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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百膳鮮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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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5:5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瓔《百膳鮮妻》  

哎喲!不是她李姮狗鼻子忒靈,連好人、壞人都聞得出來,
而是她穿越而來,太清楚原主如何被人「一Die一路,走上絕路」,
如今她來了,自然要扭轉乾坤,教訓蛇蠍心腸的姨娘和庶妹,
哼哼,這回誰都甭想再搶走屬于她的美好人生與完美丈夫!
誰叫她身為錦州首富李家的嫡長女,準夫婿顧紫佞又才貌驚人,
難怪招惹人家覬覦,只是啊,那些人可不知他的小秘密──
他端的是高冷姿態,實則是個十足十的吃貨,要得他青睞絕非易事。
好在她別的不會,偏偏就是做得一手好菜,廚藝輾壓大岳朝眾神廚,
幾道現代創意料理,直接收服了他的心肝脾肺腎,連人都是她的,
這下可好,有他幫襯,她就要爽爽過上新媳婦兒的悠閑生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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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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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6:40 |只看該作者
序言

【序言打造居家生活美學:惡奴、小三通通OUT!】

我不愛回家,我討厭那個「家」。

漂泊了十幾年,最後我們只能從奶奶那兒買下一間屋齡近四十年的老房子,可以想見的,壁癌、漏水、隔音差、沒有電梯等問題,對於年邁又行動不便的父母來說,這兒絕對不適合居住。

明明不是誰的錯,但不得已的將就,讓我遷怒在這間老屋上,我不喜歡它,一點都不。

直到最近,我忽然想要改造居家環境,雖然有些硬體設備礙於經濟因素無法改善太多,但至少還有能做的事,於是我改變客廳風格、組裝柜子、重新補土、粉刷全家牆面、安置玄關拉簾、房間窗帘等,看著順眼許多的「家」,那一刻我驀然了解,原來我是愛它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打磨,與它磨合。

我猜,李姮漱也是如此。

身為現代人的她,穿越到了大岳朝,以「李姮漱」的身分重生,經由腦海中的「紀錄片」得知原主一生被姨娘江琳玥捧殺的經過,原本該屬於她的榮華富貴、完美夫君,全被姨娘和庶妹給竊走了。

至此,她的人生可說是一團糟,好在她「回來」了,趕在被姨娘算計失身於浪蕩子的前一天,穿越重生回來了。

只是要如何整頓烏煙瘴氣的李家,雖身為嫡長女,但家中大權全操縱在姨娘手中,李姮漱和失寵的母親很難使上力,只好借用第三人的幫助——?也就是她的准夫婿,經商奇才顧紫佞的協助。

說起顧紫佞,依照「紀錄片」來看應當是個模樣俊秀、嚴肅正經的商人,可也不知是不是重生的蝴蝶效應改變了什麼,如今卻成了個略帶邪氣,端的是高冷姿態,實則是個十足十的吃貨。

不過這樣也好,正好李姮漱別的什麼不會,最拿手的便是料理!

在現代開過有機料理餐廳的她,端出一道道融合現代創意的美食來滿足他那張刁鑽的嘴,哪裡知道,這男人意外的好收服。

有了顧紫佞這無敵靠山,李姮漱也開始改善她的「居家環境」,清掃一些手腳不乾凈的下人,心眼臟透的有心人,一步一步找回秩序、平和,讓生活重新導回正軌,重現往日的溫馨。

見母親與爹爹的感情日漸修復,弟弟善彬也彷佛被重新被「組裝」成了另一個人,發憤圖強、一心向學,李姮漱知道,這個家終於被打磨好了,她大小姐的悠閑生活終於來臨了。

然而,整頓了李家不過是個開端,即將要嫁入顧家的李姮漱還能過得這麼順風順水嗎?那是個未知數,僅靠一手廚藝傍身的她又會如何大顯身手,就邀請你來《百膳鮮妻》中嘗嘗鮮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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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穿越來重生

李姮漱尚未睜開眼睛,但她的腦子已經清醒了,腦海里像是有部緩慢播放的紀錄片,她用她的心看著,情緒由驚訝到不可置信,再由不可置信到慢慢接受,最終扼惋,久久的沉澱之後,化為深深的嘆息。

她緩緩睜開了眼眸,看到了紀錄片里出現過的閨房布置,珠簾半卷、琉璃燙金屏風、琺琅雲紋衣櫥、紫金鏤花小香爐。她知道這是原主的寢房,室內暖香氤氳,榻桌上一隻精緻的香爐冉冉飄出香氣,榻上置著綉工精細的靠枕,她躺在金絲楠木拔步床里,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很是溫暖舒適。

原主與前世的她同名同姓,也叫李姮漱,是錦州首富李家的嫡長女。在她出生之前,父母琴瑟和鳴,感情甚篤,父親李雲樵當時初初接管家業,想有番作為,故此每日早出晚歸。

母親江氏體弱,在懷上她的時候,害喜嚴重,只想念驪州娘家庶妹江琳玥巧手腌的梅子。江氏未出閣時原來就與江琳玥姊妹情深,得知江氏害喜沒有食慾,江琳玥自告奮勇到錦州陪伴江氏。

江氏懷胎足三月時,一夜李雲樵應酬歸來,江琳玥主動為他送上熱茶解酒,酒醉的他將江琳玥當成了江氏,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他十分懊惱,而江琳玥善解人意,主動提議當做沒那回事,且說不要告訴江氏,以免孕中的江氏受打擊。李雲樵對她既感激又慚愧,由憐生愛,在江氏不方便行房,他又沒有小妾的情況下,對江琳玥後來的幾次的主動伺候便半推半就、含含糊糊的接受了。

江氏懷胎足六月時,江琳玥也懷上李雲樵的孩子,紙包不住火,別無他法,李雲樵向江氏坦白一切。江氏自然傷心,只因當初她得知自己有孕時,便照著娘家母親的交代欲將大丫鬟連翹開臉伺候李雲樵,李雲樵還板著臉叫她莫再提這件事,她才作罷。當時她又是歡喜又是安慰,自己得了個好夫君,哪知,他會和自己的庶妹暗通款曲,且又是在她有孕在身之時。

經過幾日的沉澱,江氏改變了想法,她素來疼愛江琳玥,又認為此事的開端是李雲樵酒醉鑄的錯,不能怪江琳玥,且江琳玥還不爭不討,主動表示要回去驪州城,對於名分一事隻字不提,如今江琳玥有了身孕,斷沒有將她趕走的道理。

於是,她接受了李雲樵納江琳玥為姨娘,兩個人相隔數月都生下女兒,但江氏產後的身子一直不大安好,動不動就卧床十天半個月,江琳玥照顧自己女兒李佩兒之餘,又主動幫忙照顧李姮漱,且一視同仁將兩個小姐照顧得無微不至。江氏看在眼裡,便放心將女兒給江琳玥照顧,最後還因身子實在不行,便把主母的管家權也交給江琳玥了。

李姮漱和江琳玥的女兒李佩兒一起長大,在江琳玥的捧殺下,她成了個驕縱又沒教養的千金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半吊子,她和江氏不親,特別黏寵溺她的江琳玥,並且不稱江琳玥為姨娘,叫她姨母。

反觀李佩兒,在江琳玥的嚴格督促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除了寫得一手好字,吟詩作對也難不倒她,還在江琳玥手把手的教導下,學會了如何掌家,人前總是溫柔細語,對待李老夫人和李雲樵十分恭敬孝順,待下人和善,一副大家閨秀的風範,她真實的性格只有在自己娘親江琳玥的面前才會顯露出來,母女兩人開始密謀要搶奪李姮漱的親事。

話說李雲樵的興趣是打獵,在江氏懷孕之初,有回他上山打獵遇大霧誤入陷阱,被顧天城所救,兩人從此成了知交好友。顧天城乃是馨州房城富商顧家大房長子,得知江氏有孕在身,便興沖沖的提議若生的是女兒便和自己尚未訂下親事的二兒子顧紫佞結親,後來江氏生下女兒,兩家便結了娃娃親,說好李姮漱及笄禮后便讓兩人成親。

顧紫佞天生便是做生意的料,雖然年紀輕輕才二十歲,卻精明能幹,善於談判,還能看出什麼貨物能夠大賣,顧天城很以這個兒子為傲,將顧家商行大半事業都交給他,還有房城第一美男之稱。李佩兒便是在某次去房城遊玩時不經意見到了顧紫佞,一見傾心,要求江琳玥設法讓她代替李姮漱嫁給顧紫佞,她也認為驕縱的李姮漱除了嫡女這身分之外,其餘的一切根本配不上顧紫佞。

於是,江琳玥便動起了心思,利用李老夫人的壽宴,慫恿李雲樵力邀顧家一家來做客,而顧家也很給面子,大房二房都到齊了。

顧家二房有個扶不起阿斗,名叫顧東盛,他是顧天城的弟弟顧榮城的獨苗,不思長進,經常尋花問柳,雖然年紀只比顧紫佞小一個月,卻是一事無成,是房城有名的紈褲子弟。

李老夫人壽宴當日,江琳玥先是安排下人將湯灑在李姮漱簇新的衣裳上,讓她當眾大發脾氣,引得顧紫佞反感,后又安排李姮漱去更衣時,先收買了李姮漱的丫鬟碧水,支開了她,用迷香讓李姮漱失了神志,自己脫衣,再將顧東盛引到她的房裡。

顧東盛原來就是個好色之徒,見到不停喊熱又衣不蔽體的美人兒對自己投懷送抱,哪裡還把持得住,就在兩人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時,碧水「湊巧」回到寢房,對看到的情景大聲呼叫,引來眾人……

最後,失了身的李姮漱只能含淚嫁給顧東盛,婚後顧東盛依然經常在妓坊廝混,在她懷孕六個月時,顧東盛又要出去風流,兩人爭吵,顧東盛推了她,李姮漱因此小產,大夫判定從此再也不能生育,讓她飽受婆母冷待。

這還不打緊,顧東盛遊手好閒,缺銀兩花用,敗光了李姮漱的嫁妝不說,又常逼她回去娘家要錢,直到她拒絕再回娘家要錢,顧東盛便和婆母聯手以她無所出為由,接連納了好幾名小妾,從此她便獨守空房,夜夜垂淚。

很快地,顧東盛的小妾明珠有了身孕,她好意送去的補品被栽贓摻了滑胎毒,顧東盛以此為由休了她,李姮漱被凈身出戶。回到娘家,李姮漱竟然還對江琳玥深信不疑,全然沒發覺自己悲慘的命運是江琳玥一手造成的。在江琳玥的花言巧語下,她將母親江氏因憐她被休而轉記在她名下的大筆鋪子、田地和房產都過到江琳玥名下,那些都是江氏的嫁妝。

兩年後,李雲樵的生意出了麻煩,用上大筆資金疏通官府才免去牢獄之災,從此李家元氣大傷,大不如前,適逢有個東山再起的大好機會,卻因為沒有資金,眼看著就要拱手讓人。

這時,江琳玥慷慨拿出私房,稱是她多年積蓄,李雲樵在感激之餘也對一毛不拔的江氏有所怨懟,而彼時的李姮漱還站在江琳玥那邊,不肯站出來作證江琳玥所謂的私房積蓄是江氏過給她的嫁妝。

李雲樵東山再起后,對江琳玥感念在心,從此不再看江氏一眼,江氏鬱鬱寡歡,最後心病轉為真病,一病不起,就此病故了。

江氏死後一年,李姮漱對心機深沉的江琳玥依然不疑有他,還親口請求李雲樵扶正江琳玥,李雲樵本就有此意,便從善如流扶正了江琳玥,讓江琳玥成了李家貨真價實的主母。

李姮漱自小被洗腦,認為江琳玥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因此當江琳玥提出讓她做梨州大布商周寶文的繼室時,她便點頭了,那正是她後半生悲慘的開始。

周寶文年紀大李姮漱二十歲,妾室無數,兒女成群,孫輩也有了,因此李姮漱成天困在宅斗里操碎了心,五十五歲閉上眼離世之前,從來不識情愛滋味,也不知自己人間走了這一遭究竟都在做些什麼,無人因她的離世而不舍、難過,她深深的懊悔湧現,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的生命已經走到終點,滿腹的不甘隨著她的離世灰飛煙滅。

反觀李佩兒,在李家做客的顧老夫人當日目賭顧東盛和李姮漱的醜事,嚇得不輕,當場昏厥,李佩兒像是準備好的,連忙拿出價值不菲的保命丹讓顧老夫人保住了一命,博得顧家人的好感。顧天城主動提出換親,而顧紫佞也無異議,李佩兒嫁給顧紫佞之後,順風順水的過完了一生,因為顧紫佞最後成了顧家家主,她也成為人人稱羨的顧家主母。

看完了這部紀錄片,李姮漱深深的感嘆,一個人怎麼可以愚昧到這種地步,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而不自知,陷自己母親於不義,也讓自己跌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大姑娘!」一個翠衣丫鬟進來了,見到她清醒了,很是驚喜,臉上是掩不住的激動之色。

李姮漱知道眼前的丫鬟名叫喜秋,是對她忠心耿耿的丫鬟,可惜原主不知珍惜,前世睜隻眼閉隻眼的同意顧東盛玷辱了喜秋,也沒給喜秋一個名分,後來喜秋隨她嫁到梨州周家,又被周寶文看上了,也強上了,她再度對喜秋痛苦的處境視而不見,喜秋被周寶文長期姦淫,後來周寶文又要喜秋伺候他商場上的友人,喜秋不堪受辱,跳井自盡了。

幸而,如今她穿越來了,還重生到了原主十七歲,尚未出嫁的這一年,她會補償喜秋前世受到的折磨,她一定要給這個忠心耿耿的丫頭找個良配,讓前世未能結婚生子的喜秋在這一世圓滿。

「喜秋,麻煩你倒杯茶給我。」李姮漱坐了起來,看到窗子外頭灰濛濛的,知道天還沒大亮。

今天是她祖母李老夫人的生辰,也就是顧家一家會上門來做客的日子,更是她扭轉命運的重要日子。

「大姑娘,茶,小心燙。」喜秋端來了熱茶。

「謝謝。」李姮漱接過茶盞,輕輕吹了吹,小口小口的喝著。

原主的魂魄已經離開了,原先她的手腳冰冷著,熱茶的暖意緩緩流向五臟六腑和四周,讓她身子暖了起來,也舒坦了許多。

那一句謝謝讓喜秋一愣,她隨即說道:「奴婢去給姑娘熱粥和溫葯。」

主子這幾日染了風寒,昨夜甚至高熱到昏迷不醒,強灌了湯藥也不見效,城裡最高明的大夫都來了,還是不見起色,沒想到今天卻像沒事人一般。

「不要粥,我要用膳,還要泡個熱水澡。先吩咐廚房準備我的早膳,泡完澡后我要用膳,給他們半個時辰備膳,每道菜都要是熱的。」

今日她可是要戰鬥,要儲備好體力才行。

喜秋又是一愣。

主子過去從未要求這些,今兒個是怎麼了?

不過,她向來是主子吩咐什麼便做什麼,她沒提出異議,連忙出去張羅了。

李姮漱坐在桌前,泡澡后的她神采奕奕,眼神明亮,任誰都看不出昨天的她還病懨懨的只剩一口氣。

兩個二等丫鬟小晴、紫蝶打開食盒,李姮漱吸了口氣,閉起了眼睛,像是背書般的說道:「清蒸魚、釀冬瓜、荷葉雞、燒冬菇、雞絲豆苗、高湯水餃、重陽花糕,還有老鴨冬瓜湯。」

可能她大病初癒,因此廚房給她準備的膳食雖然豐富但都偏清淡,味道聞著挺不錯的。

她睜開了眼睛,看到小晴、紫蝶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說的準確無誤。

她靈敏的嗅覺也跟著她穿越重生了,前世她便是靠著這項天賦,開了間名為「吃飯吧」的小飯館,標榜所有食材都是有機,所有調味料都是自製,絕對不含人工香料,現代人崇尚天然自製,她的小飯館生意好到忙不過來要采預約制,她賺了許多錢,是個小富婆,可因為太忙了沒時間花,沒空享受人生。

「大姑娘,您怎麼會知道啊?」小晴大著膽子問道。

主子脾氣不好,她平常是不敢造次的,可今日她隱隱覺得主子與平日不大相同,因此向天借膽發問。

「猜的。」李姮漱唇畔一絲笑容,舉箸說道:「以後我用膳的時候,你們不必在旁邊伺候,跟長輩一塊兒用膳才伺候便行了。」

喜秋、小晴、紫蝶三個人面面相覷,但主子的吩咐,她們即便是不解也不敢提問。

李姮漱很快將桌上的菜吃了大半,因為病了幾日,原主的身子很虛弱,她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得快點補回元氣才行。

見她毫不挑食,吃得很歡,喜秋三人又驚訝的張大了嘴,直到一個做作的聲音傳來,「大姑娘!您醒啦?」

李姮漱慢慢放下了銀箸,眯起了眼。

原主最為信任的奴婢碧水來了,碧水是江琳玥的人,打從原主十歲起便在身邊伺候,幫著江琳玥將原主慣得無法無天。

碧水急急走到李姮漱跟前,一臉真誠的說道:「大姑娘,奴婢聽說您醒了便連忙趕來了,真是謝天謝地,您昏迷的這幾日,奴婢真是操碎了心,一直跪著誠心誠意向菩薩祈求,您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好,若是姑娘能好,奴婢情願折十年壽,茹素一輩子……」

李姮漱充耳不聞,冷聲道:「小晴,去取條繩子來,越粗越好,再找兩個小廝來。」

小晴不明所以的領命而去,碧水也是一頭霧水,問道:「姑娘這時候拿繩子做什麼?」

李姮漱看著碧水,眼神銳利。「什麼時候本姑娘做事要向一個奴婢說明了?」

碧水張著嘴,愣了半晌。

這個刁蠻千金今天吃錯藥了?她不過是問問……

一時間,室內鴉雀無聲,全都閉緊了嘴巴,沒人敢再說話。

小晴很快回來了,後面跟著兩名小廝,其中一個拿著一捆粗繩。

「把碧水綁起來。」李姮漱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兩名小廝一愣,卻是不敢動手,碧水姑娘向來在大姑娘面前得寵,院子上下都聽她發號施令,他們怎麼敢真的綁人?

「還不動手?」李姮漱眯眼,眼中精光畢現。「你們想被打板子嗎?」

哎,碧水奴大欺主,她都下了命令,小廝竟然還不敢動手,如此明顯的事實,原主卻是視而不見,難怪落得悲涼下場,只能說是自作自受。

見李姮漱說得鏗鏘有力,兩名小廝也不敢再遲疑了,一個動手捉住碧水,一個往碧水身上繞繩子。

碧水掙扎著、不服著喊道:「大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奴婢做錯了什麼,您要這樣對奴婢?」

喜秋屏息著,大氣不敢喘一聲,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在作夢,主子怎麼會這樣對碧水,別說碧水不信了,她也不敢置信。

她知道碧水是玥姨娘的人,多次提醒主子不要太相信碧水,反被主子說她在嫉妒碧水,她也只能苦笑。

「笑話!」李姮漱微微挑眉。「我是主子,我綁你這個賤婢還需要理由嗎?」

都是這個背主的奴婢,如果不是她,原主的命運不會那麼慘,既然她用了原主的身體,自然要代原主好好教訓這個忘主的丫鬟。

「把她關進柴房!」李姮漱眼底劃過一絲冷芒。「小晴,你看著她,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放人。任何人都一樣。若有人要放了她,立即來向我稟告!」

碧水一臉震驚。

綁她還不夠,居然還要將她關入柴房?

怎麼辦?今天有玥姨娘交代的重要任務,她被關進柴房裡,她要怎麼完成玥姨娘交辦的任務?

