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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華洛鎮出現第四個風寒症後死亡的例子。
“這次死掉的人是鎮尾的賴赫裏先生!”報風販子站在廣場中央宣布。
“他之前在羅勒醫生那裏看過病。”
原本只有三五個人站在台前等著聽最新的馬路消息,他的頭條報導一出來,更多的人便開始靠過來。
“你是要說羅勒醫生的醫術有問題嗎?羅勒醫生比之前那個老家夥厲害多了,俺的腳氣病就是給他治好的。”一個扛著斧頭的樵夫呸地往上吐一口煙草汁。
“對呀!”、“對呀!”人群中響起附和的聲音。
“並不是羅勒醫生。”報風販子懸疑地壓低嗓音。
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每個人不約而同放下手邊的工作。
確定自己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後,報風畈子戲劇化地雙手一揮,大聲宣布--
“賴赫裏付不起醫藥費,後來沒有再去看羅勒醫生,在他的家裏找出一些草藥袋子。”
“嘩”地一聲,人群議論紛紛。
“森林裏”、“婆婆”、“孫女”、“草藥”……一些字眼開始飛舞。
“你說的是真的嗎?”一陣清亮的嗓音在人群後方響了起來。
衆人自動分開一條路。一個如搪瓷般精致的貴族淑女昂然走向前台,眉眼隱隱帶著怒意。
“她是侯爵的客人,愛爾公爵的女兒。”人群中有人認出她來。
“我尊敬的小姐。”報風小販連忙向她行禮。
桑瑪不耐煩地一揮。“你說的是真的嗎?那些死者的家裏都搜出那個吉普賽女巫的草藥袋?”
人群裏一陣明顯的倒抽氣聲,有些人在胸口畫十字,不知是出于敬畏或恐懼。
“可是森林婆婆人很好……”一個細細的小女生聲音響了起來,馬上被大人的噓聲吞沒。
“尊敬的小姐,這是我打聽到第一手的消息無誤。”報風販子向她保證。
桑瑪神色森寒,轉向衆人高傲地宣布:“我的哥哥一個月前摔斷腿,當時因爲羅勒醫生忙于診治風寒,于是轉而向那兩個吉普賽女巫求助。他的腿差點爛掉!如果不是羅勒醫生改開另一種藥救了他,只怕他的腿巳經被切掉。”
嘩--人群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該有人出來管管那些吉普賽巫醫。”終于有人出聲,旁邊圍著的人拚命點頭。
“那些吉普賽人會黑魔法!”一個尖銳的厲喊捶出。
衆人回頭一看,是市集裏賣豬肉的朱洛家寡婦。
朱洛太太大步殺進來,粗糙的臉龐漲紅,雙眼閃著憤怒的光芒。
自從撞破大傑克和那個吉普賽男人的肮髒事,她的心就滾著一團怒火。她試過找大傑克間清楚,但大傑克只是開始避著她。
她從小就出生在一個貧窮的栽縫匠家裏,一天只能吃兩餐,早餐只有一碗稀粥。
好不容易長大嫁給鎮上的豬肉販子,她以爲終于能脫離貧窮的生活,天天有肉可吃,沒想到她的死鬼老公是個吝啬又愛打人的敗類,所有賣豬肉賺來的錢全部被他拿去花在賭博、喝酒和妓女身上。她若敢多說一聲,就被他打個半死。
終于,那個死鬼走了,她一個人帶著小孩,辛辛苦苦經營那個豬肉攤。命運終于待她不薄,讓她和大傑克勾上線。
大傑克是個強壯的男人,有強壯男人的需要。她的體格粗壯,任何他想做的事她都可以配合。他們的關系己經進行了半年多,本來她以爲再過一陣子大傑克會向她求婚,她就可以帶著兒子脫離那個臭烘烘的豬肉攤,從此以後變成酒館的女主人。
沒有想到,大傑克竟然和一個吉普賽男人發生那種羞恥之事!
