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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蜜見 -【爺兒,勿忘我(京畿馭奴館終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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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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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見 - 爺兒,勿忘我(京畿馭奴館終卷)

這位爺兒人真的好好哦!
不但不嫌棄「他」是孤兒出身
讓「他」跟著爺兒吃香的、喝辣的
還幫他們這群可憐的孤兒出頭
許是這樣,爺兒才會得罪了人,被人下了春藥……
為了報恩,「他」不惜除去偽裝、恢復女兒身
結果一整夜下來,她除了骨頭差點散架
情竇初開的少女芳心,也跟著許給了他……
在他的羽翼底下,她知道自己是倍受呵護的
卻傻傻不知自己的夫君身分是如此尊貴
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貴為皇后,母儀天下!
然而命運仿佛永遠都要跟她作對
因為一場意外,她遠離了所愛的夫君
也失去了對他的所有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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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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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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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煙花三月,奇峰縣一片繁榮景象。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小攤子的叫賣聲伴隨著如柳絮般的楊柳花飄落,江南春之風情處處可見。
  
  「喲!李大叔,這些鴨梨都爛了,肯定賣不出去啦!不如讓阿蠻幫您去了……」清亮的嗓音來自看來約莫十三歲的小男生。

  只見他手叉著腰,站在賣鴨梨的攤子前,生怕別人下知道似地大聲嚷嚷,氣得小販像趕蒼蠅般將他揮走。
  
  「去去去,別想從我這兒撈到啥油水!」小販趕緊丟了顆斕了一半的鴨梨打發他,省得他再纏下去,生意都甭做了。
  
  「呵呵,謝謝李大叔……」阿蠻髒兮兮的小臉露出得逞的笑意,將那個鴨梨寶貝似地放進補丁的布袋裡。喜孜孜地往隔壁攤子走去。
  
  「順嬸呀,我說您這窩窩頭不是放了好幾天了,怎麼還在賣呀?」他如法炮製地使出同樣招數,「您瞧,這兒都長了黴,吃到肚子裡肯定拉上好幾天……」
  
  「你這臭小子,又來觸我黴頭!」順嬸抓起幾顆果真發黴的窩窩頭丟向阿蠻,「去去去!讓你吃下肚拉到虛脫!」
  
  「有東西吃,拉死也甘心!呵呵……」阿蠻撿起食物,滿足地想:弟弟妹妹們今天不用餓肚皮了!
  
  順嬸瞪著男孩纖弱的背影,無奈地搖頭。
  
  阿蠻每天都在市集裡混,靠著嘴皮子對小販們所賣的食物嫌東嫌西,大夥怕他那烏鴉嘴趕跑客人,都會丟些快壞掉的食物打發他。
  
  其實,市集的小販對他可說又氣又憐,否則早將那瘦弱的身軀打跑了,怎會如此縱容他?大家都知道他這麼做。也是為了善堂裡那些可憐的孩子。
  
  阿蠻就住在街尾那家善堂,那邊專門收留一無父務母的孤兒,當初蓋善堂的是奇峰縣首富沈發財,他為了替體弱多病的獨子沈大富祈福,發願在沈府宅院旁蓋了一間善堂,每個月還撥出銀兩供善堂開銷。
  
  善堂蓋好後,沈大富身子骨果真強壯起來,還養得肥滋滋的,沈發財對善堂的奉獻也愈加大方。可惜,五年前沈發財過世後,接手的獨子卻刻薄得很,差點廢了善堂,當然也吝于施捨一毛錢。
  
  自此善堂便靠著街坊們接濟,但畢竟有限,日子自然也不好過,裡頭收養約十五個孩子常常有一餐沒一餐的。
  
  阿蠻算是裡頭年紀較大的孩子,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幾歲,但他生得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想打些零工也沒人願意雇用,因此前年開始在街上打混,靠點小聰明騙吃騙喝。
  
  在市集裡撈了不少好東西後,阿蠻見午膳時刻到了,便轉往大街上,直往縣城裡最大的「奇峰客棧」奔去。
  
  見著絡繹不絕的食客,那對烏亮的眼珠子眨呀眨地,跟著猛吞口水,隨即換上諂媚的笑臉在店小二身邊打轉。
  
  「嘿嘿,小二哥,方便阿蠻進去撈點油水嗎?」今天肯定可以弄桌大餐打牙祭……阿蠻暗自竊喜著。
  
  「沒瞧見爺兒在忙嗎?「面對著只比乞丐穿得稍好一點的阿蠻,連店小二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那我來幫您……」阿蠻機伶地拉開嗓子,住客棧大門口幫忙吆喝著:「各位爺兒裡頭請坐,小店菜色絕佳,料多味美,樓上雅座寬敞舒適……」
  
  為了待會兒能進客棧多撈些客人吃剩的油水,阿蠻極盡所能地幫忙拉生意,店小二也由他在外頭招呼,逕自進店裡跑堂。
  
  「聽說南方地大物饒,果真百聞不如一見呀……」
  
  關元禎手持摺扇,一派輕鬆地東張西望,臉上掛著笑意,玉樹臨風的模樣惹來每位過往姑娘的青睞,紛紛猜測他是打哪兒來的貴公子。
  
  「這都是聖上恩澤,在這南方廣開灌溉管道,這物產才得以如此豐饒。」小寧子連忙附和著主子。
  
  關元禎望了他一眼,故意低聲糗他:「怎麼著?小寧子,咱又不在宮裡,你這番歌功頌德的話父皇也聽不見,沒得打賞的。」
  
  關元禎乃當今太子,弱冠之年便接掌太子之位,一年多來大多時間都是微服出巡,替皇帝訪察民情。
  
  「太……呃!主子,您這話可不對了,所謂皇恩浩蕩,奴才隨您四處遊歷,還真是處處都能感受聖恩呐!」小寧子捶著胸口,正色地說著:
  
  「這話倒是中肯。」關元禎換上極為認同的表情。「咱到過這麼多地方,處處見到百姓能夠豐衣足食,都是父皇治理國家有方,減低賦稅,開路造橋,無一不為百姓福祉著想,的確恩澤滿天下。」
  
  他從小便感受到父皇愛民如子的胸襟,也立志將來成為一代明君,才會花那麼多時間體察民情,體恤百姓疾苦。
  
  眼見到處一片升平榮景,關元禎更覺所承擔責任的重大。「只希望我即位之後,百姓們能繼續維持這種安居樂業的生活。」
  
  見主子又微蹙著眉開始憂國憂民,小寧子趕緊出聲打斷,「您說的是,不過,要顧著百姓的肚皮之前,還是先顧好主子您的肚皮吧!」
  
  「我看,是顧你的肚皮吧?」開元禎以摺扇輕敲小寧子的頭。自小在身邊伺候的小寧子有幾兩心思,他這主子都看在眼底。
  
  「嘿嘿……」小寧子對著從小伺候到大的主子耍賴皮,「當然是先填飽主子的肚皮,小寧子我這肚皮才有資格說話呐!」
  
  接著,他轉向後頭始終不發一語的護衛趙謙,「你說是嗎,木頭人?」
  
  趙謙僅是冷冷瞪了小寧子一眼,繼續警覺地忘向四周。主子出門一向只帶他一個護衛,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別煩趙謙了……」小寧子就喜歡逗弄嚴肅的趙謙,關元禎對於這點小頑皮倒覺無傷大雅,「那就找家客棧歇歇腳。」
  
  「爺,眼前剛好有家客棧,看來挺氣派的……」
  
  「就這家吧!」  
  
  主僕三人走向「奇峰客棧」,正忙著招呼的阿蠻遠遠便瞧見關元禎,眼睛倏地一亮,連忙上前招呼。
  
  「這位爺,用膳嗎?咱這兒準備了地道的南方美食,肯定合您的胃口……」
  
  關元禎的穿著雖然輕便簡單,但他身上散發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瞧他高頭大馬的模樣,應是來自北方……
  
  這「奇峰縣」是南來北往的重要樞紐,阿蠻自小便在大街上打混,也學到了一些機伶皮毛。
  
  「喂喂,滾遠一點,我家爺兒不是你能碰的!」見阿蠻一副小乞丐的模樣,又靠主子那麼近,小寧子連忙將阿蠻拉開。
  
  「喂!你家爺兒身上是鑲金嵌銀,碰不得冴?」阿蠻也不幹示弱地瞪視著小寧子。
  
  「比那還要珍貴!」小寧子雙手抱胸,氣勢凌人地回瞪著矮他半顆頭的阿蠻。
  
  「小寧子,休得無理。」關元禎低聲制止,心性淳厚的他從不看輕任何人,尤其眼前這小夥子熱情純真的笑容,像南方的太陽讓人倍覺溫暖。
  
  「哼,爺兒都沒說話了,倒是有只狗亂吠個不停!」阿蠻撇著嘴角斜睨著小寧子,一面對關元禎卻又笑顏逐開,「這位爺兒,不如到裡頭用個午膳,休息一下吧!」
  
  「小哥是這兒的店小二?」看阿蠻的衣衫有些補丁,不像招呼客人的店小二,關元禎不免對阿蠻感到好奇。
  
  「嘿嘿,小的不是這兒的夥計,只是來幫忙的……」面對如此貴氣的爺兒,阿蠻不自覺地拉平一身破衣,拍拍黏在上頭的食物殘渣,對自己的窮酸樣感到自卑。
  
  「原來不是小二……沒事獻殷勤,准是沒安好心!」小寧子揣緊了懷中的包袱,將阿蠻當賊一般防著。
  
  這令阿蠻有些受傷,他雙手抆著腰,氣呼呼地朝小寧子啐去。「呸!我阿蠻雖然窮,但不偷不搶,你憑什麼這麼污蔑我?」
  
  他最氣別人以貌取人,只覺一股委屈由胸口湧上,黑白分明的明眸竟開始泛紅。他努力眨眼,不在別人面前掉淚。
  
  關元禎趕緊將小寧子拉開,溫柔地安撫著一臉受傷的阿蠻。「小兄弟,不好意思,我這隨從沒那意思,得罪了……」
  
  瞧見那雙比女人還要好看的美眸泛著淚光,水汪汪地看來極為無辜,令關元禎心頭湧起絲絲疼惜。
  
  昂首仰望那張關切的俊臉,性感的厚唇揚起溫曖的弧度,讓阿蠻霎時看呆了。
  
  「爺兒笑起來……真好看!」衷心的讚美脫口而出,阿蠻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抹去眼角的淚光,沾染了沙塵的小臉蛋居然泛著紅暈。
  
  「我是說……還是爺兒您……明理……」他轉過頭不自在地解釋著。
  
  「那就招呼咱們進去吧!」關元禎只覺這孩子單純得可愛,決定捧個人場。
  
  「您這兒請,阿蠻為您帶路。」阿蠻領著三人進了客棧,卻被店小二擋在門口,「去去去,還在忙著呐!」
  
  阿蠻指指後頭,得意地邀功。「沒瞧見嗎?我是帶著這位爺兒進來用膳的,爺兒指定要我招呼呐!」他仰起下巴,身後有了靠山,氣焰自然變得不一樣。
  
  店小二一見關元禎的穿著,還有後頭跟著的隨從,立刻陪了張笑臉,「是,這位爺,您請上樓,這兒由我招呼便可……」他隨即朝著阿蠻低吼,「你快出去,晚點再來!」
  
  「就讓他招呼,可以嗎?」關元禎卻想留住阿蠻,他不喜歡別人對阿蠻頤指氣使,阿蠻頹喪的模樣總是令他有點不舍。
  
  「是是,那就由他來招呼您……」店小二趕緊陪笑臉,推了阿蠻一把。「還不快招呼爺兒上樓?靠窗的上位……
  
  第一次大搖大擺進客棧,撿到銅錢都沒那麼幸運,阿蠻咧開嘴笑得好燦爛,「是。爺兒樓上請啦!」
  
  他飛決領著關元禎一行人上樓,靠窗的位子正空著。「爺兒,您請坐,茶水馬上來!」
  
  雖不是店小二,但阿蠻的手腳還算俐洛,一下子侍侯茶水,一下子忙著介紹菜色,盡挑上好的招牌菜。
  
  爺兒們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回去,只要有個鵝掌啃啃,餓上一整天也沒關係……阿蠻喜孜孜地盤算著。
  
  見他猛吞口水的樣子,忍了好久沒吭聲的小寧子冷哼一聲。「我看你推薦的都是自個兒想吃的吧?」
  
  「幹你何事?」阿蠻看這小寧子實在不順眼,反應極快地回罵。
  
  「那就照你說的上菜,你叫阿蠻……是嗎?」關元禎已經記住他的名。
  
  阿蠻受寵若驚,「是的,爺,小的叫朱蠻,街坊都管小的叫阿蠻。」
  
  「朱蠻……很特別的名兒。」他的笑容以乎有著感染力,令開元禎也跟著笑開懷。
  
  「謝謝爺……您請先喝熱茶,阿蠻這就吩咐去!」阿蠻飛快地下樓。
  
  阿蠻下樓後,小寧子趕緊在主子耳邊嚼舌根。「爺兒,我瞧那小子油嘴滑舌的,肯定沒安啥好心!瞧他一身的破爛,乞丐似的……」
  
  「小寧子,你跟在爺兒身邊這麼久難道沒學會一點道理?」關元禎一臉不悅地望著小寧子,「以貌取人最要不得!不論貧富貴賤,只要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都是我的子民,都要以禮相待……」
  
  深知主子仁民愛物,小寧子趕緊低頭認錯,「爺兒教訓的是,小寧子慚愧。」
  
  「身為皇室中人,領受人民所繳納的稅賦,過著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但有人連飽餐一頓都有困難……看阿蠻這樣,我只覺得難過和慚愧。」關元禎感慨地說:「但他並不主動討取什麼好處,小小年紀活得如此有尊嚴實在難得!「
  
  不知怎麼搞的,他就是對那小男孩感到不舍,總想為阿蠻做些什麼。
  
  正當小寧子站在一旁領受教誨之時,旁邊那桌的客人起身就要離開,其中一名男子重心不穩地撞上了小寧子,讓他差點跌趴在桌上。
  
  「對不住對不住……小兄弟沒怎樣吧?」男子趕緊扶起小寧子,同桌的其他人也來開心,趙謙則是護在關元禎身前。
  
  「沒事沒事……」小寧子見那些人穿金戴銀的,顯是什麼有錢老闆,也沒有防範,「幾位爺兒別在意。」
  
  「那就好,打擾了……」
  
  正當他們幾位要下樓時,阿蠻卻擋住他們大聲嚇阻。「別走!把錢袋拿出來!」他上樓時正好撞見那一幕,也瞧見其中一名男子從小寧子身卜扒了錢袋。
  
  「滾開!」男子用力推了阿蠻一把,阿蠻卻死抓著扒手的衣襟不放,「別想走,錢袋還來!」
  
  男子被纏得無法脫身,只好將錢袋丟在一旁,阿蠻這才鬆開手撲向錢袋。
  
  「哎呀,我的錢袋!」小寧子這才發現錢袋不見,急得跳腳,關元禎則示意趙謙追下樓。
  
  「拿去吧!」阿蠻拍拍錢袋上的灰塵,將它丟給小寧子,「記得把錢藏好!」
  
  「多虧阿蠻搶救了你的錢袋……」關元禎稱許地看著阿蠻,不忘藉機教訓小寧子。「都說人不可貌相,這便是活生生的教訓。」
  
  其實方才趙謙已看出那些人的企圖,正想上前攔住那些人,關元禎卻因阿蠻的出現而及時制止趙謙,想借機試探阿蠻,看看自己的眼光是否無誤,阿蠻的表現果然沒讓他失望。
  
  「還不謝謝阿蠻?否則咱連這頓飯都付不起了……」
  
  小寧子這才不情願地向阿蠻低頭,阿蠻反倒不好意思地揮揮手,「一點小事,別在意啦!」
  
  此時一盤盤佳餚開始端上桌,轉移了阿蠻的注意力,他兩眼發直地望著桌面,一直猛吞口水,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地唱和。
  
  瞧他那副饞樣,關元禎不覺莞爾。「為了答謝阿蠻你救回咱的盤纏,你就坐下來一起用膳吧!」
  
  小寧子第一個不同意,「爺兒,這……」雖說欠阿蠻一份人情,但讓一個街頭混混和堂堂太子同桌共食,實在有辱爺兒的尊貴。
  
  阿蠻也不敢癡心妄想。「不……不用了,等爺兒用完膳,再將剩菜殘羹賞給阿蠻就好了。」
  
  關元禎瞪了小寧子一眼要他噤聲,然後繼續邀請阿蠻。「你瞧,這滿桌佳餚只有我一個人享用,還真沒趣,你就坐下來陪爺兒,還可介紹一下這奇峰縣有何值得觀賞的景致。」
  
  見關元禎說得誠懇,那口笑開的白牙讓阿蠻感覺如沐春風,再拒絕便顯得嬌情;再說,他輩子可能不會再有這種好運,不把握的是傻瓜……
  
  「那……阿蠻就恭敬不如從命囉!」
  
  席間,關元禎問了好多關於奇蜂縣的奇聞軼事,阿蠻的筷子沒停過,一張小嘴也說個不停,能言善道的他邊說邊比畫著,逗得關元禎開心極了。
  
  「哈哈!爺兒從未遇過像你這麼逗趣的小兄弟……」關元禎愈加喜愛阿蠻的活潑開朗,「不如這樣,爺兒將在這兒待上幾天,就請阿蠻帶我到處晃晃,看看你說的那些奇景,可好?」
  
  阿蠻頓時瞪大雙眼,滿嘴的飯粒差點掉落,「您……當真?」
  
  那……那他不就可以跟著爺兒,天天吃香喝辣?阿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一時說不出話來。
  
  「當然是真的!一天給你十兩陪咱到處逛逛,午膳和晚膳你就陪爺兒一起用,不過,要逗得爺兒開心才行。」關元禎被他癡傻的模樣逗笑了。
  
  阿蠻趕緊闔上嘴,用力吞咽口中的飯菜,隨即笑咧開嘴。「沒問題!阿蠻最會逗人發笑了!」一天十兩?他一個月也掙不到這些銀子!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呀!
  
  一顆飯粒還黏在阿蠻的嘴角,他太過開心了沒有察覺,關元禎只覺他興奮的樣子極惹人疼愛。
  
  「瞧你!還真是個孩子……」他毫下思索地伸手抹去阿蠻嘴角的飯粒,自然而然地將它放人口中,絲毫不覺有何不妥,沒有兄弟的他不自覺地將阿蠻當成弟弟看待,笑容裡流露著寵溺之情。
  
  阿蠻卻當場愣住,臉頰頓時紅如晚霞;小寧子也被主子的舉止嚇到,他知道主子一向不浪費食物,但也沒必要這麼節省吧?
  
  「快吃呀!吃飽就可以去逛逛了。」關元禎瞧見阿蠻臉紅的模樣,還以為他有什麼問題,「怎麼。你很熱嗎?」
  
  「沒……沒事。」阿蠻低下頭扒著飯菜,感覺心臟就要蹦出胸口。
  
  關元禎吃得不多,始終以饒富趣味的眼光看著阿蠻,「瞧你用餐的模樣,讓人覺得那菜肴看起來很美味……」
  
  他的腮幫子塞滿食物,隨著嚼動一鼓一鼓的,怎麼瞧都覺得可愛極了;還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著菜肴時還會閃閃發亮,有時則是半眯著,似乎嘗到人間美味股陶醉:最神奇的是那張比女娃兒還秀氣的小嘴,沾上肉汁的薄唇紅得泛出油光,看來竟比桌上的任何佳餚還要可口……
  
  宮裡什麼美食都嘗過,但關元禎卻覺得這餐飯吃來最盡興。
  
  阿蠻以為關元禎在嘲笑自己,趕緊吞下口中的食物,搔著頭顯得不好意思。「爺兒,您就別取笑阿蠻了,這乞丐上了飯桌,自然顧不得吃相啦!嘿嘿……」
  
  「爺是說真格的,絕無取笑之心,你繼續吃呀!要不要再叫些菜?」關元禎就欣賞他的直率,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機伶的模樣也討人喜歡,讓人不由自主地想疼他。
  
  「謝謝爺,阿蠻已經夠滿足了……」阿蠻趕緊放下碗筷,卻乃意猶未盡地望著殘羹剩菜,「真的飽了,不過,阿蠻有個請求……」
  
  「直說無妨。」關元禎願意應允他的所有要求。
  
  「這些剩菜……可以讓阿蠻打包帶走嗎?」他在這客棧撿剩菜好久了,從未包過如此豐盛的大餐,善堂的弟弟妹妹們見到這些美食,肯定眼珠子和口水一同掉下來吧?想到那一幕,阿蠻不由得露出滿足神情。
  
  關元禎卻對他卑微的態度感到心疼,「不用打包剩菜,爺兒讓廚房準備幾道菜讓你打包回去,可好?」
  
  「不!不用了!這些剩菜就夠好了,真的!」他不想讓關元禎太過破費,「阿蠻也沒幫上什麼大忙,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關元禎這下更欣賞阿蠻的骨氣和謙虛,他要小寧子喚小二過來,打包了桌上的剩菜,還要廚房多蒸幾個包子讓阿蠻帶回去。
  
  阿蠻張大嘴望著堆積如山的食物,久久才撿回舌頭。「謝……謝爺兒!」
  
  「小事!」關元禎只覺他表情十分豐富,讓人百看不厭,「接下來,你這嚮導要帶咱去哪兒晃晃?」
  
  「先去月老祠好了,就在西郊不遠,這種天氣走走挺不錯的。」阿蠻盡責地解釋著,但望著小山似的食物卻面露難色,「不過,爺兒可否先在此等等阿蠻,讓我將這些飯菜帶回家……」
  
  善堂的大家正嗷嗷待哺,他必須先回去一趟。
  
  「你家在哪兒?」說也奇怪,阿蠻就是有他的緣,他的一切都讓關元禎感到興趣。
  
  「在往西郊的路上。」
  
  「既然順路,咱就先和你一起回去,再往月老祠,這樣你也不必多跑一趟。」他還真想看看阿蠻生長的地方,也算是見識最底層百姓的生活。
  
  「去我家?」阿蠻眼眸瞪得銅鈴般大,「不,不用了……我用跑的很快!」
  
  這麼尊貴的爺踏進那破落戶,肯定嚇壞嬤嬤和那些小鬼……爺也會嚇到吧?畢竟有錢人大多瞧不起他們這些出自善堂的孩子,總以為少了父母管教的孩子都冥頑不靈。
  
  「不必麻煩了,就一起去吧!」關元禎說著便轉身下樓,顯然非去不可,阿蠻手拍著額頭大歎不妙。
  
  小寧子卻不以為然地叨念著:「真不知爺兒那跟筋對不對……居然想去看貧民窟!」
  
  「哼,你以為老子想給去呀!」阿蠻瞪小寧子一眼,也跟著下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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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到達善堂之前,先經過了沈大富的豪宅,小寧子瞧見這宅院的高牆似是沒有盡頭,忍不住發了牢騷。「阿蠻,這是誰的府上?這牆高得比皇宮還誇張!」
  
  「就是那沈大富。奇峰縣第一首富……」阿蠻面露嫌惡地說著,接著加快腳步,「我家就在高牆盡頭……」
  
  「你和這沈大富是鄰居?」小寧子大驚小怪地朝著阿蠻左看右瞧,「怎麼看,你都不像是首富的鄰居。」
  
  「很不幸的,我是他的窮鄰居!」就知道這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吐不出好話,阿蠻朝小寧子扮了個鬼臉,轉頭不再理會小寧子。
  
  關元禎亦覺這豪宅的門牆有點誇張,對這位首富也多了份好奇:「阿蠻,這沈大富為人如何?」
  
  阿蠻不加思索地脫口罵出:「為富不仁,腦滿腸肥,官商勾結,出爾反爾,欺負弱小,目中無人!」
  
  「哇!你罵人還挺溜的!」小寧子嘖嘖稱奇。
  
  關元禎卻皺著眉,「官商勾結?此話怎說?」他最無法容許這種事發生,還以為經過吏治改革後這項陋習已經漫漫消弭,沒想到竟讓他遇上了!
  
