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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喬恩 -【衰尾招男好運到(一貧如洗的宅女生活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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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喬恩 - 衰尾招男好運到(一貧如洗的宅女生活之二)

韋招男,神明認證的衰女,自小災難不斷,還曾經做倒十三間公司!
連她爸也卷款潛逃,丟給她大筆債務,神明說這衰運要結婚才能破解,
但鄉下地方哪有對象啊?況且她忙于還債,才沒時間談情說愛呢……
誰知這時來了個英俊醫師,他看似彬彬有禮,實則拒人于千里之外,
唬哢人的態度讓她氣得牙癢癢,卻又被他一心為病人好的誠意所迷惑,
而且他一定要這麼魅力四射嗎?連她都要被他的笑容迷倒了!
這顆怦怦狂跳的心髒是怎麼回事?誰快來救救她啊~~

行大運曾是王牌名醫,卻因車禍受傷,被迫放下手術刀,
他看破名利,再也找不到人生方向,自我放逐到偏鄉,
直到遇見衰名鼎鼎的韋招男,才又拾回生命的方向!
听說她背負百萬債務、做倒十幾間公司,命運無比坎坷,
但她卻始終樂觀,燦爛美麗的笑容讓他完全移不開眼,
而她坦率直爽的快人快語,更讓他漸漸認定——
他之所以失去一切,也許是為了遇到唯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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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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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部地區今後四天都是藍天白雲的晴朗好天氣,氣溫二十六到三十一度,降雨機率百分之十,適逢四天連假,正是外出旅行的好機會,推薦行程——賞螢活動……

    當早晨新聞這麼播報時,村里王伯伯正好來電說他的風濕關節炎又發作了,想請她到鄰鄉診所拿個藥,因此韋招男知道,這四天雖然會是晴朗的好天氣,但起碼嘉義今天絕對會下雨。

    因為王伯伯向來是個超級氣象台,幾十年來奇準無比,百試百靈。

    于是出發到鄰鄉診所拿藥之前,她把自家雜貨店里所有的輕便雨衣、雨傘全都放到小發財車上。

    她先到診所幫王伯伯拿藥,接著跑了趟郵局,把莊媽媽交代的包裹寄了,再幫余媽媽把采收好的麻竹筍送到親戚家,順便把張爺爺送修的小發電機領回,最後才愜意地開車來到嘉義火車站。

    許奶奶說小慧的火車五點十八分到,因此她不疾不徐找了個最適當的位置把車停下,開始叫賣雨衣雨傘。

    一開始上門的顧客只有三、四個,但王伯伯的氣象台很快就靈驗了。

    原本的好天氣突然刮起冷風,接著烏雲密布,甚至落下點點細雨,讓不少出站游客當場傻眼瞪天。

    她的生意頓時一飛沖天,一個小時不到就把所有東西銷售而空。

    最幸運的是小慧的火車正好抵達,于是她眉開眼笑把人接上車,在風雨之中跟著電台一起哼著艾薇兒的新歌啟程回家。

    「招男姊你笑得那麼開心,一定又大賺一筆了呴。」小慧篤定地看著她,她在大埔鄉長大,對韋招男可是了解得很。

    自從八年前韋爸惡性倒會,拋妻棄女後,年僅十九歲的招男姊被迫一夜長大,為了照顧體弱多病的韋媽,以及償還韋爸卷走的會錢,她毅然決然放棄大學學業,轉而投入職場工作。

    她為招男姊傷心得要死,招男姊卻不曾掉過一滴淚,八年來只是不停工作賺錢,把韋媽照顧得妥妥當當,再把欠鄉民的會錢一點一滴還清。

    「沒錯,我剛剛把雨衣雨傘全賣光了。」想起荷包里滿滿的錢,韋招男笑得神采飛揚。

    「你沒事干嘛跑到車站外賣雨衣雨傘?」小慧一愣。

    「因為王伯伯的風濕關節炎又犯了。」

    「哇,招男姊你也太精了吧!」小慧恍然大悟。

    大埔鄉人口不多,誰家住在哪里、家中有幾個人、誰又是超級氣象台,鄉民間再清楚不過,卻只有招男姊懂得乘機大撈一筆。

    「少諂媚我了,說說你吧,學校功課怎麼樣?」趁著停紅燈,韋招男將話題一轉,順便將藍牙耳機塞到耳里。

    「啊?呃……就、就還可以啊。」小慧縮起脖子,支吾了起來。

    「是嗎?」韋招男一挑眉,卻沒有追問。

    小慧偷偷看她,因為有求于人,最後還是乖乖招了。「雖然都還可以……可這次連假老師突然出了兩篇作業,一篇是文章英翻中,一篇是中翻英,我用翻譯軟體翻了好久都翻不順,所以招男姊,我又需要你的幫忙了。」

    「文章多長?」韋招男莞爾。

    「都是中篇文章,一篇差不多一張A4紙。」

    「OK,一篇文章三百元,看在多年交情上,總共算你五百就好。」

    「五百?!」小慧瞪大眼。「可上次你一篇才收我一百五耶!」

    「上次你把英文作業偷渡給我才高三,你現在都上大學了,大學作業會比高中簡單嗎?」

    「可是五百元你搶劫啊?」

    「買賣這東西講求的是你情我願,你要是覺得貴也可以另請高明,只是你明明就討厭英文,為什麼還要讀英文系?」

    「還不是我爸媽幫我亂選科系,招男姊,五百元真的太貴了,你可不可以算我四百就好?」小慧垂死掙扎。

    「不行,網路上我代客寫作業一律六百起跳,五百元很便宜了。」

    「可是……」

    鈴~~

    一陣鈴聲響起,韋招男先是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微笑把電話接通。

    「莊爺爺,什麼事?」

    「招男啊,我孫子的電腦好像怪怪的,你可不可以過來看看?」

    「當然可以,不過我現在在市區,一個小時後才會回村莊喔。」

    「沒關系,那你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帶包米過來,我要大包的。」

    「沒問題。」

    才剛掛上電話,鈴聲又再次響起,不意外的又是鄉民來電,這次是陳媽媽要她找時間到家里補紗窗,接著有幾封簡訊,全是委托她解決生活雜事。

    小慧在一旁看著,打從心底佩服韋招男的能干,就因為招男姊什麼都會,才深受鄉民愛戴,就連她都愛,但是五百元……

    噢,也許除了愛,招男姊也讓她心痛。

    「沒問題,明天早上四點我就幫你排隊買票,事情包在我身上。」通話間,綠燈亮起,韋招男一邊允諾,一邊開車前進。

    窗外雨不停下,卻一點也不影響她的心情,某人在一旁天人交戰,她也不催促,只是隨著電台音樂,和雨刷一左一右的快樂搖崗。

    兩旁風景迅速後退消逝,就像快轉的人生,但她始終清楚自己的目標在哪里,她筆直將車開回村莊,卻在途間注意到一抹踽踽獨行的陌生身影。

    大埔鄉因為依傍水庫,螢火蟲特別多,常有觀光客出入,看到陌生人也沒什麼,但北極殿明明就在路口,那男人卻不進廟躲雨,反而背著背包漫步在雨中,他若不是想禿頭,就是趕時間。

    當然,那男人應該是趕時間。

    而她,向來最喜歡趕時間的觀光客。

    「好啦,五百就五百,招男姊我——」

    就在小慧終于舉白旗投降時,韋招男卻一個煞車,讓她差點咬到舌頭,韋招男笑咪咪將車子迅速後退,停到路邊,並降下車窗。

    「先生要搭車嗎?只要不出大埔鄉的範圍,我只收兩百元喔。」她微笑看著窗外的男人,一點也不在意雨水潑進車內。

    小慧轉過頭,才發現路邊有個人。

    風雨中只見男人停步轉身,只略矮車頂幾公分的身形,顯示出男人的頎長高大;全身上下只有一個包包,則顯示出他的輕便灑脫,不過最讓人注意的,還是男人軒朗俊俏的臉蛋,以及那股渾然天成的優雅。

    無論是走路的姿態、轉身的方式,還是眼神流轉間劍眉微挑的動作,都透著說不出的魅力。

    即使雨打濕了他的短發、風吹亂了他的衣服,眼前的男人依舊泰然自若,不見絲毫狼狽,搭配端正挺拔的站姿,更顯得氣宇軒昂。

    小慧不禁臉紅心跳,韋招男卻只注意到男人戴著一只很有質感的黑色鋼表,就她所知,那似乎是ROLEX的經典款哪……

    嘖嘖嘖,竟然是勞力士,真是個有錢人。

    「不用了。」行大運勾唇一笑,俊朗的臉龐就像是春回大地、百花齊放,看得小慧一顆心怦通怦通的狂跳。

    語畢,他繼續前進,韋招男卻不死心開著車緩緩跟著。

    「這里是大埔鄉,除了水庫和一間農場就沒什麼好逛了,你想去哪里?」

    「找個地方住。」他頭也不回,從容漫步,彷佛非常享受風吹雨淋的滋味。

    「所以你想投宿?沒問題,整個大埔我熟到不行,只要你上車,我保證十分鐘內讓你有地方遮風避雨,不但有熱水澡可洗,還有可口晚餐和暖烘烘的大床。」她誘哄說道,為男人勾勒美好的藍圖,深知人在寒冷的時候最需要溫暖。

    「我不需要。」他再次微笑婉拒。

    「但你全身都濕透了,這樣下去會感冒的。」

    「那也不錯。」

    「所以你想感冒?」韋招男加深笑意,把滾到嘴邊的「瘋子」吞下。「OK,我知道上百種感冒的方法,只要你上車,我保證不只讓你馬上有地方住,還保證讓你成功感冒。」

    她的說法讓小慧超級傻眼,卻也成功讓男人再次停下腳步。

    行大運轉身,終于正眼打量這個始終笑意盈盈的女人,不明白這樣的鬼天氣她怎能笑得如此陽光。

    老實說他的心情糟糕極了,就跟現在的陰霾天色一樣。

    他是自我放逐來到這個偏鄉的,因為職業病使然,才習慣以笑待人。

    畢竟笑容向來是最好的面具,但在這個女人出現之前,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三個月前的那場車禍、醫院里那群現實勢利的家伙、傷心不舍的病患,以及因為這該死的天氣而疼痛的右手。

    因為一場車禍,他的右手再也無法進行精密的外科手術,他被醫院舍棄,被現實淘汰,再也不是人人稱羨、風光杰出的天才外科醫生。

    他需要一個陌生安靜的地方來遺忘一切,最好誰也不認識,因為他再也不需要更多的幸災樂禍、憐憫同情,或是加油打氣。

    他只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誰知道這女人卻闖到他身邊,還不死心的糾纏他。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他再次微笑,客氣婉拒她的熱情,或者該說是死纏爛打的邀請,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天快黑了,天黑之後就很難認路,我若是你,就會在天黑之前抵達目的地,你覺得呢?」顯然韋招男並不懂得放棄,依舊不死心追著他跑。

    「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婉拒不成,他只好變相恐嚇。

    「你看起來不像壞人。」

    「壞人不會把‘我是壞人’寫在臉上。」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是嗎?」行大運繼續微笑,可心底卻已經耐心盡失。

    這女人真是有夠難纏。

    他的鞋子完全濕了,大腳泡在滿是水的布鞋里,一點也不好受,全身濕答答的感覺真的很差——

    原本他對這些事沒什麼感覺,直到她的出現。

    明知道她舌粲蓮花只是為了招攬生意,偏偏她的話卻產生了效果,他的心情依舊糟糕,卻開始渴望起熱水澡、晚餐和溫暖大床。

    都怪她的笑容太過燦爛、太有感染力,讓人就算再心灰意冷,仍不禁渴望未來會更美好,但他早已失去一切,又怎麼可能擁有美好的未來?

    他真不該痴心妄想,更不該被她煽動了心。

    他不再虛與委蛇,而是沉默轉身。

    「招男姊我們別再煩他了啦,那個人好像生氣了耶。」小慧忍不住拉了拉韋招男,因為一直偷看帥哥,所以對行大運的臉色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這世上沒有賺不到的錢,只有先放棄的人,想賺錢就得臉皮厚。」韋招男頭頭是道地說著。

    「但他臉色變了啊。」

    「可我還沒變啊。」

    小慧再次傻眼,韋招男卻把車子開到男人身邊。

    只是行大運卻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一句話就打斷她的游說。

    「我沒錢。」

    「呵呵呵,先生你好愛開玩笑喔。」沒錢還戴勞力士,騙肖ㄟ!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剛出獄,一直找不到工作。」

    行大運頭也不回地道,知道自己若不下猛藥,就永遠別想得到安寧,于是他故意扯謊,就是希望這女人能夠記取教訓,別老是半路亂拉客,尤其當她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女生的時候。

    「出獄?!」小慧倒抽一口氣。

    韋招男卻是臉色不改,只是不著痕跡再次瞥了眼他的手表。

    所以他的勞力士是假貨?不會吧,看起來像真的啊,他哪里買的啊?

    「招男姊,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啦,你看車里都快被雨淋濕了。」小慧吞了吞口水,不禁有些害怕,完全不敢相信這樣斯文俊俏的男人是更生人。

    「沒事沒事,再等我一下。」韋招男安撫似的揮揮手,依舊繼續跟人。

    風雨中,她細細打量著那挺拔孤冷的身影,怎麼看都不覺得他是更生人,這男人一定是在開玩笑,但有誰會蠢到開這種爛玩笑?

    不過就像她說的,買賣講求你情我願,雖然她熱衷賺錢,卻不喜歡強人所難,這男人顯然無意答應這筆交易,而且她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處理,實在不該繼續和他瞎耗,偏偏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先生,如你所見我們這里是個山區小鄉,觀念很保守,如果你真的剛出獄,我建議你別太過強調這點。若你是在開玩笑,那麼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行大運置若罔聞繼續前進,壓根兒不想再理她。

    雨嘩啦嘩啦的下,像是要淹沒這個世界,冰冷的風雨讓他的右手更痛了,痛得他幾乎想低咒。

    如果他夠聰明,就該找個地方取暖,別再自我折磨,偏偏他給過自己期限,今天是他意志消沉的最後一天,他必須狠狠記下這份痛,然後就此告別過去,重新出發,但他發現這真的有點難——

    唧!

    小發財車忽然停下。

    「招男姊——」小慧還來不及阻止,韋招男就已撐著一把雨傘跳下車,筆直沖向行大運。

    「來吧,拿著這個,你會需要它的。」

    行大運根本來不及拒絕,手里就被迫塞進一把小花傘。

    傘不是新的,幾支骨架甚至早已生銹微凹,卻依然替他擋下所有雨滴。

    而眼前的女人依舊笑著,燦爛得像是一朵盛開的向日葵,不曾受過風雨摧殘,美麗得讓人目眩。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剛出獄,但故意淋雨很白痴,尤其現在應該不到二十度。」韋招男直言不諱,因為身體一半露在傘外,很快就被雨淋濕了。

    「不顧自身安全奔向陌生人,你也沒有聰明到哪兒去。」行大運本能將傘撐回到她頭上,可話才出口他就後悔了。

    他根本就不該再理這女人,她太難纏了。

    「也對,但顯然你這個陌生人很懂得關心人呢。」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她不禁笑得更燦爛了。「還有你知道嗎?雖然你笑起來挺帥的,但眼里卻沒有半點笑意,看起來實在有夠假。」

    行大運一愣,生平第一次有人這麼說。

    「不管怎麼樣,加油,永遠都不要放棄!」她打氣似的拍了下他的手臂,接著便迅速奔回車上。

    「招男姊,他是更生人耶!你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直到韋招男安全回到車上,小慧才松了口氣,馬上貢獻出自己的外套,讓韋招男擦身體。

    「小箍蛋,不是所有犯罪過的人都是壞人,也不是所有好人都不會害人,別以貌取人,也別老是替人貼標簽,否則你會吃大虧的。」韋招男用外套隨手擦了下臉,接著便握著方向盤,將車子開上路。

    「我不懂……」

    「現在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會懂了。」韋招男加深笑意,一雙眼卻忍不住從後視鏡再次覷了眼那抹孤傲冷漠的身影。

    老實說,她覺得那男人根本就是在唬爛,偏偏過往的經歷卻讓她忍不住同情心泛濫。

    她叫做韋招男,但卻沒有弟弟,因為她的母親身體孱弱,不適合再生育,所以她那重男輕女的父親落跑了,帶著全村的會錢和長年包養的小三卷款潛逃,拋棄媽媽和她,但善良的村民們卻沒有因此責怪她,反而幫助一無所有的她們度過許多難關。

    她真的明白那種一無所有和需要幫助的感受,所以才會把自己的傘送給他。

    再大的風雨都有雨過天晴的一天,她只希望下次有緣再見面時,他已經可以真心微笑,雖然——

    她不認為他們還會再踫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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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1: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夜風雨過後,陽光再次普照大地。

    將辛苦排隊買來的演唱會門票交給客戶後,韋招男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冰箱里拿出一罐礦泉水猛灌,然後再湊到母親身邊撒嬌。

    「媽,我肚子好餓,你早餐做好了沒?」

    「早就煮好了,你清晨就出去幫人買票,肚子餓了怎麼不先在外頭吃?」

    「外面的東西哪有你煮的好吃?我當然是回來吃啊。」韋招男嘴巴甜得很,邊說還邊從包包里拿出一迭觀光廣告放到櫃台上。「對了,听說今年到日本玩有折扣耶,我們出國玩好不好?」

    「這怎麼行,你賺錢那麼辛苦,應該把錢存著,何況雜貨店也需要人顧,我們要是不在,鄰居到哪里買東西?」常月娥慈愛地笑著,哪里不知道女兒的孝心,所以才更不想浪費女兒的辛苦錢。

    當年丈夫離家出走,她因身體孱弱無力工作賺錢,這些年來全靠女兒辛苦撐著這個家,她對女兒是滿心愧疚,卻也是滿心驕傲。

    以招男的聰明才智,若能把大學讀完一定有更好的發展,偏偏卻為了照顧她,和償還丈夫留下的大筆債務整天忙碌奔波。八年過去了,債務雖然只差一點就要還清了,但女兒的青春也幾乎消耗殆盡……

    「賺錢就是拿來花的,何況我已經和許奶奶說過了,她很樂意幫忙顧店,你身體好不容易好了些,看在我這些年辛苦賺錢的分上,就當作是犒賞我,陪我出國散心嘍,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出過國耶。」韋招男咧嘴一笑,早已做足準備。

    「別麻煩許奶奶了,我一把老骨頭哪里比得上你們年輕人的體力,你怎麼不找朋友陪?」

    「唉唷,她們忙著談戀愛哪有時間陪我,再說我比較想跟你一起出國啊,你就陪我去啦!好嘛、好嘛~~」韋招男挽著母親的手,蹭得常月娥幾乎招架不住。

    就在她們母女情深時,村內的包租公——雄伯興沖沖跑進雜貨店。

    「韋太太!天大的好消息……咦,招男你回來啦?正好正好,我跟你們說,我們大埔鄉終于有醫生啦!」

    「真的假的!有人要來大埔鄉開診所嗎?」韋招男立刻站直身體,對這件事很重視。

    大埔鄉是個偏遠小鄉,因為人口不多、經濟活動不佳,根本沒有醫院診所願意進駐,偏偏鄉里大多是體弱多病的老人,每次就醫都得跑到鄰鄉,相當不便,若是有人願意到大埔鄉開診所,絕對是一大福音。

    「不是,是又有醫生到衛生所赴任啦!」雄伯興高采烈的大聲回答,雖然年屆七十,卻是聲若洪鐘、精神奕奕。

    「原來是衛生所的醫生……」一听見答案,韋招男立刻垮下臉來。「那有什麼好高興的,反正那些被指派來的醫生都只向往大城市,根本沒有人願意留下來,不到幾個月就會想辦法調走,這哪里算好消息……」

    「不不不,這次的醫生不一樣。」雄伯斬釘截鐵的掛保證。「剛剛我到鄉長家也以為那醫生只想租幾個月的房子,誰知他卻一口氣跟我簽了一年約,還把租金一次付清,看來是真的想待下來。」

    「這麼听來那位醫生倒是很有誠意。」常月娥也听出興趣,不禁開口多問了幾句︰「那醫生是哪里人啊?叫什麼名字,結婚了嗎?」

    「听鄉長說是台北人,三十三歲還沒娶某,名字取得可好了,叫做行大運,之前一直待在台北的大醫院。」雄伯有問有答。

    「大醫院待得好好的,干嘛跑到我們這種山區偏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韋招男不以為然地回道,堅信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一開始也覺得奇怪,所以簽約時故意問了幾句,才知道那醫生原來是因為未婚妻劈腿他同事,才會離開台北。」雄伯轉頭看了看周遭,確定沒人,才壓低聲音小聲道︰「听說他的未婚妻還是院長的女兒,因為事情鬧得很大,院長很丟臉,他才自動離開的。」

    「原來如此。」常月娥恍然大悟,不禁同情起那名被人劈腿的醫生。

    就算原來的醫院待不下去,也沒道理跑來當衛生所的醫生啊,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位醫生會在這里待多久還是個未知數,個中原因她也懶得理會,她只希望他有良心一點,為鄉民看病時能夠多用心。

    「總之昨晚那醫生借住在鄉長家,鄉長和他聊了一晚,對他贊不絕口,我們大埔鄉這下子終于出運啦!」雄伯開心極了,恨不得將這個好消息傳給全村莊的人知道,只是才剛走出雜貨店,卻想起自己是來八卦兼買醬油的,因此又快步折回來拿了瓶醬油。

    韋招男正好拿出手機檢視接下來的工作事項,雄伯在掏錢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禁大笑起來。

    「對了,說到那位年輕醫生,許家小慧今早倒是鬧了一個大笑話,她一看見那醫生,竟然指著人家大叫更生人,還一直說他剛出獄,也不知道她怎麼了,鬧得她奶奶很歹勢,連連和醫生賠不是。」

    韋招男停下看手機的動作,秀眉微挑抬起頭。

    「小慧說那人是更生人?」

    「是啊,行醫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說他是大明星我還信,怎麼可能是更生人,許家小慧這大學真是越讀越回去了。」雄伯哈哈大笑,邊說邊掏出兩百元交給櫃台後方的常月娥。

    「好啊!那個人果然是在唬爛。」韋招男忍不住輕哼,總算明白那新上任的衛生所醫生是哪位了,雖然昨天是她自願送傘,但憑她的嘴上功夫,那把舊傘至少也能賣個一百五十元,就算出借起碼也能賺到五十元。

    她不在乎被騙,只在乎一百五十元的愛心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偏偏她韋招男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不錙銖必較實在不是她的作風——

    靈活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韋招男露出一抹狡獪的笑容。

    趁她現在有空,不如就去會會那新赴任的醫生,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像雄伯說的那麼好,順便想辦法「拗」點錢回來。

