好的,絕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委屈。

    有這樣的大哥在,她又如何恨得了舒家?她反倒很慶幸,自己能得到諸多的疼愛,在舒家一路無憂無慮的長大成人。

    舒家沒有錯,錯的人自始至終就只有舒盛一個人……

    隔日,被單征樊派去查探的護衛回到明居內,向單征樊報告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

    “你說什麼?她是鎮西侯府的小姐舒眉黛?”

    後院清風吹來,兩旁的密密竹林沙沙作響,而坐在涼亭內的單征樊,早已對身旁的竹葉聲充耳不聞,滿腦子都是護衛所帶回來的消息。

    那輛馬車最後駛到鎮西侯府,而鎮西侯府只有一位小姐,便是以花容月貌名聞業城的舒眉黛。

    難道他在王宮廢墟見到的那名女子,真的是舒眉黛?

    嘖,她是誰都好,偏偏不該是舒家人!

    護衛繼續報告。“據聞舒眉黛因為身子欠佳,到開陽寺住了三日,屬下後來也到開陽寺詢問過,借住之人的確是舒家小姐。”

    單征樊本來萬分期待想知道女子的身份,這下子卻緊蹙雙眉,內心煩躁起來,真沒想到情況會出乎他的預料。

    如果顏兒真的轉世成為舒眉黛,他該如何是好?舒家是他的仇敵,他絕不能放過,但舒眉黛呢?

    等等,直到現在,他尚未能確定舒眉黛就是他在王宮廢墟見到的女子,他至少得親眼確認,再來苦惱這事也不遲。

    “那舒家小姐是否有出門的習慣?或是常去哪些地方?”

    “听說舒家小姐每逢初一及十五,會在城里的鴻儒書院布施米糧給窮苦人家,若無其他事情打擾,她都會親自去鴻儒書院坐鎮。”

    鴻儒書院是舒眉黛的父親所設置的書院,對于進入書院學習的年輕子弟不收分文,希望能培養出本地優秀的人才,雖以做善事為主,但也有另一個目的,希望以此扭轉業城百姓對他們舒家叛國的印象。

    舒眉黛在爹娘接連過世後,感到人世無常,因此開始固定在鴻儒書院布施行善,希望能替舒家多積福德,祈求舒家人丁興旺。

    單征樊的眸光黯下,暗自思量,過幾日就是十五,倒是個絕佳機會,他就親自走一趟鴻儒書院會一會舒眉黛,看她是否真的是他所尋找的女人。

    只不過是與不是,對他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忍不住輕扯一抹苦笑,老天爺該不會真的如此捉弄他,讓他心心念念的顏兒轉世到舒家,成為他今世的仇敵之女吧?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無濟于事,還是先確定舒眉黛是否真是他所要找的女人再說吧!

    幾日之後,單征樊一大早就從明居回到業城,獨自來到鴻儒書院前。

    雖然距離發放米糧的時辰尚早,但已有許多窮苦人家聚集在書院外,將外頭擠得水泄不通,想要盡早領到米糧。

    單征樊思考了一會兒,推論舒家的馬車會在後門進出,以免在前門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心念一動,他隨即繞到書院後門。

    果然,一輛馬車已經停在後門旁,看來舒眉黛已經進入書院了,他趁著無人之際,運起輕功無聲地進入書院。

    此刻書院內的人手幾乎都聚集到前頭準備發放米糧的工作,單征樊一路順暢的在書院內行走,沒遇到其他人。

    “小姐,侯爺吩咐您最近要‘裝病’,最好盡量別出現在眾人面前,所以今日您就別到前門露臉了,奴婢送您進屋里休息吧。”

    他才走了沒多久,就听到丫鬟的嗓音從前頭傳來,他趕緊躲在一間倉庫後頭,免得被來人發現。

    “這書院才一丁點大而已,我不會迷路,你不必送我,我自己走過去吧。”另一名女子輕笑著回答。“今日我可是把監督的重責大任交給你了,你快回前頭去,開門布施的時辰快到了。”

    “那好吧,奴婢這就回前門去。”

    女子的談話停止,剩下的就是輕而緩的腳步聲,一路往書院後頭走過來,單征樊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見到一抹娉婷身影出現在屋與屋相連的渡廊上,渾然不覺附近還有人存在。

    她今日身穿淡紫色的衣裳,只簡單綁了一個小髻,插上一支花釵,整個人裝扮素雅,卻更襯托出她出塵的美貌,不需多加打扮就已明媚動人。

    一見到她,單征樊狠狠一震,心頭多種滋味瞬間糾結在一塊兒,緊緊縛住他,又喜又痛又掙扎,那感覺真是不好受。

    她的確是他在王宮廢墟見到的那名女子!她真的是顏兒轉世嗎?

    內心涌出一股莫名的沖動,單征樊從倉庫後頭現身,低聲輕喚道︰“顏兒。”

    舒眉黛猛然頓下腳步,訝異的朝聲音來源望去,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

    他怎麼會來這里?他是如何知道她會來這兒的?難道他……已經知道她是舒眉黛了?

    她果然對這個名字有反應!單征樊身形一閃,瞬間來到舒眉黛面前,與她四目相對。

    “你是顏兒,對吧?”他努力壓抑著激動的情緒,刻意試探她的反應。

    “什麼……顏兒?”舒眉黛心慌意亂的回答。“我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

    她絕不能與他相認,她甚至根本就不該再和他見面,這輩子,他們是立場不同的仇敵,是不該有任何交集的。

    明明相見了,卻不能相認,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再痛苦悲哀不過的事,但她沒得選擇,只能苦苦壓下對他的思念,狠下心斷絕兩人之間的關系。

    她已非當年的賀蘭顏,她有身為舒家人該守的界線,絕不能跨越。

    舒眉黛的反應瞞不過單征樊,她的眼神及反應都只表明一件事,她在說謊!

    她會吟顏兒最愛的《長相思》,她知道只有顏兒才知道的鑰匙藏匿之處,她甚至會彈由顏兒親自譜曲的《長相守》,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答案,那就是——她肯定擁有顏兒的記憶,就像他也擁有單辰的記憶一樣!

    “我不會認錯人的,咱們前不久才在西鄯王宮廢墟見過面,不是嗎?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什麼術法來去無蹤,讓我幾乎以為你或許根本就不在人世。”

    她此刻的態度和之前判若兩人,之前是努力想接近他,現在卻是拼了命的裝不認識,他不明白,她為何突然不認他?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不該擅闖鴻儒書院,趁沒人發現前快點走吧,不然我要叫人來了。”她心驚膽戰的催促。

    好不容易才又見到面,他哪會如此輕易離去?“顏兒……”

    “啊——”舒眉黛突然間大叫出聲,讓單征樊措手不及,緊接著書院前頭馬上響起人聲。

    “是小姐的叫聲!”

    “發生什麼事了?咱們快過去看看!”

    單征樊眉一擰,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馬上撤退,轉身利落地離開書院。

    舒眉黛心慌意亂的瞧著單征樊離去,終于松下一口氣,但心中很苦惱,他知道她的身份後,不知還會做出什麼事?

    你們之間的牽絆依舊深刻,所以我有預感,他會來的……

    果真被阿媱給說中,他們倆最終還是見面了,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小姐!”

    紅桃跟著另外兩名長工來到後頭察看情況,擔心的詢問︰“怎麼了?小姐您沒事吧?”

    “呃?我沒事。”舒眉黛趕緊定下心神,漾起一抹羞窘的笑意。“剛才一只耗子突然從腳邊溜過去,嚇了我一大跳,才會驚叫出聲,抱歉嚇到你們了。”

    “原來是耗子……”紅桃等人也跟著松下一口氣,沒事情就好。

    “抱歉,真的很抱歉,你們快回前頭忙吧,我也要到房里休息了。”舒眉黛歉意十足的說著。

    直到紅桃等人離開後,舒眉黛才將眼神轉往單征樊離開的方向,不由得黯然落寞,無限惆悵。

    希望他別再出現了,免得見一回,她的心也跟著痛一回,永無止境……

    自從確定舒眉黛就是他在王宮廢墟內見到的女子後,單征樊就陷入了說不出的煩躁中,一連好幾日,情況都不曾好轉。

    他幾乎可以確定,舒眉黛擁有顏兒的記憶,是顏兒的轉世,現在只差她親口承認而已,但也因為如此,他才無比的心煩意亂。

    她這世是舒家人,這該怎麼辦才好?她的身份是改變不了的,而他和舒家是仇敵的事實也改變不了,就算確定她就是顏兒,兩人又怎麼能不受到阻礙地相守?

    在他的復國大業上,舒家是一定要除去的絆腳石,他們兩家之間存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除非是死,要不然是不可能化解的。

    他必須放棄她嗎?他若是夠果決,就該馬上斬斷對她的渴求,當他不曾知道她就是轉世後的顏兒;但無奈的,對于她,他就是果決不了,內心始終在不斷的拉扯、猶豫……

    “少主,您是怎麼了?”

    滿城香茶樓的廂房里,紀柏修本來在和單征樊討論到其他縣城收購軍糧之事,但單征樊始終心不在焉,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恐怕剛才的談話他根本沒听進去多少。

    這種狀況幾乎不曾出現過,所以紀柏修感到很納悶,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單征樊苦惱成這樣,完全沒了之前的冷靜自持?

    因為紀柏修的詢問,單征樊才終于回神,強逼自己定下心來。“沒事,咱們繼續談吧。”

    “是。”既然單征樊不想說,身為屬下的紀柏修當然也就不好再問下去,繼續報告收購軍糧的計劃。

    有了國庫的支持,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很快就陸續到手了,現在只差暗中招募的復國軍人數還不夠,訓練也尚且不足。

    “那舒家最近有無不尋常的舉動?”

    “咱們的招募進行得非常低調隱密,未曾走漏風聲,舒家也沒有任何異常舉動,這點請少主可以放心。只是近來有另一件事,京城來了一道聖旨到舒家,听說是要召舒家小姐入宮為妃。”

    听到這消息,單征樊的心猛烈一扯,萬分訝異。“什麼?入宮為妃?”

    “是,據咱們判斷,天園皇帝此舉是為了牽制舒家,免得北方動亂未平,西方邊境也產生變數。”

    “既然如此,那舒眉黛為何沒有動身上京?”單征樊問得冷靜,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里早已涌起一陣驚濤駭浪。

    她要入宮為妃了?她怎能成為別人的妻妾?她是他的,上輩子是,這輩子他也同樣不會將她讓給任何人!

    這件事他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听說舒廉希以舒眉黛身子欠佳為由,拖延了入宮時日,看來舒廉希是不太樂意送妹妹入宮。”

    單征樊擰起雙眉,腦中快速思考對策。無論舒眉黛是不是舒家人,只要她是顏兒的轉世,他就絕不可能放手。

    她的心中肯定還是有他的,要不然不會惆悵地彈著那首《長相守》,道盡了無法相守的相思之情。

    “叫吳廷進來。”

    “是。”紀柏修即刻起身外出,把吳廷給喚進來。

    等吳廷進到廂房內,在桌邊坐下後,單征樊開口吩咐。“吳廷,我有件任務要交代給你,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只要少主吩咐的事情,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辦到!”吳廷豪氣萬分的回答。

    “這件任務,我相信你不必豁出性命也能辦到。”單征樊淡淡一笑。“我只是要你去搶個人而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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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09: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什麼?搶人?”吳廷一愣,完全想不到會是這種任務。“搶誰?”

    紀柏修也感到非常訝異,不懂少主怎麼會突然有搶人的念頭?

    “鎮西侯舒家的小姐,舒眉黛。”單征樊的語氣是萬分肯定。

    吳廷及紀柏修錯愕的對望一眼,之後由紀柏修代表詢問。“少主,您怎麼會突然決定要搶舒家小姐?”

    這事要是出了任何一點差錯,落下線索,他們秘密籌劃復國之事很有可能就會被舒廉希查到,非常危險。

    “絕不能讓舒眉黛入宮為妃,只要她入不了宮,無論是什麼原因或理由,天圜皇帝都會將問題歸咎到舒廉希身上,認定是借口,咱們就可以靠著舒眉黛這顆棋子,更加分化舒家和天圜皇朝的關系。”單征樊早已想好說法了。

    紀柏修隨即明白了這麼做的用意。“讓天圜皇帝更加猜忌舒家,到時咱們起義時,天圜皇帝就算要派援軍,也會刻意拖延時日。”

    “只要天圜皇帝小看咱們,援軍越晚到達,咱們起義成功的機會也就越大。”單征樊淡淡一笑。

    這麼做一舉兩得,既能阻止舒眉黛落入天圜皇帝的手里,也能讓目前的形勢對他們更加有利,他何樂而不為?

    紀柏修考慮一會兒之後,也同意了單征樊的說法,畢竟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哪一件沒有風險?要是因為有危險就裹足不前,哪里還能成就大事?

    吳廷也不再遲疑,興致勃勃的接下任務。“少主請放心,屬下絕對會將舒家小姐手到擒來!”

