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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張綾-落月孤鷹《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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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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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孤鷹》簡介︰

她的命是他的?她的命什麼時候變成他的了?  
才死了爹,家里幾個娘還為了家產爭得臉紅脖子粗呢,  
現在闖來了個土匪頭子,竟說她的命是他的!  
呵呵,她都還沒繼承家產哩,  
怎地一下子她成了家產之一,一起被土匪給劫了?  
父債子還,她當是替爹嘗他十六年前的恥辱,  
而這個狂傲的土匪頭子啊,還真極盡報復之能事,  
看她愈是受辱,他愈是快意……  
哼!她偏不如他意!要她受辱?那她不如死了痛快些!  
只是,身為階下囚,她竟連死的權利也沒……  
無妨,她死不成不打緊,她可以——要他死!  
孰料,刺了他一刀,為何痛的卻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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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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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方過,殘雪稍退,遲來的春意緊接著悄悄而來。

除去了大街上的積雪,回暖的氣候使得長安城里的人影明顯的又多了起來。

相對于大街上的繁華景象,這城里的趙大戶,自然就悲淒許多。

這幾天,趙府的大宅門上忽然懸吊了兩盞白紙燈籠,斗大的喪字,令路過的人莫不停下腳步,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真是令人意外!」行經趙府門口的兩名婦人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名穿著黃衫的婦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這趙老爺子好好的,怎麼突然間死了?」

「我也不清楚。」另一名較胖的綠衣婦人也一臉納悶地道︰「昨兒個听街坊都在談論這件事,我才特地過來瞧瞧的。」

「說到趙府的事,問我就最清楚了!」

聞聲,兩名婦人同時回頭望了一眼。

苞在後頭,挑著扁擔的小販停下了腳步,自動奉上听來的最新消息。「听說這趙老爺是被毒死的。」

「被毒死的?」綠衫婦人睜大了眼楮,問︰「趙老爺子可是咱們城里的大富商,光是府里的護衛就多的嚇人,誰膽子這麼大,竟敢下此毒手?」

「唉!就是銀子太多了,才惹出事情來嘛!」小販像是熟知內情似的,回答起來倒挺順口的。

「銀子太多?」兩名婦人同時一臉問號。

小販將身子湊上前去,低聲說道︰「我偷偷告訴你們,你們可不許告訴別人。」

兩婦人點點頭。黃衫婦人竊聲低道︰「放心,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你快說!」

于是小販把昨兒個在大街上听來的那番話原封不動講一遍︰

「趙老爺膝下無子,听說趙家那幾房妻妾為了爭奪趙家龐大的家產,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就想從老爺子那兒多爭些銀子,因此幾個女人每天鬧得雞犬不寧。就在兩天前,趙老爺被吵得受不了了,一氣之下,直說要把全部財產給惟一未嫁的女兒趙落月,熟料,話說出口,不到半天光景,當日下午趙老爺就中毒身亡!」

「真是要命!」綠衣婦人臉一驚,搖頭嘆道︰「是誰這麼狠心?竟然下此毒手!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以前就說過嘛,這些大富人家,銀子堆得像山那麼高,哪天給錢砸死都不知道。看吧,這下還真讓我給說中了!」黃衫婦人語帶嘲諷。

綠衣婦人接著又問︰「這下可好,趙老爺子一死,那位落月小姐不就一個子兒都拿不到了?」

「就是啊,這趙老爺一死,落月小姐就無法順利接收家產,于是幾位夫人便開始你爭我奪搶著分財產,而落月小姐的娘又早逝,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夾在幾位老謀深算的女人堆中,听說是倍受欺負啊!」小販邊道,邊替趙落月叫屈。

「唉,真是可憐!」黃衫婦人擔心地道︰「我曾听趙府的下人們說,這落月小姐麗質天生,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待下人更是和善有禮,只可惜這麼一位小泵娘生在這大戶人家,看來可要自求多福了。」

「可不是嗎!」小販接著道︰「就因為這樣,這上門求親的人倒不少。」

「這我也听說了,好像都是一些王孫公子。幾位夫人都急著要把她嫁出去,無奈落月小姐無一中意,全都給回絕了。」綠衣婦人道。

「沒了親娘,還真是可憐!」黃衫婦人搖著頭惋惜。

「咱們先別談這事!」小販心急地道︰「有關趙老爺的死因,听說還有另一種說法。」

「還有什麼說法?」兩名婦人急忙靠過來,好奇地想知道一切。

「有人說這是趙老爺平日做惡多端,如今自食惡果!」小販說起話來有些忿忿不平。「想他年過半百,娶了好幾房妻妾不說,連府里的婢女都難逃他手;听說當年有一名女僕因姿色過人,遭趙老爺侵犯,事後卻被人誤以為是勾引老爺,最後還慘遭服毒處死的命運,如今趙老爺中毒身亡,因此有人說,這是他的報應!」