    常月娥和雄伯不明所以的轉頭看著她。

    「媽,我先出去一下。」韋招男收起手機,興沖沖的沖出雜貨店。

    「咦?」常月娥顧不得找錢,立刻站起來。「你早餐還沒吃,又要去哪里?」

    「喔,去賺錢啦!」她扔下一句,便消失在自家門口。

    適逢四天連假,衛生所雖然不開放,自己赴任的日期也未到,但行大運還是和鄉長借了鑰匙到衛生所看了一下。

    大埔鄉是個山區偏鄉,五個村的人口加起來還不到四千,就算人口最密集的大埔村也只有一千三百人,足以稱得上是個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地方。

    歷任被指派而來的醫生都不願意久待,在他赴任之前,這間位在大埔村的衛生所已經空懸了半年多,使得大埔鄉民就醫非常不便。但鄉公所和鄉長並沒有因此忽略衛生所,不但在衛生所周遭栽植著美麗花草,就連室內也保持得相當干淨,雖然還不到一塵不染的地步,但看得出來有人定期打掃。

    這里的鄉民就和這里的風景一樣,簡單開闊、淳樸美麗,雖然有些熱情雞婆,卻非常純真善良,心里在想什麼更是一目了然。

    雖然見到的村民還不多,但他知道在這里絕對不需要爾虞我詐,更不需要戒備謹慎。在他厭倦了派系斗爭之後,也許這樣單純和樂的鄉下生活才是最適合的歸屬。

    也許更久之前,他就該看破名利,遠離那復雜浮夸的世界……

    看著藥櫃里一應俱全的藥品,正當行大運打算檢查藥品是否過期時,一抹縴柔身影突然闖進衛生所。

    「先生請問要搭車嗎?只要不出大埔鄉的範圍,我只收兩百元喔。」韋招男雙手環胸站在領藥室門外,雖然滿臉笑意,卻看得出不懷好意。

    行大運微微挑眉,看著有過一面之緣的韋招男,沒有任何意外,只是泰然自若的打開藥櫃。

    「不用了,我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我知道,你是新上任的衛生所醫生嘛,你沒錢搭車,倒是有錢給雄伯一年的房租,真是慷慨。」她話中有話,笑得略微挑釁。

    看來這女人什麼都知道了,沒想到大埔村人口不多,消息倒是傳得快。

    眼看謊言被識破,行大運仍是一臉雲淡風輕,沒有絲毫的心虛愧疚。

    「雄伯出租的房子讓我很滿意。」他實話實說。

    「所以你對我的小發財車不滿意嘍?」

    「你的車只限乘兩人,原本就不該超載。」他拿下一罐藥,低頭檢視上頭的保存期限,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更別說你開的價一點也不合理。」

    「哪里不合理了,只要是觀光客我一律都開這個價,導覽加車資兩百元算便宜了好不好?」她說得理直氣壯。「不過我不是來爭論這個的,借傘一次五十元,拿來。」她伸出手,把手心攤到他面前,決定開門見山。

    「什麼傘?」

    「當然是我昨天借你的那把傘,說謊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既然你不是更生人,那就當那把傘是借你的,借傘一次五十元,當然你想要用買的也可以,一百五十元,不二價。」她手伸得更長,一副精明市儈的模樣。

    行大運哭笑不得,萬萬沒想到她竟會要錢要得這麼理直氣壯,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昨天明明是她主動把傘塞到他手中的。

    「我以為那把傘是你的愛心。」他轉開藥罐,一邊分神和她抬杠。

    「是愛心哪,但前提是你沒說謊。」她笑開了,一點也不在乎他人看法。

    錢或許不是萬能,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為了提早還清父親留下的債務,她是當省則省、能賺就賺,就算是一百五十元也很重要。

    「我是說謊,但我可沒逼你把雨傘送給我。」確定藥罐內容無誤,他才又把罐蓋旋好。「何況是你‘主動’把傘塞到我手中的。」

    韋招男一窒,嘴巴上卻不肯認輸。「那還不是因為你用‘謊話’誤導我。」

    「所以你都是這樣?」他勾唇一笑。

    「什麼?」

    「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他加深笑意,明明是張軒朗英俊的笑臉,卻讓韋招男很火大。

    她敢對天發誓,她真的在他眼里看到嘲諷了!

    這男人只差沒把「你是白痴嗎」說出口。

    雖然氣惱,但她卻強迫自己保持微笑,賺錢這種事只要意志不夠堅定,那就輸了,就好像面對愛殺價的客人,一定要比對方更難纏才能談成生意。

    于是她笑意盈盈的跨進領藥室,卻沒注意到門邊有張椅子,更沒注意到那張椅子缺了根椅腳,她的腳尖不過才輕輕掃過,椅子立刻歪倒撞上一旁鐵櫃。

    這個撞擊力其實不大,偏偏鐵櫃上放了一個酒精空瓶,瓶身還斜斜躺在邊緣,鐵櫃這麼一震,便立刻從上頭滾了下來,眼看就要落在她頭上——

    「小心!」

    行大運眼捷手快,伸手將她拉向自己,在千鈞一發之際,讓她驚險躲過酒精瓶的襲擊,只是酒精空瓶落地後碎裂成好幾塊碎片,其中一片好死不死劃過她**在褲管外的白皙腳踝。

    「噢!」她低叫一聲,右腳挨疼的縮了下。

    雖然這只是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卻依然落入行大運的眼里,身為醫生的本能讓他顧不得滿地碎片,立刻蹲下身,握住她縴細的腳踝。

    「讓我看看。」

    「啊,你、你做什麼啦?」她縮著腳,一點也不習慣他的動作。

    這輩子她受過不少傷,笑她衰的人不少,但關心的人更多,除了母親會這樣急著察看她傷口外,他還是第一個,明明前一秒她還氣得想找他算賬,但他這種毫不虛假的關心卻讓她怎樣也氣不起來。

    這麼懂得做人,莫怪鄉長和雄伯都對他贊不絕口。

    「你受傷了。」

    「只是小傷,用衛生紙擦一擦就好了。」她咕噥著縮著腳,實在不習慣讓陌生人觸踫自己,雖然沒看到傷口,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傷口並不大。

    是有點疼,但並非無法忍耐,畢竟這種小傷口對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飯。

    「就算是小傷也不該輕忽。」見她反抗,他也不堅持馬上檢查傷口,而是起身拉來一把椅子,將她按到椅子上,然後轉身離開領藥室。

    她看著他走到對面的注射室,從鐵櫃里翻出新的優碘和棉花棒,知道這男人雖然松開了她的腳,卻不代表已經放棄,她大可以繼續抗議,但他是一片好心,她不該不識好歹,更別說他剛剛還救了她——

    他那張嘴是機車了點,但他這個人其實……還不錯啦。

    如果他選擇來大埔鄉真的是為了造福鄉里,那麼還真是他們的幸運,但如果他當初離開大醫院是另有隱情……

    她往後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窗外麻雀正吱吱喳喳亂叫,燦爛的金黃色陽光從窗外灑進,將他的身影長長的拖曳在地板上,同時也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更加立體深邃。

    相較于昨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假笑冷漠,今天他看起來平和多了。

    平和,卻也淡定,淡定到讓人看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喂,你昨天為什麼要淋雨?」她脫口而出,終究還是對他產生了好奇,雖然打探別人的隱私從來就不是她的作風,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不惜淋雨前進,當然是為了趕時間。」行大運輕描淡寫的回答,確定棉花棒和優碘也都沒過期後,才又回到領藥室。

    「最好是啦。」她翻了個白眼,一臉不以為然。

    但行大運卻不辯駁,只是用鞋底將地板上的碎玻璃掃到一邊,然後才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把腳放上來。」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決定利用早晨良好的光線,好好檢查她的傷口,以防有玻璃碎屑殘留在傷口里。

    「拜托,這只是小傷口而已,沒必要這麼小題大作吧。」小臉微赧,她瞪著他包裹在牛仔褲下的結實大腿,本能的用咕噥掩飾不自在。

    「你在害羞?」他揚眉,在澄澈透亮的晨光中,立刻發現那如櫻花般綻放的粉色暈紅。

    在這人口老化的大埔鄉,像她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子可以說是相當少見,不過論相貌,她在大都市里也可以稱得上是稀有品。

    巴掌大的瓜子臉上瓖著一對靈活有神的大眼,讓人一眼就覺得她是個精明聰慧的女人,俏挺利落的鼻形則讓人覺得她很有個性,至于潤澤彈性的紅唇更是莫名讓人垂涎,加上白里透紅的健康氣色,實在忍不住想多看她兩眼。

    她很漂亮,卻不是那種挑不出特色的漂亮。

    她的漂亮綜合了朝氣、健康、個性和光彩,每個眼神流轉間都流露出獨一無二的個人魅力,不過他想,她若願意把綁在腦後的波浪長發放下,應該會更加嫵媚迷人。

    「害什麼羞?我沒事干嘛要害羞!」她瞪眼反駁,然後一鼓作氣把腳抬起來伸到他面前。

    她別扭卻也率直的可愛反應讓他忍不住莞爾,隨即握住她的腳踝,卻發現她的腳踝既縴細又精致,然而白皙薄透的皮膚下透著一絲又一絲的靜脈,顯示出她的長期勞動和久站。

    她的靜脈曲張多少也可以解釋她的身材為何那般縴合度、凹凸有致,只是話說回來,她腳上的傷疤會不會太多了?

    行大運濃眉微蹙,不動聲色拉高她的褲管,果然又看到幾塊傷疤,那些疤痕雖然都不嚴重,有的甚至因為年代久遠淡化到幾乎看不清楚,但數量還是比正常人多上許多。

    她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出一身傷的?

    「你——」

    鈴~~

    正當他想開口詢問,一陣手機鈴聲卻打斷他的話。

    韋招男故作鎮定把手機從口袋里掏出來,不禁感激這通電話來得真是時候,至少她的注意力就不會放在他的大掌上。

    他的手掌又大又干爽,手指干淨修長,甚至漂亮得有些過分,和鄉里長輩們布滿粗繭的黝黑大掌完全不一樣,偏偏那剛硬有勁的指節卻透著陽剛,一點也不文弱,重要的是天氣明明熱得要死,他的手溫卻是微微的冰涼,摸在皮膚上讓人覺得好舒服……

    「我是韋招男。」她小臉微紅,迅速把電話接通。

    「招男哪,你不是說要來我家幫忙補紗窗嗎?怎麼還沒到?」電話里傳來陳媽媽的大嗓門。

    糟糕!

    一听到聲音,韋招男才驚覺大事不妙,她竟然把陳媽媽的委托忘得精光,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失誤啊!

    「陳媽媽對不起!我忙到忘記了,等我處里好手邊的事就馬上趕過去,拜托你再等我一下。」她立刻賠不是。

    「不急不急啦,你有事忙就慢慢來,啊自己小心點,千萬別為了趕時間又出意外了。」

    陳媽媽體諒說道,因為天生大嗓門,一言一語都讓行大運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

    「雖然這幾年你的運氣還過得去啦,但玄天上帝說你命格特殊,在結婚前大小災難都會不斷喔,所以千萬要小心,知道嗎?」陳媽媽反復叮嚀,語氣間听得出來對韋招男很關心。

    「嗯,我知道。」韋招男再次低應,一雙眼卻忍不住盯著在腳踝上游走的大掌,不是擔心他會弄痛自己,而是因為他撫摸傷口的動作讓她非常……不自在。

    她強忍住縮腳的沖動,專心聆听陳媽媽滔滔不絕的叮嚀,直到陳媽媽終于掛上電話,才把手機收起來。

    「你會補紗窗?」直到她結束通話,行大運才又發出聲音,並在確定傷口沒有玻璃碎屑殘留後,將優碘點在棉花棒上,輕輕抹藥。

    這家伙竟然偷听!

    韋招男嗔瞪他一眼,因為優碘踫到傷口而微微刺疼,縮起腳。「那其實不用什麼技術。」

    他點頭。「所以玄天上帝是誰?」

    「就是你昨天經過那間廟的神明,這里的鄉民全都信奉祂。」她依舊緊盯著他的動作,卻發現他右手有道明顯的傷疤,那傷疤看起來扭曲又猙獰,一路從虎口延伸到手腕……

    彷佛察覺到她的目光,抹完藥後他立刻將優碘收起,並將手收回。

    「那命格特殊又是怎麼回事?」他若無其事的問,將使用過的棉花棒扔到醫療廢棄物的垃圾桶里。

    「你的問題還真多,我又不是來和你聊天的,現在藥搽完了,你可以把錢給我了嗎?」收回腳後,她立刻再次伸出手,將話題導正。

    「知道一般診所掛號多少錢嗎?」他不答反問。

    她又翻了個白眼。「當然是一百五十元。」

    「沒錯,就是一百五十元,所以搽一次藥算掛號一次,我們扯平了。」

    她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你搶劫啊,剛剛又不是我求你幫我搽藥的!」

    「同理可證,昨天也不是我求你把傘借給我的。」行大運雙手一攤,再次露出迷人卻可惡的笑容。

    韋招男氣急,正想說些什麼,口袋里的手機卻再次響起。

    這次來電的是常月娥,因為久等不到她回去吃早餐,所以問她何時回去。

    雖然她急著罵人,卻只能按捺情緒,迅速給了個時間然後掛斷電話,誰知又有一通電話打來,這次則是江爺爺請她幫忙寫信給移民到美國的兒子,之後又有三封簡訊傳入,忙得她不停回復。

    她早餐都還沒吃,卻已經有一大堆事等著她,根本沒有美國時間跟他瞎耗。

    「你還真忙。」他笑道,眼里閃著一抹促狹。

    「只是‘暫時’很忙。」她懊惱皺眉。「今天算你走運,等我有空還是會再來找你,總之你別想賴賬!」她邊說邊往外跑,決定先把這筆帳記下,然後花十分鐘回家吃早餐,再沖到陳媽媽家補紗窗,最後再把待辦的大小事解決。

    只是韋招男才剛跑出衛生所,卻又突然跑回來。

    「那個……」她有些難為情的用腳尖戳著地板,張口欲言。

    「還有事?」他挑眉,以為她又要撂狠話。

    「就是……剛剛謝謝你幫我搽藥,還有救我一把……」她別扭道謝,雖然損失了一百五十元,卻還是感激他的搭救。

    「什麼?」行大運一愣,沒料到她突然折回是為了道謝。

    「我說謝謝啦!」以為他是故意的,她忍不住氣惱地加大音量。「無論如何我欠你一份人情,不過你可別因此得意,我一定會馬上把這份人情還掉,因為我覺得你說話拐拐彎彎實在很討厭。」雖是道謝,她還是忍不住多損了一句,才又轉身離開。

    莫名被罵的行大運則是怔愣地勾起嘴角,被她直來直往的個性逗得呵呵低笑,從沒見過像她這樣別扭,卻也率直討喜的小女人。

    她就像是雨過天晴之後出來勤勞覓食的小鳥,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但婉轉啼聲卻清楚烙入他的心里。

    她說她的名字叫做韋招男是嗎?

    招男、招男……所以他們家真的招到男生了嗎?

    雖然是個俗氣的名字,但套在她身上就是很可愛。

    簡單可愛、爽朗親和,就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呵……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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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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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人若衰,種匏仔也會生菜瓜。

    雖然韋招男說有空就會過來找他,但行大運真的沒料到,她會那麼快就出現在他面前,還額外附送血淋淋的見面禮。

    才兩天不到,她竟然又把自己弄傷了!

    當一對母子將受傷的她攙扶進衛生所時,他正好坐在診療室里研讀鄉民們的病歷資料,那對母子一見到他,立刻神色緊張的問——

    「請問您是新赴任的行醫師嗎?」

    「他是。」韋招男無奈嘆氣,雖然左腳鮮血直流,但比起那對緊張兮兮的母子卻淡定許多,彷佛受傷的不是她。

    行大運從椅子上起身,看著染血髒污的牛仔褲,完全不懂她怎麼可以把自己搞得這麼淒慘狼狽,但他沒有浪費時間問話,而是拉開診療台的布簾,不慌不忙的指示那對母子。

    「把她扶到這邊坐好。」

    兩人立刻乖乖照做,韋招男卻翻了個白眼,然後忍痛埋怨——

    「張媽媽我拜托你們別那麼夸張行不行?我只是受了點小傷,又不是骨頭斷了,我可以自己走啦!」

    「你都皮開肉綻了,還流了那麼多血,要是昏倒怎麼辦?」張媽媽泫然欲泣,滿臉自責。

    「這傷‘看起來’只是血流多了點,但其實只是皮肉傷,根本不需要小題大作,何況你家里的油漆蓋沒蓋好,要是干掉——」

    「別管油漆了。」張媽媽打斷她的話。「都怪我不好,我早該把那些生銹的農具通通丟了,不然也不會害你受傷。」

    「不,都怪我——」張伯勛也是一臉自責,搶著賠罪。「都怪我沒有把酷比綁好,才會讓招男姊受傷。」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行大運早已拿著剪刀把牛仔褲利落剪開。

    就像張媽媽形容的,她左腿上的傷口確實皮開肉綻,長約八公分,深約零點四公分,牛仔褲及傷口上都可以看到生銹的細小鐵屑,確實傷得不輕。

    「怎麼受傷的?」濃眉微蹙,雖然大概明白她是被什麼東西劃傷,行大運仍仔細問診,面對病人總是保持嚴謹認真的態度。

    「啊就招男姊來我們家幫忙刷油漆,我家酷比想跟她玩,誰知一不小心就把招男姊撲倒在地,結果她就被擱在牆邊的鋤頭劃傷了。」才國三的張伯勛試著解說,末了還不忘補充︰「酷比是黃金獵犬,體形力量都很大,而且那把鋤頭生銹了,招男姊不會有事吧?」

    行大運點頭。「當然,只要打支破傷風,再把傷口縫合就行了。」

    「喂喂喂,破傷風?還要縫?會不會太夸張了?」韋招男開口抗議。

    「放心,我會準備麻醉藥,不會讓你太痛的。」行大運淡淡回答。

    「我又不是在說這個。」韋招男倔強的瞪著他,然後忍著強烈的疼痛,指著血流不止的傷口。「你眼楮該不會有問題吧,這明明只是皮肉傷,哪里需要縫合?」

    行大運嘴角微勾,沒有回答,只是雲淡風輕的笑道︰「這是正常程序,不過等縫合傷口後,我會順便幫你檢查視力。」

    言下之意就是,眼楮有問題的人是你。

    韋招男先是一愣,兩秒後才听出弦外之音。

    可惡!這家伙有夠可惡,損人不帶半點髒字,還讓人以為他真的在關心自己。

    就在她打算反唇相稽的時候,他卻若無其事轉身離開診療室,走到對面的注射室準備相關藥品和器具,只留下她一個人吹胡子瞪眼楮。

    這間衛生所空蕩了半年多,但幸運的是大部分的藥品和醫材都還在保存期限內,病歷表雖然馬虎雜亂了點,但還可以補救。

    就在行大運準備醫療器具的時候,張媽媽再次道歉,因為太過擔心韋招男的傷勢,根本沒發現兩人間的暗潮洶涌。

    「招男對不起喔,玄天上帝早說過你命格特殊,我真不該這樣粗心大意,這次的醫藥費我會幫忙出啦,等醫生幫你把傷口縫好了,你一定要回去休息,油漆我讓伯勛一個人刷就行了。」

    韋招男立刻回過神。「這怎麼可以,我既然收了錢就會把工作做——」

    「招男姊你還是乖乖听我媽的話吧,你從小到大就災難不斷,連工作運都奇差無比,既然受傷了就不要太逞強了啦!」張伯勛跟著力勸,還真的沒見過比韋招男更容易受傷的人了。

    當他還小的時候,就已听過招男姊「衰名鼎鼎」的名號,不管她做什麼事都很容易發生「意外」,而且只會發生在她身上,絕不會牽連到旁人。

    小則小傷小災,大則頭破血流,還老是遇到惡質老板惡意倒閉,前前後後總共換了十三份工作,逼得招男姊只好自行開業當萬事通。

    幸虧這些年在玄天上帝的庇佑下,招男姊再也沒有「意外頻傳」,誰知今天又意外受傷,實在讓人忍不住替她擔心。

    「伯勛說得沒錯。」張媽媽不給韋招男說話的機會,立刻點頭接話。「你已經很久沒受傷了,今天搞不好是個征兆,你快去廟里燒香拜拜,請玄天上帝保佑你。」

    「不過就是個小意外,沒那麼夸張吧?」韋招男撫著額頭低吟,最不擅長應付這種狀況了。

    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受傷了,這次的傷口雖然深了點,但實在不希望張媽媽他們這麼擔心自責,畢竟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女人,若不是張媽媽堅持,她原本打算隨便搽個藥就好,偏偏他們卻不顧她的反對,硬是通力合作把她架來衛生所。

    兩天內她就受傷兩次,也不知道行大運那家伙會不會笑她衰,重要的是現在明明是連假,她就麻煩了他兩次,她實在不想欠他這麼多人情。

    「招男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做人千萬不能鐵齒!」見韋招男不當一回事,張伯勛口頭提醒她。

    「沒錯,你這孩子就是不把自己當作一回事,老把神明的話當耳邊風,難怪從小大小傷不斷,總之這件事就這麼說了。啊!還要通知你媽啦,伯勛你在這里陪招男,我先去和月娥姊賠不是,順便幫忙準備拜拜的東西。」張媽媽是個急驚風,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往外面走去。

    「張媽媽等一等!」韋招男從診療台上跳下來,只差沒往前沖,嚇了母子倆好大一跳。

    「招男姊,你瘋啦!」張伯勛立刻把人捉住,然後扶回去坐好。「你的腳還在流血耶!」

    韋招男哪里顧得了那麼多。「我受傷的事千萬別告訴我媽,我媽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擔心。」

    「可是……」張媽媽一臉為難。

    「總之別告訴我媽。」韋招男很堅持。「真的就是小傷,過幾天就好了,何況我好不容易才說服我媽跟我出國玩,要是讓她提心吊膽起來,一定又要反悔了。」

    兩母子對看一眼,哪里不知道她在顧忌什麼。

    常月娥原本就身子弱,還有氣喘的毛病,當年為了生下招男,差點血崩一命嗚呼,從此被醫生判定不適合再生育,結果韋先生那個死沒良心的竟然名正言順搞外遇,甚至卷走會錢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龐大債務。

    可能是打擊太大,之後常月娥的身體變得更差了,老是進出醫院,直到這一、兩年才恢復穩定,這些年招男的辛苦孝心他們都看在眼里,當然不希望她的身體再出問題。

    「可是你是因為我們家酷比才受傷的,總是我們對不起你。」張媽媽吶吶說道,不去和常月娥賠個不是,心里總是過意不去。

    「不過是個小意外,醫生也說沒問題,你們就別再耿耿于懷了。」韋招男不在意的揮揮手,行大運也正好推著推車進入診療室。

    兩母子還想說些什麼,卻不得不讓出空間,完全不敢阻礙行大運治療。

    「處理傷口需要一點時間,你們可以先到外頭坐一下。」行大運委婉清場,知道接下來的畫面不太適合婦人和小孩觀看。

    張伯勛看了眼藥台上的針筒和針線,還真有些怕怕的,因此拉了拉母親。「媽,要不然我們就先出去吧。」

    「呃……」張媽媽看著那銀光閃閃的針頭,也不禁吞了口口水。「招男哪,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當然。」韋招男聳聳肩,始終一臉鎮定,但只有行大運發現她發際邊沁出薄埂的冷汗。

    傷口這麼深怎麼可能不痛,但她卻偽裝得很好。

    雖然他在對面準備東西,但三人的對話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她不想讓這對母子太自責,卻還是認為她太逞強,更別說還妄想回去刷油漆,若不是那對母子勸退了她,他也不會輕易放她走。

    愛錢愛到這個地步,她到底有多缺錢?

