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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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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宋象白] 穿越之我全家都是反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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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1 00:5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章 兄長的禮物

  上丘院深處。

  雜草叢生。

  有堆著殘破的佛像,也堆著殘破的骨頭。

  有屍檢經驗的話,就會發現,很多都是少女的骨頭。

  骨齡小,女性。

  距離那燒香拜佛的地方距離不遠。

  前面是佛門靜地,後面是佛門禁地。

  地獄和佛門沒有阻礙,一線之間。

  草都長的一樣。

  那場景讓人看了會很不適應。

  就是孟少瑕這個在軍營中待過,也跟著父親出來打過仗,游歷過半個天下的京城已婚少年,都感覺有些不適應。

  他看到的更多的是京城的繁華富貴。

  他看到自家地窖關著的三人的時候,還覺得老丈人手段有些過於凶殘。

  看著那麼漂亮的一個人,手段好凶,讓他內心都有些發毛。

  再到余推官意外身亡,他其實就覺得有些過於草率了。

  余推官這人,怎麼看也不會是自己掉下懸崖的人。

  最後到包圍上丘院。

  圖窮匕見。

  老丈人的目的是上丘院。

  至此,應該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余大人只是去上丘院的一個階梯罷了。

  據孟少瑕所知,余推官的所作所為,死的不冤。

  他掌管刑獄,卻貪贓枉法,為了錢謀害無辜之人,放了真正作惡之人。

  這種貪比老丈人拿兒子過生辰收禮噁心萬倍。

  可是也不該如此死。

  如果這樣死,沒有刑法,沒有規矩,若是人人效仿,這世道肯定會亂了。

  偏偏他從頭到尾都跟著,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到了上丘院,他其實是想勸勸老丈人的。

  畢竟是佛門重地,若是開了這個頭,必然會被萬人唾棄。

  可是他還沒有開口勸,就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上來勸。

  反而讓孟少瑕閉嘴了,這裡面肯定是有貓膩,有問題的。

  他們帶了那麼多人,上丘院的門始終高聳緊閉,裡面的鐘聲不絕,香火不絕,絲毫不懼。

  問題很大,而且毫不顧忌。

  按照官場規矩,他們該離去。

  可是明知有大問題,還就這樣離去,感覺又很不甘心。

  孟少瑕體會到了那種進退兩難之感。

  憋屈無奈。

  直到看到了寺廟裡的濃煙。

  老丈人說要帶他們進去救人救火。

  然後他們看進了上丘院,看到了天堂,也看到了地獄。

  看到了佛也見到了鬼。

  那裡面的場景,讓孟少瑕一個五好青年,都忍不住想嘔吐,要不是他戴著面罩,擔心吐到面罩裡,更噁心,強忍著了。

  他一直知道有人溺斃女嬰,有些地方,窮,不想要女嬰,生下來就直接溺斃。

  可是也沒有上丘院後院那麼多斷肢殘臂,那手指那麼小,那麼纖細。

  回到江府。

  他第一時間去找小瑜兒。

  江瑜今日大半時間都在躺著。

  這時候來葵水,主要建議還是躺著休息,大約總覺得流了血,要多躺多休息,之後要多補,補回來。

  孟少瑕回來,換了外衫,才躺到了小瑜兒身邊。

  江瑜翻身就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熟悉的味道。

  她的手習慣的搭上去,腿也像是蜘蛛一樣抱上去,不過隨即想起來自己來那啥了,又收回了腿,只是胳膊挨著。

  「怎麼血腥味比我還濃,今日去幹啥了?」

  孟少瑕沒說幹啥,只是問道:「小瑜兒你信佛嗎?」

  江瑜睡得稀裡糊塗的,打了個哈欠才道:「信啊,我的佛無處不在,我小時候看到好看的石頭,我會撿起來,放到窗台,然後拜,希望石頭保佑我,我看到大樹,我也會拜,希望大樹保佑我,因為我沒去過寺廟,阿娘說去寺廟上香很貴,也很遠,反正我什麼都拜,保佑不保佑我也不知道,反正拜過了。」

  孟少瑕聽到小瑜兒說什麼都拜,覺得好笑,又覺得好像,這就是他的小瑜兒會幹的事情。

  「孟大哥信佛嗎?你們今天去拜佛了?」江瑜好奇的問道。

  「嗯,有時候信,有時候不信。家中有佛堂,若是祖父,或者阿爹,或者我,在外作戰之時,阿娘和祖母會整日都給佛堂點香,祈求平安。因為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上香。求一個心安。可是我在外作戰,遇到的人很事,總覺得這世間是無佛的,若是有佛,可能需要一個戰鬥勝佛,殺一個翻天覆地,還一個朗朗乾坤。」

  江瑜好奇的道:「還有這種佛啊,專門打打殺殺嗎?佛不是不殺生嗎?」

  「有的。下次帶你去京城的寺廟逛逛,那裡有好多佛,各種各樣。」孟少瑕揉了揉小瑜兒的肚子。

  「還疼嗎?」

  「不疼,孟大哥以後你若去打仗,我不求佛不燒香,我就在家等你,替你守家,你早日歸來就好。」

  「好。」

  「今天給京城的爹娘祖母還有祖父那邊也給送了禮物了,把你寫的信也給一起發走了,我也給寫信了。」江瑜想起來道。

  「好。」

  孟少瑕挨著妻子睡著了。

  發出了均勻的呼嚕聲,有點大聲。

  在小瑜兒面前,他睡的很安心也很安穩。

  ……

  晚上又吃麵。

  不過今晚的麵略微有些不一樣。

  是老丈人做的。

  孟少瑕其實有點蒙。

  白日見老丈人舉刀砍人,跟砍瓜一般,不論男女,毫不留情。

  這會子見老丈人拿把小刀在那裡切蒜。

  輕輕的,蒜蒂像是太老,切不下來。

  又把刀交給了丈母娘。

  丈母娘一刀把蒜蒂剁下來了。

  他回以一個笑容。

  然後給裝盤。

  江棉棉把碗護著:「阿爹我不吃,我不喜歡蒜。」

  「吃點蒜對身體好,不容易得風寒。」江長天解釋道。

  江棉棉搖頭,拒絕。

  江長天也不勉強,就又給其他人分。

  江楓精神狀態頗好,沒有一點不適應,他負責收尾,才回來,吃著麵,嘗一口湯就笑道:「是阿爹的手藝,阿爹做的麵湯味道淡一些。」

  孟少瑕沒有嘗出區別,他不太愛吃麵,真沒有嘗出區別,不過聽說吃蒜能預防風寒,他給小瑜兒夾了一筷子,自己猶豫了一下,也夾了一片吃了起來。

  辣,燒心,鼻子酸,眼睛想落淚。

  生蒜的味道,好辣。

  又趕緊吃了一大口麵,壓下去那辣味。

  吃一口生蒜,就一大口麵。

  他好像忽然掌握了吃麵的方式。

  其他人都笑了。

  吃完晚飯,一家人會喝點茶水麵湯。

  江棉棉今天洗頭了,頭髮蓬蓬的。

  結果兄長一來,就使勁擼,感覺把蓬鬆的頭髮壓下去了。

  她使勁躲,都沒有躲掉。

  嗚嗚,她蓬鬆的長髮,她蛋黃的長裙。

  大約是感覺到妹妹真生氣了,江楓好脾氣的道:「我給你編辮子,保證好看。」

  他居然掏出了一箱子道具。

  今日他回家之前特意去街上買的。

  買了很多小姑娘要用的東西。

  他家妹妹在家,一個妹妹出嫁了,在家。還有一個妹妹還小。

  他記得以前,給一根紅繩,拆成三段,江瑜,阿娘,棉棉都有。

  江瑜就高興的滿村子炫耀。

  他買了滿滿一箱子各種頭花,芘梳,寬梳,扎頭髮的繩子。

  夜晚。

  天涼了。

  圍在火爐前,江楓很認真的給妹妹梳頭。

  動作很輕很輕,偶爾還是會扯下一根頭髮絲。

  妹妹的頭髮很軟,頭熱乎乎的,還時不時動一下。

  他按著妹妹的腦門,梳的很認真,扎了好幾朵花。

  棉棉回頭,江楓笑了。

  滿頭花,還是很好看。

  江棉棉搶過梳子,要給阿兄扎頭髮。

  她梳的重,扯了阿兄好幾根長髮,她給扎了辮子,戴了頭花,然後嘎嘎的笑,得意得很。

  阿娘看他們兄妹折騰。

  阿爹喝茶。

  姐夫給阿姐投餵烤的焦棗。

  火苗燒著,棗子香氣飄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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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1 02:2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造謠者死

  牢房裡。

  倒是沒有人對靜仁師太用刑。

  原本余推官一死,眾人都想著分權柄,佔位置。

  結果江二轉頭就丟了這樣一個大的燙手山芋過來,誰也不願意接了。

  不僅不敢接,碰都不願意碰。

  誰碰誰死。

  人是江二抓的,自然是江二來審。

  江二也沒有親自審核,而是讓手下過來一遍一遍的問,做錯了什麼,每日記錄三五次。

  也沒有用刑。

  大概是因為都是德高望重的出家人,江二居然還在牢房裡開始建房子,聽做工的說是要建一座靜室。

  還建的頗為認真,外牆一層一層的,門也十分結實,就是大概工期比較短,沒有做窗戶。

  還特意放置了蒲團。

  還做了台子,放置了一尊木菩薩。

  眾人都在悄悄圍觀。

  這江二是下不來台了嗎?

  為他的莽收尾?