兩名婦人睜大了雙眼,搗住嘴輕呼︰「真有這檔子事?」

「錯不了!」小販肯定地道。「這消息可是我從趙府里的老管家那兒听來的。」

「唉,這年頭天下事無奇不有,連個死人都給人說成這樣。」綠衣婦人不太置信地說。

「我倒寧可信其有。」黃衫婦人反駁說。「總之,咱們心存善念,害人之心不可有就行了!」

「說得也是。」

話題結束,幾個人再度看了趙家森冷的大門一眼,便各自朝著大街快步離去。

然而,這幾個人的談話結束,並不代表有關趙家的流言就此停了;反之,趙家的災難也不會因趙老爺死了就能平息……

因為,更大一波的狂潮將席卷而來。

北風呼嘯而過,吹動了整個山頭。

山巔之上立著一名冷峻如寒冰般的男子,他無懼冷冽的寒風,眯著一雙如寒潭般的黑眸,望著遙遠的天際……

他不語,唇抿成一線,垂在身子兩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冷眼中布滿殺氣,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嚴肅神情。

十六年了!

急切的決心,在忍過十六個寒暑之後,哪怕是千軍萬馬,就算是越過重重山嶺,再也無法阻擋了!

他,霍鷹豪,冷風寨寨主。

易言之,是個據山為王的士匪頭子。

「土匪」二字,光是一般百姓听來就教人膽戰心驚;若在北方一帶提及冷風孤鷹——霍鷹豪,那更是教人聞風喪膽。

他,行事凶狠且作風大膽,連官府都懼怕他三分,然而,為何官府會放任他如此不法的行徑?很多不知內情的百姓都無法了解,但只有一事是大家都明了的,那就是——

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要他想做,這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只要是他想除去之人,任何人都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一勾,一抹陰涼的笑意略過冷峻的臉龐。

寒冷的北風,凍不了他全身奔竄的熱血,一股想沖鋒廝殺的不斷地在他體內活躍。

他望著翩延的山脈,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的銀光。

十六年了!

等著吧,該是索命的時候了!

一眼望去,園里新冒出的幾枝新芽,吐露出春天到來的訊息,再隨著視線移動,前方一個角落里,幾朵堅忍不移的白梅,卻依舊佔著枝頭吐露芬芳。

趙落月一身素衣,娉婷的身影迎向那幾朵寒梅,她將目光鎖住前方,那傲立雪中的堅毅姿態,教她忍不住涌上一股相憐之情,進而款款上前,縴細的手指才剛輕觸,不料,白梅竟禁不起這輕輕一踫,隨即跌落紅塵之中。

「啊……」趙落月輕呼,驚訝之余,又怪自己一時大意,她應該明白的,再怎麼堅忍高潔的人,終究是禁不起外來一丁點兒的摧折,更何況是一朵小小的花呢?

「有心憐愛無心過,偏教花兒紅塵落……」

她隨口吟了兩句,心情隨著白梅凋落的這一刻,也跟著邑郁了。

「小姐!」身後傳來女乃娘的叫喚聲。

趙落月沒有回頭,反而俯子拾起那朵白梅。

「小姐,您怎麼站在這兒!」劉嫂來到她身旁,趕緊說道︰「雖說臘月已過,但是初春的氣候可還是冷得很呢,您穿得這麼單薄,小心著涼呀!」

「不要緊的。」趙落月邊說,一邊撥開黃土,將白梅埋入其中。

「小姐,你這是……」劉嫂擔心地看著她。

她是小姐的女乃娘,也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小姐的個性及喜好她皆了如指掌,和死去的三夫人相較,她還更像小姐的娘呢。更何況三夫人在世時待她猶如姐妹,所以她更是把小姐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愛。

趙老爺過世這陣子,她更是費心日夜照顧小姐,深怕小姐柔弱的身子禁不起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以及幾位夫人的排擠,就因為如此,有好幾次她甚至想把那個藏在心里的秘密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她又停了,她曾答應過三夫人要守住這個秘密的,如今看到小姐生活在這布滿陰謀的宅子里,她該如何是好呢?