「是!」小晴很是興奮,平日碧水仗著主子寵信,對她們這些二等丫鬟、三等丫鬟頤指氣使的,她早就憋很久了。

「大姑娘!您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這樣對我!」碧水被押出去之前還在聲嘶力竭的喊。

李姮漱一直等到碧水的鬼吼鬼叫聲消失了,這才沒事人般的起身。

「走吧,到廚房去,我要親自給祖母做壽桃。」

喜秋這下子不得不提出異議了,她為難地道:「可是大姑娘,您不會做壽桃。」

正確來說,是從未下過廚。在玥姨娘的寵溺下,主子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錦州城裡名媛淑女該學的沏茶都不會。

李姮漱淡定地道:「我現在會了。」

廚房裡,喜秋的眼睛一刻也沒眨過,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主子揉面,熟練地在麵粉里加些糖,包入豆沙餡,再靈巧的捏成水滴形狀,最後用刀背壓出壽桃紋路,駕輕就熟的就像她是在廚房裡做慣了事的人。

她揉著眼。

怎麼可能?主子怎麼可能會做壽桃,太不可置信了……

「可以了。」將壽桃靜置片刻之後,李姮漱吩咐廚娘,「把壽桃放進蒸籠,大火蒸一刻鐘出鍋。」

「是。」廚娘不敢怠慢,連忙照吩咐行事。

主僕兩人離開大廚房時,喜秋提著的食盒裡靜靜躺著六個壽桃,她還是如在夢中。

回到翠安軒,李姮漱便讓喜秋給她梳妝打扮,她閉目養神,專心回想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一睜眼,卻看到自己被畫成了國劇花旦,頭上好多金釵銀釵卻不顯得貴氣,只有格格不入之感。

原主長年被江琳玥教導得喜愛穿金戴銀,端的是俗不可耐,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明明是清秀可人的少女,卻硬生生被妝扮成熟女,更像是偷擦大人化妝品的小女孩。

「把妝卸掉,畫個淡妝。」她毫不考慮的說道。

喜秋很是驚訝。她老早跟主子說過,太過濃艷的妝不適合主子,可主子偏生不聽,執意要畫濃妝才顯得精神,這都是被玥姨娘灌輸的偏差觀念。

「是!」喜秋連忙把李姮漱臉上的妝卸掉,重新化妝,又照李姮漱的吩咐,連同髮髻上的髮釵步搖都取了下來,身上的項鏈、耳環和鐲子也通通取下。

李姮漱要親自挑首飾,可是她看著裝得滿滿當當的首飾匣子,卻沒有一個中意的。

這些首飾都價值不菲,可是全部不適合她,都像是那種五、六十歲的富貴老太太戴的,勉強有支玉簪可用。

「梳個最簡單的髻,就插上這支玉簪就好。」

重新梳妝之後,果然順眼多了,她生得清麗,原先就唇紅膚白,如此淡雅的妝扮,顯得格外脫俗。

屏棄了俗不可耐的濃妝,衣裳自然也要重新挑過,原先喜秋照原主的喜好挑了件桃粉衣裙,她自然是搖頭,配合玉簪的顏色,她挑了淡藍色的雞心領長直領錦衣,搭配淡綠色刻絲月裙,系著如意流蘇腰封,上面掛著一隻雅緻的翠綠香囊,在腕上戴了只嵌銀手鐲,清爽的猶如湖中白蓮一般,又有著亭亭玉立之感。

「大姑娘這樣妝扮太美了……」喜秋看得目瞪口呆,雖然眼前的主子有種陌生感,但她覺得很好,真的很好。

「改日要重新置辦首飾和衣裳了。」李姮漱回眸一笑。「走吧,現在該去給祖母祝壽了。」

李家是錦州城的首富,今日李老夫人六十大壽,賀客盈門,禮物都快堆到天上去了。

李佩兒看著鏡中百媚千嬌的自己,十分滿意的揚起了唇角。

她的行頭都是江琳玥請專人打點的,既符合她的年紀又能壓倒群芳。她雖然是庶女,可她在外人眼中知書達禮,是知名的才女,錦州城裡的大戶千金無不爭相與她交好,反觀那個李姮漱,是嫡女又如何?野蠻驕縱,沒人要跟她交朋友,這點在兩人及笄禮時便立見高下,李姮漱的及笄禮冷冷清清,只有知縣千金和吳家千金、柳家千金看在她們父親李雲樵的臉面上出席,而她的及笄禮就不同了,各家千金全來齊了,給足了她面子,也說明了她平時做人成功。

「姑娘太美了,今日一定又是姑娘最出風頭。」沁荷嘴甜的誇著主子。

「就你嘴巧。」李佩兒很是受用,嘴角翹了起來。「姨娘呢?怎麼還不來看看我妝扮的可還行……」

說人人到,外間的小丫鬟打起帘子,江琳玥笑吟吟的進來了,見到光彩照人的女兒,不由得笑眯了眼。

「我的姑娘妝扮好啦?真是美極了,不信有人會不讓你迷住,只要有眼睛的,肯定都會選你。」江琳玥意有所指,眼中俱是笑意,說的自然是顧紫佞了。為了讓佩兒速成擄獲男人心的方法,她可是花了大把銀子暗中請了彩媚樓的紅牌花魁倪雲瑤來指點,今日正是驗收的時候。

「姨娘說什麼呢?」李佩兒俏臉頓時飛上兩朵紅雲,難得有些嬌羞。

她有把握,只要顧紫佞見了她,定會鍾情於她。雲瑤姑娘都將男人心裡在想什麼傳授給她了,今日只要讓顧二爺認識她就行了。

說起來,她的婚事也是讓顧紫佞耽擱的,原本兩家在李姮漱及笄后便要談親事,偏生顧老爺子過世了,依照大岳律法,顧紫佞得守孝兩年,這麼一來,排行嫡長女的李姮漱未出嫁也不能輪到她,原本她還暗自焦急,生怕自己成了大齡剩女,直到不經意見到顧紫佞之後才明白這番周折都是為了讓她與真命天子相遇,若是李姮漱早兩年嫁給顧紫佞,她也沒機會遇見顧紫佞了。

不錯,顧紫佞是有婚約,不過那又如何?約定可不一定要履行,也可以換個方式履行,今日她便是要進行那換個方式履行婚約,由自己取代李姮漱嫁給顧紫佞。

「走吧!賓客也該到齊了,你快到前廳去幫忙招呼客人,讓大家看看你有多美,也讓賓客們見識你的待客之道多麼的有教養。」江琳玥的語氣很是迫不及待。

前世她靠著自己的謀划,一步一腳印由江家不起眼的庶女攀上了李雲樵,最終坐上了李家主母的位置,也將自己女兒推上顧家主母的寶座,更讓自己兒子接管了李家家業。

這一世,她也會同樣這麼過,不但會像前世一樣順利,還因為提前知道了許多事,她會過得更好。至於江靜芝和李姮漱那對愚蠢的母女,她覺得前世她們還不夠慘,這一世,她要讓她們更悲慘、更落魄,讓她們淪落到街上乞討或是妓院,那肯定是好玩極了。

想到這裡,她眼睛都亮了,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事。

等著看,等她將還未發生的商機一點一點透露給李雲樵知道時,他會多麼敬她、愛她,又會多麼冷落江靜芝,江家的嫡女和李家的嫡女,她這個備受輕視的庶女會將嫡出的她們狠狠的踩在腳下,讓她們生生世世,永無翻身之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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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7: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壽桃V.S.繡品,誰勝出?

李姮漱和喜秋主僕倆正從翠安軒往宴廳里去。下了一夜的雪是停了,但濕濘難行,兩人都放慢了腳步,在行經結冰的蓮池時,瞥見前方有賓客在散步,李姮漱示意喜秋暫時停下來,她定睛一看,其中一人在紀錄片里見過,正是與原主有婚約的未婚夫顧紫佞。

不得不承認,這個顧紫佞確實長得夠妖孽,十足的美男子,劍眉星目,五官完美,甚至還有酒窩,一身暗紫色金線卷邊衣袍,衣擺綉著祥雲更襯托他的玉樹臨風,可能是名字里有個紫字,他特別酷愛紫衣,在紀錄片里出現時,總是一襲紫衣,深深淺淺的紫,也算是種偏執吧。

「爺,您不會真要當眾提出解除婚約吧?」青木忐忑不安的問道,適才聽聞主子有此意,他真的快嚇死了,哪有人這樣的,在人家的壽宴上提出解除婚約,這不是存心搞砸宴席嗎?

「當然會。」顧紫佞肯定的說道。

他穿越來才一年,根本不知道原主有婚約,是一個月前顧家收到請帖時,聽其他人說起李家,又說起他的未婚妻,他才知道自己有婚約,打聽之下,他的未婚妻李姮漱驕縱無禮,任性過頭,在錦州城風評極差,人人搖頭。

笑話,他為什麼要跟這樣的女子過一生?

前世他一直未曾娶妻,他有興趣的只有一件事——做生意。

他將事業版圖擴展到極致,成了寧朝最成功的商人,富可敵國,在以商人為首的寧朝意氣風發、橫著走路,皇親國戚見了他也要禮讓七分。他曾和當朝的奉親王在窄道馬車相遇,對方二話不說直接退開,一路退到了原點,他的身分地位不言可喻。而他的宅第在京城比宮廷還要奢華,無人敢置喙半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身為寧朝霸商的他,卻在三十五歲正值壯年時突然倒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魂魄離了身,歸了天,接著失去了意識。醒來后,他成了顧紫佞,他用了好長一段時間適應自己的新身分,適應這個商人地位比士、農、工還不如,文人當道的大岳朝,現在卻要他娶一個一定會破壞他生活的女子為妻,他當然不樂意。

「您萬萬不可以這麼做啊爺!」青木苦口婆心地道:「這樁婚約是咱們老爺和李老爺訂下的,您若是要解除婚約,便是駁了他們兩位的面子,這要叫他們兩位的臉面在壽宴上往哪兒擱?」

「是他們的面子重要,還是爺兒的一輩子重要?」顧紫佞揚了揚嘴角,眼睛冷冷的盯著青木。

「啊?」青木一愣,有聽沒有懂。

顧紫佞唇角幾不可察的彎了彎,睨了青木一眼,慢悠悠地說道:「為了面子,娶個不合心意的女人擺在身邊,爺兒不幹這種事。」

「好!說得好!說得太好了!」李姮漱忍不住鼓掌現身,她緩緩走了出去,唇畔帶著一抹讚許。

她原來挺不屑顧紫佞的,前世他能和裝模作樣的李佩兒過一生,可見腦袋也是個糊塗的,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哲理來,倒是叫她刮目相看了。

「你是……」顧紫佞很驚訝有人會偷聽到他的話,又大剌剌的拍著手走出來,而且還是個姑娘家,但對方那盈盈帶笑、落落大方的姿態,沒由來的讓他產生了幾分好奇和微妙的好感。

「我是李姮漱。」李姮漱自我介紹,同時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就是你要解除婚約的人。」

青木一下子嚇到了,捂著嘴,「是李、李大姑娘……」

李姮漱好笑的睇著青木。「這位小兄弟,在李府里看到我不是那麼值得驚訝的事吧?這裡是我住的地方啊。」

青木瞠目結舌的定格了。

小兄弟?李大姑娘親切的稱他小兄弟嗎?他有沒有聽錯……

顧紫佞的訝異不亞於青木,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李姮漱,他原來是打算在宴席上提出解除婚約,等她跳腳,然後他就瀟洒的、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翻桌的她,可是現在……

他不經意的咳了兩聲,目光落在李姮漱身上。「我說什麼,你都聽到了?」

李姮漱笑著點頭。「聽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要我背給你聽嗎?我記憶力很好。」

「那倒是不必。」要命,怎麼對她的好感一直在增加?他挑挑眉。「既然聽到了,我要與你解除婚約,你不生氣嗎?」

李姮漱淺淺的笑起來。「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當然不會生氣。」

前世盛行單身,婚姻制度不再是王道,她自己也是單身貴族,還是個快樂的單身貴族,穿來這裡,自然對於要和一個陌生男人結成夫妻非常害怕,何況她這具身體才只有十七歲。如此一來甚好,她可以繼續賴在李家了,等她完美的將江琳玥趕出李家,她想做什麼都可以,或許像前世一樣再開間小飯館也不一定。

「不謀而合?」顧紫佞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不太中聽的四個字,他勾了勾嘴角。「意思是,你也有意退親?」

「正是。」李姮漱漾開了笑容,彷佛他們只是在談論天氣。

顧紫佞眼睛彎了起來,心裡微動。

或許是她甜美的笑容太刺眼了,那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前世他的作風很強悍,很霸道,一直只有他不要別人的分,沒有別人不要他的分,如今自然也是一樣。

他抿著嘴,心裡浮現一個想法。

他隨即挑了挑眉,眼底閃過笑意,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這個人有個壞毛病,喜歡和人唱反調。」

李姮漱不再與之談笑風生,她斂了笑容,綳起了臉。「閣下何意?」

見她神色變了,顧紫佞的笑容慢慢擴大,換他心情變好了。「你不想嫁給我,我偏偏要娶你。」

李姮漱不假思索的罵道:「變態!」

怎麼會有這種人?果然人是不會變的,她要收回先前對他的讚許,能和李佩兒和和美美過完一生的人,她能有什麼期待?

「你說什麼?」顧紫佞皺了皺眉。

李姮漱卻不回答,只一臉明白的點點頭。「不打緊,你不提,我來提,我來提退親便是了……」

顧紫佞好整以暇的說道:「如果你想讓你和李家遭人非議,那麼你就提吧。你們李家的姑娘,怕是再無人敢上門議親了。」

李姮漱氣憤的握緊拳頭。

這是什麼道理?男方可以提出解除婚約,女方不可以?

喜秋聽他們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不由得頭冒冷汗。「大姑娘,吉時快到了,咱們快走吧!」

眼前這位可是未來姑爺,主子跟自己未來夫君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理論,成何體統?將來不得夫君寵愛該如何是好?

「不如咱們一起去給李老夫人拜壽?」顧紫佞不緊不慢的問道,俊臉上掛著閑適的笑容。

李姮漱瞪著那該死又有迷人酒窩的男人,心裡懷疑他是不是有雙重人格,不然怎麼一下子要與她退親,一下子又提議兩人一塊兒進宴廳?

她板起了面孔。「喜秋,咱們走。」

這種說風是雨,難以捉摸的男人還是少理為妙。不過,倒是讓她更確定了自己要退親,她可沒辦法跟這種神經病過日子。

「姑娘待會兒在宴上可千千萬萬不能提退親之事。」路上,喜秋忐忑不安的說道,因為她察覺到主子已吃了秤砣鐵了心。

李姮漱緊了緊袖裡的粉拳。「我一定會提!」

喜秋緊張地道:「姑娘是不是忘了我朝律法,年過二十五未成親的男女,要由府衙配親,若是年過三十還未成親者,男子要送寺院,女子則送尼姑庵,長伴青燈古佛。」

「什麼!」李姮漱煞住了步子,她瞪著喜秋,眼裡震驚連連。「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喜秋苦著臉道:「奴婢又怎麼敢欺騙姑娘呢?何況這律法人人皆知,姑娘只要問一問便知真假。」

李姮漱感覺到青天霹靂,她的單身美夢泡湯了,還以為只要退了親,她便能自由自在的賴在李家……

喜秋又苦口婆心地道:「姑娘是可以退了顧二爺的親事,可若是再無人上門提議,年過二十五,到時府衙給配的人是圓是扁都不知曉,好歹顧二爺一表人材,知根知底,又是大富人家,姑娘嫁過去之後錦衣玉食不成問題……」

很受打擊的李姮漱舉手制止喜秋說下去,「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冷靜冷靜。」

如此一來,她絕對不能提退親之事,顧紫佞雖然說話欠扁,前世又是李佩兒的丈夫,可外表倒是她滿意的,身材頎長、丰神如玉,看著賞心悅目。

可是想到嫁人,她還是一陣頭疼,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得從長計議才行。至於如何與顧紫佞井水不犯河水的過日子,他們必須做個協議……

主僕兩人進了宴廳,賓客幾乎到齊了,場面既熱鬧又喜氣,今日席開二十桌,受邀的都是錦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主桌上李老夫人身穿正紅禮衣,頭釵七鈿,足踏雲紋履,滿面笑容,臉色紅潤,一派的富貴喜氣。

李姮漱看過去,她爹娘分別坐在李老夫人的下首,姨娘照理是不能上桌的,可江琳玥卻坐在江靜芝的旁邊,熱絡地招呼著客人。江琳玥的旁邊坐著她的女兒李佩兒和兒子李善禮,留下一個空位是給她的,這二十人的大圓桌坐著其他的顧家人,她的親弟弟李善彬反而被趕到隔壁桌去,真是豈有此理!

前世,除了她遭受江琳玥的捧殺之外,她弟弟也被同樣如法炮製,江琳玥將善彬養成了個紈褲膏梁,不受她爹待見,還給他尋了門下中之下的親事,對方雖然是富商之女,卻是和離之身,性格苛薄,宮寒不孕,目無尊長也不敬夫君。善彬被妻子吃得死死的,懦弱無能,還盜用商行公款,所做所為都讓她爹失望透頂,最終將李家家業交到了有責任心、正直的好青年——李善禮的手上,這一切都是江琳玥一手謀划的!

幸好現在還來得及,善彬才十一歲,還能撥亂反正,她會讓善彬走上正途的,她一定會。

「姑娘?」

見李姮漱不往主桌去,而是大步去了隔壁桌,喜秋連忙跟上去。

這一幕,顧紫佞也看見了,從步履里就可以感覺到她的殺伐之氣。她要做什麼?整個人像要出征的戰神,裙擺生風,氣勢不一般。

李姮漱走過去,她將李善彬拉了起來,李善彬一臉訝異。「大姊?」

「大姑娘您做什麼?」伺候李善彬的吳嬤嬤要阻止。

李姮漱卻是不理會吳嬤嬤,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弟弟說道:「你身為李家嫡子,坐在這裡成何體統,跟我過去主桌。」

李善彬愣愣地道:「可姨母讓我坐這裡……」

李姮漱嘆了口氣,善彬都是學她的,稱江琳玥那個壞女人為姨母,這一點也要改過來。

「是啊。」吳嬤嬤忙道:「是玥姨娘吩咐讓大少爺坐這兒,大姑娘快放手吧……」

李姮漱寒目瞪視,「我在說話,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餘地?」

吳嬤嬤立即愣住了,她待在這家裡都二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大姑娘有如此眼神,叫人不寒而慄。

吳嬤嬤不敢再造次了,緊閉起嘴巴,而李善彬也感受到了李姮漱身上那不同於以往的氛圍,他順從地起身,乖乖讓李姮漱牽到了主桌邊。

可是,主桌只有一個空位。

不等有人發話,李姮漱便看著李老夫人,先發制人的開口道:「祖母,姨娘能與主子同桌,孫女還真是聞所未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李家沒規矩,竟允許一個奴才爬到主子頭上。」

一席話連敲帶打,臉上對李老夫人恭敬的神色半點不變,可席間的氣氛一下子就尷尬了,所有人都往這邊看,李老夫人愛面子,不能在賓客面前丟臉,忙看著江琳玥板起了臉。「還愣著做什麼?還不下去!」

江琳玥如在夢中,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李姮漱這是在當眾給她難堪,趕她下桌。

所有人都看著她,她身邊的李雲樵雖然蹙著眉卻沒有出手幫她的意思,這沒用的男人!

江琳玥低垂的眼裡閃過一絲恨意,恨恨的起身,灰溜溜想要走,李姮漱卻勾了勾嘴角。「站住,就在那裡伺候我娘用膳。」

江琳玥一臉窘迫,她何時受過這種屈辱了?但此時,她知道指望不了任何人幫她解圍,她低著頭,咬牙退到了江靜芝身後,看著李姮漱和李善彬坐下,李老夫人恢復了笑容,宣布開席。

江琳玥死死咬著牙,怨毒的瞪著若無其事入席的李姮漱,她是不是在作夢?李姮漱這個死丫頭是吃錯什麼葯了?怎麼在她面前突然端起了主子的架子?

不急,等宴席過後,她會弄明白的,肯定只是一時受人挑弄才會來這一出,她太明白李姮漱了,這死丫頭是逃不開她的掌控的,她要她往東,她不會往西,要她坐下,她不會站起來,自小就讓她拿捏得死死的,如今才來反抗她,有可能嗎?當然不可能了。

她丟給女兒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而李佩兒自然是急到不行,自己親生的娘像個下人似的站在後頭伺候,人人都知道她是玥姨娘所出,她的臉往哪裡擱?何況在場的還有她的意中人顧紫佞一家。

要知道,江琳玥雖然是姨娘,但在府里素來有地位,沒有人認為她坐在主桌上,坐在李家的家主李雲樵旁邊有什麼不妥,直到李姮漱發話前,連李老夫人都沒感覺到哪裡不對。

李佩兒恨恨的瞪著李姮漱。好啊,這死丫頭,敢讓她和她娘丟臉,回頭讓她吃不完兜著走……等等——

她向來著重穿著打扮,很快就發現到李姮漱的穿著打扮與以往不同。淡淡的藍和淡淡綠,髮髻只有玉簪,向來喜歡一手戴五、六隻不同手環的她,今天也只戴著一隻銀鐲子。

奇怪?這死丫頭怎麼不穿金戴銀了?怎麼可以打扮得如此素雅、如此脫俗?畫了那麼淡的妝,卻分外的適合她……

該死!該死!該死!究竟是誰給她打扮的?李姮漱自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眼光,再看過去,顧紫佞竟然一直在看著李姮漱,眉眼間還帶著欣賞的笑意,這是什麼情況?

不,冷靜下來,她不可以自亂陣腳,姨娘已經讓李姮漱趕起來了,她得好好扳回一城。

定了定神之後,她起身,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幅綉品給李老夫人恭恭敬敬的呈上,福了福身子,嬌柔直爽地說道:「祖母,這是孫女親手繡的壽禮,給祖母添福添壽,希望祖母您會喜歡。」

李老夫人接過綉品,驚喜地道:「哎呀,這是雙面綉啊!」

李佩兒很是得意,雙面綉是在一塊底料上,一針同時綉出正反色彩一樣圖案的一種綉法,複雜難學,不是人人學得會的,尤其她一面綉著蟠桃獻壽圖,一面綉仙鶴賀壽,圖案極多,至少要綉上半年。

李老夫人讓同桌者傳看,綉品獲得了一致讚賞,顧老夫人甚至還說了綉技如神這樣的讚美。

李老夫人眉開眼笑。「佩丫頭就是手巧。」

李佩兒很是得意,但她臉上卻裝出一副謙虛的表情。「祖母和顧老夫人謬讚了。」

她呀,可是下過苦工練綉活的,而李姮漱根本不會女紅,連條帕子都不會綉,更不用指望她會親手綉什麼壽禮了,若是送買來的壽禮,那麼有錢就買得到,人人都可以去買,不稀奇也沒誠意,總之不管李姮漱送的是什麼,都不會越過了她去。

李姮漱等所有人的讚美之聲都過去,這才若無其事的起身,她接過喜秋打開的食盒,在李老夫人跟前跪了下來,如此恭敬的態度讓李老夫人一愣。「漱丫頭,你……你做什麼?」

「祖母,這是我稍早親手做的壽桃,雖然禮輕,但包含著孫女的心意,請您品嘗。祝祖母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你親手做的?」看著食盒裡那六個白生生的壽桃,又聽到向來反骨的李姮漱如此嘴甜,李老夫人一臉不信。

別說李老夫人不信了,李雲樵和江靜芝等其他人也不信,一個從未下過廚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出壽桃來?