不可能!如果不是受到吉普賽巫術的控制,大傑克絕對不會跟男人做這種事!那些肮髒的吉普賽人一定要付出代價。
“我親眼看到一個吉普賽人對我們可敬的鎮民下咒,讓他做出違背本性的事!如果他們可以對一個人下咒,就可以對整個鎮的人下咒。”朱洛太太激動地揮舞雙臂。
“對對對。”本來就對吉普賽人不滿的人開始出聲。
“這些吉普賽人侵占我們的土地,搶走我們的工作機會,在街頭唱一些淫穢的歌汙染我們的女孩。”
“難道侯爵都不知道這些事嗎?”終于有人叫出來。
所有人立刻轉向台上的桑瑪。
桑瑪森然地舉起一只手。“侯爵是個公正的人,他不會在保安局調查結束之前做出倉卒的決定。”
有個抱著小孩的婦女看看她左右的鎮民們,不太確定地開口:“既然如此,我們等候爵公布真相再說吧。”
人群中開始出現“說得對”、“也是”的附和聲。
報風販子發現自己不再是主角,這樣就沒有賞錢了,趕快站出來搶風頭:“各位,亞曆山大公子據說也參與了這次的調查,或許他會給我們一個答案。”聽見亞曆的名字,桑瑪心中又酸又怨又怒。
出于一種自己也說不出的心情,她衝口而出:“亞曆和那個年輕女巫是朋友,他不會做出對她們不利的決定。”
嘩--人群頓時嘩然。
朱洛太太衝向台前,轉頭對所有的人喊:“華洛鎮的病人被吉普賽女巫摧殘,華洛鎮的好人被吉普賽男巫蠱惑,接下來呢?難道要等更多的受害者出現嗎?”
“應該要有人阻止他們!”一個農夫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是的!這些吉普賽人不能再被縱容下去,應該要有人阻止他們!”朱洛太太憤怒地嘶吼。
“對,一定要有人阻止他們!”人群開始激動起來。
“各位……”報風販子想搶回主持權。
“己經死了四個人!侯爵和他的兒子是仁慈的人,不願意趕走那些吉普賽人,可是我們的生命正受到黑麽法的威脅。如果侯爵不趕走他們,我們自己趕走他們!”朱洛太太大喊。
“趕走吉普賽人!”
“趕走吉普賽人!”
聲浪越來越大,突然間,每個人都在高喊--“趕走吉普賽人!趕走吉普賽人!趕走吉普賽人!”
“趕走吉普賽人!”朱洛太太帶頭衝向鎮外。
一群怒氣衝衝的鎮民扛著自己的鋤頭或鏟子,跟在她的後方,奮勇衝出華洛鎮。
“不好了,不好了。”侯爵府的仆人慌慌張張衝進亞曆的書房,管家緊跟在他的後面。
正在和彼特開會的亞曆擡起頭,濃眉一皺。
“冷靜點,什麽事?”
他蹙眉的樣子和侯爵幾乎一模一樣,仆人一個激靈,立刻冷靜下來。
管家開口:“少爺,剛才來送貨的小厮說,有一群人在城中央的廣場聚集,開始討論吉普賽人對鎮民施巫術,講到後來群情激憤,現在他們己經往森林而去,准備趕走那些吉普賽人!”
“什麽?”亞曆霍然起立。
“這可不行,我們得去看看。”彼特連忙站起來,把桌面上的草藥袋子等證物收回他的包包裏。
“叫府裏的侍衛准備好,帶上武器,立刻在門口集合!”亞曆俊顔鐵青,旋風般刮出書房。
管家遣仆人去傳達,自己緊緊跟在亞曆身後。
“少爺……”
“我父親呢?”
“他去十裏外的農田巡視了。少爺……”
“有事等我回來再說。”亞曆大步刮到玄關,從仆人手中接過自己的弓箭和武器,一抹玲珑的身影正好從門外閃進來。
管家立刻煞停。啊,他要說的就是這個,來不及了。
桑瑪走到亞曆面前,冷冷地盯著他。
“桑瑪,我現在沒有工夫理你,等我回來再說。”亞曆正要繞過她,桑瑪伸出一只手攔住。
“你要去救那個女人?”