  「就是……」阿蠻一提氣正要解釋,肩膀卻忽然垮下,「算了……像爺兒這種有錢人應該知道怎麼回事。」
  
  他以為有錢人都是靠這樣起家的,畢竟這世上為富不仁的人太多了!
  
  「阿蠻,不得無禮!」小寧子喝止阿蠻的不敬,關元禎卻不以為意,「爺就是不知道才問你。」
  
  阿蠻看他一眼,終究還是無奈地搖頭。「算了,一時也說不清……」
  
  關元禎正想問下去,卻已走到高牆盡頭,眼前的景象讓他頓時傻眼——
  
  廢墟般的宅院緊緊依偎著豪宅的高牆,似乎不倚靠著牆就會崩塌,宅院的大門破了一半,屋瓦也落了大半,整個屋子好似隨時都會解體,看來挺危險的。
  
  和身旁的豪門深宅比起來,這小宅院還真格格不入。
  
  「這……就是你家?」小寧子沒想到裡頭還能住人,若不知道還以為是座鬼屋咧!
  
  「是呀,雖然殘破了,卻是我溫暖的家……」阿蠻強撐起自尊點頭,「請爺兒在外頭等著,小的馬上出來。」
  
  關元禎儘管很想跟進去看看,但他知道阿蠻還是有自尊的,「去吧!」
  
  「謝謝爺!」見關元禎臉上毫無嫌惡之情,讓阿蠻極為感動。
  
  此刻,裡頭傳來不客氣的咆哮聲,像是有人在吵架,阿蠻詛咒一聲,隨即往宅院奔去。
  
  關元禎雖不願傷阿蠻的自尊,但這聲響聽來有點不尋常,於是示意小寧子和趙謙跟在後頭。
  
  
  
  「限從你們一個月後給我搬走,大爺這算是對你們仁至義盡了!」宅院的中庭裡,癡肥男子正對著一名老婦咆哮著,老婦身後幾個較膽小的孩子都被嚇哭了。
  
  「沈大爺,您就可憐可憐這些孩子呀……」頭髮花白的老婦彎腰哀求著,他便是燕嬤嬤,二十年前自個兒的孩子和夫君因故相繼過世後,即受雇住善堂裡照顧孤苦無依的孩子們。
  
  阿蠻一沖進門,見到他們辛苦培育的花草還有桌椅都被摔爛了,氣急敗壞地抓起殘破椅腳沖向張牙舞爪的男子,「沈大富,你這只可惡的肥豬!」
  
  沈家家丁卻一把搶過阿蠻手中的椅腳,將他推倒在地。
  
  「阿蠻!」燕嬤嬤和幾名孩子趕緊奔至阿蠻身邊將他扶起,「有沒有怎樣?」
  
  「沒事!」阿蠻拍拍身上的污泥起身,先安撫飽受驚嚇的燕嬤嬤和孩子們,「別怕,有我在!狗子,帶大家進屋裡,這裡頭有好吃的東西。」
  
  他先支開孩子們,不讓他們見到這火瀑場面,也不忘拍拍燕嬤嬤的手安撫著,「沒事,我來處理……」說這話時,她硬撐起纖弱的肩膀,像個男人一肩扛起善堂的重擔。
  
  「喝!你這小混混還真本事……看來即使露宿街頭喝西北風,你也能照顧這些小免崽子嘛!」沈大富挪動肥胖的身軀,鄙夷地俯睨著阿蠻,兩人站在一起就像是肥豬對上瘦皮猴。
  
  阿蠻儘管個頭小,氣勢一點都不弱,「你沒資格趕咱走!沈老爺生前已經簽下約定,要將這座宅院讓給善堂,所以這裡是善堂的產業,不是你沈大富的!」
  
  這沈大富非但沒遵照爹親遺願接濟善堂,還想收回他們唯一能遮風避雨的家,他無論如何都要力爭到底!
  
  「是呀,那死老頭只說將宅院讓給善堂,但這塊地還是屬於咱沈家……」沈大富根本不將那個約定放在眼裡,因為他早有侍無恐。「這件事縣太爺也裁決過,只要這破宅院垮了,我沈家就有資格收回這塊地。」
  
  見沉人富一臉得意,阿蠻更難咽下這口氣,「我說你們根本就是官商勾
  
  結!」縣太爺是沈大富的舅爺,無錢無勢的窮人根本鬥不過他們!
  
  「所謂『民不與官鬥』,你這沒幾兩重的小子膽敢污蔑咱縣太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沈大富邊挖著鼻孔,很沒品地將鼻屎彈向阿蠻,讓阿蠻一陣作惡。
  
  「我阿蠻活得理直氣壯,總比你這背信忘義的豬玀還強!」
  
  「死兔崽子,敢罵本大爺……」沈大富卷起袖子,作勢要教訓阿蠻,卻隨即露出奸佞的笑容。「嘿嘿!本大爺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讓你們這班臭蟲早點滾出我的土地……」
  
  他接著吩咐著一旁待命的家丁,「來人呀,擔這屋子給我拆了!」家丁們於是拆起了房子。
  
  「住手!叫他們快住手!」眼看家園就要崩垮,阿蠻不顧一切沖向沈大富,沈大富卻朝他胸口用力一踢,出腳毫不留情。
  
  阿蠻感覺身子不斷往後飛去,以為這下子肯定跌得鼻青臉腫,豈料有人飛身至他身後,穩穩接住他被踢飛的身子。
  
  「呼!」阿蠻驚魂未定的喘口大氣,抬頭瞧見趙謙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正緊盯著沈大富,眼神帶著連他都害怕的狠勁。
  
  「謝謝……」阿蠻連忙站穩身子,這才發現關元禎已經進了善堂,正站在沈大富面前,他來不及揉去胸口的疼痛,趕緊奔赴關元禎身邊,「爺,您……您怎麼進來了?」
  
  他就是不想讓關元禎看出自己的出身多麼卑微,才不願邀關元禎進來,沒想到卻讓關元禎見到這醜陋的一幕……
  
  小寧子這次倒是站在阿蠻這一邊,「不進來怎能看到有只豬玀跑出豬圈,到別人家撒野?」他還真佩服阿蠻的勇氣,也瞧見阿蠻方才如何護著小孩和這個善堂,完全對阿蠻刮目相看。
  
  「你們是誰?這是我沈家的事,外人插什麼手?」見識過趙謙的身手,再瞧瞧關元禎一身貴氣,沈大富硝有忌憚,一旁的家丁也停下動作,方才趙謙飛身救人那一幕,讓他們都看得目瞪口呆。
  
  「人稱我為『皇爺』,我並非外人,是阿蠻的朋友……」關元禎臉上始終
  
  掛著淡笑。「沈爺有什麼話好商量,何必為難老人家和孩子?」
  
  「爺兒……」關元禎自稱為他的朋友讓阿蠻感動不已,唯有爺兒這般仁慈心性才會不嫌棄他的出身,恢弘的氣度怎不教他折服?
  
  「沒事。」關元禎對阿蠻投以篤定的笑容。
  
  沈大富卻嫌關元禎多管閒事,「姓黃的,我勸你少管閒事!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明哲保身這句話懂吧?」話中暗示著自己在這縣城的勢力有多大,只道關元禎頂多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
  
  關元禎自然不將沈大富的威脅放在眼裡,「那沈爺至少也懂得個『理』吧?」方才他在門外也聽出了大概,終於知道阿蠻之前對沈大富的評論是怎麼回事,尤其「官商勾結」四個字讓他有如芒刺在背。
  
  「當然知道怎麼寫!」沈大富臉色頓時變成豬肝色,認定關元禎瞧不起他,「我還知道咱奇蜂縣就屬縣太爺最大,這件官司他怎麼裁定,就連遠在天邊的皇帝老子都管不著!」
  
  「大膽!可知你這句話就足以犯下殺頭之罪?」小寧子叱喝一聲,不讓沈大富在太子面前撒野。
  
  關元禎出手制止小寧子,要他沉住氣。
  
  沈大富仗著縣太爺曹錕是他舅舅,有恃無恐地繼續要蠻橫,「在這奇峰縣,還沒人能摘下爺兒這顆頭!何況,這土地原本就屬我沈家,從未讓渡給善堂。我理該取回屬於自家的產業。」
  
  關元禎不想洩漏身分,當務之急便是和沈大富談判。「那麼,沈爺出個價,將這十地賣給善堂。」
  
  阿蠻和燕嬤嬤互看一眼,被關元禎這番話嚇到了。「爺,咱沒有這能力……」
  
  「爺來想辦法。」關元禎打算為善堂出頭解決此事,他無法坐視阿蠻和那些孩子流落街頭。
  
  「呵呵呵……」沈大富卻把關元禎的善心當作笑話看待,「這年頭還真有這種傻瓜……小心為人強出頭,會無故招來禍端!」
  
  「開個價。」關元禎不理會沈大富的嘲諷。
  
  「可惜我沈大富不缺銀子。就缺這塊地來蓋座樓閣,供剛進門的六姨太和我溫存之用……」沈大富娶了五房妻妾都無出男丁,因此聽信算命之言,說是善堂這塊地有旺丁之格,因此不擇手段想討回。「姓黃的,既然你錢多,不如幫這些吃閒飯的找個地方窩去,最好滾得愈遠愈好,別來尋我沈家晦氣!」
  
  阿蠻說什麼也不肯放棄從小成長的家園,「像你這種沒天良的壞人才會絕子絕孫!」
  
  「你這死小鬼!」沈大富最恨人家說他生不出兒子,被踩到痛處的他氣得大吼大叫,「來人,把這房子拆了!」
  
  家丁們正要動手之際,關元禎以眼神示意趙謙,趙謙立即拾起地上的石塊當作暗器彈向眾人的手腳,家丁們紛紛倒在地上呻吟,以為見鬼了,嚇得臉色慘白。
  
  「你們這些飯桶!」沈大富知道是關元禎等人搞的鬼,但現下狀況不明,只好先撤退,「還不滾回去!姓黃的,咱走著瞧!」
  
  臨去前,沈大富還不忘撂下狠話。
  
  「哎喲,總算走了,真是嚇壞我這老婆子了……」燕嬤嬤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卻不忘上前向關元禎致意。「謝謝黃爺,真是多虧您了,否則咱這善堂肯定屍骨無存。」
  
  「好說,老人家……」關元禎向燕嬤嬤點頭致意,見她嚇得臉色發白,只覺不忍,「路見不平就該出手相助。」
  
  「唉……您真是咱們善堂的貴人呐!」燕嬤嬤感慨又感激,畢竟這年頭雪中送炭的人不多,否則這善堂也不用撐得如此辛苦。
  
  「是呀,爺兒是阿蠻在街上遇到的大貴人,爺還叫了好多『奇峰客棧』的頂級菜肴讓咱們打牙祭呢!」阿蠻好慶倖能碰上關元禎,否則今晚他們恐怕就要被掃地出門。
  
  「那還不快請黃爺還有這兩位爺兒進去坐坐!」燕嬤嬤忙著抹去阿蠻鼻尖的髒汙。
  
  「可是,屋裡的桌椅都……」阿蠻一臉為難;見滿地桌椅殘骸便可以想像裡頭有多麼狼狽,況且,他不想讓一屋的雜亂玷污關元禎昂貴的衣衫。
  
  「嬤嬤甭客氣了。黃某還要請阿蠻陪同到處看看。」關元禎不想讓阿蠻尷尬,藉故離去。
  
  「那……阿蠻你要好好伺侯黃爺,不可怠慢,知道嗎?」燕嬤嬤也不勉強留客。
  
  「肯定要的!」阿蠻這下對關元禎更加崇拜,望著他的眼眸竟帶著幾分羞澀。
  
  「嬤嬤,黃某先告退了!」
  
  「您慢走……」燕嬤嬤恭敬地彎腰,望著關元禎一行人離去,一臉的感激。
  
  同時,屋裡破舊的窗紙後,一雙幽暗的眸子也同樣目送著關元禎的背影,眼底盡露癡迷神色。
  
  
  
  往月老嗣的路上,阿蠻一路垂喪著頭。
  
  關元禎大約猜得出他的苦惱,忍不住出聲安慰,「阿蠻,你別苦惱。善堂的事爺兒不會坐視不管的。」
  
  小寧子也攀上阿蠻的肩,對他熱絡起來,「有爺兒這句話,你就別哭喪著臉,一點都不像你耶!」
  
  「阿蠻知道啦……」阿蠻肩膀一松,趕緊和小寧子拉開距離,「謝謝爺兒和寧子哥的關心……」
  
  沒想到他們非但沒有瞧不起他,還願意幫忙解決,僅是萍水相逢就如此有情有義,怎不叫他感動?
  
  「但……事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這份情義阿蠻只能領受在心,不願將他們扯進來。
  
  「放心!」小寧子卻用力往他背上一拍,阿蠻往前跌了好幾步,「爺說幫你,就沒問題!」
  
  「謝謝爺,阿蠻心領了……剛被沈大富踢到的胸口,這下又被小寧子這麼一拍,阿蠻的肋骨差點斷了。他不相信這世間會有這樣的好人,願意為窮人強出頭。
  
  關元禎猜出阿蠻的疑慮,也沒再多說什麼,而且月老祠也到了。
  
  一行人進了廟祠,裡頭香火鼎盛,將小小的月老像和屋頂都給熏黑了。
  
  阿蠻打起精神開始介紹月老祠的歷史,並拿起香爐旁垂掛的紅絲繩解釋著,「這年輕男女到這兒,就為了求得這牽繫著姻緣的紅絲繩。只要將這紅繩綁住小指,再繞著香火三圈,就能找到命定的另一半……」
  
  「哦?真是有趣!」關元禎拿起紅繩,試著往自己的小指套去,卻怎麼也綁不緊,阿蠻於是出手相助。
  
  「爺兒也想求姻緣?」幫他綁上紅繩之際,阿蠻仰頭笑望著他,「以爺兒尊貴的身分,身邊應該早有如花美眷相伴……」
  
  話一出口,他自己竟覺得不好意思,連忙低垂著頭。
  
  望著阿蠻的笑顏,關元禎感覺心頭被不知名的情緒牽動著,他緊盯著專注綁紅線的阿蠻,回答得有些心不住焉,「根本沒什麼如花美眷……」
  
  聽到他的回答,阿蠻心頭雀躍不已,好似幾頭小鹿在胸口蹦跳著,「像爺兒這麼好的人,想嫁給您的大家閨秀應該排得上好幾裡路,只怕月老也傷腦筋了……」雙手靈巧地在他小指上繞著紅繩,阿蠻邊紅著臉開起玩笑。
  
  關元禎望著阿蠻低垂的眼睫,竟看得出神。
  
  他沒見過有男孩的睫毛如此纖長濃密,好似一輪彎月,更似蝶兒纖巧的羽翼,那模樣出奇地美麗……老天!他竟將「美麗」這個名詞用在一名男孩身上!關元禎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訝異。
  
  「完成啦!」阿蠻以笑容掩飾心頭的悸動,他拉起關元禎的手,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笑得極為開心,「怎樣,阿蠻的手藝不錯吧?」
  
  「是不錯!」關元禎也感染阿蠻的笑意,不禁開起阿蠻的玩笑,「你幫爺綁上了紅線,就得負責幫我找個好媳婦……」
  
  阿蠻霎時面泛桃紅,不自覺露出羞色。「那是月老的職責,不關阿蠻的事……」
  
  關元禎笑望著他,竟覺此刻阿蠻像個女娃兒般嬌義,惹得他心頭又開始起了騷動。「不管!爺這輩子賴定你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說,但這句話卻不相思索地由口中迸出。
  
  「爺……」阿蠻定定看著關元禎那雙凝視眼眸,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奇異的氣氛在彼此之間流轉。
  
  小寧子趕緊打斷這詭異的凝視。「哎呀!還忘了最後一道程式!」
  
  「對呀!看我都忘了……」阿蠻回過神,趕緊抓著關元禎的手往香火上繞,卻因為不夠高,讓關元禎的手被燙了一下。
  
  「爺兒,真對不住!阿蠻不是故意的!」他趕緊拍去關元禎手背上的香灰,對著小小的燙疤猛吹氣,最後竟湊上嘴含住關元禎的手,以舌尖濕潤著傷痕。
  
  「喂,你這小子!」小寧子趕緊推開阿蠻,斥責他的魯莽,「爺兒身分何等尊貴,你竟敢如此冒犯!」
  
  「我……我只是……」阿蠻整張臉紅如牡丹,為自己的笨拙感到懊惱。
  
  關元禎手撫著傷疤,兩頰竟也染上不自在的瑰色,他絲毫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只是方才被舔過的濕濡觸感還留在皮膚上,如印記般鮮明。
  
  他強抑下不該有的悸動,出言幫阿蠻解圍。「小寧子,別在意,阿蠻是為了幫我。」
  
  「爺……」小寧子不懂主子為何對阿蠻那麼寬容,主子一向不喜歡別人的碰觸呀!
  
  「沒事。」關元禎以溫和的笑容撫慰仍一臉潮紅的阿蠻。「接下來咱到哪兒走走?」
  
  「附近……有座桃花林。」阿蠻低垂著頭,不敢看向關元禎那雙溫暖的深眸,眼睛卻瞄到他厚實卻柔軟的手掌,小指上還系著紅絲線,「爺,讓阿蠻幫您取下這紅線。」
  
  那紅線綁在他指上十分突兒,但阿蠻心裡卻漾起奇妙的感受。
  
  關元禎看看自己的手指。卻有些不想拆下紅線。「綁久一點才有效,不是嗎?」他對阿蠻露出玩味的微笑,展開摺扇一派悠然地走出月老祠。
  
  阿蠻感覺心臟又被什麼撞擊了一下。
  
  關元禎一行人當晚夜宿「奇蜂客棧」,並與阿蠻約好隔日早上在此踫面。
  
  「爺,咱要在這奇峰縣停留多久?」小寧子邊幫著主子洗腳邊問著。
  
  關元禎以熱毛巾擦著臉,不加思索地回答:「想待多久就多久。」
  
  「可這小小縣城,說實在也沒啥好看的。」以往每地他們頂多停留三天便離去,看來這兒有事留住了爺的心。
  
  「本宮答應了要幫善堂的忙,至少該把這事兒善了……」關元禎想到沈大富那仗勢欺人的惡行,臉色極為凝重,「況且,本宮絕對無法容許官商勾結來欺壓百姓!你明兒個和趙謙在這街坊附近調查一下這縣官的底,以及百姓對他的評價。」
  
  「那誰來伺候爺兒您?」
  
  「有阿蠻在就好了……」想起那個既機靈又有膽識的小傢伙,關元禎不由得笑開臉,「明兒個爺就隨他四處晃晃。」
  
  「這樣妥當嗎?阿蠻看來讓人挺不放心的……」小寧子試探地望著主子,「爺,看來您對那小子似乎有著不太一樣的感覺。」
  
  「本宮倒認為阿蠻很率真。雖然滑頭一點。但這都是為了討生活……尤其見他撐起弱小的身軀護衛善堂的認真模樣,還真讓人感到心疼!」關元禎毫不掩飾對阿蠻的關切之情。
  
  「但……小的認為恐怕不盡於此……」感覺主子眼中散發財光彩是陌生的,小寧子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多事!」關元禎卻像被猜中了心事,有些不自在,「還不幫爺兒把腳擦乾?!」
  
  想到月老祠那一幕,他不由自主地看著手背的傷疤,淡淡的痕跡卻像是烙在心頭一般,還有那條紅線……
  
  短短一天的相處,他不懂自己為何對一個小男孩如此在意,他那雙隨時都水汪汪的眸子、小巧紅潤的唇,以及笑開嘴的俏皮模樣,似乎已經刻畫住腦海裡,好似相識已久那般……
  
  或許是對小弟弟的愛護與疼惜吧?關元禎趕緊為不該有的異樣感覺找了個好藉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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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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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頭,阿蠻耶顆小腦袋裡也裝滿關元禎那張俊臉,他明朗的笑容,說笑的模樣,還有凝視自己時的專注,沒由來地讓他的心又怦然一陣狂跳。
  
  「爺……」他躲住被子裡偷偷一喚,又吃吃地笑出聲。
  
  正當他沉浸於小小的幻想之中,棉被猛地被拉開,一張冷凝的臉如幽靈般出現眼前。
  
  「阿秋……」阿蠻坐起身子,頭上的氊帽不知掉落何處,一頭烏黑的秀髮跟著垂落雙肩,活生生是一個水靈靈的女孩模樣。
  
  除了燕嬤嬤和從小一塊長大的姊妹阿秋,沒有人知道阿蠻是女兒家的身分;已經十六歲的她是善堂裡最大的孩子,為了幫忙撐起這個大家庭,她不得不扮成男孩在外討生活,也藉此保護自己。
  