「是真的!」喜秋知道大家不信,忙跳出來為主子做證。「是奴婢親眼所見,大姑娘從揉麵糰都一手包辦,沒有經過別人的手,不只奴婢,大廚房裡的人都看見了,可以為大姑娘做證。」

「是嗎?」李老夫人還是半信半疑,不過看那壽桃做得飽滿,形狀勾人食慾,她拿起了一個。「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那我就品嘗品嘗了。」

一口咬下,口感綿密,搭配濃濃豆沙香的內餡,竟然不知不覺的吃完了,而眾人看到李老夫人將一整個壽桃吃完也很是驚訝,前頭上了不少菜,老夫人也吃了不少,竟然還能吃完壽桃,換句話說,那壽桃有那麼好吃嗎?

就在眾人都在想同一個問題時,顧紫佞噙著笑容開口了,「祖母,准孫婿可以向您討個壽桃吃嗎?」

前世,經商是他的志趣也是他的娛樂,他對女色沒興趣,平常就對吃食挑剔,廚子只要有一次做的菜不合他的胃口,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換掉,出門在外更是不曾馬虎,一定讓人先去打聽當地知名的酒樓和知名菜色。

因此,他對吃食可說是很有研究,是個挑嘴的美食家。適才看到李老夫人一口咬下那壽桃的表情,便知道那壽桃肯定是極好吃的。

所有人頓時都看向顧紫佞,尤其是顧大夫人孟氏,她很想踩兒子的腳,滿桌的佳肴,他做什麼?居然向李老夫人討壽桃吃?那是壽星吃的啊,他居然也要吃?

說也奇怪,這孩子過去可不是這樣的性子,自從一年前落馬醒來后,性格就有了很大轉變,與過去的拘謹和一絲不苟截然不同,她常常都覺得自己好像換了個兒子,只是面孔長得一樣罷了,骨子裡是不同的人。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李老夫人笑呵呵的讓貼身丫鬟春枝用碟子裝了一個壽桃送到顧紫佞桌上,那一聲祖母叫得她極為舒心。

說真的,她很不滿意漱丫頭,平時沒大沒小、沒規矩,可看在她有一門好親事的分上,她才忍的,能和馨州首富顧家結親讓她很有面子,在她的牌搭子面前,她不知道炫耀幾次了。

她這個人啊,沒什麼挑剔的,就是愛面子。只要誰能讓她有面子,她就偏袒誰多一些。

春枝將壽桃送到了顧紫佞面前,說了聲二爺慢用便退下了。

顧紫佞先是端詳壽桃的形狀,包身一邊成尖細狀,頂部表面為淺粉紅色,光是這包身就極為完美,而入口也如他預料的,十分美味。

顧老夫人咽著口水。「不如……不如老身也品嘗品嘗……」

顧紫佞一笑,他老早發現他的便宜祖母是個吃貨,有好吃的絕不會錯過,就像現在。

聽到顧老夫人的話,李老夫人連忙讓春枝也給她送一個壽桃過去,顧老夫人則是毫不客氣的吃掉了。

吃完,她眼睛發亮的大讚了起來,「我說佞兒的准媳婦兒,你的手藝怎麼那麼好,將個平凡無奇的壽桃做得這麼好吃,你這手藝是打哪學的啊?還會做別的不會?」

一時間,除了江琳玥和李佩兒這對母女,席上人人都想品嘗壽桃,而李老夫人也看出來眾人的垂涎了,連忙讓青枝將剩下的三個壽桃讓眾人分食了,眾人吃了連連讚歎,對壽桃的美味爭相發表高見,自此再無人討論那幅雙面綉品。

李佩兒和江琳玥見李姮漱出盡了風頭,李佩兒強顏歡笑維持著表面風度,江琳玥暗自咬牙。

好啊,就讓李姮漱暫時得意一下,她安排的丫鬟快要上場了,等到黏呼呼的甜湯灑在李姮漱身上,不信屆時李姮漱不會發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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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談條件

六個壽桃就這樣分食掉了,大獲好評,李姮漱知道江琳玥安排的好戲就要上場了,她淡定的小口進食,姿態優雅從容,不經意間,她瞥見了坐在對面的顧紫侯在看她。

看來這座位是安排好的,特意讓顧紫侯坐在她對面,好讓他們這對未婚夫妻相相彼此,她爹和江琳玥不會這樣為她著想,想來是顧家的要求。

說起來,她對顧紫佞沒有好感也是來自紀錄片。紀錄片里的顧紫佞其實出場極少,多半是顧東盛的戲分,原主是因為也嫁進了顧家,同在一個屋檐下,才會時不時得知顧紫佞和李佩兒的消息。

前世顧紫佞和李佩兒是夫妻,還白頭偕老,都沒發現李佩兒的真面目,她覺得自己過不上邵個障礙,即便無可選擇之下只得與他成親,但婚後想要產生感情是不可能的。

人成親便得行房,且多半在新婚之夜雙方才會見面,和個陌生男人發生關係,這是多恐怖的事,她得事先找機會和顧紫佞約法三章,成親可以,但不可以強迫她做不願做的事,所打的事都必須她心甘情願,否則她寧可去長伴青燈古佛也不願嫁人。

想到這裡,她抬眸看著顧紫佞,若有所思。

約法三章的前提是,他要是個能溝通的人,若他不能溝通,那麼一切只是白搭。想來身為古代男人的他,肯定會對她提出的要求感到荒唐,不過她還是得試試,必須對他表達自己的立場。

對面的顧紫佞揚起了嘴角,莫名的感到愉悅。

李姮漱終於「正視」他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鄭重其事的看著他,但她肯好好地看他總是一件好事。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對她產生的好感和好奇心可不是只有一點點,她與他的所聽所聞截然不同,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他得詳細調查一番。

下人陸續將最後一道甜品上桌,寒冬里以一碗熱呼的甜湯作為終結,甚是完美。各桌伺候的丫鬟們一一為賓客盛湯,主桌的丫鬟在為李姮漱盛湯時,不慎打翻了湯碗,半碗甜湯灑在了她的衣裙上。

「奴婢該死!」那丫鬟馬上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

江琳玥揚起了嘴角,禁不住看好戲的興奮心情,等著李姮漱發火。

「起來吧,你也不是故意的。」李姮漱輕描淡寫地道:「把桌子收拾乾淨了,重新盛一碗便是。」

「是……」那丫鬟一愣,連忙稱是。

她只接到了要她設法將甜湯灑在李姮漱衣裙上便有一兩銀子可拿的指示,那一兩銀子等於是她的月例銀子了。雖然知道大姑娘脾氣不好,但她說什麼也要冒這個險,可萬萬沒想到大姑娘居然連聲責備都沒有,還替她說話,說她不是故意的,真的讓她太意外了,就這樣賺到一兩銀子也太輕鬆了。

「這怎麼行?」江琳玥聲音有點尖銳的發話了。「下人做錯了事就要嚴加懲處,怎麼可以輕輕放過?這丫鬟將甜湯灑在大姑娘身上,大姑娘一定要好好重罰才行!」

李姮漱怎麼可以如此體恤下人?怎麼可以?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李姮漱淡淡地道:「何況只是個小小過失,得饒人處且饒人,玥姨娘不如此認為嗎?還是說,玥姨娘你能都不犯錯?就我所知,當年玥姨娘對我娘犯了天大的錯誤,我娘可是對你未曾追究。」

她綿里藏針的將當年江琳玥爬李雲樵床的事說了出來,或許有人聽不懂,但江琳玥自然是聽懂了,一時之間心虛地漲紅了臉,心臟跳得飛快。

李老夫人介面道:「漱丫頭說得好,得饒人處且饒人,今天這麼好的日子,處罰下人成個什麼體統?」

說罷,還瞪了江琳玥一眼,示意她別再添亂。

江琳玥心裡著急,顧不得李老夫人讓她閉嘴,連忙道:「那麼大姑娘也不行在這兒坐著,衣裳都弄髒了,得快點去更衣才行。」

李姮漱面色淡然,豁達地道:「不要緊,只是濕了一小片,不需要更衣。」

江琳玥更急了。「這怎麼可以?這樣對賓客不禮貌。況且甜湯極燙,大姑娘也得去看看有無燙傷……」

李姮漱慢慢的喝了口茶,抬眸看著顧紫佞,眼神閃動。「既是如此,那就有勞顧二爺護送我回院子里更衣。」

江琳玥一口血差點嘔出來,在自宅里需要什麼護送,且又是個外男?重點是,若讓顧紫佞護送了去,怎麼發生之後李姮漱和顧東盛的醜事?

「好好,就讓佞兒護送你去更衣。」顧老夫人不拘小節,笑咪咪的說道:「就快要談親事細節了,你們小兩口也好談談天、認識認識才不會太陌生。」

李姮漱起身朝顧紫佞輕輕斂衽,盈盈一福。「那麼,有勞二爺了。」李佩兒聽了,一雙眼睛恨不得從眼眶裡瞪出來。江琳玥同樣一口氣憋在喉矓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席。

顧紫佞總覺得李姮漱要他護送是別有目的,但他不在意她有什麼目的,能夠與她再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他覺得甚好。

雖說是單獨相處,但其實有喜秋和青木跟著,只是他們照李姮漱的吩咐,遠遠的跟著,因此他們兩人說的話只有彼此才聽得到。

往翠安軒的路上,天地一片銀白,梅花於皚皚白雪中綻放,清香沁人。

李姮漱披著翠綠斗篷緩步而行,顧紫佞落後她半步,真像在護衛著她似的。

越是靠近她,他越覺得不解,她的舉動無一處不流露出自然的優雅,這樣的她,行事會刁鑽蠻不講理?為何他人口中的她是個野蠻千金?

「顧二爺,你能設法讓我弟弟善彬進茉陽書院嗎?」李姮漱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道。她沒有時間了,只能這樣開門見山,沒法旁敲側擊、拐彎抹角了。

顧紫佞蹙眉,頗不是滋味。「你讓我護送你回院子,就是要問這個?」

兩世為人,他可沒有這麼沒存在感過。她讓他跟來,不是對他有意思,而是真的別有目的,而那目的跟他這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有事相求,為了她弟弟而來。

李姮漱停了下來,她鄭重地看著顧紫佞。「我也沒其他機會可見二爺了,只能在此厚著臉皮子相求。」

她說「相求」,這讓顧紫佞稍稍放下了心中的不是滋味,倒也好奇起來她為何要相求於他?基本上他們雖然是未婚夫妻,但今天不過才初次見面,她竟會放下身段用了相求兩字,讓他覺得事情不單純。

「我和茉陽書院既沒交情也沒淵緣,尤其……」顧紫佞撇了撇唇。「你知道吧?令弟的風評並不怎麼樣,他要進茉陽書院恐怕有很高的難度。」

茉陽書院由致仕的翰林大學士創辦,享有極高盛譽,不隨便收學生。很多學子都是經過認可之後,自小便在學院里寄讀,而從茉陽書院出身的,多半能考上科舉,即便不能,也享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受人敬重。

「正是因為不易,我才會厚顏請二爺幫我想辦法,若是易事,我又何必開口請託於二爺?」李姮漱態度坦然,不卑不亢,但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

即便她爹出現,善彬都不見得進了茉陽書院,更別說她爹根本不會為了善彬去奔走,此刻她爹的眼中只有勤勉向學的李善禮。

「我有個條件。」顧紫佞眼裡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李姮漱瑩潤透白的臉上笑了笑。「二爺請說。」

她從來沒想過要白白得到,有條件反而好,不必欠他人情。

顧紫佞勾了勾嘴角。「若是我能讓令弟進茉陽書院,那麼我之前說過要退親的話,你要當做沒聽過,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再提起。」

李姮漱沒想到他提出的條件是這個,她聽見他說的那些話,對他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可以與善彬進茉陽書院做交換條件?

她毫不猶豫的說道:「自然了,若是二爺能讓善彬進茉陽書院,我什麼都能當做沒聽到。」

「那麼我們蓋個手印子。」顧紫佞似笑非笑的說道。

「二爺放心好了,我李姮漱是個說話算話的人,絕對不會食言……」

顧紫佞打斷了她的話,笑著堅持,「我還是想蓋個手印子比較保險。」李姮漱只好無奈的伸出手來,這算是他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觸,而後方的喜秋和青木見他們手對手蓋印子,都訝異的目瞪口呆。

李姮漱回房更衣,顧紫佞在廳里等,碧水已經被綁在柴房,顧紫佞又在李姮漱身邊,江琳玥安排的人無從下手,沒有江琳玥的命令,他們也不知要如何應變,就此錯過了機會。

待兩人回到宴廳,李姮漱便跟在李雲樵身邊送客,一場大災難輕鬆的化解了。

壽宴過後隔日,碧水雖然被放了出來,但李姮漱找來大總管,沒有說任何原因便將碧水發賣了出去,且賣到遙遠的益州城外,得知此事的江琳玥非常驚訝。

原本她以為事情沒成是因為李姮漱忽然開口讓顧紫佞護送她,沒想到碧水竟然早一步讓李姮漱關了起來,那麼,即便李姮漱沒讓顧紫佞護送她,也不可能成事,因為喜秋那死忠的丫頭是絕對會堅守崗位的。

仔細想,這件事由頭就出了錯,原本跟在李姮漱身邊去宴廳的應該是碧水才對,當時她讓李姮漱從主桌上趕下來,一時驚訝昏了頭,只顧著咬牙切齒,竟然沒注意到李姮漱身邊跟著的丫鬟不是碧水。

若是李姮漱是無意才讓喜秋伺候她去宴廳,那還說得過去,可她提前將碧水關到柴房,且是沒有任何理由,這又是為什麼?難道是碧水露出了什麼馬腳讓李姮漱察覺了嗎?

這實在說不通,李姮漱不是那麼敏銳的人,如果她夠敏銳,前世就不會一輩子對她言聽計從,落得悲慘下場了。

那麼,究竟李姮漱為什麼態度有了極端的轉變?從壽宴過後,對她冷淡得緊,她幾次要去翠安軒探探虛實,她都不見,讓她吃足了閉門羹……

「姨娘!」李佩兒氣急敗壞的進來。「姨娘不是說有好法子攪黃李姮漱那死丫頭和顧家的親事嗎?我剛才聽到祖母和父親他們在說那死丫頭的親事,顧家要派人來談細節了!姨娘還不痛不癢的在做什麼?是要等那死丫頭嫁過去嗎!」

江琳玥連忙安撫道:「好姑娘,你別急,姨娘會設法讓他們談不成的……」

事情不只和前世不同,簡直落差太大了,令她一時亂了方寸,她得從長計議。

「什麼法子,我要知道!」李佩兒不依不饒的瞪著眼。

先前江琳玥胸有成竹的告訴她,等壽宴一過,李姮漱會身敗名裂,會遭受眾人唾棄,顧紫佞絕對不會瞧李姮漱一眼。

可如今呢?壽宴過了,李姮漱非但沒有身敗名制,在李家的地位還一夕提升了,非但她祖母又讓李姮漱做了兩回壽桃解饞,顧家還傳達了議親之意,連她父親也高看了李姮漱好幾眼,而向來得寵的她卻失寵了,這算個什麼事兒?

「你不相信姨娘嗎?」江琳玥拉著親閨女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證,「給姨娘一點時間,姨娘保證會讓你得償所願。你放心,顧二爺是你的男人,顧家未來主母的位置也是你的,這一點絕不會錯。」

她太清楚李姮漱的性格了,只要挖幾個圈套給她跳,保證她會乖乖的跳下去,而半個月後即將來到的美食節便是最好的扭轉機會。

前世錦州城舉辦的美食節,小吃貨一個的顧家嫡女顧敏敏興沖沖地前來遊玩,當時李姮漱已鬧出了與顧東盛的醜聞,可她在壽宴上見了顧紫佞,對顧紫佞一見傾心,企圖想挽回親事,主動表示要接待顧敏敏修補兩家關係。李雲樵原來不同意,他認定了依李姮漱的性格肯定會弄巧成拙,令兩家的關係更加惡劣,是在江靜芝的哀求之下才勉強同意。

可惜啊,後來果然不出李雲樵所料,兩個刁蠻千金一言不和便失控了,甚至還大打出手,拉扯對方頭髮,誰也不讓誰,這件事加速了顧紫佞的退親,且對李姮漱更加反感,最後李姮漱只好黯然的嫁給了顧東盛,她朝思暮想的顧紫佞則成了她的妹夫。

所以,現在她只要設法在美食節讓李姮漱出面接待顧敏敏就行了。只要兩人打起來,顧敏敏回去哭訴,親事就暫時談不下去,後面她再挖幾個坑給李姮漱跳,製造她與顧東盛私相授受的證據,便可導回前世的正軌。

想到這裡,她眼睛發光,嘴角不可自抑的揚了起來。

這一回,她會做得更絕,她要讓世人目睹李姮漱赤裸裸的和顧東盛躺在床上,受盡世人的口水淹沒,到時恐怕不必她對付,李姮漱就會自己跑去尋短了。

李姮漱親自花了兩個時辰燉了一鍋葯膳雞湯,雞湯美味的秘訣是放了蘋果,大岳朝雖然瓜果豐富,但人們還未曾想過用瓜果來入菜,因此讓她佔了先機,她已想好得空時要來寫一系列以瓜果或花卉入菜的菜單。

主僕兩人來到李老夫人的春安院,正巧江琳玥也在那裡陪老夫人說話,討老夫人歡心,李姮漱見了江琳玥也在,她眉眼不抬,恭敬向李老夫人問安后,讓喜秋端上熱騰騰的湯盅。

「近來天氣更寒,孫女特地燉了雞湯給祖母暖身。」

喜秋一掀開盅蓋時,濃濃的肉香已飄散出來,李老夫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水,又探頭去看,只見湯盅里馥郁濃厚的乳白色雞湯,看起來就美味得不得了。

「哎呀,大姑娘真是有心了。」江琳玥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一早就吩咐大廚房燉了雞湯,難怪今天各院的早膳送得有些遲了。」

聞言,喜秋眉頭輕蹙,但她遵照主子的吩咐,對江琳玥的挑釁視而不見,她只看著李老夫人一人朗聲稟道:「老夫人,這是天未明,大姑娘便親自在廚房守了兩個時辰燉煮的雞湯,大廚房裡的人上下都可為證,是大姑娘對老夫人的一片孝心。」

江琳玥猛地攥緊了手,這個賤婢竟敢略過她與老夫人說話?還字字句句反駁她?真真是活膩了。

「看起來就與大廚房燉出來的雞湯不同,漱丫頭真是有心。」李老夫人熱切地道:「春枝,愣著做啥?快送上來我嘗嘗。」

春枝連忙從喜秋手中接過湯盅給李老夫人呈上,她自己聞到香味也吞了吞口水,饞蟲一股腦的冒了出來,太香了。

李老夫人吹著熱氣,小小口地連暍了好幾口,欲罷不能,贊道:「酸甜清香,太好喝了,與過去喝過的雞湯都不同。漱丫頭,你這雞湯可有什麼秘訣?」

適才江琳玥也端來了一盅紅棗燕窩,雖然名貴,但她不胡塗,心知肚明是江琳玥吩咐廚房燉的,不夠誠意。

「孫女就是突發奇想,加了蘋果、紅棗罷了。」李姮漱淺淺一笑。「祖母若是喜歡,孫女定常常燉給祖母喝。」

李老夫人滿意地道:「這麼好喝的雞湯,我自然喜歡了,只是要燉兩個時辰,怕是要累了你。」

李姮漱乾淨秀麗的臉上一片真誠。「孫女累點有什麼要緊?只要祖母安康,長命百歲,孫女便心滿意足了。」

李老夫人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孫女說話這麼中聽過,她一向認為李姮漱是李家的頭疼人物,如今竟然轉性了,她極是意外,忍不住說道:「漱丫頭,你可是知道自個兒要談親事了,性子斂了不少啊,說起話來順耳多了。」

李姮漱低眉順眼地道:「孫女過去任性,讓祖母掛心了,孫女已經深切反省,日後定當不會再做那些叫祖母和父親、母親操心之事。」

李老夫人頻頻點頭。「好!好!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李老夫人聽得很順耳,江琳玥正正相反,她眯了眯眼睛,心裡感到無比的詭異。

奇怪,太奇怪了,李姮漱幾時學會說這些貼心話了?還一副乖巧的模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在背後操弄李姮漱?難不成是江靜芝那個賤人?

可是不對啊,江靜芝和李姮漱這對母女向來離心,李姮漱從來不肯好好聽江靜芝說話,又怎麼會被江靜芝操弄?