亞曆的動作頓住。
桑瑪昂了昂下巴,他的心頭開始生起不好的預感。
“桑瑪,你做了什麽?”他一字一字的問。
“我沒有做什麽!我只是把真相告訴每個人,你的女巫差點害死我的哥哥!”她昂起下巴看著他。
他猛然扣住她的脖子,將她抵在門上。
“少爺!”管家飛快來救駕。
桑瑪嬌顔漲紅,握住脖子上的大拿拚命拍打掙紮。被擡到半空中的腳踢打著,卻什麽都踢不到。
亞曆咬牙切齒:“你最好保證蕗琪沒有出事,否則……”
他恨恨地松開手,讓她跌坐在地上。
“否則如何?”淚水迸出,她扶著腫痛的咽喉喘息:“你敢爲了一個賤民,殺死愛爾公爵的女兒?”
亞曆臉色鐵音,大步走出去。
“亞曆!亞曆!你回來!”桑瑪哭著追了上去。
亞曆騎在最前頭,二十五騎武裝侍衛緊跟在後,直接截向森林的中段。
那群村民比他們早出發半小時,卻是用走的,他們從侯爵府旁邊的山路抄過來,或許可以搶在山路的中段攔截他
桑瑪淚流滿面,不知道自己跟上來能做什麽事,可是她就是不甘心放手。
另一騎突然出現在她身旁。
“桑瑪,發生了什麽事?”
“斯默……”
“我勉強還能騎一小段路。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亞曆領著一堆武裝侍衛衝出來?”斯默無法理解。
桑瑪哭得說不出話來,斯默怕她分心摔馬,不敢再問,只能咬牙苦撐。
來到半山腰,一群鎮民正要走上來。刷刷幾騎光鮮閃亮的駿馬從林子裏突然竄出,每個人都拿著亮晃晃的刀劍,一群扛著鋤頭木棍的平民登時嚇得腿軟。
“全部的人都在這裏了嗎?”亞曆厲聲問。
“亞、亞曆公子……”一個樵夫顫聲道。
“我問你,全部的人都在這裏了嗎?”他厲喝。
“朱洛太太和幾個男人走在更前頭……”一個中年村婦嗫嚅地接口。
“你,帶幾個人將這群人送回鎮上去,等我回來;你你你你,跟我來!”亞曆迅速分配好,回身繼續往森林深處騎。
侍衛齊聲應喝,各司其職。一群臨時組成的烏合之衆面對侯爵訓練出來的正規軍,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每個人都立刻蹲下來不敢動。
亞曆帶了四個人,轉眼間又跑出一裏。
桑瑪緊緊跟在後面,斯默的坐騎己經不見,想來是腿傷支撐不了。
亞曆不斷在心裏祈禱。天神啊,祈求祢,一定要讓蕗琪沒事,一定要讓她平安。
蓦地,林葉間透出一抹暗紅色的身影,他的心一松,幾乎要跳下來叩謝上天。
五個大男人迅速逼近。
三個男人和朱洛太太包圍住蕗琪,她的背抵著一株樹幹,動彈不得。
“……立刻離開,不然全鎮的人都跟你們過不去!”朱洛太太噴著口沫星子嘶吼。
“做不到。”蕗琪神色蒼白卻鎮定。
“我們肯讓你自己走是對你仁慈,你害死這麽多人還敢嘴硬?”一個鐵匠上前一步。
“你憑什麽說我害死人?保安局查到證據了嗎?如果有的話,也是保安官出面抓我,你們憑什麽自己跑上山動用私刑?”
鐵匠氣紅了臉,重重嘗她一個耳光。
蕗琪眼前金星亂冒,幾乎昏過去。
咻!