    “記住,千萬別傷到她,另外得將舒廉希派出的追兵引出業城,越遠越好,讓他白忙一場。”

    “屬下遵命!”

    初一,照例又是舒眉黛到鴻儒書院布施的日子。

    她一進到書院里就心不在焉的左右張望,心里有著滿滿的矛盾,以及說不出口的重重心事。

    自從那一日見到他出現後,她便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總是在想他,明知兩人不該再見面,她還是忍不住期盼,今日他還會再出現在書院中嗎?

    想見他,卻又害怕見他,明知不該有這樣的念頭,她還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小姐,您在找些什麼呀?”開門布施的時辰未到,所以紅桃跟著舒眉黛在書院內到處走。

    “呃?”舒眉黛回過神,掩飾的笑道。“沒什麼,只是打發時間,隨興地到處看看罷了。”

    “喔。”紅桃也沒再多問下去。

    沙沙……

    突然之間,靠近院牆旁的高樹出現了不明的搖晃聲響,緊接著好幾名蒙面男子從樹上跳下,動作迅捷的直往舒眉黛主僕倆沖了過去。

    她們嚇得花容失色,都還來不及喊救命,兩人就分別被來人用布蓋住口鼻,吸入迷藥,舒眉黛使盡力氣掙扎,卻還是敵不過來人強大的力氣,以及越來越渙散的意識,終究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當舒眉黛終于從昏睡中蘇醒後,她已不在鴻儒書院內,而是在一間極度陌生的房間。

    她抱著還有些暈沈的腦袋坐起身,困惑的瞧著四周景象,這間房的布置非常清雅,所用的布幔都是淡色系,微風從窗外吹入,玉鈴叮當作響,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燻香氣息。

    她怎麼會來到這里?

    等腦中的暈眩又退去一些後,她才想起自己在鴻儒書院遇襲之事。

    她驚慌的摸著自己的身子,發現完好無恙,沒有任何不舒服,看來她暫時是安全的,就不知紅桃怎麼了,還有大哥,她的消失,肯定會讓大哥非常著急……

    是誰將她抓來這兒的?這里又是什麼地方?滿腦子困惑,舒眉黛趕緊下床,想要離開這間屋子。

    但她還來不及走出房間,倒是有人先一步推開門走進來,硬生生擋住她離開的步伐。

    一見到來人,舒眉黛驚得倒抽一口氣。

    “咱們終于又見面了。”單征樊對著她揚起一笑。“我到底該喚你舒眉黛,還是……顏兒?”

    “我是舒眉黛,才不是什麼顏兒!”舒眉黛瞬間警戒起來,對他不敢掉以輕心。“請你不要再認錯人了。”

    只要她否認到底,她就不信他能拿她如何。

    “我的丫鬟呢?你們將她給擄到哪兒去了?如果你是將我誤認為顏兒才抓我來這里,那就請趕緊將我送回去,我不會怪罪你,就當作從沒發生過這件事情。”

    “咱們只有請你過來,並沒有帶走你的丫鬟,而無論你是不是顏兒,你都暫時無法離開這里,只能請你好好配合在這兒住下。”單征樊輕扯起一抹苦笑,對于她的排拒,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不要緊,既然她已經落入他的手里,他就有時間慢慢卸下她的心防,總會等到她願意承認自己就是顏兒的一天。

    “為什麼?”

    “你可是鎮西侯最珍愛的妹妹,咱們留你下來作客,自然是有用處的。”

    “你想拿我威脅大哥?”舒眉黛緊張地說。“你是要向我大哥復仇嗎?大哥是無辜的,從頭到尾錯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單征樊眸中銳光一閃,從她的話中听出蛛絲馬跡。“你怎麼知道我是要復仇?你知道我和舒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就表示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不是嗎?”

    舒眉黛微抽口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應該要徹底裝作不認識他才是。

    “所以舒廉希也知道我的存在?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放過……”

    “不,大哥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別誤會他!我……”舒眉黛見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她才猛然驚覺,趕緊住嘴。

    原來他剛才是刻意在套她話!

    這一世的他變得狡詐難纏極了,她本就不是什麼會耍心機之人,不知該如何與他應對才好。

    “所以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份?”他不斷逼問。“你是如何知道?又是何時知道的?”

    他的存在是個秘密,若是舒廉希也知道他的存在,肯定早就有所行動,不會到現在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所以這一點他倒是相信。

    既然連舒廉希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區區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會知道?她身上真的有太多謎團,她前後的舉止反應也充斥著滿滿的矛盾,很多地方他想不透,等著她親自解釋。

    舒眉黛知道自己說越多只會越露出破綻,干脆緊咬下唇不說,當個啞巴算了。

    “不說?那也不必傷了你自己的唇。”

    他伸出手想要解救被她咬得嫣紅的唇瓣,免得他越看越心疼,沒想到她卻嚇得後退一大步,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後還是只能苦笑著收回。

    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已截然不同,她也不再是他能輕易踫觸的人了……

    “我不想傷你,但我的屬下可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對于想逃跑的客人,他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單征樊只能暫時轉身離去。“請你好好在這兒待著,我還會再過來的。”

    舒眉黛繼續警戒的看著單征樊離去,直到房內只剩下她一人後,她才終于松下一口氣,全身虛軟無力,差點就要站不住腳了。

    他將她抓來,圖的到底是什麼?

    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因為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她,但她卻擔心舒家陷入危機,兩家的沖突即將展開。

    到那個時候,她又該如何自處?

    吳廷的人馬雖然將舒眉黛及紅桃都給迷昏,但他們最後只帶走舒眉黛,依照單征樊事前的吩咐,將舒眉黛安置在明居別院內,限制她只能在自己所居住的別院內走動。

    舒眉黛在鴻儒書院被擄走後,當然引起一陣大騷動,舒廉希馬上派人尋找舒眉黛的下落,但他的人卻被單征樊的人刻意引到錯誤的方向,越追越遠,得不到任何線索。

    一切都如單征樊所預料的在進行,舒眉黛消失期間京城又來了一道聖旨,要舒廉希趕緊將舒眉黛送入宮中,舒廉希再度希望延後入宮時日,這讓來傳聖旨的太監心生不悅,回去肯定在皇上面前大說特說舒廉希的壞話。

    前次稱病,這一回又說遭賊子俘虜、下落未明,誰知道這是不是舒廉希在自導自演,下一次又想拿什麼理由來三度延遲?皇威哪能容得下這土霸王三番兩次的蓄意挑戰?

    而不知道外界情況的舒眉黛,只能無奈的待在被軟禁的院落當中,努力想著該如何從這陌生之地逃脫。

    “唉……”

    房間里,舒眉黛愁著一張臉,來回不斷踱步,她試著走出去過一次,發現若是在這座別院內到處行走,是沒有任何人阻撓她的,但只要跨出別院門口一步,就會有神出鬼沒的男子擋在她面前,請她回別院內好好待著。

    看來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暗處盯著她,她一點武功都不會,想從這里逃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

    除了不能離開別院這一點外,他們待她像客人一樣,不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特地配了一個丫鬟供她使喚。

    但她知道那名丫鬟應該也是來貼身監視她的,所以寧願自己一個人,也不想使喚那名丫鬟。

    叩叩——

    此時房外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舒眉黛停下腳步,按捺住心煩,柔聲輕喊︰“進來吧。”

    推開門走進來的是一名年輕姑娘,她正是被指派給舒眉黛的丫鬟柳兒,柳兒後頭又走進幾名丫鬟及男僕,手上各有東西,魚貫的走進房內。

    柳兒在房內看了一圈,指著窗邊一處還空著的位置。“桌椅就擺那兒吧。”

    “是。”

    搬了一組新桌椅進屋的男僕們手腳利落的走過去,沒幾下就將桌椅給擺好了。

    緊接著其他丫鬟擦桌椅、放椅墊、放琴、放燻香,動作迅速又確實,等東西擺好後就退出房,只剩柳兒一人。

    舒眉黛困惑地來到桌邊。“這是在干什麼?”

    “舒姑娘,這是咱們少主特別吩咐的,說怕姑娘在別院內無事可做會感到煩悶無趣,才特地備了一把琴,讓姑娘可以解悶。”柳兒笑笑的回答。

    他知道她愛彈琴?舒眉黛不由得苦笑,差點忘了,他篤定她就是賀蘭顏轉世,恐怕是直接將她當成賀蘭顏看待,那麼會送琴來也就沒什麼好訝異的了。

    “喔,對了,少主還說,舒姑娘若是想要些什麼東西,盡管吩咐奴婢,奴婢會幫姑娘備來的。”

    “多謝,你也忙了好一會兒,這里沒什麼事,你就回去休息吧。”舒眉黛淡淡一笑,語氣雖溫和,但是疏離的態度明顯。

    “舒姑娘若有任何事情,可以隨時喚奴婢過來。”柳兒在曲膝行禮完後,便退出房內,不再打擾。

    直到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人後,舒眉黛才輕輕撫摸著琴身,心頭涌上無限感觸。

    這把琴,真像當年單辰送給她的琴,他是刻意的吧,無所不用其極想勾起她和他之間的前世記憶,讓她承認她就是賀蘭顏。

    但她怎麼有辦法承認?她和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除非他願意拋去國仇家恨、不再追究,或許她還能隨著他遁世隱居,再也不問世事,也不問過往兩方之間的恩怨情仇。

    這有可能嗎?她苦笑,恐怕很難,比登天還難……

   她隨意撥了一下琴,琴弦在指尖上震動著,發出好听的弦音,只試了這麼一下,她就知道這是把珍貴的好琴。

    舒眉黛的一顆心都放在琴與自己的深思中,渾然不覺柳兒離開後沒多久,單征樊就從外頭走進來,且無聲的朝她慢慢靠近。

    他來到她的後頭,在她耳旁輕聲低語。“這把琴,喜歡嗎?”

    “呃?”

    舒眉黛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收回在琴弦上的手,沒想到單征樊的動作更快,握住她本欲收回的手,繼續輕壓在弦上。“隨便彈首曲子吧,這樣才能真的試出琴到底好不好,也可順道讓我一飽耳福。”

    “你……”

    舒眉黛有些羞惱的微轉過身,才發現兩人此刻靠得異常的近,幾乎要緊挨著彼此的身子了,而他微低下頭的動作,讓他的臉就靠在她的肩上,她一轉過頭,唇瓣幾乎要劃過他的嘴,氣氛是說不出的曖昧。

    她心慌意亂,想要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卻礙于他抓住她的手,刻意將她困在他的胸膛與桌子之間,害她進退不得,只能繼續僵站在原地,氣得與他大眼瞪小眼。

    無賴!她已非賀蘭顏,他也非單辰了,兩人既無任何關系,他又怎能靠她靠得如此近,簡直就是存心調戲她!

    “我怎麼了?無論是好話、壞話,我都不介意,你大可直說,不必有顧忌。”單征樊輕勾起一笑。

    她在生氣,明知自己這麼做的確是唐突了,但他卻不打算收手,只因她又羞又氣的模樣,那嫣紅的雙頰、微噘的櫻唇,在他眼里可是說不出的誘人,看再久也不覺得膩。

    “請你放手。”她強壓下悸動不已的心,努力裝得不為所動。

    單征樊如她所願的放開她的手,但還是將她困在他的胸膛之間,若即若離,存心擾亂她的心。

    他輕勾著笑意,是發自內心真正的愉悅,這輩子活到現在,他難得有如此輕松喜悅的時刻,就只因為尋到了她,而她,現在就在他的懷里。

    雖然離兩人過往的親密還差得遠了,但此刻能如此靠近她,已足夠慰借他的思念之情,聊勝于無。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她心慌意亂的趕緊將頭轉回,背對著他,避免與他正面對上。

    “什麼眼神?”

    那分明就是看著心愛之人的眼神,飽含著滿滿情意,有著無限柔情,但此刻的她承受不起,只能逃避。

    他肯定是故意的!再與他共處一室下去,真不知他又會使出什麼手段來軟化她的心防。

    他瞧見她縴細的脖子上泛起紅艷之色,笑意更深了。“你在害羞。”

    “我才沒……”

    他輕勾起她頸邊的一縷青絲,似有意又無意的淡淡拂過她的肌膚,害她冷不防一記輕顫,身子突然變得異常敏感,連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行,她不能再跟他靠得如此近,她得將他趕走才行!

    叩叩——

    此時正好有人敲門,打破一室的旖旎,柳兒的嗓音緊接著在外頭響起。“少主,紀公子有要事求見。”

    听到柳兒的聲音,舒眉黛暗自欣喜,也偷偷松了一口氣。

    單征樊雙眉微蹙,有些不悅被打擾,但也只能暫時收手,放過她一馬,讓她得到喘口氣的機會。

    單征樊轉身離去,收起只有面對她時才會出現的溫柔淺笑,微冷著表情推開房門,面對門外的人。

    就在柳兒的身旁,紀柏修恭敬的行禮。“少主。”

    單征樊走出房間,往別院外走,紀柏修也即刻跟隨離去。

    等到離開別院,單征樊才開口詢問︰“什麼事?”