「漱丫頭,你能在這時候改過性子是好事。」李老夫人語重心長地道:「你就快要嫁進顧家了,日後得侍奉公婆,上有大伯,下有小姑,聽說你那未來大伯還有個繼室,這可不是易事。」

江琳玥眼見話題轉到了顧家,又提到了小姑,機不可失,連忙道:「哎呀,瞧我胡塗,我這才想起,顧家來信,說顧姑娘將在美食節前來錦州遊玩,托咱們好好關照哩!」

「是嗎?」李老夫人微一沉吟。「顧家姑娘上回壽宴因染了風寒沒一起來,據說是顧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平時愛寵,寶愛得很。」

江琳玥在心裡哼道,是啊,寶愛得很,所以也驕縱得很,她面上笑吟吟的說道:「顧家大房、二房就出了這麼個姑娘,自然寶愛了。」

李姮漱不疾不徐地道:「祖母,既然顧姑娘是孫女日後的小姑子,不如此番她來錦州城遊玩就由孫女接待,也好博得她的好感,日後在婆家得以好好相處,也多個可以說話的人。」

她猜得到,壽宴要讓她身敗名裂的毒計失敗了,江琳玥肯定將希望寄托在這次顧敏敏來錦州玩的事之上。

前世,原主在壽宴當日與顧東盛苟且,在眾人面前出醜,卻對風采奪人的顧紫佞一見傾心,因此極欲挽回破裂的婚事,自告奮勇要接待顧敏敏,卻弄巧成拙與顧敏敏大打出手,加速了顧家大房的退親。

雖然壽宴之事失敗,但顧敏敏要來錦州城遊玩這件事沒有變,那麼江琳玥想必也會像前世一般,利用顧敏敏來讓她的親事破局。

「大姑娘想得太周到了。」江琳玥眼見得來全不費工夫,不由得臉露喜色,連忙幫忙促成。「到時候,讓二姑娘一塊兒陪著,三個小姑娘熱熱鬧鬧地,肯定不愁無聊了。」

她的佩兒當然是在旁邊扮演和事佬的角色,讓顧敏敏變成她們的人了,而李姮漱,呵呵,她就等著被退親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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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8: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重拾母女之情

李姮漱主僕從春安院出來,便往江靜芝的日晴軒而去,李姮漱一路尋思。

雖然過了壽宴那最大的難關,但她知道心機深沉的江琳玥不會輕易放棄,肯定會再設別的局,且會是更大的局,所以她不能掉以輕心。而顧敏敏來錦州之事不過是小菜一碟,惡毒的江琳玥想要的肯定不只是她與顧敏敏撕破臉而已。

「姑娘……」喜秋躊躇了許久,終於說道:「玥姨娘一直在老夫人面前促成您接待顧姑娘之事,此事實在反常,奴婢覺得其中肯定有詐,玥姨娘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她原來也不敢跟主子說這些話的,但主子近來有所改變了,還把碧水發賣出去,也對玥姨娘不假辭色,所以她相信主子是真的是醒悟了,不再讓玥姨娘蒙蔽了雙眼和心,因此她才敢直言。

「當然有詐。」李姮漱直截了當地道:「顧敏敏任性刁蠻,江琳玥就巴望著我與她不和,到時你記住,不管顧敏敏如何跋扈作為,不管她的下人如何狐假虎威,咱們一概順著她便是了,讓她沒鬧事的理由。」

前世顧敏敏的貼身丫鬟春芽和顧敏敏一個樣,主僕都不可理喻,當時陪同在她身邊伺候的是碧水,便是碧水先去拿起了春芽看中的香粉才引發事端的。顧敏敏護奴心切,而原主也一樣,一心要幫碧水,就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後果,想當然耳,碧水是受江琳玥指使,故意製造了衝突點。

如今她已將碧水發賣了,喜秋又是百分之百她的人,想來江琳玥會安排李佩兒從中作亂,她只要防著李佩兒便行了。

「姑娘……」喜秋沒想到能得到這樣的響應,又驚又喜,連忙應承,「奴婢一定牢記姑娘的話。」

兩人進了日晴軒,院子里十分安靜,積雪也還沒掃除,李姮漱看在眼裡,感嘆著她的便宜娘親雖然是李家主母,但光環被江琳玥搶盡,連下人也敢怠慢,吃穿用度都是次等貨。

兩人進了小偏廳,一個圓臉小嘴的婦人聽到動靜跑出來看,見到李姮漱,她當場愣住,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姑娘?」

李姮漱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名叫連翹的婦人,她是當年娘親的陪嫁丫鬟,原是要給父親做通房的,後來配給了李府的小管事,一直伺候著江靜芝。

前世連翹記恨自己當不了爹的通房,認為是娘親從中作梗,故而被江琳玥收買,長年在娘的膳食里下藥。那葯不至於致命,但會影響日常,娘經常感到疲憊想睡,無法集中精神,便是如此,娘想管家也有心無力,還把自己的一雙兒女交給了江琳玥教養。

「我娘呢?」李姮漱收回了打量連翹的視線,若無其事的問道。

連翹瞪圓了眼睛。「夫人在房裡躺著……呃,是已經睡下了。」

江琳玥吩咐連翹要阻著李姮漱與江靜芝見面,只是過去連翹根本用不著阻止,因為李姮漱從未主動來探望過江靜芝。江靜芝身子極度不適想見她時,她也是三催四請才會不情願地

過來,來了嘛,往往坐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便會十分不耐地走人,從未像今天這樣主動前來。

「是嗎?」李姮漱冷淡的越過連翹,抬步往寢房裡走去。「我去看看。」

連翹在後頭追著說道「那奴婢去通報一聲,說大姑娘來了……」

李姮漱知道讓連翹進去通傳的結果一定是江靜芝說要歇著,要她改日再來,說什麼都不讓她們母女見面。

她懶得理會連翹,步履不停,徑自往裡面走。「不必通傳了,我自己進去。」

「大姑娘!」連翹急了,她衝到李姮漱面前,還伸手攔住了李姮漱的去路,臉紅脖子粗的說道:「奴婢說了進去通傳一聲,大姑娘是沒聽到嗎?若是夫人怪罪下來,奴婢可擔當不起……」

真真是奴大欺主!李姮漱看著連翹,冷不防伸手高舉,重重落下,打了連翹一耳光,喜秋見狀,兩手訝異的搗住了嘴,差點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主子竟然打了連翹?她是不是在作夢啊?太不可思議了……不過,打得好啊!真是打得好,她知道連翹是玥姨娘的人,根本不安好心,過去她跟主子提點過,主子卻是說她好煩,叫她不要再亂說。

「大姑娘!」連翹氣得跳腳,拳頭都握了起來。「你憑什麼打奴婢?憑什麼?」

「憑我是這個家的大小姐!是你的主子!」李姮漱學著看過的宮斗劇,趾高氣揚的伸手連戳了連翹的額頭好幾次,高高在上的說道:「難不成我見我娘還要得到你這個賤婢的允許?你膽敢擋在我的面前?」

想到連翹前世對她娘做的事,長期傷害娘親的身子,一個巴掌算便宜了。

連翹撫著熱辣辣的臉頰,心裡起伏不定。

她雖然是下人,但是在江靜芝面前說得上話,又受江琳玥倚重,她的男人是府里的小管事,叫得出名號,她也是院子里其他丫鬟巴結的對象,如今被虛有大小姐之名的李姮漱打了巴掌,叫她怎麼甘心?

「怎麼回事?這麼鬧烘烘的,夫人要怎麼歇息?」一個婆子打起帘子,由內室出來察看,她是蘇嬤嬤,江靜芝的奶娘。

……

「蘇嬤嬤。」李姮漱客氣地朝蘇嬤嬤頷首。

蘇嬤嬤才是真心為江靜芝好的人,可是前世的江靜芝被連翹洗腦,只聽連翹的,蘇嬤嬤後來還被連翹栽贓偷了江靜芝的銀票,被江琳玥罰了杖責十個板子而送命,從此江靜芝身邊就沒有真心為她的人了。

「大姑娘?」蘇嬤嬤見到李姮漱的反應跟連翹一樣,也是非常驚訝,因為李姮漱是一年都不會上日晴軒一次的人,有時江靜芝身子真的很不舒服,想看看女兒,李姮漱也是不理不睬,不把江靜芝當回事。

知道李姮漱的來意后,蘇嬤嬤熱切地道:「夫人看到大姑娘來了肯定很高興,大姑娘快進去吧,老奴去給您準備茶水點心。」

李姮漱領著喜秋進了江靜芝的寢房,房裡有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因為診不出病因,江靜芝又長年身子弱,因此長年喝補藥養身,只是在連翹一日三餐的下藥之下,吃仙丹也沒用。

「娘。」李姮漱緩緩走過去。

江靜芝病懨懨地在榻上倚著,手裡正在做綉活,並沒有像連翹說的已經歇下。

「漱兒……」江靜芝見到女兒,連忙放下手中的綉活,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江靜芝的表情讓李姮漱心酸,原主實在該打,將自己親娘忽視到這種地步。

她走到江靜芝面前,露出淺淺微笑。「娘,女兒燉了雞湯給您補身,特地給您送來。」

喜秋連忙打開食籃,取出還熱騰騰的雞湯端到小案几上。

李姮漱在江靜芝身邊坐下,柔聲道:「娘,俗話說,是葯三分毒,以後不要再喝補藥了,女兒會日日為您燉養身湯,喝女兒燉的湯品就好。」

雖然她在紀錄片里沒看到,但依她的判斷,江靜芝喝的補藥肯定也有鬼,即便沒鬼,長期喝葯確實對身子不好啊,光是這一屋子藥味就足以讓她的便宜爹李雲樵卻步了。

「好、好,你讓娘不喝,娘便不喝。」江靜芝神情很是激動,眼裡已然含著淚光。

李姮漱聲音更加柔和了,「娘,雞湯要趁熱喝。」

「好,好。」江靜芝頻頻點頭,她很快將一盅雞湯喝完。

蘇嬤嬤端著茶水點心進來,江靜芝笑逐顏開地道:「嬤嬤,漱兒給我燉雞湯呢!」

蘇嬤嬤很是訝異,她放下茶水點心,語重心長的對李姮漱說道:「這桂花酥是早上才做的,大姑娘嘗嘗味道,多坐會兒,外頭又下雪了,也不急著走。」

主子好不容易把大姑娘盼來了,她很希望她們母女能多聊聊。

「誰說我要走?」李姮漱嫣然一笑。「我今兒個不走了,我要跟娘一塊兒睡。」

江靜芝又驚又喜。「真的嗎?漱兒?你是說真的?」

李姮漱用力點頭,挽著江靜芝的手臂撒嬌道:「以後我隔三差五便要來陪娘一塊兒睡。」

蘇嬤嬤喜形於色,連聲稱好,興奮的張羅李姮漱過夜要用的新被子及枕頭去了,而喜秋則回去翠安軒取李姮漱的換洗衣物。待房裡只剩下李姮漱和江靜芝兩人時,她握住江靜芝的手,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江靜芝的眼睛。

「我現在說的話,娘要牢記在心。」

江靜芝點頭,但她有點緊張的吞了下口水。「什麼事啊?」

李姮漱壓低了聲音,「若是善彬有機會進茉陽書院,不管父親和玥姨娘如何反對,娘都要堅持讓善彬進茉陽書院。」

江靜芝一臉的茫然。「漱兒,你在說什麼啊?你可知道那茉陽書院是什麼樣的地方?彬兒怎麼可能進得了茉陽書院?即便沒有人反對,彬兒也進不了茉陽書院啊。」

李姮漱堅定地說道:「女兒已經請顧二爺幫忙了,不管結果如何,總之,若有機會,娘一定要堅定立場,不惜搬出外祖家做威脅,也一定要讓善彬進茉陽書院。」

江靜芝眨了眨眼。「漱兒……」

眼前的女兒好陌生,女兒從不曾這樣跟她說過體己話。自從女兒與她生分后,她千百次後悔不該因為身子弱便將女兒交給江琳玥照顧,即便如今她已看出江琳玥的野心,卻已無力回天,女兒被嬌養得刁蠻任性,根本不聽她的;兒子善彬又懦弱怕事,不受丈夫喜受。她擔心日後一對兒女在李家無立足之地,但丈夫也向著江琳玥,她一點力量都沒有,只能日復一日,坐以待斃。

如今,女兒卻突然與她親近了起來,還與她說這麼親近的話,叫她怎能不歡喜?

江靜芝拭了拭眼角歡喜的淚水,振作了起來。「娘知道了,若是顧二爺真能幫彬兒進茉兒書院,娘一定讓你爹答應!」

江靜芝說了一會兒話也累了,加上情緒過於波動,李姮漱便讓她先歇下,覷了空檔,她去找蘇嬤嬤說話。

「嬤嬤多注意連翹,最好製造個理由將她換到別的院子去,別讓她待在母親身邊。」

蘇嬤嬤嚇了一大跳。「姑娘何出此言?」

李姮漱神情嚴肅。「總之嬤嬤多觀察著連翹,必能發現不對勁之處,至於發現之後要如何處置,嬤嬤必定是知道的,此事先不必告訴母親,免得驚嚇到母親。」

蘇嬤嬤心裡一動。「老奴明白了。」

她打從一開始在江府里時就不喜歡連翹,老是覺得她不太安分,但主子信任連翹,選了連翹做陪嫁丫鬟,這十多年來又見連翹服侍主子也確實盡心儘力,無可挑剔之處,她便睜隻眼閉隻眼。如今李姮漱對主子的態度有所改變,又讓她注意著連翹,她自然要格外留心了。

李姮漱又和蘇嬤嬤說了一會兒話,交代江靜芝的生活起居必須要有所調整,要如何調整等等,這才回到寢房裡。

房裡,江靜芝還熟睡著,想必今日也是用了下了葯的三餐,才會如此精神不濟。

碧水是她的人,她即便沒有理由也能將碧水發賣,但連翹是江靜芝院子里的人,又是從江靜芝未出閣前便在身邊服侍的貼身大丫鬟,還嫁給了李府里的小管事,她要無緣無故的將連翹趕出去,任何人都會起疑。因此她只能提點蘇嬤嬤,等蘇嬤嬤發現連翹不對勁之處,蘇嬤嬤自會處理。

她看著江靜芝的熟睡面孔,將腦中的紀錄片仔細回想一遍,第一個出現的是幾日後就會來到錦州城做客的顧敏敏,以及從中得利的李佩兒。

李佩兒在李姮漱面前長年扮演好妹妹的角色,只要李姮漱想做的,她一定聲援,只要李姮漱討厭的,她一定加以踏伐譴責,久而久之,李姮漱自然認為李佩兒是自己的好姊妹,什麼都跟她分享,甚至,兩人同嫁入顧家之後,李姮漱還認為李佩兒是為了替鬧出醜聞的自己收拾善後,不得已才代替自己嫁給顧紫佞的,後來她在顧家做的許多蠢事都是被李佩兒設計的,她也渾然不覺。

顧敏敏是個無腦的吃貨,只要有好吃的,萬事好商量,與之和平相處的方法也很簡單,只要順著她便行了。身為顧家唯一女兒的她被寵壞了,而前世的李姮漱亦是如此,兩人自然合不來,李佩兒就用應對李姮漱的方法來應對顧敏敏,凡事顧敏敏說好的,她一定說好,顧敏敏說不好的,她一定說不好,如此討得顧敏敏歡心,顧敏敏在家人面前說了許多李佩兒的好話,也奠定了李佩兒在顧家人心目中溫柔、善良、解語花的美好形象。

所以,她得要讓李佩兒做不成那朵解語花,來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錦州城的美食節由來已久,已連續舉辦了六年,次次大受好評,吸引了各州縣的攤販前來設攤,而因為為期十日的美食節里有許多美食和廚藝競賽,更多手藝不凡的廚子想來一展身手、揚名立萬。連鄰近的大齊、大儀、大楚、望月等國也有不少聞風而來的商人,搶著發這筆美食財。

李家三輛馬車浩浩蕩蕩的來到碼頭接人,因為顧敏敏是搭遊船來的。

此時時序已來到了三月,春暖花開,天氣暖和了不少,碼頭更因為美食節而擠得水泄不通,因為比起陸路,水路可節省一半時間,遊客們自然紛紛搶搭遊船了。

大船靠岸時,李姮漱不由得讚歎起那兩層樓的豪華大遊船絲毫不遜於現代的郵輪,雕工精細,美輪美奐,想必船艙里也是極為舒適的。

船板放了下來,遊客魚貫而下。李姮漱和李佩兒分乘不同馬車,兩人不宜拋頭露面,都在馬車裡待著,她猜想李佩兒等等會不擇手段的把顧敏敏邀向她的馬車,在馬車裡竭盡所能的討好,而她自然要搶得先機了。

「姑娘!顧二爺也來了!」喜秋說異地喊道。

李姮漱掀開車簾一角看去,果然看到身材頎長、玉樹臨風的顧紫佞正走了下來,他唇角微掀,步履閑適,引得碼頭周圍好些姑娘家在偷看他。

李姮漱甚感驚訝。這是怎麼回事?顧紫佞怎麼跟來了?他不是這麼閑的人啊,前世他只對經商有興趣,而前世顧敏敏的錦州之行也沒有他,如此一來,又和前世的軌跡不同了,是否是她扭轉了壽宴之事,引動了蝴蝶效應,目前還不得而知。

不遠處,顧紫佞一身飄逸的淺紫春袍,腰束玉帶,嘴角噙著微笑,竟然讓李姮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楚留香三個字,她心臟忽然跳快了。

要命!楚留香是她最喜歡的武俠小說角色,在她心中擁有重要地位,是她幻想愛情的對象,她怎麼會把顧紫佞跟楚留香聯想到一塊兒?

「姑娘!二姑娘已經下馬車了!」喜秋焦急的喊道。

李姮漱深吸了一口氣,把視線由迷人的顧紫佞身上收回,看到李佩兒正淺笑盈盈的迎向顧家兄妹,她冷笑了一記。

李佩兒也不知顧紫佞會一同前來,所以她現在是見獵心喜,將目標轉到顧紫佞身上了?

「姑娘,現在不是冷笑的時候。」喜秋急道:「咱們也快下去,不能讓二姑娘取得先機。」

李姮漱自己也覺得好笑,她來到古代之後怎麼喜形於色了起來?可能是受前世看的流行宮斗劇的影響,劇中人物都將情緒表達在臉上,她學足了那一套,如今也應用上了。

她斂起了冷笑,練習了一個明媚動人的笑容。「身為主人,自然要下去了。」

喜秋先跳下了馬車,將李姮漱扶下馬車,不等她走過去,顧紫佞似乎看到了她,先一步朝她走過來,而其他人也只好跟著他一塊兒移動,乍看就像全部人配合著她、遷就她似的,此舉自然是給足了她面子,她看到李佩兒臉色都變了。

「顧二爺別來無恙?」李桓漱盈盈施禮。

「我很好。」顧紫佞在眾目睽睽之下停在李姮漱的面前,面露笑容看著她。「你呢?你好嗎?」

李姮漱也不知道這麼平常的兩句問候,為何突然令她臉紅了?

她微微垂眸,感覺到自己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了,她輕聲道:「我也很好。」

顧紫佞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很是滿意,面上神色自若的愉快說道:「想必你已經安排好接下來的行程了,那麼我坐你的馬車,敏敏就坐二姑娘的馬車,咱們目的地會合。」

他可是下了一番心思研究要如何挑逗李姮漱,看來是收到成效了。

……

這一世他原本也打算循前世的模式,一手壯大顧家產業,成為大岳朝第一霸商,快意江湖,瀟灑寫意,游戲人間的過完一生,絕不與女人扯上關系。女人于他而言是很世俗的羈絆,前世他的幾個好友都因家中妻妾問題搞不定,弄得家宅不寧,繼而影響事業發展,他看了深有感觸,認為女子便是禍根。

不料,這一世卻出現了一個勾起他興趣的女子,那女子還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似乎挺不想與他成親的,這就叫他不服氣了。

前世的他相貌俊美、談吐風趣、家財萬貫,想與他攀親的高門數都數不清,其中不乏高官府上的千金,甚至還有身分尊貴的公主欲與他結親,他都看不上眼,不願被女子所牽制。

而這一世的他仍然不遑多讓,原主是個美男子,還不近,相較于前世的他,有需要時偶爾還會與名魁花娘風流一夜,原主一絲不苟、潔身自愛,可以說是各方面條件都是上乘的夫婿人選,而李姮漱卻像是天生帶著對原主顧紫佞的排斥,對于他退親的想法樂見其成,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李姮漱何以對于嫁給他毫無興趣?對于她而言,他難道不是最理想的夫君人選嗎?還是,她另外有屬意的人選?好勝心與前世挾帶而來的征服欲令他想要讓自己成為李姮漱的男人,以及讓李姮漱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女人,為他而情動。他可看不得有女人忽視他的存在。

「顧、顧二爺……」李佩兒根本來不及反應,顧紫佞已經拽著李姮漱的手走了,她只能暗自跺腳,不情不願的招呼顧敏敏上自己的馬車。

另一邊,喜秋雖然也跟著李姮漱上了馬車,可她感覺渾身不自在,自己好像很多余,但又不能把主子丟著跟顧二爺獨處,她硬著頭皮,如坐針氈。

不料,顧紫佞卻忽然看著她,還噙著抹友善的微笑。

「你叫什麼名字?」

馬車正在移動,喜秋也不好起身,她連忙坐好,恭恭敬敬地道︰「回二爺的話,奴婢喜秋。」

顧紫佞不減笑意地說道︰「喜秋,我不會吃人,你不用那麼害怕。」

喜秋期期艾艾地道︰「奴婢、奴婢沒有害怕,奴婢只是……只是……」她想破了頭也不知要如何表達。

「二爺就別尋喜秋開心了。」李姮漱出手救了喜秋,她秀眉微挑。「二爺應該挺忙的,怎麼會陪同顧姑娘前來?」

顧紫佞臉上的笑容漾開了。「知道你要負責接待敏敏時,我就決定要來了,為了來見你。」

這話,十足的登徒子啊。不只李姮漱听了臉紅,連喜秋也不由得臉紅了,她絞著雙手不知所措,恨不得自己沒上這輛馬車。

李姮漱定了定神,不甘示弱的抬眸迎視著顧紫佞一眨也不眨的眼神,防備地問道︰「為何要見我?」

前世,他可是李佩兒的丈夫啊!他們執手生活了一輩子……好吧!她小氣,她就是忘不了這一點。

「咱們是未婚夫妻,不應該時常見面,培養培養感情嗎?」顧紫佞戲謔地說道,雖說嘴上戲謔,可他又看見李姮漱不友善的眼神了,她甚至有些目露凶光,這點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朝雖然民風開放,但也還沒到達未婚夫妻要時常見面,培養感情的地步。況且咱們只是口頭親,尚未交換婚書,也就是說,這樁親事還做不得準。」李姮漱不緊不慢的說道。

喜秋在心里急,主子講的這是什麼話啊?在大岳朝,口頭婚約是有律法效力的,也因此,若要退親要照規矩來,主子是連這些也忘了嗎?