  晚了,來不及了,現在再建一個漂亮的靜室,放置菩薩蒲團什麼的,那靜仁師太也不能饒他。

  靜仁師太在京中可是和皇親國戚私交很深,曾經還是皇宮座上賓。

  上次韓世子來,也特意到上丘院拜會過。

  靜仁在獄中,情緒很穩定。

  她吃的很少,看著卻還是狀態不錯,每日依舊堅持寺廟中的作息,早課晚課,仿若不是在監獄中,而是一尊菩薩,換了一個簡陋寺廟,隨遇而安。

  這一日監獄裡送來三個逃跑的囚犯,兩個女尼一個車夫。

  放到一干女尼中,本來不顯眼的。

  可是那兩個女尼傷的太重了,傷痕累累,有進氣沒有出氣,看著就是遭受過非人的折磨的。

  一向淡定的靜仁,眼神都不那麼平靜了。

  看著還是很平靜的,但是敲木魚的手,手上的青筋,出賣了她的情緒。

  這一日女尼們交代的內容就有些多,比過去每天的三瓜兩棗,多多了。

  記錄的本子換了兩本。

  在獄中的日子,似乎格外漫長。

  其實也不久,按照他們每日來問詢,讓她們交代做了什麼,每日三五遍,應該沒有過幾日。

  想來外頭已經變幻風雲,過幾日自己應該就能出獄了。

  那些事,終究是能抹平的。

  靜仁很注意,也從來沒有動真正不能動的權貴人家的孩子。

  這一日。

  下雨了。

  獄中很潮濕,很冷。

  終於,江司馬來到了獄中。

  他的鞋濕了,衣擺也有水漬。

  靜仁見到了傳說中的江司馬,見到了罪魁禍首。

  那日她被抓,寺廟混亂,她沒有見到此人。

  此刻在獄中,見到江司馬的第一眼。

  向來淡定的靜仁,瞳孔震動,大袖子裡的手握拳握了好幾回,才把情緒調整過來。

  江司馬沉靜的注視著靜仁。

  「知道我為什麼抓你嗎?」

  他面前放著一個審訊本,空白的,這幾日靜仁她們交代的,別人說了挺多的,就靜仁一句都不說。

  靜仁強打精神道:「余推官不是我們殺的,他的死和我們無關。」

  見對方還是沉默。

  靜仁繼續道:「北地貧寒,很多人把女嬰溺斃,上丘院願意收留女嬰,給她們一口飯吃,就此一項,我們救活了無數人。」

  江長天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對方。

  靜仁繼續道:「女嬰長不大,死了,生死有命,物競天擇。數量也許多了一些,但是沒有我們,她們本該早死了。」

  江長天還是看著她。

  看的靜仁嚴重的不舒服。

  主要是對著這樣一張臉,靜仁莫名惶恐。

  作為一個出家人,她心底也會有恐懼。

  「聽說你師父是慧雲公主?」江長天開口問道。

  靜仁連忙搖頭:「不,慧雲公主只是比較喜歡我,帶著我一起念佛,並沒有收我為徒。」

  江長天笑了。

  「看到我的模樣,害怕嗎?熟悉嗎?」

  靜仁低頭不語,開始念經。

  嘴唇越來越快。

  江長天露出了淺笑。

  他一旦露出這種淺笑,會特別好看,發光一般,當然也有點茶。

  他笑著看著靜仁。

  「你們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麼抓你們?身世之謎?推官之死?無數屍骸?不,我都不在乎。我抓你們,只因為你們造謠我幼女,你說她命格不好。她命格好不好,由我們決定,不是你們造謠一句話。」

  靜仁繼續念經,嘴唇之間相碰的越快,她覺得這是藉口,只是造謠而已,說命格不好,隨口一說而已,具體為什麼,她都不用找原因,甚至都不用看她的八字。

  她想這麼說就這麼說了。

  反正只要有利有用,造謠又如何。

  甚至無利可圖,造謠就造謠了,我忘了,我隨口一說而已,你真來找我對峙,我不記得了,可能很早很早看過,忘記了。

  江長天卻很認真。

  他受過這種被造謠的苦。

  每日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著。

  隨便一個路人都可以指責他是畜生。

  他們跟他無冤無仇,不在乎他真的是不是不孝不悌,是不是真的對不起兄嫂,是不是真的誤殺了親爹。

  他們不認識他,但是可以罵他畜生,說他人品低劣。

  他們不知道緣由,但是就是說了,跟著別人附和,一起罵,狂歡。

  看,那有個人,他是畜生,他長的那麼好看,那麼努力,但是無所謂,他是畜生。

  他經歷過。

  他日復一日的經歷過。甚至他的孩子,他的妻子,都要因為這造謠,忍受那不公的待遇。

  造謠者江老夫人,若干年後,輕飄飄的一句,母子哪有隔夜仇。

  造謠者靜仁大師,輕飄飄的一句,阿彌陀佛。

  他們都該死。

  一個幼女從小被判定命格不好,妨礙親友,那她要麼被送進寺廟,孤苦終身,要麼活在世人怪異的審判的眼神下,一旦有不好的事情,都可以怪到她頭上,都可以咒罵她,欺凌她,冤枉她,而她,什麼都沒有做,甚至什麼都不懂。

  造謠者為了一己私利,胡編亂造,不需要理由,理由可以是忘記了,反正就是有,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很早以前肯定是有的,別人應該也知道,反正我說有,沒有的話,我瞎編一個唄。

  靜仁一臉不可思議。

  望著江司馬。

  望著他那張臉,熟悉,怪異的熟悉。

  江司馬在反復的說一件事。

  說她們造謠她女兒的命格不好。

  靜仁覺得很冤。

  她們說過很多女孩子命格不好。

  靜仁大師是出了名的精通佛法命理。

  權貴夫人們相看人,或者自家後輩,若是能有機會見得靜仁大師一面,都會求她看看。

  她也很愛惜羽毛,看的說的比較準。

  然而這一次,江司馬幼女的命格是真的比較怪異,本是該死的命格,卻還活著。

  她意外得到她的八字和畫像,驚為天人。

  其實她知道意外肯定不是意外。

  但是無所謂,她要這個女孩。

  她是造謠了,但是這只是最常見的手段。

  嘴是她們的,她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還能堵住悠悠眾口不成。

  只要造謠的人夠多,假的也能變成真的。

  似是而非,不需要明辨是非。

  你不能逢人解釋,我沒有,小女命格很好,不會妨礙親人。

  就像是江長天之前,不能逢人就解釋,我沒有不孝不悌,那些事我沒有做。

  眾人不關心,他們只想踩你一腳。或眼紅,或妒忌,或厭惡,或者無所謂了,就是想踩你一腳而已。

  誰讓你那麼努力,那麼向上,那麼拼命,你該和我一樣,像一條黑暗中的蛆,爬行,虛弱,死亡,你不該笑,不該向上,不該有親友,不該炫耀,不該活著。

  江長天沒有審訊別人,只是審訊了靜仁。

  甚至說不是審訊,只是和她談了話。

  和她嘮叨了一頓。

  絮絮叨叨,像是個有病人。

  他反復的說,你不要造謠,你不能造謠,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呢,這樣是不對的。

  說的靜仁都覺得煩了。

  她就隨口一說而已。

  哪一次不是這樣呢。

  造謠成本最少啊,不用付出什麼,只是隨口一說,就能達到目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至於被造謠者死了沒,無所謂。

  江長天笑了。

  是啊,無所謂。

  他也無所謂呢。

  他不需要大道,道義,規則,人情,他只要這些造謠者死。

  你說我家棉棉一句不好,我就讓你們全部去死。

  到地獄去造謠,找閻王去造謠,隨便,他也無所謂。

  他要她們後悔,如影隨形,或者去死,或者從今後的每一日,每一刻,都為自己的造謠付出代價。

  要麼死,要麼生不如死。

  當日,靜仁就被客氣的請進了新建好的靜室,裡面有蒲團,有桌子,有毯子,有茶水點心,有菩薩。

  只是關上門,關上門,關上門,關上門。

  關了四層的門。

  眾人以為這是江司馬的妥協。

  好吃好喝伺候著,也不敢上刑,關門大概是擔心別人意外進去傷害了靜仁,還要他負責吧。

  江司馬只是讓她獨自思過三日,眾目睽睽之下,並且答應三日之後就放她回去。

  靜仁無奈的搖頭,你看,造謠而已,無所謂的。

  其實你長這樣,我們換一個場景相遇,我們所有人都願意追隨你。

  不過之後再說吧。

  來日方長。

  靜仁最後看江司馬的模樣,眼神甚至有慈愛。

  江司馬終究是懂官場規矩的,他終究要妥協。

  ……

  三日後。

  開門。

  靜仁大師,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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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1 02:2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上丘學院