    “西鄯遺臣願意響應復國起義的名冊已經整理妥當,就等著少主過目。”

    “那咱們就到議事房那兒去吧。”

    “是。”紀柏修瞧了後頭漸離漸遠的別院一眼,內心的困惑越來越深,終于還是忍不住詢問。“少主,您對舒姑娘……”

    舒眉黛在別院所受到的待遇,全都是少主親自吩咐的,以客相待並沒有什麼,但少主所做的已經超過對待客人的程度,幾乎像是在精心呵護著心愛的女人。

    不說別的,就說少主刻意與舒眉黛獨處一室的舉止,就夠讓紀柏修警覺擔心了,他明白少主並非好色之人,所以實在是想不透,少主為何會在明知舒眉黛身份的情況下,還與她如此接近,完全不避嫌?

    單征樊頓下腳步,似笑非笑的轉過身來。“你有什麼話就全說吧,不必吞吞吐吐的有所顧忌。”

    既然少主都這麼說了,紀柏修也就干脆的提醒。“少主,她可是舒家的人。”

    “就因為她是舒家的人,我才會接近她。”

    “屬下不懂。”紀柏修輕蹙起眉頭。

    “咱們除了可以利用她分化舒家及天圜皇帝之外,或許還可以利用她向舒廉希套出西鄯國璽的下落,畢竟她可是舒廉希最疼愛的妹妹,我相信舒廉希對她也最無防備。”

    天圜皇帝與舒廉希的嫌隙已現,他們劫人的目的已經達到,現在若能說服舒眉黛回舒家去幫他問出西鄯國璽的下落,這正是他們順利奪回國璽的最好機會。

    “但舒姑娘怎麼可能會背叛舒家幫助咱們?”這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不可能?為愛反叛之事並非沒有,只要能抓住她的心,沒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單征樊信心十足的回答。

    對于她,他的確是有私心的,只不過這真正的心意無法讓屬下知道,免得動搖軍心,只好以別的理由來掩飾。

    他只能在心里暗自苦笑,喜愛一個人竟無法正大光明,還得在屬下面前裝出虛情假意的模樣,也真是可憐。

    怪只怪,她今生竟出生在舒家,若她不是舒家人,他又何須如此隱藏心意,早就大大方方許下她的人了。

    但紀柏修不管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奇怪,甚至覺得少主根本無須這麼做,他們可以想其他方法找出國璽下落。“少主……”

    “別說了,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加干涉,努力做好分內之事就夠了。”單征樊斷然制止他繼續勸說。

    知道主子心意已決,紀柏修就算內心有諸多疑慮,還是只能忍下來,不再多說。“屬下明白了。”

    舒眉黛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留在這里了,現在的單征樊對她來說太過危險,他每天都會出現在別院里,而每見他一次面,她的心就會跟著掙扎一次,意志也逐漸動搖中。

    他的刻意誘惑、靠近,擾得她心慌意亂,曾試著拿兩人敵對的家世逼他停止對她的干擾,但卻只得到這樣的結果——

    “我不在乎之前你姓什麼,往後,只要你跟著我姓單,我會護你一輩子,誰都無法傷害你。”

    他是鐵了心要得到她,不計一切代價,如此的執著她無福消受,所以她更是努力想辦法要逃離,而且越快越好。

    “舒姑娘,您要歇息了嗎?”

    柳兒見舒眉黛今日似乎特別倦,消磨時日的書冊看了一半就擱下,轉身回到內室,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

    舒眉黛柔聲答道︰“不知為何,我今日身子有些困乏,想想還是早些睡好了。”

    “那奴婢幫您更衣吧。”

    舒眉黛沒有阻止柳兒幫她脫下外衣,只著單衣上床躺下,柳兒關好房內的窗戶後,就吹熄燈火退出房間,回到隔壁的小偏間里。

    舒眉黛在躺下之後,並沒有入睡,她是刻意讓柳兒早些回去休息的,這樣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今晚她要逃離這座大宅院,白日不好行動,但入夜之後防守必松,她或許有機會逃走。

    她按捺住性子,大約又等了半個時辰,心想柳兒大概以為她已經睡著後才起身動作,摸黑從床下翻出一套衣物。

    這套衣裳是柳兒的,她趁著今早柳兒出別院拿早膳時,偷偷進到隔壁柳兒的房內拿了一套衣裳,只要她打扮成丫鬟的模樣,或許就能夠順利走出這座別院的大門,不會有人攔阻。

    她換好衣裳後,又將自己的發絲綰成與柳兒類似的圓髻,準備好之後,來到房門前深吸一口氣,才慢慢的、無聲的推開門走出去。

    屋外一片寂靜,只有昆蟲唧唧聲,靜得像是這座大宅院根本就沒住人似的。

    她心驚膽跳的踏出院落,頓了好一會兒,發現沒有任何人突然擋在她面前、要她回別院內,她的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開始邁步往外走,可不能放掉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錯過今晚,她恐怕就沒有機會逃出去了。

    舒眉黛離開別院後不久,柳兒就從她的房內走出來,無奈的輕蹙了下眉。“果然還是逃了,得趕緊去向少主報訊才行。”

    舒眉黛走在漆黑的大宅院內,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辨路,然而她對大宅院的形勢完全不了解,就算終于順利離開別院,她也不知到底該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前門或後門。

    她焦急的輕咬下唇,在一處三岔的園子路口停下來,不知道該選擇哪條路走才好。

    都已經出來了,又怎能再回去?雖然忐忑不安,但她還是挑了右手邊的路走去,打算踫踫運氣。

    然而她才往右邊跨出第一步,就听到有名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站住!哪里逃?”

    “呃?啊——”

    唰地一聲,一支飛箭破空而來,就直插在她腳前的地上,嚇了她好一大跳,那箭要是再偏個一寸,就會射中她的!

    她驚慌失措的四處張望,卻不見到底是誰射她,那箭又是從哪兒來的?她轉身要跑,沒想到第二箭再度飛來,又是直直插入她腳前的地上,嚇得她渾身狂冒冷汗。

    “夜里鬼祟擅闖者,絕不輕饒!”

    她急急喘著氣,還是不知道射箭者到底隱身在何處,既然都已被發現,那她也豁出去了,跨過地上的箭往前奮力奔跑,管不了那麼多了。

    “別想逃!”

    男人的嗓音再度響起,飛箭破空的聲音也跟著逼近,舒眉黛不敢轉過身或停下腳步,緊張跳動的心幾乎要從喉頭內蹦出來了。

    難道她今夜就要死在這兒了?不,她還不想死,她必須回到大哥身邊去!

    “慢著!”

    另一個熟悉的男人嗓音突然在此時咆哮出聲,下一瞬間舒眉黛便被人狠狠的撲倒在地,兩人在地上猛烈的翻滾好幾圈才停下,嚇得舒眉黛三魂七魄都快散光了。

    “顏兒,你沒事吧?”單征樊撐起身子,擔心的審視她的狀況。

    她驚魂未定,只能在他身下拼命喘氣,瞪大雙眼與他四目相對,腦中空白一片,早就嚇傻了。

    “少主?”原本埋伏在暗處射箭的屬下急急現身,來到單征樊身旁,語氣懊惱。“您肩膀中箭了!”

    剛才情況太過危急,單征樊只來得及將舒眉黛撲倒,硬生生的替她捱了一箭,箭就插在左肩上頭,再加上剛才的翻滾,更是加重傷勢,正緩緩的滲出血來。

    一听到單征樊受傷了,舒眉黛才終于回過神來,擔心的輕抓住他的手。“你還好嗎?傷得重不重?”

    雖然傷在他身上,但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寧願傷到的是自己,也不要他替她受這不必要的苦呀。

    他怎麼會這麼傻,傻到不顧一切的替她擋箭,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別擔心,我沒事的。”單征樊輕勾起一抹淡笑安慰她。

    “你不要騙我,你都流血了!”

    “少主!”此時柳兒才小跑步的追上來,看到這變故,一臉驚訝。

    “柳兒,你來得正好,趕緊將舒姑娘送回別院去。”

    “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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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09: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單征樊站起身,也一同將舒眉黛從地上拉起,卻不慎牽動肩上的傷口,悶哼一聲,雙眉蹙得死緊。

    “你……”舒眉黛見他強忍住痛楚的表情,心里異常難受,很擔心他的傷勢。

    “柳兒,你還愣著做什麼?”單征樊不讓她有繼續關心傷勢的機會,冷聲催促道。

    柳兒即刻抓住舒眉黛的手。“舒姑娘,請回別院去吧。”

    “可是他的傷……”

    “少主的傷會有人處理的,請舒姑娘放寬心。”

    舒眉黛敵不過柳兒的力氣,只能被她半強迫的拉離單征樊越來越遠,她不斷的回頭望向他,希望能回到他身邊,卻依舊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被柳兒送回別院後,柳兒就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而舒眉黛此刻也已無心思考逃離之事,她現在滿腦子所擔心的就只有單征樊的傷勢。

    他到底傷得嚴不嚴重?不知道他的狀況,讓她焦慮不安,一整晚都無法睡。

    “柳兒,你去瞧瞧他的情況好嗎?”舒眉黛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柳兒身上。“我很擔心他的傷勢。”

    “可是……奴婢得守著姑娘,要是讓姑娘再離開別院一次,奴婢恐怕就不必在這兒干活了。”柳兒是一臉的為難。

    “我答應你,不會再踏出別院半步的,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對天起誓!”舒眉黛信誓旦旦的承諾著。

    柳兒猶豫了好一會兒,看舒眉黛眼眶泛淚,急得都快落下淚來了,才終于答應。“好吧,不過舒姑娘,您真的不要再出去了,經過剛才的騷動,別院四周肯定更加派人手看著,也請您可憐可憐奴婢,別讓奴婢難做人。”

    柳兒在特地“叮囑”過舒眉黛後,就離開別院探消息去了,在等待柳兒回來的這段時間,舒眉黛只能心急如焚的在房內來回踱步,暗自祈禱單征樊的傷勢不會太嚴重。

    約過了一刻鐘後,柳兒才從外頭回來,她一進到房內,舒眉黛就趕緊詢問。“他的傷勢還好嗎?”

    “少主的傷口已經讓大夫包扎過了,但似乎……還得觀察一些時日。”柳兒的表情有些擔憂。

    “怎麼說?”

    “大夫說,如果是單純的箭傷那倒還好,但少主肩上的傷勢在翻滾時加重,傷口都被扯裂了,所以這幾日得小心一些,就怕傷口惡化。”

    舒眉黛心一沈,又自責又懊惱,突然痛恨起自己,她若是沒有逃跑的打算,他也不會因為救她而受傷了。

    “舒姑娘,放寬心吧,少主福大命大,只要好好休養幾日就沒事了。”柳兒柔聲安撫。

    但舒眉黛還是放不下心,這一夜雖然在柳兒的哄勸下還是上床歇息了,她卻無法入眠,心心念念的就是單征樊的傷勢,好想親自去探望他。

    見不到他,她真的無法心安,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好不容易捱到隔日,她一心盼著單征樊能出現在別院內,只不過她從一早等到夕陽西下,卻始終沒有等到他的身影,原本的期盼徹底落空。

    直到柳兒送來晚膳時,她硬著頭皮再次懇求柳兒。“柳兒,你再替我探探他此刻的狀況,好嗎?”

    柳兒見她今日的膳食幾乎都沒踫,臉色也顯得蒼白憔悴,擔心之情不言而喻,無奈的輕嘆口氣,也只能依了她。

    “好吧,奴婢就幫姑娘探消息去,但姑娘也幫奴婢一個忙吧,晚膳多多少少吃一些,免得餓壞身子,得不償失。”

    舒眉黛雖然半點胃口都沒有,為了得到單征樊的消息,還是答應下來。“你快去吧,我會好好用膳的。”

    “那姑娘您稍等,奴婢去去就回。”

    柳兒離開後,舒眉黛才來到桌邊坐下,看著一桌子豐富的菜色,就算色香味俱全,她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拿起碗,她魂不守舍的吞下幾口飯,一心注意著房外的動靜,這段等待的時刻特別難熬,幾乎要磨去她所有理智。

    好不容易,她終于听到門外出現腳步聲,她趕緊放下碗筷站起身,恰巧柳兒也進到房間里。“他的情況如何?有好轉嗎?”

    “那個……”

    柳兒是一臉的為難,欲言又止,這反應讓舒眉黛更加心急,迫不及待想馬上知道狀況。“到底如何?”

    “少主的傷勢……有些惡化。”柳兒吞吞吐吐的回答。“現在……正發著燒,躺在床上休息,意識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醒。”

    舒眉黛倒抽一口氣,再也壓抑不了想見他的念頭,不顧一切地要沖出房間,卻被柳兒趕緊拉住制止。“舒姑娘,您要去哪兒?”