    不過話說還來,雖然他並不相信天生霉運這種事,但她身上的傷疤確實很多,難道這樣的狀況經常發生在她身上?

    他忍不住蹙起眉頭,不禁猜測她還遇過哪些意外,是不是每次她都愛這麼逞強,不當一回事,甚至不肯停下來好好休息,還想往外沖,可惜她的小腿修長美麗,偏偏不懂得照顧。

    就在他拿起優碘的同時,母子倆也無聲走出診療室。

    「可能會有點痛,忍著點。」處理傷口之前,他先開口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我沒事,你動手吧。」韋招男也注意到鐵盤上的針筒和針線了,但卻倔強的不肯露出絲毫恐懼。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才用優碘擦拭傷口周邊的皮膚。

    餅程中,他的動作迅速利落,完全沒扯痛到傷口,但韋招男還是注意到他的右手有些……

    她不太確定該怎麼形容,只覺得他的食指在某個角度會非常輕微的顫動一下,像是里頭有某條神經受損,才會產生類似瑟縮的顫動。

    之前她沒注意到,直到現在為了對抗疼痛轉移注意力,她才發現這細微的縮顫,這種不自然的顫動和虎口上的傷疤有關嗎?

    那條蜈蚣似的疤痕看起來很新,像是剛愈合不久,他一定很痛吧?他是怎麼把自己弄傷的?現在還會痛嗎?

    就在韋招男胡思亂想分散注意力的同時,行大運已經將麻醉藥準備好,將針筒里多余的空氣擠出來。

    「對麻醉藥會過敏嗎?」注射之前,他謹慎的把話問清楚。

    她回神,在緊張急促的心跳聲中輕輕搖頭。

    「會痛的話就叫出來。」他點頭,熟練的將針頭插入開始注射,表情雖然淡定,可一雙黑眸卻不著痕跡的觀察她。

    「我才不會叫。」話是這麼說,她卻忍不住握緊拳頭,額頭上沁出更多冷汗。

    「逞強。」他緩慢推壓針筒,將麻醉藥一點一滴注射進她的傷口里。

    「嗦!」她狠瞪著他。

    「頑固。」看著她蒼白倔強的小臉,他忍不住又多說了句。

    「多嘴!」她的眼神變得更殺。

    他卻不痛不癢的勾起嘴角,像是敘述事實似的提醒她。「知道嗎?你忘記呼吸了。」

    「吼,你閉嘴啦!」最終她還是叫出來了,甚至差點伸出沒受傷的右腳踹歪那張可惡的笑臉。對!她是該死的痛,而且痛到超級想尖叫,但他有沒有必要落井下石,不斷「刺激」她啊?

    這個卑鄙陰險的王八蛋!

    「好了,你可以呼吸了。」行大運微笑抽出針頭,因為她「朝氣蓬勃」的反應而加深笑意。

    雖然她傷得不淺,但精神卻不錯,這是個好現象,重要的是她能把疼痛抒發出來,畢竟太過忍耐對身體可不好。

    「你幫傷員處理傷口時,一向都這麼吵嗎?」韋招男臉色微白,終于開始呼吸,嚴重懷疑他根本是在玩她。

    「有些傷員害怕注射,醫生有必要幫忙轉移注意力。」他泰然自若,哪里肯承認自己的確是有那麼一點故意。

    醫生關懷病患天經地義,卻也必須和病患保持適當距離,該說什麼話、不該做哪些事都得小心拿捏,若是以前,他絕不可能和病患開玩笑。

    但也許是因為她不在乎他是不是更生人,就突然沖下車送他雨傘的善良行為,也許是因為她的逞強讓人看不下去,也許是因為她多變的表情很有趣,他就是控制不住想逗逗她。

    「我听你在唬爛咧!」韋招男氣憤大叫,當然不相信他的鬼話,卻忘了張媽媽一直擔心的站在門外。

    頻頻听到叫聲,張媽媽終于忍不住憂心探頭進來。「招男你沒事吧?」

    「當然。」行大運轉身一笑,那笑容說有多愜意優雅就有多愜意優雅,簡直就像是春風拂過,百花齊放。

    饒是生了兩個兒子的張媽媽也不禁臉紅心跳。「可是招男她……」

    「她沒事,待會兒就要進行傷口縫合,請您在外頭稍待一下。」

    「喔。」醫生既然都這麼說了,張媽媽哪里還敢多說什麼,只好乖乖退場,可離開前又忍不住多看了行大運幾眼,表情竟然有些害臊。

    韋招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百分之百確定他都用這招迷惑人心。

    明明就是個性格惡劣的壞心鬼,卻故意笑得這麼迷人,虛偽!

    「麻醉藥應該發揮效用了,接下來我會用生理食鹽水清理傷口,再進行縫合。」拿起藥台上的生理食鹽水之前,他先用棉花棒輕輕按壓她的傷口周圍,測試麻醉藥發揮的程度。「會痛嗎?」

    「假笑鬼。」她答非所問。

    「謝謝你的批評指教。」他好整以暇的聳聳肩,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形容,畢竟這也不是她第一次批評他的笑,他的職業笑容向來無往不利,偏偏就她看不順眼。

    「你都是用笑容隱藏你那惡劣的個性嗎?」她忍不住諷刺。

    「你說呢?」他把問題丟還給她,確定她沒有疼痛反應後,才拿起生理食鹽水清創傷口。

    韋招男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偏偏施打麻醉藥的陰影讓她緊張的咬住下唇,就怕再次感到劇痛,誰知隨著他的清洗動作,傷口只傳來麻麻刺刺、涼涼癢癢的感覺。

    「怎麼不說話,嚇到了?」察覺到她的安靜,他忍不住抬頭一笑。

    「誰說的!」她惱怒,不禁再次興起想踹他的沖動。

    她從來不是這樣心浮氣躁的人,偏偏他就是有辦法惹毛她。

    「其實打麻醉藥是最痛的,挨過就好了,不過如果你還是害怕的話,大可以叫出來沒關系。」他莞爾道,動作卻輕柔小心。

    「就說了我不會叫。」她又瞪他。

    「是嗎?」

    韋招男還想回嘴,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因為職業病使然,顧不得自己還在接受治療,她立刻將手機接通。

    「招男姊你在哪里,我把英文作業拿過去給你?」電話那頭傳來小慧的聲音。

    「我現在人在外頭不太方便,等我這邊處理完了,我再過——」話還沒說完,手機竟然被人奪走。

    韋招男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行大運會做出這種土匪行徑,但讓她更不敢相信的還在後面——

    「抱歉,韋小姐現在不方便听電話。」行大運溫和接話。

    沒料到會突然出現男人的聲音,小慧愣了整整兩秒才呆呆的問︰「呃……請問你是誰?」

    「行大運。」他客氣報名。

    「喂,手機還我啦!」她伸手想奪回手機。

    他一個側身,輕松躲過奪機之爪。「抱歉,韋小姐目前不方便接听電話,有事請你稍後再撥。」語畢,立刻斷話關機,然後把手機放入自己的口袋。

    韋招男氣得再次大叫。「你竟然關機!那是我的手機耶!」

    「你講電話會影響我的診療,而且醫院本來就不該使用手機。」

    面對他的指責,韋招男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禮,不禁心虛道︰「電、電話突然響起我有什麼辦法,你要是不高興可以用講的,那電話是工作上的事,你怎麼可以搶走我的手機,還擅自關機?」

    「我只是暫時保管,待會兒就會還你。」他理所當然的說著,然後戴上醫療手套,拿起鐵盤上的針線開始縫合傷口。

    第一針下去,同樣是麻麻的感覺,針線穿過皮肉的血腥畫面讓她頭皮發麻,才進行到第四針,她就忍不住稈視線別開。

    「你對待病人一向都這麼強勢嗎?」雖然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她還是不喜歡手機被搶走。她還有好多工作,還必須跟小慧約好拿作業的時間,沒有手機真的很不方便。

    「如果病患不听話,當然。」其實這只是借口,事實上他只希望她能夠多休息。

    雖然只有三面之緣,卻足以讓他知道她有多忙碌,一下子幫人補紗窗,一下子又到府刷油漆,簡訊也很多,似乎全是工作上的事,現在明明是連假耶,他真懷疑她哪來這麼多事可做。

    現在又流了那麼多血,站在醫生的立場,他只希望她能多照顧自己。

    所以她就是那種不听話的病患嘍?

    他又拐著彎損人了!

    韋招男又瞪他一眼,隨即又想到自己欠他不少人情,現在明明是假日,她卻麻煩了他兩次,他不但沒有任何不耐,反倒是她一直不懂得感恩——

    「等假期結束後,我就把健梗卡拿來給你補登。」她有些別扭的放緩語調。

    「那倒不急,重要的是記得按時換藥,還有千萬別讓傷口踫到水。」他三兩下就替她縫好傷口,並抹藥包扎好。

    「喔。」她乖乖低應,看著他把紗布貼好。

    「好了,你可以躺下來休息了。」他指著她身下的診療台。

    「什麼?」她一愣。

    「你流了不少血,又注射了麻醉藥,最好休息一下,別馬上走動。」他理所當然的說著,然後脫下醫療手套扔進垃圾桶。

    「我才不需——」

    「你當然需要!」一直留心室內動靜的張媽媽,立刻從外頭沖了進來。「行醫生說得沒錯,你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何況今天太陽那麼大,要是你不小心中暑暈倒怎麼辦?」

    「我才沒有那麼虛弱,而且我還有好多工作——」

    「停了!都停了!工作哪里比得上身體重要!」張媽媽大力揮手,也不贊同韋招男立刻下床到處趴趴走。「你若要我瞞著這件事,就乖乖听醫生的話,要不然我就不理你!」

    韋招男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向來疼她的張媽媽會站在行大運那邊,甚至拿受傷的事要挾她。

    「張媽媽,就說了這只是小傷——」

    「醫生叫你怎麼做就怎麼做,听醫生的話準沒錯啦。」張媽媽才不讓她上訴,一顆心早已被行大運徹底俘虜,還喜孜孜的轉移說話對象。「行醫生,多謝你出手幫忙啦,假日還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捏。」

    還「捏」咧,張媽媽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韋招男一臉錯愕,就連一旁走進診療室的張柏勛也傻眼了。

    「這是應該的。」行大運回以一笑,展現彬彬有禮的好風度。

    「總是麻煩你,這是掛號費,請醫生先收下。」張媽媽將早已準備好的一百五十元拿了出來。

    「衛生所不收掛號費。」行大運立刻把錢退還回去。「不過說到幫忙,我這個外地人初來乍到,對大埔鄉很不熟,以後還需要鄉民們多多幫忙。」

    「唉唷哈哈哈哈!醫生你好客氣喔,應該是我們需要你照顧啦,以前的醫生都待不久,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你來,我們都很感謝你捏!」見行大運如此禮貌,張媽媽笑得花枝亂顫,對他的印象更是滿分,話匣子一開就再也停不下來,壓根兒忘了兒子和韋招男還在一旁等著。

    她的話題從感謝到關心,然後再從關心到八卦,舉凡歐巴桑感興趣的話題全都問了,只差沒把行家的祖宗十八代也問候一遍。

    韋招男一開始還豎著耳朵仔細听,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流得太多,她竟然覺得有些昏昏欲睡,注意力也開始渙散。

    「醫生,听說你是因為未婚妻劈腿,才會離開之前的醫院喔?」張媽媽一點也不懂得委婉,八卦魂開始燃燒,竟然大剌剌直接切入主題。

    韋招男有些愛困的打了個呵欠,知道一定是雄伯那個大嘴巴到處廣播,張媽媽才會知道這件事。不過張媽媽也真是的,問得這麼直接,要是惹得那家伙不高興,那張嘴八成又要耍賤了。

    「沒錯,醫院里的流言蜚語太多了,為了不讓事情惡化,我只能選擇離開。」沒料到行大運卻是坦然以對,語氣中听不出半點不悅。

    「可是那也不是你的錯啊!你們院長真是可惡耶,明明是自己的女兒劈腿,卻讓你在醫院待不下去,厚!」張媽媽一臉忿忿不平。

    「這件事誰都沒錯,只能怪我們緣分不夠。」行大運釋然說著。

    「唉,都被欺負成這樣還幫人說話,你人太好啦!」張媽媽還是忿忿不平,卻想到若不是那個院長無情,他們大埔鄉又怎麼會得到一個好醫生。

    因為對行大運太過滿意,張媽媽深怕他會像之前的醫生,不到幾個月就申請調離,因此不著痕跡打探他的意思,也乘機攏絡他。

    遲遲等不到母親結束話題,張伯勛干脆走到外面用手機聯絡父親會晚點回去,韋招男則是呵欠連連的躺了下來。

    唉,她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可張媽媽留在這里,她根本沒辦法偷溜,要是她把受傷的事告訴媽媽那就麻煩了,看來也只能等張媽媽離開了。

    不過話說回來,張媽媽到底要聊到什麼時候啊?

    也虧行大運耐得住性子,可以這麼從容溫和的問一句答一句,不但始終和顏悅色,還說免收掛號費,跟對待她的態度完全不一樣,真是人前人後兩個樣的家伙,可惡!

    呵~~

    捂著小嘴,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然後有些無聊的轉頭看向窗外。

    唉,今天的天氣還真好,太陽雖然大了些,但風卻涼涼徐徐的,搭著一群小麻雀的吱吱喳喳聲,莫名讓人想睡個午覺,難怪她的呵欠始終打不停,甚至連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真的睡著了,只不過是流了點血,她才沒有這麼虛弱呢,小慧還等著她拿英文作業,谷伯也等著她幫忙采收水果,還有李嬸、王媽、阿財,然後……然後……然後……

    糟糕,還有誰來著?

    徐徐微風中,她頑固地想將眼皮撐起,卻怎樣也想不出接下來的行程,只是無法自拔的又打了個呵欠,然後緩緩合上眼皮。

    算了,反正張媽媽還要講很久,她就乘機休息一下好了,而且她的手機還在那家伙身上,得想個辦法把手機討回來才行。

    韋招男迷迷糊糊、亂七八糟的想著,隱約听到張媽媽提到自己的名字,好像正在和行大運談她的事,她想豎起耳朵偷听,但強大的睡意卻癱瘓了意志,讓她無法集中听力。

    然後更多睡意排山倒海而來,終于讓她毫無招架之力,沉入夢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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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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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2: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不過才兩個小時,那小女人的手機就響了十三次,並傳進了十一封簡訊,若不是他有先見之明把手機轉成震動,那睡在診療台上的小女人八成又要跳起來往外跑了。

    韋招男,大埔鄉「衰名鼎鼎」的美女,沒有弟弟,卻有坎坷的人生。

    透過張媽媽的解說,他總算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愛錢,更明白為何她總有忙不完的事,只因為她父親八年前的惡性倒會,讓她的青春一夕之間風雲變色,不但背上大筆債務,還得照顧體弱多病的母親,然而她卻沒有被命運擊倒,始終勇敢樂觀的向前邁進。

    和她相比,他的遭遇反倒顯得微不足道,為此消沉的他更是顯得可笑。

    他真是不懂,這副縴柔的嬌軀里,到底哪來這麼多的勇氣和力量?

    站在診療台邊,行大運不禁出神地看著那酣睡中的小女人。

    微風從窗外吹來,撩起窗簾也撩起她垂落在頰畔的發絲,因為充分的休息,她的臉頰終于恢復些許紅潤,不過和黑發相襯,卻還是顯得蒼白。

    她才二十七歲,應該正是俏麗風華的年紀,卻連睡著了都還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彷佛連夢中都在到處奔波,滿腦子都在思考該怎麼賺錢還錢——

    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他不禁伸手抹去她眉間的皺折,原本垂斂的濃睫卻顫了顫,接著竟無預警的掀了開來。

    「你……」她有些困惑也有些錯愕的瞪著他。「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想干嘛?」

    「當然是幫你蓋被子。」他從容撒謊,對于自己的動作也錯愕莫名。

    桌上還有一大堆病歷資料等著他,他卻不知不覺走到她身邊,傻傻盯著她的睡容,甚至出手觸踫了她。

    「蓋被子?」韋招男狐疑挑眉,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一睜開眼就看到這家伙,直到她發現自己躺在診療台上,才猛然想起受傷的事。

    「我睡了多久?」她緊張兮兮的坐起來。

    他看了眼手表。「兩小時又三分鐘。」

    「兩小時又三分鐘?!」她忍不住大叫。「老天!我竟然睡了這麼久,你怎麼不叫醒我?」她從診療台上跳下來,把腳鑽進鞋里就往外跑,誰知卻被他一手捉住。

    「你下床太快了,小心頭暈。」他不贊同的皺起眉頭。

    「拜托,我都遲到了,哪管得了那麼多!」她急得想抽手,他卻不肯放。

    「如果你擔心的是那些工作,我已經一一幫你回復延後了。」

    「什麼?」韋招男轉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受傷了,需要多休息,所以我請張媽媽轉告你母親,我請你留在衛生所里幫忙整理病歷資料,也用相同的理由回復那些委托。」

    她眼楮瞪得更大。「你怎麼可以擅作主張?!」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理由?」他淡定挑眉。「例如穿著血跡斑斑的牛仔褲去采收水果,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受傷了,還是忍痛逞強,讓傷口惡化,再來衛生所報到,讓你母親更擔心?」

    「你!」她當場氣結,卻也啞口無言。

    雖然他話里充滿諷刺,卻都是事實,她這副模樣別說是去工作了,恐怕只要走出衛生所,就會引來鄉民們的關心,而她受傷的事也會傳到母親的耳里。

    她確實太過沖動,也太過思慮不周,可就算這樣,他也不可以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插手她的工作啊。

    一時之間她實在不知道該感謝他的思慮周全,還是該氣憤他的自作主張。

    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她答應那些客戶在先,卻因為他變成了不守信用,這要她怎麼跟谷伯他們解釋——

    「放心,為了讓衛生所能順利運作,我跟你的那些顧客解釋,是我勉強你留下來幫忙的,他們都能體諒。」彷佛看穿她的想法,他淡淡補充,接著把一個袋子交給她。

    她狐疑的把東西接過。「這是什麼?」

    「牛仔褲、藥和你的手機。」

    「牛仔褲?」她一時摸不著頭緒,只能將塑料袋打開,發現里頭還真是一條嶄新的牛仔褲、一包藥袋和她的手機。

    她拿出牛仔褲,發現褲子的款式顏色和她身上這條很像,就連尺寸也是她能穿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抬頭正想發問,卻見到他轉身離開診療室,甚至順手將門關上。

    當下她終于領悟這條牛仔褲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是給她替換的褲子,但問題是這條牛仔褲是怎麼來的,難道是張媽媽替她帶來的?

    不,不可能,張媽媽沒有這麼細心,難道……是他請張媽媽幫的忙?

    她再次一愣,忍不住瞪著眼前的門板發呆。

    明明就是人前人後兩個樣的家伙,說起話來老是一針見血惹人生氣,偏偏做事卻是體貼入微,充滿溫柔,害她無法對他發怒,真是……真是……

    握緊手中的牛仔褲,她又氣又惱,偏偏一顆心卻無法遏止感動和騷動,只好輕咬著下唇把診療台邊的遮簾拉上,然後將牛仔褲換上。

    也許是張媽媽選購得太倉促,布料不是那麼柔軟細致,但是穿在身上還是讓她覺得舒服,至少她打從心底就是覺得這條牛仔褲很好——

    非常的好。

    哀著繡著花邊的口袋,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欠他一句謝謝,因此她立刻把手機和掏出的零錢鈔票塞入口袋,再把髒污破損的牛仔褲放入塑料袋里,接著拉開布簾往外走去。

    麻醉退了,她的傷口開始疼痛,但她還是筆直走出診療室。

    「……藥劑師和護士兩天後報到,我知道了,謝謝您的幫忙。」行大運正站在衛生所外講電話,看到她來,立刻比了個請她稍等的手勢。

    她意會點頭,無聲停下腳步。

    「我在這邊一切安好,請您不用掛心,至于之後的事,就照您說的去安排吧,我沒意見,還有病患等著我,我先掛了。」語畢,立刻掛上電話。

    「頭會暈嗎?」他轉身,看著門邊的女人。

    她搖頭,開門見山的問︰「這條褲子多少錢?」

    「褲子是張媽媽買來的,我不清楚。」他四兩撥千斤。

    「騙人。」

    「既然頭不暈,那你可以回家了,記得按時吃藥。」他也不辯駁,只是若無其事的走進衛生所,重新回到診療室里研讀鄉民們的病歷資料。

    她卻跟著走進來,不大高興的把雙手撐在他的桌沿。「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討厭耶,我不想欠你人情。」

    「我沒說你欠我人情。」他頭也不抬。

    「但我覺得有啊,施比受有福,你卻老是霸佔施的位置,顯得我好像是知恩不圖報的人,我討厭這樣。」

    「那你想怎樣?」他勾唇,終于把頭抬起來。「不喜歡吃虧,現在撿到便宜你又不高興,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難搞?」

    「沒有,他們都說我很好相處。」她回以假笑。

    「是嗎?這里的人果然都很善良。」他忍不住加深笑意。

    這家伙又在弦外之音了!