  靜仁大師的死相不太美。

  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她的表情拉扯,怒目圓睜。

  漂亮修長的手指縫隙裡多了很多血肉。

  仵作來檢查了。

  因為靜仁圓寂的突然。

  江司馬緊急讓仵作來。

  現場就給大家解剖了。

  言之鑿鑿的一定要找到真凶。

  仵作也被嚇一跳。

  牢獄裡的獄卒也被嚇一跳。

  他們可真什麼都沒有做。

  靜仁大師進去的時候,吃喝拉撒都給準備好的,屋子也不小,就是沒有窗,但是乾淨。

  司馬大人特意新蓋的,每個角落都嚴嚴實實,不可能進毒蛇毒蟲。

  吃食,他們也非常注意,水和食物,都沒有吃完呢,肯定不會下毒。

  靜仁大師哪怕在獄裡,也是有人打招呼要好好伺候照顧的。

  送去靜室的東西都有經過檢查,而且都沒有經過江司馬的手。

  包括靜室,都是江司馬因為被同僚嘮叨下,做出妥協,新蓋一個給大師住,賭氣之話。

  他真的蓋了,那承接衙門工程的人還是某大人的親戚,普通人是輕易接不到衙門的工程的,接到了也要不到工程款。

  這幹活的親戚比司馬大人還老資格。

  這親戚肯定也不會作死動手腳。

  蓋的很嚴實,嚴密,絕對沒有問題。

  屋子沒有問題,吃食沒有問題,人員也沒有問題,那屋子那麼嚴密,獄卒一直巡邏,肯定不會有人進去。

  可是靜仁大師就圓寂了。

  只能請仵作出馬了,說不清楚。

  可是為了自證清白,江司馬要求仵作現場解剖,還讓那些女尼一起見證。

  仵作解剖完,做出結論,是過度驚嚇而亡。

  然後現場一個圍觀的女尼又給嚇死了。

  江司馬一臉無奈,搖頭道:「這是做了多少虧心事,才三日,都說了就請你做客三日,上頭的老爺們搖旗吶喊,江某也扛不住,準備各自一個台階,放你出去的,你居然嚇死了。」

  江司馬讓人收斂了靜仁還有被嚇死的女尼。

  又去審問剩下的人。

  於是招供的本子又換了幾本。

  內容愈加豐富奇怪起來。

  一些確實什麼都沒有做過的小姑娘,大都不知道父母在何處,有知道的也不願意回去,江司馬又設立了老幼堂。

  跟在鳴縣一樣,老弱病殘,他都收留照顧。

  罪首靜仁都死了,屍首都被仵作切一塊一塊檢查,誰要是來說情,江司馬直接送一塊靜仁給對方。

  這可怕的騷操作。

  直接把荊州府的官場給按了靜音鍵。

  太凶殘了。

  江司馬接手了府城大獄,余推官上任後,監獄人滿為患,很多人喊著冤屈,說自己給錢了,應該要放出去了,說好就關幾日的。

  余推官哪怕死了,這交易憑證他們還有。

  江司馬接手了這爛攤子。

  他每日的工作,就是開始重新審罪犯。

  他不辭辛勞,不怕繁瑣,多久前的案子,都一件一樁的找出來,重新審,較真的可笑。

  如果說滅了上丘院,是因為那些人造謠他幼女命格不好,那現在重審犯人,就有些吃力不討好,也不知道他圖什麼。

  但是江司馬那眼裡容不下沙子的性格,眾人領教了。

  ……

  外頭的風雨,在家的江棉棉是體會不到的。

  不過最近降溫了,挺冷的。

  又多加了一件衣服。

  現在條件好了,江棉棉還得到了一件毛毛的皮草披風,裹上像一隻羊一般。

  阿姐的葵水都過了,又生龍活虎,江棉棉的衛生棉還是沒有搞出來,總是沒有合適的棉花內芯,要是有的話,棉襖什麼的都能做了。

  不過慢慢來,她還小。

  她先給自己做了個兔耳朵髮箍,給阿姐也做了一個。

  她的是白色的,阿姐的是黑色的,很好玩。

  戴上很漂亮,再披上兔毛披風,行走在家中院子樹下,像是兔子成精了一般,四處溜達。

  她的歌舞團還沒有回來,給訾帥的過世的妻子超度之後,又被其他人家請去了,最近正好沒有女尼,女尼的業務沒有了,歌舞團的超度業務一下子增加了。

  江棉棉只能讓阿爹派人專門帶隊去了,阿爹說又補充了很多人,給一些無家可歸的人找了一份工作。

  感覺已經脫離她的範疇了。

  今日大雨。

  阿爹吃過早飯,沒有著急去上班,準備先教她寫字。

  江棉棉戴著兔耳朵頭箍,小頭髮蓬蓬的,衣服角角都按照她喜歡的,加上毛毛,十分可愛。

  江長天看的也是十分欣喜。

  但是看到昨日教過的字,明明昨日寫的好好的,今日寫的時候又把偏旁給漏寫了,一個字總是缺胳膊少腿的。

  江長天強忍著沒有怒吼,溫柔的問道:「這個字的邊旁呢,昨日還在的啊?」

  江棉棉哭了,繁體字好難記啊,寫順手就會寫成簡體。

  看著阿爹眉毛都挑起來,她認真的重新寫,但是還是會寫錯。

  而且之前為了練習醫生開方,主打外人認出來算我輸的行業內部字體,現在再練字,真的好難啊。

  在一張白紙上作畫容易。

  在一張寫滿內容的紙上,作畫好難啊。

  千金小姐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容易,衣食優渥,學習任務也繁重。

  時間荏苒。

  著火的上丘院重新被清理出來,成了一所學堂。

  沒有香火熏天,有朗朗書聲。

  沒有權貴夫人跪拜求見。

  有寒門百姓背著包裹帶著孩子一步一步往上爬。

  那曾經堆著殘佛斷臂的廢墟,被清理了,蓋上了書屋。

  江棉棉背上了小書包,身後跟著長寬了許多的胖丫。

  「小姐等等我,慢一點。」胖丫嬌喘的聲音傳來。

  江棉棉並沒有走快,只是一步一步走,是胖丫太慢哦。

  她只能駐足坐在台階上等,台階邊上,螞蟻忙忙碌碌的走,她的手指放到了中間,兩邊螞蟻繞著她的白皙的小手指繞圈圈。

  樹上鳥雀嘰嘰喳喳。

  陽光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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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荊州一日游

  一群孩童坐在椅子上,認真搖頭晃腦讀書。

  鳥叫聲嘰嘰嘰。

  蟬鳴聲吱吱吱。

  歲月漫長。

  江棉棉坐在學生中間,也在搖頭晃腦。

  不由自主,跟著就晃起來。

  不晃就節奏打亂了。

  講真,古文真的很難學很難背。

  但是這樣跟著學,也還好,每天背一篇,慢慢也就背下來了。

  沒有想到自己還有機會回爐重造,繼續上學。

  江棉棉發現,她就適合這樣的教育模式,每天去上學。

  畢竟她以前就是這樣學過來的。

  江司馬也發現自己教閨女讀書,做不到,壓根做不到。

  不知道為何,以前教瑜兒和楓兒,就還好,沒有時不時想暴起揍人的感覺。

  到棉棉這裡,他反復講過八遍,看棉棉還是一副單純可愛迷茫的眼神回望他的時候,他就有些絕望。

  半夜,江長天還偷偷跟妻子吐槽過。

  「霞妹,別人的孩子越長越聰明,為啥我們的棉棉,感覺還沒有生下來的時候聰慧,越長越傻?倒回去了?」

  秦落霞:……

  江棉棉:……

  怪我嗎?我生下來的時候,翻個身你們都說厲害,說一句整句,你們就鼓掌,現在才多大,就要我會寫繁體字,會背誦古文,這不是你們一下子要求高了嗎?

  江司馬自己教不了,反復嘗試,也做不到。

  後來又請了先生到家裡教。

  他重新整頓了大獄,給真正作惡的人判了重刑死刑,也赦免了一些被冤枉的人,這一塊剛好是孟少瑕有些專業對口,他著重幫著忙這一塊,也鬆一口氣。

  老丈人還是講法的。

  要是都像之前那樣,動不動意外死掉,還是不太好。

  整頓大獄,江長天不計前嫌,也不嫌棄那些人坐過牢。

  居然從獄中請了兩個先生到家。

  做楓兒的先生。

  本來準備順便教一下閨女的。

  結果閨女在家,忒能折騰,很快把人收買了,根本教不了。

  就像是殷姑,都捨不得對她說重話。

  江長天最後下狠心,決定讓閨女去學堂上學。

  所以荊州出現了女子也可以上學的學堂。

  荊州的風氣也因此跟外頭大不同,這裡治安非常好。

  因為女子要能上學,首先要保證女子外出不受傷害,江司馬為此整頓了整個荊州治安。

  尤其是針對拐賣人口的,重點打擊。

  荊州的煙花場所也都變成吃喝的娛樂場所。

  每一位從業的姐姐,都需要報備來源身份,從根源上切斷買賣人口生意。

  江司馬兼江推官,大刀闊斧,在荊州整頓治安,眾人瑟瑟發抖,以為反賊要捲土重來,結果,最後,他就是為了讓他的幺女能去上學???

  無數奏章送往京城,準備讓京城派兵來治一治江二。

  結果江二的述求就是為了讓閨女能自己走在街上,自己去上學。

  眾人都哭了。

  你有那精神,你自己訓練一隊家丁,訓練一隊人馬,哪怕人多一點,裝備齊全一點,他們都不會說你什麼的,保護閨女嘛,大家都知道你愛女心切,因為別人造謠你女兒命格不好,你滅了一個寺院一千七百八十多口人……

  但是至於麼,至於為了讓你閨女上學,你要把整個府城都翻過來,擦一遍嗎?

  你閨女難道一輩子在荊州嗎?萬一哪天她長大要去京城呢?難道你還有能耐把京城擦一遍嗎?

  當然,眾人只敢在私下吐槽。

  面上是不敢的。

  因為實際他們也是既得利益者。

  江司馬整頓荊州治安,從給余推官辦後事開始,沒收了余推官的大筆不明來源財產,並沒有入自己腰包,而是交公了。

  他斂財方式還是給家裡後輩過生辰。

  江司馬特別在乎家中孩子,每個孩子生辰都大肆操辦,後來引得其他人家,包括窮苦人家,孩子到生辰了,都會稍微給辦一下,慶祝又活下來一年了,又長大一歲了。

  在眾人沒有留意的時候,最窮苦的百姓家,都會多一盒潔面膏,用著省一些,可以用大半年,據說用這個洗手,能減少病痛,是真的,沒用之前,有人一年中有半年染病,用了之後,病少了許多,身體健壯不少。

  還有洗牙的,洗髮的。

  貴人買的是瓷瓶裝的,非常昂貴。

  窮苦人家也會買,小袋子裝的,需要出門做客,或者逢年過節,或者出嫁,用這個洗一次,頭髮蓬鬆好看,牙齒潔白。

  人都漂亮三分。

  所以再窮苦的姑娘,都會努力攢錢,買這三件套。

  如今荊州治安極好,姑娘們也能出來幹活做工,倒不至於買不起。

  街上,叫賣熱鬧。

  游人如織。

  有男有女。

  女子很多都是放髮,顯然都是未婚姑娘。

  可是卻尋常走著。

  並不是那種窮得衣不蔽體,而是看著也算是體面的人。

  一個長著老鬍子的老者,帶著書僮,走在荊州的街上。

  似乎對一切都好奇。

  他身邊還有一個本地掮客,吳老三。

  吳老三每日守在城門,或者碼頭,接新來的外地人,給外地人帶路,要住宿或者吃食,買東西,別誤會,他並沒有抽頭,他現在不是過去的地痞流氓。

  他有正經身份,屬於衙門旗下的,叫做嚮導,導游,雖然沒有正式的衙役編制,但是一樣有俸祿的。

  不僅有俸祿,遇到大方的客人,也是會有賞銀。

  吳老三一臉市儈油滑,看著就不是很像純良好人。

  他帶路,一路跟店家似乎都熟悉,都會打招呼。

  老者笑看,書僮緊張,似乎都做好被大宰一刀的準備了。

  老者問:「我初來荊州,今夜投宿去哪比較好。」

  吳老三笑呵呵的道:「老爺,荊州投宿有三種,一種是歇腳,各個街角都有的大通鋪,很便宜,五文錢能過夜還能帶一頓吃的,保證能吃飽。還有一種是如家,街邊,你看有掛出如家那幡的,你可以敲門,那是正常人家,會空出幾間屋子給客人留宿,你也可以和他們一起吃,比歇腳貴一些,但是住的也安逸,你若是想了解本地人情,住如家是極好的。」

  老者抬眼望去,果然街邊有掛著如家二字的幡,居然是住宿之地,他之前還奇怪,沒有看到店,這把自家都賃給外人住,倒是能有不少錢補貼收入,可是也見荊州治安好,居然敢開門迎外客,不怕被搶。

  書僮已經好奇問了:「若是住客是壞人怎麼辦?有人起歹心,搶主人的東西呢?主人家有姑娘的話,豈不是清白都不保。」

  吳老三就哈哈大笑起來:「這你們不用操心,我們司馬大人來了之後,家家戶戶都有人報名訓練成為保安人員,保大家平安,喊一句,瞬間就有人,老爺,你家這小書僮做事也不謹慎,背著包,那樣子很沉,銀角的形狀都突出來了,這也就是在我們荊州,你要是去外地,早被搶了,在荊州,你銀角掉了,只要去衙門報案,一天之內,肯定給你找回來。」

  何御史眉頭微挑,覺得對方莫不是認出自己了?不可能啊,他一路微服,不至於。

  「住別人家感覺不便,路邊不是有正常住宿之店嗎?」他開口問道。

  「這第三種就是這種正常住宿之店,也是有分級,看錢多寡,你正常住宿,就去普通的店就可,你若是想享受一下貴人的待遇,多貴的都有,有那一晚,一千兩銀子的知府套房,御史套房,將軍套房,王爺套房,應有盡有。」

  書童聽的都懵逼,還有御史套房?