  被喚作阿秋的女孩劈頭就問:「那個男人是誰?看來很有錢……」
  
  阿秋的年紀和阿蠻一樣大,但性子極為陰沉孤僻,除了阿蠻,從不與任何人打交道,因為兩人自小一塊長大,阿蠻將小她幾個月的阿秋當成妹妹,對她的怪脾氣也多加容忍。
  
  「哦……你說爺呀?他是京城來的貴客。」阿蠻瞭解阿秋不愛出門,所以都會將外頭遇到的事說給她聽。
  
  「你怎麼認識這樣的有錢人?」阿秋說話一向不客氣,阿蠻也習慣了,笑著說完今天發生的事,
  
  「你知道爺兒還幫我們趕走沈大富那肥豬嗎?」
  
  「我都看到了。」當時阿秋躲在殘破的窗紙後,一見到關元禎,再也無法將他那溫和爽朗的笑臉由心窩裡移開,「那位爺知道你是女的嗎?」
  
  阿秋繼續逼問,幽黯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阿蠻搖搖頭,卻又帶著微微羞澀,「他如果知道,肯定不會讓我跟在身邊……」
  
  在月老祠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臉就像桃花一般紅,當時真怕被爺兒看出個端倪……還好她平時都會用炭灰抹臉,應該沒人瞧見她臉紅。
  
  阿秋冷眼看著阿蠻一副陶醉的模樣,臉上悄悄露出妒恨。
  
  她自小就嫉妒阿蠻總可以笑得那麼關懷,總可以獲得大家的喜愛,阿蠻就像一把火苗,溫暖卻刺眼,她的生活也少不了阿蠻,因此可說對阿蠻又愛又妒。
  
  「把他讓給我!」阿秋蠻橫地說。從小要什麼阿蠻都會讓她。阿夥已認為這是天經地義之事。
  
  「什麼?」阿蠻一抬頭,難以置信地望著阿秋,「要我讓給你什麼呀?」
  
  「那位爺呀!我要跟他可京城過著上等人家的生活,而不是像只臭矗一樣窩在這鬼地方。」阿秋第一眼便喜歡上關元禎,當然他一身的貴氣更增添大部分的吸引力。
  
  她已經十六歲,早該到了嫁人的年紀,關元禎的出現猶如黑暗中的明燈,她想緊緊抓住這個機會離開這破爛地方。
  
  「可是……爺兒不是東西,說讓就讓的呀!」阿蠻不懂阿秋為何有此奇想,「況且,爺兒又不是我的。」
  
  「我不管,你要想辦法!」以往只要她提出的要求,阿蠻都會幫她弄得好好的,因此養成阿秋蠻橫的性格,「你不是很聰明、很有辦法嗎?」
  
  阿秋的語氣充滿嘲弄,從小,燕嬤嬤總是這麼誇讚阿蠻,一見到她則是莫可奈何地搖頭,這讓她心裡感到相當不平衡,日積月累下來,性子也更加陰沉。
  
  「這跟聰明沒關係啦!問題是我根本做不到呀……」阿蠻一臉為難,事實上,她心裡同時在想:若爺兒真是她的,她也捨不得讓給任何人,因為她好喜歡他……
  
  「是你不願意做!」阿秋手指著阿蠻,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勢,「還是……你自己喜歡著他?」
  
  善於察言觀色的阿秋見著阿蠻一臉心虛,不客氣地戳破她的美夢。
  
  「我……我哪有?爺兒根本不知道我是女孩……」阿蠻連忙揮手否認,殊不知紅透的臉頰泄了底。
  
  「記住你說過的話,是我先喜歡上爺兒的。能得到他的也是我!」阿秋抓著阿蠻的語病不放,「總之你要想辦法讓我和爺兒見面,他自然會喜歡上我!」
  
  阿秋那和阿蠻有些相似的讖薄嘴角揚起神秘笑容,有如毒花般美麗妖豔。
  
  阿秋的確生得比阿蠻還要美麗,她也對自己的容貌極有信心,但一臉的陰沉卻讓人難以親近。
  
  「這……」阿蠻不知道怎會變成這樣。
  
  「如果做不到,我一輩子都不會理你!」阿秋撂下狠話後便轉身離去。
  
  哪有人這樣呀……阿鑾緊皺著眉心低聲嘟噥著,生平第一次感覺阿秋有些不可理喻,尤其她最後的笑容看來好陌生,好緣以前從來不曾認識她。  
  
  翌日,阿蠻刻意拿出只有過年才捨得穿的衣物,還仔細聞聞身上是否有怪味道。昨夜她特地擦了澡,還偷偷用了燕嬤嬤的桂花油,身上都是桂花的香氣,今天臉上也沒抹煤灰,希望留給爺兒好印象。
  
  出門前,阿秋突然從柱子後現身,冷冷地警告她:「記得你的承諾。」接著,若有所思地看著阿蠻白淨的臉蛋,輕哼一聲便轉身離去。
  
  「我哪有?」但阿蠻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只能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善堂。
  
  出門後,一想到今天又可以見著關元禎,她不禁揚起興奮的笑容,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大街。
  
  開元禎剛用完早膳,交代完小寧子和趙謙該辦的事,帶著同樣期待的心情跨出客棧,正巧瞧見阿蠻氣喘吁吁地跑向他,開心地喊聲:「爺兒,早!」
  
  「早呀!阿蠻。」關元禎只覺她的笑容比今天的陽光還要怡人,跟著感染她的欣喜,「怎麼跑得那麼喘?」
  
  怎麼今天阿蠻看來不一樣?一副唇紅齒白的模樣,眼珠子似乎也變得更閃亮,渾身散發一股青春朝氣……
  
  關元禎目不轉睛地瞅著阿蠻,臉上帶著欣賞的笑意,瞧得阿蠻有些害羞,趕緊別過頭避開他那兩道灼熱目光。
  
  「因為……不想讓爺兒等呀!」其實是想早點見到您呀!阿蠻在心裡大聲呐喊。
  
  「瞧你滿頭大汗……」關元禎竟出手以袖口拭去阿蠻鬢角的汗珠,動作極為自然,「今天要帶爺兒去哪?」
  
  阿蠻感覺心跳如鼓鳴,趕緊往後退一步,不自在地轉移話題。「咦?寧子哥和另一位大哥呢?」
  
  「他們辦事去了,今兒個只有咱倆,不好嗎?」瞧阿蠻一臉紅暈,關元禎忍不住逗她。
  
  能和爺兒獨處,又少了小寧子在一旁叨念著,阿蠻當然一百個願意!可卻又覺得好害羞,心窩怦怦亂跳著。
  
  「當然好……」阿蠻還是不敢直視關元禎的眼睛,「那阿蠻就帶您去個好地方,就怕爺兒腳力不夠好……」她趕快以玩笑話來掩飾緊張,對關元禎露出挑釁的表情。
  
  「你這小傢伙,太小看爺了!」關元禎以摺扇輕敲阿蠻的頭,故意露出不悅的表情,「咱走著瞧!」
  
  「好,走著瞧!」小傢伙……阿蠻喜歡他這麼稱呼自己,覺得心裡甜甜的,好舒坦。
    
  奇蜂縣,以縣城附近聳立著奇石山峰為名,阿蠻帶著關元禎來到「奇峰六景」,觀賞一些奇石塑成的天然景觀,壯麗而富意境。
  
  兩人沿著鋪滿瓦礫的山路往上走,沿途看了「夫妻石」、「飛來石」、「元寶石」、「別有洞天」和「仙風道骨」五種維妙維肖的天然奇石,終於攀上最高處。
  
  「呼……總算到了!」在外遊歷都以騎馬為主,關元禎走了這麼一段路,體力還真有些吃不消。
  
  阿蠻雖習慣走路,但畢竟是女孩,胸口也喘得厲害。
  
  「爺兒,您還好嗎?」她趕緊從腰際取下裝水的皮囊,將它遞給關元禎,「先喝口水。」
  
  「阿蠻,看不出來你挺細心的……」
  
  關元禎的讚美讓阿蠻開心極了,「總不能讓爺兒渴著呀!」
  
  關元禎飲了兩口,便將皮囊還給她,「來!你也喝。」
  
  阿蠻看著關元禎接觸過的開口,猶豫了一下,關元禎則興味盎然地說:「怎麼,怕吃到爺兒的口水?」
  
  「當……當然不是!」她仰頭咕嚕咕嚕地灌了好幾口,只覺這水喝來特別甘甜。
  
  「對了,咱還少看了一景,但這山頂看來光禿禿的……」開元禎眯起眼眸往四面張望,就是找不到那第六景。
  
  「呵呵,這很簡單,您只需低頭一瞧。」對於他所提的問題,一般外地人都會有此疑惑。
  
  關元禎如她所言往地上看去,原來這盤據山頂的大石裂了一個大縫,縫隙僅有一步之遙,呈漏斗型往下收緊,卻是極為深幽。
  
  「這就是第六景『天崩地裂』,爺兒,小心您的腳步!一跌下去肯定卡在縫裡,阿蠻可無法救您上來……」
  
  「哈哈!好個奇特的『天崩地裂』!」關元禎忍不住走近石縫往下瞧,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讚歎不已,「好似哪兩位武林高手在此論劍,劈天砍地嶄殺之後留下的痕跡;亦或是盤古開天之時哪位天神被惹惱了,一頓腳就把這地給踩裂了!」
  
  「呵呵!瞧您說的……」阿蠻也被開元禎的一番想像給逗笑了,但笑容隨即凍結在臉上,她臉色一變,立即出聲大喊:「小心,有蛇!」
  
  只見一條赤紅色的小蛇由關元禎腳下滑過,關元禎倒也鎮定不動,阿蠻卻急著上前想救他,卻被腳下的小石絆倒,整個身子往他撲去。
  
  「小心!」關元禎出手抱住阿蠻,又要顧及腳下的蛇,一個重心不穩,兩人就這麼摔落石縫裡。
  
  「哎呀——呀——呀——」阿蠻緊抱著關元禎壯碩的身軀直直往下落,尖叫聲尚未回蕩多遠,便感覺身子重重一頓,止住了跌勢。
  
  她心有餘悸地張開眼眸,發現自己正和關元禎面對面緊貼著彼此。她的一隻腳卡進他的雙腿之間,兩人的臀部就這樣硬生生卡在石縫中,下半身動彈不得。
  
  「爺……您還好嗎?」阿蠻急著想擺脫這尷尬的姿勢,扭動的嬌軀卻害關元禎的背讓石壁頂得難受。
  
  「呃……只要你別亂動,就會好一點。」阿蠻的大腿緊貼著他的胯下,隨著扭動磨蹭得他極為不舒服。
  
  阿蠻果真不敢亂動,只能睜大眼眸無助地望著關元禎,「那……咱該怎麼做?」他們一路上山根本不見人影,誰來解救他們脫離這上下不得的窘境?
  
  關元禎大大喘口氣,濃烈的氣息噴在阿蠻耳畔,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才意識到自己跟所愛慕的男人貼得有多近,不自覺漲紅著臉。
  
  「我撐住身體,你試著抽出左腿……」不能再這麼下去!只怪今天阿蠻的模樣太像女子,加上身上傳來的桂花香氣,這麼曖昧的姿勢竟令他胯下起了騷動。
  
  「哦……」阿蠻手撐著他兩惻的石壁試著抬高身子,卻使下上力氣,「可
  
  是……我沒辦法……」感覺他身上傳來的熱氣,她也跟著香汗淋漓。
  
  「先撐住我的肩,再抬高你的臀……」關元禎用膝蓋和健臀頂住石壁兩端,撐住兩人的重量。
  
  阿蠻照他的指示用雙腎抱住他的頸項,上半身往他臉頰靠近,試著抬高下身,她一心想擺脫這窘境,沒想到昨天擦澡時解下的綁胸今早忘了縛上,寬鬆衣衫下的兩隻渾圓就這麼往關元禎的臉頰貼近擠壓。
  
  這是……關元禎瞪大眼眸,深吸口氣汲取由阿蠻身上傳來的氣味,淡淡的桂花香氣裡夾雜著一股女性身上特有的幽香……
  
  這怎麼可能?!他試著別開頭,省得自己胡思亂想,臉頰卻觸及她胸前不可思議的隆起,軟綿綿的,卻是貨真價實的女人胸乳!
  
  「阿蠻,你……」他一仰頭,臉頰竟又觸及另一邊的隆起,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我的腳……伸出來了!但……沒力氣了……」河蠻將左腳由他胯間抽出,為了穩住身子不掉下去,只能暫時跨坐在他腰間喘息一下。
  
  「呃……」關元禎輕哼一聲,因為她敞開的股檢正巧扣住他的分身,一觸及凹陷的幽谷,小兄弟不由自主地蠢蠢欲動。
  
  「阿蠻弄疼您了嗎?」阿蠻見關元禎表隋極不自在,額頭還冒著汗,她試著挪動下半身,卻更摩擦出熊熊欲火。
  
  「別動……」關元禎的欲望可說一觸即發,發現阿蠻是女人的事實讓他興奮不已,胯間產生最直接的反應。
  
  感覺某種長長的硬物正頂著自己,根本不懂男女差異的阿蠻見關元禎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還以為方才的小蛇跑進他的褲襠裡。
  
  「您別動!」她倒抽一口氣,臉色發白,不加思索便往他胯下抓去,興奮地大喊著:「我抓到它了!」
  
  說著,她縮緊手掌用力一捏,不讓手中的小蛇溜走。
  
  「呃!放手……快點放手!」關元禎額頭直冒冷汗,一字一句由咬緊的牙關間迸出。
  
  「您忍著,讓阿蠻把這小蛇揪出來就沒事了……」阿蠻一心認定關元禎的
  
  痛苦表情是因為那條蛇,急著解救她的爺。她一手隔著衣物緊握著他的分身,另一隻手快速解開他的褲腰帶往下腹探去。
  
  「快……住手!」關元禎雙手扶著石壁撐住兩人的重量,根本來不及阻止她,胯下的脹痛讓他感到既舒服又難受,「呃!」
  
  「抓住了!」阿蠻的小手往褲檔裡胡亂摸索,很快尋到滑溜的「小蛇」,試著將它拉起。「咦,怎麼拉不起來?爺,它是不是咬著您哪兒了?」
  
  「別拉!」關元禎痛得眼角泛淚,但被她小手圈住的感覺卻又無比銷魂。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誘導阿蠻,「對付這『小蛇』不能蠻來……你先鬆手,只要輕輕握住它……」
  
  「哦!好。」阿蠻雖聽話地稍稍鬆手,感覺掌心傳來的顫動,又讓她驚慌不已,「它在動!」
  
  「所以千萬別鬆手!好,現在用手指圈著它上下移動,輕輕地,像是安撫它……」全身的血液都往胯間奔去,關元禎的聲音因欲望變得嘶啞,輕聲哄著阿蠻取悅他的欲望。
  
  「這樣嗎?」阿蠻像個聽話的孩子照做,手圈著灼熱的脹物不斷上下套弄,感覺硬中帶軟的小蛇不斷在她手中脹大,驚訝地瞪大眼眸,「它……居然變大了,好硬,卻又好軟好滑溜……」
  
  她拉開他的褲腰想看清楚是哪種蛇如此地本事,關元禎趕緊制止,「別看!它很害羞,一見光就會咬人……」他不想嚇到她,未經人事的她乍見男人的寶貝肯定會嚇壞。
  
  「你現在加快手中的動作……」陣陣快感由分身傳到脊骨,關元禎緊閉著眼眸,感受她的手指套弄傳來的痛快,「再快點……快點……」
  
  阿蠻不明所以地望著關元禎一臉的沉醉,臉上表情看來痛苦又舒服,不免關切地問:「爺,您還好嗎?」她聽話地加快速度,手中傳來的灼熱卻讓她忍不住心跳加快。
  
  「快點……往上握著頂端!」關元禎急聲催促著,一邊前後挺動著健臀配合她的動作,直到電光石火那一刻,他緊繃著下體往前一挺,口中發出悶哼,「呃……」
  
  阿蠻感覺一股熱液沾濕了她的手,嚇得縮回手,卻看見掌心沾染了大量的白色稠液,她尖聲高喊:「哎呀,那小蛇居然會放毒液!這下我可慘了……」
  
  關元禎癱靠在石壁上喘息不已,同時也哭笑不得。「那……不會怎樣,放心!」沒想到他畢生最銷魂的滋味竟在這種地方發生,還是從一個看來未及笄的小處子手中嘗到……
  
  「真的嗎?」阿蠻狐疑地聞聞手中的怪氣味,趕緊將手在石壁上抹乾淨,這才發現關元禎喘息得厲害。「爺,您怎麼一副非常虛脫的模樣?對了,那只小蛇……」
  
  她的手又往他胯間摸去,關元禎趕緊制止她,「別再找了,小蛇逃了!」再這麼下去,他可沒力氣離開這兒:
  
  「真的嗎?」看他褲襠間的鼓起不見了,阿蠻這才松了口氣,「那咱趕緊想法子離開這兒,省得待會兒它又跑來!「
  
  關元禎好不容易止住瑞息,力氣也慢慢恢復,「現在你先從我身上起來,兩腳踩在我肩上,然後手腳各頂住一邊的石壁往上爬?知道嗎?」
  
  「嗯!爬上爬下阿蠻挺在行的。」阿蠻照著他的話往上爬去,像只小猴般悧落,關元禎這才跟著往上爬。
  
  好不容易兩人都爬出石縫,早已累趴在地上。「呼……如果寧子哥和那位大俠在的話,咱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是呀……」關元禎寵溺地看著癱在地上成大字狀的阿蠻,恨不得欺壓上她的身,還好那兩人不在,否則怎會有這般驚喜的發現?
  
  「爺,您為何這麼瞧著阿蠻?我的樣子肯定很狼狽……」怎麼爺兒的眼神好似要吃了她?阿蠻有些扭捏地坐起身。
  
  「阿蠻,你今年幾歲?」關元禎伸手撥開她黏在臉頰上的髮絲,動作極為輕柔自然。
  
  阿蠻卻因為這親匿動作紅了臉,低下頭輕聲回答:「阿蠻今年十五歲了……」
  
  關元禎松了口氣,本以為還得再等幾年,這下他迫下及待想把阿蠻帶回宮了!瞧她纖弱的模樣還真不像已經及笄了,卻能挑起他前所未有的狂猛情欲
  
  ……他想起方才石縫裡的情景,不由得笑出聲。
  
  阿蠻還以為關元禎取笑自己的身材太過矮小,「阿蠻知道自己太過瘦弱,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善堂的每個孩子都這般……」她嘟起嘴看向關元禎,嬌俏的模樣令他喜愛得緊。
  
  「爺知道阿蠻心地好,總是將好吃的東西讓給別人……」他就喜歡她那淳厚的性子,「況且,爺覺得阿蠻這樣剛剛好……」
  
  把她抱在懷裡剛剛好,抱起來很舒服……
  
  「爺……」聽到他衷心的讚美,阿蠻感覺好窩心,卻也感到不好意思,「阿蠻沒您說的那麼好啦!」
  
  「對了,善堂和沈大富之間的牽扯是如何開始的?可以說給爺聽嗎?」不論今天阿蠻是不是他所喜愛的女孩,他都決定為善堂出頭,如他昨天昕做的承諾。
  
  阿蠻於是開抬說出沈發財為兒子捐錢捐地蓋善堂的原由,說完後,她有些遲疑地看著關元禎,「阿蠻知道爺真心想幫善堂,但我怕沈大富會對您不利,這縣太爺可是他的親舅爺!」
  
  關元禎大約也猜出個端倪,「放心,爺說要幫忙就不會袖手旁觀,你以後不用再擔心善堂的事了,知道嗎?」
  
  「嗯!」關元禎眼底流露的堅決讓阿蠻感到安心,好似真的可以依靠著他
  
  「若善堂的事解決了,以後……阿蠻就跟在爺身邊,可好?」關元禎打算將阿蠻帶在身邊四處遊歷,然後進宮當他給太子妃,依父皇和母后的慈厚心性,他有信心可以說服他們接受阿蠻。不過,他的身分要等時機到了再讓她知道,以免嚇壞了這單純的小女人。
  
  跟在爺兒身邊?阿蠻為著美夢成真狂喜不已,瞪大的眼眸透出瑩瑩亮光,好似就要滴出水來。「您……當真的嗎?」
  
  老天!她何其幸運,不但認識了爺,還可以跟在他身邊……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此語氣有些忐忑。
  
  關元禎笑著點頭。「爺從不說假話。」
  
  「願意!阿蠻願意跟著爺!」阿蠻猛點頭,因為太感動也太興奮,淚花跟著如雨滴落。她不懂跟在他身邊的含意,只當關元禎願意收她為侍從,這對她來說已是莫大的恩寵。
  
  「傻瓜!哭什麼?」關元禎伸出衣袖為她拭淚,輕撫著她紅透的臉頰,仿彿那是極為珍貴的寶物。
  
  阿蠻呀,可知你方才已經將自己許給爺了?這輩子爺都不會放開你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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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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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兩人恢復體力後便緩步下山,沿路風光已無心欣賞,暗生的情愫在每個不經意交會的眼神中纏繞,阿蠻酡紅著臉頰,有意無意迎宜向元禎始終凝視的深情眸子。
  
  回到縣城已經華燈初上,關元禎開口留住阿蠻,「待會兒會先經過客棧吧?留下來陪爺兒一塊用膳好嗎?」他想把她養胖一些。彌補她十五年來未曾享受的口腹之欲。
  
  「嗯……」阿蠻仰望的臉上滿是欣喜,為的是能夠和他在一起久一些,肚子餓倒成了其次,「阿蠻知道通往客棧的近路……」
  
  「折騰了一天這腿還真酸疼,那你就帶路吧!」
  
  兩人眼中只有彼此,卻不知對方的心思,更渾然沒察覺身後跟著兩個彪形大漢。
  
  直到轉進窄巷,兩人後腦都遭了一記悶棍,雙雙失去知覺。
  
  「呵呵,還真是一箭雙雕呐!」沈家豪宅裡,沈大富得意地望著癱倒地上的兩人,狠狠踹了關元禎一腳,「這下看你還怎麼威風!」
  
  為了一雪昨日所受的恥辱,他一早便派護院們上街打探關元禎一干人的行蹤,想要讓他受點教訓,不敢多管閒事;沒想到,如此輕易逮到關元禎,還連帶附上另一個冤家!
  