    “我要去見他,我要親自探望他的傷勢!”

    “不行,您可不能擅自離開別院,況且您也不知道少主住在哪兒呀。”

    舒眉黛一愣,更是心慌意亂,反過來握住柳兒的手,哽聲懇求。“柳兒,求求你幫我,讓我去見他,我一定要見到他!”

    听到他的傷勢惡化,她怎麼可能有辦法繼續冷靜的待在這兒?見不到他,她就猶如在滾沸的水內掙扎,痛苦不堪,只能煎熬到死。

    她想守在他身邊,親自照顧他,直到他順利痊愈,要是他這段時日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會帶著悔恨過一輩子的。

    面對舒眉黛的懇求,此刻柳兒倒是意外的干脆。“您跟著我一塊兒走,我帶您去見少主。”

    “真的?”沒想到柳兒會如此爽快答應,舒眉黛雖有些訝異,但能見到單征樊的強烈欣喜瞬間蓋過訝異的情緒,讓她沒有心思多想,終于漾起笑意。“柳兒,謝謝你。”

    柳兒帶著舒眉黛走出別院,奇怪的一路順暢,完全沒遇到任何阻礙。

    她隨著柳兒的腳步,來到另一處環境清幽的院落里,柳兒熟門熟路的推開其中一間房門,一股淡淡的藥香便從屋里散逸出來。

    進到房里,床邊正有一名丫鬟看顧著,就連大夫也隨侍在一旁。

    舒眉黛加快步伐來到床邊,終于見到始終牽掛不已的單征樊,他緊閉著雙眼,臉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雙眉緊蹙,呼吸濃重,就如柳兒所說的,看起來很難受。

    她心疼不已的伸出手,輕撫上他發燙的臉頰,多麼希望自己能夠代替他承受痛苦。

    柳兒朝床邊的丫鬟及大夫拋去一眼,他們心領神會的默默退離床邊,跟著柳兒暫時退到房外,刻意讓舒眉黛有和單征樊獨處的機會。

    單征樊原本緊蹙的雙眉又皺了幾下,伸手握住覆在他頰邊的柔荑,似醒非醒的啞聲低喃︰“顏兒……”

    “我在這兒,我就在你身邊。”她默默流下兩行清淚,只敢在他意識不清時承認自己的身份,若在他清醒時,她是萬萬不會回應他的。

    不是不會,而是不敢,她知道一旦在他面前承認自己就是賀蘭顏,她對他的情意就再也壓抑不了,原本守得死緊的心也會徹底淪陷。

    “別走……顏兒,別離開我……”

    “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著,直到你好起來為止。”

    她輕趴在他的胸膛前,心疼難舍的繼續落淚,听到他那虛弱卻深情的懇求,她終究還是兵敗如山倒,原本高築的心防潰不成軍。

    她輸得淒慘,只因她始終愛著他,對他的情意不曾改變過,之前的自欺欺人也只不過是無謂的掙扎,終究難以改變事實。

    她放棄掙扎,只願就這麼守著他,至少這一晚,她不想再考慮兩人間的身份問題,想要好好的放縱一夜,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吧,她已經累了,好累好累……

    一夜過後,昨日的掙扎痛苦都像是過往雲煙,杳無蹤跡。

    單征樊一整夜都抓住舒眉黛的手,就連在昏沉之中也不讓她離開,她只好由著他抓,寸步不離的守在床畔。

    之後,她守到倦了,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胸前睡去,就這麼睡了一夜,也沒人來趕她。

    所以當單征樊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她趴在他胸前毫無防備的睡顏,她大概真的是累壞了,就算是以如此不舒服的方式睡著,她也睡得極沉。

    他輕勾起一笑,抬手摸上她柔嫩的臉頰,動作極輕極柔,就怕驚醒了她,卻也舍不得太快結束指尖上的眷戀。

    其實他的傷並沒有她所听到的那樣嚴重,過了一晚,燒也退得差不多了,昨晚他之所以演那場戲,一切都只是為了逼出她對他的真心。

    他很壞心,故意讓她有機會逃離別院,再乘機冒險救她,為她受傷,就是要她因他而擔心愧疚。

    她承認自己是顏兒了,他的苦肉計極為成功,她就這麼傻傻落入他所設下的陷阱里。

    “嗯……”單征樊的動作就算再輕柔,終究還是驚擾到舒眉黛,她輕蹙起眉,眼皮動呀動的,似乎快醒了。

    單征樊趕緊收回手,繼續閉上眼,假裝自己不曾醒來過。

    一會兒後,舒眉黛全身酸痛地撐坐起身,忍不住輕呼幾聲,動動酸麻的手臂,之後才猛然想起單征樊的狀況,趕緊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他的體溫已正常不少,終于松了口氣。

    “太好了……燒退了……”單征樊也跟著在這時輕蹙起眉頭,似昏似醒的輕喃。“顏兒……”

    “我在這兒。”見他的手抬起,似乎在尋她,她即刻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讓他可以穩穩的握住。

    單征樊將主動送上門來的縴縴玉指湊到嘴旁,似有意又無意的以唇輕撫,雖然依舊沒睜開眼,嘴角卻已有藏不住的笑意。“你終于肯承認了,我的賀蘭顏。”

    “呃?”舒眉黛恍然大悟,他早已蘇醒,卻刻意裝昏釣她的回答。“你……你真卑鄙!”

    “顏兒!”她惱怒的收回手,起身要離開,單征樊趕緊起身想追回她,卻不慎牽動到肩上的傷口。“啊——”

    一听到他挨痛抽氣的聲音,她的心也跟著狠狠一抽,還是心軟的掉轉回頭,擔心的瞧著他的情況。“還好嗎?要不要我去喚大夫……”

    “顏兒,別走!”單征樊忍著痛,馬上將她擁入懷里,就怕她又離開。“咱們已經分離太久了,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再離開我,也別狠心的不認我。”

    舒眉黛怕在他懷中掙扎,會不慎扯到他的傷口,只能認命的被他抱著,無限惆悵。“你這又是何苦……”

    “沒有你,我只會更苦。”單征樊輕扯一抹苦笑。“這輩子,我還沒嘗過何謂快樂的滋味,直到你來到我身邊,我死寂已久的心才終于有復蘇的跡象,終于能抓住屬于我的那一點快樂。”

    他打從一出生就背負著復國的沉重壓力,從小就接受著嚴格的訓練,每日一睜開眼就是練武、讀書,面對著眾人加諸在他身上的期望,根本沒有快樂可言。

    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個傀儡,被西鄯過去所犧牲的百姓們以及他的前世怨恨所控制,非得踏上復國之路不可,沒有選擇的余地。

    直到知道她的存在,他心上早已枯萎的花朵終于又重新活了回來。

    所以他怎能放手?

    要是放了她,他的心會跟著再度死去,再也尋不到一絲一毫的快樂,就真的只能當個復國傀儡了。

    他最脆弱的一面只在舒眉黛面前展現,卻也更讓她痛心難舍,無法狠心拋下他。

    她早已輸得一塌糊涂,多想為了他拋棄舒眉黛的身份,只做他一人的賀蘭顏,只帶給他一人快樂。

    但她和他一樣,有個與生俱來就套住她的枷鎖,在這座大宅院內,她可以做他的賀蘭顏,但等她離開這里之後,她還是得回歸舒眉黛的身份。

  舒眉黛默默流著淚,終于伸手回抱住他,不再抗拒,因為已無力再抗拒,干脆就順其自然,听從上天的安排吧。

    上天讓她待在他身邊多久,她就當多少日的賀蘭顏,給他所渴求的快樂,盡可能的滿足他,也滿足……她自己。

    而當兩人再度分離的日子到來時,她就會乖乖回舒家,盡她這輩子的責任,與舒家共進退。

    單征樊不知道她的心思,只當她終于肯回應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簡直喜不自勝,抱住她的臂膀忍不住縮緊,語氣難掩狂喜。“顏兒,我的顏兒……”

    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就滿足了,就算前方的路途還有不少障礙,他也會一一排除,一路與她走到盡頭。

    他不會再讓上輩子的憾事發生了,這輩子,他肯定要與她長相守,生生世世都不再分離……

    舒眉黛不再逃跑後,自願攬下照顧單征樊的工作,每日往來于兩人所住的院落,已然不再像初時一樣,連想踏出自己的別院半步也不行。

    當然她的身旁還是有柳兒跟著,順道幫些忙,免得舒眉黛累壞了,到時候心疼的可就是單征樊了。

    能得到心愛之人專心一意的照顧,單征樊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就算傷口恢復得快,他也多在床上休息了好幾日,就是貪求她的心疼。

    在單征樊休養的日子,紀柏修有軍情快報都是直接在他房里商討,這時舒眉黛若是在場,會主動退出房外,避嫌避得徹底。

    他們討論的事情,她沒有興趣知道,而且她也有預感,那不會是她樂于听到的事,她不想多惹煩惱。

    這一日紀柏修來時,舒眉黛正好不在,他將書信交給坐在床上的單征樊之後,就靜靜的候在一旁,等待單征樊看完並下達指示。

    單征樊一邊看信,一邊詢問︰“舒廉希那里有何進展?”

    “舒廉希已經察覺咱們之前故意引導他們到錯誤的方向,現在正命人重新尋找舒姑娘的下落,並將目標暫時鎖定在業城周圍。”

    單征樊冷冷一笑,看來舒廉希也是個聰明人,猜出他們藏人之地根本就在業城附近,才會虛晃這麼一招。

    不過他們連半點線索都沒留,舒廉希想要得到進一步的消息沒那麼容易,還有得磨呢。

    “少主,咱們是不是該換個地方安置舒姑娘了?”這里畢竟是他們的據點之一,舒廉希有可能為了尋找舒眉黛而意外查到此處,對他們來說很不利。

    “沒這個必要。”單征樊想也不想,直接否決。

    紀柏修輕蹙起眉頭,總覺得凡是事關舒眉黛,主子都欠缺該有的理智。

    “少主,就當是屬下多心吧,請少主千萬別假戲真作了。”

    單征樊看信的姿勢微頓,壓下心中的微惱,淡淡一笑。“我已說過,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他想將舒眉黛留在身邊的心意堅決,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見而改變,只是,要大家在短時間內接受她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他必須另外想辦法,讓眾人可以接受她。

    此時舒眉黛輕敲房門,帶著柳兒進房。

    柳兒正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舒眉黛乍見紀柏修在房里,知道自己不經意打擾到他們談事情,滿懷歉意地說︰“真是抱歉,我不知道紀公子來了,我先出去好了。”

    “不要緊。”單征樊將書信收起,交給紀柏修。“咱們正好結束了,你不必離開。”

    紀柏修收妥信後轉身離房,經過舒眉黛身邊時,對她有禮的輕輕點頭,但眼神可是戒備十足,全然的不信任她。

    紀柏修離開後,舒眉黛來到床邊坐下,柳兒幫忙把藥擱在床邊的小桌上,就識趣的退出房,不當礙眼的家伙。

    舒眉黛拿起藥碗,動作優雅的用湯匙輕舀一匙藥汁,親自吹涼後,遞到單征樊面前。“辰,喝藥了。”

    丫鬟們始終不懂他們為何以陌生的名字稱呼對方,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那代表著緣牽兩世的情分,只屬于他們倆之間的秘密,是絕不容其他人分享的。

    他勾起笑,讓她一口一口的慢慢喂,頗樂在其中,舒眉黛見他那藏也不藏的笑,羞窘得臉蛋微紅,拿他沒轍。

    一碗湯藥很快就喂完了,她將空碗放回桌上,拿出手絹細心的替他擦拭嘴角殘汁,一舉一動毫不掩飾對他的似水柔情。

    擦完後,她本要收回手,卻被他順勢握在掌心內,輕輕把玩,她羞瞪了他一眼,他的笑意倒是更深了,就是不打算放開她的手。

    “顏兒,你是不是有些事情……該向我說明了?”他本來等著她主動開口解釋,但她卻始終沒有開口的打算,他只好自己逼問了。

    “什麼事情?”

    “你怎麼會出現在西鄯王宮廢墟內?又怎麼知道我的存在、怎能確定我就是單辰?”