  何御史也愣了一下,道:「那御史套房是什麼房?」

  吳老三得意一笑,就知道外地人,沒見識,都想知道。

  「走,老爺,小的帶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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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從蛇窟逃到虎穴

  吳老三帶著老爺朝城中心走去。

  路上碰到了同事小賈。

  小賈跟在一對青年男女身邊,女子還戴著帽子和紗巾,看不清臉,看身段,肯定是個妙齡女子。

  若是以前,女子在街上這樣裝扮也算是正常。

  貴女出行不想被人看見。

  但是現在,荊州街上,大家都大大方方的,連司馬大人的小姐那麼好看,都是直接上街的,這樣遮遮掩掩,反而顯得有些奇怪。

  不過一看就是外地來的,也正常。

  現在荊州天天接外地游客量多的不得了。

  荊州外圍都在擴建,蓋房子,好多人舉家搬遷過來。

  小賈跟吳老三抱拳打了聲招呼,就擦肩而過。

  那戴著面紗的女子似乎身子僵住了,低下了頭。

  小賈略微有些奇怪,他的帶的這一對男女,看著確實有點奇怪,不像是正經兩口子,更像是私奔一般。

  不過只要不作奸犯科,他也管不上。

  何御史跟著吳老三去看那御史套房,並沒有注意那擦肩而過的一對小年輕。

  那女子戴著帽子圍著面紗,顯然是不願被人見。

  何御史自然不會盯著一個妙齡女子看。

  那女子見他們停頓也只是轉身背過去了,何御史只當是女子面薄。

  他第一次來荊州,不可能認識什麼小姑娘。

  小賈帶著自己的客人繼續往前。

  「公子和小姐第一次來荊州的話,一定要去買荊州三件套,自用和送禮都是極好的。」

  戴著面紗的女子正是江婉,大哥意外身亡之後,她也暗中調查大哥的死因。

  她本來以為是江長天做的,可是江長天卻說是七皇子讓人下手的。

  她不信,可是調查下來,似乎真的跟江長天無關。

  雖然鳴縣處處是江長天身影,可是大哥的死,居然真的不是他的手筆。

  真的有七皇子的手筆。

  因為她反而是最了解七皇子的人。

  這才讓她真正驚恐害怕。

  她覺得他們一家繼續在鳴縣待下去,就會像上輩子江長天一家那樣,死絕。

  現在阿娘和妹妹居然已經逃離鳴縣了。

  她打聽到她阿娘居然還成為了韓世子側妃,她的親妹妹此刻居然在京城成為了世子之女,享受榮華富貴。

  阿娘不要他們了。

  大哥死了。

  她幾次試圖逃離鳴縣,可是都被以保護安全為由,趕回來了。

  她帶著祖母和父親,根本離不開鳴縣。

  這個小縣城,是她長大的地方,可是她沒有一點留念,只有深深的恐懼。

  她痛恨那夢,為何讓她知道那麼多,讓她知道她有美好的未來,位高權重,舉手可得,卻被困在鳴縣,如同困獸一般。

  一切顛倒。

  她仿若在體會前世江長天一家的苦難一般。

  雖說細說起來,他們過的也不算苦。

  至少江府還在,下人什麼的都還有。

  可是看不到希望。

  最是絕望。

  這期間江婉掙扎過。

  她從夢中得知荊州有個上丘院,裡面有個有名的靜仁大師,最喜歡收集漂亮女童,或者命格怪異之女,未來靜仁還是皇室座上賓。

  後來有一個妃子就是靜仁獻上的。

  那妃子容貌異常的美,心如蛇蠍,好在短壽,否則,她都鬥不過。

  也是從那妃子那裡,她知道了靜仁大師的存在,知道靜仁大師馴養那些女子的方式,很是變態可怕。

  由此她迂回的小心翼翼的輾轉透露了江棉棉的消息給靜仁。

  她成功了。

  因為她日復一日的思考的時候,發現一切改變,似乎都是從江棉棉出生,然後並沒有夭折開始。

  她記得那日拜佛,她看到佛眼都落淚,讓她心神震動。

  似乎從那日開始一切開始改變。

  江楓沒死,江棉棉也沒有死,秦氏也沒有死,江瑜沒有消失,江長天沒有失蹤。

  她覺得她找到了辦法,只要江棉棉死了,一切就回到正軌。

  可是接下來,上丘院消失了。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江婉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怎麼會,怎麼會有人那麼瘋。

  可是想到那人是江長天,是的,他就是一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日復一日,江婉似乎放棄了。

  父親迷上佛經,開始整日念經。

  以前整日念經的祖母,不念經了,總是哀嚎罵人,因為她身上不爽利,傷口總疼。

  疼痛會讓人情緒崩潰,而且她時不時收到府城江長天一家幸福生活的消息,江瑜婚後生活美滿,秦氏是知府夫人的座上賓,江棉棉成為府城最耀眼的千金小姐,江楓拜了名師,越發出息了,江司馬的權柄越重,權力越大了。

  但凡有一點雞毛蒜皮的好事,都會有人給江老夫人念叨。

  念叨完還要說:「夫人你就是不知足,這樣好的孩兒,你要趕出家門,還給除族了,哎呀呀。」

  說的江老夫人每每都覺得心梗,又多了心悸的毛病。

  江老夫人自己身體難受,大孫子亡故,對她打擊很大,可是打擊更大的是兒子的不振作。

  長子的墮落,每日念佛,讓她很絕望。

  她以前日日念佛,實際心中無佛。

  可是長子日日念佛,明顯是魔怔了,他真的穿上了僧袍,開始吃素,除了沒有剃度,一舉一動跟個出家人沒有區別。

  江老夫人咒罵兒子,除了說到吳氏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之時,他略有觸動,其他時間,他仿若未覺,不管她說什麼,他都回阿彌陀佛。

  她知道淮生是恨她了。

  因為一次意外吵架,江淮生痛罵世子,江老夫人意外說出韓世子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之後,江淮生就變成這樣了。

  他對一切都毫不在意,除了人還在家,基本跟出家沒有區別了。

  連眼看著江婉年紀到了,可以行及笄禮了,江淮生也不在意。

  江老夫人也沒有心情。

  江婉日日伺候祖母,日日聽她咒罵,也越發疲憊。

  終於在她籌謀許久之後,假扮一個落難女子,被一位公子救了回去。

  她裝作失去記憶,一路跟著那公子,離開了鳴縣。

  在馬車踏出鳴縣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身上的枷鎖碎裂了一般,渾身一輕。

  她尋找為目標的這位公子,她也是觀察多日才選定的人。

  這公子她夢中雖然沒有見過,應該不是熟悉的人,但是見其舉止貴氣,出手大方。

  身上的飾品,還有不經意展露的細節,都是京城貴人的樣式。

  說是出來游歷的公子,相貌英俊,舉止義氣單純,肯定是哪個大家族的子弟。

  他自稱姓柳。

  京城柳家,她記得確實有這樣一家人,但是並不顯著,在京城屬於中等吧,柳公子的姑姑好像嫁到宮中了,只是個貴人。

  但是不管是誰,只要能救她脫離鳴縣就好。

  她對鳴縣已經有魔障了。

  可是結果柳公子出了鳴縣,卻還不回京城,一路往荊州來了。

  說是慕名而來,本來就是要去荊州的,結果走岔了,才走到鳴縣,意外救了青青姑娘。

  柳公子也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見她一身青衣,極美,暫時稱呼青青。

  一路雖然有曖昧,但是還是客氣相待。

  青年男女,紅袖添香,這樣一路相伴,很難沒有情愫。

  作為「失憶」的落難姑娘,江婉自然不能阻止人去荊州。

  可是想到赫赫有名的江司馬,江婉還是本能的驚恐。

  進了府城就戴了帽子面紗,卻沒有想到,反而莫名有些引人注目,街上居然沒有人如此打扮。

  但是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如此了。

  剛剛到府城,沒有想到居然就看到赫赫有名的何御史。

  何御史這人命很硬,皇帝換幾個了,他還是御史。

  江婉慶幸自己戴著圍帽,沒有被發現端倪。

  她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就害怕被發現。

  她和柳公子跟著帶路的嚮導到了那鋪子,聽的那小伙滔滔不絕的介紹:「……這是我們司馬大人家大姑娘的產業,都是她的嫁妝。」

  「你們司馬大人真是愛女如命啊,嫁出去的姑娘還給這麼豐厚的產業,聽說他還有一個姑娘是嗎?」柳公子身邊的小廝好奇的問道。

  「是的,這些鋪面,還有城裡的客棧,酒樓,鋪面,地,都是小姑娘的產業,司馬大人對兩個姑娘都極好。」

  江婉手裡拿著一個瓷瓶,低頭聞著瓷瓶裡濃鬱的香味,這是洗頭的,這一瓶就要一兩銀子,單這一個鋪子的東西,就值數千兩,而且他們還在門口排隊排了一會才進來的。

  還有便宜的版本,也是買的人絡繹不絕,不用進店,在門口攤位就能買上,客人源源不斷,銅錢叮咚聲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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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御史套房