一支箭從林間穿出,削破鐵匠的肩膀,直直釘進不遠處的樹幹。
鐵匠痛呼一聲,搗住傷口飛快後退一步。
蕗琪甩甩頭,努力把亂冒的星星甩掉。
老天,不愧是當鐵匠的,手勁好大!
“裏森,你們將這些人帶回去!”亞曆慢慢走了出來,神色森寒。
“是。”一名侍衛上前應道。
那幾個村民退後幾步,幾名侍衛再進一步--一場轟轟烈烈的驅逐吉普賽人之旅,出師未捷便被腰斬。
亞曆示意手下押著最後的這一批人下山。
天空突然飄下淅淅瀝瀝的雨,在綠葉上凝成一顆顆巨大的水珠,瞬間將林子裏的人全都打濕。
“亞曆!”
桑瑪淒厲叫住他急急往蕗琪而去的腳步。
林子裏的三個人互相凝視,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水痕,有雨水,也有淚水。
“她只是個低賤的吉普賽人,你愛上她什麽?”桑瑪嘶喊:“因爲她的美貌嗎?我比她更美麗。還是她的魔法?她真的像其他人所說的,對你下咒嗎?她配不上你,你爲什麽看不明白?”
對她的絕望淒然,亞曆的心一軟。
“桑瑪……”
“是你自己說的,她不過是個賣弄草藥知識的吉普賽人,靠愛情符騙騙那些無知婦女。既然如此,你爲什麽還會被一個騙子迷惑?”
“你這樣跟人說我?”蕗琪雙手一盤,皺眉地看著他。
“蕗琪……”亞曆上前一步想向她解釋。
“對!亞曆認爲你是個賤貨,他在我哥哥面前親口這麽說。聽見了嗎?你在他心中什麽也不是。”桑瑪加大音量。
亞曆青筋暴露,連忙轉向她。
“蕗琪,你聽我說……”
“我知道。”蕗琪歎了口氣。
“當時的情況是……”
“亞曆!我了解。”她舉起一只手耐心地重複。
亞曆的嘴巴喀的一聲合上。
想也知道,當時一定是他陷入某種必須替她解除壓力的氛圍,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人覺得她們不是什麽重要角色。
“不表示我喜歡你的說法,但我能理解。我們有得是時間談,你還是把你的問題先解決一下吧。”她對桑瑪的方向示意。
一趟單純的采藥之旅卻演變成被暴民所逼,還要看桑瑪的悲苦愛情劇,真是麻煩。
亞曆輕撫她柔嫩的臉頰,心頭漲得滿滿的。
他的蕗琪。
他怎麽會以爲她會誤解他呢?
他想緊緊地抱住她,用力吻到她暈過去爲止。
最後他只是轉過身,望向桑瑪。
“桑瑪,如果這些年來給你錯誤的印象,是我的不對。”雖然他想不出來自己哪裏給她錯誤的印象。
“你先回去,我送蕗琪回家,確定沒有其他人埋伏在附近,我就回去跟你好好談談。”
桑瑪哭著搖頭。
所有的教養、姿態都化爲烏有,此時此刻她只是一個心碎的女孩。
蕗琪歎了口氣,輕觸他的臂膀。
“你先送她回家吧!我不會有事的,改天我們再……”
她的身體突然一震。
亞曆連忙扶著她。
有一刻,她的表情極端古怪,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她緩緩地、緩緩地低下頭--亞曆跟著她一起往下望。