    韋招男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跟他計較這種小事,否則按照他的個性,她鐵定有氣不完的事。「我是不喜歡吃虧,但也不喜歡佔人便宜,既然你都說了我是留下來幫忙整理病歷資料,那就教我怎麼做吧,就當作我謝謝你。」

    「我說了,那條牛仔褲是張媽媽買的。」他還是不肯居功。

    「對啦、對啦,反正牛仔褲絕對不是你請張媽媽買的,所以這些病歷資料到底該怎麼整理,你早點告訴我,我早點幫你把事情做完,這不是很好嗎?」她也懶得跟他嗦,直接切入主題,一把抱起辦公桌的一迭病歷表。

    見她說到做到,他才明白她是說真的。

    她明明連一百五十元都要計較,卻又不喜歡佔人便宜,總是直來直往、黑白分明,和他所認識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他也從來沒懂過那些曾經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在那充滿野心和斗爭的白色世界里,他身邊每個人說話總是委婉再委婉,永遠拐彎抹角讓人摸不透他們真正的意思,護士們是這樣,他的未婚妻安妮也是。

    她卻不同。

    她總是有話直說,和她說話不必勞心費神,讓人打從心底覺得舒服。

    「我沒打算外包工作。」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再次開心的笑了。

    「我有說要跟你收錢嗎?」她轉身瞪他。

    他挑眉,卻見她固執地雙手環胸,一副和他對抗到底的模樣,這才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打算按照性別、出生月別分類。」

    「了解。」她點頭,把病歷資料抱到診療台上,決定幫他把病歷資料整理好,誰知她才剛放下資料,他也跟著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瓶未開封過的礦泉水,走到她身邊。

    「先把藥吃了。」他從她放下的塑料袋里拿出藥袋。「里頭有胃藥,就算空腹也沒關系,你的傷口應該開始痛了。」

    看著他遞來的藥和水,韋招男實在很難形容內心那復雜的悸動,只能再次確定他真的很會照顧人,不只懂得照顧人,而且細心溫柔、體貼入微。

    他未婚妻竟然劈腿背叛他,真是瘋了!

    接過東西,她立刻乖乖把藥吞下,他才轉身回到座位上。

    「喂。」她忍不住出聲叫住他。

    他停步轉身。

    她有些別扭的盯著他看。「謝謝你幫我治療,也謝謝你願意來我們這里當衛生所醫生,很多方面都謝謝你,還有……」她輕咬下唇,最後還是羞赧而坦率的露出笑容。「很抱歉我的脾氣不太好。」

    他一愣,一顆心不禁為了她含羞帶怯的笑顏而悸動,足足好幾秒後,才想起自己應該開口響應。

    「你確定只是‘不太好’而已嗎?」

    她一愣,忍不住再次瞪人。「你這個人難道就不能一天不機車嗎?」

    「我以為我只是實話實說。」他又笑了,而且笑得非常開心。

    「你!」她懊惱環胸,總算明白什麼叫做「認真就輸了」,面對他這種人真的不能太過認真,下次她一定要提醒自己別和他認真。

    她咕噥著轉過身,正打算開始整理病歷表,背後又傳來他的聲音。

    「來大埔鄉是我自願,你不用向我道謝,至于你的脾氣雖然有點壞,卻壞得很可愛,所以沒關系。」

    什麼?

    她錯愕轉身,實在懷疑自己听錯了。

    他竟然說她脾氣壞得很可愛……什、什麼叫做壞得很可愛啊?他怎麼可以臉不紅氣不喘說出這種話,真是……真是太奇怪了!

    她別扭的紅著臉,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他卻彷佛察覺到她的害羞,露出戲弄似的迷人微笑,羞得她心髒亂跳,竟忍不住地別開目光。

    可惡,她總算明白張媽媽為什麼會被他迷得團團轉了,天曉得他的笑容真是迷人得沒話說,根本就是犯罪嘛!

    為了掩飾害羞,她只好尷尬的轉移話題。「以後你要是有什麼困難,盡管來找我,我專門幫人解決各種疑難雜癥,看在你幫我兩次忙的分上,我會給你優惠的。」

    「不是免費嗎?」

    「你想得美咧,最多五折,再低沒有了。」她又瞪他一眼,然後才不自在的轉身,替他把亂七八糟的病歷表分類,卻沒發現他還杵在原地盯著她看。

    這小女人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迷人,雖然她不是他看過最美的女人,但她害羞微笑的模樣確實讓人心動。

    這還是他第一次為了女人的笑而差點忘了說話,真是詭異。

    不過一次診療能換到美女的一抹笑,還真是不錯。

    連假過後,大埔鄉衛生所終于正式開始運作。

    可能是因為衛生所空懸了半年之久,再次開放幾乎是天天爆滿,鄉民來看病的來看病,來打預防針的來打預防針,來體檢的來體檢,其中也不乏只是單純來看帥哥的鄉民。

    畢竟大埔鄉地處偏僻,娛樂原本就不多,突然來了個年輕迷人的帥哥醫生,不但醫術精湛,就連個性也彬彬有禮,婆婆媽媽自然不可能放過這養眼的機會,因此在眾人口耳相傳之下,自然有更多鄉民擠入衛生所。

    不過鄉民看病的同時,也不忘乘機巴結行大運,就怕他會像之前的駐診醫生一樣,幾個月後就調走,因此每天行大運都有看不完的病人和聊不完的天。

    忙碌間,不知不覺日子竟也過了一個禮拜。

    「醫生,領藥室和注射室都已經整理打掃好了,室內空調也關了,您還不下班嗎?」藥劑師和兩名護士走到門前,對著還坐在診療室里的行大運打招呼。

    「我還想看一些病歷資料,你們先走吧,路上小心。」行大運抬頭微笑,對著從鄰鄉通勤上班的三人是由衷的感激。

    雖然是靠著關系才請到這三人,但一個禮拜來他們不但表現得專業出色,對鄉民也很有耐性,實在無可挑剔。

    「可是您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晚歸了,明天就是周末,該好好放松一下的。」李護士不認同的微蹙眉頭,因為是個三個孩子的媽,所以習慣嘮叨。

    「我一會兒就會回家,說實話,我已經把今晚要看的影片準備好了。」

    「三十三歲的大帥哥竟然獨自一人窩在家中看影片,難不成大埔鄉的鄉民眼楮都瞎了嗎?」剛新婚不久的王護士低笑打趣,才不相信行大運沒有約會。

    短短一個禮拜,趁著掛號說媒的鄉民就不止十個,有眼楮的都看得出來這里的鄉民對行大運有多滿意,處心積慮就是想把他留下。

    「噓,我好不容易才騙過所有人,千萬別把我有空的事泄漏出去。」行大運立刻把食指豎在嘴唇前方,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逗得一板一眼的中年男性藥劑師也忍俊不禁。

    「既然您有事要忙,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下個禮拜見。」藥劑師有禮地點頭,率先轉身離開。

    「那我們也不打擾您了,先走了,醫生掰掰。」兩名護士也跟著揮手離開。

    「再見。」行大運微笑點頭,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繼續低頭研讀病歷資料。

    其實大埔鄉人口不多,在這里駐診行醫並不困難,困難的是衛生所里設備落後,醫材也不盡完善,為了鄉民著想,看來他必須想個辦法爭取經費,只是利用正常管道肯定沒有效率,也許還是得靠關系才行……

    拿起擱在抽屜里的手機,行大運點開里頭的電話簿,思考著該聯絡哪些醫界朋友才能得到幫助,眼角余光卻注意到桌沿——

    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討厭耶,我不想欠你人情。

    那小女人橫眉豎目的抗議表情浮現腦中,彷佛像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事。

    不知不覺一個禮拜就這麼過去了,他明明提醒過她要回來復診,好確定拆線的時間,沒想到她竟然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其實來或不來都是她的自由,身為一名醫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診療時盡心盡力,只要情況惡化,病患自然就會乖乖上門報到,但是……

    但是那女人真的不是乖乖牌。

    她固執倔強又愛逞強,如果她懂得愛惜自己,腳上就不會留下那麼多疤痕。

    天曉得一個禮拜不見,她是不是把傷口照顧到發炎了?畢竟為了賺錢,那天她連片刻都舍不得休息,他真不敢奢望她會乖乖坐下來養傷。

    劍眉微蹙,在來不及多想前,他已經起身走到掛號室里,把她的病歷表翻出來,然後就著上頭的聯絡電話,拿起話筒就要撥出去——

    「哈……哈,我來……來復診了!」門外,忽然傳來一抹氣喘吁吁和頗為熟悉的女聲。

    行大運一愣,迅速循聲轉頭,誰知就看到那個令他牽掛的小女人,正滿頭大汗扶著候診區的柱子,一臉不好意思的看著他。

    「對不起,我知道這個……這個時間衛生所已經關門,你也早該……下班了,但相信我,我……我已經盡我最大的努力趕……趕過來了。」韋招男邊說邊喘,額頭上的汗水宛如小雨不斷蜿蜒,像是剛跑完一場千米賽跑,狼狽極了。

    「別急著說話。」怔愣過後,行大運第一個反應就是放下話筒,大步走出掛號室,將她扶到候診區的椅子上。「先坐下來再說。」

    「謝……謝……」韋招男依舊氣喘如牛,卻乖順的任他扶到座位上坐好。

    見她揮汗如雨,連坐在椅子上都還喘個不停,他只好走到飲水機邊替她倒了杯水。

    「喝點水,小口小口喝,別喝太快,小心嗆到。」他謹慎交代,然後才將水杯送進她手里。

    她點點頭,依言小口小口的喝水,直到杯水一滴不剩,才放松的靠向椅背繼續喘氣,而他也沒急著問話,只是用一雙眼從頭到尾、從左到右仔仔細細的打量她,確定她沒有任何外傷後,才又慢條斯理的開口。

    「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她微喘開口,雖然解了渴,卻依舊揮汗如雨、全身燥熱,因此忍不住拉開衣領猛拓風。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喘成這個樣子?」非禮勿視,他只好走到電源開關邊,替她打開電風扇的電源。

    「我知道這禮拜我應該復診,但實在抽不出時間,所以才決定今天趕來,誰知道我的小發財車卻在市區拋錨,約定好的拖吊車又遲到,害我差點買不到客戶指定的限時商品,好不容易跟修車廠借到機車後,竟然也在半路故障……」說到今天的境遇,韋招男只覺得自己衰爆了。

    「總之我終于買到商品,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趕回大埔鄉,但我的腳踏車竟然在半路爆胎,我只好用跑的趕過來。」

    听完她的慘烈遭遇,饒是不信鬼神的行大運也不禁听得目瞪口呆,從來就沒听過這麼「曲折」的復診記,不過換個角度想,就算「困難重重」,這小女人還是努力過來復診,這代表她並沒有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雖然晚了幾天,但她還是記著他的話,並沒有忽視自己的傷口。

    薄唇微揚,他忍不住滿心愉悅,接著蹲到她面前,與坐在椅子上的她平視。「以後要是再遇到這種情形,別再這麼莽撞了,先打個電話過來,就算再晚我也會等你。」

    「啊?」她錯愕眨眼,竟不知該為了他的好意而感動,還是該為了他的體貼而心動,這個男人是對所有鄉民都這麼溫柔,還是只有對她……

    怦通!怦通!

    心跳快了兩拍,她忍不住為自己的想法而羞恥,卻壓抑不下心中迅速茁壯的渴盼。

    「可是這樣……這樣太麻煩你了……」她忍不住臉紅結巴。

    「不麻煩,這樣總比讓你的傷口惡化好。」他邊說邊卷起她的褲管,只希望跑了一段路後,傷口並沒有受到影響。

    「可是……」小腳一顫,她不禁羞怯的想收回腳。

    「別亂動。」他眼捷手快握住她的腳踝,連忙要她別動,然後就輕輕撕開覆蓋在傷口上的紗布,檢視傷口。

    一顆芳心跳得更快了,見他蹲在地上替她檢查傷口,韋招男只覺得小臉愈來愈紅,內心悸動也愈來愈深。

    唯恐他會發現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她只好將目光自他身上移開,一邊抬頭看著天花板上旋轉的電風扇,一邊拉扯自己的衣領繼續扇風,一只壁虎卻因為追逐蚊子而竄進她的視野里。

    鄉下地方壁虎蚊子原本就多,起初她也不以為意,反倒慶幸這只壁虎出現得正是時候,正好能夠轉移注意力,誰知那只壁虎只專注于覓食,卻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愈來愈接近電風扇,突然被旋轉的電風扇一嚇,竟就在她面前活生生斷尾了。

    事實證明地心引力是永恆存在的。

    她甚至連錯愕的機會都沒有,那條扭動不已的壁虎尾巴竟然就這麼精準掉入她拉開的衣領內,在胸前傳來冷涼的扭動搔癢感,她甚至來不及把目光從抱頭鼠竄的壁虎身上挪回。

    「你的傷口有些裂——」行大運抬起頭,卻正好對上韋招男驀然慘白的小臉,緊接著原本還端坐在他面前的小女人竟然整個彈跳起來。

    「啊浮浮浮——」韋招男放聲尖叫。

    「你怎麼了?」他反應敏捷的起身,然後往後一退。

    「掉進去了!掉進去了!」韋招男將衣領拉得更大,整個人像中邪似地亂蹦亂跳。「壁虎的尾巴掉到我的衣服里了!」

    「什麼?!」他一驚,本能就想朝她的衣領內望去,擔憂的目光卻在觸及她豐滿的隆起時尷尬收回。

    「行大運救命!救救我!」她尖叫得更大聲,二話不說就扯著衣領往他的面前沖,根本沒有勇氣自救。

    遠遠觀看壁虎是一回事,壁虎斷尾落在自己胸前又是一回事!更別說她還能感覺到那「東西」正在她的**里奮力扭動!

    「別慌。」行大運冷靜的按住她的雙肩,要她別再亂蹦亂跳,省得不小心撞到腳上的傷。「壁虎的尾巴沒毒,只要拿出來就好了。」

    「我不敢!」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整個人因為那惡心的觸感而不斷發抖,甚至不敢低頭察看胸前的狀況。「它一直在亂動,好像就卡……卡在我的**里,你快點幫我!」話還沒說完,她都快哭了!

    **!

    縱然猜得到那可惡的「小東西」掉到哪里了,但親耳听她說出惹人遐想的關鍵字,他還是有些心旌搖曳、口干舌燥,再也忍不住將目光放到她胸前。

    懊死,他解剖過無數人體,對于人體早該習以為常,偏偏此刻比起該死的壁虎尾巴,那坦露于他目光下的幽深**,和包裹在蕾絲胸罩里的飽滿豐盈,才更令他激動。

    他早知道她有副好身材,卻沒料到有天她會拉開衣領跑到他面前,淚眼婆娑的要求他把那「卡」在**里的壁虎尾巴拿開,如果他夠理智,就該快點把那條尾巴挑出來,偏偏——

    偏偏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如此惹人憐愛,讓他無法保持冷靜,實在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理所當然的把手探向她的**,而沒有半點邪念。

    她明明是這麼的慌亂無助,他卻滿腦子齷齪思想,要是她知道了,恐怕就不會這麼信賴的求他幫忙了吧?

    連他都忍不住唾棄自己了!

    「行大運,快一點啦!」實在是太過惡心恐懼了,韋招男只好主動把他的手拉到胸前。「快幫我把它拿掉,我求求你!」她眼泛淚光的懇求,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像一記最強的攻擊,差一點就要粉碎他的理智。

    行大運幾乎耗盡所有意志力,才能不讓自己胡思亂想,然後在理智和欲念拔河間,迅速幫她把那不斷扭動的壁虎尾巴挑掉,順手扔進最近的垃圾桶里。

    「好了,沒事了。」他替她攏好衣領,她卻再次拉開。

    「還要消毒!」

    「什麼?」他目瞪口呆。

    「拜托幫我消毒!它就在那里扭動,我……」她無法形容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惡心觸感,只覺得那可怕的觸感還殘留在胸前,讓她無法保持冷靜。「總之我討厭它留下來的感覺!」

    他當然也不喜歡那條尾巴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余韻」,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邪念,她卻要他幫她的**消毒?!

    老天,她這是在測驗他的理智嗎?

    「我說過壁虎尾巴並沒有毒……」深怕自己的理性會動搖,他只好試著跟她理性溝通。

    「我不管啦!那種感覺好惡心喔!」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一雙小手不禁把衣領拉得更開,就怕衣服會踫到壁虎曾經踫到的地方。

    行大運再也忍不住地大口深呼吸。

    就算男人是下半身的動物,他也該適可而止了,畢竟眼前的小女人是這麼的害怕,他唯一該做的就是替她消除恐懼,而不是胡思亂想。

    幾秒鐘後,他終于冷靜的點點頭,然後牽著她快步走進診療室,利用診療台布簾的遮掩,在里頭用酒精棉球將她白皙柔軟的上半胸徹底消毒。

    「好了。」扔掉酒精棉球,他再次替她攏上衣領。「我消毒了兩次,應該夠了,你好一點了嗎?」

    「好……好多了,謝謝。」韋招男心有余悸的回答,因為酒精帶來的冰涼感,她總算不再惦記惡心的扭動觸感。

    「那就好,你整理一下衣服,我先出去。」他輕描淡寫的回答,掀開布簾就打算出去,她卻滿臉通紅的抓住他的衣角。

    「這件事……請你別說出去。」她小聲懇求,一張小臉低到不能再低,直到警報解除,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夸張、多丟臉。

    她不但像個瘋子又叫又跳,竟然還歇斯底里要他消毒**——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就算她再怎麼倒霉、容易受傷,也沒干過這樣的糗事,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瘋女人,而且還是很放浪形骸的那種?

    「我當然不會說出去。」眼看她差點就要把頭埋入衣服里,外露在黑發外的耳廓暈滿了羞紅,行大運只覺得內心騷動再現,險些就想再次伸手觸摸那粉嫩迷人的肌膚。

    得到他的保證,韋招男才紅著臉輕輕點頭,卻依然在意他的觀感。

    「那你會不會……會不會……我是說……」她困難地舔著干燥的唇瓣,卻無法把心中想法問出口。

    他彷佛看穿了她的心聲,接著道︰「剛剛你嚇壞了,換作是任何人都會有相同的反應,我一點也不在意,所以沒關系的。」

    她抬起頭,因為他的回答感到訝異又感動。「真的嗎?」

    「當然。」

    她眨眨眼,小臉依舊暈紅,然而蕩漾在眼底的羞恥總算漸漸淡化,甚至釋然的露出一抹笑。

    「謝謝。」她將笑花綻放得更艷,忍不住將他的衣角握得更緊,卻沒發現他克制的目光起了變化。

    原本苦苦壓抑的騷動再次失控,見她含羞帶怯的仰望著他,那美麗的笑就像一朵盛綻的玫瑰,讓他再也無法克制地探出手,輕輕撫上她綻放在嘴角的笑。

    她微微一愣,終于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整張小臉不禁更加灼艷,連心跳都陡然變快。

    明明女性的矜持告訴她應該後退,偏偏他的目光卻有著莫大的吸引力,讓她怎樣也無法移動腳步,甚至無法移開目光,只能緊張萬分卻又渴盼的看著他緩緩低下頭——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窗外忽然傳來一連串刺耳的喇叭聲,分貝之高,嚇得她不由得一顫,本能就往窗外望去,行大運卻是低咒出聲。

    但緊接著,他卻慶幸喇叭聲來得正是時候,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踩煞車。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沖動,若不是那串喇叭聲,他恐怕早已把她擁入懷里親吻了!

    「總之你先把衣服整理好。」他連忙拉開彼此的距離,並迅速轉身,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等你出來之後,我再替你檢查傷口。」

    「我、我……我知道了……」韋招男辣紅著臉,無地自容的看著他穿過布簾離去,差點就想捂著臉放聲尖叫。

    老天!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她竟然像個花痴等著他的吻,而且他的指腹那麼親昵的流連在她的嘴角……他剛剛是想吻她沒錯吧?

    還是、還是一切都是她會錯意,其實是她的嘴角沾了什麼東西,他只是想幫她拿掉?

    看著因為行大運離去而搖晃不已的布簾,韋招男只覺得一顆心就要跳出胸口了,卻無法判定剛剛的情景,只能手足無措的在布簾內原地打轉,無論如何都沒有出去的勇氣,幸虧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傳進一封簡訊。

    她低頭看著手機熒幕,原來是生病的顧客委托她代買晚餐,于是她靈光一現,鴕鳥心態的掀開布簾往外沖。

    「行大運很抱歉,我突然接到一份緊急委托,我腳上的傷還是下禮拜一再來復診好了,就這樣,再見!」她邊說邊往外沖,一路上連回頭的勇氣也沒有。

    「等等!」行大運想叫住她,卻來不及追上她的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落荒而逃,然後站在衛生所門外懊悔剛剛的失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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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個小女人八成在躲他。

    雖然韋招男親口承諾禮拜一會來復診,但眼看日歷都已經撕到禮拜三了,卻還遲遲等不到她的人影,行大運不得不承認這令人沮喪的事實。

    如果行大運夠聰明,就不該在意這件事,而是該耐心等待她出現,畢竟有些事只會愈描愈黑,欲速則不達,偏偏向來很有耐性的他卻逐漸失去耐性,甚至愈來愈掛懷她腳上的傷。

    她的傷口早就該接受治療,偏偏她卻逃了。

    也許早在上個周末,他就該主動找她把事情解釋清楚,但問題是連他都無法確切回答的事,他不認為自己能向她解釋清楚,他總不能告訴她,當時他確實想吻她,因為他無法自拔對她動了欲念,甚至愛上她含羞帶怯的模樣——

    他們才認識沒多久,任何女人听到這種解釋,大概只會逃得更遠吧。

    但他希望她明白,他並不是故意唐突她,他只是……情不自禁。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對她有好感了,而且那份好感正在與日俱增中,他很喜歡她,非常想再見她一面。

    夕陽西下,就在衛生所再次歇業打烊,其他員工也通通下班回家後,行大運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與擔憂,拿起手機,撥出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手機號碼。

    「喂,韋招男。」電話那頭,很快傳來她的聲音。

    「你忘了回來復診。」行大運替自己找了個非常合理的開場缸,心中暗自竊喜她這麼快就接起電話。

    「復診?」韋招男先是一愣,然後才傳來不確定的聲音。「行大運?」

    「對。」

    「呃……我……我今天本來想去掛號的,可是臨時有工作趕不上,所以……呃……我打算明天再過去。」沒料到他會主動打電話過來,韋招男的語氣變得結巴。

    可行大運哪里听不出她根本就是在推諉?