    舒眉黛一愣,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將阿媱的事情說出來,就怕他不相信。但她若是不說,他肯定會不死心的繼續問下去,直到她給他一個答案為止,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將一切照實說出。

    “其實……我之所以能出現在西鄯王宮內,全都是一個叫‘阿媱’的姑娘幫我的……”

    單征樊听著舒眉黛娓娓道來那一段經過,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原來是他的出現,觸動王宮廢墟的法陣,將舒眉黛的魂魄引來,暫時附身在人形木片上現身,她才有辦法領他去尋找鑰匙。

    而當時的她並不知他今生的身份,只確定他是單辰的轉世,是她回到原本的身子後,阿媱才告知她一切。

    難怪之後她瞧見他時極力躲避,前後態度矛盾,雖然這事情听來極玄,但他親眼見過她的身影消失,只留下人形木片,所以倒是輕易便相信她的說法。

    舒眉黛將大部分的事情經過都坦白以告,唯獨隱瞞了她與單征樊之所以都擁有前世記憶,是阿媱刻意為之,以及兩人此刻敵對的困境,也是阿媱一手造成的部分,因為就算說出來,對現況也沒有幫助。

    “那個阿媱到底是什麼身份?現在又在哪兒?”單征樊倒是對這個神秘女子非常好奇。

    舒眉黛搖搖頭。“我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而她也是行蹤不定,偶爾才會出現在我面前。”

    單征樊輕嘆了一口氣。“你真傻,居然為了我,在那兒守了如此漫長的一段歲月,難道你就不怕永遠都等不到我?”

    一想到她的魂魄從殉國之後就守在那兒,看著王宮一日日的破敗、頹廢,直至荒涼無人跡,他就不得不痛心,也無法想象,那麼長的一段日子,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簡直是一種酷刑呀,而她卻甘心承受、無怨無悔,試問這世上又有幾個人受得了如此漫長的煎熬等待?

    舒眉黛輕漾起笑意,笑得萬般柔美。“我已經等到你出現了,所以沒有必要去想怕不怕的問題了,不是嗎?”

    那一段日子,她就這麼痴痴傻傻的度過了,說有多辛苦,她也不復記憶,只覺得能夠完成當初的承諾,她也就了無遺憾。

    “說你傻,你還真的傻。”他輕拉過她的身子,擁入懷里,對她有著濃濃的心疼與不舍,只能一直擁著她,久久都不願意放手,像是要與她互相依偎到天荒地老。

    這輩子他到底該如何呵護她、疼寵她,才能彌補得了她為他付出的不悔痴情?

    不,一輩子根本不夠償還,他需要花好幾輩子的時間才能還完這筆情債。

    他心甘情願,樂意下輩子、下下輩子、無數的下輩子都與她糾纏,難分難舍,再續過往情緣。

    舒眉黛在他的懷里繼續微笑,就只是如此單純的輕靠在他懷里,她也能感到無比的幸福甜蜜。

    若是能和他永遠待在這兒,不用再管外頭的紛紛擾擾,那不知該有多好?

    但她知道,這場美夢終究會醒的,只是早和晚的差別罷了,她與他,還是逃脫不了這一世的宿命,敵對的宿命。

    只盼夢醒之日別太早到,讓她再多沉醉一段時日,再多貪求他的呵護寵愛一下……

    單征樊的肩傷完全痊愈後,不必舒眉黛照顧,她也就沒再踏入他的院落內,乖乖待在自己的別院里,安分守己的當她的“客人”。

    她安分守己了,他可“不甘寂寞”,又換他開始每日都到她的別院里,存心與她糾纏不清。

    單征樊摸著擺在她房內的琴,一時心有所感,想到自己已經許久沒听到她彈琴了,從前他在忙碌時最愛听她彈上一曲,那悠揚的琴音總能洗去他心中的疲憊,甚至讓他全身舒坦,感到清爽又輕松。

    “你摸琴做什麼?”舒眉黛笑著來到他身旁,故意裝得一臉好奇。“難道你要為我彈首曲子嗎?”

    “要我彈琴,干脆斷了我的十指算了。”他摟著她的腰,在她耳旁柔情低語。“我不彈,就偏要你彈。”

    “為何非要我彈不可?”她不依的微噘起櫻唇。

    “當然是因為你的琴技無雙,而我這雙粗手,怕只會將琴弦挑斷而已。”他可以七步成詩,可以將琴曲所表達之意說得頭頭是道,但真的要自己彈,他可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門外漢了。

    “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呀。”她興致勃勃的提議。

    “要等我學成出師,不知得等上幾十年,何必如此麻煩?”

    “不曾試過,你又怎麼知道自己不是琴仙下凡,一學就通?”

    在舒眉黛半勸半哄之下,單征樊不想掃她的興,只好與她並肩坐在琴桌前,由她領著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撥弄,彈出一聲聲不成曲調的弦音。

    與其說他在學,倒不如說是在琴上與她柔滑的指頭嬉鬧著,沒半點認真,害她教得很是氣惱,途中瞪了他好幾眼,他總是笑得得意,存心與她瞎耗。

    “罷了罷了,你既然無心學琴,咱們就別再繼續浪費時間了。”說完舒眉黛就起身要走。

    “顏兒,別走。”他伸手一勾,即刻又將她摟了回來坐下,緊緊扣在身邊,不讓她走,親昵的在她耳邊低喃。“你還沒為我彈一曲呢。”

    她嬌瞪了他一眼,眸中盡是埋怨,他只打算听現成的,連學都不肯學,她又為何非順他的意不可?

    “我的好顏兒,我的好師傅,你總得先露一手讓我瞧瞧,我才好依樣畫葫蘆,一音一調的慢慢學呀。”

    “真的?”她狐疑的繼續瞪他,心想他肯定是在哄她。

    “你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是真是假?”他繼續磨,非得磨到她心軟為止。“《長相守》,為我彈一曲《長相守》吧,記不記得,你還欠我這一曲。”

    顏兒,等朕回來,替朕彈一曲《長相守》吧。

    她心一澀,想起了兩人前世分離前的最後一刻,她的確還欠他一曲《長相守》,直到現在,終于有機會還了。

    她漾起笑,不再鬧別扭,伸手輕撥琴弦,悅耳動听的琴音便如流水般滑出,回旋環繞在彼此之間,彈出不變的眷戀之情。

    緊接著,她輕啟紅唇,用著如黃鶯出谷般的柔婉嗓音唱出他為她而寫的詩句,過往的種種甜蜜也在此刻涌上心頭——

    長相守,共辰蘭。

    琴瑟和鳴響金鑾,鴛鴦同戲笑語繁。

    疊影映階年年過,月圓人圓兩心歡。

    美眷嬌花艷如丹。

    上有蒼穹遠層翠,下有碧土無極寬。

    天地為證魂為憑,情系此生永不單。

    長相守,醉心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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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0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听得如痴如醉,同樣也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兩人短暫卻美好的十年夫妻情誼,猶歷歷在目,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一樣,鮮明得連微乎其微的細節都還記得。

    天地為證魂為憑,情系此生永不單。他上輩子沒完成的諾言,這輩子拼了命也要實現,絕對不再辜負她。

    最後一音彈畢,她微紅著雙眼瞧向他,兩人默然無語,但心中同樣因為回憶而激蕩著、感慨著,久久無法平靜。

    他輕撫上她嬌嫩的臉頰,俯身吻住她的唇,將所有的情意化為綿密而深情的吻,與她難分難舍,戀眷不休。

    她動情的輕啟唇瓣,他更是長軀直入,恣意品嘗她唇內的甜美津液,火熱的唇舌緊緊交纏,對彼此的渴望越來越多,已經不是深深的一吻就有辦法滿足的。

    他將她打橫抱起,直接往床榻走去,她嫣紅著雙頰,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麼事,她卻一點都不想阻止,將頭埋進他火熱的胸膛,既害羞,又期待。

    她只想成為他的人,這輩子除了他之外,誰都不能踫她。

    所以就算這麼做不合禮教,她也義無反顧,心甘情願的躺在他身下,由他將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褪盡,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烙下一記又一記殷紅的吻痕,兩人緊密的合而為一,發燙的身子糾纏在一塊兒,又痛又歡愉,激情且忘情,兩人歡愛一回又一回,像是再多都不夠,難以填滿空虛已久的心房。

    她緊緊抱著他汗濕的背脊,與他在歡愛的極致之處瘋狂,拋去所有矜持……

    一室寧靜,空氣中彌漫的氣息隱隱暗示著剛才房內曾發生的雲雨之歡,雖然安靜,卻有更多說不出的曖昧正蔓延著,綿延不絕,不見止息。

    單征樊輕擁著累壞的舒眉黛,與她一同在床上歇息,他愛不釋手的把玩她的發絲,嘴角微泛笑意,內心有股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終于又屬于他了。

    真想就這麼將她拴在身邊,寸步不離,只可惜眼前還有許多阻礙要跨越……

    “顏兒。”

    “嗯?”她雖然閉著眼,卻沒有真正睡去,只是暫時休息而已。

    “你曾經听說過……舒家暗藏著當年的西鄯國璽嗎?”

    舒眉黛立時睜開眼楮,困惑的瞧著他。“你問這事,是有什麼打算?”

    “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出國璽的下落,然後物歸原主。”

    “就只是物歸原主?”

    “是。”他溫柔的微笑,回答得毫不猶豫,其實內心早已百轉千回,根本沒有表面上說的如此單純。

    她不知道他即將以復國為名起義之事,他不說,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以她現在的身份,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也只是多增煩憂。

    如今復國軍各方面的準備都已接近最後階段,只等待最好的時間點就可以起義,如果舒眉黛可以再替他找回國璽,那勢必更能助他一臂之力。

    “找出國璽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吧,雖然我暫時無法給你一個名分,但我會另尋一處地方好好安置你,之後有段時日我會非常忙碌,暫時無法照顧你,但我發誓,只要時機一成熟,我就會將你接回我身邊,以後咱們再也不分開了。”

    他這是在以兩人的感情誘她背叛舒家,但他不得不這麼做,若是她真能找回國璽,對復國軍來說可是大功一件,將來眾人就算對她的身份有微詞,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她這麼做對他們來說可是“投誠”。

    他只怕,她在知道單、舒兩家即將兵戎相見時,會無法接受這件事,她終究在舒家活了十八年,養育之情是無法如此輕易割舍的,所以他只好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誘她背叛,替她作出決定。

    就算她事後會恨他、怨他,他也會坦然承受,努力尋求她的諒解,無論得花多久的時間得到她的原諒,他都會耐心等待,毫無怨言。

    總而言之,他不會再讓她離開他了,他要她與舒家趁這機會斷得一干二淨!

    舒眉黛瞧了他好一會兒,始終沒有答話,她知道他有事情瞞著她,也猜得出來,那事情……恐怕不是她樂于听到的。

    如果她傻一些,或是能為了愛再更自私一些,就可以乖乖听他的話,什麼都不必擔心,什麼都不去想,這段日子不知會有多快活……只可惜她並不傻,也很難為愛自私,知道她若是幫了他這個忙,就等于是背叛舒家。

    “顏兒……”他緊緊的擁著她,繼續在她耳邊低聲蠱惑,就怕她不心軟。“國璽對我來說有極重要的意義,我只求你幫我這個忙而已,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好嗎?”

    復國大業與她,他都不想放棄,魚與熊掌都要兼得,只要有一點點的可能,他都不會輕易放手。

    她在他的懷里閉上眼,努力忍住眼眶內微微泛起的濕意以及內心的苦澀,輕聲回答︰“好,我幫你。”

    終究,他們分離的時刻還是到了,她會替他找到國璽,但就如同她之前的打算,離開這里回到舒家後,她要回歸到身為舒眉黛的正軌。

    賀蘭顏已死,在世人眼中,她是舒眉黛,是叛國賊舒家的後代,任誰都無法扭轉這樣的局面。

    希望,你能順利找到困境的出路,別像我一樣……

    阿媱這話說得輕松,但現實的困境又怎麼會如此容易解決?

    至少對她來說,她所面臨的困境是一座跨越不過的高山,找不到出路,只能被困死在山林里,沒有一絲希望。

    她認命了,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就算不想認命,也由不得她……

    自從舒眉黛在鴻儒書院意外失去行蹤後,舒廉希就不曾有一日安睡過,十分擔心她的安危,就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這段時間沒有人來向他勒索,她就像是突然從這世間消失似的,若她真是被人有意圖的綁架,那他還寬心一些,至少她是暫時安全的,他只怕她已經不知在哪一處無人之地香消玉殞。

    “該死的混帳東西!”

    書房內,舒廉希憤怒地將所有怨氣都發在來報告消息的屬下身上,只因妹妹已經消失一個多月,調查下落的行動卻始終沒有一點進展,簡直就是一群沒有用的廢物!

    屬下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侯爺,請再給屬下一段時日,再過不了多久,肯定就會有消息傳來的。”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這句話嗎?上一回你也是如此向我承諾的。”舒廉希惱火的咆哮。“滾!十日之內,你要是再查不到任何消息,你就提頭來見本侯爺!”

    “是,屬下一定盡力!一定盡力!”他嚇得腳步踉蹌的趕緊離開書房,可不想真的賠上自己的性命。

    屬下離開之後,舒廉希重嘆了口氣,坐倒在椅子上,感到萬般沮喪,真的想不透,為什麼直到現在都查不出任何一丁點線索?

    這太不尋常了!他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總覺得妹妹消失之事沒這麼簡單,似乎透露出些許古怪……

    “侯爺!”此時總管突然急急忙忙沖入書房內,情緒激動到連門也忘了敲,只想著要趕緊報告好消息。“小姐……小姐她回來了!”