「女乃娘找我什麼事?」趙落月緩緩立起身子,揮一揮衣衫上的黃土。

「哎呀!奴婢年紀大,都差點忘了。是這樣的,听說老爺的遠房表親羅老爺來了,夫人和二姨太要您到大廳去一趟。」

「大伯父來了?」趙落月一听,眉心微微一蹙,心中大致明白是什麼事了。

昨日,大伯父和大娘、二娘她們,為了家產爭執了好一會兒,她實在不想為了這種事傷了彼此的和氣;然而,這些人卻執意爭個不休,而且理由更是荒謬得令人好笑——

「你爹都過世了大半個月,大伯父怕你的權益被一匹小人給奪了去,今天特地跑這一趟,來為你爭取你應得的。」羅以貫出聲道。

盡避大伯父說得義正詞嚴,像是為了她著想似的,但是她豈會不明白?

趙家在城里可說是個大富人家,除去爹爹經營的錢莊、布莊不說,光是城郊的田租就足以養活趙家上下包括僕佣幾十口人,就因為如此,許多人對于趙家龐大的家產便有所覬覦。因此,爹爹去世後,平常不太來往的親人便頻頻往家里跑,明的說是來幫忙,其實根本就是來探虛實的;當然,最令人痛心的,就是連大伯父也不例外,才是教她心寒,

就因為這樣,當場也引來大娘和二娘的一番爭吵。

「落月啊,大娘跟你說,老爺生前雖說將家產過繼給你,但是你一個姑娘家,年紀輕輕要守住這份龐大的家產實在不易,為了不要難為你,依大娘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最妥當了。」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一旁的二娘馬上回了一句︰

「喲,我說姐姐啊,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做人可不要太貪心,你那兩個嫁出去的女兒給老爺拿了多少嫁妝啊,怎麼?現在還想霸佔落月這一份啊!」

不料,大娘從大椅上跳了起來,指著二娘怒道︰「你胡說什麼!落月的娘去世的早,現在老爺又走了,你說,我這個當大娘的不替她操心,誰來替她操心?」

二娘一听,馬上反駁︰

「還有我啊,我這個做二娘的難道就不能關心她嗎?更何況我膝下一男半女也沒,早把落月當成我自個兒親生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分龐大的家產,理當由我替她處理!」

「怪只怪你肚皮不爭氣,還有臉說話!」大娘不客氣地朝二娘嘲道。

趙落月站在一旁,實在不願她們為了爭奪家產而彼此中傷,而羅以貫終于听不下去,出面講話︰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落月這丫頭太過單純了,早晚給你們騙了去!我看,落月就住到我那兒去,免得你們繼續打她的主意!」

「別听他的!」大娘站了出來,喝道︰「大伯,你心里打什麼主意,我會看不出來嗎?你想把落月帶到你那兒去,再將她許給你那個寶貝小兒子,而落月那一份財產,便名正言順成了你們的了,對不對?」

二娘也跟著道︰

「大伯,我們敬你三分,是因為你是老爺家的親戚,不過你也別太過分了,這可是我們趙家的家務事,由不得你作主!」

「你們這是什麼態度!」羅以貫一時氣極,怒道︰「這麼可惡的話,竟然也說得出口!也不想想,守連是我的親人,他離開人世了,我代他來照顧落月有什麼不對?」

「唉!也不知道老爺是哪根筋不對了?好好一筆龐大的家產竟要過給一個十幾歲不懂事的姑娘家,現在好了,鬧得連外人都要來分一杯羹,真是的!」二娘不留情面地說。

「還說呢,我這個正室跟著他辛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到頭來,連個子兒都沒分到,比個小女娃還不如,這才氣人哪!」大娘跟著氣呼呼地道。

趙落月站在大堂上許久,一句話也沒說,然而那煩人的爭吵、虛情假義的關心,不斷在她耳邊回響。最後她終于忍不住,當場朝著三位長輩訓道︰

「夠了!你們不要再為了這件事爭吵了!爹爹過世不到一個月,你們一直爭鬧不休,使得家里不得安寧,你們再這樣下去,爹爹若地下有知,要他如何安心的走啊?」

她的目光掃過他們,頓了下又接著道︰

「趙家的家產,我不在乎,你們要,就拿去吧!」

話一落下,她旋即走出大廳,丟下面面相覷,既錯愕又驚訝的三人。

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那些財富。有了財富又如何?能挽回什麼嗎?她要的是親情!金錢買不到的親情呀!思及此,她試著平穩紛亂無比的心緒。