    這小女人果然是為了上禮拜的「親吻事件」在避著他。

    「你的傷口恢復得如何了?」深怕她會因此掛上電話,他只好針對她的傷口延續話題,避重就輕。

    「嗯……不錯啊。」

    說謊。

    這小女人拿手的事或許不少,但關于說謊她真的該再練一下,至少說話的時候別出現任何猶豫停頓。

    「是嗎?那形容一下你的傷口。」

    「啊?」

    「形容一下,我比較好判斷你的傷口可不可以拖到明天再來復診。」他靠著病歷資料櫃,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她的病歷資料。

    這不是第一次閱覽她的病歷表了,但每看一次,還是覺得她的就診紀錄十分輝煌,不是騎車犁田,就是遭天外飛來的異物砸傷,舉凡擦傷、摔傷、燙傷、刀傷、挫傷……各式外傷她全都體驗過了。

    唯一慶幸的是,在這長達十數頁的就醫紀錄中,幾乎找不到她生病的紀錄。

    看來她雖然常發生意外,卻是名健康寶寶。

    「就結痂啦,我不覺得痛了。」韋招男迅速回答。

    「以你的傷口,要完全愈合至少也得三個星期,這還是在你願意好好養傷的情況下,不過我猜,你應該沒有這個閑工夫坐下來養傷。」他皺緊眉心,哪里听不出她的敷衍。

    「這陣子我確實有點忙,但它真的愈合得很好。」某人還想狡辯。

    「嗯哼,所以這是指明天見面,我就能看到你愈合得很好的傷口?」勾起嘴角,行大運皮笑肉不笑的犀利反問。

    「呃……」

    「因為你的細心照顧,明天我們就能拆線了,真是太好了。」他加深笑意,心頭卻一陣惱火。

    這小女人真的應該學習怎麼說謊,就算她是因為他而不想來衛生所,他也希望她能多愛自己一點,不過也許他真正該氣的人是自己。

    畢竟是他把彼此好不容易親近一點的關系搞砸了。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好幾秒後,韋招男惱羞成怒地開口——

    「行大運,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人很機車?」

    「你說過,但大部分的人都說我細心可靠。」他快速回答,卻沒有告訴她,能讓他這麼情緒化的人只有她。

    「哈,那他們一定都沒說實話,老實說你真該改改你說話的方式,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我都很火大?」

    原本橫亙在心頭的惱火,因為她的抱怨而淡去一些。

    這小女人說話還是這麼直接。

    直到她像平常那樣和他針鋒相對,他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沖動的打電話給她,除了關心,原來是因為他好想念這種直來直往的說話態度。

    「我以為我說話向來委婉。」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好高興自己打了這通電話。

    「就是委婉過頭才讓人覺得火大好嗎?」

    「委婉也是一門學問和藝術,至少比較不會得罪人。」

    「你確定?那為什麼我會這麼火大?」

    聞言,他再也忍不住的低笑出聲。

    「可能是因為我戳破了你的謊言,讓你惱羞成怒。」

    「我才沒有說謊!」她立刻臉紅反駁。

    「喔?」

    「……可惡!」她別扭的低咒一聲,因為天性使然,終究還是說了實話。「好吧,其實我的傷口真的結痂了,但就在不久之前,有個小鬼騎腳踏車撞到我,結果它又流血了。」

    雖然早知道她的傷口不會那麼順利愈合,但听到她被腳踏車撞到,還是讓他皺緊眉頭。

    「除了傷口迸裂,你應該沒有其他外傷吧?」他笑不出來了。

    「其實也還好,只是臉上多了塊擦傷,腳上也多了兩塊瘀傷,已經很幸運了。」韋招男在電話里嘆氣。「反正我搽過藥,沒事了。」

    怎麼可能沒事,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才會連走在路上都會被腳踏車撞,發生在她身上的意外未免太多了吧。

    瞪著手中的病歷表,在腦袋組織更多想法前,他已經脫口而出︰「我家的水龍頭壞了。」

    「啊?」因為他的話題太跳Tone,韋昭男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家的水龍頭壞了,半夜一直滴水,吵得我不得安寧,就算晚一點也沒關系,我非常需要有人過來幫我修理水龍頭,你會修嗎?」他繼續道,知道要她乖乖過來報到根本不可能,除非換個方式。

    「我當然會!」韋招男迅速回答,原本還很推托的態度,在談到賺錢後就完全大轉變,沒有絲毫猶豫。「我手邊的工作快結束了,再給我兩個小時……不,只要一個半小時就好,九十分鐘內我馬上到你家報到。」

    「OK,那就這麼說定了。」他打蛇隨棍上,開口答應,卻忍不住傅嘆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用這種方法釣她上鉤。

    醫學向來講究對癥下藥,也許早在一開始,他就該這麼對付她的。

    韋招男只花了五十八分就抵達行大運向雄伯承租的房子。

    那是一間屋齡超過三十年的老舊平房,但雄伯一直維護得很好,前有庭院花草秋千,後有開闊美麗的花田,屋內各式家電家具都有,在出租之前是間民宿,招待過許多游客,住過的游客都說贊,她經常過來幫忙打掃整理,對房子相當熟悉。

    停好腳踏車後,她推開紅色小木門穿過前院,還沒來得及走到門廊外,就見行大運拿著一包垃圾走出來,似乎正打算倒垃圾。

    明亮的燈光自屋內發出,將他頎長健實的身影勾勒得更加挺拔,不過最吸引她的還是**在無袖運動T恤外的結實臂肌,以及包裹在運動長褲下的修長雙腿——

    沒想到他看起來斯斯文文,體格竟練得這麼好,難怪所有婆婆媽媽都為他瘋狂,連她走在路上,都能听見她們熱烈談論著他,還有一大堆人想替自己的孫女、女兒牽線,就不知道他究竟……究竟是怎麼想的。

    「嗨,我來了,這是我媽剛煮好的玉米,送你。」因為事前偷偷排演過好幾次開場缸,在彼此目光對上的剎那,她本能的綻放出笑容,美麗朝氣的臉蛋一如既往吸楮,但右臉頰上卻有一塊明顯的擦傷。

    見狀,行大運皺眉放下手中的垃圾,低頭檢視她臉上的傷口。

    「喂,你……你干嘛啦?」沒料到他會突然靠近,她有些困窘的往後退。「你的注意力放錯地方了吧,你要注意的應該是我手中的玉米吧?」

    行大運置若罔聞,只問︰「傷口消毒過了嗎?」

    「干嘛那麼麻煩,我有搽小護士了。」她佯裝不以為意的聳聳肩,盡量不去想上禮拜發生的事,甚至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尷尬表情。

    他將眉頭皺得更緊,二話不說轉身進屋。「進來,我幫你重新上藥。」

    「你不是要去倒垃圾?」

    「明天也有垃圾車。」

    「但你垃圾都包好啦,而且垃圾車已經到了喔。」她指著路口,貝多芬經典名曲〈給愛麗絲〉清楚回蕩在耳邊,提醒大家快點出來倒垃圾。

    「那種事不重要。」比起倒垃圾,他更想幫她把傷口處理好。她腿上的傷疤已經夠多了,實在不用在臉上錦上添花。

    「啊?」她一臉錯愕,正想問他什麼事最重要,可惜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已經拿出急救箱在屋內向她招手。

    「過來。」

    「呃……」縱然萬分尷尬,但她還是順從的走進屋內,只是在關上門前,一名熟識的鄉民發現了她。

    「招男,來找行醫生哪?」前院門外,許媽媽站在矮牆外熱情揮手。

    「嗯,來幫忙修水龍頭。」她立刻微笑點頭。

    「喔,那行醫生呢?」

    「屋里。」

    「是喔,可是垃圾車已經來了耶,既然行醫生要招呼你,那門口那包垃圾我就幫他倒好了。」許媽媽熱情說道,沒等韋招男回應,就自動走進前院拎起那包垃圾,邊走還邊回頭。「你去忙,你去忙,幫我跟行醫生說一聲就行了。」

    「嗯,謝謝許媽媽。」韋招男大聲道謝,然後才把門板關上。

    轉過身,行大運已經坐到沙發上,正用棉花棒沾取生理食鹽水。

    「你還真吃香,連倒垃圾都有人願意幫你跑腿。」她調侃似的走到他身邊,努力維持自然,同時把玉米和工具箱一塊兒放到桌上。

    「這里的人都很和善,我很感激他們。」

    她睨他一眼。「你對鄉民就懂得甜言蜜語,難怪每個人都想把女兒嫁給你,為什麼對我就這麼機車啊?」

    「我沒有。」

    「沒有才怪。」她咕噥抱怨,本能就想接過他手中的棉花棒自行搽藥,他卻輕易避開她的動作,傾身親自幫她把涂抹在臉頰上的藥膏去除。

    他的動作很輕,然而棉花棒落在傷口的瞬間她還是縮了下肩頸,可下一秒,他嚴肅的表情,以及輕輕拂落在臉上的男性氣息,卻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討厭,只不過是個小小擦傷,他有必要這麼認真嗎?

    還有,他會不會靠得……太近了?

    韋招男呼吸微窒,明知道不該回想,偏偏卻很不爭氣的想起上個禮拜,他也是靠得那麼近,指腹甚至就親昵的貼在她唇邊……

    太多的尷尬、羞澀與悸動在心中滾動,讓她就算想忘,也忘不了那臉紅心跳的一幕,因此只好垂下眼睫,借此避開他的目光。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行大運低聲開口,很慶幸自己打了那通電話,這小女人總是太過輕忽自己的事,這個傷口說大不大,說深不深,但若是沒有好好消毒或用錯藥物,還是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若是在這麼美麗的臉蛋上留下疤痕,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什麼?」她有些緊張的抬起眼睫。

    「你不是說被一個騎著腳踏車的小孩撞到?」他深深看著她,幽黑目光讓人悸動更深。

    「喔。」她慢半拍的恍然大悟,小臉卻忍不住發燙。「其實是個意外啦,不過是個小鬼騎車不看路,攔腰撞上我,害我跌了個狗吃屎,結果這張臉就掛彩了。」

    「不只你的臉,你的腳也受傷了。」他介意的替她補充。

    「你記憶力還真好。」她干笑,實在難以承受那深邃的目光,只好再次垂下目光,乖乖保持沉默。

    幸虧行大運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迅速但輕柔的為她消毒上藥,並在傷口上覆上一塊薄埂的東西。

    「這是什麼?」她忍不住伸手撫摸那觸感奇異的薄膜。

    「敷料,透氣防水,可以保護傷口、防止感染。」他將用過的棉花棒扔入垃圾桶,然後指著她的腳,又準備了新的棉花棒。「讓我看看其他傷口。」

    「喔。」她好奇地摸著那層柔軟薄膜,同時呆呆的把雙腳抬到桌上,正要卷起褲管,卻猛然察覺不對。「咦,不對!我明明是來修理水龍頭的,怎麼變成讓你上藥了?」

    「反正你明天也要復診,順便就診也好。」他理所當然的說道。

    「可是我正事都還沒做耶。」她一臉在意,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胡里胡涂的被牽著鼻子走,她明明是來提供修繕服務的,沒想到卻反過來被醫療服務,未免太不專業了。

    「就算晚個幾分鐘修水龍頭,也不會浪費多少水。」

    「可是……」

    「好了,別亂動,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見她不听話,他只好握住她的腳踝,將她的小腳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心中最在意的就是她腳上的傷。

    撕開紗布後,果然就像她說的,傷口又裂開了,而且還裂得不小,可見當時撞擊力道有多大,幸虧縫線沒有斷裂。

    行大運將眉頭皺得更緊,立刻用鑷子夾起酒精棉球往傷口周圍殺菌,然後重新上藥,韋招男雖然羞赧于他理所當然的動作,卻再也不敢亂動。

    她想她能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受歡迎了,不只是因為他帥氣出色,更因為他的專業和體貼,就像他總是這麼溫柔替她照顧傷口,讓她由衷感激。

    只是除了感激,她似乎也愈來愈在意他了。

    明知道照顧病患本來就是醫生的職責,而且搞不好他對每個病患都這麼溫柔,偏偏她就是無法控制悸動的心,尤其上個禮拜他們還發生了那種事……

    她應該停止追究,最好把那件事忘掉,偏偏……偏偏她做不到。

    她真的好在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那麼做是因為喜歡她嗎?

    還是一時氣氛使然?抑或是因為他正處于人生低潮,所以才會想要借由……借由某些事轉移注意力?

    垂下眼眸,她不禁偷偷看著他右手虎口上的猙獰傷疤,生平頭一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卑鄙的窺探他人隱私。

    其實一開始她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因為他的姓名特別,再加上她從來不知道他在醫界是那麼有名的人物,她才把他的名字輸入搜尋,竟然就查到許多……他或許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

    她真的很後悔自己干了蠢事,卻無法抹滅烙印在腦海中的信息。

    原來除了未婚妻劈腿背叛,他還遇上了更糟糕的事,這兩件事加起來也許才是他來到大埔鄉的真正原因,難怪那天他會像個瘋子走在風雨中。

    他一定很不好受。

    就算他右手的傷口已經愈合,但心中烙下的傷痕恐怕無法輕易抹滅,就好像她足足花了八年的時間,都還無法原諒父親的所作所為。

    每個人都有不想讓外人知道的秘密,她應該就此遺忘那些新聞報導,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和他繼續來往,偏偏下午巧遇王伯時,王伯說他的氣象台又發作了,而她想到的就是他右手不自然的瑟縮。

    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那種瑟縮看起來就是一種疼痛的反射,所以在理智發揮作用之前,她就已經跑到羅媽媽家討了瓶藥油。

    雖然她不確定羅媽媽家的祖傳藥油對他的右手有沒有效,但羅家藥油向來對各種筋骨酸疼都很有效。拿到藥油後她馬上就後悔了,沒事忽然送他藥油,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再白痴的人也會覺得奇怪。

    棒著褲子口袋,她忍不住摸著里頭的藥油,懊惱地嘆了口氣。

    她是很喜歡賺錢沒錯,卻一點也不喜歡雞婆。

    雞婆和好意只有一線之隔,一個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她只是想為他做些什麼,卻一點也不想惹他討厭——

    「為什麼嘆氣?」

    低沉的嗓音忽然自頭頂落下,無預警打斷她的思緒。

    韋招男猛然抬頭,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早已處理好傷口,而且也把急救箱拿回去放好了。

    「呃……我、我有嘆氣嗎?」她心虛眨眼。

    行大運嚴肅的看著她。「你太累了。」他替她下結論,早就注意到她眼窩處的淡淡陰影,看來五天不見,她還是不愛惜自己,到處奔波忙碌。

    「可能吧,哈哈。」她干笑,然後連忙卷下褲管,決定還是把口袋里的藥油給忘了,她並不想……也不忍觸踫他的傷口。「謝謝你幫我上藥,我現在就去修水龍頭,是哪里的水龍頭?」

    「廚房流理台的。」

    「OK。」她點頭,然後提著工具箱走向廚房。

    而他,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微微突起的褲子口袋,接著才緩步跟上。

    因為熟悉整棟房子,韋招男問也沒問就熟門熟路走到外頭,把水源總開關給關上,再迅速走回廚房。

    她先把殘留在水管里的自來水流光,然後才用螺絲起子旋開水龍頭頂端的旋轉把手,接著再用活動扳手旋開中央的螺帽,取出止水栓,將止水栓上的塑料黑色墊片更新,才將所有零件依序組裝回去。

    一連串外人無法理解的動作,她卻做得干淨利落,五分鐘不到就把水龍頭恢復原貌。

    「我去把總開關打開。」行大運一點就通,在她有所動作之前,就已主動走到屋外打開總開關。

    回到廚房後,就見韋招男當著他的面將水龍頭又開又關,果然換了止水墊片後,水龍頭不再漏水,就連泄放水也沒有任何問題。

    「搞定了!」她自信一笑,把工具收回工具箱。

    「你真厲害。」他真心贊美。

    「只是熟能生巧而已,你應該已經听說過我的工作了,以後若還有需要,盡管打給我,我一定使命必達。」才結束一個工作,她立刻就為下一份工作拉客源,從不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

    他忍不住笑了。「我會的,多少錢?」

    「看在你剛剛幫我搽藥的分上,收你五十元就好。」她阿莎力的聳聳肩,其實早在他好心換藥後,就不想跟他收錢了,但她還是決定把彼此的關系劃分清楚,因為她不想、也不該把他的溫柔看得太重。

    在無法確定他對她真正的想法之前,她應該與他保持距離。

    「五十元?」他意外地挑眉。

    「怎麼?」她挑眉。「嫌貴啊?雖然我剛剛換上去的止水墊片成本才五元,不過看在我到府服務的分上,這個價錢很優惠了。」

    「我知道,以前在台北的時候,水電工收費至少都是三百元起跳。」雖然明白她的收價並沒有虧本,但他還是覺得她開出的價格太低廉。

    「嗯哼,所以我說我收費向來很合理啊。」她趾高氣揚的抬起下巴,直到現在還記恨他之前說她收費不合理。

    看著她故意裝出來的嘴臉,他忍不住又笑了,然而眼神卻是掠過一抹愛憐和贊賞,這小女人明明很需要賺錢還債,但卻一點也不貪心。

    她樂天知命,而且厚道知足。

    「看來你的記憶力也不錯。」他邊說邊從皮夾里掏出五十元,並將早已準備好的藥袋拿給她。

    「干嘛給我藥袋?」她一臉疑惑。

    「你的傷口還不能拆線,上次我只開了一個禮拜的消炎藥,這包藥你拿回家繼續吃。」他理所當然的道。

    「呃……這樣啊。」她一臉怪異地瞪著那包藥,一顆心不禁再次悸動,她就是不想在意他的溫柔,才故意和他劃分清楚,偏偏這男人又——

    握緊手中的藥袋,她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後像是為了逃離他這種沒自覺的溫柔,想也沒想就越過他,走出廚房。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掰。」她揮揮手,正打算打開大門,他卻無預警的拉住她。

    「你吃過晚餐了嗎?」他別有深意的低著頭看她。

    她愣愣回頭。

    「我晚餐還沒吃,如果你也還沒吃的話,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頓飯?」他極為自然的邀請,一點也沒有才認識沒多久的陌生感,反而有種若有似無的親近。

    她睜大眼,一臉怪異地瞪著他。「你沒事……干嘛約我吃晚餐?」

    「我想和你談些事。」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神和表情都是意有所指。

    韋招男眼楮睜得更大,要是平常,她一定會不客氣地回絕,偏偏心中乍起的羞赧和別扭卻讓她亂了陣腳。

    難道他……是打算解釋上個禮拜的事嗎?

    他打算和她說什麼?說抱歉?還是說他是真的想吻她,但只是一時意亂情迷,甚至就像她所猜測的那般,只是想借由她來轉移注意力?

    噢,她討厭這種該死的想法!

    「可惜我是吃飽才來的,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吃飯無聊,可以到隔壁蹭飯,我相信許媽媽一定會很熱情的招待你。」她幾乎是鴕鳥心態的拒絕他。

    「你吃過了?」他一臉惋惜,卻沒有松開她的小手。

    「沒錯,所以抱歉啦。」她別扭聳肩,抽回手臂轉身就往屋外走。

    可惡可惡可惡,早知道她就別去查他的事了,知道愈多,害她滿腦子都是這種負面思想,誰叫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就算他不是那種會利用女人的男人,偏偏她就是沒自信他是因為「喜歡」而想要吻她。

    明知道行大運就跟在自己後頭,可一路上韋招男始終沒有勇氣回頭看他,只能在跨上腳踏車前,把藥袋塞進口袋,卻不小心把里頭的藥油鉤拉出來。

    咚的一聲,玻璃制的藥瓶正巧落在草地上,僥幸逃過碎裂的可能。

    走在後頭的行大運見狀,彎腰替她撿起來。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看著沒有任何商標貼紙的玻璃瓶。

    糟糕!

    「沒、沒啊,就是一瓶藥油。」她努力按下想奪回藥瓶的沖動,只是話才說完她就後悔了。媽啊,為什麼她就不能說那是瓶防蚊液!

    「藥油?」她心虛的表情讓他微微挑眉。「你身體不舒服?」

    「沒啊,我又沒有不舒服。」她慌亂回道。

    「那為什麼隨身帶著藥?」他抓住她的語病,將眉尾挑得更高。

    韋招男喉頭一梗,只想拿塊豆腐把自己撞死。

    老天!為什麼她就是學不會撒謊?

    就在她絞盡腦汁思考該怎麼回答時,卻發現行大運的右手手指突然顫縮了下,彷佛為了呼應那看似疼痛的顫瑟,天空竟無預警劈下一道刺眼銀光,接著轟隆雷聲便從山的那頭沿著厚重雲層滾動而來。

    因為那道雷聲,她不禁抬頭看向闐暗的天空,耳邊卻傳來他的嘆息——

    「看來又要下雨了。」

    心一抽,她的目光再度落到他的臉上。

    他無奈中帶點痛楚的陰霾表情,就像一根銳刺剌痛了她的心,讓她忍不住看向那再度顫瑟的右手。

    「就要下雨了,你早點回去也好。」彷佛發現她的目光,他似乎想縮回右手,卻又改變心意將手湊到她面前,打算將藥油還給她。

    她沒有接過,只是欲言又止的問︰「你那個……很……痛嗎?」

    「什麼?」他微愣。

    她咬緊下唇,明知道正在干蠢事,卻沒有辦法阻止自己。

    雖然她早已習慣受傷,但腳上的傷依然讓她半夜痛到睡不著,只能仰賴止痛藥,他虎口上的那道傷看起來比她的傷口嚴重多了,怎麼可能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癥?

    他一定很痛,就像王伯老為了風濕而反復受折磨。

    雖然她不希望惹他討厭,但更無法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

    「算了!」她懊惱卻堅定的握緊拳頭,然後把他的手推回去。「其實這瓶藥油能夠活絡筋骨、去瘀化血,是我帶過來給你的,雖然不知道對你的手有沒有效,但你可以試試看。」

    「你……」黑眸驟縮,行大運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訝異于她背後的涵義。

    「很抱歉,我上網查了你的資料,我只是想幫點忙,但如果讓你不高興,我真的很抱歉!」她一鼓作氣說完,便迅速跨上腳踏車。

    「就……就這樣,希望那瓶藥油對你有效,再見!」像是害怕看到他的反應,話還沒說完,她就踩動腳踏車迅速離去。

    「等等!」沒料到她又會像上次那樣說走就走,行大運想伸手攔人,偏又擔心貿然動作會害她從腳踏車上摔下,只好把手收回,眼睜睜看著她騎著腳踏車離去,然後悵然若失的握著手中的藥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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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3: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半夜,行大運坐在床上把玩著手中的藥油,優美的唇瓣始終噙著一抹溫潤笑意。

    看來那個小女人什麼都知道了。

    雖然在這資訊發達的年代,他不認為自己的過去能永遠隱藏,但他以為在這大多是老人小孩的大埔鄉,只要他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那場車禍,偏偏那小女人竟上網搜尋他的資料——

    所以那時她坐在沙發上唉聲嘆氣,就是在煩惱要不要把藥油送給他?

    就因為知道了那場車禍,還有右手手指不自然的顫動,所以她就特地為他弄來這瓶藥油?

    她明明一心一意為他著想,卻傻氣的跟他說對不起,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啊?