  「落入大爺手裡算你們倒楣!」沈大富賊兮兮地轉動著擠在肉縫裡的眼珠子,腦中想著該用何種方式加倍羞辱這兩人。
  
  「哈哈,就這麼辦!」忽然,如豆的眼睛撐開兩倍大,似是想到什麼好主意,「爹娘怎會主出我這麼聰明的兒子?我不得不佩服自己這顆靈活的腦袋瓜啊……「
  
  「老爺英明!」一旁的六姨太先是吹捧一番,然後嬌媚地往沈大富身上黏去,「您到底想到什麼法子,那麼得意?」
  
  「嘿嘿……」沈大富湊上肥唇對著她嚼耳根子,接著又得意大笑。
  
  「哎呀!老爺您好壞哦……」六姨太塗著寇丹的柔荑輕拍著沈大富的胸膛,他立即握著她的手,從懷中掏出一顆朱紅藥丸,淫穢地低語:「爺兒吃上這一顆定會變得壞透了……你每次不都哭著討饒?呵呵!」
  
  他接著彎下身,將藥丸送入關元禎口中。「哈哈!等明兒個一早,阿蠻那兔崽子肯定痛不欲生,咱再把姓黃的以誘姦男童的罪名揪進縣衙,讓他直的進去,橫的出來!」
  
  沈大富接著大聲吆喝著:「將他們關進隆院那間房,上了鏈條,明早有我的命令才能打開!」那間房專關被強取豪奪而來的女人,專門供他淫欲之用。
  
  下人們帶走兩人後,沈大富發現地上落了樣東西,撿拾一看,對那只翠綠通透的玉斑指愛不釋手。
  
  「好精緻的小玩意兒……」該是那個姓黃的落下的!
  
  沈大富想也不想便將它往拇指一戴,硬是將過小的指環套入指間。
  
  「該死的!」
  
  疼痛將阿蠻喚醒,她撫著後腦勺咒駡一聲,發現置身於黑暗中,就著月光往周圍瞧去,關元禎正躺在她身邊。
  
  「爺?快醒醒!」她趕緊喚醒他,急著扭身往門口奔去,發現門被上了鏈條,於是又奔回床邊搖晃著關元禎的身體。
  
  「呃……」關元禎緊皺著眉,感覺頭疼欲裂,全身也不太對勁,「這是哪裡?」
  
  「咱遭到暗算,現在不知被關在何處!」見他痛苦的模樣,阿蠻不顧自身的疼痛,忙著找尋他頭上的傷口,「疼嗎?讓阿蠻看看您的傷……」
  
  關元禎只覺渾身噪熱不已,好似有人在他體內燃了一把火,全身就要燒了起來。當阿蠻跪在身邊幫他揉著後腦勺的痛處,一股女人的幽香襲來,那把火燒得更加玨盛。
  
  更難受的是胯間的脹痛,他不明白自己怎會這樣,但他感覺那兒是火燙的,好似全身血液都沖向那一點,叫囂著要獲得解放;尤其當阿蠻一靠近,那種感覺愈來愈強烈……
  
  「不……用。」他趕緊避開她,否則肯定會將她撲倒在床。「我沒事。」
  
  「爺,您怎麼啦?還有其他傷口嗎?」阿蠻還是關切地湊上前,往關元禎臉上摸去,接著驚呼一聲,「哎呀,您的臉頰好燙手……」
  
  小手繼續在他臉上胡亂摸索著,冰冷的觸感讓關元禎舒服地發出一聲輕歎。
  
  他好想扯開身上的衣物,讓那雙小手摸過全身,化解皮膚上的灼熱……但他還是推開她,因為愈來愈無法克制欲望的衝擊幾乎奪去他該有的理智!
  
  「沒事,你離我遠一點……」關元禎猛地起身沖向門口,試著搖晃緊閉的門扉,鏈條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讓他有如囚獸般暴躁,「該死!」
  
  再不出去,他會難以克制地傷害她,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
  
  「爺,您別這樣,會傷了自己!」阿蠻從未見他如此失控,忙著安撫。
  
  關元禎卻轉身用力推開她,「別靠近我!『此刻由她身上傳來的女人幽香愈來愈濃烈,他瞪紅著眼眸,像只急欲將她吞入腹中的野獸。
  
  「爺……」阿蠻不知關元禎為何突然變成這樣,委屈地熱了雙眼,不明就裡地望著他,「阿蠻只想幫您……」
  
  她悽楚的模樣讓關元禎稍稍恢復理智,他緊握著拳頭,試著以輕柔的語調解釋著:「爺只是不想傷到你……」
  
  阿蠻稍稍釋懷,但仍舊關切地望著他。「您到底怎麼了?您的樣子……奸怪!」眼前的關元禎已不見之前溫文模樣,喘息的模樣活像頭被激怒的野獸,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他們給我吃了……藥,我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欲望……」關元禎努力調息,不知該怎麼對她解釋。
  
  未經人事的阿蠻哪懂得什麼欲望?依舊瞪大雙眸無辜地問:「什麼藥?」
  
  「該是……春藥!」關元禎聽聞坊間常有這種秘藥,聽說可促進閨房之趣,讓男人變成野獸般勇猛,連大家閨秀也會變成蕩婦,沒想到自己竟會碰上這等事!
  
  「春藥?那是什麼?」阿蠻還以為那是什麼致命毒藥,嚇得一臉倉皇,「您會不會死?」
  
  「如果……沒有和女人……交歡……就會死!」關元禎已經失去耐力,他感覺身子就要被燒成灰,手指幾乎掐進身後的木門。
  
  阿蠻這才想到街坊那些三姑六婆常聊到的八卦,說是沈大富對女人不行了,所以要藉助藥物來和女人交歡……難道他們就是被那豬玀抓來,他還對爺兒下了那種藥?
  
  「可怎麼辦?」阿蠻急壞了,生怕關元禎沒女人會死,因為他的臉紅得很不尋常,甚至有些嚇人,但現下要去哪兒找女人?
  
  慢著!女人……她不就是女人嗎?阿蠻下意識摸摸胸口,仿佛要確認自己還是個女人。
  
  為了不讓爺兒死去,她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鬼話,況且,
  
  爺兒是她喜歡的人,若能以這副身子解救他脫離痛苦,貞操又算什麼?
  
  「爺……我來!」阿蠻拍拍胸脯,卻羞於啟齒,「幫你……」
  
  「不……」關元禎知道自己已瀕臨爆發邊緣,稚嫩的處子必然無法承受這種狂暴的歡愛,他不想傷害阿蠻!
  
  「我……真是女人……」河蠻以為他不相信自己幫得上忙,急著不知如何解釋,最後她牙一咬,乾脆開始脫去身上的衣物。
  
  「住手……」關元禎沖向床邊,手指掐進床欄,背對著不願見到她的裸軀,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痛苦的折磨。「我不能……」
  
  阿蠻已然全身赤裸,因為緊張和寒冷,雪白柔嫩的嬌軀顫抖得厲害,她慢慢走向關元禎,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伸手攬住他的腰。
  
  「爺……您轉身過來看看阿蠻,如果您不嫌棄阿蠻身分低賤,就要了我的身子吧!」因為阿蠻喜歡您,願意將身子給您呀……
  
  她哽咽地說著,破碎的語氣卻滿懷著無怨無悔的愛意,為了證明自己是女兒身,她以胸口不斷在他背上磨蹭著,獻身于他的意念甚為堅決。
  
  「阿蠻……」關元禎渾身僵住,她的卑微令他心疼,卻也更加愛憐,瀕臨崩潰邊緣的欲望經不起凹凸有致的女體挑逗,自製力瞬間瓦解潰敵。
  
  「爺……忍不住了!」他猛地轉身抱住她,俯身饑渴地攫住毫無防備的嫩唇恣意蹂躪,大掌更是肆無忌憚地朝著小巧卻挺翹的雙乳揉捏著,頂端的蓓蕾一下子就被逗得硬實含苞。
  
  「嗯……」阿蠻切身感受著由他身上傳來的熾火,陌生的濃烈男性氣息教她暈眩不已。「等等……啊……別弄那兒……」
  
  當他的手掌暴地擠入緊閉的腿間,阿蠻的腿並得死緊,有如猛獸嘴邊的獵物顫抖掙扎著,她根本不懂何謂交歡?男人赤裸踝的性欲嚇壞了她,讓她的身子變得仿彿不是自己的……
  
  「給我……給我……」洪水猛獸般的欲潮衝垮關元禎的理智,他將阿蠻推倒在床,急切地撕扯著身上的衣物,接著覆身擠入雪白的雙腿間,以欲火抵住微濕的穴口,亢奮的硬物不斷朝緊窄的甬道挺進。
  
  「唔……」阿蠻不斷搖頭,雙手緊絞著枕角,一顆顆淚水由眼角滑落。
  
  怎麼沒人告訴她交歡是這般地疼?下身傳來的灼熱傳遞出椎心的刺痛,幾乎要將她的身子撕裂成碎片。
  
  當身子被貫穿的那一刻,她再也遏止不住地尖叫出聲——
  
  隨著他的每一次挺進抽出,窄穴傳來的燒灼幾乎要了她的命,她無助地哭喊著,「不要……我受不住了……受不住了……爺……」
  
  藥性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男性的本能不斷湧向胯間,亟欲宣洩的壓力讓關元禎難以克制,忘了身下的阿蠻是初經人事的嫩娃,一次次無法自拔地在她體內馳騁抽送。
  
  「啊……」阿蠻已哭到嘶啞,身子都要被震碎了,這惡夢似平還永無止境……
  
  「昨兒夜裡,那間廂房裡可有啥動靜?」沈大富剛從六姨太的床上起身,正讓下人伺候著梳洗。
  
  一旁的總管笑得極為曖昧,「嘿嘿,阿蠻那小子肯定被折騰得半死,可聽那叫聲……喲,還真像娘兒們,聽來挺銷魂的呐!」
  
  「哈哈,他這輩子也只能去當男人的玩物,要不就進宮當公公,聽說那裡頭……嘖嘖,興好此道!」
  
  「老爺,咱接下來要怎麼做?」總管等候著指示,沈大富尚未回答,外頭卻傳來奴僕慌張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老爺……」
  
  沈大富劈頭就給慌張入內的下人一個巴掌。「哇!一太早就觸老子黴頭!」
  
  下人被打得眼冒金星,一時開不了口,總管在旁催促著:「到底怎麼回事?你就快說呀!」
  
  「縣太爺……正在前廳。」下人露出惶恐的眼神,沈大富卻是面露喜色。
  
  「舅爺?哈哈!來得正好,剛巧將那姓黃的逮回衙門!」
  
  「可……還有其他人……」下人捂著發紅的臉頰,支支吾吾地說著;
  
  沈大富感覺事有蹊蹺,倉皇地往大廳奔去。一進大廳,縣太爺曹錕急忙對外甥使個眼色,明裡卻擺出六親不認的強勢。
  
  「沈大富,見到知府大人還不下跪?」
  
  沈大富連忙跪下請安,正納悶著為何驚動了知府大人,還出動了大批官兵,這時,他發現知府大人身邊站著熟悉的面孔。
  
  昌州知府周庭一臉威嚴,「沈大富,本官此次前來,想跟你打探一個人的下落。不知你昨日是否瞧見一位來自京城的皇爺?」
  
  沈大富瞪大三角眼,跟著又偷瞄了曹錕一眼,低頭恭敬地回答:「啟稟知府大人,並未瞧見。」
  
  一旁的小寧子眼尖地發現他手中所戴的玉斑指,一個箭步上前抓住沈大富的肥手。「這分明是爺的玉斑指,這上頭的紋路小寧子不會認錯!爺兒肯定落入這賤人手中!」
  
  昨晚回到客棧不見關元禎的蹤影,跑到善堂也說阿蠻沒回家,小寧子急得趕緊聯絡趙謙,兩人遍尋不著後,便將沈大富列為第一嫌疑犯,為了不洩漏太子身分,趙謙於是連夜飛騎至昌州府請來知府周庭。
  
  「大膽沈大富!你可知悉這皇爺的身分何等尊貴?」
  
  周庭大聲一喝,沈大富肥胖的身子伏在地上顫抖著。「大人恕罪!草民有眼不識泰山……」能驚動知府,這姓黃的絕對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還不快說出皇爺的下落!」小寧子氣急敗壞地說著。
  
  「在……後院……」沈大富嚇得差點屁滾尿流。
  
  趙謙和眾人連忙往後院奔去。
  
  刺眼的光線喚醒關元禎,他睜開惺忪睡眼,往床的另一邊翻個身,阿蠻沉睡的容顏讓他頓時清醒。
  
  他猛一起身,看著眼前橫陳的白玉裸軀上頭佈滿青紫的吻痕和被蹂躪一晚的印記,這才記起昨晚被下春藥的事。
  
  後來只記得自己不斷地要她,像只不饜足的欲獸,粗暴且急躁……
  
  「阿蠻……」關元禎輕攙著體無完膚的嬌軀,內心滿是心疼和愧疚。
  
  「鳴嗚……不要了!我受不住……」阿蠻嚶嚀一聲翻了個身,皺緊眉心啜泣著,依然尚未清醒。
  
  關元禎瞧見她股間一片狼籍,可想而知昨晚她所承受的痛苦,心頭被擰得好緊。
  
  如果您不嫌棄阿蠻身分低賤,您就要了我的身子吧……
  
  他依稀記得她昨晚說過的話,那麼地卑微卻又義無反顧,那無怨無悔的付出令他動容。
  
  關元禎抓起被單為阿蠻擦拭觸目驚心的痕跡,儘管動作極盡輕柔,卻仍引起阿蠻無意識的啜泣,「好痛……爺……」
  
  「噓……不哭,爺兒疼你……」他一邊柔聲安撫著,像哄著疼寵的孩子一般,阿蠻低喃一聲,又沉沉跌入夢鄉。
  
  正當關元禎為她穿上殘破的衣褲時,外頭傳來開鎖的聲響,小寧子急切的呼喚隨之響起:「爺!您在裡頭嗎?」
  
  「先別進來!」關元禎朝外頭一喊,不想讓人撞見阿蠻衣衫不整的模樣,「小寧子,脫下你的外袍丟進來!」
  
  「爺!真讓小的找著你啦!」小寧子激動地感謝祖宗八代,關元禎卻不容他有太多時間感動,「還不快脫下外袍丟進來!」
  
  小寧子不知怎麼回事,但主子的吩咐只得照辦。過了好一會兒,房門終於打開,關元禎一身狼狽地現身,手裡抱著被衣袍包覆緊緊的阿蠻。
  
  「主子,這是……」小寧子瞧見垂落在外的烏黑長髮,一臉目瞪口呆。
  
  原來昨晚主子和一個女人在裡頭……小寧子不斷猜想能讓主子這般呵護備至的女人到底是誰。
  
  「要不要讓小的來?」小寧子想要接下主子手中的大包袱,關元禎卻不讓任何人碰阿蠻。
  
  「我來就好……回客棧前先去請個最好的大夫過來。」關元禎對著做揖致意的周窿點個頭,隨即抱著阿蠻朝門口走去。
  
  沈大富還隍恐地跪在大廳,瞧見阿蠻垂落的長髮,驚嚇過度地跌坐地上。
  
  「來人!將沈大富押回縣衙,即刻升堂!」周庭下令後隨即拂袖而去。
  
  「大人……冤枉呀!」沈大富雙腿發軟,喊冤卻為時已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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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下身傳來又疼又舒坦的感覺,將阿蠻給喚醒,她依舊緊閉著雙眸,時而發出舒服的喟歎,時而低聲啜泣,螓首不時在枕上左搖右晃。
  
  「忍忍,爺幫你上藥……」
  
  關元禎低沉輕柔的聲音讓阿蠻瞬間睜開雙眼,她猛地抬頭往前一瞧,發現自己正袒露著身子,關元禎則坐在她開敞的雙腿間,專注地幫她上藥。
  
  「哎呀……」阿蠻羞得坐起身,以被褥遮著自己,卻引來一陣刺痛,疼得她眼角泛出淚光。
  
  「別用力,會弄疼自己的!」關元禎蓋緊藥罐,一邊為她取來一旁疊好的衣物,就要掀開被她緊抓著的被褥。
  
  「別害羞,我幫你穿好衣裳。」
  
  阿蠻早已滿臉通紅,心跳如鼓鳴,「不用……我自個兒……穿就好。」
  
  瞧四周不似昨晚那間充滿恐怖記憶的房間,阿蠻知道他們自由了,昨夜的每一幕卻如潮水湧入腦中。
  
  雖然他又回復往常的溫文,她卻記得昨夜他伏在自己身上喘息的模樣,仿彿要鑽入她心魂般地邪佞狂放,心跳卻莫名狂跳。
  
  「你身子不舒坦,讓爺幫你。」關元禎語調輕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阿蠻不再抗拒,只得低垂著羞紅的臉,任由他為自己穿上嶄新的衣物。
  
  他還是為她準備男裝,因不知有多少人知道阿蠻的身分,也私心不願別的男人見到她的嬌態。
  
  穿戴整齊後,阿蠻自個兒將長髮盤上,戴上氊帽,不知所措地坐在床沿,「阿蠻……該回善堂了。」
  
  關元禎貼近阿蠻身邊坐下,故意將臉湊近那張佈滿紅霞的小臉,「真捨得離開爺兒?」
  
  阿蠻試圖擠出平時的笑容,一瞧見關元禎深情的眼眸又害羞地低下頭,生怕他以為自己的獻身有所圖,趕緊解釋:「昨晚阿蠻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爺兒終究要離開,阿蠻也必須回自己的家,一切都和以前沒啥不同……」
  
  聽到關元禎歎口氣,阿蠻邐以為他因為不用負責而松了口氣,淚水卻不爭氣地湧向眼眶。
  
  「那阿蠻先告退了……」趁淚水滑落之前她忙著起身,不願在他面前掉淚。但關元禎卻伸出手臂將她撈進懷裡,雙手緊緊鎖住。
  
  「你可以將昨夜不當一回事,但爺兒可不成……」他低下頭在她耳畔輕喃「你別想這麼一走了之,丟下我一個人!」
  
  「爺……」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阿蠻詫異地仰起小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關元禎吻去順勢滑落的淚水,低聲問著:「當你獻身時,難道只是想幫我,對我沒有一絲喜歡?」
  
  阿蠻感動地緊緊抱著他,在他懷埋拚命地搖頭,悶聲說著:「不是的……阿蠻好喜歡爺……才會……」
  
  她的表白讓關元禎欣喜萬分,「那你認為當時爺兒為何要抱你?」
  
  見掛著兩行淚水的小臉上滿是疑惑,他低頭吻著挺俏的鼻尖。「我的心意也和你一樣,因為是阿蠻呀……」
  
  「可是……爺又不知道我是女人……」他的告白讓阿蠻歡喜若狂,卻依舊不明白所以然,關元禎卻大笑出聲,為這小妮子的後知後覺。
  
  「我的爺……您就快說嘛!」阿蠻自覺扮男人還挺有模有樣,那些街坊都沒有察覺,不知自己何時在他面前露了餡。
  
  關元禎好不容意止住笑意,低頭對她咬著耳根,她這才明白當時以為的「小蛇」竟是昨夜將她折騰得半死的兇器,羞得躲進他懷裡,「哎呀,好羞哦!」
  
  「誰叫我的小阿蠻如此單純可愛……」關元禎已經戀上抱著她的感覺,寵溺之情盈滿胸口。
  
  兩情繾綣之際,門外傳來小寧子的聲音。
  
  「進來。」關元禎朝外頭喊一聲,阿蠻急著從他腿上起身,他卻沒有鬆手的打算,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小寧子。
  
  「處理得如何?」關元禎的臉頰不避諱地與她貼近,還不時輕撫她的手。
  
  「啟稟爺兒,沈大富已認罪,謀害皇族本該罪誅九族,但周知府念他不知情,因此判他財產充公。」小寧子一邊偷瞄著阿蠻,怎也想不出她竟是個女人。
  
  阿蠻一聽到「皇族」兩字,身子頓時僵住,她早已猜到關元禎的身分極為高貴,沒想到竟是如此顯赫……
  
  關元禎查覺她的細微變化,輕拍她的手安撫著。
  
  「很好……」他只想教訓沈大富,因為他罪不致死,「那麼。善堂的事一併解決了嗎?」
  
  「知府大人傳喚了善堂的燕嬤嬤,她手中有沈發財當年所立的承諾契約,寫明只要善堂存在的一天,後代子孫不得討回土地和屋舍。因此判決善堂仍可繼續使用那塊土地,並將沈大富充公的財產裡每月撥出一筆銀子供善堂使用。」
  
  「判得好!」關元禎看著懷裡的阿蠻,開心地說:「以後善堂的孩子們就不怕三餐不繼了!」
  
  「謝謝爺!」阿蠻知道他為自己和善堂做了這麼多事,不禁流下感動的淚水,但她仍然不安,不知自己遇上了何等的大人物。
  
  看著主子親匿地吻去阿蠻的淚水,小寧子的眼珠子差點滾下來:「這……還有奇峰知縣,因為之前對善堂一案判決循私,被罰減俸一年。」
  
  「知道了……」關元禎已經無心聽下去,阿蠻眼底的不安令他心不在焉,「你先下去吧!」
  
  小寧子離開後,阿蠻坐在關元禎腿上沉默不語。關元禎低聲問著:「你不問問我的身分嗎?」
  
  阿蠻仰頭望他,欲言又止,最俊頹然低下頭:「爺想說就會告訴阿蠻,沒什麼好問的……」她怕問到的是她難以想像的事實,因此選擇逃避。
  
  關元禎看出她的不安,也不急著表明自己的身分。
  
  「阿蠻,不管我的身分為何,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心意,你今後會是我唯一的妻子,知道嗎?」關元禎捧著阿蠻的臉,堅定地說出永久的承諾,也稍稍減低她心頭的忐忑。
  
  「嗯!」阿蠻深情地回望著他,決定把握這夢寐以求的幸福,「有爺兒這句話就夠了!阿蠻只想永遠跟在您身邊,即使當個奴婢也無所謂。」
  
  「我不會負你的。」
  
  阿蠻情不自禁沉醉在愛人的濃情之中,對未來的事也不願想太多。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將成為太子妃,未來將會母儀天下,一連串難以預料的命運以及種種考驗正等著她。
  
  當晚,關元禎親自送阿蠻回善堂,對燕嬤嬤提出過幾天要帶阿蠻離開的請求,並保證會好好待她。
  
  見阿蠻得到好歸宿,善堂也受到妥善照顧,燕嬤嬤高興得數度落淚。她緊抓著關元禎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囑著:「老婆子不管您的身分有多尊貴,阿蠻這孩子心性仁厚,值得被疼愛,得到她是您的福氣。」
  
  「晚輩知道,她將是我唯一的妻子。」關元禎在如同丈母姨的燕嬤嬤面前慎重起誓。
  
  關元禎不嫌棄地留在善堂用完晚膳後,本想帶著阿蠻一起回客棧,但阿蠻
  
  堅持最後幾天要待在善堂,把握和大家相處的僅存時光。
  
  關元禎也應允了,卻是依依不捨地離開。
  
  和燕嬤嬤聊到好晚,阿蠻才疲累地回到房裡,看見阿秋正坐在床上瞪視著她,臉色冷得不能再冷,「你這騙子!」
  
  阿蠻這才想起阿秋之前的一廂情願。「我根本沒答應你任何事……」
  
  「你說要把那位爺讓給我,自己卻巴著他不放!」阿秋不喜歡和大家用膳,晚上她躲在門外偷看關元禎,也聽到阿蠻即將和他離開的消息。她知道由於關元禎的介入,善堂得以保住,還得到更多的照顧,想得到他的企圖更為強烈。
  
  「我從沒答應將爺讓給你呀!」之前不可能,現在更不必說。既然跟定了他,沒有任何人可以讓她離開爺兒身邊,除非他親口說不要她!
  