「九月時,令弟便可進入茉陽書院。」顧紫佞勾了勾嘴角。「這件事我辦成了,由現在開始,你不得再提我隨口說的退親之事。」

李姮漱眼楮發亮。「真的?善彬真的可以進茉陽書院?」

喜秋也不由得拉長了耳朵,洗耳恭听。

她知道主子在謀劃要讓大少爺進茉陽書院,她總認為不會成,那茉陽書院赫赫有名,是多少學子渴望進去的地方,有銀子也未必能送得進去,如今顧二爺卻辦到了,這不是對主子極為有心是什麼?

「不過,我可是要把丑話先說在前面。」顧紫佞挑眉,眼神變得深沉。「距離九月尚有好幾個月,這段時日最好請個學識豐富的夫子不分晝夜的教導令弟,至少要有一定的水平才不會進去了又被趕出來。」

李姮漱點了點頭。「我明白!」

她也有想到這一點,她的便宜弟弟善彬資質不差,只是被耽誤了,她相信只要肯勤學,一定還能補救。而她會親自設計善彬的學習計劃,怎麼說她前世也讀過大學,這點事情還難不倒她。

「真是現實啊,眼神都變得柔和了。」顧紫佞調侃地道。

李姮漱也不掩飾心里的喜悅。「善彬能進茉陽書院了,我自然開心,多謝二爺費心,肯定花了很大心思,若不是二爺出手,絕不可能成事。」

他都大費周章將善彬弄進了茉陽書院,她自然也不吝嗇嘴巴甜一點,反正說好話又不用錢,也不會少塊肉,何樂不為?

顧紫佞也知道她在灌迷湯,但他挺受用的,听到心儀的姑娘對他滿口好話和吹捧,真是如沐春風。

想到前世好友齊飛揚對他說的,他心愛的表妹對他笑一笑,他心都會暖,當時听到只覺得齊飛揚太過浮夸。如今他也有了同樣感受,看到李姮漱對他笑,笑得熱切,明知道是有目的,他還是受用了。

「大姑娘!到了!」車夫中氣十足的揚聲道。

外頭,馬車停了下來,目的地正是封街在舉辦美食節的景陽大街,為了美食節,足足封了城里五條主要的街道,而今日是第一天,自然是車水馬龍,擠得水泄不通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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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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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尋味比賽

一群人下了馬車會合,李姮漱這才有機會向顧敏敏問好,她在紀錄片里看過顧敏敏了,對她並不陌生,而跟在顧敏敏身邊那長得桃花臉的丫鬟便是春芽,春芽身為下人卻極沒分寸,穿著打扮和顧敏敏不相上下,外人看了會以為她也是顧府的小姐。

「二哥適才在碼頭拖了李大姑娘的手就走,也不怕別人看了笑話,以為咱們顧家的爺是多缺姑娘。」顧敏敏不以為然的哼道,嘴里又輕蔑念道︰「還有哪,李大姑娘居然也不知道避嫌,又還沒成親,孤男寡女的同乘一輛馬車,成何體統?」

李姮漱心里有數,想來在路上李佩兒已經不著痕跡的給顧敏敏洗過腦了,現在顧敏敏對她的態度頗不友善,還帶了鄙視。

「顧敏敏——」顧紫佞眼神一黯,「給我閉嘴,對你未來嫂子禮貌點,信不信我把你綁起來丟回房城去?」

前世的他孤身一人,白手起家,既無父母也無手足。

這一世,他最大的感觸就是沒有手足真好。原主這個無知到極點的妹妹真是令人厭煩透頂,真不知他的便宜爹娘是怎麼養的,把女兒養成這副欠揍的德性,對任何人說話都鼻孔朝天。

也是,無知最大,無知的人自然不知道害怕了。

不過,他可不是原主,不是她那個好好兄長,不會任由顧敏敏撒潑使蠻,他誓言要收服這個野蠻丫頭,然後再給他的便宜爹娘洗腦,讓他們快點把顧敏敏給嫁出去,省得他看到就頭疼。

「二哥!」顧敏敏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二哥會當眾不給她面子。

顧紫佞嘴角帶著陰冷的笑意。「既然知道我是你哥,那麼你就听話一點,不然我保管你什麼美食都還沒吃到人就回到房城了。」

被最愛的美食威脅,顧敏敏只好滿臉憤憤不平的閉上了嘴巴,她百分之百相信她二哥做得到,因為她二哥自從一年前落馬醒來之後就瘋了,行事和以前差很大。從前她不管怎麼任性,她二哥也不會說什麼,但五個月前她吵著要吃揚州的糖腌栗子,吵了一天,她二哥竟然親自動手拿粗繩將她綁了起來,揚言要把她丟進湖里,將她祖母和娘親都嚇壞了,她也乖了一陣子不敢再胡鬧。可從那時開始,她便認定她二哥一定是瘋了,哼!只有瘋了才會那樣對她,所以是瘋了沒錯!

同時,李佩兒很是訝異,這是她認識的那個顧紫佞嗎?

在壽宴之前,她在房城見過他一次,那是在臨湖的茶棧里,據說是在和遠道而來的商團管事談事,他看起來十分清冷,很專注在談的事務上,從頭到尾都沒看四周人事物一眼,她也因此為之傾倒。

後來,她派人打听了他,據聞他不近,談生意從來不上煙花之地,顧家有一半的事業都交給了他,是個正直、正派,任何事都公事公辦的人。

這樣的他,竟會當眾威脅自己的親妹妹?還把話說得那麼狠那麼真?且還真的令無法無

天的顧敏敏消停了,這代表著顧敏敏是真的有在怕顧紫佞對吧?

這是怎麼回事?她覺得顧紫佞和她想象中差很多,光是他陪同顧敏敏前來這一點就很不可思議,他怎麼會對美食節感興趣?怎麼會把寶貴的時間花在陪她們這群姑娘逛美食節上?她不解,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顧紫佞,想從中看出些什麼。

然而,她什麼都還沒有看出的時候,顧紫佞忽然朝她風采翩翩的一笑。「又見面了,顧二姑娘,我未來的小姨子,今日無論看中什麼都不客氣,由顧某買單,當做賄胳。」

「賄賂?」李佩兒不解,她怔怔地看著顧紫佞的俊顏,在陽光下像鍍了一層金光,迷得她神魂顛倒。

顧紫佞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想二姑娘在你姊姊面前替顧某美言幾句,讓她答應嫁給顧某了。」

李佩兒立即由雲端跌落了谷底,她萬萬沒想到顧紫佞對李姮漱已有了心思。

她姨娘交代了,今天她必須讓顧敏敏不爽李姮漱,一定要逼李姮漱先翻臉,攪黃兩家的親事。

看樣子,她一定要達成她姨娘交代的任務不可,不能再讓顧紫佞對李姮漱繼續有好感下去了。

「可以開始逛了沒?我快餓死了啦!」顧敏敏不耐煩地抱怨。

李姮漱微微一笑。「這里美食眾多,今日我便沒安排館子了,想吃什麼就停下來,客隨主便,就請顧二爺和顧姑娘先行吧。」

一群人跟著人群移動,開始逛了起來,炸河鮮傳來的香味立即吸引了顧敏敏,她點了好幾樣河鮮,待噴著熱氣的河鮮一到她手上,李姮漱巧手飛速將攤子上數十種醬料各舀了一點,調成了沾醬,笑吟吟地道︰「顧姑娘試試這種沾醬,能將河鮮的美味再提升。」

顧敏敏雖然任性又不懂事,但她是個道地道地的吃貨,味蕾特別敏銳,將炸大蝦沾了李姮漱特調的醬料,果然極為美味。

顧紫佞也絲毫不客氣,他取了炸魚沾上李姮漱調的醬料,一連吃了五塊炸魚,而他旁邊的顧敏敏已經吃得嘴角都是沾醬了,毫無千金大小姐的儀態。李姮漱看了好笑,十三歲的顧敏敏就是個小貪吃鬼罷了,前世的原主還對她較真,真是傻極了。

「這個醬料你是怎麼調配的?果然能將河鮮的美味再升級。」顧紫佞看著李姮漱,他的眸底閃爍著點點星芒。

前世他吃遍了大江南北的美食,如此美味的醬料還是首次嘗到,在他看來,絕對有商機。

李姮漱笑了笑。「亂調的,剛剛你不也看見了,就是每種醬料隨便舀點罷了。」

其實真的沒什麼秘訣,她只是抓對黃金比例罷了,只是這黃金比例,不是每個人都能信手捻來,她有天分。

還有,她發現這里有西紅柿但沒有西紅柿醬,日後她打算做出西紅柿醬,再來做炸薯條跟雞塊,炸河鮮沾西紅柿醬也是很搭的,絕對能叫人驚艷。

一旁落居下風,沒得表現的李佩兒恨得牙癢癢,她只好柔聲勸顧敏敏道︰「敏敏妹妹,你也莫要吃得太多了,後面還有很多好吃的,若是一下子吃飽了,就沒肚子裝其他美食了。」

顧敏敏一听,為了吃後面的美食,她只好忍痛停下來,而後面果然還有很多值得一嘗的美食,顧敏敏每樣都要吃。李姮漱發現她儼然是個大胃王,再多美食都能瞬間消化,叫她嘆為觀止,天生的有口福,身材只是略微有肉但不致于胖,她開始有點喜歡這個前世對原主很不屑的小丫頭了。

「你這眼神是在贊嘆那小丫頭很會吃嗎?」

顧紫佞很有意見的聲音傳來,李姮漱抬眸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顧紫佞便很自然的伴行在她身邊,喜秋和青木則在後頭跟著。

「吃不胖很好啊。」李姮漱隨口說道,前世的人崇尚骨感,美食當前也不敢多吃,顧敏敏的體質可是羨煞人也。

顧紫佞微微挑眉。「吃那麼多卻吃不胖,說明她的身子有問題。」李姮漱微微一頓,不由得認同了他的話,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吃多不胖,表示腸胃難以吸收,可能是消化系統出了問題,即便消化系統沒有問題,吃得太多也會造成腸胃的負擔。

「小心!」

對向有個大漢走得急,差點撞到了李姮漱,顧紫佞眼疾手快的護住了她,閃過那大漢之後,他還摟著她的香肩。

李姮漱垂眸,看著落在自己肩上的修長大手,微微怔然。

原來有人保護的感覺也不錯……

顧紫佞松了手,但後來便一直走在她身側護著她,不叫任何閑雜人等踫著她衣裙半分。

他原來都不知道自己的佔有欲那麼強,現在他已把李姮漱歸類于屬于自己的東西,便不得叫人踫著半分、傷到絲毫。

「姑娘,你看這香粉匣好美啊!」春芽驚嘆。

美食節雖名為美食節,但也不盡然全部是賣吃的,還有其他零零總總的攤子,更有許多遠渡重洋而來的外來洋玩意兒,吸引民眾掏銀子出來買。

這會兒,顧敏敏等人便是停在一個香粉攤前,李姮漱知道那便是前世令原主和顧敏敏大打出手的源頭,她若無其事的湊向前去,對攤主清脆地揚聲道︰「這些香粉我全要了,幫我包起來。」

李佩兒聞言暗自竊喜。怎麼給姨娘說中了?姨娘說李姮漱會在這香粉攤子和顧敏敏爭香粉,讓她設法在香粉攤之前停下來,果不其然,給姨娘料中了,真的是太好了。

她清了清喉嚨,假意好心地委婉勸道︰「姊姊也莫要太霸道了,這香粉是春芽姑娘先看中的,這樣不管不顧的與春芽姑娘爭搶不大好吧……」

李姮漱朝她一笑。「我就是買來送給春芽姑娘的。」

她讓喜秋付了銀子,轉身將一包香粉送到春芽手中。「我看這些香粉都是極好的,春芽姑娘拿回去慢慢試用,肯定每一種都很適合春芽姑娘。」

春芽得了這麼大的便宜,李姮漱對她的態度又客客氣氣的,沒半點富家女的氣焰,她獲得了尊重,態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還反常的朝李姮漱福了福身,喜孜孜地道︰「多謝大姑娘。」

李佩兒傻住了。

姨娘不是說她們會為了爭香粉而起沖突嗎?怎麼李姮漱反而買下所有的香粉送給春芽?那現在她要怎麼辦?

沒人理亂了分寸的李佩兒,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到了一個猜食材的攤子。游戲規則很簡單,朦著眼試吃之後,寫下食材,只要寫對了便能自由挑選一樣名貴食材帶走,是城里一家即將開張的酒樓的噱頭。

李姮漱對這種比賽最有把握了,因為她的嗅覺過人,遇上了,自然要試一試。

美食節的游客來自各方,其中臥虎藏龍,有許多廚藝非凡的高手在其中,李姮漱知道在場參加游戲的必有高人,但她更自信自己的狗鼻子無人能敵。

「李大姑娘這是要參加比賽嗎?」顧敏敏眼楮眨個不停,很驚訝李姮漱的舉動,饒是她這樣的吃貨都沒有把握嘗一嘗便能知道食材,李姮漱又怎麼敢上去參加比賽?

李姮漱朝顧敏敏嫣然一笑。「是啊,我還滿擅長這個的。」

李佩兒擠了過來,恰恰見到李姮漱已上了台去,她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她可是太清楚李姮漱了,李姮漱怎麼可能猜得出食材,不過是上去丟人現眼罷了。

看來,李姮漱是急于在顧家兄妹面前表現,所以才會狗急跳牆,挑戰她根本不擅長的事,這等于是幫了她,她只要等著好戲就行了。

台下,顧紫佞饒富興味地看著台上的李姮漱。台上只有她一個姑娘家,她倒是落落大方的,沒有絲毫不自在,他听到周圍聲音都是在議論她的美貌,還有人認出了她是李家的大姑娘。

若說她將香粉全部買下送給春芽的舉動令他驚訝,那麼她上台去參加比賽的舉動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因為沒有哪家的千金小姐會上台去拋頭露面,而她奇特的地方便是這一點,她似乎沒把自己當做千金小姐。

「來來來!現在十位參賽者已經朦上眼啦,美味佳肴也已經送上了!」活動主持人是名中年男子,彌勒佛般的外型很有親和力。他當當當的敲了敲手中的小鑼,笑嘻嘻地說道︰「筷子在各位的右手邊,待會兒敝人在下我敲一下鑼時,就請各位嘗嘗味道,當然要吃完也是可以的,我再敲鑼時便要放下筷子。待盤子撤下之後,拿下眼罩,再寫下各位所嘗到的食材即可,猜中的食材越多,便是今日的冠軍。

「我身後的名貴食材,燕翅、飽參、魚翅、熊掌、鹿尾、虎骨、花膠、元貝……可隨意挑選一種帶走。」

台上,十名參賽者朦眼坐在長桌之前,面前各有一盤料理,當主持人敲響了鑼鼓,眾人便立刻拿起筷子開始細細品嘗,只有李姮漱與眾不同,她吸了幾口氣,又吸了幾口氣,始終沒拿起筷子品嘗。

「那姑娘在做什麼啊?」台下議論紛紛。「她是在聞嗎?」

沒錯,李姮漱是在聞味道,她的嗅覺比味覺更靈敏,甚至不必靠近,只要聞一聞便能得知用了什麼食材,做什麼調味。

「二哥,這李大姑娘好生奇怪。」顧敏敏蹙著眉,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用了什麼食材,至少也要吃一下吧?

李佩兒連忙說道︰「讓二爺和敏敏妹妹見笑了,我姊姊根本什麼都不懂,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上去,也不怕丟人。」

顧敏敏瞪大了眼。「你是說,李大姑娘是上去攪局的?」

李佩兒嘆了口氣。「若是姊姊她有顧及自個兒的身分,顧及李家的聲望,就不會做這等令人費解的荒唐事了。」

顧紫佞把玩著手中的折扇,淡定的微笑。「看來二姑娘不太了解大姑娘,平時應該也是不太親近吧?在顧某看來,大姑娘肯定是胸有成竹才會上去。」

被心上人搶白,李佩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按捺不住,忍不住反駁道︰「顧二爺又憑什麼說得那麼肯定?二爺不過見過姊姊一次,就那麼了解姊姊了嗎?」

顧紫佞嘴角勾了勾。「要認識一個人,無關時日長短,有沒有心才是重點。而顧某有心,自然能在短時間內透析大姑娘的為人了。」

李佩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強顏歡笑地道︰「哦?那麼二爺說說,姊姊的為人如何?」

顧紫佞淡淡地睞去一眼,雲淡風輕地道︰「大姑娘不會害人。」

李佩兒溫柔的面具破裂,她的神情一連幾變,嘴角狠狠抽了數下,袖里的拳緊握著,櫻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顧紫佞看在眼里,心里有數。兩世為人,這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所謂相由心生,一個內心不純良的人,在臉上絕對看得出來,而李佩兒便是一個表里不一的姑娘,她對敏敏的討好都是有目的的。

「都敲鑼了,那姑娘還不嘗嘗味道,她等等寫得出來嗎?」圍觀的人交頭接耳,都對李姮漱的作為很是不解。

盤子已撤,參賽者取下眼罩,筆墨都準備好了,參賽者提筆各自具名寫下答案,而十張答案紙隨即交到了主持人手中。

眾人盯著主持人看,沒一會兒,主持人驚呼了一聲。「哎呀!有人答對了!全部的食材都寫對了!」

「誰啊?誰啊?」此起彼落的好奇聲。

「屬名是……李姑娘。」主持人邊念邊朝李姮漱看過去,他驀地呵呵一笑。「在場只有一位姑娘,想必是姑娘您了。」

李姮漱朝主持人頷首,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

主持人朗聲道︰「答案乃是豌豆、木耳、鮮香菇、南瓜花、豆芽、干金針花、熟竹筍、甜姜、鵪鶉蛋、發菜、腌脆瓜、干絲、榨菜、大蔥、臘肉、河蝦!」

他一口氣隱完,台下也很配合的響起了熱烈的叫好聲。

主持人又道︰「這乃是我們上品樓,劉大廚子獨家研發的拿手好菜——雙八寶炒,也就是用了足足十六樣食材,想不到這位姑娘竟然一種不差的將食材寫了出來!並且沒有品嘗,僅僅只是聞聞味道便寫出來了,實在叫人吃驚啊!姑娘想要哪種食材,請隨意挑選。」

李姮漱淺淺一笑。「花膠。」

「沒問題!」主持人豪爽的叫人打包了給李姮漱送去,李姮漱提著獎品和其他參賽者魚貫下台了。

同時,主持人又敲了敲鑼說道︰「各位父老兄弟姊妹,上品樓即將在下個月初八開張,名廚坐鎮,適才那道雙八寶炒也吃得到。開幕期間,八折優待,到時請各位鄉親多多賞臉!」

李姮漱下了台,喜秋將花膠接了過去。

顧敏敏迫不及待的問道︰「李大姑娘,你是怎麼知道菜里有那些食材的?你教教我,我也想學!」

李姮漱嫣然一笑。「這是我與生來的本事,沒法教人,可是我能做很多好吃的給你吃,擔保好吃到會吞掉舌頭。」

听到有好吃的,顧敏敏也不執著于要學分辨味道的本領了,眼里的饞蟲冒出了來。「那你什麼時候做給我吃?今天晚上?」

李姮漱笑著點了點頭,很爽快地道︰「好,就今天晚上。」

顧紫佞微微傾身,在她耳邊說道︰「你那好吃的,可要算我一份。」

那無預警的熱氣吹拂在耳畔,李姮漱忽然覺得一陣酥麻。

那親昵的語氣和刻意的親近,她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顧紫佞喜歡她,而她……好吧,她對他也沒那麼反感了就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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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西紅柿醬