  夕陽垂懸。

  到了飛天閣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輪紅日落在閣頂。

  閣頂有一隻雄鷹的雕塑,此刻仿若想要展翅高飛,栩栩如生。

  還沒有見到御史套房,可是單見這落日之景就極美。

  「這樓以前沒有吧?」

  「是的,這是新蓋的,大人今日來的巧,要是到了外地商人來進貨的時候,這套房恐怕都被訂走了。」

  何御史只是淺笑,並未當真。

  千兩一晚的屋子,怎麼可能隨便被訂走,恐怕只是噱頭。

  他這個御史按照俸祿來的話,實際也住不起吧。

  朝中參江司馬的奏章很多,說他恣意妄為,說他用生辰斂財收禮,說他貪錢,說他人品低劣,各種罵聲都有。很奇怪的是,文官攻殲,居然沒有說他瀆職,也沒有說他篡權,沒有說他本職做的不好。

  這些攻擊的奏章,都是人身攻擊,有極大的恨意,卻沒有水平。

  飛天閣門口的街道很寬,倒是沒有擺小攤的,卻有不少孩童在街面玩耍。

  看著孩子跑來跑去打打鬧鬧,書僮又忍不住問:「萬一有人乘馬車或者騎馬怎麼辦?」

  吳老三笑的指了指路邊一個牌子。

  「上面有一紅色叉叉,有一匹馬的圖,這就是限速,這段路要限速,無論車馬到這裡面都要慢行,若是快了,要罰錢的,所以路邊孩童可以安心玩耍。」

  他們是慢慢步行過來的,果然見旁邊有馬車到跟前,就放緩了速度。

  「聽說這御史套房是你們司馬大人的產業?」何御史問道。

  這一房就收千兩銀子,其他不說,這司馬大人果然很貪財。

  吳老三搖頭:「這是司馬大人幺女的產業,司馬大人極其疼愛女兒,這些都是其女的。」

  何御史眉頭微挑。

  「老爺請。」吳老三帶路了那麼多人,還是有點眼力勁的。

  眼前這老頭看著一身官氣,凶得不得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這衣著外貌可以變,這氣質是難以改變的。

  吳老三一點沒有因為這老者穿的普通就怠慢。

  他們上崗培訓的課就有不少例子,平平無奇扶老爺爺,給老爺爺穿靴,得到賞識,賞賜家財美人。

  進門,有一排椅子,椅子上包著厚布,屁股坐下,會往下陷,往下陷的時候,後腰感覺有軟物頂著,一下子整個人都靠在上面,腿也隨之放鬆。

  接著有人送來一塊冒著氣熱騰騰的棉布。

  「大人,請淨手。」

  這乾淨潔白的棉布居然是用來擦手的。

  他拿起來聞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比他夫人熏香的味道還好聞一些,像是春日草綠的味道,很清新。

  擦了手又有人端來熱氣騰騰的茶水,點心。

  居然什麼都沒有問,也沒有交錢,就先讓客人吃喝一頓?

  這進門是一個非常大的廳,很高,但是並不空曠。

  除了這邊這軟椅外,不遠處居然有假山河流,就在這屋子裡,就能一邊喝茶一邊聽泉。

  而且坐在這個位置,還能看到夕陽紅日。

  如同一幅畫一般。

  不說那御史套房多少錢,這進門這歇息的片刻,就感覺到,貴有貴的道理一般。

  何御史見識多廣,京城皇宮也進進出出多次,本身也是世族子弟,卻仍舊覺得此情此景,真美。

  坐在軟塌上,看著落日,聽著泉聲,他甚至想,這場景還好沒有讓聖上看到,聖上若是見到,肯定又要大興土木,要建個一樣的。

  這個大廳就有很多玄機,裡面的燭火很多,裡面很亮。

  燭火若是不要錢一般,而且都有漂亮的燈籠外殼,抬頭,又仿若看到一片星辰。

  像是一個十分華麗的廳堂,唯一有些區別的是,這裡外人可進。

  他在這裡坐著喝茶歇息的時候,身邊有人進出,每次有人,都會有小二溫柔的喊,恭迎回家。

  這坐著又吃又喝。

  喝的茶極好,沒有加香料,卻有天然的茶香,微苦,喝完卻唇齒留香,喉間都有甜意冒出來。

  點心也特別精致。

  感覺一口可以吃掉一兩銀子。

  這只是歇息而已,就有這等待遇,讓人不好意思跑了,說不住了。

  接著就有小二過來,居然是女子,大大方方半蹲在面前,拿著紙筆,說要給他登記入住信息。

  小二識字,是個漂亮姑娘,看著像是京城貴女一般。

  可是卻做著拋頭露面的工作。

  周圍人見怪不怪,何御史都差點忍不住問,可是有什麼冤情。

  好在忍住了,來日方長。

  他報了個假名,京城來的客商,蘇林。

  連書僮都要登記名字。書僮倒是沒有報假名,書僮叫劑子。

  登記完,又查看了兩人身份憑證。

  何御史看那女子對著蘇林的身份憑證,反復翻看了好幾下,卻沒有多說什麼。

  而且客客氣氣的詢問他們的需求:「先生可有什麼額外的要求,是喜涼還是喜熱,還有對床墊有什麼要求,先生喜歡睡軟一下,還是硬一些,先生吃食喜甜還是鹹。或者有什麼額外的要求,需要會客還是要請什麼人,都可以跟我們說,您入住之後,會有您的專屬管家,有任何事都可以搖鈴喊他,他會立即出現。」

  何御史沒有說自己的喜好,卻對這女子說出的話有些心驚,好像一個夜宿之地,居然能方方面面什麼都做到一般。

  他只定了一晚,留了兩千兩,說是押金。

  書僮心疼的掏銀票。

  只覺得離譜。

  哪有住宿花這麼多的。

  睡在金子做的床上嗎?

  兩人交完錢,吳老三就要回了,何御史要給賞錢,卻見他連連拒絕了。

  何御史還以為是他拉了這麼一個大單,必然有抽頭。

  吳老三卻說自己是有俸祿的,都是朝堂的人,不用賞錢,若是大人見到上官,能幫忙給個好評,誇讚一句就好。

  說的何御史覺得有些好笑。

  吳老三一看就是地痞流氓轉行,居然要求好評。

  好吧,這一路,這人確實也比較有趣,他們等著他坑,好像也沒有坑,書僮嘟囔,肯定了坑了,不坑,能介紹這千兩一晚的屋子嗎?

  管家是個書生模樣的男子,穿著月牙白袍子,文質彬彬。

  開口居然真的出口成章,說話也極有水平。

  管家一邊帶路,一邊介紹。

  先是過了一條長廊,然後到了一個院落門口。

  門口上就寫著御史套房。

  管家拿出鑰匙開門,推門進去,書僮看了一下地面,地面居然鋪著布,腳踩上去,是軟綿綿的。

  主打一個奢侈浪費。

  踩著紅布,走了幾層階梯,就到了屋子裡,又是一層門鎖,打開,裡面很乾淨,有淡淡的香氣,進門似乎都鼻子一涼,整個人腦子都清醒一些。

  此刻黃昏,天有些燥熱。

  剛剛書僮隨口說我們大人怕熱。

  就見管家進門就在門側有個桿子,管家把那桿子抬起來,忽然就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知道哪裡還有涼風吹來,貼在身上的袍子被吹得掀開。

  抬頭望去,就見窗外居然忽然下雨了?

  也不是雨,只是他們的屋外有雨幕,遠處卻是沒有的。

  然後雨幕落下,水滴落在門口石階,共同又發出深深淺淺的沙沙聲。

  也不知道如何做的,角落有個自動的木片,嘩啦啦的轉圈,屋子裡就有涼風吹起。

  很舒適。

  這千兩的屋子,並沒有想像中的大。

  看著像是尋常的屋子,進門是一個門廳,有個屏風。

  門廳兩側掛著一幅對聯。

  上聯:儉以養廉,潔如秋月從無垢。

  下聯:嚴於正己,清到梅花自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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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 12:1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六章 民生

  字好看。

  寫這對聯的字,很好看。

  至少是能入眼的。

  雖然這樣一副對聯掛在千兩一晚的套房裡有點諷刺。

  何御史還是好奇的問一邊帶路的年輕管家:「這是誰寫的?」

  「這是我們司馬大人的大少爺寫的。」

  何御史往裡走的腳步頓了頓。

  又看了一遍這對聯:

  儉以養廉,潔如秋月從無垢。

  嚴於正己,清到梅花自有香。

  想到曾經有個少年寫下「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的詩句。

  後來聽說他跟著父親造反了。

  後來他父親招安了,成了江司馬。

  世事奇妙,他因為江司馬來到了荊州。

  又看到了那少年寫的對聯。

  內容很好。

  字也很好。

  可是莫名有些唏噓。

  跨過門廳的屏風。

  看到一片花圃,裡面有竹有木,綠油油的。

  旁邊就放著一張厚實的長桌。

  長桌桌面上放著一塊石板。

  石板上擺著青花的茶杯,兩大六小。

  造型略微有區別。

  何御史很驚訝,這是皇宮裡盛行的泡茶方法,功夫茶的茶台。

  他有幸喝過這茶,小小一杯,皇上親賜,就一口,捉摸不出味道,很淡。

  而這裡就擺著一套茶具,看著更加完整。

  書桌背後的牆面,居然有一面牆的書架。

  上面擺滿了珍貴的書籍。

  這個時代,不論什麼書,都是很珍稀的。

  書僮一路嘟囔可惜浪費,看到這一整面牆,滿滿的書的時候,忽然消聲了。

  這,這,這麼多書就擺在這裡。

  何御史的身影也站到了書櫃前,伸手去拿書。

  隨手拿了一本,道德經。

  也不是很特別的書,他讀過。

  但是這面牆的書櫃,包羅萬象,每個架子跟前寫著書的類別,有歷史,有話本,有醫學?有茶?有文玩?有地理?農學?權謀?