  「況且……爺兒和我已經私定終身,再過幾天我就要跟爺兒離開了……阿蠻摸著掛在胸前的玉佩,溫溫潤潤的,好似他的手正護著她的胸口,給她無比的信心和力量。
  
  「你——」阿秋半眯著眼眸,暫時咽下充塞胸口的妒意,換上平靜的口吻,「既然這樣,我跟你一起走。」
  
  「跟我走?」沒料到阿秋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阿蠻一時傻眼,「可爺兒沒說我可以帶人一起走……」
  
  阿秋開始採取溫情攻勢,語調卻感受不到幾分溫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沒有分開過,難道你捨得離開我?」
  
  「我……當然捨不得你。可是……」阿蠻其實還真捨不得,但雖然她會想念阿秋和善堂裡的所有人,卻不願造成關元禎的困擾,畢竟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跟他走到哪兒。
  
  「沒什麼可是的!難道你就這麼自私,自己去過好日子,丟下我一個人窩在這斕地方自生自滅?」阿秋深知如何讓阿蠻心軟,字字一針見血,「你都找到好對象,而我呢?誰來為我的婚事打算?哪種好人家會娶我這種孤女為妻?」
  
  「阿秋……」此刻,阿蠻心裡盈滿深深的罪惡感——為自己獨得的幸福。
  
  阿秋說得沒錯,她夠幸運才能遇上爺兒,也蒙他不嫌棄自個兒的出身?但阿秋的機會卻不知何時出現,或許一輩子也不可能……
  
  見阿蠻心軟,阿秋乘勢握住阿蠻的手,語掉也跟著放軟:「我不會再跟你爭那位爺兒,我只想離開這兒,看能不能像你這麼幸運,還上一個好物件。」
  
  阿蠻完全沒有說「不」的餘地。「那……我跟爺兒說說看。」爺兒他們都是男子,路上有個姊妹相伴也好照應。
  
  「阿蠻,你真是我的好姊妹!」阿秋開心地抱著阿蠻,嘴角卻揚起不懷好意的微笑。
  
  「我們本來就是好姊妹呀!」阿蠻心想,讓阿秋出去外頭見見世面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第二天清晨,關元禎雇了一輛極為舒適的馬車來到善堂門口,說是家裡有急事召他回去,今日就得離開奇峰縣;阿蠻這才跟他提起帶阿秋一起走的事。
  
  「是你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姊妹呀……」關元禎有些為難,畢竟皇宮不是可以隨意進入的,但他捨不得讓阿蠻失望,只得應允。
  
  阿蠻興奮地將阿秋拉到關元禎面前,急著介紹兩人認識。阿秋一改陰沉的臉色,臉上堆滿羞怯的笑容。「阿秋見過爺兒。」
  
  「阿秋姑娘你好,以後你就算是我的小姨子,就別如此客氣。」愛烏及屋的關元禎對阿秋露出熱誠的笑容,卻更加深她的戀慕。
  
  「謝謝姊夫。」阿秋表現得落落大方,阿蠻對她的轉變開心不已,關元禎也對這位小姨子留下不錯的第一印象。
  
  「太好了!能有阿秋陪著,我就不怕得思鄉病了!」阿蠻拉著阿秋的手,對關元禎笑得嬌憨,他則在她挺俏的鼻尖輕輕一捏,回以寵溺的笑容。
  
  「你這麼說我可會吃醋哦!」
  
  「爺……」阿蠻癡望著心愛的男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舍地辭別了燕嬤嬤和善堂的孩子們,寬敞的馬車疾駛著離開奇峰縣,載著阿蠻和阿秋奔向不可知的未來——
  
  幾年後,關元禎繼任帝位,阿蠻則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以其姓氏為名,人稱朱皇后。
  
  雖然皇上和皇后從此過著快樂的日子,但幸福卻如此短暫,多年後的一樁意外,從此朱皇后不只性情丕變,連摯愛的夫君和相愛的過往都忘得一乾二淨,不再是那個單純愛戀著夫君的阿蠻……
  
  而關元禎只能遠遠地守候著妻子,那段如膠似漆的往事想來就徒增惆悵。
  
  
  「馭奴館」傳奇再添一樁,繼一場場四大金釵競標會之後,第一位被標出的全釵金絲最後嫁給當朝小皇子關霽遠,經過證實,她還是北方羅利國自幼失散的公主。
  
  這樁兩國聯姻自是造成極大轟動,「馭奴館」成了扶養公主長大成人的功臣,來自羅利國的賞賜幾乎要將整個大廳淹沒。
  
  感念養育之恩的金絲公主堅持邀請「馭奴館」所有人進宮參加婚宴,不但與那王公貴族平起平坐,且能遠遠瞻仰皇帝籠威,那些尚為青澀的小妹妹們自然興奮得暈頭。
  
  燕飛——也就是「馭奴館」的主事者燕嬤嬤——卻絲毫不稀罕這樣的恩典。
  
  不知怎麼搞地,從一踏進皇宮,她的頭便疼得像要裂開,這裡肯定聚集了太多污濁之氣,害她一踏進來就渾身不對勁……
  
  婚宴上,她百般無聊地啜飲著上等女兒紅,眼前那些精緻佳餚卻一點也沒沾口。
  
  「主子,你怎麼都沒動筷?這天九翅何其珍貴,卻被你這樣左戳右攪地,都糟蹋了……」許媽見她意興闌珊地撥弄著碗裡的珍饈,連忙將它端到自己身前,「你不吃我吃囉!」
  
  對著這位服侍自己多年,陪她走過無數風雨的老僕,燕飛完全將她當成親姊姊般看待。「許媽,我怎麼有種感覺,好像自己來過皇宮,卻又對這裡充滿了不安……」看著大快朵頤的許媽,她悶悶說著。
  
  「怎麼可能?」許媽瞧她一眼又埋頭苦吃,「這皇宮哪是隨便人都能來的?可能是上輩子吧!」
  
  「或許……」燕飛想想也不太可能。
  
  二十年前,她被師父天機老人由偏遠的荒郊野外救回,之前的記憶都喪失了,也摸不清自己幾歲,師父於是為她取名為燕飛。
  
  據師父所言,當時她從幾呎高的山崖上被丟下,而且整張臉被某種利刃劃得面目全非,顯然下手的人不但對她恨之入骨,還不想讓人認出她的身分。
  
  如果她曾進過皇宮,身分不是極尊貴就是極卑微,怎有機會跑到那偏遠山區,還遭受慘絕人寰的毒手?燕飛趕緊揮去不切實際的想像,頭卻愈來愈疼。
  
  「怎麼?頭還疼嗎?要不我扶你回房休息?」許媽放下筷子,畢竟還是擔心主子。
  
  任何人都無法自由進出皇宮,金絲於是幫「馭奴館」的人準備了好幾間廂房留宿宮中,一方面開眼界,也讓大家能夠喝得盡興。
  
  「不用了,我自個兒回去。」燕飛起身,離去時不經意往遠遠的主位瞧去,想看看皇帝長何模樣,卻啥也瞧不見。
  算了!反正她也沒興趣……她眼眉一挑,便憑記憶往休憩的「吟秀宮」走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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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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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頭疼只是一時,夜晚卻更難熬。
  
  燕飛有些後海沒回「馭奴館」,她突然好想念自己的「燕子窩」。她屋裡雖沒這皇宮的雕樑畫棟,卻是她最能放鬆的窩居。
  
  都是金絲那丫頭硬留下她,說是明早要帶她在皇宮裡四處逛逛,這下肯定沒有精力和那瘋丫頭周旋了……燕飛坐起身,無奈地輕歎一聲。
  
  四周靜悄悄地,微弱的歎息在夜裡聽來格外淒涼,她趕緊噤聲,生怕為這死寂的宮闈製造更多詭譎氣氛。
  
  呼!還好平時沒住這兒,要不然待不到兩天肯定發狂!燕飛感覺這兒的空氣特別容易讓人窒息,尤其難以入眠的夜裡。
  
  與其坐在床上發呆,不如到處晃晃……她看看外頭月色挺明亮的,決定利剛這個機會好好探索或許沒機會再進來的深宮內苑。
  
  下床套上繡鞋,隨便披上一件外袍,她躡手躡腳推開門扇,走出所居的「吟秀宮」,漫無目的地閑晃著。
  
  一走出宮牆,遠方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她趕緊躲進石柱後,這才想到深宮禁苑應該到處都有衛兵巡視,容不得她這夜貓子四處亂晃。
  
  這下怎麼避開士兵走到御花園?思索這個問題的同時,她的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帶著她沿著宮牆往下走,推開一扇小木門,再穿越一片回廊,走過林木參天的小徑,盡頭便是整片寬廣的草地,一片美麗的鏡湖靜靜沉睡在月光下。
  
  眼前靜謐的景致讓燕飛沉醉不已,但心頭卻仍覺不踏實,內心有某種聲音催促地繼續走下去。
  
  她沿著鏡湖邊的木棧往夜色走去,順勢抬階而上,一座精緻小巧的亭台映入眼簾,裡頭似乎有什麼正召喚著她。
  
  抬頭一望,入口上方寫著「戀蠻小築」四字,她的心臟猛然一陣狂跳,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哽在咽喉。
  
  「嗟!又不是見鬼了,有啥好怕的?」她拍拍胸脯自嘲著,腳步卻自動往半開敞的亭台走入,鏡湖以最神秘優雅的姿態展現在她眼前,像個浸淫在月光下的沉睡美人。
  
  原來這「戀蠻小築」正眺望整個鏡湖的最佳置高點,跟前的美景讓她看得入迷。卻也一時恍神,腦海中閃過一段對話——
  
  「哇!這真是我見過最美的景致,好似家鄉那個少女湖……」清脆的女聲興奮地說著。
  
  沉穩的男聲帶著笑意回應,「這叫鏡湖。不過,我可以將它改名為少女湖,以慰你的思鄉愁緒。」
  
  「別!鏡湖這個名字也很美呀!尤其在這個小亭子上觀看這片湖景,讓阿蠻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呢!」女聾愛嬌地說著,接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男人跟著輕笑出聲,低沉柔軟的聲調聽來滿懷愛意,「既煞你對這地方如此愛戀,那我就將這座亭台送給你。」
  
  「送我?不用吧?送我這麼一座亭子又帶不走……」
  
  「不是讓你帶走它,是將這兒當作你專屬的賞景亭閣,任何人都不許來。「男人的語調充滿了寵溺。
  
  」別吧?這麼美的地方應該讓大家都可以來,不是很好嗎?「女人的語氣接著變得好柔,帶著一絲的甜膩嬌聲,「而且啊,也是因為你在身邊!阿蠻才能感覺眼前這美景的珍貴……」
  
  「我心亦然……」男人感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既然你不願獨佔這個景,那我就將這亭閣以你為名,你說可好?」
  
  「用我的名字?好啊!好啊!L女子雀躍不已,「那要叫啥呢?阿蠻這名兒太土味兒了……」
  
  「阿蠻喜愛的小亭子……叫作『戀蠻小築』,如何?」
  
  「『戀蠻小築』?聽起來挺詩情畫意的,爺兒果然有學問!」
  
  「你知道嗎?這名兒還有另一個含意,代表著爺兒戀慕著我的阿蠻,如同你對這片美景的傾慕,一輩子都看不膩……」男人深清滿溢地說著。
  
  女子忍不住沖入他的懷抱,感動地回應著:「阿蠻也是,對爺兒一輩子都愛不夠!」
  
  「我的小阿蠻……」
  
  這段對話不斷在燕飛腦海中回蕩,仿佛當時她就在現場,親眼見證那對男女濃烈的愛意,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卻又帶著不知為何的酸楚。
  
  她的心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掐得好痛,凝望的眼眸竟垂下兩行清淚。  
  
  當朝皇帝關元禎這夜也無法成眠。
  
  和往常一樣,難以成眠的夜裡他總愛來到鏡裝邊,似乎想從這兒尋求別處無法得到的慰藉+
  
  今天是他疼愛的小皇子成婚大典,見自小孤僻成性的兒子終於展露笑顏,整個人也顯得比以往開朗,他心裡不知有多欣慰;但難得燃起的熱度,卻被皇后那張始終緊繃的冰臉澆熄,令他愈來愈難以承受心頭的沉重。
  
  往日恩愛逾恒的夫妻之情自那場意外後就變了調,皇后不再讓他碰她,甚至從兩人同寢的「崇陽宮」搬至「宣儀宮」,寧可獨居也不願與他朝夕相對。
  
  不僅如此,本是疼寵孩子的慈愛娘親轉眼間成了嚴厲冷峻的母后,高高在上的倨傲讓小皇子關霽遠從小就不與她親近,她也鮮少對孩子展露笑容,連兒子的婚事都抱著不屑和鄙夷的態度。
  
  關元禎知道兒子心裡有多麼在意,自己卻愛莫能助,只能說造化弄人,那場意外讓她變了一個人,他再也不瞭解曾經心靈契合的妻子。
  
  他輕歎一口氣,讓內侍總管寧公公和其他隨從候在遠處,自個兒沿著階梯往「戀蠻小築」走去。
  
  每當格外思念那個原來的妻子時,他總會獨自來到這個以她為名的亭台,回味當年和愛妻在此共同度過的恩愛時光。
  
  他們會互相依喂在彼此懷裡,十指交扣,靜靜品味幸福的寧靜;他有時會在此彈奏古琴,她難得靜下來,卻以含媚的眼眸勾望著他,每每令他無法彈完一首曲子,兩人便在這隱密的高處歡愛纏綿,讓這兒成了偷情的愛巢。
  
  她都變了另一個人,自然不會記得這地方對他們的意義……唯有他還會踏入這兒,獨自回味那段水乳交融的親昵,然而鏡湖的姿彩在他眼裡卻褪了色。
  
  關元禎緩緩踏入亭內,倚欄而立的熟悉背影卻讓許久未曾狂跳的心臟再度產生悸動。
  
  阿蠻?她……記得這兒了?!
  
  「阿蠻……」他難以置信地低嘀著愛妻的小名,隨即衝動地上前抱住纖酸的身影,圈緊手臂不再讓她逃脫。
  
  他將鼻息埋進她的頸窩裡,熟悉的氣味讓他忘情地含弄圓潤的耳珠子,沙啞地嘶喊著:「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急切地傾訴隱忍多年的愛意,卻把沉浸迷惘裡的燕飛給嚇壞了!
  
  猛被人抱住還被輕薄去,她來不及尖叫便閑力彎起手肘往男人的胸口狠狠頂去,待他悶哼一聲,鬆開了手,她一轉身便賞了關元禎一巴掌。
  
  「大膽無恥之徒,竟在這皇宮內苑輕薄女子!」她抓緊胸口的衣襟,尖聲斥喝著,恐懼、羞愧和憤怒爭相主宰她的情緒。
  
  她根本不知道眼前這登徒子是何方神聖,氣喘吁吁地強視著男人幽暗的眼眸,奇怪的是,他臉上不見絲毫的猥褻之色,那雙晶亮的眸子卻滿溢似曾相識的深情,將她給迷惑了……
  
  關元禎同樣感到迷惘,從沒有人謄敢賞他巴掌,除了他的皇后——以前那個脾氣說來就來的小阿蠻,難道她已經記得以前的事,又恢復原本率直火爆的性子?
  
  「阿蠻,你……都記得了嗎?」關元禎的臉頰發燙,心卻是雀躍的,急切地逼近她,想證實心中疑惑。
  
  燕飛卻步步後退,虛張聲勢地低吼著:「別過來!」這時她真後悔沒跟師父好好學功夫。
  
  「阿蠻,你說些什麼?難道你……不記得我了?」關元禎更加困惑,她的皇后非但沒恢復記憶,似乎連他是誰都忘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少亂認人!我不是什麼阿蠻!」燕飛急著逃離這雪男人,無奈出路被擋住,急得一雙美目虛張聲勢地瞪出凶光。
  
  「你明明是……」那雙眼眸化成灰他都認得出來,但關元禎不解她臉上為何覆著面紗,還裝作認不得他,搞不懂她的故弄玄虛。
  
  「為何不讓我看看你的臉?」他一個箭步上前扯下她的面紗,一看清月光下那張佈滿深淺疤痕的臉,當場愣在原處動也不動,
  
  她的確不是他的阿蠻,相似的僅是那雙眼眸……失望之餘,眼薩這張看來猙獰的面容卻令他胸口莫名地揪緊,仿彿被劃傷的下是她的臉,而是他的心。
  
  但他震驚的模樣卻大大剌傷燕飛的自尊。
  
  「幹嘛?沒見過鬼呀!」她一把搶回紗巾覆在臉上,趁關元禎還未回神時往他腿脛上狠狠踢去。
  
  「呃!」這一踢讓關元禎疼得彎下腰。
  
  「活該,誰要你惹上鬼夜叉!」蕪飛轉身走出「戀蠻小築」,驕傲地挺起背脊,她一點都不同情這個色胚,招惹她就得付出代價!
  
  「你……」關元禎本想追上前,但脛骨傳來的疼痛讓他以為骨頭被踢斷了。
  
  好不容易疼痛稍稍褪去能起身,他一跛一跛步下石階,早已不見女子的蹤影。
  
  「萬歲爺,您的腿……」寧公公遠遠瞧見主子的異狀,連忙率領隨從們趨步上前,趕緊扶起關元禎。「哎喲!怎會這樣?」
  
  「小寧子,方才有瞧見誰從上頭下來嗎?」關元禎問得急切。
  
  「上頭不就萬歲爺您一人嗎?」寧公公蹲下身檢查主子的傷勢,「您怎麼弄傷自個兒?傷到哪兒?」
  
  「沒事。」關元禎悄悄歎口氣,淡淡回應著,「不小心跌跤……」
  
  心頭的失落感遠比疼痛讓他在意,但這疼痛卻讓他忘不了這奇妙的一夜,死水般的心湖因而激起一圈圈漣漪。  
  
  「唉……」連續好幾天,「馭奴館」的「燕子窩」經常傳來這樣的長籲短歎,不明白的人還以為裡頭住著一名思春少女,正為難解的情事煩惱著。
  
  「別唉聲歎氣了,我已經趕忙找個好手藝的廚子,雖然無法及上憐丫頭,但總會讓你咽得下……」許媽以為主子正因為第三名金釵輕憐的離去而歎氣,因燕飛只吃得慣她做的菜。
  
  「哎呀!你不懂……」燕飛抬起眼眸看了陪伴她多年的老僕一眼,隨即又輕歎一聲,「我擔心的事豈止這些?」
  
  「我是不懂:但你從皇宮回來就這副要死下活的樣子,看得我這顆心也跟著悶得緊,從未見過你這模樣……」許媽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燕飛忽然拿下面紗,顯得有些不自在。「那我問你,我這張臉是不是褥如鬼魅般嚇人?尤其無燈無火的半夜乍見之下……」
  
  許媽還真伃細瞧了好一會兒,然後聳聳肩膀,「不會呀!我看習慣了,一點都不覺得有啥嚇人的……「她接著臉色一沉,狐疑地問:「是誰說了什麼?你以前不會在意這些的。」
  
  因為臉上的疤痕,燕飛平時鮮少出門,在家裡也都覆蓋著面紗,除了許媽和師父天機老人,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你……又開始作惡夢了呀?」主子平時鮮少談及自己的臉,她的「燕子窩」也沒有半面鏡子,怎麼今兒個如此反常?許媽不禁擔心她會像剛開始時每天從惡夢中驚醒,那是她所見過最令人鼻酸的場面。
  
  「沒啦!只是問問……」知道許媽擔心,燕飛趕緊露出笑容,若無其事地揮揮手趕緊打發她,「你不是要出去買什麼嗎?還不快去!」
  
  「對哦,『采雲齋』的白雲糕不快去就買不到了!」許媽挪動圓滾滾的軀體往門口奔去。
  
  燕飛松了一口氣,但心頭的悶氣還消散不去。她摸摸凹凸不中的臉煩,不禁將這段怨氣發在關元禎身上。「都怪那可惡的傢伙!」
  
  她從未在人前露出這張臉,也不知道自己的臉皮子如此嚇人;但她永遠忘不了他掀開她面紗時臉上的錯愕,那好似見鬼的模樣讓她的自卑感泊然而生,當然還有憤怒。
  
  「下次再遇上,肯定要將他眼珠子挖出來!」心境不再似往常那般平靜自在的燕飛儘管生那男人的氣,但他那帶著悲傷的眸子,還有從未有過的肌膚之親,卻沾黏在腦中不肯消逝。
  
  她努力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晦暗的心思卻迸出另一線曙光,美眸一轉,想到前陣子師父給的療嘰藥膏,經過翻箱倒櫃之後才住衣櫃底罾將它挖出來。
  
  望著那罐藥膏,她喃喃叨念著:「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不過,看金絲那丫頭臉上的疤痕真的變淡了,這回應該有效吧?」
  
  記得她剛被救起時,師父也弄了一堆草藥幫她敷臉卻不見效果,她後來放棄了,不想讓老人家再費心。前陣子金絲被惡人擄走時,為了保住清白不惜在臉上劃下一道很深的疤痕,金絲成親前,師父回天山好一陣子,不久便帶回這罐堪稱「沒有撫不平之疤痕」的療肌聖品。
  
  「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她在臉上塗了一層又一層的綠色膏藥,迫切地期待疤痕立即消失。
  
  「我說燕子呀,照你這麼粗魯的抹法,不如將這藥膏吃了算了!」門外傳來的調侃聲音乍歇,一名鶴髮老人倏地飛進屋裡,紅通通的臉頰像是偷喝了一大缸酒,眼珠子滴溜溜地斜睨著愛徒。
  
  「師父……」燕飛趕緊鎖上瓶蓋,面泛紅暈地望著親如爹的師父,以傻笑掩飾自己的行為。「您還沒回天山呀?」
  
  「當然還沒。不然怎知道你終於肯試試看師父的心血結晶?我還以為那罐藥膏從此不見天日呐!」老人故作感動涕零狀,那雙帶笑的善目充滿了審視,仿彿徒兒的任何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底。
  
  「師父,您就別糗徒兒了!」燕飛笑得尷尬。
  
  「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師父?」天機老人望著徒兒,精通命理的他看出那張體無完膚的面容開始泛帶桃花,心想她八成遇上了什麼事。
  
  燕飛心虛地為老人倒上一杯茶。「還不就尋常那樣……」
  
  「那為啥改變主意想除去臉上的疤痕?」他最近幫她排了一下命盤,今年對她而言會是轉折的一年,將會遇上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人,只是他對這段情緣的感應十分薄弱,那個男人的氣太強了,猶如豔陽照花了眼,幾乎看不到周圍的影像。
  
  瞧徒兒一臉的心虛不自在,老人猜想那人或許已經出現,但他決定不讓燕飛知道此事,命運的相遇還是讓她自個兒體會,如同他也不許她說出那四個丫頭即將面臨的遭遇。
  
  「女人家……總想讓自己看來漂亮一點呀!」燕飛趕緊編出藉口轉移話題,「而且啊,金絲的臉蛋變得好平滑,聽說她才抹了幾次,看得燕飛也想試試看,不想辜負師父的心血。」
  
  見她不願說出真正原因,天機老人也不再逼問,只是以粗糙的指尖輕撫著她臉上的疤痕,感慨地說著:「讓你恢復原來的面貌這個心願,師父放在心上多年了,總想有一天能看看我的好徒兒原本的相貌,瞧你這眼眉生得這麼俊,還有這張小巧臉蛋,原本該是個水靈靈的女人家呀!」
  
  「師父……」燕飛知道老人對自己的疼愛,但讓他這麼擔心自己,心裡既感動又過意不去,微微哽咽地說:「您對燕子……真好……」
  
  自己在失去一切後還能得到師父的關愛,讓她不覺有任何遺憾,只是,這天一般高的恩情她如何回報得了?
  