她的胸口,一點淡淡的紅印開始滲出來。
然後,紅印漸漸擴大,猶如一朵怒放的玫瑰。
蕗琪--
遠方傳來一個聲嘶力竭的怒吼,好一會兒亞曆才發現那是自己的聲音。
他像是用極慢極慢的動作擡起手接住她,每個關節沈重得像灌了鉛。
“啊--”桑瑪的尖叫終于穿透他悶澀的世界。
亞曆跪倒在地上,她大張著眼。臉色慘白,胸口的血印迅速濕透她和他的衣襟,他的手摸到從她背心透過來的一支箭。
他試著張嘴,嗓子卻像是被誰偷走了,無論如何也擠不出聲音。
“亞……”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想摸他的臉龐,叫他不要擔心。
然後,手一軟,那雙美麗無比、動人無比的黑眸,永遠地閉上。
亞曆心痛到幾乎沒有感覺。
“哥……哥哥?”桑瑪無法置信地低喊。
斯默噙著一絲微笑,輕松地從林中走出來。
亞曆近乎麻木地擡起頭。
“哥哥,你--怎麽會--”
“閉嘴。”斯默嫌惡地斥喝她。
桑瑪立刻住口,軟軟地坐倒在地上。
“爲什麽……”亞曆盯著他,依然是一片震驚過後的麻木。
“因爲你不聽話,亞曆。”斯默依然噙著那絲公子哥的微笑,搖頭歎息。亞曆望著懷中開始失去溫度的愛侶。
“你知道我父親的第一個孩子是誰嗎?”斯默指了指他身後的桑瑪。“我的妹妹。”
亞曆木然擡起頭看他。
“真的,沒錯。”斯默點頭向他證實:“我們是同一個父母生的。但是我母親生下我的時候,死老頭跟第一任妻子還有婚姻關系,我是他們的私生子。後來他那個可厭的老婆死了,他終于將我母親扶正,所以在他們的婚姻裏,合法出生的第一個小孩是桑瑪。”
桑瑪呆呆看著他。
斯默所有溫文可親的假象全部消失,帶著掩不去的厭惡盯著她。
“律法規定,唯有合法出生的長子或長女才有繼承權。也就是說,未來她可以繼承愛爾家的頭銜和財富,而我,身爲爲他勞碌賣余的大兒子,我什麽都沒有。”
“老家夥鬼迷心竅,只想著靠女兒跟其他家族勢力聯姻,而‘愛爾女公爵’的頭銜就是她最好的嫁妝,于是他遲遲不肯正式收養我。偏偏這個蠢女人這輩子只有一個心願,就是嫁給你。”
“這樣也好,我本來想,她嫁給你之後,只能跟你一起住在洛普家的領地,老家夥終宄是必須面對一個事實:他需要一個留在王城、陪他一起奮鬥的兒子,他一定會辦理收養,把我合法的權利還給我。不然你以爲我每年夏天浪費這麽多時間,帶她來看你是爲了什麽?”
他冷笑一聲:“沒想到,你卻愛上這個吉普賽小錢人。我一再爲你們制造機會,試探你,就是要你趕快把這個愚蠢的妹妹娶回家,你卻要我帶她回王城去,幫她找個丈夫?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切都沒有用。只要這個小賤人還在,你一輩子都不會愛上桑瑪,于是我開始想,有什麽方法可以讓這些吉普賽人不得不逃走?”