  每個分類細分下來 ,再看裡面的書,就很有意思。

  何御史絕對算是這個時代讀書多的人,畢竟他一輩子都在讀書,能得到的書也是比較多的。

  可是在這個荊州的一家住宿的屋子裡的書櫃裡,居然有好些本他都沒有見過。

  他翻出一本《殷氏茶說》,裡面詳細介紹了各類茶,功夫茶的沖泡方法,時間,水溫,什麼水,什麼茶。文字敘述認真嚴謹,但是他居然沒有讀過。

  這些書都是手抄本。

  可是都寫的很認真整齊。

  書本是有人翻閱過的。

  管家林一解釋道:「這些書會時常更換,司馬大人在城中建立了書局,大家用各自的身份憑條路引登記就可以進去看書,如需外借,需要押錢,若是無錢,可以抄書,需抄兩本,方可拿走一本,書局免費提供紙筆。」

  一面牆的書,何御史駐足許久。

  只是一眼掃去,就有好幾本他沒有看過的。

  這樣感覺,一日根本看不完。

  這是一個茶室,桌子旁邊,又有靠牆的一整面地上,鋪的是草編的席子,上面放著矮几,兩邊有蒲團,推開似乎就可以躺下。

  矮几上擺著棋盤棋子。

  窗外的窗景也美。

  雨幕和夕陽,怪異的結合起來。

  窗外居然還是一片麥田,而不是什麼名貴的花,可是看著卻更賞心悅目。

  這個茶室,就可以滿足待客,休息,喝茶,閱讀,辦公。

  茶室旁邊,就是淨房。

  別的淨房都是黑黑小小的,可是這個淨房出乎意料的大。

  裡面居然還有一個梳妝台。

  有桌椅,有一個大浴桶,大桶上直接接了一個管子。

  還有馬桶。

  馬桶上也有管子。

  馬桶面上居然鋪著綢緞,還有靠背,像是一把大椅子。

  牆上有木架子,木架子上掛著純色的巾布,乾乾淨淨。

  甚至還掛著一個袍子。

  每件巾布,袍子上都掛著一個小牌子標注。

  洗面,洗頭,洗腳,洗身子的巾布居然是分開的。

  那袍子是洗浴完穿戴的。

  那浴桶旁邊還有好幾個罐子,上面寫著各種花,還有鹽,還有一罐子奶。

  管家林一解釋:「這是供客人泡澡洗浴的時候使用的,可以倒進浴桶,有美膚的作用,這裡是水閘,您要洗浴,可以通知小的,水閘就會有熱水出來。每日都會更換新的,這裡的物品,除了固定的,其他的您喜歡都可以帶走。」

  書僮就注意到,有專門洗手的一個台面,而不是一個孤零零的盆,是一個大桌面,中間鑲嵌了一個瓷盆,盆底有洞,有塞子,面上也有個管子。

  管家打開水閘,那管子果然就涓涓流水。

  何御史伸手接了一些水,涼涼的。

  想到屋外的雨幕,這管子有水也不奇怪。

  台面上就放著一個一個瓷瓶,分別寫著潔面膏,牙膏,洗髮膏。

  這都是在外頭一兩銀子一瓶的,這裡卻是擺著,隨時可用,據說還能帶走的。

  書僮覺得這還是挺大方的。

  何御史微微搖頭,一兩銀子雖多,可是跟千兩住宿費用比,又很少。

  參觀一個淨房就花了不少時間,最後以何御史單獨在裡面尿了一泡結束。

  看著尿也瞬間消失,被沖走,淨房裡依舊留著香氣,何御史只覺得心中有種空嘮嘮的感覺。

  來之前,他想著千兩一夜的屋子,可能有美婢美酒,肉池酒林,極盡奢華。

  實際上卻沒有,這別說美婢了,唯一的管家也只是一個清俊書生般的人物。

  實際一路過來,有官員招待的,規格絕對肯定耗費比千兩高。

  花魁的游船,最好的美酒,珍稀的飛禽走獸,何御史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些招待他都感受過。

  可是沒有這一次深刻,這是一種改變。

  奇怪的變化。

  馬桶旁邊放著白皙柔軟的擦屁股紙,還放著裝垃圾的木桶。

  旁邊甚至還放著一小格書櫃,也放著書,還能一邊拉屎一邊讀書。

  可怕的感覺,他剛剛居然就想伸手拿一本看看。

  想到這裡放書的人真是個奇才,一定是特別愛書,連出恭這片刻,都需要讀書。

  出了淨房,管家給何御史遞上一塊半乾的棉布,何御史擦了手。

  接下來就去隔壁的臥室了。

  畢竟是住宿的地方,總是要有床吧。

  臥房的窗景很美。

  床不是那種繡床,看著層層疊疊的,就是簡單的木床。

  床上的被褥很白很乾淨的感覺。

  一根頭髮絲都沒有。

  有個掛衣服的櫃子,裡面掛著睡袍,還有沒有後跟的鞋子,管家林一彎腰下來,示意大人可以換鞋。

  書僮趕緊跟著去伺候。

  被鞋子包裹的腳,走了許久的路,並不舒適,放到這沒有跟的空空的鞋子裡,似乎腳掌舒展開了,還沒有上床,已經就在休息了。

  「大人,我們有提供按腳按摩項目,您若需要,隨時按鈴,我給您安排。」

  何御史以為來了,這是美婢項目。

  結果卻見管家林一還給了一個牌子,寫著按腳一次十兩銀子,全身按摩五十兩銀子。

  何御史氣得個踉蹌,花這麼多錢住宿,按摩居然還要額外花錢?

  難道是請花魁按摩嗎?

  何御史氣不過,來都來了,上。

  他就是來感受體會荊州的混亂和腐敗的。

  看看反賊江司馬把荊州搞的什麼烏煙瘴氣的模樣了。

  他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床上,等著人上門按摩。

  果然立刻就有敲門聲。

  管家林一答應了一聲:「進來。」

  就聽到推門聲,緩慢腳步聲,並沒有濃鬱的香氣,而是有股淡淡的藥香。

  接著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男子走的很慢,還拄著拐杖,一邊走,一邊往前輕輕敲打。

  何御史有些懵逼。

  直到他被要求趴下,一雙乾爽的手,在他肩膀上游走按壓敲打,何御史才反應過來。

  沒有美婢沒有花魁,按摩的居然是個盲目的中年男子。

  何御史好奇的問:「這眼盲之人居然還可以出來做事嗎?」

  男子笑道:「司馬大人說我們只是眼盲,又不是廢物,當然可以憑本事賺錢,我們眼盲,看不見,反而更專注,我一摸就知道大人您右肩膀不好,勞損嚴重,長期伏案,姿勢固定,大人您小心,疼你喊。」

  「吧嗒。」

  「吧嗒。」

  「嘶。」

  「疼。」

  「爽。」

  「你這月錢不少啊,按一次幾兩銀子。都夠養家糊口了。」

  「還行,我妻懷孕了,等孩子長大,上學,要花錢的地方不少,我得好好幹活存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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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紅顏薄命

  何御史睡著了。

  打著小呼嚕。

  直到按摩的男子拿著棍子離去。

  他還沒有醒。

  大概一個盲人都能娶妻,都有活幹,都敢盼著孩子生下來,去上學,讓他大為震驚,又心滿意足,十年來,第一次,天才擦黑,他就睡著了。

  書僮小心翼翼的靠在一邊的軟榻上,撿起面前小几上的肉干,輕輕的含著吃。

  今晚沒有觥籌交錯,略靜,也沒有人跟他打聽大人的喜好。

  許久,大人都沒有醒的樣子,呼嚕聲越發的大。

  書僮劑子緩緩起身到隔壁的茶室去,拿下了一本書,煮著茶水,吃著點心,翻看著書,雨幕停了,夜間不那麼熱,窗外微風徐徐,似乎能聽到牆院外,孩童嬉鬧的聲響。

  稍晚,有人送了一份熱湯麵過來。

  並沒有吵醒室內睡覺的何大人。

  書僮在茶室吃完,就又有人來把東西收走,並且點了一根香,室內香氣裊裊。

  這千兩一晚的御史套房,怎麼想怎麼不值得,可是住在其中,又怎麼住都感覺舒適。

  ……

  小賈也帶著兩位貴客投宿。

  這位柳公子出手闊綽很有錢,他本來也要求住頂級套房的,不過他身邊的女子勸住了他。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小賈聽聲音都心癢癢的,感覺一定是個大美人。

  柳公子訂房還訂了兩間。

  因為青青姑娘雖然失憶了,但是一舉一動,皆是貴女的模樣,無一不顯示她身份不凡。

  柳同一路待她都非常客氣。

  兩人一路談天說地,時不時對視一眼。

  柳同答應帶她去京城。

  江婉一路受人照顧,十分妥貼,讓她心中甚至想,不管那夢中那些事,也不去找楚晞,這一世,找個喜歡的男子,平平淡淡過一生,其實也很好。

  柳公子出手闊綽,為人比較單純,有些書生意氣。

  夕陽落幕,半月升起。

  兩間雖然不是頂級套房,也是比較高級的屋子,一夜也是要五十兩銀子,裡面也是有那潔面膏,牙膏,洗髮膏三件套,可以隨便取用。

  屋子裡的燭火非常乾淨明亮。

  淨房都是香的。

  女眷出門在外,最不方便的就是梳洗出恭。

  然後在荊州的客棧裡,簡直讓人不想出們,這裡的淨房太舒適了,淨房裡居然還放著一盆花,不名貴,卻莫名讓人心情舒適。

  江婉一個人躺在床榻上,洗淨了面上的一些妝容,還是很美。

  出水芙蓉一般。

  她身上穿的,是路上置辦的,既然是落難,肯定沒有帶那麼周全的。

  很華麗,比她在家中的還華麗一些。

  家裡,父親一心禮佛,祖母每日咒罵,總說這病那疼,要用藥養著,兄長的喪事花費很多,請法師,棺木,墓園,都花銷很多。

  想到這裡的時候,江婉陡然一驚,兄長都走了,她居然還在想他死後的花銷。

  她有些自嘲,不知道自己如何就淪落到這個境地。

  她記得瑤姑在的時候,總說她是個極其心善的姑娘。

  她自己也是如此以為的,她見他人受苦,總是會於心不忍,總會施捨一些。

  她自己也勤勉好學,沒有什麼壞習慣。

  至於夢中後來那些權力爭鬥,她也只是為了能活下去而已,人總是有很多不得已。

  她不是聖人,七情六欲都會有,善念惡念都曾有過。

  可是那錯了嗎?