    貝起嘴角,行大運不禁笑得更深了。

    其實她不必愧疚,雖然那場車禍對他造成了難以抹滅的傷痛,右手也因此飽受後遺癥之苦,但在他看破名利後,那些風風雨雨早已淡化許多,雖然陰霾還在,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完全跨越。

    畢竟他可不想自怨自艾過完一生。

    何況在來到大埔鄉後,忙碌的生活讓他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唯一讓他掛懷的,只有這個不肯乖乖回診的女人。

    也許從她撐著雨傘朝他燦爛微笑的那刻起,她的身影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子。

    也許是她直率別扭的個性很可愛,更或許是她堅強樂觀的人生態度感動了他,所以他才會始終忘不了她。

    愈是和她相處,愈覺得她可人,一開始他只是喜歡和她相處的感覺,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發現她的身影經常在腦海中浮現。

    他喜歡她氣呼呼說話的模樣、不懷好意的算計眼神,甚至是心虛的表情,不過他更喜歡那天傍晚她含羞帶怯看著他的神情——

    他一直想著何時才能再見到她?

    這份渴望和悸動他並不陌生。

    當初他和安妮相遇時,也有同樣的感覺,這是男女間相互吸引的戀慕好感,但她給他的好感卻更深、更強、也更鮮明,即使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對她的好感絕對是真實的。

    他渴望踫觸她、親近她、甚至想走入她的內心,獲得所有感情,沒想到她卻一次次在他面前逃之夭夭。

    就像今晚,即便她的回答很委婉,但他還是感覺到她言談中的疏離,他想那天真的把她嚇壞了,偏偏她卻送他這瓶藥油——

    你那個……很……痛嗎?

    她關心不忍的表情還歷歷在目,無法不讓他欣喜若狂,並為了背後的情感而歡喜悸動。

    也許,他並沒有把她嚇跑。

    其實這瓶藥油能夠活絡筋骨、去瘀化血,是我帶過來給你的,雖然不知道對你的手有沒有效,但你可以試試看。

    包也許,他還是有希望的。

    她之所以避著他,也許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太過害羞?

    既然她已經上網調查過他,就該知道他再也沒有燦爛的光環,但就算如此,她依然為了他的傷而在意著,這麼善良美好的女人,他怎麼能錯過?

    他對她的好感如此明確,絕不會因為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

    雖然他才剛結束一段感情,但他和安妮其實早已沒有愛了。

    在那充滿野心的白色世界里,安妮不過是貪戀他的光環,而他也不過是習慣她背後的勢力,雖然彼此的感情早已蕩然無存,但復雜的利益關系卻讓他們難以劃清界線,能夠由安妮主動斬斷感情,他反而感激。

    就因為有了過去的失敗和錯誤,他才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想要平淡快樂的生活,更想要那個傻氣的女人。

    他喜歡她的笑。

    他想追求她!

    「招男……」握緊手中的藥油,他不禁低念出那可愛的名字。

    她可以拒絕他一百次,但他不會放棄追求她。

    韋招男,接招吧!

    「哈啾!哈啾!」

    上網幫人寫作業的韋招男突然打了兩個噴嚏,不禁疑惑地看著身上的薄外套,不懂這幾天怎麼老是打噴嚏。

    難道是快感冒了?

    但除了打噴嚏,她並沒有其他感冒癥狀啊,莫非是鼻子過敏?

    按著鼠標,她一邊揉鼻子,一邊將英文報告寄回給客戶,然後才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到窗邊凝視靜謐的夜色。

    遠方幾聲狗吠響起,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刺耳,她卻不以為意繼續站在窗邊,享受夜風徐徐吹拂,兀自沉澱滿腔疲憊。

    自從這個禮拜三下了整整兩天雨後,整個嘉義再度恢復晴朗,加上適逢麻竹筍的出筍期,這幾天鄉里全都忙著掘筍,她也到處幫忙,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自然也沒空把健梗卡拿到衛生所讓行大運補登。

    伸手算一算,距離上次到他家修水龍頭後,他們已經有四天沒見面了。

    不過听張媽媽說,他這幾天也忙得很。

    到衛生所看病的鄉民愈來愈多,甚至連中埔鄉的鄉民也跑來湊熱鬧,他忙碌的程度不亞于她,而且除了應付鄉民的病痛外,最近想幫他作媒的人更多了。

    彷佛怕他這個帥哥醫生會被人捷足先登,眾婆婆媽媽都卯足了全力,听張媽媽說,有人還帶孫女到衛生所掛號,表面上是看病,實際上卻是變相相親。

    雄伯也說,經常看到有人帶相親簿到行大運的租屋處按門鈴,就連許奶奶也有意為小慧居中牽線,期盼能有個醫生孫女婿。

    不過才一個月不到,他就已經成為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但他並沒有答應任何邀約,甚至還在前天晚上向雄伯借了車子,離開大埔鄉,直到今天傍晚都還沒回來。

    所有人都在猜測他去了哪里,或是去見了誰?各式各樣的猜測滿天飛,就連她都忍不住在意起來。

    只是……她和他沒有半點關系,根本就沒有在意的理由啊。

    難道就因為他們差點……她就以為他對她有意思嗎?

    她沒那麼花痴吧!

    咬著下唇,韋招男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然後死命瞪著上頭的某串電話號碼。

    也許她真該把這串號碼刪掉。

    明明就沒有交情,可她卻老是望著這串號碼發呆,甚至偷偷猜測某人會不會又突然打電話給她,就在昨晚,她竟夢到他家的水龍頭又壞掉,她還興高采烈的騎腳踏車沖到他家——

    噢,老天,也許她真的是個花痴也說不定!

    明明她都已經決定要和他保持距離了,到底還在期望什麼?難道她以為那種都市來的大醫生,真的會對她這種鄉下小姑娘有意思?

    假如他對她真的……有好感,那至少會有所行動,可四天過去了,他卻沒有主動聯絡她,事實證明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他根本就沒意思,而她卻……卻……

    把頭輕輕撞在玻璃窗上,韋招男又羞又愧的左右甩頭。

    笨蛋,笨蛋,笨蛋,她真是個大笨蛋。

    不只是個笨蛋,還是蠢到無可救藥的大花痴!

    瞪著手機屏幕,就像為了讓自己死心似的,她終于把那串號碼刪除,此時樓下卻傳來論異的開門聲響。

    韋招男不禁警戒的站直身體,然後走到門邊隔著門板仔細聆听。

    媽媽就睡在隔壁,根本不曾下樓,到底是誰在開門?

    難道……有人想闖空門?!

    念頭才掠過腦海,韋招男就臉色大變沖到床邊,彎腰將床下一根球棒抽出,就想沖到隔壁保護母親,只是小手才踫到門把,卻臨時改變主意,拿起手機先撥了通電話。

    「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我家有人闖入,我和我母親就待在二樓房里,請你派人過來,我家地址是……」她壓低嗓音報案,一點也不敢浪費時間。

    家里只有她和媽媽,這情勢對她們相當不利,她還是先報案比較好。

    「小姐別緊張,我已經聯機當地派出所,在警察到達之前,請你留在房里,並想辦法堵住房門,千萬別開門。」警察在另一頭交代。

    「我知道,拜托你們快一點,我母親身體不好,無法承受驚嚇,情況真的很危急。」韋招男握緊手機,即便從小衰運纏身,卻沒有這麼害怕過。

    大埔鄉治安向來不錯,怎麼會有人半夜闖空門?難道是覬覦店里的貨品財務?

    听那聲音,對方已經順利進入房子了,能夠這麼迅速打開大門,該不會是專業小偷吧?

    老天,無論對方是什麼來頭,她只希望那個人拿了收款機里的錢就走,千萬別上樓,否則要是媽媽受到什麼傷害,那她——她——

    韋招男顫抖又無助的握著球棒,在結束通話之後,便鼓起勇氣拉開臥房門板,決定沖到隔壁叫醒母親。

    沒想到她才拉開門板,樓梯轉角的壁燈就突然亮起,接著一抹人影隨著輕巧的腳步聲拾級而上。

    「不準動!」她放聲大叫,拿著球棒就指向樓梯口。「不管你是誰,都不準動!」

    腳步聲戛然而止,隨即傳來一串心虛又懊惱的咒罵。

    「死丫頭,你爸好不容易回來,鬼吼鬼叫個什麼勁?」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無預警響起,震得韋招男整個人都呆了,再也喊不出任何聲音。

    那個人說他是誰?

    他竟然說……說……說他是她爸?!

    炳,怎麼可能!

    那個人拋下了她和媽媽,帶著情婦和全村的會錢不知跑到哪里,都已經過了八年,那個人怎麼還有臉回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算真的是他,她也絕不允許他踏入家門半步!

    像他這種狼心狗肺、罪不可赦的混蛋,她這輩子都不會承認他是父親!

    韋招男心中思緒千回百轉,全是對韋長賓的咒罵,偏偏老天卻和她開了個惡劣玩笑,那令她憎恨的男人還真的出現在她面前。

    八年的時間沒有讓他的容顏蒼老多少,卻明顯養胖了他。

    她眼睜睜看著他踏上最後一級階梯,然後對她露出兩排煙酒染黑的牙齒,大剌剌微笑著。

    「女兒,老爸回來了,想不想老爸啊?」

    喀!

    棒壁房門打開了。

    因為听到女兒的尖叫,原本熟睡的常月娥也被驚醒,連件外套也來不及加,就慌張的沖出房門,不料卻看到那個拋棄妻女的男人。

    她的臉色和女兒一樣難看蒼白,一雙眼更是瞪得猶如牛眼大,怎樣也擠不出半句話。

    韋長賓彷佛沒看到兩人臉上的震驚,竟泰然自若的向常月娥微笑。

    「老婆,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這個男人拋棄她們,背叛所有鄉民,八年不見,竟能厚顏無恥的說出這種話——

    難道他以為就憑一句話,便能洗刷所有罪過?

    難道他以為就憑一句話,她們就會開開心心的原諒他?

    難道他以為就憑一句話,他就不用為他犯下的過錯贖罪?

    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或許是因為太過震驚、太過憤怒了,韋招男怒極反笑,反而忘了破口大罵,只是極為擔心的看了看母親,然後握緊球棒,沖向韋長賓。

    「喂!喂!喂!你爸好不容易回來,你現在是想干嘛?」韋長賓被女兒的氣勢嚇得大退三步,跳到前往三樓的樓梯上。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當初你拋妻棄女,現在干嘛回來?」她沒有追上,只是面罩寒霜的站在階梯下方,狠狠瞪著他。

    「你、你那是什麼話,這里是我家,我想回來就回來,想走就走,你管不著。」韋長賓雖然心虛,卻不肯認錯。

    「我當然管得著,在你拋棄我們後,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你也不是我爸,如果你還有羞恥心,就立刻滾出去!」韋招男咬牙切齒的說道,只恨自己為了省錢沒有將大門門鎖換掉,更恨自己沒有超能力,無法用念力將他扔出窗外。

    如果她都無法忍受這男人的存在,媽媽又怎麼能忍受?

    她不怕他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只擔心媽媽會氣壞身體。

    「哼,少來,這房子是我的,你無權趕我走。」

    「誰說我不可以,在你一聲不響失蹤八年後,早已被法律判定死亡,這棟屋子的所有權人變成媽媽了,我們不歡迎你,請你立刻滾出去!」

    「你說什麼?」韋長賓一愣,萬萬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他當然沒臉再回到這里,也知道回來會惹上麻煩,但這些年他不但花光了所有積蓄,氣跑了小三,還欠下大筆債務,不得已只好偷偷回來想拿房契去抵押,沒想到卻驚醒女兒,還說房子早已不是他的?

    這怎麼可能!

    「我只給你三分鐘,你最好馬上滾出去,否則等警察來了,你就準備吃牢飯吧!」韋招男不想嗦,二話不說就祭出警察要他滾蛋。

    「等等,你……你什麼時候報警的?不要以為說謊就可以騙過我。」韋長賓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信不信由你。」

    韋招男厭惡地冷哼,轉身就想察看母親的情形,韋長賓卻從階梯上跳了下來,沖過她身邊,並將始終呆立在房門外的常月娥用力推開。

    「啊!」仍很震驚的常月娥沒辦法反應,冷不防被人一推,就狼狽的摔倒在地。

    「媽!」韋招男心驚膽顫的沖到母親身邊,將她扶坐起來。「媽,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常月娥顫抖地握著女兒的手,因丈夫的突然歸來而激動混亂著。

    她實在不懂這個男人怎麼還有臉回來,更不懂他為什麼回來,他都已經把女兒拖累得這麼淒慘了,到底還想干什麼?

    「房契在哪里?」韋長賓憑記憶進主臥房里翻箱倒櫃,卻找不到房契,不禁氣呼呼的轉身質問︰「你們把房契藏到哪里了?」

    韋招男立刻將母親護到身後。「你有本事就自己找,找不到就快滾!」

    「少嗦!」找不到房契,又擔心警察隨時會來,韋長賓緊張兮兮的沖到女兒面前。「快把房契交出來!」

    「不可能!」韋招男吼了回去。

    「這房子是我的,你們不要太過分,不要以為我拿你們沒轍,要是不把房契交出來,小心我……我……我揍你們!」話還沒說完,韋長賓已經掄起拳頭想要動粗,常月娥卻從地上站了起來,用全身的力量撞開他。

    「你敢!」她重心不穩的撐著門板,為了保護女兒而變得強悍。

    「你!」韋長賓連忙站穩,總是逆來順受的妻子竟然沖撞他!

    「就算你拿刀抵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把房契給你,更不準你動女兒一根汗毛,要是敢傷她,我就跟你拼了!」常月娥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憤慨,嘶吼了起來。

    結婚二十多年的心酸悲哀,當年被背叛時的絕望無助,還有這些年來拖累女兒的羞愧自責,全在這一刻涌上心頭,她從來不曾傷過任何人,但此刻她卻恨不得將韋長賓打入十八層地獄,懺悔贖償所有罪過!

    韋長賓再次一愣,迫在眉睫的金錢壓力卻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房契上。如今這棟房子是最後希望,要是無法拿房子抵債,他就完了!

    「你……你胡說什麼?總之快把房契交出來,否則——」

    轟!

    韋招男握著球棒往門板上奮力一敲,在這寂靜的夜晚里,只要耳朵沒壞的人都會被這轟然巨響嚇醒。

    明亮的日光燈下,就見木制門板上凹了一個洞,韋招男依舊握緊球棒,面罩寒霜瞪著自己的父親。

    「要房契沒有,要球棒倒是有一支,你有種就動手,但我和媽媽絕不會任你宰割,還有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警察就快到了。」

    「什麼?」韋長賓臉色大變,果然就听見刺耳的警車鳴笛聲由遠至近。

    他有案在身,要是被抓到——

    「詐欺罪起碼可以關個兩、三年,恭喜你自投羅網。」

    韋招男冷笑一聲,便伸手將二樓的日光燈全都點亮,讓警察更容易在黑夜中找到目標。

    韋長賓見狀,心知自己如果再不逃跑就沒有機會了,只好循著來時路倉皇逃竄,低咒連連的沖出門外。

    直到再也沒有韋長賓的影子,一樓也沒再傳出怪異聲響,韋招男才如釋重負的放下球棒,走到母親身邊。

    「媽,你沒事吧?」她伸手攙扶常月娥,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我……我沒事。」常月娥虛弱地搖頭,身體止不住顫抖。

    其實她的身體並不痛苦,然而太多的憤怒怨恨在心中激蕩,讓她無法平順呼吸,結果才剛說完,她就眼前一片黑暗,接著癱軟了下來。

    「媽!」

    韋招男大聲尖叫,雖然及時扶住母親,卻不知該怎麼急救,整個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暗自祈禱警察快點抵達時,樓梯間卻再度傳來動靜,接著就見一抹高大人影沖上二樓。

    她循聲轉頭,一看到來人,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大聲求救。

    「行大運幫幫我,我媽昏倒了!」她心急如焚的求助,縱然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沖進她家,卻還是很慶幸他的出現。

    「我知道,別怕。」行大運連忙安撫她的恐懼,並接過常月娥讓她平躺在地。

    他依序檢查她的瞳孔、脈搏和氣息,接著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用以保暖。「放心,你母親只是暈倒而已,沒什麼大礙。」

    「可是我母親身體不好,邇有氣喘,會不會……」韋招男顫抖地握著母親的手,就擔心會引起並發癥。

    「我知道,所以我要背你母親到衛生所做進一步的檢查,你先回房拿件外套,跟著我一起走。」

    「嗯!」聞言,韋招男起身就想沖進自己的房里,卻被他叫住。

    「等等,你有沒有受傷?」行大運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其實心中有好多疑問想問,卻明白現在不是時候。

    「沒有。」她匆匆回答。

    他迅速掃視她的全身,然後才松手。「那好,我先背你母親下樓,你隨後跟上。」

    「嗯!」她听話的沖進房里,隨手拿了件外套就往外沖。

    此時行大運已經背著常月娥走下樓梯,她咚咚咚的一路追上,在大門外遇上剛好抵達的派出所警察。

    「請問有人報案嗎?」兩名警察中的一人率先詢問。

    「有,是我報的案,但是入侵者已經逃跑了,我媽暈倒了,現在要送醫。」韋招男匆匆回答。

    「那這個人……」另一名警察不解的指著行大運。

    「我是大埔鄉衛生所新赴任的行大運醫生。」行大運立刻主動回答。「現在正要送她母親到衛生所檢查,有鑒于病人的狀況不明,可以讓她先到衛生所,稍後再做筆錄嗎?」

    听行大運這麼一說,其中一名警察這才記起他。

    「原來是行醫生,稍後做筆錄當然沒問題,我們先送你們一程。」兩名警察終于卸下警戒,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自己有開車,我會跟在後頭,病人先麻煩你們了。」行大運邊說邊將常月娥抱進警車,然後又回到雜貨店門外。

    韋招男不解他為何回到門邊,才坐進警車又走出車外。

    「行大運?」她無助地叫著漸行漸遠的他,明知兩名警察都在身邊,她還是感到不安,彷佛只有他的陪伴才能止住恐慌。

    「沒事,把你家大門關好我就跟上,你趕快上車吧。」他安撫似的勾唇微笑,那笑容雖然很淡,卻具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聞言,韋招男這才稍微安心。

    她點點頭,縱然希望他能跟在身邊,卻還是坐上了警車,讓警察載著母親直奔衛生所。

    必好大門後,行大運也坐上向雄伯借來的車,打算跟上前方的警車,只是他才剛把車子發動,幾名早已驚醒的鄰居忍不住向前表達關心。

    「行醫生,這是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在這里?招男她媽怎麼啦?」

    「好像是有人闖空門,她受到驚嚇昏倒了,今晚可以拜托你們幫忙看一下雜貨店嗎?招男忘了帶鑰匙,我只把大門關上沒有上鎖。」行大運避重就輕,雖然解釋了常月娥昏倒的原因,卻沒有解釋自己為何出現在這里。

    「什麼?竟然有人闖空門?!」鄰居們驚訝低叫,不敢相信治安良好的大埔鄉會發生這種事,于是產生危機意識,自告奮勇幫忙。「好好好,我們等下就到招男家把鑰匙拿出來,替她把前後門都鎖好,順便幫她看店。」

    「那就拜托你們了。」行大運感激一笑。

    「不過是件小事,既然醫生你趕時間那就快走吧,我們不耽誤你了。」為了不耽誤行大運救人,所有人紛紛讓路,目送他離去。

    就在行大運離去後,幾名鄰居圍在一起八卦。

    「到底是哪兒來的小偷,怎麼那麼大膽哪?」

    「是啊,我剛剛還听到好大的聲音,該不會是招男被打了吧?」

    「老天,希望兩人都沒事。」

    「話說回來招男她媽身體好不容易好了點,沒想到……總之那小偷真是可惡,一定要下十八層地獄!」

    一群人議論紛紛,直到罵夠了,才一起走到韋家把該關的燈、該鎖的門、該拿出來的鑰匙通通弄好,然後再七嘴八舌的討論明天應該幾點到衛生所探病,順便送些食物過去,最後還不忘貢獻自家豢養的猛犬綁在雜貨店門前,負責擔任守衛的工作,若是又有小偷,肯定吠到全村的人都爬起來扁人。

    就在一群人拍桌定案、各自解散回家後,始終隱匿在暗處的韋長賓這才懊惱的探出身影。

    懊死,原本他還打算趁亂再潛回家中偷房契,沒想到那些雞婆鄰居竟然把狗綁到門前,這下子他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認命空手而回?

    要是知道那個不肖女報了警,剛剛在上樓偷房契前,他就該先到櫃台偷拿個幾千塊塞入口袋,省得現在他連坐出租車的錢也沒有,真是太可惡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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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做過幾項檢查後,所幸常月娥並沒有大礙,兩小時後就清醒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行大運還是堅持留她在衛生所里繼續觀察。

    只是衛生所早就下班了,常月娥不想麻煩行大運,幾次都想起身回家,卻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只好乖乖躺回病床上,接著便困倦地陷入沉睡。

    眼見母親沒有大礙,韋招男始終高懸的心終于放下,趁著母親熟睡,她走出病房到診療室向行大運道謝。

    「行大運謝謝你,不好意思麻煩你到這麼晚。」她一臉疲憊的走到他面前。

    「不過是件小事。」行大運將目光從病歷表轉移到她身上,發現她滿眼血絲,看起來是那麼沉重疲倦。

    她真的累壞了。

    舍不得她如此疲憊,他立刻從辦公桌後方起身,從櫃子里拿出一條涼被放到診療台上,然後轉身建議。「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你就睡會兒吧,你母親我會照看。」

    她苦笑搖頭。「就算躺了也睡不著,還是算了。」

    「就算睡不著,躺著休息也好。」他不苟同的微微皺眉。

    她卻還是搖頭,接著便靠著他的辦公桌,盯著窗外的夜色發呆。

    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她全身疲憊,雙眼干澀,但在經歷這一連串的風波後,憤怒讓她無法合上眼楮。

    直到現在,她都還無法相信那男人竟然出現了。

    她以為他早就死了。

    就算沒死,也不該有那個臉回來,甚至厚顏無恥的說出那些話。沒有一句懺悔抱歉,竟然想再次傷害她和母親——

    她真的沒見過比他還卑鄙無恥的家伙。

    既然他把歪腦筋動到那棟房子上,一定會再使出什麼卑鄙手段,為了一勞永逸,剛剛她不應該讓他逃跑的,就算可能會受傷,也該絆住他的腳步,讓他被警察逮捕,省得這個心腹大患逍遙法外,讓媽媽繼續活在不安中。

    就在韋招男懊惱又自責的時候,行大運無聲無息地走到她面前,將她擁入懷里。

    「一切都過去了,別再想了。」

    「什麼?」

    他在她耳邊低語,語調是那麼的溫柔,就連體溫也充滿著令人耽溺的安全感,竟讓她不知該為他的動作錯愕,還是感到安心。

    「檢查報告說明你母親很健康,她其實非常堅強,所以你別再擔心了。」他刻意忽略她的僵硬,極為自然的將她摟得更緊。

    「我……呃……」她張口欲言,卻擠不出半句話。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但這也……也太突然了吧,他們沒這麼熟,這里也不是什麼熱情的西方國家,難道他就不能換個安慰的方法嗎?