    舒廉希原本疲憊的神色一振,不敢置信,連忙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小姐回來了!”總管激動的再度回答。“謝天謝地,小姐安然無恙!”

    “小黛!”

    舒廉希再也難以克制情緒地沖出書房,一顆心強烈震蕩著,只想盡快確認妹妹的安好。

    她真的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這不是作夢吧?不是作夢吧!

    他在長廊上快速奔走,沒過多久,就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長廊盡頭奔來。

    “大哥!”

    “小黛!”

    他們倆在長廊中央見到了面,難掩興奮激動,舒廉希緊緊抓住舒眉黛雙肩,上上下下瞧了她一圈,確定她真的安然無恙,高興到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

    她看起來瘦了一點,幸好臉色健康紅潤,雖然一身尋常百姓的普通衣裳,遮掩了不少原先的麗姿,但應該沒吃太多苦頭。

    舒眉黛柔聲說道︰“大哥,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將她擁入懷中,感激上蒼讓她平安歸來。

    他們舒家就只剩他們兄妹倆了,他真的不敢想象,要是連她也走了,他一個人繼續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

    兩兄妹緊擁了好久,等到激動情緒終于逐漸平復,舒廉希才拉開兩人的距離,將她臉上的淚痕輕輕抹去。“告訴我,你是如何平安歸來的?當初又是被什麼人給擄走的?”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擄走我的那些蒙面男子是誰,只知道他們一路將我帶離業城越來越遠,之後我乘機逃脫,卻在逃跑時不慎撞昏了頭,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幸好被一位路過的好心公子所救,等我想起自己是誰,就央求公子送我回來,所以遲至今日才回到家里。”舒眉黛眼眶含淚的解釋。

    這些理由,是她照著單征樊的吩咐說的,要不然她也不知該如何向大哥解釋自己消失的這段日子發生了些什麼事。

    听完妹妹的解釋,舒廉希松了一口氣,雖然其中的詳情被簡單帶過,他也不急著在此時間清楚,反正她已安然回來,以後可以慢慢問。

    “那送你回來的公子呢?”

    “他現在正在前廳內。”

    舒廉希帶著舒眉黛往前廳走去,打算好好謝過幫助妹妹的大恩人,一進到前廳,就見一名穿著樸素的年輕男子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

    “侯爺。”單征樊見到舒廉希出現,即刻起身行禮。

    “恩公請勿多禮。”舒廉希趕緊向前制止他行禮,迅速打量他一遍,覺得他態度沉穩,絕非普通之人。“不知恩公如何稱呼?”

    “敝姓吳,只是護送舒姑娘安然歸家罷了,不敢承擔恩公這兩個字。”單征樊態度謹慎而有禮。“既然舒姑娘已與侯爺相見,在下的任務也已完成,是時候該離開了,後會有期。”

    他已和舒眉黛約好,他會暫宿業城的客棧,一有國璽的下落,他們倆就在客棧內相見。

    而在得到國璽後,他會馬上帶她撤離業城。

    “吳公子請留步。”舒廉希語氣懇切地留人。“吳公子送舍妹歸來,實是咱們舒家的大恩人,我非好好報答公子一番不可。”

    “在下助人並不求任何報答,也請侯爺不必多禮。”單征樊態度堅決,不為所動。

    “那麼這樣吧,至少讓我擺一桌酒席聊表謝意,公子飽餐一頓再離開也不遲呀!”舒廉希也非常堅持,絕不能失了禮數。

    舒眉黛知道單征樊不想多留,但哥哥盛情難卻,她也不好掃了哥哥的興,真是左右為難。

    單征樊暗自斟酌了一會兒,終于回答。“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單征樊暫時留下後,舒廉希馬上命人去準備酒席,務必要將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桌,絕對不能怠慢貴客。

    宴席上,就由舒廉希及舒眉黛兄妹倆親自招呼他,他始終保持著謹慎有禮的態度,不想與舒廉希有太多牽扯。

    他們倆將來可是要兵戎相見的仇敵呀,單征樊在心里暗暗冷笑,若是舒廉希知道自己今日熱切招待的“恩公”,其實是將來戰場上的對手,真不知要嘔出多少血來。

    舒廉希本有意弄清他的來歷,心想若有機會或許可以納入麾下,但見他無意多留,經過幾次言語試探都沒得到想要的回應後,也只能作罷。

    宴席結束後,舒廉希甚至邀單征樊今晚就在鎮西侯府住下,明日一早再離開,單征樊則以已經在業城尋到客棧居住為由回絕了,堅持不多留。

    鎮西侯府畢竟是舒廉希的地盤,他可不想讓自己處于不利的處境,他的屬下也不願見他涉這種險,就算現在舒廉希根本不知他的真正身份,也不能掉以輕心。

    既然如此,舒廉希也不再挽留,和妹妹在大門前親送單征樊離去後,便進到府內,結束今晚的應酬。

    因為舒眉黛的平安歸來,所以今晚舒廉希很開心,在席間喝了不少酒,他一回到房間後,服侍他的丫鬟就趕緊去端醒酒湯來,免得隔日他就得宿醉頭疼了。

    “大哥。”

    本該是丫鬟拿醒酒湯進來的,卻沒想到反倒是舒眉黛親自送來,臉上還漾著甜美的笑容,舒廉希即刻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湯碗。

    “累了一日,怎麼不趕緊回房去休息?”

    舒眉黛笑著搖頭。“我還不累,離家這麼長一段日子,倒想和大哥好好的聊一聊。”

    舒廉希欣慰一笑,他也想知道她消失的這段時日有什麼際遇,兄妹倆便在桌邊坐下,話家常的閑聊著。

    他問她這段時日有沒有吃苦,她則問他過得可好?經過分別又重聚,他們更珍惜彼此的兄妹情分,互相關心不舍。

    “小黛,你真的想不出半點線索,好讓我可以追查那些綁走你的人到底是何來歷?”舒廉希始終非常在意這事,若是不能盡快將他們繩之以法,就怕妹妹將來會再陷入危險當中。

    還有,他決定盡快將她送至其他地方安置,他已找到一名年歲相仿的宗族之女,代替妹妹進宮,反正天圜皇帝不曾見過妹妹的模樣,他只要打點好一同隨行的人馬,就不怕露出破綻。

    他就只剩這個妹妹了,她心思單純,若真的被送進勾心斗角的後宮里,又有誰能保護她?所以他寧願將她留在自己所能主宰一切的範圍內,由他親自守護。

    舒眉黛無奈的搖搖頭。“他們一路上都將我的眼楮給蒙住,我什麼都看不到,無從猜測他們是何身份,不過……我在逃跑的那一日,偶然間偷听到他們的談話,他們提到了一樣東西,讓我感到有些納悶。”

    “什麼東西?”

    “西鄯國的……國璽。”她表面上看似鎮定,但心兒早已緊張得狂跳起來,終于把話題導入她最想要知道的問題上頭了。

    舒廉希微蹙眉頭。“你確定,他們真的提到了這樣東西?”

    “我听得一清二楚。”舒眉黛點點頭。“大哥,咱們舒家……真的擁有這樣東西嗎?”

    她也曾經听說過當年舒盛藏起西鄯國璽的傳言,但時至今日,舒家從未有人證實過這件事,即使單征樊相信有,她也不敢肯定。

    舒廉希斂眉沉思了一會兒,因為相信她,所以選擇坦誠以對。“的確,是真的有。”

    歷來只有繼承鎮西侯爵位的人才知道國璽的所在地,而知情者當然不會公開這個秘密,也不理會外頭的流言,任憑大家隨意猜想。

    “那國璽現在在哪兒?在咱們鎮西侯府內嗎?”舒眉黛緊張的又問,越來越接近答案的核心了。

    若是國璽在鎮西侯府內,她要拿到手就容易得多,怕就怕玉璽藏在別處,那就麻煩了。

    “小黛,這事你不須知道太多。”舒廉希輕拍她的肩,就讓這個問題點到為止。

    如果那些人的目標真的是西鄯國璽,他們得到國璽之後又想做什麼?

    難道……是當年西鄯王室殘存的遺族所指使的?他知道當年的西鄯王室並沒有死絕,但這一百多年來,也不曾有過遺族的消息,徹底銷聲匿跡,他要斬草除根也有困難。

    舒眉黛心一慌,不假思索就問︰“大哥,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小黛,你為何非得知道國璽的下落不可?”舒廉希微挑下眉,總覺得她此刻的表情與反應有些奇怪。

    “呃……那是因為,若那些人原本的打算是要拿我換國璽,現在沒有我這個籌碼在,他們恐怕會直接上門來搶,如果國璽真的在鎮西侯府內,這里不就危險了?”她心驚的趕緊想個理由解釋。

    “就算他們真的直接上門來搶,也不一定找得到國璽。”舒廉希信心十足的一笑,還是沒有透露國璽到底是不是在鎮西侯府內。

    舒眉黛有些喪氣的微咬下唇,她本以為今日大哥喝了不少酒,可能比較好套話,只可惜她太小看自己的哥哥,如此大的秘密,就算他真被灌醉了,也不一定會說溜嘴。

    現在她該怎麼辦才好?這一回問不出國璽的下落,之後再問肯定會勾起他的疑惑,到那時她又能拿什麼理由來掩飾?

    舒廉希默默觀察妹妹的表情,總覺得她似乎心中有事。

    不對,很不尋常,她好像隱瞞了他什麼事情,還是說……她根本就是刻意想套他的話?

    他暗自斟酌了一會兒,決定要試試她。

    “小黛,侯府的安全你不必擔心,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國璽的下落,我告訴你也未嘗不可。”

    舒眉黛原本煩愁的神色一頓,又重新露出喜色。“真的?”

    “當然是真的,其實它就藏在鎮西侯府內一處你也常去的地方。”舒廉希笑笑的提示。

    “我常去的地方……”舒眉黛想了好一會兒,還是一臉困惑。

    “大哥,我還是猜不到是哪里,你就別賣關子,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你連猜都不猜,就要我說答案,你哪時變得這麼沒耐性了?”舒廉希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大哥,你就說吧……”她笑容甜美地順勢撒嬌。

    “算了,不逗你了。”舒廉希終于公布答案。“國璽就藏在舒家祠堂的暗格里。”

    她的心頓時一縮,可終于讓她問出下落來了,原來就在祠堂內,那對她來說更好,因為她平時就常去祠堂上香,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她進祠堂是別有所圖。

    但此刻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她愧對兄長對她的信任,並且即將做出背叛舒家的事。

    就此一次而已!她對天發誓,這件事情完成之後,她再也不會背叛舒家,會認命的當個舒家人,再也不和單征樊有任何瓜葛。

    她與他,這一世終究還是有緣無分,難以長相守……

    知道西鄯國璽的下落後,隔日舒眉黛並沒有任何動作,在侯府內過著一如往常的生活。

    直到第三日,舒廉希有事一早就出門了,舒眉黛利用機會到祠堂上香,又找了個理由支開紅桃,要紅桃回房去找她不知掉在哪兒的一只耳墜子。

    紅桃離去後,她來到放置列祖列宗牌位的神桌前,伸手摸向牌位後頭的牆壁,想找出暗格到底在哪里。

    她記得那一日大哥有說,暗格在牌位的後頭,只要位置正確,使力一壓牆面就能打開暗格。

    她心驚膽跳的試了好一會兒,終于听到“喀”的一聲,一塊正方形的牆面微陷入牆里,露出些許空隙。

    她小心翼翼的將牆門打開,果然見到里頭放著一個黃色綢布包,她將東西拿出來,把綢布一掀開,一塊比掌心還要大一些的四方形白玉印便展現在她眼前,玉上還刻了一個麒麟座,肯定不會有錯的。

    她趕緊將國璽藏在衣袖內,關上暗格,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然後離開祠堂,回到自己的房里。

    “小姐,您回來了呀。”紅桃還在房里尋找耳墜子,見到舒眉黛回來,一臉的苦惱。“奴婢還沒尋到小姐掉的那個耳墜子呢,我還是去多喚些人來幫忙找好了。”

    “算了,不必找了,只是一只耳墜子,或許哪天它就會不經意的自己出現了。”舒眉黛柔聲制止她,其實那耳墜子是她故意藏起來的,只是為了引開紅桃罷了。

    既然小姐都說不必找了,紅桃也樂得收手,松了一口氣。

    “紅桃,幫我把外出的披風拿出來。”

    “小姐,您要出門?”紅桃可嚇壞了。“小姐,您好不容易才平安無事回來,這陣子還是別出門吧。”

    “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嗎?”舒眉黛忍不住輕笑一聲。“不必擔心,我要去的地方人來人往,要是真有歹人,也會顧忌著,不敢下手的。”

    雖然大哥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別再出門,乖乖待在府內,但她還是得趁著大哥不在的時候趕緊出門一趟,才能將國璽交給單征樊。

    她不敢將國璽留在自己身邊太久,就怕不慎被別人發現,所以還是越早交給單征樊越好。

    “可是小姐……”

    “沒有可是,還不趕緊將披風拿過來,別耽擱我的時間。”

    紅桃無可奈何,只能從衣架上將一件淡紫色繡藤花的披風拿過來,親自替舒眉黛披上。

    總管一知道舒眉黛要出門,也是風風火火的趕緊過來阻止,但在舒眉黛的堅持下,總管只能無奈的看著舒眉黛帶著紅桃坐上馬車,然後多吩咐些侍衛隨護在馬車邊,以防任何意外發生。

    馬車離開鎮西侯府之後,照著舒眉黛的吩咐,一路來到業城最繁華的大街上,最後終于在業城最負盛名的“聚朋客棧”前停住。

    舒眉黛吩咐紅桃︰“紅桃,我只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你就在馬車里等吧,不必跟來了。”

    雖然滿肚子困惑,紅桃也只能回答︰“是。”

    舒眉黛走下馬車,進到客棧一樓熱鬧的大廳里,眼尖的店小二一見到她出現,隨即熱烈的來到她面前招呼。“這位姑娘,不知是要用膳,還是要歇息?”