  「你是我唯一的徒兒,普天之下唯一的親人,不對你好該對誰好?」老人拍拍她的頭,語重心長地暗示著,「不過,師父要你記得,不要抗拒命運的安排。該來的終究會來,不管是好的壞的,都要堅強地面對,知道嗎?」
  
  聞言,燕飛開始迷惑,卻也有些緊張。「您算出我什麼來著?該不會像那四個丫頭一樣,我也會遇到命定中人吧?」說著的同時,關元禎的臉一閃而過,她立刻心虛地將他趕出腦海。
  
  「不要吧!燕子不想沾惹那勞什子的情愛,只願伴隨師父,平平淡淡過一生。」不知為何。她對情愛這事存著極不好的感覺,直覺它會為自己招來什麼禍事。
  
  「或許並非命定中人,而是……」天機老人慈愛地望著徒兒,語帶玄機,「早已在你命中之人。」
  
  「師父,您是說……燕子的記憶終會回復?」她對此事既害怕又期待。這些年來不是沒想過自己來自何方,普天之下有什麼親人……但歲月可以消磨一個人的等待。
  
  「師父算出,遮蔽你命運的一顆星已慢慢移開,雖然至今還無法明確看出端倪,但一切都將漸漸明朗,」
  
  燕飛不再說話,只是失神地望著前方,「戀蠻小築」那一幕牽動出不該有的波瀾,那樣的感覺令她極為不安。  
  
  自從在「戀蠻小築」遇上燕飛之後,關元禎閒暇時便常上那兒,獨自凝望著鏡湖,一待就是許久。
  
  這日,太子關長風特意上這兒尋找父皇,為著盤繞心頭許久的困惑,他滿懷心事走上「戀蠻小築」,瞧見父皇獨自遠望鏡湖,那背影是如此地孤寂。
  
  關長風知道這亭台對雙親的意義有多重大,小時候只要他們待在理頭,連他這做兒子的都不准上去打擾;母后性子變了以後,從未來過這兒,父皇的臉上更是鮮少出現笑容,形單影隻的孤寂連他都感受得到。
  
  關長風悄悄走到關元禎身後。「父皇好興致,讓兒臣陪您賞風景……」
  
  「皇兒,你來得正好。」見到兒子,關元禎甚為欣喜,「你瞧,這湖水似
  
  乎快結冰了!」
  
  「是呀,約莫今晚就要下雪了……」關長風極敬愛自己的父皇,他不只是位明君,更是個開明的爹親,
  
  「今年百姓們應該能夠豐衣足食地過新年吧?」關元禎感慨地說著,神情有些疲累。
  
  「父皇如此疼惜百姓,是天下人的福氣。據兒臣所知,今年各地糧食豐收,各地方官也依照指示發放糧食和冬衣給那些貧苦人家,百姓們不致挨餓受凍。」
  
  「嗯,朕甚感安慰。」關元禎轉向長子稱許地說著,「等你繼位,也要繼續以蒼生為念才是。」
  
  「父皇正值壯年,離兒臣繼位時間還很遙遠。」不知道父皇為何突然這麼說,關長風有些隍恐,
  
  關元禎撫著短須,淡然說著:「父皇累了……」歲月極少在那張俊朗的臉龐留下痕跡,唯在眉間鑿下兩道短紋。
  
  瞧著父皇臉上難掩的落寞,關長風告訴自己定要儘快解開心中的謎團,抆回印象中慈藹的母親,更為父皇尋回恩愛的伴侶,讓他笑得像以前那般開朗。
  
  關長風咽下心頭的酸楚,為父皇倒上一杯溫酒,關元禎在火盆旁坐下,慈藹地看著長子。「今兒個怎有空陪父皇?聽說『宣儀宮』的奴才到你那兒騷擾你的人?」
  
  關長風訝於消息如此快便傳到父皇耳中,「只是件小事,仗勢的狗就該將他關起來。」他說得淡然,不想讓此事驚擾父皇。
  
  「嗯,你母后顯是太縱容這個奴才。」關元禎不反對兒子這麼做。
  
  說也奇怪,陳坤自意外發生後便成了朱皇后的親信,但關元禎記得她以前提過不甚欣賞此人。
  
  「父皇別掛心此事,兒臣自會處理。」
  
  「呵呵……朕從不掛心,因為皇兒做事自有你的分寸……」關長風撫著短須,對長子一向有信心。
  
  「對了,好久沒聽父皇說故事了,今兒個兒臣忽然很想聽您說說往事。」關長風再為父皇倒上一懷酒,「咱爺倆今天不醉不歸!」
  
  「好個不醉不歸!」關元禎好久沒這等興致,慢慢松下緊繃的線條,「皇兒想聽聽什麼往事?」
  
  「就說說您和母后相遇的故事,可好?」這段往事對關長風並不陌生,小時候母后最愛提及這段往事,他永遠忘不了她說故事時眼中飽含的愛意,還有雙親深情凝望的樣子。
  
  雖然聽了很多次,但他總覺得其中隱含著重要線索卻被遺漏了,想從父皇這邊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關元禎愣了一下,百感交集地歎了一口氣。「朕這一生感到最幸福的事,就是遇上你母后,」
  
  他半眯著深瞳凝望遠方,思緒也跟著飄到好久好久以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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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進宮後,你母后才知道父皇的身分,還趁父皇早朝時偷偷離宮好多次……呵呵!」關元禎陷入回憶的眼眸閃著光彩,當年小阿蠻的嬌俏模樣深深刻畫在他記憶裡,那是他這輩子擁有最美好的時光。
  
  「當時,你母后在宮裡雖然鬧了不少笑話,但大家都喜歡她的單純心性,也沒有太多的苛責。幾年後父皇即位,她努力扮演一個親民愛民的好皇后,直到那件意外發生……」光彩一閃而逝。正值盛年的皇帝眼中只剩無限感傷,深鎖的眉心已凝結兩道刻痕。
  
  關長風能體會父皇的心境,對於母后的轉變,他感受的落寞不比父皇少……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追憶往事,而是探詢真相。
  
  「父皇,您說當年和母后進宮的,還有一位同是善堂裡的姊妹阿秋?兒臣怎對這位秋姨沒太多印象?」他一直忽略了這個人,直到今日聽完父皇的敘述才記起似乎有這麼一號人物……關長風腦中靈光乍現,好似什麼即將破繭而出。
  
  「你說秋郡主呀?她當年隨你母后進宮,父皇便封她為郡主,就住在『宣儀宮』旁邊的『尋秋閣』。但後來朕發現這位秋郡主脾氣甚為古怪,對阿蠻也不甚尊重,只是阿蠻不以為意,鑒於她是阿蠻的妹妹,父皇也不便多說什麼。」
  
  關元禎還記得阿秋那張略顯陰沉的臉,也暗中觀察過她和阿蠻的互動,總覺得她腦中不知在盤算著什麼;但只要一見到他,阿枚態度丕變,凝望他的眼神閃著不尋常的熱切,讓他更不喜親近她。
  
  「好幾次朕應你母后的要求幫秋郡主指婚,但她總是推託拒絕,說是想留在宮中服侍你母后。事實上,她鮮少陪伴在阿蠻身邊。」
  
  「那麼……這位秋郡主後來呢?」關長風努力拼湊年幼時的模糊記憶,「那時母后返回奇峰縣探親,秋郡主是否同行?」
  
  他依稀記起一張冷漠嚴厲,令年幼的他一靠近便感到害怕的臉孔……他怎會忘了這張臉,還有秋郡主這個人?!關長凰懊惱地想著。
  
  提起那件奪走他幸福人生的意外,關元禎至今仍心痛不已,「當時,善堂傳來燕嬤嬤重病的消息,你母后急著回鄉探親,秋郡主理所當然陪同回去,就在燕嬤嬤過世後,傷心不已的阿蠻和秋郡主上奇蜂山憑弔,卻不慎失足,還好秋郡主及時出手相救,你母后撿回一條命,秋郡主卻墜落山崖,屍骨無存……」
  
  他和阿蠻初次的親密接觸在那山崖,最隆卻成了傷心地,怎不令他感歎人生無常?
  
  關長風卻心存質疑:「這件意外的始末,是由誰稟告父皇的?」
  
  「是陳坤,當年他是『宣儀宮』的當差太監。後來你母后將他撥去伺候秋郡主,回鄉探親之時他也隨侍在側;據陳坤所言,事故發生時只有他陪同身邊。」
  
  事後阿蠻雖撿回一條命,但臉破相了,加上眼看好妹妹為了救自己而喪命,突如其來的劇變讓她無法接受事實,因此喪失過往的記憶——這都是從陳坤那邊得知的始末。
  
  「這樣呀……」事故發生當時只有陳坤在場,而他又是秋郡主身邊的人,事後卻成了母后的親信,關長風感覺這中間似乎有著某種牽扯,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皇兒,怎麼啦?看你一副失神的模樣……」關元禎倒沒這麼多心思,因妻子發生意外後和他極為疏遠,不知該如何讓兩人關係回復過去的恩愛,他只能投入國事來轉移注意力。
  
  關長風連忙為父皇再斟上一杯酒,「沒的事,兒臣只是和父皇一樣,好懷念出事以前的母后。」
  
  「是呀,感覺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關元禎喝幹手中的酒,抬頭望向高掛天際的一輪明月,忽然想起在這兒見到的那個女人。
  
  「皇兒,你可知宮裡有哪位夫人臉上是蒙著面紗?」關元禎知道這麼問有些唐突,尤其是在兒子面前,但這個問題已在腦中盤旋多日,如黏在心頭的疙瘩揮之不去。
  
  「蒙著面紗的女人?兒臣沒在宮裡見過……」關長風努力回想著,忽然閃過這麼一個印象,「倒是聽說『馭奴館』的主事者燕嬤嬤終日紗巾覆面,前陣子皇弟大婚,她也受邀入宮,莫非父皇有見到她?」
  
  「『馭奴館』的燕嬤嬤?」關元禎想起當年善堂的燕嬤嬤,不由自主想到其中的關聯。「她是何來歷?可有名有姓?」
  
  不可能呀!善堂的燕嬤嬤早已往生了……
  
  「無入知曉這位燕嬤嬤的來歷。不過,她有位師父人稱天機老人,是位久居天山的化外高人……」關長風對「馭奴館」所知極為薄弱,「根據長樂王妃所言,天機老人常以『燕子』稱呼燕嬤嬤,可能是她的小名。」
  
  關霽遠大婚後,被封為長樂王,金絲變成了長樂王妃。
  
  「燕子……」關元禎低喃著這個匿稱,思及那張被毀的面容,胸口又竄起難以理解的酸楚,如同乍見時的心情。
  
  關長風見父皇一時恍砷,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只覺極不尋常,「父皇,您何時在宮裡見著這位蒙面女子?」
  
  「遠兒大婚當夜,就在這『戀蠻小築』……「當晚唐突了佳人,關元禎臉上竟流露些許羞色。
  
  「既是皇弟大婚當日,那名女子極可能是燕嬤嬤……」
  
  「而且,她那雙眼眸好像你母后……」關元禎如囈語般輕吟著,「且那率直的性子,好似少女時的阿蠻,好像啊……」被賞了巴掌的熱度似乎還停留臉頰上,如她身上的香氣鮮明地留在腦中。
  
  父皇臉上不尋常的癡迷讓關長風詫異至極,那閃耀著蒙矓光暈的眼神是他許久未見的,小時候他和母后總這麼凝望著彼此。
  
  令他訝異的還有父皇所說的話,記得皇弟也曾如此描述燕嬤嬤;還有,金絲第一次見到母后,也直說她的眼眸和燕嬤嬤生得極為相似,如今父皇又這麼認為……
  
  關長風只覺腦中一團混亂,好像什麼都纏繞在一起,亂中似又顯現出一絲線索,他卻還摸不清線頭在哪裡。
  
  「如果有機會,父皇還真想再見見這位燕嬤嬤,畢竟朕的兒媳是她一手栽培的,金絲的主子純真而討人歡喜,朕還沒好好感謝她……」關元禎為自己找了個堂皇的藉口,刻意說得淡然,關長風卻嗅出不一樣的氣味。
  
  父皇從未蓄納任何妃子,也不曾對任何女人感興趣,現在卻主動想見個一面之緣的女子,表情又顯得不太自然……這模樣,顯然對燕嬤嬤極度感興趣。
  
  「不如讓燕嬤嬤進宮見駕,甚或給她個封賞。」關長風應聲鼓吹著,樂見父皇重燃起熱情,這讓他看來年輕許多,臉上的線滌也不再繃緊。
  
  「不妥!」關元禎很想這麼做,但隨即打消念頭,「你母后對『馭奴館』存有偏見,這麼做勢必節外生枝。」
  
  他仍愛著自己的髮妻,對那女子只是心存好奇……關元禎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關長風有預感燕嬤嬤將讓父皇的人生有所不同?於是繼續慫恿,「還是……改日讓兒臣陪您出宮見她?」
  
  「不用了……」關元禎斂起不該有的心緒,決定將這件事放在心底,「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皇兒不需放在心上。」
  
  他無法背著妻子去見另一個女人,再怎麼期盼也不能真的去做。
  
  「兒臣遵旨。」關長風則是一臉惋惜。
  
  但他不會放棄,心底某個聲音催促他勢必要讓父皇和燕嬤嬤相見,好似這麼做,一切都將有所不同。  
  
  關長風尚來不及為父皇鋪好路,自個兒的情路卻差點斷送在朱皇后手中。
  
  他與同樣出自「馭奴館」的護衛冷香相戀,朱皇后怨妒之際,竟劫走冷香。
  
  關長風再也顧不得禮儀,一進主廳便狂亂地嘶喊著:「快點交出冷香!」
  
  「誰膽敢在這兒大聲嚷嚷,當本宮耳聾了嗎?」早料到關長風會找上門,朱皇后緩緩地步出後廳,冷冷地看著他,「原來是太子呀!怎麼這副狼狽的模樣?」
  
  「快點交出冷香!為何要抓走她?」生怕朱皇后傷害冷香,關長風急著要人,對眼前陌生得不像母親的女人不再虛與委蛇。
  
  「放肆!」朱皇后拍擊著茶几,怒目瞪視著他,「這是太子對本宮該有的態度嗎?你眼中還有我這個母后存在嗎?」
  
  敏感的問話直擊著關長風的痛處,他瞪著眼前看來陌生的女人,眼底流露複雜的情緒。
  
  現在還不是時候……念頭一轉,關長風很快恢復冷靜,卻不像以前的笑臉以對。「兒臣一時失控,請母后恕罪。」
  
  「哼!一個區區賤奴居然有本事讓你忘形,真是紅顏禍水!」朱皇后輕斥著,「像這種妄想飛上枝頭的賤奴,根本不能讓她存在!」
  
  「冷香不是賤奴……」緊握拳頭強忍憤怒,關長風不容任何人輕賤冷香。「她是我所愛的女人,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永遠都不會改變。」
  
  他堅定地吐露心意,在朱皇后看來礙眼極了。「什麼愛不愛的?帝王之家沒有資格談愛,只有責任和權力。」
  
  被他的言詞惹惱,朱皇后開始無法控制情緒,「你能做的就是立右相之女為太子妃,鞏固朝中擁戴你的勢力,別跟本宮談那些風花雪月!」
  
  關長風看著幾近憤怒的朱皇后,靜靜地問了一句:「當初母后嫁給父皇,難道不是為了愛嗎?」
  
  簡單的問題,卻讓朱皇后啞口無言。她頹然跌坐鳳座之上,眼眸無神地盯向遠方。「愛?呵呵……從來不曾輪到我呀!」
  
  她的回答悖乎關長風所認知的故事,寫滿了悲傷無奈的眼神更讓他堅信自己的揣測不無可能。
  
  他乘機試探問著:「那父皇愛的又是誰?」
  
  朱皇后顯然失神了,不自覺吐露出一個名字,嫉妒之情溢於言表。「阿蠻……她總是擁有全部的幸福……」
  
  阿蠻?那不是母后的小名嗎?沒有人會以這種嫉妒的語氣稱呼自己……
  
  「那麼,阿蠻在哪裡?」關長風強忍心臟的狂跳,出言試探。
  
  朱皇后沒有回答,手指緊抓著桌沿,恨恨地說著:「不可原諒……太不公平了!」她咆哮一聲,眼神幾近瘋托,「我要她死!非死不可了……」
  
  那個「她」不知指誰,但瞧見朱皇后咬牙切齒的摸樣,似乎對那人恨之入骨。
  
  關長風心裡一驚,生怕她指的是冷香,跨前一步緊抓住朱皇后的肩膀逼問著:「她在哪裡?」
  
  「死了!哈哈……她已經死了!」朱皇后仰頭狂笑,「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哈哈……」
  
  「死了?!」腦中轟然一響,關長風以為她說的是冷香,頓時全身力氣像被抽幹一般,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女人,恨不得掐死她。「你殺了她?」
  
  「是的……是我親手殺了她……還在她臉上劃了一道一道刀痕……讓她做鬼也別想來找你……哈哈……」
  
  「你……好狠!」關長風撫著心臟連退好幾步,跌坐椅子上。
  
  「夠了!」威嚴的聲音由屋外傳來,皇帝關元禎快步進入正廳,嚴厲地斥責瀕臨瘋狂的朱皇后,「皇后,你何時變得如此狠心,竟然動用私刑?」
  
  後頭跟著長樂王開霽遠和王妃金絲,兩人趕緊奔至關長風面前,試著喚回他的神智。
  
  關元禎的指責讓朱皇后顯得慌亂,她抓著他的手急著解釋:「我這是為咱們倆好呀!我才是最適合你的女人……她不配成為毋儀天下的皇后!」語無幃次加上狂亂的眼神,顯然分不清今昔。
  
  「阿蠻,你到底說些什麼?」關元禎被搞混了,他們之間並沒有另一個女人呀!
  