顧家兄妹在李家做客,夜宿在柳葉軒,李姮漱為兌現自己對顧敏敏的承諾,一回府便一頭鑽進大廚房里,久違的施展身手,風風火火地做了五道菜,那利落的身手和切菜的刀工看得大廚房里上上下下目瞪口呆。他們都不知道自家小姐竟有一手好廚藝,多年來藏得那麼深,都以為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晚上的家宴,因為有顧家兄妹,李雲樵沒敢再讓江琳玥同桌,但她還是不請自來的到了宴廳,說是要伺候老夫人用膳,李雲樵便也沒說什麼,隨她了。

這些年來他原就寵妾滅妻,若不是上回在壽宴上李姮漱當眾對江琳玥同桌的正當性提出質疑,他原本也不當一回事,後來也不好再讓江琳玥同桌用膳,避免話傳出去遭人非議。

事實上,這陣子江琳玥沒少對他吹枕頭風,訴說不能同桌用膳的委屈,但他依然不為所動。

說也奇怪,他覺得漱丫頭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她沒說什麼,但看他的眼神,讓他很是在意,使他下了狠心,決定杜絕江琳玥同桌用膳的歪風。

「既然來了,就多住一陣子。錦州城里有很多值得一游的地方,比方大安寺、頤園、同樂坊,還有賽馬……美食節的活動每天都不同,越後面的活動越是精采,游湖、放水燈,應有盡有,你們可要盡興才回去。」李雲樵扮演著大家長,和藹可親、熱絡、談笑風生。

他原以為只有顧敏敏這小姑娘一個人來玩,沒想到顧紫佞也來了,他的態度就完全不同了。

顧紫佞非但是他的準女婿,也是顧家呼聲最高的繼承人,他眼光精準,做生意有一套,連他兄長顧紫仁也望塵莫及,將來對李家的生意肯定有很大的幫助,提前拉攏肯定不會錯。

李老夫人也連忙幫腔道︰「你們要是只待幾天就回去,我這老太婆可是不依,一定要多住一陣子。」

她老了,但不胡涂,看兒子的態度也知道顧紫佞是貴客,她自然要幫著拉攏留客。

顧紫佞微微一笑。「兩位長輩盛情難卻,我們兄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姮漱讓人將她做的那五道菜刻意擺在顧敏敏面前,她微笑指著那五道菜說道︰「敏敏,我答應要做好吃的給你,可沒食言。」

她自己將稱呼改了,拉近距離,就見顧敏敏對她直呼她名字也沒意見,只眼楮發光的盯著那五道菜,直吞口水,連呼吸都明顯急促了。

「漱姊姊,都是我沒看過的菜,這是……」顧敏敏也不知不覺自動改了對李姮漱的稱呼,只能說,美食很徹底的拉近了人們的距離。

李姮漱淺淺一笑,一一介紹,「紅燒大蝦、爐焙雞、蒸鰣魚、蟹生、家常餃子。」今天在逛街時,她注意到顧敏敏特別喜愛海鮮,因此五道菜里有三道海鮮來投其所好。果然,顧敏敏那毫不掩飾吞口水的饞樣,大伙都看在眼里。她忙不迭地夾了一只大蝦,吃得吮指回味,看得李老夫人也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可不好和客人搶食。

轉眼間,顧敏敏這小吃貨將一盤十只大蝦里的九只吃下肚,其中一只被眼捷手快的顧紫佞搶到了,進了他的五髒廟,其余四盤李姮漱做的菜也在眾目睽睽下被顧家兄妹風卷殘雲般的搶食一空,顧敏敏吃得小肚子都鼓起來了,看得眾人目瞪口呆。若不是顧紫佞人高手長,與自己妹子搶食又毫不手軟,估計他也搶不到那麼多,兩人吃進肚的分量可以說是平分秋色。

李雲樵愣了一會兒,回神道︰「呃——這里還有很多菜,世佷、世佷女,你們要不要嘗嘗其他的菜?」

哪知道,顧敏敏只夾了一塊賣相很不錯的糖醋排骨,吃了一口便很不給面子的擱下筷子,懶洋洋地道︰「這些怎麼跟漱姊姊做的菜相比?太普通了。」

李家是經營酒樓起家的,李雲樵身為這一代的家主,對美食也下過一番工夫研究,嘗過的美食不在話下,上回壽宴他分到一小塊李姮漱做的壽桃,雖然也認同做得極好,但他以為只是踫巧罷了,也不相信李姮漱真有什麼廚藝可言。可剛剛那五道菜讓他十分詫異,如果求證後真的是女兒所做,那就疑點重重了,未曾學過廚藝,也未曾下過廚房的漱丫頭是如何做得一手好菜?

這疑問,不只李雲樵有,李老夫人、江靜芝、江琳玥、李佩兒也有。于是晚茶後李姮漱便被叫到了李老夫人的春安院,在場的還有李雲樵、江琳玥、李佩兒。

李姮漱心里有數,他們是要會審她,她老早想好一套說詞,不怕他們審問。

「你從實招來,你到底是如何會做菜的?」今日讓李姮漱搶盡了風頭,李佩兒堵在心口的一口氣沒地方發,一見到李姮漱慢條斯理的進來,劈頭便問。

江琳玥沉住氣,仔細打量著李姮漱。

佩兒一回來便把在大街上發生的事詳細跟她說了,李姮漱靠「聞」便正確寫出食材,獲得了昂貴食材獎品,贏得滿堂彩,也得到顧紫佞的贊賞和顧敏敏的崇拜。

她老早就起疑心了,只不過在老夫人壽宴上做的壽桃,她當成瞎貓踫上死老鼠,認為李姮漱是誤打誤撞做出來的,而且壽桃並不是什麼高難度的東西,多看幾次,偷偷練習一番應該是可以做出來的。

可是今日李姮漱居然做出了五道工夫菜,她派心月復丫鬟錦繡去大廚房打听過了,那五道菜確實是李姮漱親手做出來的,大廚房里的人頂多打打下手,幫著洗食材而已,每個人都看到了,做不了假。

除了一手憑空而來的廚藝,還有李姮漱這陣子對她和佩兒的疏離,過去李姮漱最是黏著她和佩兒的,唯她們的命是從,現在不只疏遠,甚至還似在提防她們,過去李姮漱厭煩江靜芝,現在不僅常去江靜芝那里過夜,還天天上李善彬的遠觀軒去督促他讀書,甚至毫無緣由的發賣了前世她最信任的碧水,種種不同于以往的行為加起來,就成了個巨大的問號。

李姮漱將江琳玥的打量看在眼里,她並不看她們那對心腸惡毒的母女檔,澄澈的眼一眨也不眨的看著李老夫人和李雲樵,恭敬地問道︰「敢問祖母、父親,佩兒身為庶妹,對我如此詢問的語氣是否得當?」

李老夫人和李雲樵是一愣。

佩丫頭哪時候不是對漱丫頭這樣說話了,過去也沒听她反彈過,怎麼今日卻對這個有意見了?

不過,身為長輩,他們自然不能如此響應。李老夫人咳了一聲,輕輕責備道︰「長幼有序,佩丫頭確實有錯,還不快向你姊姊道歉。」

李佩兒原是不從,看到江琳玥對她使的眼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對李姮漱起身一福道︰「妹妹語氣不當,還望姊姊見諒。」

若不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李姮漱的廚藝從何而來,她才不會這麼容易妥協。

「一個家不可失了倫理。」李姮漱下巴微抬,義正詞嚴地說道︰「這一次我就輕輕放過了,不過你要記住,若是日後再對我這個嫡長姊出言不遜,我可要請家法教訓了。」

家法?

李老夫人、李雲樵、江琳玥、李佩兒都瞠目結舌,李家的祠堂里確實有家法,但從未用過,也沒人提過,如今從李姮漱口中听到這兩個字,實在無比怪異啊!若說要用家法,過去任性騎縱、無法無天的李姮漱應當要第一個用才是。

可是,四個人同時感覺到李姮漱的轉變,這種「你才需要用家法教訓」的話自然沒有人說出口。挺直了小身板站在他們面前的李姮漱自有一股氣勢,那種不得隨意侵犯她的氣勢誰都感受到了。

李老夫人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漱丫頭,雖然剛才佩丫頭的語氣是不對了一點,但她要問的,也是我和你爹要問的,你可得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們,不可有所隱瞞。」

江琳玥幾不可察的揚了揚嘴角,好戲來了,看這死丫頭怎麼自圓其說。

李姮漱處之泰然地道︰「孫女自當不敢對祖母、父親有所隱瞞。」

李雲樵點了點頭,接口道︰「那麼你就說吧,你是怎麼學會廚藝的?跟何人所學?又是哪時候學會的?」

李姮漱啜了口茶,淡定地道︰「女兒是在夢里,與女兒的前世所學。」

「前世?」所有人都為這意料之外的答案目瞪口呆。

「是的,前世。」李姮漱擱下杯盞,看著一臉迷惑的李老夫人、李雲樵、江琳玥、李佩兒,徐徐說道︰「前陣子我染了風寒,命懸一線,在我覺得氣若游絲,可能快要魂歸離恨天之際,我的前世入夢來,她教了我廚藝,還教了我許多做人處世的道理。因是我的前世,她說的話才听得進,也才醒悟到過去是多麼任性妄為,讓祖母和父親、母親為我操碎了心,我痛定思痛,決心痛改前非……」

不等李姮漱說完,李佩兒就忍無可忍的跳了起來。「這、這太離譜了!根本滿口胡說八道……」

李姮漱沉著的看了一眼李佩兒,李佩兒抖了下,想到家法兩字,她不甘願的閉上了嘴巴。

李姮漱沉靜的臉龐流露出一抹堅定,她看著李老夫人、李雲樵道︰「漱兒所言,句句屬實,在祖母和父親面前,不敢有半句虛言。」

李老夫人素來信神,對此說法雖然半信半疑,但並沒有全盤否認,她看著李姮漱問道︰

「所以你做的壽桃、大鍛、蟹生那些,都是跟你的前世所學?」

李姮漱恭敬的道︰「是的,祖母。」

李老夫人咳了聲,不經意的問道︰「你還會做什麼?比方現在適合吃的點心。」

她呀,沒吃到那五道菜可是遺憾得緊,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五道菜。

李佩兒不可思議的看向李老夫人,難不成她祖母信了李姮漱,現在要叫李姮漱做點心給她吃嗎?

該死!該死!該死!這不是為老不尊,什麼是為老不尊?

「孫女會做一款紅豆包子,雖然跟壽桃大同小異,可更加細致好吃。」李姮漱淺笑盈盈地道︰「祖母若是想品嘗看看,孫女立刻去做給您吃。」

李老夫人頓時眉開眼笑。「哎喲,都這個時辰了,不會太麻煩你嗎?」

李姮漱笑容可掬。「說什麼麻煩?祖母要吃的,孫女非但不覺得半點麻煩,心里還高興得很,這證明祖母認同孫女的手藝。」

李姮漱說話的語氣很真誠,李老夫人瞧著她心里就高興。「我自然是認同了,那你快去做吧。」

李姮漱起身告退,不看氣炸的江琳玥和李佩兒一眼,帶著喜秋往大廚房去了。

她一走,李佩兒便氣沖沖的站起來大聲質問︰「祖母、父親,難道你們相信她的鬼話?」

李老夫人面孔一肅。「什麼你啊你的,說話沒規沒矩,漱丫頭是你嫡姊。還有啊,我說佩丫頭,你以前都不會這樣說話的,怎麼今兒個說話卻這麼沖?你跟漱丫頭不是很好嗎?怎麼,你們吵架啦?」

江琳玥和李佩兒這才想到李佩兒平常在眾人面前都是扮演溫柔可人、知書達禮的二小姐角色,突顯李姮漱的無理取鬧和不可理喻,可今天她實在太氣了,竟忘了在李老夫人和李雲樵面前做戲,露出了本來性格。

江琳玥在心里暗喊聲糟,連忙對李佩兒使眼色,李佩兒這才按捺住氣焰,委屈地柔聲道︰「佩兒沒有和姊姊吵架,只是姊姊變得太多,一個不會廚藝的人忽然會下廚了,肯定是邪門的,佩兒擔心姊姊沖煞到什麼不干淨的東西,語氣才急了些,祖母勿要見怪。」

李老夫人這才緩了面色。「我就說嘛,佩丫頭你最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了,怎麼會口出惡言?原來是擔心漱丫頭啊!」

江琳玥忙不迭地道︰「老夫人、老爺,依我看,大姑娘確實有些邪門,要不要找個道士來清一清……」

李老夫人眉角微皺,不快地道︰「請什麼道士?你聾啦?適才沒听到漱丫頭說是她前世前來夢中相會,既有這場好機緣,是天上給的福氣,請道士做法成什麼體統?存心將福分趕跑是不是?」

江琳玥快氣炸了,袖里的手緊緊攥著,快維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了,這老太婆分明是貪吃,貪圖李姮漱的手藝,扯什麼福分!

見李老夫人都說重話訓斥江琳玥了,想跟著說什麼的李佩兒也不敢開口了。

李姮漱昨晚做紅豆包子時,也給大廚房的人留了一籠,所以一早她踏進大廚房時,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請教她紅豆包子的做法,直贊嘆她做的紅豆包子是他們吃過最好吃的包子。

「大姑娘要的一百顆西紅柿和四十顆洋蔥已經準備好了,洋蔥照您吩咐,挑了大的,番前都洗干淨了,您想沾著糖吃還是蜂蜜?奴才馬上給您準備!」大廚房的管事婆子白大娘討好地道。

「都不是。」李姮漱淺淺笑道︰「麻煩大娘派三個較清閑的丫頭給我,我有活兒讓她們做。」

「是是,奴才這就指派人手給您。」白大娘忙不迭地應承,又立即拉開嗓門揚聲道︰「琴娘、月紅、棗兒!你們三個快過來听大姑娘的指示干活兒。」

李姮漱和三個幫手佔據了大廚房的一角,她溫和的吩咐道︰「你們將西紅柿正面用刀劃十字,但不要劃太深,劃破表皮就可以了,再放入滾水中立即熄火,從一數到六十,數兩次之後撈起,再將皮去掉切丁,並將二十顆洋蔥切丁。」

李姮漱在旁邊看著她們做,直到西紅柿和洋蔥都成丁狀之後,她才道︰「把番前丁、洋蔥丁一塊兒用大火煮滾,加入油、蒜末、白糖、鹽,煮滾之後再用小火煮上半個時辰,期間要經常攪拌,以免焦鍋,攪拌得越糊越好,能多糊就多糊。」

前世有果汁機、調理機,這里沒有,只能靠人工攪拌了,幸好有三個人,她讓她們三個輪著攪拌,也不至于太累。

「大姑娘究竟要做什麼啊?」大廚房里上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連大廚房的大廚何泰山都湊過去看,不過他自然是看不明白的,西紅柿蛋花湯、西紅柿煎蛋他都做過,但沒將西紅柿搞到這麼糊過。

最後的收尾是李姮漱親自做的,她判斷濃稠度差不多時,便讓喜秋將備好的檸檬汁倒入,攪拌幾下,大功告成。

「這叫西紅柿醬。」李姮漱知道眾人都想知道她在做什麼,便笑吟吟地說道。

「西紅柿醬?」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似懂非懂。「大姑娘,這要怎麼吃?拿來喝嗎?」

李姮漱笑而不答。

「琴娘,你削幾個馬鈴薯,切成長條狀,不要太細。」李姮漱一邊指導琴娘切馬鈴薯,一邊吩咐白大娘熱油鍋,將切好的馬鈴薯下鍋,炸成金黃色後撈起。

「大伙趁熱沾著西紅柿醬吃。」

眾人一吃,都驚為天人。最重要的是,李姮漱用的都不是什麼名貴食材,西紅柿、洋蔥、馬鈴薯都是再尋常便宜不過的食材,卻能創造出如此美味,太神奇了,且一般馬鈴薯都是用來炖菜或煮湯,大姑娘竟然想到拿來炸,這也是他們想都沒想過的料理方法。

「月紅、棗兒,你們兩個將剩下的二十個洋蔥剝皮,其他人沒事的話,再多削些馬鈴薯來炸薯條,給各院都送些過去品嘗。」

「是!」白大娘中氣十足的答應,連忙吩咐其他人依樣畫葫蘆去炸薯條。

另一邊,李姮漱親自示範如何切洋蔥花。炸洋蔥花是美式餐廳常見的料理,這些古人自然不知道,見她將一顆洋蔥切得宛如蓮花似的,都嘖嘖稱奇。

李姮漱跟著親自做面糊,把玉米粉、面粉、蒜末、辣椒末、鹽、白胡椒粉放入盆中拌勻,然後倒入一點酒再把面糊拌勻,把洋蔥放入面糊里均勻沾上面衣,入油鍋炸成金黃色後起鍋,叫眾人沾著西紅柿醬吃。

事實上,炸洋蔥花應該要沾塔塔醬比較搭,但要弄到美乃滋、酸女乃油、香草粉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她就不挑戰做塔塔醬了。

眾人分食著洋蔥花,又是驚為天人,剩下的洋蔥也依照李姮漱的切法,切了油炸。

李姮漱吩咐喜秋用食籃裝了兩份炸薯、兩份洋蔥花、兩份西紅柿醬。主僕兩人往柳葉軒去,時辰正好介于早膳和午膳之間,可以作為點心。

兩人到了柳葉軒,看到李佩兒比她們早一步到了,桌上擱著城里赫赫有名的點心鋪——食香鋪子的各種點心,顯然是她派人買來要討好顧敏敏的。只不過,點心還剩了大半,顧敏敏並不捧場,而顧紫佞面前的碟子干干淨淨的,顯然他連動都沒有動。

「姊姊怎麼來了?」李佩兒見到她,笑得有點勉強。

「你怎麼來了,我就跟你一樣。」李姮漱微微一笑,自行落坐。

顧紫佞從李姮漱進來便看著她了,听到她的回答,他勾起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越是和李姮漱相處,越勾起對她的好奇心。兩天下來,發現她和李佩兒並不像傳說中那般要好,听說李佩兒對李姮漱百依百順,而她則是只要李佩兒說的,都會去做,兩個人像連體嬰似的,同進同出。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是傳聞有誤,還是她們姊妹翻臉了?若是翻臉了,那很好,最好不要和好,他認為李佩兒是個表里不一的姑娘,她並沒有把李姮漱當姊妹相待。

只不過,好像不用他擔心,因為在他看來,李姮漱同樣沒有將李佩兒當姊妹看待,呵呵,這樣挺好的,證明他的漱兒很聰明,會看人。

「姊姊說什麼呢?」李佩兒強顏歡笑道︰「我只不過來給二爺和敏敏送些點心……」

「我也是。」李姮漱笑著打斷李佩兒。「我也是來給二爺和敏敏送點心。」

「點心!」顧敏敏一听便跳了起來。「那我現在聞到的香味是?」

食香鋪子的點心雖然精致,可跟房城最大點心鋪子元味齋做出來的點心大同小異,她根本吃膩了,自然是嘗了幾口給李佩兒面子後就興致缺缺,甚至懷疑兩家大廚師出同門,不然怎麼做出來的招牌點心都一樣?

「正是我們姑娘親手做的點心,炸薯條和炸洋蔥花。」喜秋笑吟吟從食籃里端出了三個碟子,介紹道︰「薯條和洋蔥花沾著西紅柿醬吃就行了。」

顧敏敏一看,眼楮都亮了起來,迫不及待用手抓了薯條就去沾西紅柿醬,一口接著一口,左手右手都各抓了好幾根薯條,簡直不顧形象。

李姮漱笑道︰「敏敏怎麼知道正確的吃法?這薯條原來就是要用手抓著更好吃。」

顧紫佞認為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他立即加入了搶薯條的行列,一邊搶著洋蔥花。這是李佩兒第二回看到顧紫佞與自己妹妹搶食,她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眼楮。

那個沉著內斂、喜怒不形于色的顧二爺去哪里了?怎麼他會跟自己快、狠、準?

顧紫佞前世原來就是個貪圖口月復之欲的人,家財萬貫的他,既無家人也無妻兒,他認為吃上一頓美味飯菜比什麼都重要,遇上好吃的,絕不放過。

所以了,他怎麼可能禮讓顧敏敏?對他而言,顧敏敏就是個任性煩人的小丫頭,他一點都沒有讓她的想法。

沒一會兒,三個碟子已經空無一物,連西紅柿醬都被沾得干干淨淨,炸物則是連點渣渣都不剩,顧敏敏心滿意足的癱在椅子上,顧紫佞則接過青木遞上的帕子,優雅的拭了拭嘴角的油光,啜了口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個用膳後優雅地擦拭嘴角的動作是他前世和一個洋人學的,他看了之後很喜歡,便學了起來,這一世也保留了這個習慣,李姮漱卻是看得心里暗暗疑惑,難道顧紫佞也跟她一樣有「身世之謎」,是穿越來的?

「太好吃了……」顧敏敏意猶未盡的舌忝著唇。「漱姊姊,適才那三樣東西還有嗎?我還想吃,我肚子好餓。」

她這話完全是不給李佩兒面子啊,李佩兒買來的高級點心幾乎原封不動,她卻對李姮漱討食,還說肚子餓。

李佩兒咬著牙,恨不得把李姮漱碎尸萬段。什麼前世入夢教廚藝,她才不信!她面前的一定不是李姮漱,她一定要揭穿李姮漱的真面目,她一定要!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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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壁咚

顧家兄妹在李家做客已經五日了,期間受到李雲樵的熱情招待,天天安排不同節目,游湖、看戲、賞花、賽馬等等,最主要是李姮漱時不時便下廚做好吃的,令他們根本不想走。

李姮漱覺得好笑,前世她都沒想過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這一世卻派上了用場,她原來只是想收服顧敏敏,沒想到顧紫佞竟然也是個吃貨……這點紀錄片里怎麼沒提到啊?