再度望了園里的白梅一眼,輕聲嘆了口氣,趙落月不願再想起那些煩人的事情。她背對著劉嫂,淡淡地道︰

「女乃娘,爹走了後,你覺得我快樂嗎?」

「小姐……」老爺一死,小姐成日愁眉不展,劉嫂當然看得出來,此刻,她只恨自己沒啥學問,講不出什麼好听的話來安慰小姐。然而,那個藏在她心里的秘密,卻在同時浮上心口……

這個時候到底該說不該說呢?

「你不用說,我自個兒也清楚。」趙落月垂眼,臉上浮出一抹可悲的笑容。「像我這種人,根本不適合住在這里。」趙家在城里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然而,卻沒人了解,這個家充斥著權勢與斗爭,完全看不出一個家庭應該具有的親情。每個人無時不刻都在算計別人,每一對貪婪的眼楮,都顯示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訊息。

正因為如此,她幾乎快被四周迫人的空氣逼得喘不過氣來!

與其像籠中鳥兒生活無虞,不如展翅飛往浩瀚的天空還來的自在快樂。她告訴自己,她好想遠離這個地方。

「小姐千萬別這麼想!」劉嫂急忙道︰「不適合住在這兒的應該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才是,她們貪得無厭,一心只想要霸佔趙家的財產,根本不顧你們是一家人,這種人才是過分!」

家人?這是什麼滋味呢?她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容顏微微綻出一抹苦笑,趙落月淡淡地說︰

「女乃娘,我想回房習字,你前去告訴他們,我這兒什麼都沒有了,也沒什麼好爭的了。」

道完,縴細的身影隨著微微的春風,緩緩步入房里,留下滿心煩惱的劉嫂。

劉嫂輕聲嘆了一口氣。唉!真想告訴小姐,別再為老爺的死傷心,也別再為趙家憂心了,因為——

她根本就不是老爺的親生女兒啊!

夜里,烏雲遮月,為黯淡的天幕增添一股陰森的感覺。

趙府大門外,竄出十幾條黑影,個個動作敏捷、身手利落,幾個人輕輕一躍,便已翻過外牆直入府內。

只見為首的男子,低聲向其余的人說明及指了幾個方向後,十幾條身影便分成三路疾步朝指定的方向快步潛入。

趙府的守衛森嚴,尤其幾個入口,夜里仍有守衛值勤。這時,幾條黑影從背後襲擊在前後門巡夜的幾名守衛,衛士們還看不清來者,更別說反擊,便被人從腦後重力一擊,應聲倒地。

趙府的寶庫設在宅子的東側,趙守連將一些金銀珠寶全都擺在里頭,想當然,夜闖趙府之人怎會放過這一處令人覬覦的地方!

幾條黑影忽地從暗處竄出,短刀一劃,幾名守在寶庫門口的守衛頸子上各被劃上一線,霎時個個瞳孔大睜,隨即斷氣倒地。

黑影中有人撬開寶庫大門,其余幾個人也動作迅捷地進了里頭。

另一頭,為首的黑衣男子帶著幾名手下,朝趙府大廳走去。他不畏自己是個入侵者,大方地邁著大步走向大堂上,熟稔地像是來過好幾回一般。

樓宇沒變,景物依舊,只是又多了分豪奢。他冷眼瞧著四周,為十六年不見的趙家下了評論。

「這麼晚了,是誰在大廳上吵吵鬧鬧的?」趙府老管家邊吆喝邊從後堂走了出來。

「是我!」為首的男子回以震耳的聲音。

老管家定眼一瞧,大廳上站了好幾名高大壯碩的黑衣人,而方才那名說話的男子,更是威勢逼人,他心下不禁一懍,暗叫不妙。

「你……你們……是從哪兒來的?」老管家抖著身子問道。

「看來你不識得我了?」男子冷峻的面孔一擰,喝道︰「把趙守連交出來!」

「老爺他……他……」老管家經男子這麼一吼,別說想記起眼前這位威勢逼人的男子是誰,就連話都嚇得說不出來。

「還不快把他交出來!」男子吼道︰「他再不出來,今晚我就把趙家夷為平地!」

老管家抖著身子,心里害怕得要命,而後院幾名僕人被這幾句吼聲給吵醒,也陸續跑到大廳上來瞧個清楚。

「有賊……有土匪啊!來人啊!快帶夫人小姐離開,快啊!」老管家見了幾名僕人,膽子也大了,便嚷叫了起來。「土匪啊……快跑!」立時,只見大家睜大了雙眼,四處亂竄,一時整個廳堂和回廊顯得混亂非常。