  「別這麼喚我!」朱皇后激動地推開關元禎,指著他叫囂著,「我不是阿蠻,別這麼叫我!我不是!」
  
  她接著雙手捂住耳朵,抱著頭喃喃自語,「我不是阿蠻……我不是……」
  
  「阿蠻,冷靜點!你先告訴朕,你把那個孩子關在哪裡?」見妻子狂亂的模樣像是得了失心瘋,關元禎也慌了。
  
  朱皇后卻突然抬起頭,眼睛裡滿布血絲,發出尖細詭異的笑聲。「你永遠不會知道……哈哈……」她像是無法停止似地狂笑不停。
  
  「冷香!我要找冷香!」細尖的笑聲刺激著關長風,他猛然驚醒,慌亂地沖入後聽,像只無頭蒼蠅住寬闊的後宮到處亂竄。
  
  關元禎只得命人先將朱皇后帶回寢宮休養,並加派御林軍幫忙協尋冷香。
  
  事後,關長風找著似是已然氣絕的冷香,萬念俱灰正想抱著她投湖之際,天機老人適時出現阻止。原來冷香沒死,老人為了考驗關長風,所以才喂她吃下「冷心丸」,證實了兩人的真情通過生死攸關的考驗。
  
  關元禎正對天機老人感激之余,老人卻丟下一句發人深省的話:「我看你這個皇帝還真糊塗,連枕邊人做了什麼都不知道,別只顧著治理國家大事,也該管管家務事了!」
  
  語帶玄機弄得關元禎一頭霧水,老人卻要他問問兒子,關元禎無暇思考太多,知道皇兒和冷香安然無恙後,他便匆匆趕往「宣儀宮」。雖已命御醫隨侍照料,但朱皇后之前瘋狂的模樣仍令他憂心不已。
  
  一踏進寢宮,遠遠便聽到朱皇虧拔尖的叫聲。
  
  「滾!你們統統給本宮滾出去!本宮沒病,不需要你們這些庸醫!」只見朱皇后披頭散髮,站在床前怒指著瘋狂咆哮,和平時冷凝嚴峻的姿態判若兩人,看得關元禎一陣心疼。
  
  他踏進房裡,輕聲喚著:「阿蠻……」
  
  朱皇后頓時靜了下來,怔怔望著滿臉關切的皇帝輕喃:「皇上……」
  
  跪住地上的御醫和眾人有如見到救星一般,紛紛向皇帝請安。
  
  「你們先退下。」關元禎遣走眾人,寢宮裡只剩下他和朱皇后,她一臉幽怨地望著他,眼神渙散。
  
  「阿蠻……」他試圖喚回她的理智,豈料朱皇后像是磧怨已深,突如火山爆發。「不要這麼喚我!」
  
  她雙手捂住耳朵,狂亂卻哀怨地瞪視著他,「不要叫我阿蠻……我恨習蠻……我恨她!」
  
  繃了多年的心弦突然崩斷,妒恨之火迅速蔓廷,一夕之間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關元禎被她無盡無邊的恨意嚇到,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妻子,連同雙手將她鎖進臂彎中,試著撫慰她的瘋狂。「你是我的阿蠻,我最愛的妻子,我的皇后呀!」
  
  他只道她發狂了,這認知讓他心痛難耐,恨不得能為她受苦。
  
  朱皇后頓時迷失在他眼底的深情裡,眼眶跟著泛出淚光,然後開始笑出聲,先是輕笑,隨又愈笑愈激動,像是無止境般狂笑著。「你的最愛……哈哈……最愛……哈哈哈……」
  
  「阿蠻,別這樣……」意外發生後,他不曾如此貼近自己的妻子,關元禎揪心地看著那張瘋狂的面容,依舊是他所愛的容顏,但那張臉竟感覺如此陌生。
  
  此刻她的情緒是狂亂的,但瘋狂的只有她的眼神,她依舊面無表清,臉皮子和肌肉似乎靜止不動,如沒有生命的偶人。
  
  「不要叫我阿蠻!放開我……」在她極力掙扎之際,關元禎發現她臉頰和鬢角交接處有道疤痕。
  
  「你這邊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正想伸手觸摸那道疤痕,朱皇后卻不知哪兒生出的蠻力使勁推開他,沖上床鋪窩在床角,撫著臉頰激動喊叫著:「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阿蠻,你的舊傷是不是復發了?讓我瞧瞧好嗎?」關元禎想起她的臉曾經受過傷害,坐上床想靠近她,朱皇后卻尖叫出聲,恐懼得渾身直打顫。
  
  「別過來……別過來!你出去,出去!」
  
  他頹然放下雙手,面對妻子的瘋狂顯得既悲傷又無奈,「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擾你。」她總是拒他於千里之外,從不讓他親近,比陌生人還不如……
  
  開元禎輕歎一聲下了床,回頭望了蜷縮成一團的身影一眼,才不舍地轉身離去。
  
  朱皇后抬頭望著他的背影,狂亂的眼神帶著戒慎,令人費解的是,她鬢角的臉皮竟顯現剝落的痕跡,好似潰爛一般。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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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關元禎沮喪地回到禦書房,寧公公立即通報太子求見。
  
  「宣他進來。」他的語氣顯得有氣無力,身子也癱倒在籠椅上,雙眸直直瞪視著屋樑。
  
  關長風請安過後,關切地問:「父皇,您不舒服嗎?要不宣御醫幫您診下脈?」
  
  他知道今天的事對父皇的衝擊有多大,他自己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狂悲狂喜令他差點虛脫。本該讓父皇好好休息,但很多事他不吐不快。
  
  關元禎揮揮手,強自振作起精神,依舊關切問著:「冷護衛還好嗎?」
  
  「兒巨已將她安頓在清和宮,御醫診過已無大礙,謝謝父皇關心。」關長風深切感受父皇對自己的關愛,更覺有必要告知他心底的疑惑。
  
  「那就好……」關元禎露出欣慰的表情,至少皇后沒鑄成大錯,讓他失去這個兒子。「你也折騰了一天,先回宮休息吧!」
  
  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靜靜,獨自咀嚼蝕心的孤獨和失落感。
  
  「兒臣有件事想稟告父皇……」關長風的用詞極為謹慎,一邊觀察父皇的反應,「關於母后的事。」
  
  關元禎深深吐了一口大氣,沉痛低哺著:「原諒你母后,她只是……發狂了!」在兒子面前他選能說什麼?該是發狂了,才會讓一個原本心地善良的人變了性情,做出這等殘忍的事。
  
  看出父皇的為難,關長風儘管不忍,卻決定說出一切。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他無法再稱呼那個狠心的女人為母后了。
  
  他身子一矮,雙膝跪倒在地。「關於母后的事,父皇或許認為兒臣接下來要說的話乃大逆不道,兒臣先行請罪。」
  
  「你有話直說,朕不會怪罪于你,」關長風的慎重其事讓關元禎料想事態的嚴重,他想起天機老人之前的警告,或許兒子真的知道些什麼。
  
  關長風於是說出先前朱皇后對冷香下毒、天機老人出手相救之事,聽得皇帝一陣錯愕。「你母后……怎麼可能……」虎毒不食子,他不相信皇后忍心下這種毒手,賭上她一向疼愛的兒子的性命。
  
  「該是老人家誤會了……」他只道朱皇后變得難以親近,脾氣古怪了些,不可能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兒臣本也不相信,但種種跡象顯示,兒臣感覺母后已不是當年那位慈藹的娘親……」父皇的不相信本在關長風的預料之中,畢竟父皇對妻子的愛如此深切,於是他侃侃而談母后對兩兄弟做出的事,只要他們表現喜愛的事物,往往都會遭受母后無情的剝奪。
  
  「唉!都是那件意外讓你母后變了性子……」關元禎心疼兒子嚴所受到的待遇,一心將責任往身上攬,「都怪父皇忙於政事,沒有好好關心你們兄弟。」
  
  「不是這樣的……」見父皇依舊看不出整件事有何蹊蹺,關長風情急之下,只好將當年所見全盤托出。
  
  「有件事在兒臣心裡放了多年,從那時開始,一切都不對勁了……」
  
  當年他才五歲,陪同母親回奇蜂縣探親。事情發生當晚,他和善堂裡的孩子玩瘋了,因此累得和他們窩在大通鋪裡,半夜醒來,他急著找母后,因為他還是個尚未脫離娘親的奶娃子。
  
  但是,當他摸黑走近母后居住的廂房,忽然聽見裡頭傳來刻意壓低的女聲:「劃花她的臉,我要讓這賤人死也沒臉見人!」
  
  「不好吧!反正都要死了……」是個細尖的男聲:
  
  「你不敢,我來!」
  
  一陣令他驚懼的靜默後,裡頭再次傳來女子的催促聲:「將她捆緊一點,別讓人發現了……」
  
  接著房門無聲地開啟,他害怕被發現便轉身奔回原來的睡鋪,後來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隔日,他以為昨晚所見只是一場夢,繼續和其他孩子瘋在一起。之後,大人們便告訴他母后受傷需要療養,任何人都不准進屋裡探望,包括他這個親生兒子。
  
  關長風天天守在門外,聽宮女們提起皇后臉部嚴重受傷,連聲帶都受損。
  
  一個月後,他終於獲准進入房裡,母后的臉恢復了往常的美麗,但他感覺一切都不一樣了……
  
  關長風話一說完,禦書房靜寂得令人窒息。
  
  關元禎不斷喘息著,似平承受不住悶在胸口的沉重氣息,腦筋一片空白。他雙手捧起白玉茶杯,茶杯竟喀喀作響,他穩住顫抖的手,啜飲一口熱茶潤了喉,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皇兒……告訴朕這些事,是想說什麼?」他不先去評斷什麼,也害怕面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實。
  
  「兒臣一直認為……」見父皇一臉凝重,似乎思索著什麼,關長風大膽說出心中的猜疑,「現在的母后,不是兒臣真正的母后!」
  
  關元禎卻兩掌拍住桌案上,起身大聲斥喝著:「大瞻!皇兒可知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指控?」
  
  如果真是這樣,不就表示他摯愛的女人已經……他不願這麼想!寧願相信身邊的女人是她,即使變得不像她,至少是活生生的阿蠻呀!
  
  一向溫煦的父皇從未發過這麼大脾氣,關長風卻仍不怕死地提出疑問。「兒臣雖沒有十足的證據,但今天在『宣儀宮』,兒臣親耳聽那個女人承認她不是阿蠻。還承認親手殺了她,用刀子劃花了她的臉,讓她做鬼也無法回來……」
  
  「別再說了!」關元禎頓然跌坐椅上,方才他也親耳聽到皇后否認自己的小名,還說恨阿蠻……
  
  「因此,兒臣大瞻推斷,當年有人合謀殺了母后,冒充她的身分……」雖然母后已被謀殺的事實令人心痛,但為她找出兇手是做兒子唯一能盡的孝道。
  
  「而這個人就是——秋郡主,陳坤則是幫兇!」
  
  若非父皇提起秋郡主,兒時模糊的記憶已無法拼湊完整。事故發生後,母后漸漸顯露的本性想來如此熟悉,原來和印象中的秋郡主如出一轍。
  
  「別再說了!」關元禎出手掃落桌案上的奏章和文具杯盤,發出巨大的破碎聲響,帶來的震撼卻遠不及心湖翻起的滔天巨浪。
  
  「不是這樣……我的阿蠻還活得好好的……她只是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她沒死……不准你說她死了!」他緊揪著胸前,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推測。「小寧子……」
  
  關元禎虛弱地朝外頭喚來貼身太監,寧公公幾乎同時應聲入岡,嗅出篩書房裡詭異氣氛,寧公公一臉憂心。
  
  「萬歲爺,您的臉色好差,小的召來御醫島您診脈可好?」他趕緊上前扶著主子搖晃的身體。
  
  「不用了……扶朕回房裡休息……朕只想好好睡一覺……」關元禎如同失了心魂,任由寧公公攙扶著出了禦書房。沒有再瞧仍舊跪在地上的兒子一眼。
  
  關長風望著失魂落魄的父皇,不禁流下傷心的淚水。
  
  事實雖然傷人,卻仍需面對,他所承受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呀……  
  
  關元禎始終不願徊信兒子荒謬的推論,接下來的日子,除了上朝,批閱奏章,便是上「宣儀宮」探望朱皇后。但她始終將自己關在房裡,為了阻止任何人進屋,她不惜以死相逼。
  
  關元禎可說心力交瘁,夜深無法成眠時,他更愛往「戀蠻小築」尋求寧靜,但兒子的話卻趁他最脆弱的時刻乘虛而入。
  
  他不願去想它,但一字一句偏又重複浮現,於是,他開始回想這些年妻子的轉變。
  
  人的記憶會失去,但應該不會失了本性才是……這些年阿蠻那張臉始終緊繃著,個性變得一板一眼,無時無刻不恪守著皇后的威儀,連他這個枕邊人都無法親近。
  
  那舉止個性,令他想到總是如鬼魅般跟隨在他和阿蠻身邊的女人,也就是兒子指控的那個死了多年的女人——阿秋。若非兒子的提醒,他真還忘記曾有這麼一個人……
  
  當關元禎開始思考之際,他很快將情感抽離,思緒縝密地連結這其中的關連性,愈想心底愈寒。
  
  若這個女人不是阿蠻,她為何長得和阿蠻一模一樣?阿秋那張臉雖和阿蠻一般秀氣,身形也差不多,卻不會讓人錯認她為阿蠻……
  
  一下子湧進太多的疑問,關元禎只覺頭疼欲裂,渾身直打顫,此刻,他好想緊緊抱著某個人,從他人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他直覺想到的是燕飛。
  
  記得當日在這兒,由她身上傳來的香氣及體溫,是如此地熟悉,還有那聶佈滿刀痕的臉……
  
  慢著!關元禎的身體頓了一下,似有什麼靈光飛快閃過。
  
  佈滿刀痕的臉……他忽然想起開長風當年所聽見的對話,似乎感覺到其中有著某種關連性。他仔細回想燕飛那張臉,撇開上頭錯綜複雜的疤痕,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眸、挺俏的鼻樑和飽滿的鼻翼,還有那張纖薄的紅唇……竟像極了阿蠻!
  
  這……有可能礙?
  
  關元禎只覺雙腳虛浮,趕緊扶著桌沿坐下,臉上的彷惶之情慢慢褪去,刹那間像是有所頓悟。
  
  該面對的,仍須面對,皇兒背負這個沉重的秘密好幾年了,接下來該由他來解開這個懸案。為了阿蠻,也為了他自己……關元禎試著厘清狂亂的思緒,感覺有什麼就要從那團迷霧中沖出。  
  
  像是料想他會尋來「馭奴館」,天機老人打開朱漆大門,一見到關元禎劈頭便說:「比我預料來得早,還算有點腦筋。」
  
  「老人家,朕有好多疑問想請教。」老人的態度雖蠻不在乎,眼底顯露的精光似乎知道些什麼,讓關元禎不敢小覷,身段也格外柔軟。
  
  「進來再說。」老人只准他一人進「馭奴館」,隨侍的寧公公和護衛趙龍雖有些不放心,關元禎卻示意他們守在門外,逕自跟著老人入內。
  
  天機老人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引著萬人之上的皇帝走過大廳,穿越花圈。來到一處別古洞天的精巧院落,入口處以草書揮灑著「燕子窩」三字。
  
  老人進了天井之後便高聲喊著:「燕子呀,貴客臨門羅!」
  
  關元禎怔怔望著緊閉的門扉,不覺加快了心跳。
  
  燕飛正躲在屋裡攬鏡自照,她特地讓許媽找來一面西洋鏡,對著鏡裡映出的白玉肌膚不禁看呆了,但對鏡中那張容顏卻感到陌生。
  
  沒辦法,自有記憶以來,她只見過自己的容貌一次便嚇暈過去;這些年她不再照鏡子,直到前天許媽望著她時流露誇張的驚豔之情,還直誇她看來比四大金釵大不了幾歲,她才對自己的容貌感到好奇。
  
  她到匠是誰?為何她對鏡中那張臉毫無印象?這感覺好似盯著別人一般地怪異;但至少自己長得還不賴啦……她對著鏡子瞧了老半天,直到被老人的叫喚打斷。
  
  她微蹙起眉心,以為門外只有師父一人,沒有覆上面紗便開了門,沒好氣地瞪視著老人:「師父,您又不是不知道,再尊貴的客人,燕子不是說見……就見的……」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掛在嘴邊,因她瞧見天機老人身後的關元禎,關元禎一副被雷擊般的震驚表情,瞠大眼眸望著她。
  
  「你!」她認出他便是當日的登徒子,對他的出現感到極為光火,尤其他又再次露出那副見鬼的模樣……
  
  燕飛下意識摸著臉頰,這才想到自己來不及蒙上面紗,立即轉身抓起桌案上的面紗覆臉,才又走出房門瞪起杏眼,冷凝地說:「誰讓你進來的?」
  
  這無禮的傢伙竟敢找上門,嫌那天被踢一腳還沒受夠是嗎?
  
  關元禎仍動也不動,只有蠕動的雙唇不知說了些什麼,樣子甚是癡傻。
  
  「是師父讓他進來的。」天機老人好整以暇地看著兩人四目相對的表情,一個看癡了,另一個眼珠子卻冒著火,他感應到一股很強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流竄,氣流袒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情感還有深深的傷痛。
  
  「師父,您怎麼可以隨便讓外人進門?還把他帶進我的『燕子窩』……您不知道這傢伙……」燕飛將老人拉到身邊,本想抖出關元禎幹過的壞事,卻又及時收口,「總之,這傢伙不是好人!」
  
  天機老人疼惜地摸摸燕飛的頭,慈愛地說著:「燕子呀,時候到了,他自然就來了……面對他吧!」感覺到燕飛內心還在抗拒,不願面對那段被鏖封的往事,他必須推她一把。
  
  「唉!您這說什麼呀?」見師父並沒有站在她這邊,燕飛決定自己轟走這個不速之客,平時的好修養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我這『馭奴館』不歡迎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更不准登徒子在此囂張,你識相的話就快點離開,否則我……」連珠炮似的漫駡霎時停止,燕飛再也無法繼續罵下去,因為她瞧見關元禎眼眶盈滿淚水,正往兩頰奔流而下。
  
  「你怎麼……」看來威儀十足的大男人竟被她罵哭了,燕飛滿腹的火氣像是被澆了盆冷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喂……你別這樣啦!」
  
  她這人心腸最軟了,只要有誰在她眼前掉淚,她絕對哭得比對方還凶。不知怎麼搞地,眼前這男人的淚水讓地格外感到心酸,那一顆顆男兒淚像是灼燙著她的心,惹得她好難受……
  
  關元禎不斷地眨著淚水,努力張開顫抖的雙唇,哽咽地輕喚了一聲:「阿蠻……」老天!請告訴他,這是真的……
  
  那是他的阿蠻!那雙眼、那靈動鮮活的眸子、那斜眼瞅人的表情、那習慣性嘟起的薄唇……是他牽繫一輩子的阿蠻呀!
  
  「喂!你……」這傢伙又亂認人了!上次在那個「戀蠻小築」,也將她錯認為阿蠻,現在她的疤痕全消失了,又來亂認人……難道她真的長得像那個阿蠻嗎?
  
  「我是燕嬤嬤,名叫燕飛,不是什麼阿蠻……」她不敢看著他那雙盛滿深情的淚眼,那會讓她胸口悶得發疼。
  
  「你是!」關元禎毫無預警地沖上前將她攬入懷裡,手指在她身後緊緊交扣,「你是阿蠻……我的阿蠻……」
  
  「喂……」燕飛極力掙扎,卻敵不過男人天生的蠻力,不習慣與男人這般親近的她,趕緊向師父求救,但一轉頭,哪還見得著師父的身影?
  
  這沒義氣的老頭!徒兒被輕薄去了,居然一走了之……
  
  她感受抱著自己的男性軀體傳來的熱氣,緊貼的軀幹激動地顫抖著,耳質傳來他的低喃:「阿蠻,這些年你跑去哪兒了?我好想你……想得心好痛好痛……」
  
  關元禎不知道她臉上的疤痕為何都消失了,也不去想宮裡那個女人為何會長得和她一模一樣,但他堅信眼前這個阿蠻才是他摯愛的髮妻。
  
  這也是為何在「戀蠻小築」見到她時感覺如此熟悉,為何對她臉上的疤痕感到心酸……他只怪自己先前被那些疤痕所蒙蔽,沒能早點認出她!
  
  語氣裡的思念真情讓燕飛感動不已,差點相信自己就是他深愛的那個女人,但……她根本不認得他呀!
  
  「你先放開我……這樣不太好吧?」要是別的男人敢動她一根指頭,她老早就拚命了!但此刻她竟不忍推開這個男人,因為他看來好脆弱。
  
  「不放!我這輩子再也不放開你!」關元禎極害怕再次失去她,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他快速解開覆面的紗巾,饑渴的雙唇猶如初逢甘霖般開始吻上她的耳,接著是光滑的臉頰……
  
  「別這樣……唔!」燕飛的抗議全數被吞進關元禎口中,他的索求那般地狂猛,記憶裡從未踫觸過男人的她完全無招架餘地,然而這麼親密的舉止卻令她感到害怕,好似神魂都會被抽幹似的。
  
  「唔……」她想掙扎卻使不上力,當他豐厚有彈性的雙唇吸吮地那兩片讖薄嫣紅時,她竟主動張開嬌唇接納舌尖的進入,還伸出小巧的舌尖與他交纏,好似這是再自然不過的親密接觸。
  
  她不自覺逸出嬌軟的呻吟,鬆開的手主動抓緊他的衣襟,身子無力地攤靠在有力的臂彎裡。
  
  「阿蠻……」禁錮多年的欲望如出閘的猛獸,衝動得令他雖以遏制地顫抖,大掌往下捧住挺翹的圓臀不斷搓揉,更將她的下身壓近灼熱的根源,隔著衣物在她小腹上來回摩擦出灼熱火花。
  
  小腹被硬物頂得難受,感覺私密之境被大膽探入,燕飛這才從欲望的泥沼裡抽離,反射性地便給關元禎一個巴掌:「你……登徒子!」她狠狠地再踩他一腳後便氣衝衝地奔回尾裡,很用力地關上房門。
  
  她靠在門後不住地喘息,因為憤怒。
  
  她氣他三番兩次的調戲,更氣的卻是自己!她已經不是什麼思春少女,竟這麼容易受這男人的挑勾,像個花癡似的……
  
  「阿蠻!阿蠻!開門啊!」關元禎不死心地敲著門。明明是他的阿蠻,為何她卻認不得他?
  