    一顆心怦通怦通的狂跳,全是羞赧的表現,她不禁將手滑到彼此間,想借此推開他,他卻挑起她的臉,猝不及防地轉移她的注意力。

    「所以那個人是誰?」他岔開話題。

    「什麼?」她再次一愣。

    「我開車到你家時,正好看見一個男人從你家沖出來,可我入屋的時候注意到,只有主臥房被人翻箱倒櫃,一樓雜貨店卻相安無事,一般小偷絕不會那麼大膽闖上二樓,除非他和這棟房子有關系,和你們母女也有關系。」

    他犀利剖析,其實他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只是將疑問擱在心底,並請警察天亮之後再來做筆錄。

    他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才對警察只字不提,想私下向她問清楚。

    韋招男萬萬沒想到他的觀察力這麼敏銳,卻也因此轉移注意力,不再糾結于這般親密的姿態。

    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哪里沒有八卦,當年她家丑事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大埔鄉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不可能沒有听說過。

    「他是我父親。」她苦笑坦承,心知肚明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他不是……失蹤八年了?」這次換行大運微愣,卻不忘委婉的挑選字眼。

    「是啊,誰知道今晚他卻突然回來了。」

    「他回來做什麼?」

    「偷房契。」她嘆氣。

    「還好被我發現,我和媽媽不給他房契就想動粗,我只好拿球棒嚇他,但我其實好怕他真的會動手,更怕我沒有辦法保護媽媽。」她笑得更苦,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

    她向來討厭被同情,但不知道為什麼,深藏于心的恐懼和無助,竟然這麼理所當然地化成語言流向他。

    這是她第一次向人坦承自己的脆弱,明知道不該交淺言深,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

    她想,也許是渴望依賴他也說不定。

    瞳眸微縮,行大運心疼地摟緊她,不禁為她敘述的場景暗自捏了把冷汗。

    早知道她會遇到這種危險,他就該早點回來的。

    為了替衛生所爭取到更多醫療資源,即使對她思念得緊,他卻不得不拜訪一些同窗舊友,直到今晚才開車回嘉義。

    但在把車開回租屋處前,他決定先繞到她家一趟,正好撞見有人沖出她家大門,他雖然覺得不對勁,但因為擔心她而放棄追人,幸虧她毫發無傷。

    「別想太多,你做得很好,你母親一點事也沒有。」

    他繼續安慰,卻因為太過想念,情不自禁地將大掌滑入她的發間,盡情享受她柔軟的長發,以及迷人的發香。

    「我才沒有做得很好,要是知道他會回來,我就應該換掉家中門鎖,結果為了省那點小錢,我差點讓媽媽遇到危險!」

    她只剩下媽媽這個親人了,她發誓一定要讓媽媽過好日子,永遠保護她,沒想到當事情發生時,她的力量竟那麼薄弱。

    「這不是你的錯,誰都沒有辦法預料未來的事。」他一邊安慰,一邊感受她的體溫,以及那份不自覺的信任和依賴。

    「就算這樣,我媽昏倒是事實,我根本就沒有保護好她。」

    「所以明天做筆錄時,你打算把實情說出來嗎?」見她自責不已,他只好再次轉移焦點,將她拉出惡性循環的漩渦中。

    「當然。」她一點也不猶豫。

    「那個人必須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就算不為我媽,他也該向所有被倒會的村民道歉。」她忿忿不平的說道。

    「然後呢?」

    「什麼?」

    「然後下個禮拜你還是很忙嗎?」

    他把她的焦點拉得更遠,原本穿插在長發間的大掌不著痕跡地游移到嫩頰上,輕輕摩挲她細致的皮膚。

    韋招男全身輕輕一顫,總算察覺到不對。

    他們什麼時候靠得那麼近了?

    還有他的手到底……到底在干什麼啊!

    「那天晚上我確實是想吻你,本來我是想等你出來再跟你解釋清楚的,但是你卻跑了。」

    「等等,你、你你的手……」

    韋招男壓根兒說不出話來,他的話語和動作都大大震撼了她的心弦,讓她不禁羞紅小臉,小手一伸就想推開他,誰知他卻不肯放。

    「于是我決定在修水龍頭那晚向你解釋,但你還是跑了,我知道不能把你逼得太緊,最好等你主動出現,可是你始終沒出現,四天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他邊說邊埋怨,無視她的嬌羞和錯愕,低頭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心跳瞬間破表,韋招男瞪大美眸,變成一尊木頭娃娃,再也無法動彈。

    他竟然吻了她?!

    他怎麼可以——為什麼會突然——

    「因為我喜歡你。」

    彷佛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他坦然說出心意。

    縴軀重重一震,韋招男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我想追求你。」他繼續說道,語氣像在宣布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討厭我嗎?或是討厭我吻你?」

    噢,她不討厭他,但這不代表他能這麼理所當然吻了她啊!

    韋招男小臉一辣,再也無法掩飾滿腔羞澀,用力推開他,轉身逃避那可惡又迷人的笑容。

    這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胡說什麼?他四天來都沒有動作,她還以為都是她自作多情,沒想到他卻突然……突然……

    她才經歷一連串沖擊,他竟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她根本無法好好思考啊!

    「你不回答,我就當作你喜歡我的吻嘍?」

    因為看不到她的表情,行大運只好從背後抱住她,並把唇靠到她耳邊,換個方法挑逗她。

    這一招果然奏效,只見韋招男捂著耳朵轉身,那張羞紅的小臉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放開我!」她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推拒著他,這樣的距離根本不適合思考。

    「不放,除非你回答我的問題。」他笑著回答,怎麼可能如她所願,這幾天他沒有一天不想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和她親近,當然不能放過。

    「你這樣……這樣根本就是性騷擾!」她別扭指控,卻是言不由衷。她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他對她做的一切,只是太過害羞。

    行大運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早在第一次動手推他的時候,他就發現她沒有使出全力抗拒,那害羞的表情又是那麼誘人,他才會情不自禁低頭親吻她。

    「既然你覺得我是性騷擾,為什麼不賞我巴掌?」他一針見血的反問。

    她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滿臉通紅的笨拙辯解。「我……我只是被嚇到,所以才會一時……一時無法反應……」

    「喔,是嗎?」他壞壞挑眉,趁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再次低頭吻上她。

    相較于之前如擦邊球般的親吻,這次可是結結實實地印上她的唇。他熱情的將她擁進懷里,反復吸吮她的唇瓣,舔逗她的唇角,甚至撬開紅唇,直闖甜美的唇腔。

    她的紅唇柔軟得一如想象,甚至更香更甜。

    丁香小舌則是嬌羞的躲躲藏藏,反而讓人更想對她使壞。

    因為她的羞澀笨拙,他不禁摟抱得更緊,從不知道光是把一個人抱在懷里,就可以這麼幸福滿足。

    他從來不是這麼沖動的男人,而她又這麼害羞,他應該再紳士一點、斯文一點的,但在她面前,他完全失去自制力,她愈是臉紅別扭,他愈是覺得她誘人可愛。

    她就像最可口的甜點,讓人無法忍耐!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新鮮空氣再度進入彼此的胸腔,韋招男早已被吻得全身發燙,四肢發軟,她就像個虛弱的病人,必須靠著他,才能勉強站穩。

    「你……你……你這個王八蛋,你太過分了!」她氣喘吁吁地揪住他的衣領,語氣雖然惡狠,但那張迷蒙小臉卻泄漏了她的嬌媚迷醉,一點也無法掩飾她的動情。

    「就算我是王八蛋,也是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的王八蛋,現在你打算賞我這個王八蛋巴掌了嗎?」行大運卻滿足的咧嘴一笑。

    「你……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好啊,一個巴掌換一個香吻,其實還挺值得的。」他壞壞勾唇,大掌依舊流連在羞紅的嫩頰上,一副等她出手的模樣。

    「你!」

    「你要打記得打輕點,你母親就睡在隔壁,要是太大聲可能會吵醒她,你也不想吵醒她吧?」

    在她出手前,他低聲提醒,臉上的笑容說有多可惡就有多可惡,偏偏又充滿了令人難以抗拒的邪惡魅力。

    韋招男再次被堵得啞口無言,一張小臉炸得更紅了。

    她竟然完全忘了媽媽就睡在隔壁!剛剛她還叫得那麼大聲,該不會早就把她吵醒了吧?要是媽媽听見他們的對話——

    捂著小臉,她打算到隔壁察看動靜,卻再次被他拉住。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說喜歡你是真的,你的回答呢?」他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什……什麼回答?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的心跳如擂鼓,雖然急著探看母親的狀況,卻無法掙脫他撒下的情網。

    「你喜歡我嗎?」他問得單刀直入,一點也不懂得拐彎抹角。

    韋招男覺得自己恐怕不只臉紅,連頭發都要燒起來了。

    哪有人在強吻之後才問這種問題的?

    她若是真的討厭他,早就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了,剛剛說要賞他巴掌,只是口是心非,他明明就知道,還故意……

    揪著衣擺,她滿臉通紅的瞪著他,卻想不出罵人的話,因為她的那顆小腦袋就快要被滾燙的羞意燒壞了。

    「怎麼不說話?我還等著你的答案呢。」他似笑非笑地摸著她的臉,沒放過任何可以吃豆腐的機會。

    「你太過分了啦!」她又羞又嗔地拍開他的手,依舊無法把真心話宣之于口。

    「我承認我的確很過分,可是我真的很在意你的答案,如果你再不回答,我又要吻你嘍。」他笑著威脅,但那熾熱的眼神卻泄漏了認真。

    「不行!」她用手捂住嘴巴,就怕他說到做到,他卻改弦易轍瞄準她的耳朵,低頭含住耳垂。

    「啊!」她全身一震,因為這煽情又大膽的動作而更加慌亂。「放……放開我……」

    「你的答案?」

    「我說!我說!我、我……我其實不討厭你啦!」羞于他的攻勢,她只好吐出答案。

    「只有不討厭嗎?」這答案實在無法令人滿意,他只好加強攻勢,轉而在她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

    韋招男再次一震,不禁在他的懷里戰栗起來。

    「你……你明明就知道我……我的答案,為什麼要這麼壞心?」因為太過別扭,縱然心中的答案已那麼明顯,卻始終無法坦白。

    「我想听你親口說出來。」

    因為她的敏感,他忍不住更加煽情地舔逗她的耳廓。「我想听你親口告訴我,招男……」

    他誘哄喚著她的名,愈來愈覺得她羞澀的模樣誘人極了,若不是她一直捂著嘴,他一定會再次吻住她。

    「你!」捂著紅唇,韋招男覺得自己就快羞暈了,若不是靠著他,她一定會馬上癱軟在地。

    相較于他的邪惡,毫無愛情經驗的她根本就不是對手。

    雖然她始終不肯承認,但其實她也是喜歡他的。

    她只是太過別扭慌亂,才一直口是心非,偏偏別扭到了極限,反而無法隱藏,在他強烈的攻勢之下,無計可施的她只能把臉埋進他懷里,全面投降。

    「可惡,對、對啦,我……我喜歡你啦!」她又羞又氣的低吼。

    「然後呢?」得到答案,他終于停下挑逗,邪惡的唇舌卻依然逗留在她的耳廓上,不肯離去。

    「然後這幾天……我也一樣很想你。」她再次羞答答的坦承,只想盡早逃離這令人羞恥的「逼供」。

    他加深笑意,卻無法滿足于這樣的答案。

    「所以你愛我嗎?」他追問,明明自己只說了喜歡,卻妄想得到她的愛。

    「你……」她懊惱跺腳,卻真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從來不曾戀愛過,哪里懂得什麼叫**,她只知道因為他,她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明明想保持距離,卻愈來愈在意他,好奇他的一切,想要對他好,甚至在意他是否還留戀過去——

    如果這就是愛,那麼是的,她愛他。

    但問題是,她需要更多時間思索這份愛,畢竟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們認識不久是事實,彼此背景差異太大也是事實,更別說她還有一筆債務要償還,現在又多了父親這個大麻煩——

    「別想太多,如果你還不確定,就順其自然吧,只要你喜歡我就好。」察覺到她的煩惱,他輕輕推開她,寬容地安慰著。

    「什麼叫順其自然,說得那麼好听,剛剛對我嚴刑逼供的人到底是誰啊,你這個人說的跟做的也差太多了吧……」她滿臉通紅的嘀咕,一張小臉始終無法正視他。

    她害羞的表情再度惹得他輕笑。

    「誰叫某人太別扭,我只好那麼做,如果你不喜歡我,就算我嚴刑逼供也沒用。」

    他得意洋洋的作出結論,不顧她反抗,再度擁她入懷。

    「你……」

    「噓,小聲點,別吵醒你媽了。」他笑著擁抱她。

    在這兩情相悅的夜里,再多辯駁都是多余,好不容易確定她也是喜歡他的,他只想好好抱著她,享受這片刻的溫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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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3: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棒天一早,常月娥出院了,關于昨晚女兒和行大運的「情事」,她一無所知,一來是因為韋招男羞于開口,二來是彼此感情才剛萌芽,所以韋招男堅持交往的事以後再公開。

    不過就算她刻意隱瞞,常月娥還是覺得女兒這半個月來經常魂不守舍,不是老盯著手機發呆,就是躲到角落偷偷說電話。

    她詢問過幾次,女兒卻推說是工作上的事,她雖然疑惑,卻不想多問。

    女兒大了,自然會有不想說的秘密,她問了也沒用,何況她光是丈夫的事就夠煩了,丈夫一天沒有落網,她的心就一天無法踏實,對被倒會的鄉民更是無法交代。

    雖然出院那天女兒馬上就到派出所備了案,但一想到那男人可能還會再來鬧事,她就寢食難安。

    「媽,我出去一下喔。」

    就在常月娥煩惱的同時,剛洗完澡的韋招男從二樓走下來,二話不說就往門外沖。

    「就要吃晚餐了你要去哪里?」常月娥連忙叫住她。

    「喔,去行大運家,他說他家電腦壞掉了,要我過去幫他修。」韋招男誠實說道,然後順手和來家中串門子的雄伯、張嬸打招呼。

    「雄伯、張嬸,我修完電腦很快就回來,如果你們沒事的話,可不可以留在這里陪我媽?」

    「那有什麼問題,你就放心把你媽交給我們啦!」

    坐在店里看電視的兩人,笑咪咪地點頭答應,在韋長賓闖入韋家的那晚後,他們就經常到韋家串門子,就是要在韋招男不在時,陪伴身體虛弱的常月娥。

    「謝謝雄伯、張嬸,回頭我一定帶宵夜給你們吃!」韋招男感激笑道。

    「什麼宵夜不宵夜的,嫌我們兩個老人還不夠胖啊,去去去,別吵我們看電視,正演到最精采的地方咧。」話才說完,兩人又把視線調回電視上,跟著劇情大罵戲中的男主角。

    常月娥對電視劇沒興趣,只是一臉擔憂地走到女兒身邊。「既然你答應幫行醫生修電腦,那就順便在路上買個東西吃,別餓過頭了。」

    「沒關系啦,我回來吃就好,我不是很餓。」韋招男一邊牽出腳踏車,一邊回覆母親的話。

    「可是……」

    「媽,你別只顧著擔心我,你自己也要記得吃飯啦,別為了那個男人愁眉苦臉吃不下飯。等我回來再討論出國的事。」

    韋招男一臉嚴肅的跨上腳踏車,雖然因為行大運而雀躍不已,卻不忘關懷母親。

    「好好好,都隨你的意思。」知道女兒想帶她出國散心,常月娥又是感動又是好笑。「不過你要是肚子餓的話,先在路上買個東西吃,千萬別為了省錢又挨餓,知道嗎?」

    「好啦,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媽再見,雄伯、張嬸再見。」語畢,韋招男向所有人揮揮手,然後才騎著腳踏車直奔行大運的租屋處。

    韋招男只花了八分鐘就抵達行大運家,她才剛把腳踏車停好,就遇到許媽媽眉開眼笑從屋里走出來,而行大運也站在門邊送人。

    「招男,你也來找行醫生哪!」許媽媽發現她,連忙招手和她招呼。

    「呃……對。」

    韋招男推開前院的紅色小木門,一見許媽媽,趕忙斂下幾分笑意,就怕自己太過雀躍,啟人疑竇。

    「今天也是來幫行醫生修東西嗎?」許媽媽繼續問。

    「嗯,來修電腦。」她提出光明正大的理由,好表示自己和行大運之間是清白的。

    「你真是厲害,什麼東西都會修,要是我家女兒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陣子很常找行醫生喔,我經常在他家門口看到你的腳踏車耶,你們……感情不錯嘛。」

    許媽媽狐疑地挑起眉尾,歐巴桑敏銳的八卦觸角瞬間啟動。

    「呃!」

    沒料到許媽媽會注意到,韋招男心虛地說不出話來,幸虧行大運從容不迫的幫忙接話。

    「是不錯,不過那是因為我有朋友是私家偵探,招男才會經常過來咨詢,她想早點揪出她父親。」

    「原來如此。」

    許媽媽恍然大悟,想起韋長賓也是一臉忿忿不平。「可憐的招男,幸虧那晚你和你媽沒事,真希望他能早點落網!」

    「有警察幫忙,一定會馬上捉到人的。」行大運繼續說道,並轉移話題。「許媽媽,我和朋友約好傳真的時間,那我們就先進去看資料了。」

    「也好,那我就先回家了,不過剛剛我拿給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要是有喜歡的,一定要告訴我喔!」許媽媽意有所指的叮嚀,然後才笑咪咪的揮手離開。

    直到許媽媽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韋招男才松了口氣,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思考許媽媽口中的「東西」,就被行大運拉到屋內。

    砰!

    大門在她眼前被關上,她的紅唇也跟著被封緘。

    行大運就像饑餓多時的猛獸將她困在懷里,肆無忌憚地攻掠她的紅唇,甚至大膽**她性感曼妙的身軀,他的動作敏捷迅速,她連驚呼的機會都沒有,就已陷入臉紅心跳的情境中。

    雖然害羞,但面對他熱情挑逗的攻勢,她只能溫馴被動的任他掠奪,甚至羞怯生澀地探出小舌響應他的熱情,豈知這小小動作就像火上加油,讓行大運更加放肆。

    他貪婪地將她擁得更緊,火熱唇舌探得更深,就連大掌也像尋寶似的探入她的T恤內,直朝胸前而去——

    「不可以!」她又羞又驚的推開他,面紅耳赤地用力搖頭。「不行,這、這太快了!」

    行大運意猶未盡地盯著她,目光依舊熾烈,但表情卻多了克制。

    「我知道。」他啞聲說道,卻忍不住摩挲她被吻紅的小嘴,想要一親芳澤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她輕輕一顫,明知道自己應該制止他,卻無法出聲制止。

    「三天不見,你想我嗎?」他低問,指腹依舊流連在紅唇上。

    她紅著臉,因為害羞,沉默了三秒才輕輕點頭。

    「我也想你。」他忍不住嘆氣,雖然明白她的立場和考慮,但這樣偷偷摸摸的見面方式讓他煎熬極了。「真希望能快點公開戀情,這樣就能光明正大和你見面了。」

    「你……你胡說什麼。」她立刻羞赧地嗔他一眼。「你明知道鄉里人多嘴雜,要是將來分手了……那多尷尬。」

    「我有自信不會和你走到這尷尬的地步,況且我們才剛開始,你就想著分手,未免也太杞人憂天了。」

    「我這不叫杞人憂天,而是小心謹慎。」她試著狡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受歡迎,每個人都想把女兒、孫女介紹給你,我才不想挑起眾怒,成為眾矢之的呢。」

    「你吃醋了?」他樂不可支地勾起笑,因為她嬌嗔酸涼的表情,忍不住又低頭吻了她一記。

    「才沒有!」小臉更紅了,她口是心非地再次推開他。

    「是嗎?」他勾著唇,才不相信這番違心之論,牽著她坐到沙發上,故意把桌上一迭簿子塞給她。

    「這是什麼?」她困惑地看著他。

    「你說呢?」他故意賣關子。

    她狐疑地睨他一眼,好奇地翻開簿子,發現里頭竟然貼著一張女孩子的沙龍照,一旁還清楚寫著她的家世背景、個人資料,顯然就是傳說中的相親簿。

    她臉色微變,不禁又翻開下面的簿子,發現底下全是相同的東西,加起來竟然有二十三本。

    雖然早知道有許多人想幫他作媒,但這個數量還是讓她泛起強烈酸意,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的在意。

    「你的電腦在哪里,我媽還等著我吃飯,我修完了馬上就回家。」她氣呼呼的推開相親簿,再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他根本是故意刺激她的!

    「我的電腦沒壞。」行大運老實承認。

    「什麼?」她一愣。

    「那只是我的借口,我們彼此工作都很忙,這半個月你不肯來衛生所找我,又不準我去雜貨店看你,我只好想個辦法。」他繼續坦白。

    韋招男氣到極點,卻不知道該怎麼罵他,只好狠狠瞪他一眼,起身就想往大門走,他卻一把將她拉進懷里,並用雙手圈住她。

    「難道你就不想見到我嗎?」他故意將唇湊到她耳邊,輕聲呢喃她的名字,吐出來的熾熱氣息灼得她輕輕一顫。

    「我……」

    「你不想,我卻想極了,替病人看病時,我老想著你腳上的傷口痊愈得怎麼樣了,看相親簿時,我好失望里頭的人不是你,就連晚上睡覺,我都在想明天能不能見到你。」他一言一語吐露心聲,誠實道出自己的想念。「你把我勾引得魂不守舍,你必須負責。」

    「你……你胡說,我哪有勾引你!」沒料到他會說出甜言蜜語,韋招男既無措又害羞。

    「你把我迷得團團轉,卻不肯和我見面,那就是在勾引我。」他理直氣壯地數落她的罪狀,接著又想低頭染指她的紅唇,誰知門外卻傳來門鈴聲響。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又急又長,顯示出來訪者的堅決和緊急。

    「有人來了!」韋招男滿臉通紅的推開行大運。

    「該死!」他低咒一聲。

    「你快放開,要是被人看到怎麼辦?」見他的手還圈在腰上,韋招男慌慌張張地把他的手扒開。

    「可以假裝不在嗎?」他一臉懊惱。

    「你在胡說什麼,屋里的燈都亮著,怎麼可能假裝不在,快去開門啦!」

    她迅速從他身上起身,不自在地扒著頭發又整理衣服,就怕被人發現端倪,進而讓戀情曝光。

    「我拒絕,好不容易能跟你見面,我才不想被電燈泡打擾。」行大運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就是不肯去開門。

    「你瘋啦!」她壓低聲音,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忍不住輕哼。「我好得很,倒是你才心狠,竟然舍得讓別人打擾我們。」伸手就想拉回她。

    「你……你……你別鬧了……」韋招男又羞又急,一邊閃躲他的攻擊,一邊又被門鈴聲搞得更緊張。

    可能是因為遲遲等不到人開門,除了門鈴聲,門外也響起敲門聲,一抹低沉的男性嗓音也跟著響起——

    「行醫生,我是派出所的警察,很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但有一名安妮小姐說是你的未婚妻,能請你幫忙確認一下嗎?」

    安妮?