「跑哪里去?」為首的男子突地凌空躍起,擋在眾人身前,並且沉聲喝道︰

「今天,只要是趙家的人,一個也別想逃!」

幾名搶匪身經百戰,個個武功高強,與趙府幾個不經世面的護衛一交手,三兩下便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並且將所有人都制服了。

經過一翻搜索,只要是趙家的親屬,統統被押上大廳,而趙家的一大群僕佣,則被困在後院,另有一批人看守。

「趙守連人呢!」

大廳上,一身夜行衣的霍鷹豪怒喝一聲後,犀利的眸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孔。

其實和趙家有親屬關系的,這時也只剩下幾名女眷,當她們听見這粗暴有力的男聲時,個個都嚇得花容失色,哪還敢出聲回答。

「寨主,方才我們已經查過了,趙守連在半個月前已經死了。」霍鷹豪的得力大將展陽,靠近他身旁附耳低道。

「不!」霍鷹豪一听,霎時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趙守連不可能死,不可能死的!十六年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天,他要親手宰了這個婬魔!在他還未親自動手之前,趙守連他別想死!

「胡說!他一定是藏了起來,還不快去給我搜,今晚就算把這座宅子掀了,也要把他給找出來,听到了沒有!」霍鷹豪憤怒至極,怒吼聲不絕于耳。

「啟稟寨主!」另一名手下大將杜胱出面,他上前一步,大聲道︰「趙守連確實已經死了,不信的話,您瞧——」

杜筋拿出方才在趙家祠堂發現的牌位。

「這牌位上頭寫著趙守連的名字,錯不了的!」

霍鷹豪不死心地盯著牌位上頭的字,那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一件事實——趙守連的確已經死了。