“那些病死的人都是你殺的?!”亞曆的嗓音低啞得恍如千百年沒有開過口。
“幾個小老百姓,有麽大不了的?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以自己的生命侍奉貴族。”斯默聳了聳肩。
“要弄到那個吉普賽女人的藥袋並不難,我自己手中就有好幾個。我選定幾個對象,定期調換那些人的藥袋,將他們弄得要死不活。而我只要在自己的傷口上塗些豬血,弄得它好像跟其他人一樣傷口好不了,這幾個爲我換藥的笨女人就相信了。”他輕蔑地看妹妹一眼。“我完全擺脫嫌疑。比較麻煩的是羅勒醫生來看我的那一次。爲了取信于他,我不得不把已經愈合的傷口又割開一點。”
“啊,那可真是痛啊!”他愉悅的笑臉,仿佛一個小孩在談論尋常的惡作劇一樣。
“爲了增加懸疑性,我甚至找了一個夜晚披上紅鬥篷,故意在受害者家附近讓人看到。反正吉普賽人本來就不是什麽受歡迎的對象,要挑動這些愚蠢的村夫村婦起來反對他們,真是再容易不過。”
“我的這一切用心都是爲了讓你回頭啊,亞曆。”他歎息。“我原以爲這個吉普賽女孩只是你的寵物,不會傻到對她動真情。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愛上這種低等的人。”
“我們是貴族,妻子才能爲我們繁衍高貴的血統,平民女子頂多當情婦,吉普賽人?她們連情婦都不配。在我們高興時,站在她們分開的大腿間發泄一下即可。”斯默啧啧舌,對他搖搖頭。“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亞曆。”
“你以爲,殺了蕗琪,我就會回頭娶桑瑪嗎?”他低啞地道。
“不!”斯默臉色一轉,陰狠涼薄的天性顯露無遺。
“我知道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娶桑瑪,我注定失去一切!既然我會失去一切,憑什麽你可以幸福快樂?你活該跟我一樣失去最心愛的東西。”
“斯默……”桑瑪絕望地低泣。
“閉嘴!你這個蠢笨如豬的女人,你除了嫁人還懂什麽?憑什麽愛爾家的頭銜該由你繼承?我才是哥哥,我才是先出生的長子,一切都是我的!”斯默用力揮舞雙手大吼。
亞曆只是麻木地盯著懷中的女人。
她好冰,她會冷吧?她向來很怕冷的……
他收緊雙臂,想將自己的體溫分給她,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溫暖不起來。
“你並沒有失去一切……”他捧著蕗琪的臉,低低地道。
“什麽意思?”斯默抹掉臉上的雨水。
“你還有你的生命,你的榮譽……”
一支箭突然透胸而過,斯默張大嘴,按著箭射入的地方,無法置信地擡起頭。亞曆的彎弓不知何時己握在手上。弓箭之術,他們向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斯默唇角漾起一個近乎苦笑的弧度,慢慢地跪倒在滿地泥濘中。
桑瑪的尖叫聲再度響起。
“現在,你才是失去一切。”亞曆木然地說。
蕗琪死了?
怎麽可能?發生了什麽事?
蕗琪怎麽會死了呢?
“餵!年輕人,發生了什麽事?你快告訴我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抹瑩光蹦了出來,驚慌地亂竄。
但是那個抱著蕗琪屍體的男人渾渾噩噩地走在森林裏,仿佛完全沒看到圍著他飛的一抹白光。
“年輕人?年輕人?你不是癡呆了吧?你中了強屍病毒?”糟了,他怎麽沒有反應?
它才去封凱雅那裏跟她交換完最新情報,沒想到順路繞過來看看曹清荭,就撞見這幕慘劇。
不行不行,它一定要回去報告老大才行。
瑩白色的光芒搖動兩下,消失回虛幻裏。
無止境的虛空中,一群影影綽綽的形影聚集,開著最新會議。
“……目前我們只能確定,童話次元的崩解與魔法有關。每個世界的魔法強度突然變弱,導致跟魔法有關的人也産生異變。而這些人通常是故事中的壞人,所以才會有壞人正在消失的現象。”中性嗓音解釋道。
“在白雪公主的故事裏,黑心皇後主宰整個故事線,可是魔法消失的結果,她也跟著消失了。在灰姑娘的故事裏,因爲魔法消失,繼姊和她母親必須勤于工作,仙蒂少了動物同伴的慰藉,所以她們的性格都産生變異。”另一道嗓音接下去。
“但,魔法不會憑空消失,它跑去哪裏?”老成嗓音沈吟半晌。
整個童話次元雖然由無數個童話世界構成,但它的能量是守恒的。
也就是說,某些故事的魔法比較高,其他故事的魔法就會比較低,總體加起來的魔法能量不變。
可是幾個跟魔法有關的世界,強度不斷在減低,那些魔法流失到哪裏去了?
難道其他次元出現了專門來偷取魔法的人?