不過,顧紫佞有「吃」這個弱點,對她有好處,因為她已翻轉了原主的命運,把顧東盛排除在外了,將來她會嫁給顧紫佞,提前收服他也不錯。

然而,就在她這麼想時,李家來了個不速之客,顧東盛竟然登門拜訪!

「顧三爺怎麼會來寒舍?」李雲樵也很意外,但來者是客,他也親自接待。

顧東盛是顧家二房獨苗,雖是嫡子,但顧家二房無所作為,說白了是顧家的米蟲,他的態度也就冷淡了許多。

「是我邀請三爺來的。」江琳玥笑吟吟的說道︰「上回壽宴時,我听到三爺說很想逛逛美食節,我心想既然二爺和敏敏姑娘都來了,自然也要將三爺請來同樂了,不然說不過去。」

雖然李姮漱轉了性子之後給了她許多難看,但她還是後宅的實質掌權者,這些年來,她以主母自居,府里上下也當她是主母,這習慣不會輕易改變,她請人來做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小佷盛情難卻,這便厚著臉皮來了。」顧東盛朝李雲樵微笑作揖。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李雲樵便也沒說什麼,交代江琳玥安排顧東盛的住宿事宜,便去忙他的了。

憑良心說,顧家基因不錯,顧東盛也是長得一表人材,只不過他心術不正,看著就有股邪氣,讓李姮漱想到了西門慶。

江琳玥為了陷害她,竟然邀顧東盛前來做客,這不由得令她懷疑江琳玥是否也是重生而來?否則為何會邀請顧東盛來?不就是為了導回前世的軌跡,讓她一定要下嫁給顧東盛嗎?有了這個猜測之後,她對江琳玥更提防了。前世讓原主與顧東盛被人抓奸在床就是江琳玥的計謀,現在也不難猜她會如何做了,肯定又想故技重施。

她現在還沒有力量,縱然猜到江琳玥的計謀,單憑她也難以對付人手充足的江琳玥,若是她要避,還是避得開的,可她不只想要避開,還要江琳玥自食惡果,那麼就需要借助第三個人的力量了。

誰是第三個人呢?

她知道現在祖母、父親還不會相信她的話,而母親與她一樣在李家沒有勢力,唯一有能力,又有可能相信她的人……

不錯,就是他了!

天未亮,李姮漱自己埋頭在大廚房里做費工的鱒魚餃子,她自己也覺得好笑,怎麼覺得用吃食收買顧紫佞會百試百靈?

說起來,這鱒魚餃子可是她做過的餃子里最費事的,是她一個在韓國留學的朋友教她做的,是平昌的特色美食,先要揉面團、醒面,而餃子餡當然是最難的部分,整條鱒魚都必須細心將剌剔除,要用手仔細模過,將剌一根根挑出來,跟著去皮,再將魚肉切細丁。這只是初步,其他配菜也挺多的,南瓜去皮切丁、洋蔥切丁、高麗菜切碎下油鍋加鹽拌炒到半熟再放涼,另外紅椒切碎、韭菜切碎,兩樣食材拌入蒜泥、姜泥,原來這里還要用上豆腐一塊兒壓碎攪拌的,可大岳朝還沒有豆腐,便略過不用了。

鱒魚丁加入所有食材,再加入炒過的白芝麻、糖、鹽,胡椒粒、香油拌勻,如此餡料才大功告成,最後便是 面皮了。因為是韓式餃子,所以皮會特別 得薄一點,再包入餡料,黏好半月形的邊,再把兩頭黏在一起,便會形成一個漂亮的元寶狀,看起來也會像大餛飩。

做好的餃子可以煮、蒸、煎,滋味各有不同,她做了蒸餃和煎餃,煎餃底部焦脆,尤其美味,各種沾醬都適合。而為了搭配韓式餃子,她便做了一個很韓風的沾醬,用的是洋蔥、小蔥、辣椒、蒜片,加點糖、醬油和水稀釋,這樣的韓式餃子,口味非常豐富,她敢擔保顧紫佞肯定是第一次吃到。

「姑娘,有什麼奴婢幫得上忙的嗎?」喜秋覺得主子忙得出汗,尤其是挑魚剌的時候,挑到一個聚精會神,而自己閑著還坐著,很是坐立不安。

「你只要在那兒坐著陪我就是幫我了。」李姮漱回眸一笑。「這麼大的廚房,我自己待著怪可怕的,有你在,我很安心。」

她刻意挑了工序最多的鱒魚餃子,就是希望顧紫佞能從中感受到她的誠意和迫切,而他是個吃貨,一定能知道她做這道鱒魚餃子絕不簡單。

鳥聲啁啾,晨光探頭,天色已經大明,再過半個時辰便是各院落用早膳的時間,早膳比較簡單,都是由幾個廚娘在另外一間中型的廚房里做,大廚房主要負責晚膳,因此此時還沒有人前來。

李姮漱做好了兩種餃子,喜秋幫著裝進食盒,兩人穿過游廊,步入月洞門,進了柳葉軒。她讓喜秋在前廊下把風,自己則提著食籃欲要去顧紫佞住的東邊廂房,因為她要談的事不能被第三個人知道。

「這不行啊,姑娘!」喜秋聞言嚇得不輕,連忙阻攔。「姑娘和顧二爺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若讓人撞見,會被貼上私相授受的罪名,姑娘的清譽便毀了。」

李姮漱毫不在乎。「毀了就毀了,反正我要嫁的人就是顧二爺,傳出私相授受的罪名也沒什麼影響,我想顧二爺也不會介意這個。」

喜秋眼見攔不住,只好盡力把風了。她真沒想到才經過幾天相處,主子對顧二爺的心意就如此熱切,一大早做好了費工的餃子親自送來,還不怕傳出蜚短流長,往好的地方想,主子對顧二爺如此上心,將來肯定能琴瑟和鳴吧?

喜秋這忠僕就抱著如此堅定的想法,認真的在原地把風了。

李姮漱提著食盒來到了東廂房,因為顧東盛也被江琳玥安排住在這里,她小心翼翼的左右張望,不時走走停停,不想遇到顧東盛。

幸好,可能是還早,連個灑掃丫鬟都沒看見。她叩了顧紫佞的房門,希望他已經起床了,不要還在床上才好。

過了一會兒,沒人應門,她又叩了叩門,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听里面是否有動靜。

驀地,房門開了一條縫,有只手伸出來將她拉進去,她低呼一聲,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的人,手里的食盒已被人接手,她兩手空空的被個修長身軀困在牆角,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李姮漱抬眸看著似笑非笑的顧紫佞,不是害怕,而是莫名的心跳加速。他身上散發的強烈男性荷爾蒙,她全然感受到了。兩世為人,她從來沒和男人貼這麼近過,她的呼吸心跳都亂了,心跳聲大得她自己都听得見。

「顧某還想問問大姑娘在做什麼?」顧紫佞玩味的勾起嘴角。「大姑娘讓丫鬟把風,自己一路作賊似的鬼鬼祟祟尋到了顧某房門前,還將耳朵貼在門上意欲偷听,大姑娘要不要解釋解釋?」

李姮漱臉更燙了。「你怎麼知道我的行蹤?」

顧紫佞眼里閃著笑意,嘴角輕揚。「顧某有早起的習慣,練了套劍法,又去逛了貴府一圈,回來便見到姑娘行跡詭異,一路尾隨,發現姑娘竟然是來找顧某的,心欣之下,躍上屋頂,由屋瓦回房,這便將姑娘迎了進來。」

李姮漱咬著下唇,要命!所以她的行為他都看見了?

她定了定神,辯解道︰「我做了鱒魚餃子,特地送來給二爺品嘗,怕冷了不好吃,這才想听听二爺房里的動靜,沒別的意思。」

「是嗎?」顧紫佞伸手將她散落的發絲勾回耳際之後,英挺的眉毛微微往上挑,含著一抹笑意問道︰「若是如此,大可在前廳讓顧某的小廝青木來通傳,沒必要親自尋來吧,還派丫鬟把風,這說不過去。」

李姮漱自己也知道不合理,她咳了一聲。「事實上,我是有事相求,不方便讓第三者听到,所以才會自己過來。」

顧紫佞看著她,恍然大悟地道︰「原來我們已經到了不方便讓第三者在場的階段啊,能和大姑娘進展如此神速,顧某實在高興。」

李姮漱忍不住又紅了紅臉,她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我有正經事要跟二爺談,二爺可以讓開一點嗎,這樣貼著,不太方便說話。」

「不可以。」顧紫佞悠悠然的朝著她笑。「我覺得此刻的感覺很好,想保持一會兒。」

李姮漱有些無言,顧紫佞原來就是這樣痞的男人嗎?為什麼現實跟紀錄片不一樣?照理,他應該是個寡言的男子,不應該這麼會撩人啊?

她突然想到了法寶,連忙說道︰「餃子涼了不好吃,先吃餃子吧。」

顧紫佞又朝她逼近了幾分,眯著眼,帥氣的眉間帶著幾分笑意。「姑娘以為區區餃子能動搖顧某,太小看顧某了,姑娘跟餃子在顧某面前,顧某當然選擇姑娘。」

「選擇什麼啊?」李姮漱情急之下,月兌口說道︰「我和餃子,不都是你的?」

「好一句餃子和姑娘都是顧某的。」顧紫佞眉間笑意盎然,兩只手撐著她兩邊的牆,好看的唇湊近了,在她額上落下一吻,說道︰「一會兒我會嘗餃子,現在先嘗嘗我的未婚妻不為過吧?畢竟是姑娘說的,姑娘和餃子都是顧某的。」

李姮漱整張臉都燒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昏了頭說那種話像在撩撥他,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竟然敢吻她的額頭,古人不都是很保守、很恪守禮儀的嗎?他們還沒成親,他怎麼敢對她這麼親密……

驀地,李姮漱發現自己的腰被顧紫佞扣住了,她整個人一下子被推到了他的胸前,緊貼著他,而左右她的那股力道正是來自于他的手。

「姑娘可能以為顧某說的淺嘗是吻吻額心,但那遠遠不夠,我現在想要更多……」

李妲漱在他懷里,耳尖熱燙,她眼楮輕輕眨動了兩下,不明所以,但她確實芳心顫動。顧紫佞表情突然變得危險,眼眸變得幽深,他的唇低了下來,堵住了她的唇。

李桓漱心神一蕩,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原本打算跟他談的事,現在一個字都想不起來,也想象不到五分鐘之前她還站在門外,怎麼現在會跟他接吻了……

顧紫佞吮著她的芳唇,一會兒便放開了,怕她太過震撼,抑或不能接受,甚至將他的吻歸類于侵犯,往後躲著他,那可就不妙。

李姮漱一等顧紫佞的唇離開便一溜煙的奪門而出,她能應付李老夫人、江琳玥、李佩兒等人,但沒能力應付這突然其來的曖昧熱浪席卷,她對戀愛一點經驗都沒有,忽然產生好感又長得很不錯的男人吻住,她實在不知所措!

她的心抨枰跳,飛也似的落荒而逃,正巧踫到進來廂房院子的顧敏敏和春芽,顧敏敏驚訝的指著李姮漱。「咦?那不是漱姊姊嗎?漱姊姊,你要去哪里?」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顧敏敏拜倒在李姮漱的手藝之下,對她的態度早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李姮漱跑得很急,長發在空中甩了個弧度,她壓根沒听到有人在喊她,雙手提著裙角跑出了長廊,很快消失不見。

顧敏敏直覺不對,東廂房是她二哥的寢房……莫非——

「糟了!」顧敏敏大事不妙的驚跳了起來。「肯定是二哥纏著漱姊姊給他做吃食了,要瞞著我吃掉!」

春芽翻了個白眼,主子真是三句不離吃啊,果然是吃貨!

顧敏敏風風火火的往顧紫侯房里跑,房門虛掩著,她兩手一把推開了,揚聲問道︰「二哥!我剛看到漱姊姊出去,她怎麼臉紅成那樣,又走得那麼急?你對她做了什麼?」

顧紫佞淡定的伸手彈了彈顧敏敏的鼻子。「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她臉紅了嗎?這令他雀躍,因為這可是個重要情報,代表她不是害怕才逃走的,而是羞赧才逃走的。

「我哪是小孩子?」顧敏敏抗議道︰「我十三了,是大姑娘了……」

顧紫佞又毫不留情的彈了彈顧敏敏的腦門。「只長身子不長腦子算什麼大姑娘。」顧敏敏不再與之爭辯什麼是大姑娘,她轉而咄咄逼人的問道︰「二哥,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叫漱姊姊給你做什麼好吃的……咦,這香味……」

顧敏敏動了動鼻子,聞香而去,發現桌上有個食盒,她迫不及待的打開,看到兩盤碩大餃子,她立即眼楮發亮。

「我就知道!」顧敏敏氣不過的重重跺腳。「二哥!你怎麼可以背著我讓漱姊姊給你做好吃的?」

「我讓我未婚妻給我做好吃的,你有意見?」顧紫佞嗤之以鼻的將顧敏敏的肩膀一轉,壓著她坐下。「你就安安靜靜的吃,不許說話打擾我思考。」

「好!」顧敏敏歡快地應道,她知道她二哥一思考起來就不會跟她搶食了,也就是說,這里所有的餃子都是屬于她的,都是她的!

另一邊,喜秋見自家姑娘慌不擇路的跑來,且神色還很不對勁,令她也忐忑了起來。

「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嗎?」

李姮漱搖了搖頭。「無事。」

她居然丟下正事跑了……還有,她落跑前是不是應該推開顧紫佞,而且要用力甩他一耳光,這樣才能顯示出她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才符合這個時代大家閨秀的形象?

罷了,現在想也來不及了,她都逃出來了,總不能回去補巴掌吧?再說,她也並沒有想打他的情緒,腦子里都是被他吻時的震撼,夾雜著濃烈的旖旎,想到這里,她的身下又泛起一陣躁熱……

「咱們快走吧。」她臉頰發燙的催促喜秋。

主僕兩人快步離開柳葉軒,正要出月洞門時,不巧顧東盛竟迎面而來。

「李大姑娘!」顧東盛身著一襲月白色暗紋錦袍,他喜穿白色,自詡風流瀟灑,一見到李姮漱便露出了見獵欣喜的笑容,他正想找個理由去會她,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江琳玥派人送信給他,力邀他來美食節一游,信里雖然沒說得很明白,但暗示會撮合他和李姮漱。不說李姮漱是個美人了,就說她的嫁妝好了,身為錦州城首富李家的嫡女,自然是紅妝千里了,對他們潔據的二房有極大幫助,至于江琳玥為何要幫他?他不笨,轉念一想便知道,江琳玥想讓她的親閨女李佩兒嫁給顧紫佞,為此,不惜破壞李姮漱和顧紫佞的親事。雖然江琳玥這想法擺明了看扁他,但他不在乎,若能娶到李姮漱為妻,他的地位會大大提升,顧家任何人都再也不能看不起他。

「原來是顧三爺。」李姮漱不得不停下來,但她的眼神瞬間變冷,看著紀錄片里的渣男,心里升起了警戒。

她不想與顧東盛有所交集,以免命運又將他們牽在一起,尤其在江琳玥刻意將顧東盛請來的情況下,不知何時會有陰謀發生在她身上。

「大姑娘是從柳葉軒出來嗎?」顧東盛嘴角含笑,看著身穿鵝黃色挑線百花裙的李姮漱,這顏色襯得她更加嬌女敕,白皙的肌膚像白玉似的,曲線縴秀、形態婀娜,令他想象起美人在懷的感覺,放柔了聲音說道︰「在下正好有事請教大姑娘……」

李姮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冷冷的道︰「失禮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顧三爺有事就找玥姨娘吧,相信玥姨娘能為你解決任何疑難雜癥。」

不等顧東盛反應過來,李姮漱便領著喜秋頭也不回的走了。

喜秋還在不妥,擔心地道︰「姑娘,顧三爺好歹是二爺的堂弟,您這樣很失禮……」

李姮漱神色冷凝。「對那種人,不需要有禮貌。」

哪種人?對主子這番沒頭沒腦的評論,喜秋很是不解。

另一邊,顧東盛看著李姮漱匆匆離去的身影,當場愣住,他的拳頭緊了,臉色極是難看。

他是听說李姮漱刁蠻任性,被寵壞了,但沒想到會無禮到這種程度,簡直目中無人,不將他看在眼里!

一瞬間,他的眼底劃過一絲恨意。

等著,等他順利娶到她,到時看他怎麼踩扁她,他要她跪著對他懺悔今天的事!

夜已深沉,李姮漱躺在床上了無睡意,腦子還是白天和顧紫佞的突發接吻事件,她的主觀想法,古人都是保守和守禮的,即便是議了親的未婚夫妻,連牽手都不可以,更多人是洞房之夜才第一次見面,雖然她自己一個人去他的寢房找他是有違禮教在先,但她怎麼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吻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眼皮沉重,終于累了,也好不容易睡著了,可細微的動靜又將她吵醒了,以為是喜秋進來給她蓋被,卻看到顧紫佞的臉近在眼前,她嚇了一大跳,瞪著他看,不知是夢還是真實。

「不是夢。」顧紫佞知道她的想法,伸手在她臉頰上模了模。「顧某潛進姑娘的香閨了。」

李姮漱有一瞬間的閃神,她努力瞪著眼前的登徒子。「你怎麼進來的?」

顧紫佞笑了笑,指了指房頂。「這就是略有輕功的好處。」

原主沒有武功底,只會馬術,他是自帶功夫而來。前世他走闖大江南北,時常要與來自三教五流的分子會面,便學了拳腳功夫自保,不過像這樣利用輕功夜闖女子香閨還是頭一回。

「你早上不是有話對我說?沒听到你說,我睡不著,所以過來听你說。」顧紫佞臉上掛著從容的笑,大大方方的坐在她的床榻上,好似他們夜半私會並不是什麼事。

李姮漱自動將他的態度歸類于「當早上的事沒發生過」,她定了定神,擁被半坐起來,向後靠向枕頭,幸而古人保守,睡衣也是好幾層的密密實實,沒有衣衫不整的問題。

她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是要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你能不問我原因,我才會說出我的請托,若你非知道原因不可,那麼就算了,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顧紫佞懶洋洋地笑起來。「若我想知道你要拜托我的是什麼事,就不能追問原因,這麼一來,我似乎沒有談判的空間。」

李姮漱屈起膝來。「你也可以選擇不要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顧紫佞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且是你不惜自個兒到我房里找我說的事,我就更想知道了。」

李姮漱眼楮閃動了幾下,她覺得神奇,他們不再稱呼彼此二爺、姑娘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我不會問你原因,所以說吧,你要拜托我的是什麼事?」顧紫佞的神色很是愉快,他同樣也察覺到他們的距離一日之間拉近了,這自然要歸功于早上的那個吻了,如今已明白確定了,她是他的人。

見他答應得爽快,李姮漱再無顧忌,她眼底有一抹堅定,直勾勾的看著顧紫佞。「我希望你在顧三爺停留在錦州的時日里,派人盯著顧三爺和玥姨娘的一舉一動,若是發現不對勁之處,你看著辦。」

顧紫佞慵懶閑適的表情慢慢收了起來。

盯著顧東盛和玥姨娘,這個要求甚為奇怪啊。

但她說的,不能問原因。

雖然早在壽宴當日便發現她與江琳玥的關系不似外傳的那麼親近,但現在顯然不是沒那麼親近而已,她這是在懷疑江琳玥和顧東盛要害她?

他知道顧東盛讓江琳玥邀來做客,原是不放在心上,因為顧東盛原來就舌粲蓮花,極會討好女人,上回在壽宴對江琳玥灌幾句迷湯,賺得一趟美食之行也無可厚非,可原來這件事是有其他目的,而李姮漱都知曉。

她為什麼會知曉?不能問。

雖然不能問,但他也能猜著,多半是她不經意知道了江琳玥和顧東盛要連手害她,可苦于她沒有人手可以為她辦事,只好求助于他。

李府那麼多人,為什麼會求助于他?不是求助于李老夫人、李雲樵或她的母親江靜芝?