    “我來尋一位公子,那公子是你們客棧的‘常客’。”她輕聲回答,單征樊已經事先叮囑過她,只要來到聚朋客棧向店小二這麼說,店小二就會帶她去見他。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其實這間客棧背後真正的主人就是單征樊,這里也是他在業城的秘密落腳處。

    果然店小二沒有任何遲疑,笑意盎然的道︰“那就請姑娘隨小的上樓吧。”

    “多謝小哥。”

    舒眉黛跟著店小二走上三樓,又在走廊上拐了好幾個彎,直到客棧最深最寧靜之處,引路的店小二才在一間客房前停下腳步。

    “姑娘,公子就住在這里,請進。”

    店小二打開門,舒眉黛毫不猶豫的走進去,當房門一關,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從內房里迅速出現,將她緊緊的抱個滿懷。

    “顏兒,你可終于出現了。”單征樊毫不保留地吐露相思之情,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邊,貪戀著她身上的氣息,簡直舍不得放開她。

    兩人才分別短短幾日,他卻覺得度日如年,總是盼著她能趕緊出現,若非怕打草驚蛇,要不然他早就偷偷潛入鎮西侯府內與她見面了。

    舒眉黛漾起柔美的笑容,同樣貪戀著被他擁抱的甜蜜滋味,沒有開口打破此刻的寧靜。

    但她不能在這兒逗留太久,所以就算舍不得,她還是不得不拉開兩人的距離,辦正事要緊。“辰,我找到了國璽。”

    “真的?”單征樊眸光一亮,傳言果然是真的,國璽真的在舒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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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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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7 00:10: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舒眉黛從衣袖內拿出被黃綢布包裹住的國璽,交給單征樊。“你快點看看,就是這個吧?”

    單征樊將綢布打開,只看了一眼,眸中的期待之色頓時消逝,反倒蹙起眉頭。

    “怎麼了?”她本以為他會很開心的,怎麼反倒皺起眉頭來?

    “這國璽是假的。”

    “什麼?”她訝異的睜大眼,不敢置信。“這……怎麼會?”

    “這的確是假的,雖然仿得非常真,終究不是真的。”這假國璽可以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他,前世的記憶猶深,雖然同樣是由白玉刻制,但他現在手上這塊白玉卻有著細微的雜質,和真國璽的純白無瑕相差可多了,他絕對不會錯認。

    舒眉黛非常震驚,前世她雖然曾見過國璽,但畢竟不常踫觸,不像身為國王的單征樊對國璽的細節了若指掌,也難怪如此輕易就上當。

    所以,到底那暗格內的國璽本來就是假的,還是有人掉包,將真國璽換成了假國璽?

    叮鈴鈴——

    就在這時,門上一個刻意放置的大鈴鐺突然響起,嚇了舒眉黛一跳,而單征樊則是神色一凜,知道有狀況發生了。

    “這里怎麼會有鈴鐺?”舒眉黛神色慌亂,隱隱覺得氣氛似乎不對。

    “這是警鈴,警告我有危險了。”

    這警鈴是特別設計,由一條粗麻線連接到一樓掌櫃及小二休息的房間里,只要樓下狀況有異,他們就能馬上以警鈴通知單征樊,讓他及早脫身。

    “怎麼會有危險?”

    “看來十之八九是假國璽所惹來的危險。”看來他們已經打草驚蛇了。

    單征樊丟下假國璽,拉著舒眉黛進到內房,打開床板,床板內有一道長梯子直通一樓擺放米糧蔬果的小倉庫,他們只要一到倉庫就可以直接經由後門快速離開。

    “顏兒,咱們快走。”

    舒眉黛還是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能听從單征樊的話攀爬梯子,與他一同逃到一樓倉庫內。

    等到兩人順利下到倉庫里,離開倉庫直奔後門,同在客棧內的吳廷已經先一步在後門等待,並且備好了兩匹馬。

    “少主,是鎮西侯府的士兵,他們圍住客棧大門,帶頭之人說要搜查可疑人物,恐怕……”吳廷瞧了舒眉黛一眼。“是隨著姑娘而來的。”

    舒眉黛一驚,心一沉,猜到是大哥故意將國璽的藏匿地點告訴她,設局讓她跳。

    “舒廉希人呢?”單征樊心里早已有底,對吳廷的報告倒是一點都不訝異。

    “尚未看見,目前只有他的屬下過來。”吳廷心急的催促。“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到達安全之處後再說吧。”

    單征樊點點頭,利落的翻身上馬,吳廷也跟著跳上另一匹馬,準備一起離開保護單征樊的安全。

    單征樊上馬之後,緊接著便朝舒眉黛伸出手。“顏兒,咱們快……”

    舒眉黛猛然退後好大一步,和單征樊拉開距離,這讓他不明所以地蹙起眉頭。“顏兒?”

    “你快走。”舒眉黛輕咬下唇,神色凝重的催促。“再不走,士兵們會發現你的,你要是落入他們手中,我也不敢肯定大哥會如何處置你。”

    “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不,我不能走。”她無奈的苦笑。“我是舒眉黛,是舒家人,這事實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

    單征樊猛然一驚,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雖然她願意幫他找國璽,但最終她還是選擇站在舒家那一邊。

    她為什麼狠心作出這樣的選擇?他們明明相愛,這一世好不容易才相聚,兩人有機會完成未竟的遺憾,她怎麼舍得放棄這樣的機會?

    “快,派人到後門那兒看看!”客棧內隱約傳來了命令聲,似乎有不少人正往後門的方向搜索而來。

    單征樊听到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也跟著心急起來,執意想翻身下馬帶她走。“不,我絕不讓你一個人留在這兒!”

    “別下來,快走呀!”舒眉黛急急往後退,就是不願讓他靠近。

    吳廷眼見情況不對,突然猛一甩鞭,打上單征樊的坐騎,馬匹吃痛的瞬間揚高前蹄,嘶叫出聲,逼得單征樊不得不趕緊拉住韁繩,錯失帶走舒眉黛的最後機會。

    “有人想趁隙逃跑!”繞到後門來的幾名士兵發現了他們的蹤影,猛然大喊。“快來人,別讓他們逃了!”

    “快走——”舒眉黛心驚的催促。

    單征樊懊惱的緊咬牙關,終于還是在士兵沖出來圍捕他之前選擇策馬奔離,吳廷也緊跟在後頭疾馳而去。

    舒眉黛此時才松下一口氣,瞧著他們迅速遠離的背影落寞一笑,眼眶微微泛淚。“咱們……來生再續前緣吧……”

    如果他們來生還能相見,她希望,他們都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百姓,沒有國仇家恨橫亙在彼此之間,讓他們明明相愛,卻無法相守。

    她會等他的,無論必須再等上另一個百年,或是千年……

    此時侯府的士兵陸陸續續趕到後門,一部分往前追,一部分將舒眉黛團團包圍。

    她收起淚意,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的展現出高貴不可侵犯的姿態。“我是鎮西侯府的舒眉黛,你們誰敢動我?”

    等舒廉希接到消息趕回鎮西侯府時,已是接近夕陽西下的時刻。

    祠堂內的國璽本來就是假的,是以防萬一時的誘餌,真正的國璽一直不在鎮西侯府內。他在告訴舒眉黛假國璽放置處的當晚,就暗中命令部屬監看祠堂,若是有任何異樣就見機行事。

    當他們跟著舒眉黛來到聚朋客棧,發現情況不對勁,立時派人回報,沒一會兒,大隊人馬前來追查,希望能有所斬獲,只可惜與舒眉黛見面的可疑之人早一步脫逃了,害他們無功而返。

    客棧掌櫃一臉無辜,堅稱自己單純是個開客棧的生意人,無法控管投宿者的身分,也不知客人的底細。

    而舒眉黛則毫發無傷的被護送回鎮西侯府,只不過在舒廉希回來之前,她只能暫時待在自己的房內。

    舒廉希在書房內听完部屬報告後,憤怒地朝舒眉黛所住的院落走去。

    他大力推開房門,那門扉踫撞的聲響嚇壞了待在房內的舒眉黛與紅桃,只見舒眉黛正坐在桌旁,臉色微白,眉間有著輕愁。

    “侯爺。”紅桃緊張的行禮,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舒廉希發如此大的脾氣。

    “紅桃,你出去。”舒廉希冷聲命令。

    “是。”紅桃即刻退出房間,並將房門帶上。

    舒眉黛依舊靜靜的坐在桌旁,等著舒廉希開口詢問,她知道自己躲不掉,終究得面對他的怒火。

    舒廉希來到妹妹面前,雙眉皺得死緊,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語氣才能勉強平穩。“你到底帶著國璽去見誰?”

    “大哥,對不起。”她低垂下眼,語調微微哽咽。

    “我要的不是這一句,我要你回答,那人到底是誰?”

    他真的沒想到妹妹竟會幫著外人將國璽偷出府,他更不解的是,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說動她背叛舒家,她不該是如此糊涂的人呀!

    “大哥,我很抱歉,要如何懲處,我都甘心承受,沒有第二句話。”舒眉黛輕咬下唇,無論如何都不供出單征樊的名字,害他陷入危機中。

    “你打算護那人護到底?舒眉黛,你是著了魔嗎?”舒廉希更是怒不可遏,旋即想到了一個人。“那人,是將你送回來的那位‘吳公子’嗎?”

    舒眉黛心一虛,身子微微一震,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舒廉希的眼,所以不必再問下去,他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始終覺得那個男人不簡單,果然不是錯覺,恨只恨當時妹妹剛平安歸來,他太開心了,警覺性也低了不少,雖對那男子有困惑,卻也沒有深究。

    “你老實回答我,你為何要幫他?他要國璽想做什麼?”

    舒眉黛還是咬牙沉默,始終低垂著頭,自覺愧對大哥,所以不敢看他。

    他們都是她所重視的人,護全了一個,就只能傷害另一個,她也很痛苦,但她是真的沒得選擇。

    “你寧願對我這個親哥哥裝啞巴,也不肯吐實是嗎?”舒廉希怒極反笑,咬牙切齒。“很好,非常好,在你願意供出那人的身份及目的之前,你別想再踏出房門半步!”

    他猛一拍桌,那強勁的力道震倒了桌上的茶杯,也嚇了舒眉黛一跳,說完,他轉身離去,腳步飛快,渾身怒火。

    “大哥……對不起……”舒眉黛默默流下兩行淚,表情悲苦。

    她不會再背叛他、背叛舒家了,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會和舒家生死與共,不再有異心。

    不管需要多久的時間大哥才會原諒她,她都會等的……

    到底是親妹子,舒廉希雖然氣到軟禁妹妹,但也沒派士兵把守,只要丫鬟們盯住她的行蹤,她要是真踏出房門,這些辦事不力的丫鬟就等著受罰吧。

    只不過就算舒廉希沒命人守著她,舒眉黛也不會離開房間半步的,她心甘情願領受懲罰,將自己關在房里,甚至不說半句話,反倒沉默得令人擔心。

    她不但沉默,就連膳食也吃得少,再加上心中郁悶,很快就瘦了一圈,讓丫鬟們暗暗焦慮,就怕她再如此折磨自己的身子,終究會病倒的。

    舒廉希本來要將妹妹送到別處隱居的計劃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只能暫時擱下,他有好一段時間都沒再來看妹妹,一心在追查“吳公子”的下落。

    舒眉黛也沒向丫鬟詢問大哥的情況,徹底與外界隔絕,她努力將腦子放空,只要什麼事情都不想,就不會煩惱、憂愁,也不會感到痛苦了……

    “你還真傻……不對,我應該說,你真是愚蠢。”

    恍惚之間,阿媱特有的清冷嗓音突然在舒眉黛耳邊出現,終于抓回她不知神游到哪兒去的神智,此刻的她正坐在窗邊望著外頭景色,涼風習習吹來,而阿媱就站在她面前,絕美的臉龐面無表情地瞧著她。

    “若是聚朋客棧那天你心一橫,拋下世俗羈絆,就隨著單征樊走了,你也不必在這兒坐困愁城。”

    舒眉黛苦笑。“你說得倒簡單,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不是自己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她若是真的跟單征樊走了,那大哥怎麼辦?阿媱給她的考驗是兩難,選了其中一個,就肯定要傷另外一個的。

    而她,卻似乎兩者都傷害了,大哥生她的氣,單征樊肯定也不好受。

    “在我看來,所謂的‘身不由己’,只是自己給自己上的道德枷鎖。”阿媱不以為然的輕哼。“你可以選擇放下枷鎖,可以選擇不顧他人眼光,依著自己的本心,只為自己而活,只可惜……你就是看不透,擺脫不掉世俗羈絆。”

    舒眉黛心火一起,終于激動的反駁。“要是依你所言,只為自己而活,為了所愛不顧一切,拋家棄族,從此與親人斷絕往來,難道內心就真能圓滿,不會有任何愧欠遺憾嗎?”