老成嗓音將自己的猜疑說出來。“這說不過去啊。”中性嗓音尋思道,“童話次元的魔法只在這個次元中有用,一旦離開這個次元就化爲虛無,他們偷了也沒有用。”
“所以,消失的魔法依然在某處,我們只需要把它們找出來,送回它們應該去的地方。”老成嗓音沈聲道。
衆形影低低地討論起來。
“小紅帽死了,小紅帽死了!”
一抹瑩白光芒蹦了出來。
整場霎時鴉雀無聲。
“鎮靜一點,毛毛躁躁的!再說一次發生了什麽事?”老成嗓音低斥。
“小紅帽死了。”那團瑩光再說一次。
“我是叫你從頭到尾說一次,到底發生什麽事?”
那團瑩光激動地飛了一圈,終于勉強自己鎮定下來。
從頭到尾,從頭到尾。
“小、紅、帽、死、了。”
從、頭、到、尾,再說一次。
老成嗓音如果有張臉,此刻的表情應該很精采。
“你們只叫我旁觀就好,我就真的有空才去看一下啊,我哪知道她是怎麽死的。”瑩白光芒委委屈屈地道。
中性嗓音果斷地介入。
“我們就是爲了給曹清荭第二次機會,才會將她放到影響最小的故事裏,爲什麽她會死掉呢?在小紅帽的故事裏,小紅帽並不會死掉。”
現場頓時陷入一陣激烈的討論。
每條生命都是一份可貴的能量,它們的任務是維護童話次元的正常運動,盡可能保護所有生命能量。想到一條無辜的生命可能就在它們的輕忽中失去,每個次元守護者都難以承受。
“拿過來。”老成嗓音低聲一喝。
某個形影趕忙脫離群體,送上一片白色的方塊。
中性嗓音立刻湊上來一起看,衆形影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四周都沒有任何聲音。
“你們找出來發生什麽事了嗎?!”瑩白光芒大刺刺飛過來。
良久,白色的方塊消失回虛空中,老成嗓音長歎一聲。
“我們知道消失的魔法流往哪裏去了。”
所有形影一凜。
“爲什麽魔法會流向小紅帽的世界?”中性嗓音疑惑地道。
“‘小紅帽’明明是一個沒有魔法的故事。”
結果,魔法不但大量湧入她的世界,甚至間接造成她的死亡。
“因爲小紅帽的外婆會魔法啊。”瑩白光芒回答。不曉得它們怎麽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所有形影齊刷刷轉“頭”看向它。
它嚇了一跳,飛後退一步。
“小紅帽的外婆爲什麽會魔法?”老成嗓音厲聲問。
它悄悄飛回來一點。
“你們要把曹清荭送到那個世界去,當然要有管道。正常的世界又不會有人突然複活,當然一定要透過魔法,所以小紅帽的外婆就變成有魔法的吉普賽女巫,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它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咕哝帶過去。
老成嗓音啞然無聲。
沒神經的家夥惴惴不安。它沒說錯什麽吧?不會被圍毆吧……
終于,虛空中響起一聲沈重的歎息。
“我們一直在找失衡的原因,原來,失衡的原因就在我們身上。”老成嗓音低聲道。
“我們一直以爲小紅帽是最不相幹的故事,沒想到它才是一切的關鍵。”
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突然湧入大量的魔法,于是整個次元的法力都失去平衡。
中性嗓音跟著長歎。
哎喲,現在哪有時間唉聲歎氣啊!這些老家夥就是這樣!動不動就要吐兩口大氣,傷春悲秋一下,好像自己很文藝腔。
“那小紅帽呢?就讓她繼續死嗎?”它沒神經地說。“其實這樣也不錯,少個CASE要照顧……”
好幾道銳利的能量往它投過來,它又縮了一縮。
“我們送曹清荭過去就是爲了還她一個新生命,絕不能因爲我們的錯而讓她付出代價。”中性嗓音道。
老成嗓音沈重地歎息:“大家過來,我們討論一下該如何扭轉這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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