  人都是如此啊。

  江婉躺在床榻上,能從窗子上看到天空懸掛的半月。

  敲門聲響起。

  她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柳同,柳同還帶了一個貌不起眼的小姑娘。

  柳同看了一眼青青姑娘這模樣,就面色發紅,有些手足無措的道:「青青姑娘,這,這是我給你尋的丫鬟,之前一路多有不便,你,想不想喝茶,你,你梳洗一下,一會來喝茶好不好?」

  柳同說話面紅,然後中間看江婉一眼,面色更紅。

  此刻江婉沒有白日那麼打扮的認真,比較隨意,頭髮也微微有些散亂。

  可是這樣的模樣,更吸引人。

  江婉看那低著頭的小丫鬟,點頭答應。

  她實際不想要丫鬟,擔心被認出來,但是哪個大家小姐身邊沒有人伺候。

  丫鬟進來很規矩,也很小心。

  「小姐,奴婢幫您梳頭。」

  江婉沒有拒絕。

  一番梳洗,又換了一身衣服,江婉跟著丫鬟出去,到了柳公子說的茶室。

  是客棧為客人提供的茶屋,可關門落鎖,自成一室,靠窗外頭臨河,景色優美。

  還有軟塌有茶桌。

  夜晚,河面有舟船,有絲竹聲,星火閃爍。

  江婉過去,柳同已經在泡茶。

  他泡的很認真,泡茶的時候,纖長的手指觸摸在漂亮的瓷杯上,很好看。

  看到江婉過來,他立刻站起來。

  「青青,這是荊州流行的泡茶之法,我學了好一會,我來給你泡,你嘗嘗,你一定會喜歡。」

  熱水沖泡茶葉,會冒出煙氣。

  裝過茶的杯底,特別香。

  喝茶沒有喝出什麼特別的滋味,但是那杯香極好。

  微微燙,握在手中,她低頭輕聞。

  晚風不熱,從窗外吹進來,裙擺和髮梢輕輕飄起。

  茶香流動,曖昧之情也在流竄。

  江婉很能拿捏那種曖昧又坦蕩的感覺,似乎天生得心應手。

  柳同一口氣喝了三杯茶,不怕燙一般,然後他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了:「青青姑娘,實不相瞞,家中已經給在下相看好妻子,這趟游歷完,就要準備回去成婚,對方是家父領頭上司之女,兩家也是通家之好,董妹妹亦是個好姑娘,我不能辜負她,你,我觀你行為舉止,身份肯定不俗,你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可幫你,我不該對你起不該有的心思,這一路柳某太貪心了。」

  江婉愣了一下。

  這一刻只覺得茶的後味很苦,沒有回甘,只有苦澀。

  屋子裡只有她和柳公子。

  她拿著杯子,起身,站到了窗前。

  窗子開著,外頭的游船如同人間的星辰,閃爍,不夠明亮,點亮不了那一片黑暗。

  柳公子也站到了她身邊,一路再曖昧,柳公子都一直很守禮。

  盡量能避嫌就避嫌。

  到了府城立刻給她找了丫鬟。

  江婉站在那,她聽柳公子說起董妹妹,忽然想起來那樣一個姑娘,新皇登基,太子選妃。

  彼時她作為皇后的侄女,卻根本沒有作為考慮的人選。

  她姑姑不希望她嫁給楚晞。

  一個姓董的姑娘脫穎而出,她天真爛漫,笑起來,門牙不整齊,有一顆小虎牙特別尖,酒窩也特別深。

  她皮膚很白,臉圓乎乎的。

  很討喜,應該也是個聰明人,否則不會被相中為太子妃。

  可是到最後關頭,就剩下董姑娘和張家姑娘兩位,二選一,太子楚晞明顯更喜歡董姑娘,對她笑了好幾回。

  最後關頭,董姑娘卻主動拒絕了,直言自己有喜歡的人,我和柳大哥青梅竹馬一塊長大,他不負我,我亦不能負他,所以只能拒絕太子殿下的厚愛了。

  當時一群人看這董姑娘跟看傻子一般。

  江婉亦是如此,心想,青梅竹馬怎麼能比得上太子妃,那可是未來的皇后,那旁邊的張姑娘小心翼翼,這董姑娘卻主動拒絕了。

  江婉此刻站在江畔,想起來那一幕。

  她後來只是以小妾的身份入太子府的,卻不想,有人居然直接拒絕做太子妃。

  她想笑。

  原來那董姑娘是為柳同拒絕太子的。

  兜兜轉轉,兜兜轉轉。

  她一路觀察柳公子,確實算是正人君子,也沒有什麼大毛病。

  她展露出來的感覺,就是柔弱可欺,柳公子若是喜歡她,大不了直接帶回去,紅袖添香,可是柳公子卻始終有所堅持。

  此刻對她剖白,居然是不帶她走的意思。

  江婉她從一個未亡人到太子小妾到皇后。

  她骨子裡就是不服輸的。

  她妒忌那董家小姑娘的天真爛漫。

  上輩子妒忌,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妒忌,怎麼有人可以那麼輕易的拒絕那樣的尊榮,她不後悔嗎?

  她站在窗前,心中決絕。

  她可以點頭答應,柳公子應該會安置她,她在京城去找娘親,或者投奔姑姑,應該都有希望。

  聽說京中,因為當今聖上身體有些不爽利,皇子們都已經在往京中走了。

  她也是因此,才會看到柳公子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跟著他跑了出來。

  可是她忽然就覺得不甘心。

  憑什麼!

  她也不敢相信,沒有情愫的幫忙,情義薄如紙,一捅就破。

  她連做夢,都是生死廝殺的篇幅居多。

  她不信別人。

  她站在窗前,漂亮的眼睛,落下了晶瑩的淚珠。

  再抬頭看柳公子的時候,她已經哭成了淚人,淒美動人。

  她微微仰頭望著柳公子,兩人挨的很近很近,她淚水橫流,輕輕咬著唇,望著他,她什麼都沒有說,目光裡深不見底。

  柳同扭頭不敢看她,手足無措。

  然而她卻靠上了他的懷抱。

  她埋頭在他懷抱了,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

  「我不知道怎麼辦,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我很害怕,柳大哥,你若離我而去,我怎麼辦,我一弱小女子,無依無靠,我只有你,沒有別人。」江婉聲音委屈,身子微微顫抖,柔軟,無助,迷人。

  柳同緊張的雙手不知道何處安放,喉結上下移動,嬌軟的身體靠在他身上,這一刻,董妹妹那深深的酒窩那笑容,都消失了。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柔軟的腰肢上,重重的往懷裡攬,契合的沒有一絲縫隙,他屈從於最簡單的身體慾望。

  他喜歡她,心慕於她,從第一眼,見到她,漂亮,張揚,委屈,柔弱,高貴,如同謎一般。

  「對不起青青,對不起。」柳同說著對不起,慌亂的低頭輕吻她,因為他忍不住輕薄於她,輕吻她,擁抱她。

  窗外游船有歌聲傳來:

  古來薄命是紅顏,

  漂泊東西難見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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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一覺醒來。

  聽到絲竹聲悠悠。

  昨夜沒有吃東西,居然睡到了天亮。

  醒來飢腸轆轆。

  何御史按了按床墊,才發現,這墊子又軟又硬,很有玄機,醒來,居然腰也不疼了,肩膀也輕鬆了,整個人渾身舒適,頓覺天氣很好。

  就是一晚千兩,堪比睡在黃金上了。

  他去淨房洗漱,看著打開水閘,從銅管裡涓涓流出來的熱水,又覺得,確實要價千兩,這太拋費了。

  洗漱完,他就讓書僮把那些能帶走的東西都收好帶上。

  不寒磣。

  畢竟是花錢的,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這一晚,還不知道能不能報銷。

  按說不應該啊,這荊州官府這麼不敏銳,他來了一晚,還要自己花錢住宿,沒有人來接?

  「老爺,早食,林管家說可以送上門,也可以去他們大廳吃,您要讓他們送,還是出去吃?」

  「自是出去吃。」

  他本來就是來看風土人情的。(他想看看跟他一樣的冤大頭有沒有)。

  書僮劑子有些不捨,千兩一晚的屋子,待在裡面的每一刻都覺得在賺錢,踏出去一步都覺得虧欠。

  這麼多錢,小地方都夠買一院子了,這裡就住到午時。

  等到了吃早食的地方,劑子又覺得眼花繚亂了。

  太多太多吃食了。

  何御史微微皺眉。

  太浪費了。

  這早食怎麼能吃那麼多。

  小二有男有女,可以自己取食物,也可以讓小二幫忙取。

  進門小二還會問你要喝什麼茶,先給你上一杯茶。

  還有他們的管家。

  林管家帶著他們落座。

  又先給他上茶。

  「蘇老爺您要什麼,可以讓我們去取,您也可以自取。」

  「下碗麵吧,想吃點熱乎的。」

  林管家很快把麵端來。

  麵有麵香,湯很鮮。

  平平無奇一碗麵,那湯不知道加了什麼,居然是他此生吃過的最為鮮美的味道。

  而劑子聽聞每一樣都不要錢,就拿了很多。

  像極了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不過每個人來都是如此,不拿的反而是少數。

  吃了一碗麵,實際沒有飽腹感,因為麵很小碗,反而是開胃了。

  大概是為了讓客人都嘗嘗各種食物。

  何御史作為老爺,自己去拿吃的這種感覺也挺新鮮的。

  他看來這裡的客人都是自己動手,看到什麼拿什麼。

  也不矜持了。

  他打算去拿點果子。

  到了水果區就發現,那上面擺著這個季節沒有的桃李,模樣鮮豔,讓人見了口齒生津。

  這像是個魔幻的地方。

  存在著很多不合理的東西。

  花千兩,見世面,似乎也不虧。

  才一會兒的時間,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客人。

  那吳老三居然沒有瞎說,這麼貴的客棧,居然冒出這麼多客人。

  人多,但是大家各自取用吃食,也並不混亂。

  居然還有夫妻一起的。

  隔壁一桌就是兩口子加一個小姑娘。

  相貌很是出挑。

  何御史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然後他又要了一碗麵,加醋的時候,旁邊的小姑娘也過來問他:

  「爺爺這個醋壺用完嗎?我用一下可否?」

  「用完了,請便。」

  何御史看到小姑娘大大方方的拿著醋壺到隔壁桌,給她爹娘的碗裡也倒了。

  然後聽小姑娘噠噠噠的說話。

  「你們太壞了,居然偷偷出來玩,不帶我。」

  「我讀書那麼辛苦。」

  「現在,全家就我每日要按時出門上學,你們怎麼忍心!」

  聽的小姑娘抱怨學業繁重,何御史忍不住輕笑出聲。

  覺得好玩又欣慰。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小姑娘,有讀書的機會,可不容易。」

  何御史忍不住開口插話。

  江棉棉看著長鬍子頭髮稀疏的瘦爺爺一看就是讀書人,含淚點頭,你們讀書多,你們說的都對。

  她就是萬萬沒有想到,在古代,她都能過上每日去上學的日子,想想就有點不合理。

  何御史插話,就跟旁邊的年輕夫婦聊了起來了。

  「在下蘇林,家中做布匹生意的,聽說荊州生意好做,特來看看。」何御史謊話滿口就來。

  隔壁的江長天也連忙拱手:「在下蘇文,做藥材生意的,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是本家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啊,幸會幸會。」

  「這是內子和幺女,幺女在上丘學院讀書,我們也時常來荊州做生意,荊州治安好,人口繁多,正想著要不要舉家搬過來呢。」江長天侃侃而談。

  何御史也認真的聊起來生意經。

  兩人你來我往,坐到了一桌。聊的十分起勁。

  都聊到了合伙做生意,做一個有藥香味的布料生意了。

  書僮劑子神游天外,又有人要被他老爺忽悠瘸了。

  秦落霞微笑的看著相公跟人聊天,一臉崇拜,相公說啥都像模像樣。

  一邊盯著閨女吃飯。

  閨女才多大,瘦乾乾一點點,居然怕自己長胖。

  秦落霞不知道自家小棉棉腦子想啥,胖才好看啊,她就覺得閨女怎麼養都養不肥,那麼多好吃的被她吃下去,也不知道肉長哪裡了。

  哪裡知道有天居然發現這小家伙還想減肥。

  要不是大一點了,秦落霞保準給她一頓好打。

  吃了一頓長長的早餐。

  做布料生意的何御史和做藥材生意的江司馬相見恨晚。

  約好下次有機會再聊。

  ……

  到了衙門上班的時候。

  沒有想到兩人又見面了。

  賣布的蘇老頭穿著孔雀官服。

  賣藥的蘇富商穿著仙鶴官服。

  穿著官服的何御史看著穿著官服的江司馬,兩人笑臉相對:「幸會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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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奸大惡之人

  荊州衙門的淨房特別乾淨。

  有司馬家客棧的影子。

  書僮劑子早餐吃的太多了,跑了三趟衙門的淨房。

  腳步虛軟的走出來。

  心中暗暗自責,以後再也不吃那麼多。

  早餐感覺什麼都好吃,都吃不夠,可惜了肚子就那麼一點,裝不下。

  有點佩服自家老爺,早餐那麼好吃,老爺也就吃的剛剛好,沒有多吃。

  果然自己只是書僮,老爺是老爺。

  而此刻老爺何御史看著面前的江司馬。

  四目相對,尷尬的情緒有,但是不多。

  何御史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這江司馬真是謊話張口就來,還說自己是賣藥的,居然說起藥材頭頭是道。

  不過想起來,他曾經在備藥司當過臨時工,好像也不奇怪,據說他醫術還不錯。

  也算是個全才了。

  看他對妻女的態度,真如傳聞所說,愛妻愛女如命。

  侄子何宸幾年前出門游歷,給自己寫過一封信,說過此人。

  彼時宸兒在信中就提過此人,驚才絕豔,覺得人言可畏,很是同情。

  當時何御史看信就覺得,宸兒還是太年輕,就因為人家長相好看,對人心折,覺得對方是好人,同情對方。

  這一晃幾年過去。

  宸兒成為如今的探花郎。

  而他同情的江先生,成為荊州司馬,權柄在他之上。

  這世間,或許大多時候是公平的。

  如果真是人才,時光也掩埋不了,那些沙石塵埃,只是把他打磨的更加璀璨閃爍了。

  這衙門行走坐臥,處處有客棧的簡潔風。

  不華麗,但是很實用,很方便。

  到午時,還有工作的簡餐,也有午歇的地方。

  不需要舟車勞頓往返,下班的時間也可以早一些。

  眾人都有活幹,很忙碌,但是不亂。

  從細節處可以看到,江司馬在荊州佔著主導地位。

  這時候再想那些參他的奏章,忽然就有些明白,為何那麼沒水平了。

  說不定那些參江司馬的奏章,是江司馬自己默許別人遞出去的。

  一個反賊被招安的官員要是政績大好,百姓歌舞昇平,全是他的功勞,會更讓人慌張。

  可是入荊州,真的有一種盛世之感,繁華熱鬧的程度不比京城低,人來人往,笑臉相迎,稚童嬉戲,幼童讀書,連殘疾的盲人都能娶妻,都敢盼望自己的後代能上學。

  這是一座充滿希望的城。

  而眼前這個男子,就是把希望種下的人。

  何御史是來挑毛病的,在外頭仔仔細細看了一大圈,又到衙門卷宗也翻了一大摞。

  跟印象中的貪婪奢華不同。

  衙門裡,政務清晰,權責清晰,花銷也非常清晰,每一筆支出都寫明,每一筆收入也有寫明,甚至哪裡收繳的,什麼賄賂,什麼的都記得清楚。

  支出用於建設了哪裡,一樁一件。

  沒有華麗的辭藻,看起來很反賊風格。

  世人印象中反賊總是不通文墨的。

  可是何御史跟江司馬聊天發現他其實是讀書人,是個地道的讀書人出身,他很有文采。

  但是做事卻非常直接。

  路上其實他已經研究過此人。

  何御史的看法和別人不同,他並沒有苟同那些奏章的內容,他不認為江司馬是個貪婪斂財之人。

  今早在客棧見面,江司馬一家雖然容貌出眾,穿戴卻是尋常,並不奢豪,其妻女身上也並無什麼貴重首飾,看舉止就是日常就是如此,並非刻意喬裝。

  觀江司馬過往經歷。

  何御史始終認為他是個真正大奸大惡之人,無忠孝觀念。

  這也是何御史會親自來荊州的緣故。

  踏入荊州,他又看到了另外一點。

  他在城門口看到了地痞流氓吳老三,他說話傲慢,做事也粗糙,為人靈活,在京城就是典型的街溜子,甚至作奸犯科,小錯不斷,在某日終於犯了大錯,或亡命天涯,或牢獄終生。

  可是這裡的吳老三,驕傲的說他是衙門的人,他有俸祿,他不要打賞,他挺直了過去習慣彎著的肩膀,平直的看人,對別人的目光不躲閃。

  他在客棧看到了半蹲下來為他登記身份的小姑娘,小姑娘長的很漂亮,聽書僮劑子打聽的,在客棧那叫前台,也是招呼人的小二。

  劑子打聽到那姑娘姓賴,被拐賣到上丘院的,江司馬滅了上丘院後,她就去了老幼堂,現在出來做事。

  她有些姿色,無父母親人,還識字,這在外頭,她會被賣到煙花之地,因為識字說不定還能混一個小花魁的位置,文人墨客喜歡會讀書的女子,再就被賣到大家族當婢女,之後成為某個老爺妾,在後宅鬥爭蹉跎,或精彩,或死去。

  而在荊州,賴姑娘居然是一個獨立的人,她可以做工,可以立門戶,可以選擇嫁人,她半蹲著給人登記身份,身體蹲下了,靈魂卻是站著的。

  客人進出,她會微笑打招呼,平等不諂媚。

  更不用說殘疾的盲人,居然有事做。

  聽說按摩非常辛苦,抽頭其實也並不高,但是他很滿足,努力苦練技藝,想著技藝更出挑,以後能專門在街角開一家按摩的鋪子,他現在覺得自己按摩的技藝還不夠出挑,還不敢承擔租鋪子的風險,但是已經有朋友這麼幹了。

  盲人說他的那個朋友也是盲人。

  若是在別處,天生眼盲,若是大家族,養著,可是日復一日的不同,很少能活到長大,因為心理會出問題,就會有其他病痛,早夭。後天眼盲,心理也會有問題,很難走出來。

  平民百姓中,先天眼盲的根本長不大,養不活,一般是後天意外眼盲的,那也非常淒慘,乞討都討不到飯,討到了會被別人搶走。

  有這麼一個地方,盲人都能娶妻生子,盼望子上學,那這個地方不是盛世是什麼?

  一番看下來,何御史還是覺得江司馬是個真正大奸大惡之人。

  他對養大他的江老夫人和他的兄長,懷有極大的恨意。

  他殺人不眨眼,對人命漠視。

  他有斂財手段,應該很富裕。

  那洗護三件套,在京城都是遭人哄搶的東西。

  天下一人出一文給他,他就富可敵國了。

  可是對這樣的江司馬,何御史居然生不起討厭之心。

  江司馬執行力極強。

  這才幾年光景,從他待過的鳴縣到現在的府城荊州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江司馬一直在努力變強,從一名不文的流民江長天到現在的荊州手握實權的江司馬,他一直向上爬。

  而且觀他行為,從最早江老夫人說他不孝不悌,到後來上丘院誣陷他女兒命格不好,他從來不自證。他不會把自己剖開讓別人看看,他到底是如何。他把上丘院的那些大師直接送進地獄,讓他們在地獄裡探討命格,親眼看看命格如何。

  何御史覺得這江司馬徹頭徹尾跟好人聯繫不上。

  可是,果然,自己不愧是何家人,對好看的人總是很包容。

  「幾年前家侄一見江先生就驚為天人,特意給我寫信誇讚,說你是人中龍鳳,世間少有。」

  江長天拱手感謝道:「那時家貧,食不果腹,何公子雪中送炭,贈財贈書,永生難忘。」

  何御史擺手:「少年多情,一時意氣,倒不必在意。」

  他對江司馬的容貌倒並沒有覺得眼熟或者怪異。

  那年孟少瑕和何宸兩個還是少年的時候,見到江先生真容,會大為震驚,因為鄉野之地,居然有這樣的人,反差很大,印象深刻,才會努力去想他像誰。

  而如今,江司馬自己也為官,居上位,行為灑脫自在。

  你見他,不會想他像誰,他就是他。

  荊州江司馬!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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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6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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