    是,這麼做她的確能得到她所想要的愛,但她同時也必須承受親人不諒解的痛,這樣她怎麼可能會快樂呢?

   “我就是如此世俗的一個人,我就是擺脫不了諸多枷鎖,不像你一樣,視禮教道德于無物,冷眼旁觀著這世間的紛紛擾擾,因為這全都不關你的事,你才能不痛不癢的看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了兩家的恩怨掙扎,甚至故意讓我投生舒家好捉弄我,殘忍無情到了極點!”她將這些日子以來的怨憤全都一口氣吼出來,什麼都不管了。

    她受夠了!她傷痕累累,心上無一處完好,不必阿媱再來多添幾道傷口,讓她更顯狼狽。

    她真痛恨阿媱的捉弄,總在她以為自己終能抓住希望的那一刻,又將她狠狠打入絕望地獄里,痛苦浮沉,到不了岸。

    “我……殘忍無情?”阿媱頓了好一會兒,神色迷蒙不解,而後黯淡一笑。“無心無情……難道無心,就真的無法有情嗎……”

    她的確因為無心,導致無情,對于舒眉黛的掙扎,她無法感同身受,她只是想從舒眉黛與單征樊身上看到與她主子不一樣的結果,她只是想要證明,無論任何困境,總是會有出路的。

    天無絕人之路,不是嗎?那為何她在舒眉黛身上瞧不到出路,沒有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又看到一對被身份所苦的戀人,雖然相知,卻無法相守?

    “有情如何?無情又如何?”阿媱嘲諷的哼笑。“還不都一樣,為‘情’這個字所擾……”

    阿媱轉身,屋內一陣狂風吹起,沒多久,阿媱的身影就消失在旋風當中,不復存在。

    看著阿媱離去,舒眉黛原本的憤怒也跟著崩塌、頹喪,忍不住捂起臉蛋低聲啜泣,更是感到深深的絕望無助。

    她已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認命的隨波逐流,飄到哪兒,就算哪兒吧……

    幾日之後,已有好一陣子沒露面的舒廉希終于又出現在舒眉黛的房里,只不過臉色難看,眉心緊緊郁結,似是遇到非常嚴重之事。

    “大哥,怎麼了?”舒眉黛擔心地問。

    舒廉希內心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問了︰“單征樊,就是他嗎?”

    她微抽口氣,錯愕的睜大雙眼。“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所以帶你回來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單征樊?”舒廉希的銳眸瞬間眯起。

    舒眉黛心一驚,頓時慌亂起來,就算此刻再掩飾情緒也改變不了什麼,舒廉希已經看盡她的所有反應了。

    “難怪他要你幫他偷國璽,你可知道,他是已滅亡的前西鄯國王室遺族,和咱們舒家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他憤怒難平的逼問。

    連他的王室遺族身份大哥都知道了?舒眉黛的表情更是錯愕,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你之所以會失蹤,又毫發無傷的歸來,難不成也都是他一手策劃,就只為了要說服你幫他拿國璽?”

    若是經過仔細的謀劃、刻意的誘導,就不難理解為何他的手下遲遲找不到舒眉黛的行蹤,況且他不信這世上會有如此湊巧之事,分明全是預謀!

    面對舒廉希接二連三的逼問,舒眉黛沒有一個回答得出來,只是臉色蒼白的連連後退,全然的不知所措。

    “他到底是如何誘得你願意為他背叛舒家的?他騙了你的心?甚至是……你的人?”舒廉希很不願這麼想,但除了這個理由能讓女人為了一個男人死心塌地外,他真的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舒眉黛微微一震,不辯駁,也就等于承認了舒廉希的假設,沒有一個女人在被誤會自己的清白之身時還會悶不吭聲的。

    舒廉希頭一暈,沒想到自己的猜測全都成真了,自己的妹妹居然會失身給敵人,還被蠱惑似的背叛自己的親族,直到現在還是不肯透露對方一丁點消息,讓他真的很心寒。

    “你真是蠢!他自始至終都在利用你,你還一心護著他,蠢到無可救藥!”居然敢踫他的親妹妹,他不會饒過單征樊的!

    “……大哥,他是真的……愛我的。”她費了好一番力氣,才眼眶含淚,微哽地回答。

    他們之間的情緣牽絆,沒有人能明白,他們從上輩子就開始相愛了,就算物換星移,也不曾改變,若是坦白告訴他,他會相信嗎?

    “笑話,為了利用你,他當然說愛你。”舒廉希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能馬上將單征樊給碎尸萬段。“他為了扳倒我,連你都利用了,他夠厲害,但我鎮西侯也不是好惹的!”

    舒眉黛听他的口氣,感到很不尋常,緊張的詢問。“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他以西鄯王室遺族之子的身份為號召,打著‘復國軍’的旗幟,在我的領地造反了。”

    復國軍一起,風風火火,聲勢浩大,開始在西方邊境引起一陣混亂,而且混亂有持續擴大的跡象,要是不快點將這反叛的火種熄滅,就怕後果不堪設想。

    他接到緊急軍情後,猛烈一悟,馬上將單征樊與西鄯國璽聯想起來,會耗費心思來偷國璽的人,除了單征樊這個西鄯遺族之子外,還會有誰呢?

    舒眉黛心一沉,無言以對,雖然單征樊不曾告訴過她這件事,但其實她也猜得到他終究會起義,正式與舒家起沖突,所以听到這個消息,她倒是沒有太大的訝異,只感到無奈與悵然。

    果然還是得面臨此刻的窘境,她最在乎的兩個人即將在戰場上兵戎相見,無論誰勝誰負,對她來說都是痛苦。

    這一場由舒盛引起的百年恩怨,到底要到何時才能化解……

    “他都已經將劍尖指向咱們舒家了,你還認為他不是純粹利用你,而是真的愛你嗎?”

    她緊皺起雙眉,心急的試著解釋︰“你不懂,我與他早在前世……”

    “夠了,我不想再听你執迷不悟的辯解!”

    他憤而舉起手想狠狠的將她打醒,她也不避開的咬唇閉眼,認命接受這巴掌,但舒廉希氣歸氣,終究還是沒揮下手,沒辦法對她狠心到底。

    “小黛,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舒廉希轉身離去,不知該如何處置她失身于單征樊的事,只好選擇暫時逃避,況且現在還有更緊急的問題得處理,必須盡快滅了復國軍;而單征樊必須死,不管是因為他的血統,還是他玷污了舒眉黛的清白!

    因為國璽的事情已經打草驚蛇了,所以單征樊毅然決然提早起義,正式掀起動亂。

    他們以最靠近舊西鄯王宮遺址的要塞“長門關”為據點,開始往東推進,蠶食鯨吞舒廉希所鎮守的領地。

    兩方交戰越演越烈,舒廉希手下的將領們輕忽復國軍的實力,以為他們只是烏合之眾,卻不料復國軍不但有紀律,就連武器、戰馬都無比精良,頓時高下立見,鎮西侯軍被打得慘不忍睹,節節敗退,沒多久邊境領地就被復國軍給佔去三分之一。

    舒廉希大怒,決定親自帶兵征戰,士氣頓時高漲,一度將復國軍逼得後退,只可惜這樣的優勢沒有維持太久,舒廉希又陷入新的困境中。

    他所管轄的領地內四處都出現百姓反動,鎮守的地方官疲于奔命,怎麼也壓不下來,而且這些百姓的行動並非一盤散沙,背後明顯有人指使,更是難以對付。

    被逼著成為天圜皇朝百姓的西鄯子民本就隱忍多時,現在有人帶頭起義,而且還是西鄯王室遺族之子,對他們來說是何等振奮之事,越來越多百姓向往著回歸祖國,因此混亂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人主動投靠復國軍,到最後唯一還沒發生亂事的,只剩有著強兵駐守的業城而已。

    舒廉希不但要應付復國軍,還得想辦法平息境內百姓的動亂,簡直分身乏術、焦頭爛額,只得趕緊派人向朝廷求援,調派更多兵力來鎮壓混亂。

    “少主,又有三處城鎮主動打開城門,向咱們復國軍投誠歸順了!”

    復國軍的主帥軍帳內,吳廷興奮的從外頭帶來最新消息,臉上的笑意是壓也壓不住。

    單征樊一身銀紋戰甲,正與紀柏修在懸掛著的大張牛皮地圖前討論接下來的戰術,紀柏修听到吳廷帶來的消息,同樣開心一笑。“少主,看來咱們可以比預定的時日更快將鎮西侯的領地全數收復。”

    然而單征樊表情依舊嚴肅,並沒有因此放松下來。“業城那里的狀況如何?”

    “目前是封城狀態,只準進不準出,但百姓們也蠢蠢欲動,咱們埋伏在里頭的人,正等著咱們的指示。”吳廷答道。

    相較于其他城鎮,業城是最難攻下的地方,而他們早在一開始就在業城布下暗樁,只等復國軍兵臨城下,他們就可以來個里應外合,將業城給拿下。

    但單征樊心里最掛記的,其實還是在業城的舒眉黛,業城的百姓要是真的暴動起來,第一個遭殃的恐怕就是鎮西侯府。

    他一直很懊惱在聚朋客棧那一日沒有將她強行帶走,兩人分開後,他始終為了她牽腸掛肚,簡直沒有一日能夠安心。

    沒人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能強逼自己冷靜、以大局為重,他拼命忍耐著,一步步慢慢前進,等著他佔領業城的那一日到來,那也意味著,他終于又能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了。

    他的顏兒,他就快到她身邊去了,這一回,他絕不會再拋下她!

    “那皇朝的援軍呢?”

    “一如先前所預料的,行進緩慢,而舒廉希派去催促援助的傳令兵也被咱們攔截了,一切都在掌控之內。”吳廷繼續回答。

    天圜皇帝的態度就如他們所設想的,因為對舒廉希不滿,表面上派兵援助,其實卻刻意命令援軍放慢步伐,打定主意要等舒廉希的兵力被復國軍削弱一半後再介入戰局,將舒廉希及復國軍都一並殲滅。

    但單征樊不會讓天圜皇朝的援軍有這個機會的,兵貴神速,他們會出乎意料之外的快速佔領舒廉希的領地,等到援軍發現情況嚴重時,已經來不及挽救了。

    “很好,繼續下去,咱們復國的那一日,已經指日可待了!”

    “是!”吳廷及紀柏修士氣高昂的同聲應答。

    舒眉黛在業城里,雖然無法離開鎮西侯府,卻也感受得到業城的緊張氣氛。

    打從知道復國軍起義後,她就忐忑不安,沒有一日能安心,再听到大哥要親自上戰場,她的擔心更是與日俱增,就怕哪一日會听到他們其中一個受傷的消息。

    每回總管來向她報告最新進展時,都是一臉的焦慮,因為鎮西侯軍始終處于劣勢,而業城雖有精兵駐守,尚未出現動亂,但那也只是一時的平靜而已。

    “小姐,您……要不要試著勸侯爺……投降?”這一日,總管來舒眉黛房內報告最新消息時,猶豫掙扎許久,還是將這話給說了出來。

    他看著這一對兄妹長大,實在不忍心見他們落得為囚或戰死的下場,現在或許還有一條生路,他當然是能勸就多少勸一些。

    “總管,你何出此言?”舒眉黛訝異不已,沒想到連總管都說出如此絕望的話來。

    “復國軍的主帥已經放話,當年跟著咱們祖爺叛國的那些部屬後代,只要願意認錯投降,他便既往不咎,重新接納,而咱們侯爺……只要侯爺願意交出國璽,他也可以稍微……‘寬待’舒家一些。”

    寬待?如何的寬待法?饒他們一死,但活罪難逃嗎?舒眉黛苦笑,單征樊這是做給對舒家積恨已深的西鄯舊部及百姓看的,舒家罪孽深重,若投降就能完全除罪,不必面對一絲一毫責罰,無法對受過亡國之苦的眾人交代,所以他不得不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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