顧紫佞的眼中劃過一抹流光。

她求助于他,證明了他是她心里唯一值得信任且唯一有能力的人。

想明白這點,他眼神灼灼地盯著李姮漱看,俊挺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幾分開懷笑意。

「原來是要拜托我這麼難的事,才特意做了費工的鱒魚餃子,沖著鱒魚餃子,我自然要答應你的請托了。」

李姮漱頗為意外。「你吃得出是鱒魚餃子?」

顧紫佞眼里亮著光,一笑道︰「我對吃食頗有研究,以後你做了什麼好吃的,都可以拿來給我品嘗,我幫你鑒定。」

前世他去高麗做生意時,在當地嘗過那里的餃子,與她做出的形狀相同,只不過主要內餡不是鱒魚,鱒魚是敏敏那偏愛河鮮的小吃貨嘗出來的。

「你確定是鑒定?」李姮漱笑吟吟地看著他,好笑地道︰「看你們兄妹每次在搶食的速度之快,根本是狼吞唬咽,那麼短的時間能鑒定什麼?」

顧紫佞對她展現了一個運籌帷幄的悛帥笑容。「你不要問這麼多,總之有好吃的,你就交給我準沒錯。」

李姮漱忍不住笑起來,說得義正詞嚴,不過就是貪吃兩字。

她笑顏柔和地道︰「正事都說完了,你快點走吧,免得喜秋突然進來,會嚇壞她的。」

「哪有那麼容易?」顧紫佞露出請神容易送神難的痞樣,忽然壓低了聲音,「我真正要做的事還沒做哩,怎麼可以走?」

「真正要做的事?」李姮漱心里莫名的一跳,她輕咳了一聲,努力維持鎮定問道︰「什麼事?」

顧紫佞輕柔的笑起來,看起來很無害。「既然你都問了,那我當然一定要告訴你了。」

顧紫佞傾身過去,扶著她的肩,熱唇一下子吮住了李姮漱柔軟的芳唇,這回不像白天只是在嘴唇上吸吹幾下便作罷,他的舌尖鑽進了她的唇里,緊緊的纏著她的舌,攪弄又攪弄,他的舌有節奏般的繞著她的舌尖,畫圈似的舌忝吻,李姮漱只感覺天眩地轉,神魂為之被奪。

顧紫佞盡情的品嘗懷里的柔唇,兩人的雙唇緊緊的契合,並不是只有他單方面的進攻,李姮漱也有所回應,無論是她間歇的嚶嚀或緊緊捏著被角的小手都透露了她的情感,兩人像是怎麼也吻不夠似的。

終于,顧紫佞先放過了她的唇,不然兩個人都快不能呼吸了。

李姮漱像從雲端落到地面,她喘息著,睜著一雙明眸直勾勾的看著顧紫佞,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眼中盡是狂亂。

顧紫佞同樣被這個吻弄得氣息紊亂,他看著眼波瀲艷的李姮漱,努力平復體內泛起的情潮,他修長的手輕模她的臉龐,「如何?對我心動了嗎?」

兩人共處一室,又在床上,且還沒有別人的打擾,若不是蓄意的輕佻,他早已對她撲過去了。

李姮漱身子還輕顫著,她看著顧紫佞動情的面孔,她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也不想口是心非,她緋紅著臉頰,輕輕點了點頭。「心動了。」

「這麼誠實?」顧紫佞的手指撫著她的唇,輕輕地捻,眼眸幽深似海,柔聲說道︰「看來我得快點走才行。」

李姮漱一張臉已經紅透了,她被動、有感的點了頭。「嗯,你得快點走。」

她是情場菜鳥,都能感受到兩人之間那種天雷勾動地火,一觸即發的火熱氛圍,他是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感受肯定更加明顯。

顧紫佞大手摟著她的頸,將她拉近自己,與她額踫額,低低地說道︰「我得設法快點將你娶過門了,不然漫漫長夜要如何熬過?」

李姮漱心撲通撲通的跳,心里說不出的蕩漾,這肯定是世上最撩動人的情話了。

顧紫佞說完又低頭在她唇上狠狠的吸了一口,這才放開了她,循來時模式,輕輕一躍便躍上了房梁,掀開房瓦,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李姮漱眼前。

李姮漱怔怔看著房梁許久,她輕撫自己的唇,耳畔回蕩著顧紫佞低沉悅耳的聲音,他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溺死人的溫柔。

他倒好,撩足了就跑,今晚她還能睡得著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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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09: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嫡庶有別

安康堂里,下人逐一送上熱茶,廳里聚集著李老夫人、李雲樵、江靜芝、李佩兒、李善彬、李善禮,以及緊黏著李雲樵而來的江琳玥。

李雲樵大部分時候還是留宿在江琳玥的院子月怡軒里,因此適才江琳玥一听下人來通傳,說是大姑娘有要事請老爺去前廳,她便十分警惕的主動跟過來了。

一到廳里,見到李家的主子個個都到齊了,唯獨沒有請她,便知道李姮漱這是擺明了把她當下人,她更是把李姮漱恨上了。

「漱丫頭,把大家召集來,有什麼事嗎?」李老夫人精神矍鑠地啜著茶,溫和地問道。

自從李姮漱常給她做點心解饞,又費心炖補品給她補身,她對李姮漱的態度與過去看了她就頭疼截然不同。不說別的,就說昨日好了,還給她做了松仁栗子酥哩,手藝連大廚房的何大廚都比不上。

「孫女有一事要征求祖母、父親的同意。」李姮漱淺淺一笑,說道︰「顧二爺愛屋及烏,為善彬在茉陽書院談妥了位置。待九月時,善彬便可以進入茉陽書院求學,請祖母、父親同意。」

「什麼?」李雲樵十分意外,臉上訝異之情溢于言表。「此話當真?」

進入茉陽書院,等于拿到科舉合格的門票,多少人花大把銀?和關系打點了半天還是不得其門而入,因此他听到李姮漱這麼說,十分不可置信。

李佩兒嘴掩帕子笑了出來。「怎麼可能?姊姊是在作哪門子的白日夢?可是還沒睡醒?」

李姮漱不理李佩兒,她雙眸含笑,態度恭敬婉約地道︰「自然是確有其事,女兒才敢向祖母、父親稟告。」

李老夫人眼底帶了一絲慈祥,一馬當先的贊道︰「顧家小子有心了。」

那準孫女婿她是越看越滿意,知道她喜歡玉,這幾日接連送了好些難得一見的玉給她,其中不乏有錢也買不到的稀有品,都是他做生意南來北往搜集而來的。

所以,她對顧紫佞的好感度自然激升了。

「可是彬兒的資質……」李雲樵猶豫的蹙起了眉。

江琳玥一臉的不贊同。「老爺,大少爺向來不喜讀書,不如這樣,既然顧二爺好不容易談來的缺位,就讓二少爺去吧。二少爺讀書向來用功,底蘊佳,進了茉陽書院肯定能爭得功名,為李家添光。」說著,她自己都興奮了,想象她的禮兒穿著官袍的英偉模樣,若能謀得一官半職,自然是官比商強了,在大岳朝,受人尊敬還是當官的。

「是啊!」李佩兒也喜笑顏開的附和道︰「姨娘說得對極了,要去也是禮弟去,禮弟向來勤學,進了茉陽書院可說是如虎添翼,將來肯定能光耀李家門楣。」

李善禮眼楮也亮了,他起身恭敬朝李雲樵一揖。「父親,若有機會,孩兒願意一試,也會全力以赴,為李家增光!」

李姮漱眼里有寒光閃現,在心里冷笑。

好啊,她費心讓人求來的缺位,江琳玥一句話就要將機會落在自己兒子身上,想得美。

李姮漱臉色淡下來,微微挑眉,慢條斯理的說道︰「玥姨娘也真是不知分寸,一個庶子還想進茉陽書院,是想進去被人笑話嗎?還是想讓外人議論咱們李家沒有規矩?」

李佩兒手里的絲帕一緊,李姮漱的話令她如芒剌在背,提醒了她是庶女的事實。

江琳玥同樣是當場愣住。

長久以來,沒人說,她自己都把自己生的兒子當嫡子了,那是因為她把自己當主母,而且也沒錯,前世她後來便位居李家主母的位置,這一世當然也會照前世的軌跡走,只是現在還沒當上而已。

然而,大岳朝嫡庶分明,茉陽書院只收嫡子是不爭的事實。

看到兒子李善禮臉色驟變,江琳玥急了。將來她扶正了就是主母,她的善禮就是嫡子,可那種話她現在又不能說,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在心里干著急。

「哎呀,原來庶子不能進茉陽書院啊?」李老夫人瞪了江琳玥一眼。「沒常識、沒見識,你又存心讓李家丟臉了是不是?若是把禮兒送去那里,不笑掉人家的大牙才怪。」

江琳玥猛地攥緊了手,她知道現在李老夫人那里行不通了,便只對李雲樵擺出一臉懇切地道︰「老爺,這件事我看不妥,大少爺資質平庸,到了茉陽書院,我怕他會吃不消,大少爺是姊姊的命根子,若是累壞了身子可不行,若是在那里折損了志氣更不妙,我想姊姊也不會同意大少爺去茉陽書院的,是不?」

她的善禮不能進茉陽書院,那麼李善彬也不能進去,她非要拼死阻攔不可,萬一將來當真讓李善彬考上科舉那可不行!

「你錯了。」江靜芝抿了口茶,淡淡地道︰「我同意。」

她這陣子天天讓李姮漱洗腦,加強心理建設,已不再當個無聲的存在,自己兒子的將來,她要自己爭取!

「姊姊……」江玥琳訝異的看著江靜芝,驀然發現江靜芝堅定的眼神是過去從未出現過的,過去的江靜芝總是無精打采,蹙著眉、病懨懨的,可今天顯然打扮過了,抹了脂胭,發髻上一支白玉響鈴簪顯得典雅,衣著也簇新整齊,一襲她未見過的銀紋繡百蝶度花裙,舉手投足之間和過去大大不同。

江琳玥心里的警覺驟然升高了。

怎麼回事?連翹沒有持續給江靜芝下藥嗎?江靜芝怎麼精神了起來?

江琳玥看江靜芝的眼神帶了一絲異色,全落入李姮漱的眼里。她很欣慰她娘親很是受教,不枉費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耳提面命。

然而,江琳玥卻是不肯死心,不願此事成定局,她臉上一片好意地道︰「老爺,我想應該問問大少爺本人的意見才是,若是大少爺不想去,咱們不應該勉強他去,所謂強摘的瓜不甜,就是這個理。」

她太了解李善彬了,不是讀書的料,看到書就頭疼。自幼她就用蹴鞠、馬球、步打球等等新鮮有趣的玩意兒吸引他的注意,讓他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現在他是絕不可能轉讀書的。

其實,她一直以正主兒自居,也自認是李姮漱、李善彬的姨母,絕對不是什麼姨娘,從來不按規矩稱呼他們姊弟,而他們兩人也一直稱她姨母,是壽宴上被李姮漱當眾擺了那麼一道落了她的面子,加上下人又議論紛紛,李雲樵這才要求她按規矩來,以免被外人听到貽笑大方,說他們李家沒上沒下,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改了稱呼。

總之,她很有把握,李善彬是她一手捧殺大的,絕對不會說他要進書院讀書,肯定會說出什麼不成材、不長進的言論來令李雲樵不快。

「彬兒,你想進茉陽書院嗎?」李雲樵看著兒子問道。

李善彬原來是個在李雲樵面前不敢抬眼的孩子,他長久被江琳玥灌輸的觀念就是李雲樵認為他很笨,認為他朽木不可雕也,他最好不要出現在李雲樵的面前,所以他在府里見了李雲樵就躲,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李姮漱不但給他請了個學問豐富的夫子,還天天上他院子督促他讀書,並且給他講了一個她作的可怕惡夢,夢里他長成了錦州有名的紈褲膏梁,娶了個二嫁之女,被母老虎般的妻子一生壓制,過得唯唯諾諾,甚至盜用李家商行公款,最後爹將家業都交給了善禮繼承,娘親病故,姊姊也被夫家休離,這全是因為他不成材,沒能守住李家家業,沒能保護住她們的緣故。

雖然只是夢,但他姊姊說得那樣栩栩如生,讓他十分在意,心境也起了變化。

此時,听到李雲樵的詢問,李善彬努力克服對父親的畏懼,他生平第一次直視李雲樵的眼楮,恭敬地道︰「父親,孩兒想進茉陽書院,若能進茉陽書院,孩兒保證會好好上進,求取功名,充實自我,絕不辜負父親的期望。」

這些話是李姮漱教他講的,他逐字背了下來,每天反復練習,如今由他口中說出來,顯得十分自然且真情流露。

李雲樵意外了。「為父還不知道你竟然有這分心。」

江靜芝柔聲道︰「老爺,既然彬兒有心,顧二爺又一番美意,咱們應當從善如流,是不是?」

李雲樵很久沒正眼和江靜芝說話了,因為她幾乎都無精打采的躺在房里,此時听她輕輕柔柔的說話,比听到兒子善彬表達自己意見更加驚訝。

他不由自主的看著噙著恬淡笑容的江靜芝問道︰「夫人今天頭不疼了嗎?」

江靜芝淺淺一笑。「好些日子都不疼了,這陣子食欲也好,漱兒做了許多好吃的給我吃,如今都不需要喝藥了。」

李姮漱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蘇嬤嬤發現連翹搞的鬼,派了四個丫鬟日夜盯著連翹,讓連翹不能動手,雖然還沒找到理由將連翹由日晴軒趕走,但也夠讓連翹苦不堪言了。

「原來夫人不必喝藥了?」李雲樵很是意外。「我都不知道……」

蘇嬤嬤笑道︰「夫人頭不疼了之後,還給老爺做了鞋呢,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腳,擔心老爺事務繁忙,沒敢讓老爺去日晴軒試穿。」

頓時,十多年前新婚時的回憶涌上了李雲樵的心頭。「我記得夫人做的鞋最是好穿。」

江靜芝臉上驀地升起一絲紅暈。「我一會兒讓蘇艘嬤將鞋送到月怡軒給老爺試穿。」李雲樵月兌口道︰「不不,我去夫人院子里試穿好了,我也好久沒上日晴軒了。」

江琳玥幾乎氣炸了肺,李雲樵和江靜芝之間那曖昧的氛圍是怎麼回事?前世沒有李善彬進茉陽書院的事,為何會冒了出來?這難道都是因為先前在壽宴上沒能造成李姮漱和顧東盛的丑聞導致的改變嗎?

這麼說來,要將一切拉回正軌,就必須上演李姮漱和顧東盛的丑聞,只要從這里撥亂反正,一切就會回到前世的軌道上了。

好吧,阻止李善彬進茉陽書院不急在一時,反正是九月的事,當務之急是她必須制造出李姮漱和顧東盛的丑聞……

「老爺。」江琳玥轉了心念,有了主意,便眉眼含笑地說道︰「今年的開雲寺禮佛,住持已派人送了日子來,便在幾日後。我是想,咱們府里難得來了貴客,又承蒙顧二爺的照拂,不如邀請顧二爺、顧三爺和顧姑娘同行,老爺意下如何?」

李姮漱那死丫頭如今讓翠安軒的下人嚴守著院子,她不得其門而入,綁手綁腳的,無法動手,若換到開雲寺就不同了,且還能讓更多人欣賞到李姮漱和顧東盛的丑態,算是一舉兩得。

「你看著辦吧。」李雲樵對這每年一回的例行公事沒什麼興趣,他此刻的心思全落在江靜芝為他做的鞋上,不知會是怎樣的一雙鞋?

江琳玥暗自竊喜,她開始籌謀起禮佛之日要打點的事,沒注意到枕邊人李雲樵的微妙變化。

李姮漱優雅的撥動茶盞,她抿了口茶,嘴角笑意若有似無。

每年上開雲寺禮佛是李家的家事,江琳玥卻欲邀顧家兄妹三人同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幸好,她已經先下了一步棋,開雲寺之行,也不怕江琳玥的詭計了。

浩浩蕩蕩的十五輛馬車往丹霞山的開雲寺而行,李家每年會上開雲寺禮佛三日,日期由住持大師照李家的運勢精算而來,每回都會花費三日,李雲樵奉獻的香油錢自不在話下。

李姮漱預先做了許多零嘴,預備路上吃。喜秋先提著一個大食盒上馬車安置,吸引了眼尖的顧敏敏主動黏過來,不管不顧的硬是要與她搭同輛馬車,她的貼身丫鬟春芽也跟了上去。

顧紫佞很自然的跟在顧敏敏後頭上了馬車,對站在馬車旁的李姮漱說道︰「這丫頭習蠻起來,你無法駕馭她,身為兄長,焉有放任之理?自然要同行,在必要時加以管束,免得你為難。」

顧紫佞此舉于禮不合,下人都瞪大眼楮在看著,可如今在李老夫人和李雲樵眼里,他已是李家的乘龍快婿,他們便睜只眼閉只眼,兩個人都裝沒听到的上了各自的馬車,隨便他了。

江琳玥不斷朝李佩兒使眼色,李佩兒也急了,忙提裙疾步走到李姮漱身前,堆積起示好的笑容。「我也想與姊姊同車,可以吧?」

不能讓李姮漱和顧紫佞同馬車,這一路上車程要三個時辰,怎麼可以放任他們培養感情?

「姑娘,上車了。」安置好食盒,喜秋又下馬車來接主子。

李姮漱輕輕的一甩衣袖,眨了眨眼眸,眼神輕蔑,神情淡漠地道︰「嫡庶有別,你還是坐你自己的馬車吧。」

喜秋扶李姮漱上了馬車,青木很有默契的來關上車門,跳上了車夫旁的位置。

李佩兒顧不得維持禮數,袖里的手緊攥著,眼楮死死的盯著那關起門來的馬車。

氣死人了,又是嫡庶有別那一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姮漱那死丫頭逮到機會便義正詞嚴的說嫡庶之分!這都怪姨娘沒用,都多久了,還不能讓她爹休了江靜芝,若是姨娘能扶正,今日她還用受這種氣嗎?

「姑娘,該上車了……」李佩兒的貼身丫鬟沁荷小聲提醒。

她知道主子的真實性格並不若展現在別人面前的那般溫柔婉約,可主子這陣子更易怒了,她常會嚇到。

「還要你說!」李佩兒狠狠瞪了沁荷一眼,只能將氣出在丫鬟身上。

長長一列馬車出發了,很快出了城門,往丹霞山而去。

一輛馬車坐了五個人,幸而馬車寬敞,還不顯擠。

顧敏敏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不安分了,身子扭來扭去。「漱姊姊,你做了什麼好吃的?現在能吃嗎?」

李姮漱好笑道︰「不是才吃過早膳嗎?你吃得下?」

顧敏敏用力點頭。「吃得下!當然吃得下,好吃的東西,再飽也吃得下。」

李姮漱笑了,果然是地道的吃貨。

不過,顧敏敏貪吃不懂事,她可不能慣著她。「路上顛簸,可能會感到不適,還是到歇腳的茶棧再吃吧。你放心,我一定把最好吃的留給你。若是累,你就睡會兒,醒來就能吃了。」

顧敏敏立即闔起了眼。「好,那我就睡嘍,是漱姊姊自個兒說的,醒來就能吃,不能食言哦。」

李姮漱嫣然一笑。「不食言。」

顧紫佞與她對坐,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她。

李姮漱對他提出要求後,他已從房城調了人手過來,都是他穿越來後吸收的可用之材,是他的心月復,平時就安插在商行里。這回他來做客,只帶了五個人,為了李姮漱,又調了十個人過來,他們有些在暗中監視江琳玥、顧東盛,有些已提前上了開雲寺,混入香客之中伺機而動。

他看著李姮漱,微微勾起嘴角,閑適地說道︰「晚上老鼠會出來覓食,大貓已經準備好了。」

李姮漱一听便明白了,心里也踏實了。

她的直覺沒有錯,顧紫佞是能信賴的人,她對顧紫佞的觀感已與初穿越來看紀錄片那時不同了。顧紫佞對她而言,如今已有了重要位置,現在,顧紫佞是能保護她的人,未來,他是她的夫君。若問她喜不喜歡他?那當然是喜歡了,已經很喜歡了……

「二哥在說什麼啊?」顧敏敏倏地睜開了眼眸,眼楮瞪得大大的。「開雲寺會有老鼠嗎?」

顧紫佞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會,而且是很大的老鼠,所以你還是乖乖待在房里,沒事不要到處瞎逛找吃的。」

「拜托,我怎麼會?」顧敏敏翻了個大白眼。「寺里都是齋菜,哪里會有什麼好吃的?」

春芽挑著眉,手里繞著自個兒發辮,撇唇道︰「小姐上回在南天寺就大半夜的溜到人家廚房找吃的,還打翻甕缸,害夫人一直向住持賠罪……」

顧敏敏漲紅了臉,連忙分辯,「漱姊姊你別听春芽胡說,我才不是那種人……」

李姮漱輕輕拍了拍顧敏敏的手,微笑道︰「你當然不是。」

她未來的小姑顧敏敏已經完全成了她的人,前世原主在顧家被孤立的情況不會重演。

斗嘴之中,一個時辰過去了,馬車在茶棧停了下來,讓眾人去解手。隨行的李府大管家李福安排了幾張桌子,讓伙計送上茶點,這里是通往城外舂來賞花的必經之路,兩層樓的茶棧布置得還算雅致,茶點也還可以入口。

李姮漱取出一部分食盒,讓喜秋分送給李老夫人、李雲樵、江靜芝和她弟弟李善彬,其他的人,自然沒分兒。

顧敏敏見食盒里各種小巧的包子造型可愛,眼楮都亮了,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個,立即驚呼出聲。「哇!這內餡兒都滿出來了!」

李姮漱其實也沒下多大工夫,她就是把前世流行的爆漿包子改良了一下,做了爆漿黑糖包、爆漿芝麻包、爆漿芋泥包、爆漿紅豆包,比較特別的是爆漿珍珠女乃茶包,把牛女乃和茶葉煮過,濾過茶渣,再加入糖和粉圓包餡,各種口味的包子又捏了凱蒂貓不同表情的可愛圖案,可說是人見人愛。

顧敏敏吃得停不下來,顧紫佞這回不搶食了,在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爆漿包子上時,他不由分說的拉起李姮漱的手離開了其他人的視線。而喜秋和青木雖然都看到了,但都很有眼色,識趣的沒跟上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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