「趙守連我要你死也不得安寧!」

無法置信之余,霍鷹豪憤怒難平,瞬間,將手中的牌位往上一丟,手中的刀在空中一劈,將木板一分為二,牌位旋即分成兩半落地。

「還我爹的牌位來!」

方才被人押上大廳,困在一旁的趙落月,無法相信已入黃土的爹竟然還遭人如此對待,她撞開幾個人,即時上前拾起已劈成兩半的牌位,頓時秀麗的臉龐已掛上兩行清淚。

「你爹?」原本怒不可遏的霍鷹豪,一回首對上她的眼——

她粉頰上滑下的淚水教在場的人愛憐,卻得不到霍鷹豪的同情,也融不去他冰冷的神情。寒霜般的眼眸瞧了她好一會兒,才冷聲問道︰

「你是趙守連那個婬魔的女兒?」

「不許你污辱我爹!」趙落月惱恨地瞪著霍鷹豪譏笑的臉孔,尤其是他那雙深冷的眼眸。

「別把趙守連想得多清高!你們趙家沒一個好東西!」霍鷹豪咆哮,接著一對合著怒火的眸子掃過一名婦人。「把她給我押上來!」

隨行的手下,立刻將嚇得縮在一旁的婦人押上來。

「王氏,還記得我嗎?」不管經過多少年,他永遠記得這位趙家的大夫人以及她那副猙獰的面孔。

王氏被點到名,一時驚駭而無法成語。

「大王……我……我實在……不記得您。」

「哈哈哈!」霍鷹豪一陣狂笑,接著冷嘲道︰「你的記性真差,難道你曾做過什麼事,害過什麼人都忘了?」

「我……」王氏一時心驚,嚇得跪拜在地。「大王饒命,大王饒命!王氏不曾害過人,您一定是記錯了,請放過我吧!」

「可惡的婆娘!竟敢大言不慚!今日我若不宰了你,又怎能消我心頭之恨哪!」霍鷹豪怒目瞧著對方。

「饒命啊,饒命啊,大王!」王氏嚇得不斷求饒。

「想不到你也會有求饒的一天!」霍鷹豪冰冷的目光斜睨王氏,並且指著她邪惡地道︰「今天,我要你也來嘗嘗毒發身亡的滋味,」

「毒……」王氏聞言,不禁嚇得往後跌去,還渾身不住地顫抖。

「說啊!」霍鷹豪又是一聲咆哮。「不敢說了是不是!」

「不要……不要……」跌坐在地的王氏,嚇得拼命往後移去。」旁的趙家女眷全都驚恐地縮成一團,大家噤若寒蟬,沒人敢上前替王氏求情。

「趙守連走了,你豈不孤單?今日,我正好可助你一臂之力,讓你盡早下地獄去陪他!」霍鷹豪逼近王氏,舉起手上的刀……

就在霍鷹豪舉刀要劃下那一刻,趙落月及時沖了上來,以自己的身體沖撞霍鷹豪孔武有力的身子,想要借此救王氏一命。

然而,以她嬌弱的身軀,又如何敵得過迎面高峻健壯的男子呢?霎時,她一個反彈,跌落在霍鷹豪眼前,不過,她還是利用機會朝王氏大叫︰

「大娘,快逃,快逃呀!」

「我……我……」王氏除了被霍鷹豪手上的刀給嚇呆了,還被趙落月的行為震懾住,因為她萬萬沒想到,她妒恨到極點的丫頭竟會出面救她。

「誰都別想逃!」霍鷹豪一聲怒喝︰「來人啊,把王氏給我抓住!」

當手下抓住王氏後,霍鷹豪才將目光移向跌坐在地的趙落月,他俯身單手掐住她的頸子,使得她的臉也跟著抬高。

「你膽子很大,竟敢阻止我!」

她仰起了臉,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長安城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麼?你竟敢目無法紀,公然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

「哈!說得好!」霍鷹豪指著王氏,陰狠的咬牙道︰「你可知當年你爹和那個女人又是如何在天子腳下聯手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你一派胡言!」趙落月睨著他,外表看似鎮定,其實是將不安隱藏于內。「我趙家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豈能任你一名匪徒胡言亂語!」

瞧著她發怒以及不畏懼的容顏,霍鷹豪陰深的眸子霎時多了一份詭異的眼神。

有意思!想不到那姓趙的,也能生出這種好貨色!

「很好,既然你知道我是名匪徒,就該明白搶匪的性子通常都是殘暴凶狠的,趙老頭欠我一條命,既然他已經先下地獄去了,那就……」他眸光一轉,眼神變得陰冷。

什麼意思?她尚未意會過來,霍鷹豪便開口喊道︰

「杜觥,展陽!趙府上下搜括得如何?」

「回寨主,兄弟們全搜括過了,值錢的東西全都打包上馬了。」杜觥豹身回道。

「很好!」霍鷹豪一聲令下︰工止刻將府內所有的人都驅離,一刻鐘後,放把火,把這座宅子燒了!」

他可以饒王氏不死,但是他要她也嘗嘗淪落街頭,過著三餐不繼當街乞討的生活!

無視于屋內個個驚慌失措的臉孔,和紛紛求饒的哀叫聲,霍鷹豪話聲一落,陰鷺的眸子睨著趙落月,接著命令道︰

「把這個丫頭給我押回冷風寨!」

「是!」

再次看了趙落月驚駭的容顏一眼,霍鷹豪旋即轉身,獨自邁開大步走出大廳。

十六年來,他等的是什麼?不就是親手宰了趙守連的那分快感!而今,當姓趙的先走一步之後,他還能拿什麼來報仇?

他穿過前院,步出趙府大門,一陣夜風襲來,他眯眼瞧了天際一眼後,隨即一躍翻身上馬。

就是她了!

案債女還!他要她替趙守連償還這十六年來,他所受的任何痛苦!不管是心里的,抑或身體的,他要她一並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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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孤鷹 第一章
作者︰張綾

寒冬方過,殘雪稍退,遲來的春意緊接著悄悄而來。

除去了大街上的積雪,回暖的氣候使得長安城里的人影明顯的又多了起來。

相對于大街上的繁華景象,這城里的趙大戶,自然就悲淒許多。

這幾天,趙府的大宅門上忽然懸吊了兩盞白紙燈籠,斗大的喪字,令路過的人莫不停下腳步,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真是令人意外!」行經趙府門口的兩名婦人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名穿著黃衫的婦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這趙老爺子好好的,怎麼突然間死了?」