    未婚妻?

    韋招男不禁停下閃躲,和行大運錯愕的對看一眼。

    「你不是解除婚約了嗎?什麼時候‘又’有未婚妻了?」她醋意十足地瞪著他,明知不該那麼酸,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不該來這里的。」行大運緊緊皺眉,像是解釋似地握住她的手。「早在解除婚約那一天,我就和她斷了關系,不曾聯絡了。」

    「那她為什麼還要來找你?」韋招男輕咬下唇。「為什麼她還自稱是你的未婚妻?」

    「我也不知道。」行大運也是一頭霧水。

    「大運,我是安妮,我知道你在家,你還不快點開門,你們這里的警察好沒禮貌喔,快點幫我擺平他們!」

    繼低沉男聲之後,門外又傳來嬌滴滴的女性嗓音,听那頤指氣使的口氣,確實是安妮沒錯。

    「小姐,請你安靜好嗎?」警察的嗓音再度響起,語氣卻從客氣變成嚴肅。「你無照駕駛還超速,又拒絕提供身分證件,已經構成多項罪名,要不是你說是行醫生的未婚妻,我們也不會看在行醫生的面子上帶你過來,可以請你保持安靜配合嗎?」

    「怪了,我不過就說了幾句話,你有必要這麼凶嗎?你那是什麼態度啊!」嬌滴滴的嗓音立刻罵回去。

    「小姐,我沒有對你凶,我只是很客氣的請你配合我們。」

    「你那種口氣就是在凶!咕來我是不想說的,我爸爸和警政署長是好朋友,我勸你說話小心一點!」

    「小姐你可不可以講理一點?」

    「你竟然說我不講理,我哪里不講理了!」

    沒等開門,門外早已吵得不可開交。

    行大運皺起眉頭,一旁的韋招男則是暗自咋舌,不敢相信有人竟這麼不可理喻,公然和警察嗆聲。

    雖然還沒看到本人,但那位「安妮小姐」顯然不是好惹的,這種說話態度令人難以恭維,難怪行大運的表情這麼難看。

    看著他又臭又黑的表情,韋招男總算確定他是真的不知道安妮為什麼會出現,恐怕他也非常排斥這位「未婚妻」的打擾。

    「你還是快去開門吧。」

    雖然她心中還是有些在意,但已釋懷不少。「要不然再這樣下去,連鄰居都要跑過來看戲了,你也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吧?」

    「我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只在乎你的感受,你希望我去開門嗎?」他一臉慎重地凝視著她。

    咚咚!

    韋招男清楚听見內心強烈的悸動。

    若說她心中還有什麼嫉妒存在,也在他說完這些話後煙消雲散了。

    「既然人都上門了,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她輕咬著下唇,既甜蜜又別扭的推著他走到門邊,強迫他握住門把。

    「可以不解決嗎?」他無奈嘆氣,不懂上天為什麼就不能讓他好好約會,非得扔個燙手山芋給他。

    「當然不行。」她白他一眼。

    「那你留下來,別馬上回家。」

    他一點也不打算單獨面對前未婚妻,不是心中還有芥蒂,純粹只是不想讓身邊的小女人不安而已。

    「可是這樣……好嗎?」心中悸動得更深了,明明是再高興不過的一件事,韋招男卻只能揪著衣擺,害羞地低下頭。

    「當然。」他答得斬釘截鐵。

    「……喔。」她把頭垂得更低,嘴角卻無法抑止的甜甜上揚。「既然你希望我留下來,那我就留下來,你快點開門,別讓警察等得太久。」

    「唉……」

    想到門外棘手的麻煩,行大運又嘆了口氣,幸虧韋招男害羞的反應給了他動力,他才勉為其難的轉動門把,將大門打開——

    「大運!」

    安妮歡天喜地的撲向他,卻撲了個空。

    就見行大運完全無視她的存在,一個閃身,徑自對門外的警察表達立場。

    「她確實是我認識的人,但不是我的未婚妻,無論她做了什麼,請你們秉公處理。」

    「原來如此。」

    得知安妮不是行大運的未婚妻後,門外兩名警察松了口氣。

    行醫生醫術精湛,為人謙和,又是大埔鄉盼了許久的衛生所醫生,原本他們還擔心會因此得罪他,幸虧他是個明辨是非的人。

    「行大運!」安妮不敢置信地回頭大叫,對于他的閃躲感到火大,更氣他袖手旁觀的態度。「這兩個人對我不客氣,你竟然站在他們那一邊?」

    「誰對我就站在誰那邊,重點是你來這里,院長和你‘真正的’未婚夫知道嗎?」行大運問也不問她所為何來,直指問題核心。

    「當……當然知道啊!」安妮先是一愣,才心虛的撇開目光。

    行大運一眼就看穿她的謊言,卻沒有浪費唇舌和她爭辯,只是向兩名警察討了紙筆,寫下一串電話號碼和姓名。

    「這是她父親的姓名和電話,我無法替這位小姐承擔任何責任,請你們直接聯絡對方。」說話的同時,他也把紙筆交還給警察。

    「行大運你不能那樣做!」安妮再次大叫,二話不說就想搶回紙條,卻慢了一步。

    「我當然可以,我沒有義務照顧你,在你父親過來幫你收拾爛攤子前,你就跟著他們乖乖到派出所報到吧。」

    「我才不要!」安妮激動抗議。

    「要或不要應該由他們決定,你好自為之。」語畢,行大運將她拉出門外。「這位小姐就麻煩你們了,謝謝。」

    語畢,砰的一聲關上門,再也不理會外頭的大呼小叫。

    從頭到尾沒有機會出聲、也無法惹人注目的韋招男,只能目瞪口呆看著被關上的門板,好幾秒後才回過神轉過頭看向行大運。

    「呃,你這樣……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何況我和她早就沒有關系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做了我唯一能做的,接下來誰都不許再打擾我和你。」

    他截斷她的話,再度將她拉回沙發說情話,不願理會外頭的風風雨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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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4: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眨眼,又一個禮拜過去。

    六月下旬的大埔鄉非常炎熱,茶余飯後,鄉民免不了要坐在電風扇前討論最新八卦。

    相較于下落不明的韋長賓,行大運的前未婚妻突然出現在大埔鄉,自然更令所有鄉民感興趣。

    謗據派出所警察私下透露,鄉民才曉得那個安妮因為不滿未婚夫外遇劈腿,親生父親安懷在又礙于醫院經營的考慮,不肯處理這件事,所以才會負氣離家。

    盡管安懷在苦口婆心要女兒回家,但安妮卻不為所動,甚至在律師替她付了大筆罰金後,竟然就在大埔鄉待了下來。

    擔心安妮是來吃回頭草的,所有把行大運當成金龜婿的婆婆媽媽們如臨大敵地戒備著。

    她們不懂,怎麼有人在甩了未婚夫後,又敢若無其事地出現,甚至不懂安懷在怎麼可以放任女兒如此任性,只好自力救濟成立「捍衛金龜婿團結協會」,以捍衛行大運為宗旨,阻撓安妮的接近。

    這一個禮拜以來,安妮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和行大運說到半句話,甚至只要一靠近行大運的活動範圍,馬上就會有婆婆媽媽干涉她的行動,就像現在——

    「安小姐,你也來衛生所啊?」

    就在安妮抵達衛生所的同時,「今日值日生」蔡麗花連忙挪動富態的身軀奔向她,巧妙阻止她的前進。

    這明顯的擋路行為讓安妮沉下臉,再也無法忍耐地破口大罵。「我來衛生所關你什麼事,我又不認識你,快讓開!」

    「唉唷,安小姐你真愛說笑,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呢,我就在你住的民宿隔壁開自助餐哪,這幾天你常到我那邊吃飯耶!」

    蔡麗花不為所動,只是笑得更熱情了,一點也不在乎安妮難看的臉色,更不打算移開腳步。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主意。」安妮面罩寒霜,實在氣極了這些鄉民不懷好意又惺惺作態的態度。「你們纏了我一個禮拜,到底煩不煩哪!」

    「冤枉喔!覆小姐你會不會太多心了?」蔡麗花訝異地睜大眼,一臉無辜地說著。「我過來只是想告訴你,今天下午的門診已經掛到六十八號了,你要是想掛號的話,要等到下午四點半以後耶,你要是不趕的話,要不要明天一早再來掛號?」

    「就算我是來掛號的也不用你雞婆!」安妮加大音量,惹來衛生所內好幾個病人的目光。

    眼看行醫生的「前未婚妻」就在門外潑婦罵街,原本不想火上加油的病人們也交頭接耳了起來,不敢相信一個大醫院的千金小姐竟如此沒教養。

    其實他們也知道蔡麗花一行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只是人都是胳臂向內彎,難免護短,再加上安妮始終高高在上,不屑與他們打交道,他們就算有心要幫,也怕熱臉貼冷**,只好保持沉默,任由她們胡來。

    「我知道自己雞婆,不過我也是一片好心捏!覆小姐你有什麼事就好好說,何必大小聲呢?」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蔡麗花,表情依舊無辜,語氣卻變得強硬,不打算和安妮虛與委蛇。

    「是啊,我們麗花是好心提醒你,安小姐你若是不領情就算了,沒必要這樣大小聲吧?」

    「沒錯,這里又不是你家醫院,行醫生也不再是你的未婚夫了,你也該搞清楚狀況吧!」

    兩名同樣是「捍衛金龜婿團結協會」成員的大嬸見狀,也湊了過來壯聲勢。

    「你們!」

    眼看赤手難敵六拳,安妮就算滿腔怒火,也不知道如何反擊。

    眼看就要屈居弱勢,衛生所內正陪著常月娥候診的韋招男,再也看不下去的起身打圓場。

    「蔡媽媽、王媽媽、許媽媽,失禮啦!其實是我約安小姐在這里見面,誰知道我只顧著跟我媽說話,竟然沒發現她來了,要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幫她跟你們說聲對不起,你們就別見怪了。」

    「招男你……」

    三人一愣,哪里不知道她是在睜眼說瞎話,偏偏她們又很寵愛招男,不舍戳破謊言,讓她掛不住面子。

    「安小姐她只是心直口快,其實個性不壞啦。」韋招男繼續陪笑。

    「她哪里不壞了,你眼楮沒瞎吧。」蔡麗花忍不住反駁。

    「呵呵呵,有瞎沒瞎這種小事不用太計較了嘛。」韋招男邊說還邊拉著安妮往後退,同時也向常月娥比了個手勢。

    常月娥見狀,也回了個手勢,要女兒安心帶人離開。

    就在母女倆傳遞訊息的同時,安妮本來不想不戰而逃的,直到她認出韋招男就是那晚出現在行大運房里的女人,這才半扭半依的一起離開衛生所。

    「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直到再也看不到衛生所,安妮才甩開韋招男的手。

    「放心,我沒想帶你去哪里,只是不希望你們吵到里頭的病人罷了。」

    韋招男無所謂的聳聳肩。「話說回來,你若是想和行大運見面,為什麼不打電話和他約個時間地點,你明知道鄉里隨時有人盯著,干嘛要自找麻煩?」

    「憑什麼我要為了她們偷偷摸摸?」安妮不爽瞪人。「還有,我有說過我是來找行大運的嗎?」

    「啊?」韋招男一愣,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

    「我和他早就分了,我才不會對一個沒前途的男人念念不忘,要不是為了讓我現在的未婚夫吃醋,我才不想待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會來衛生所,也只是熱到受不了,想進去吹個冷氣罷了。」

    「啊?」韋招男再次一愣,竟不知道該為了她的說法生氣,還是該為她自爆的內容驚訝。

    她知道先入為主並不好,但除了對行大運還有留戀外,她實在不知如何解釋安妮會來大埔鄉的原因。

    為此她一直非常介意,偏偏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靜觀其變,與這個「前未婚妻」保持距離。

    誰知為了守護行大運這個金龜婿,鄉里的婆婆媽媽竟使出那些手段,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會出面打圓場。

    她也不是沒有私心的,只是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才會建議安妮直接打電話,把事情一次解決干淨,豈料事實竟出乎意料。

    原來她會待在大埔鄉只是為了氣她「現在」的未婚夫,原來她對行大運早已沒有任何留戀。

    「我知道你和大運正在交往,听到這些話你一定很高興吧?」見韋招男頻頻露出錯愕表情,安妮嘲弄似的勾起嘴角。

    韋招男再次一愣,不禁開口澄清。「我和行大運只是朋友。」

    「少來,你以為我認識他幾年了,那晚他看你的眼神充滿了熱情,那才不是看朋友的眼神。」

    「你誤會了。」

    「是不是誤會都無所謂,總之我不會無緣無故告訴你這些話,昨天晚上大運打電話要我離開大埔鄉,但是在我未婚夫主動過來之前,我絕不會離開,所以你必須幫我說服他,要他到時跟我演戲,好讓我的未婚夫吃醋。」

    韋招男眨眨眼,心知若是現在答應了,那就是間接承認了他們是戀人關系,但是又不喜歡安妮理所當然的態度,語氣比先前冷多了。

    「我們只是朋友,我對他的影響力沒有那麼大,況且這些話應該由你跟他說吧。」她擺出事不關己的模樣。

    「就算我說了,他也不會答應。」安妮忍不住皺眉。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可能辦到了。」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安妮強勢的雙手環胸。

    「我想我並沒有試的必要。」韋招男面上一笑,其實心里更不悅了。「安小姐,我沒有義務幫你的忙。」

    「你!」眼看韋招男遲遲不答應,安妮氣憤變臉。「好,你不答應也可以,但就我觀察,這里的人都還不知道你們正在交往,難道你不怕我把你們的關系說出去?」軟的不行,她立刻來硬的。

    丙然一受到威脅,饒是韋招男想裝作若無其事,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見狀,安妮才又恢復笑容。

    「我只給你一天考慮,明天我就要得到答案,大運知道我的聯絡電話,我等你的好消息。」

    當晚韋招男又找了個借口來到行大運的住處,好商量應對大策,沒想到就在她娓娓道來後,行大運非但不緊張,反倒笑了。

    「那就隨便她吧,戀情公開反而正中我的下懷。」

    「你還幸災樂禍!」韋招男出手拐了他一記。

    「你明知道我暫時不想公開,你不幫忙想辦法就算了,竟然還說這種風涼話,太過分了。」

    「我本來就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我不這麼說,難道你希望我配合她那無聊的把戲?」

    行大運笑著將她摟入懷里,頭一次覺得安妮來到大埔鄉也不全然是麻煩,至少若不是因為她的威脅,招男也不會主動找他。

    天曉得因為暑期將近,韋招男也愈來愈忙了,不是忙著代客排隊買票,就是要幫游客規劃觀光行程。

    他若不找借口,她就不會主動找他,難得她願意擱下工作過來,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里還願意思考其他人的雜事。

    「我也不想,可要是安妮把我們的事說出去怎麼辦?」韋招男任他抱著,在交往將近一個月後,總算能適應熱情親密的摟抱了。

    「紙是包不住火的,我們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總有一天還是要公開,難道你希望我被迫相親?」

    指著桌上只增不減的相親簿,他忍不住苦笑埋怨。「每天我都得絞盡腦汁思考婉拒的借口,都要詞窮了。」

    「我……」她輕咬著下唇。「我當然不希望你去相親啊。」

    「那你在顧慮什麼?」他抬起她的臉,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是我還不值得讓你信任嗎?」

    「當然不是!」她迅速否決。

    「那是為什麼?」

    「就像我說的,一切……都太快了,還有就是……我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她支支吾吾的回道,語氣有所保留。

    「然後呢?」他看著她,知道她沒有說出全部答案。

    「就是這樣啊,哪有什麼然後。」她心虛低頭。

    「招男,不要說謊。」他再次抬起她的小臉。

    「你明知道你最不擅長說謊,就因為知道你的顧慮,我才會配合你,你可以隱瞞我們的關系,卻不許隱瞞心中想法,不管是好是壞,我都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韋招男輕咬著下唇,在他的目光下,終于說出心中最深層的顧慮。

    「你總有一天……還是要離開的。」

    「什麼?」行大運重重一愣,沒料到她會吐出這樣的話。

    「當初你就是赴任而來,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里,但這里是我的家鄉,我和我媽媽都愛這里,更愛這里的鄉民,我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

    她難為情的看他一眼,然後才繼續道︰「我知道你的父母依然健在,如果他們希望你能出人頭地或是到都市開診所,那我……我們也許……」

    見韋招男愈說愈小聲,行大運竟不知道該為她可愛的煩惱感到好笑,還是該為她的體貼猶豫感到生氣。

    般了老半天,她不肯公開彼此的戀情,竟是為了這樣的事。

    要是知道她煩惱的是這種小事,他就該更早逼她說出來,也省得他老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夠好,所以她才遲遲不肯公開關系——

    「小傻瓜,我有說過我要離開嗎?」心疼到極點,他不忍責備她,只好輕輕捏了下她的鼻頭表達心中不滿。

    「你是沒說過,但是你的父母……」她可憐兮兮的回望他。

    「我父母不是觀念迂腐的人,如果你查過我的資料,就該知道我出生在書香世家,當年我父母不贊同我從醫,他們認為當外科醫生要面對的黑暗內幕太多,好不容易見我來到偏鄉當小醫生,他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反對我留在這里?」

    「就算沒前途也一樣?」她不確定的眨眨眼。

    「當然,我當醫生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前途。」他篤定地勾唇一笑。「我曾經迷失過,幸虧那場車禍讓我清醒過來,我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離開,而且說實話,我根本就不打算離開。」

    「真的嗎?」韋招男雙眼一亮。

    「當然,不過話說回來,你說這些話難道是在暗示我將來一定得娶你?」他一臉促狹的挑眉,令某人羞紅了雙臉。

    「我才沒有!」她推開他,羞得想找個地洞藏起來。「是你要我說出想法的,你怎麼可以斷章取義!」

    「但你確實有想到結婚的事,對吧?」他繼續對她擠眉弄眼。「我們才交往不到一個月,你就已經想到那麼遠了,沒想到你這麼中意我。」他摸著胡髭微布的下巴,笑得可得意了。

    雖然交往後,招男因為別扭不擅長撒嬌,總是表現得沒那麼在乎他,沒想到她其實非常珍惜彼此的關系。

    她不但思考了彼此現況,也思考了未來,甚至替他考慮許多,真是太可愛了!

    「你……」

    韋招男氣得站在沙發邊,想罵人,卻不知道該罵什麼好,只好賭氣轉身背對他,他卻不顧她的反抗,再次將她拉坐到雙腿上。

    「我听鄉民說過,你命格天生特殊,必須等到婚後才能運勢平穩。」他笑嘻嘻的轉移話題。

    「干嘛說到這個?」她轉頭嗔瞪他一眼。「你明明是學醫的,怎麼會相信這種事。」

    「我的確是不信,但自從我們交往後,你確實不曾再意外受傷了。」

    她一愣,倒是沒想過這種事,經他這麼一提,才發現除了父親的事外,自己確實沒再遇到意外災難了。

    不僅如此,最近客戶還常額外給她小費,捧場而買的刮刮樂也刮中一千元,她還以為自己難得有偏財運,但仔細思考,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玄天上帝說你的運勢和婚姻息息相關,自從我們交往後,你的運勢就突然好轉,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種征兆嗎?」

    他意有所指地摸著她的左手,那以後將會戴上婚戒的無名指。

    「呃……」韋招男不敢置信的猛眨眼,直到領悟出他話間的意思後,才轟地一聲燒紅了雙頰。

    他的意思難道是……是……

    「你若對我們的將來有所懷疑,那至少應該信任玄天上帝,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對你可是再認真不過的。」

    他目光灼灼看著她,低下頭想印下深吻,一串手機鈴聲卻突然介入他們之間。

    循著聲源望去,原來是她放在桌上的手機殺風景。

    行大運懊惱嘆氣,知道一定又是工作上的事,只好勉為其難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然後才替她把手機拿了過來。

    「接吧。」他體貼摩挲親吻過的嫩頰,往後一靠,打算等她把電話說完,誰知道懷里的小女人竟紅著臉,傾身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記,接著才面紅耳赤的把手機接通。

    「喂,韋招男。」

    哀著被吻過的薄唇,行大運驚喜的睜大眼,既訝異她的「回饋」,卻也驚喜于她「第一次」的主動獻吻,不禁情難自禁地轉過她的臉,烙下狠狠熱吻。

    「唔!」

    韋招男睜大眼,手機也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襲擊」而掉在沙發上,幸虧電話另一頭是大嗓門的陳媽媽,對話內容仍能清楚傳進耳里。

    「招男,我是陳媽媽啦!快快快,你快到派出所來,你爸爸終于被逮到了,警察正打電話聯絡你媽媽,等下你記得要小心安撫你媽的情緒喔,知道嗎?」

    什麼?!

    沒料到陳媽媽竟然會帶來這樣的消息,熱吻中的兩個人不禁一震,迅速松開彼此。

    「喂?喂?招男你有听到嗎?」得不到響應,陳媽媽更大聲了。

    韋招男紅著臉,連忙拿起手機放到耳邊。「我……我知道了,陳媽媽,謝謝你打電話通知我。」

    「哪里,記得先安撫好你媽的情緒,再來派出所知道嗎?還有那個安妮也在警局,我擔心她會遷怒到你和你媽身上,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啦。」

    因為看不見電話那頭的情景,對于韋招男微微顫抖的語氣,陳媽媽也不疑有他,還以為她是因為太過震驚,才會語氣不穩。

    「安妮?」韋招男一愣,不明白陳媽媽為什麼突然講到安妮。

    「對,就是她,你爸搶了她的包包,結果那個安妮竟然隨身攜帶防狼噴霧劑,你爸偷雞不著蝕把米,就這麼栽了。」

    「什麼?」

    陳媽媽的回答,讓韋招男和行大運重重一愣。

    「你沒听錯,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快點來就是了,記得路上當心,別又出意外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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