  任憑他怎麼呼喚,門扉始終緊閉著。
  
  「別白費力氣了!」天機老人的聲音在關元禎身後響起。關元禎像是見到救星,趕緊求助於老人。
  
  「老人家,阿蠻她……」生怕愛妻再次跑掉,關元禎急得語無倫次,完全不像個日理萬機的明君。
  
  「慢慢來……」天機老人拍拍他的肩,「太急迫會嚇壞她。」
  
  「可是……」關元禎怎能不急?此刻他心亂如麻,一心想與妻子相認,她卻只當他是個登徒子……
  
  「很多事急不來的,咱還是先談談吧!」  
  
  兩人來到大廳,關元禎便急著知道狀況。「老人家,阿蠻她……怎麼完全不記得朕?」
  
  天機老人審視著他,也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皇上,你確定燕子就是你要找的人?」
  
  當日他潛進宮裡,乍見和燕飛長得一模一樣的朱皇后,著實嚇了一大跳,接著得知朱皇后竟然不顧太子的死活,使出「借刀殺人」之計要毀掉「馭奴館」,更覺不可思議,當下便直覺聯想到徒兒燕飛和皇室有著極深的牽連。
  
  今兒個皇帝到訪,老人有計畫地安排他和恢復容貌的燕飛相見,便是想測試是否如他心裡猜想的那樣。
  
  「朕很肯定。」關元禎不加思索地回答,「她才是朕的皇后,兩位皇子的母后!」
  
  「那宮裡那個女人呢?」老人當初只是躲在外頭偷望著朱皇后,雖然她的面容和燕飛好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她的僵硬表情卻有說不出的怪異。
  
  「我也不知道……」關元禎想起皇兒之前的推測,於是約略將他與阿蠻相識相愛的過程說了一編,包括那件意外。
  
  在他平心靜氣敘述的當兒,心中的混亂愈加明晰,尤其找到真正的阿蠻之後,他已有勇氣面對兒子的猜臆。
  
  「如果真是這樣,那燕子的身分就很明朗了……」天機老人緩緩道出與徒兒的這段緣分。
  
  「約莫正是你說的那件意外發生的時候,老傢伙正在奇峰石山底下的懸崖山澗邊采藥。只有那地方才能尋到月光草,且是午夜時分就著月光才能找得到;正當老朽專注采藥之時,忽見上頭丟下一包白色的東西,我飛身出手攔截,竟發現那是一個被毀容的半死人!當時她臉上不但佈滿刀刀幾可見骨的血痕,還被下了重毒,若我不出手攔下,恐怕早已撞上石壁,屍骨無存……」
  
  「那就是……阿蠻?」關元禎緊閉著雙眸,不願想像心愛的女人遭遇何等慘絕人寰的毒手,光是聽聞,他便覺心如刀割!
  
  天機老人點點頭,「算來這也是我和她的緣分,因此用盡我精煉多年的藥丸總算救活了她,但她醒來後完全不記得任何事。只記得『燕嬤嬤』這個名字?因此我便以燕為姓,為她取名燕飛。」
  
  「沒錯,這就對了!以前在善堂裡照顧孩子們的老人家就叫燕嬤嬤,阿蠻視她如自己的娘親,她肯定是阿蠻沒錯!」
  
  所有的線索都兜起來了,關元禎激動地握著老人的手,雙腳一屈就要跪下,「老人家,朕真不知該怎麼謝您……」
  
  「別!皇上,您這不是折煞老傢伙了嗎?」扶起關元禎後,天機老人眼珠子一轉,繼而露出為難的神色。
  
  「只是,燕子記憶尚未恢復,看來那件事在她心底留下極深的陰影,讓她不願面對醜陋的世界,才會將心靈封閉起來,要怎麼開啟這扇門,就得靠皇上的智慧了。」
  
  「朕這就帶阿蠻回宮!朕會努力讓她恢復記憶……」關元禎此刻想帶阿蠻回宮的心情比什麼都要急切,老人卻不以為然。
  
  「用什麼方法讓她恢復記憶?方才你像只餓了好幾頓的猛獸,激動地就要將她撲倒在地,難怪討來一頓排頭……選有,你以為燕子就願意跟你進宮呀?我看她白目得還不知道你的身分呐!」
  
  「那倒也是……」關元禎尷尬地摸著發紅的臉。表情卻是幸福的,「那……老人家有何好法子?」沒辦法,他是興奮過頭才會嚇壞她。
  
  天機老人撫著白須,想了好一會兒才問:「那個假阿蠻還在宮中?」
  
  關元禎點點頭,老人似乎想到什麼好法子。「從哪兒失去的,就從哪兒找到,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先把燕飛進進宮裡!」
  
  「怎麼騙?」平時腦筋清楚的關元禎這下也亂了方寸。
  
  天機老人卻不打算插手。「咋!虧你還是萬人之上的皇帝,連自己的妻子都搞不定……不會去找你那兩個兒子商量?那兩個小子看來挺聰明的!」
  
  關元禎恍然大悟,他的確應該先告訴兒子們這個喜訊,大家再一起想法子,「謝謝老人家提點,朕這就回宮想辦法……」
  
  老人望著急切離去的身影,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好徒兒終於找到家人了,他該替她感到高興……只是,換他心底有些不舒坦了,怎麼感覺那兒空空的?
  
  「唉,也好啦!這下老傢伙成了當朝皇后的師父,成了國丈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進皇宮囉!呵呵……」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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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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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婚之前,關長風特地跟隨冷香回「馭奴館」,她將從這兒乘上金輦風光出嫁至皇宮,身為她唯一娘家的「馭奴館」自然跟著沾光。
  
  燕飛一見到靠在夫婿懷裡、面帶嬌羞的冷香,不禁紅了眼眶,「你這丫頭……」見她臉上洋溢幸福的光彩,身為長輩的她可是欣喜得說不出話來。
  
  「嬤嬤……」冷香也跟著感動地投入慈母的懷中,「冷香捨不得您……」
  
  「嬤嬤也捨不得……」兩個女人跟著相擁而泣,待訴盡離情後,燕飛這才抬頭望向一旁的關長風。
  
  乍見他的面容,她忽然恍神了,不知名的情感充塞胸口,她有種想將眼前這俊朗孩子攬入懷裡的衝動;伹他可是身分尊貴的太子。燕飛依照禮儀就要跪下。「民婦參見太子……」
  
  「別多禮!」關長風一個箭步扶起半屈膝的燕飛,卻是激動地紅了眼框,出乎意料地,他竟衝動地將她擁入懷裡。
  
  是呀!就是這個熟悉的味道……娘親的氣味呀!他緊緊抱住比記憶中還要嬌弱的娘親,身體因為啜泣顫動著,在心中不斷呐喊著:母后……母后……
  
  那天父皇一回宮便將兩兄弟召進宮,紅著眼眶告訴他們已找到母后,並說明系由,父子三人激動地抱頭痛哭。
  
  這些天他們忍住前來「馭奴館」和燕飛相認的衝動,三人絞盡腦汁才想出如何讓一家人團聚的點子,一切只能按照計畫行事,以免嚇壞了什麼都不知道的燕飛。是,關長風乍見那雙和記憶裡一樣慈愛的眸子,積壓數年的孺慕之情再也忍不住宣洩而出。
  
  燕飛被太子不尋常的熱情嚇到了!她僵在他結實的懷埋不知所措地看著冷香,冷香則是微笑著點頭,也跟著流下淚來。
  
  待感受到懷中大孩子身體的顫動,一股慈愛之情油然而生,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回抱著他,手掌輕緩地拍著關長風的背,口中溫柔低哺著:「乖……」
  
  關長風早已在她懷裡泣不成聲,小時候,在他最脆弱的時刻,娘親總是這麼撫慰著他,輕拍的手仿彿能將一切不愉快都拂去。那聲音,還有裡頭包含濃濃的溫柔和愛意,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關長風隱忍著脫口而出的呼喚,抱著燕飛的手臂不斷縮緊,捨不得放開渴慕的思念。他深濃的情感也感染了燕飛,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落淚.只覺心頭好酸好酸。
  
  一旁的冷香早已透過閃長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脤,只是靜靜陪著掉淚。
  
  悲傷卻充滿情感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大廳,直到燕飛收拾起情緒,想起自己的失態。
  
  「好啦!乖孩子……」她輕輕掙脫關長風的懷抱,偷偷拭去莫名的淚水,尷尬地笑望著他,「瞧我,成親是件開心的事,卻莫名地感傷了起來……」
  
  關長風強抑下感動的淚水,溫柔地看著尚不能相認的娘親:「都怪長風太高興了,能娶到冷香這麼好的妻子,成為您的女婿……」
  
  冷香依偎在夫婿懷裡,善解人意地拭去他臉上的淚,親密的模樣讓燕飛欣慰無比。
  
  「好好……嬤嬤也很開心多了太子這麼一個好女婿……」她像個放心不下的娘親,不舍地託付女兒的終身,「冷香這丫頭性子又冷又直,宮裡很多規矩都不懂,還望太子多費心。」
  
  關長風緊握著冷香的手,愛戀地看著她,「宮裡的規矩和尋常百姓家一般,冷香肯定可以適應得很好……」他接著笑望著娘親,似是故意提醒地說著:「當年母后進宮時,心性單純直爽的她改變了很多成規,反倒讓一向死板的宮廷生活增添許多活力和樂趣。」
  
  燕飛卻不知他所指的母后便是自己,她有不同的感受。「但上次金絲成親時我在宮裡住上一晚,卻覺得裡頭好悶……」她隨即發覺自己失言,趕緊補上一句,「哎呀!可能是我這老婆子命賤,不習慣宮裡那種矜貴的氣氛!」
  
  關長風卻語重心長地說著:「現在開始,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只要母后恢復記憶,宮裡又會是一番活潑的心氣象,他有這種信心。
  
  「對了,嬤嬤,這次冷香大婚,你肯定得進宮參加婚宴。」冷香放開夫君的手,改攬著燕飛,說出此番前來的目的。
  
  「還要進宮呀……」燕飛對宮裡實在沒啥好印象,一臉的為難。
  
  冷香和關長風交換一個眼神,他也加入說服的行列,「您是主婚人,當然得參加婚宴,而且還要坐主桌!還是您沒將冷香當成親女兒或瞧不起我這女婿?」
  
  「當然不是!」一句話便讓燕飛毫無拒絕的餘地,她飛快地想出拒絕的理由,「咱能攀上皇室已經是冷香的福氣,老婆子出身卑賤怎敢坐上主桌。和皇上平起平坐?」
  
  「嬤嬤您別這樣,長風是真心將您當親生母親般敬愛。在父皇心裡從無貴賤之分,事實上,這逼事兒還是他親口提議的。」他和父皇商討的結果,一致決定讓母后為他主婚,這對他來說意義甚為重大。
  
  假皇后瘋狂的消息已被封鎖,只要燕飛在婚宴上以真面目示人,眾人便會理所當然將她當成真正的朱皇后——這招「鳳還巢」是父子三人想出來的法子,至於恢復記憶的事,只能再從長計議了。
  
  「這怎麼可以?」當真要和皇帝平起平坐,燕飛還真有些受寵若驚,「這不合宮廷禮儀吧!」
  
  「嬤嬤,既然皇上開了金口,您就從善如流吧!」冷香開始對著燕飛撒嬌起來,嬌嗔的模樣別有風情,「而且,太子還為您安排了雅房,留您在宮裡多住幾天,屆時冷香和金絲就可陪您到處瞧瞧逛逛……」
  
  「是呀,冷香剛嫁進宮,肯定會思念著您,您就多留在宮裡陪她幾天。」這只是開始,屆時他們會想盡辦法將燕飛留在宮裡,直到她恢復記憶。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所謂盛情難卻,燕飛再怎麼不喜歡進宮,也只好應了孩子們的懇求,故意開著玩笑,「只怕到時老婆子捨不得離開,一輩子就賴在宮裡了!」
  
  「這樣最好!」關長風亮眸一閃,和冷香交換個慧黠的眼神。  
  
  繼金絲成為小皇妃之後,另一位金釵冷香也即將嫁入皇宮,這次更成為天下女人最為羡慕的太子妃。
  
  太子大婚自然慎重,一切皆遵循宮規進行,簡單而隆重。
  
  聽說要和皇帝同坐主桌,燕飛精心打扮了一番,還特地訂做一套喜氣洋洋的紅色衣袍。
  
  前天皇帝特地御賜一支金色鳳釵,還特地叮囑婚宴當日務必戴上它,燕飛儘管納悶不已,也只能遵旨照辦,瞧她此刻的裝扮,正如皇后般雍容華貴,只是她仍不習慣以真面目示人,臉上依舊蒙著紗巾。
  
  這主桌搭建在高臺上,龍椅擺在中央,旁邊擺著一張較小的鳳座,兩邊則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座椅。當燕飛由身著喜服的關長風和冷香領著準備踏上高臺時,關長風卻要求她拿下面紗。
  
  「在皇上面前不得遮掩面容。」關長風以這個理由勸說,燕飛猶豫了一下,才不甘願地扯下面紗,露出一張不輸給新嫁娘的絕美容顏。
  
  「哎呀,好久沒以真面目示人,感覺真有些怪異,好似沒穿上衣服……」燕飛對著兩人流露少有的羞澀之情。
  
  乍見母后和年輕時毫無改變的面容,關長風霎時又紅了眼眶,還是冷香及時制止了他的真情流露。
  
  司禮太監一瞧見他們,立即高喊一聲:「皇后駕到,太子、太子妃駕到……」
  
  三人上了高臺,底下的臣子們立即起身伏跪地上。「皇后千歲千千歲,太子、太子妃千歲千千歲,」
  
  恭敬的聲音由四周響起,燕飛被他們口中的皇后搞混了,自顧左瞧右盼也沒見著皇后,但關長風卻示意她回禮,她只好跟著抬起手,臉上露出微笑。
  
  正當要找位子坐下時,她才驚覺上頭只有四個座位,關長風主刻要她在鳳座上坐下。
  
  「這……好嗎?」這座椅看來金碧輝煌,上頭還刻著好多翱翔的祥鳳,應該是皇后的鳳座,不是她這個平民百姓可以逾矩的。
  
  」這是特地為您準備的坐位,母后因為抱恙無法出席,您今日的身份便是女主人。」關長風以事先想好的理由哄著她。
  
  台下數百人正趴跪地上等著他們坐定,燕飛只得顫全大局隨關長風的指示坐下,司禮太監這才讓大家起身就座。
  
  高高在上的感覺讓燕飛極不自在,但腦中卻對眼前的場面感到似曾相識,她也曾在這高臺上受到眾人的跪拜,當時她一身紅衣……
  
  什麼時候了,還作逼種白日夢!燕飛直覺地略過自以為的幻想,目光不由自主往台下搜尋,心想著那個男人會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無法尋到熟悉的身影,她心裡湧現連自己都不知怎麼回事的悵然,但還是必須坐直身子硬撐起雍容氣勢,畢竟她今天要扮演女主人的身分,不能太失禮。
  
  「冷香,那個皇后……怎麼啦?」滿腹的疑問讓燕飛忍不住偏頭靠向一旁的冷香,「她應該不會再加害你吧?」
  
  之前聽聞朱皇后抓走冷香,還好被師父及時救出,燕飛還是擔心冷香嫁進宮裡是否安全。
  
  「她……以後應該沒辦法害任何人了!」冷香只能避重就輕地回答,因為假皇后現在整天將自己關在寢宮裡,誰都無法近身。
  
  「這樣我就放心了!」燕飛松了口氣的當兒,司禮太監大聲通報著:「皇上駕到。」
  
  台下眾人再次伏跪地上,齊聲高喊:「萬歲,萬萬歲!」
  
  燕飛正要效法,冷香趕緊拉住她;「只需彎腰行禮即可。」
  
  燕飛恭敬地彎下腰,等侯皇帝駕臨。
  
  四周一片靜寂,她先是看到一雙腳走到身邊,接著是龍袍下擺,她感覺心臟撲通亂跳,畢竟這輩子從未見過皇帝。
  
  皇帝下擺一拉,端坐龍椅上,司禮太監高喊平身之時,燕飛趁著就座時偷瞄了一下龍顏,卻瞧見關元禎正微笑地凝望自己。
  
  「你……」太過震驚的她差點跌坐鳳座上,黑亮的眼珠子瞪得老大。
  
  再次見到魂縈夢系的愛妻,且她一身喜氣紅袍和裝扮猶勝年輕時的嬌美,關元禎不禁憶起她當新嫁娘時的模樣,那時他幾乎是撐著意志力才度過漫長的婚宴。現在那種想將她撲倒的衝動更為強烈,他只能緊握著龍椅把手,卻掩不住滿心的熱切。
  
  燕飛被那雙熾熱的眼眸瞧得又氣又羞。這登徒子……居然是皇帝?!
  
  難怪他可以半夜在皇宮裡閑晃,只怪她被氣昏了頭,居然沒想到這個可能!想起他之前種種惡劣行徑,燕飛翻了個白眼,閃避他飽含情感的凝睇。
  
  精美的宮廷菜一道道端上桌。感覺身旁不斷投來的目光。燕飛被瞧得極不自在,幾乎沒什麼胃口。
  
  關元禎真捨下得將視線由愛妻身上離開,眼前的佳餚都不及地那容光煥發的模樣來得可口。見她幾乎不動筷子,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這宮裡的菜肴是否吃不習慣,看你似乎都沒動筷子……」
  
  燕飛抬起頭和關元禎四目相對。這才知道他正問著自己,只好恭敬地回話,卻語帶酸味。「回皇上,這宮廷菜肴既精緻又可口,民婦吃慣了粗茶淡飯,只怕往後這胃口被養刁了……」
  
  話一出口,關長風和冷香不禁竊笑,饒富興味地看著父皇怎麼回應
  
  關元禎非但不生氣,反而被她的嗆辣語氣逗笑,「呵呵,你的胃口一向很好,朕還記得你最喜歡燒鵝腿……」他隨即將自己盤中的燒鵝腿夾給她。
  
  「皇上……怎麼知道?」燕飛挑眉望著他,眼底滿是疑惑,聽他的語氣好似和自己很熟稔,她不喜歡他亂攀關係。
  
  「關於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關元禎一臉的含情脈脈,瞧得燕飛極不自在,「很多事連你自己都忘了,但我都記得!」
  
  他的語氣有著說不出的感慨,燕飛卻當他以言語吃自己的豆腐,略帶微慍地嗆回去。「民婦身分卑微,皇上怎可能對民婦的事了若指掌?」
  
  「你很快就知道了……」關元禎不願逼她,只能靜待時機。
  
  根本一派胡言!燕飛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逕自夾起鵝腿品當。他真的沒說錯,一見到那油油嫩嫩的燒鵝腿,她還真是無法抗拒。
  
  之後,她一直避開陰元禎的視線,不想再理會他,直到敬酒時刻到了,司禮太監高喊著:「皇上、皇后以及太子、太子妃向各位嘉賓敬酒……」
  
  台下眾人紛紛起身,關元禎以低沉的聲音感性地道出對長子和長媳的祝福,「朕這輩子從未如今天這般喜悅!能見著太子娶得如此佳媳美婦,心裡充滿感激,尤其能和皇后一起主持這場婚宴,甚至比當年自己成親時還要興奮……「
  
  他轉頭望向燕飛一眼,她則被他的話語和眼神弄得一頭霧水,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只能陪笑以對。
  
  台下的大臣們理所當然認為她是朱皇后,只覺今天的皇后看來心情特別好,格外地青春美豔。
  
  關元禎率先飲下懷中的酒,眾人這才舉杯飲盡。再次坐定之後,長樂王爺關霽遠和金絲特地上了高臺。
  
  關霽遠一瞧見燕飛,同樣激動地攬住她不放,像個孩子撒嬌著:「媽媽……」他以羅利國喚娘親的方式叫著她,燕飛卻以為他喚的是「嬤嬤」,同樣地拍著他的背低喃著:「乖……好孩子……」
  
  這對兄弟怎麼了?一見到她都這般激動,還賴在她懷裡……小王爺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呀!燕飛疑惑地瞧著孩子們的爹,他卻以泛紅的眼眸凝睇著她,更令她一頭霧水。
  
  金絲趕緊拉開夫婿打圓場,免得他嚇壞了燕飛。「嬤嬤,您的真面貌原來這麼年輕貌美,稱呼您一聲姊姊都還覺得冒犯呐!」
  
  「你這丫頭,愈來愈貧嘴了!」燕飛開心地攬著大腹便便的金絲,不好意思地摸摸毫無瑕疵的臉頰,再輕撫著金絲臉頰上完全消失的疤痕,「看來,你天機爺爺的狗皮膏藥還真有效,咱娘倆臉上的疤痕都不見了,反倒更為光滑!」
  
  「是呀,金絲怎麼瞧,都覺得今口的您豔光四射,比冷香還像個新嫁娘呢!皇上,您說是不是?」金絲問著一臉動容的關元禎。
  
  關元禎正貪戀地望著愛妻酡紅的雙頰,一臉癡迷。「像……真像……」
  
  金絲示意一旁捧著酒杯的太監上前,「那就讓晚輩們敬皇上和嬤嬤一杯……」她特地端起一杯酒遞給燕飛。一旁四人也端起酒杯。
  
  「這……」這到底是怎樣的狀況呀?她又不是今天的新人,幹嘛同時敬她和皇帝?她偷偷瞧了開元禎一眼,他正捧起酒杯準備接受孩子們的敬酒,笑得比新郎官還開心。
  
  燕飛儘管心裡嘟噥著,卻不疑有他地一飲而盡,嗆辣的酒氣讓她猛一喘氣。
  
  「呼!這酒……真有勁!」
  
  「嬤嬤放心,若您真的醉了,自然有人會好好『照顧』您……」金絲語帶玄機地看著關元禎,給他一個帶著暗示的微笑,「父皇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然如此……」關元禎輕撫著短須笑得開懷,卻仍不懂金絲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
  
  「你這丫頭胡說些什麼呀!」看金絲笑得賊賊的,燕飛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金絲趕緊帶著夫婿落跑,臨走前不忘丟下一句話:「那麼,嬤嬤的下半夜就交給父皇囉!」
  
  燕飛沒好氣地看著匆匆下樓的金絲,不忘叮囑著:「別用跑的,小心呐!」一轉過頭瞧見關元禎正盯著自己,她趕緊陪笑,「這丫頭都成了皇妃,就要當娘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瘋瘋癲巔的。讓皇上見笑了!」
  
  說話的同時,她感覺背脊竄起一股熱氣,她忍不住拉拉衣襟,只覺身子有點不對勁。
  
  「朕覺得金絲坦率得可愛,這性子跟皇后還挺像的……」見她整張臉泛著紅光,光潤的前額覆上一層薄汗,那樣子像是喝醉了,他自然地撫上她的手,「你還好嗎?」
  
  燕飛只覺呼吸愈來愈急促,當他的手碰觸到她灼熱的肌膚,她身子顫了下,飛快地縮手。「民婦……沒事,恐怕是不勝酒力……」奇怪,她向來千杯不醉的,怎麼才喝一杯就渾身不對勁?
  
  見她連雙手都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顯然很難受的樣子,關元禎不由得著急了,「那先回房休息好了!」他隨即召來宮女,交代她們好生伺候著。
  
  「不用了……找許媽就好了……」燕飛一起身便覺暈眩不已,嬌弱的模樣更讓關元禎心急,恨不得親自攙扶地回房。
  
  「朕再派人通知她,你先去休息……」
  
  冷香跟著相勸,「嬤嬤,您就先讓宮女們扶著回宮,冷香再派人通知許媽。」
  
  身子的燥熱愈來愈難受,燕飛只能任由宮女攙扶下了高臺,否則她很可能會當眾寬衣解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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