「我也不清楚。」另一名較胖的綠衣婦人也一臉納悶地道︰「昨兒個听街坊都在談論這件事,我才特地過來瞧瞧的。」

「說到趙府的事,問我就最清楚了!」

聞聲,兩名婦人同時回頭望了一眼。

苞在後頭,挑著扁擔的小販停下了腳步,自動奉上听來的最新消息。「听說這趙老爺是被毒死的。」

「被毒死的?」綠衫婦人睜大了眼楮,問︰「趙老爺子可是咱們城里的大富商,光是府里的護衛就多的嚇人,誰膽子這麼大,竟敢下此毒手?」

「唉!就是銀子太多了,才惹出事情來嘛!」小販像是熟知內情似的,回答起來倒挺順口的。

「銀子太多?」兩名婦人同時一臉問號。

小販將身子湊上前去,低聲說道︰「我偷偷告訴你們,你們可不許告訴別人。」

兩婦人點點頭。黃衫婦人竊聲低道︰「放心,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你快說!」

于是小販把昨兒個在大街上听來的那番話原封不動講一遍︰

「趙老爺膝下無子,听說趙家那幾房妻妾為了爭奪趙家龐大的家產,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就想從老爺子那兒多爭些銀子,因此幾個女人每天鬧得雞犬不寧。就在兩天前,趙老爺被吵得受不了了,一氣之下,直說要把全部財產給惟一未嫁的女兒趙落月,熟料,話說出口,不到半天光景,當日下午趙老爺就中毒身亡!」

「真是要命!」綠衣婦人臉一驚,搖頭嘆道︰「是誰這麼狠心?竟然下此毒手!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以前就說過嘛,這些大富人家,銀子堆得像山那麼高,哪天給錢砸死都不知道。看吧,這下還真讓我給說中了!」黃衫婦人語帶嘲諷。

綠衣婦人接著又問︰「這下可好,趙老爺子一死,那位落月小姐不就一個子兒都拿不到了?」

「就是啊,這趙老爺一死,落月小姐就無法順利接收家產,于是幾位夫人便開始你爭我奪搶著分財產,而落月小姐的娘又早逝,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夾在幾位老謀深算的女人堆中,听說是倍受欺負啊!」小販邊道,邊替趙落月叫屈。

「唉,真是可憐!」黃衫婦人擔心地道︰「我曾听趙府的下人們說,這落月小姐麗質天生,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待下人更是和善有禮,只可惜這麼一位小泵娘生在這大戶人家,看來可要自求多福了。」

「可不是嗎!」小販接著道︰「就因為這樣,這上門求親的人倒不少。」

「這我也听說了,好像都是一些王孫公子。幾位夫人都急著要把她嫁出去,無奈落月小姐無一中意,全都給回絕了。」綠衣婦人道。

「沒了親娘,還真是可憐!」黃衫婦人搖著頭惋惜。

「咱們先別談這事!」小販心急地道︰「有關趙老爺的死因,听說還有另一種說法。」

「還有什麼說法?」兩名婦人急忙靠過來,好奇地想知道一切。

「有人說這是趙老爺平日做惡多端,如今自食惡果!」小販說起話來有些忿忿不平。「想他年過半百,娶了好幾房妻妾不說,連府里的婢女都難逃他手;听說當年有一名女僕因姿色過人,遭趙老爺侵犯,事後卻被人誤以為是勾引老爺,最後還慘遭服毒處死的命運,如今趙老爺中毒身亡,因此有人說,這是他的報應!」

兩名婦人睜大了雙眼,搗住嘴輕呼︰「真有這檔子事?」

「錯不了!」小販肯定地道。「這消息可是我從趙府里的老管家那兒听來的。」

「唉,這年頭天下事無奇不有,連個死人都給人說成這樣。」綠衣婦人不太置信地說。

「我倒寧可信其有。」黃衫婦人反駁說。「總之,咱們心存善念,害人之心不可有就行了!」

「說得也是。」

話題結束,幾個人再度看了趙家森冷的大門一眼,便各自朝著大街快步離去。

然而,這幾個人的談話結束,並不代表有關趙家的流言就此停了;反之,趙家的災難也不會因趙老爺死了就能平息……

因為,更大一波的狂潮將席卷而來。

北風呼嘯而過,吹動了整個山頭。

山巔之上立著一名冷峻如寒冰般的男子,他無懼冷冽的寒風,眯著一雙如寒潭般的黑眸,望著遙遠的天際……

他不語,唇抿成一線,垂在身子兩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冷眼中布滿殺氣,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嚴肅神情。

十六年了!

急切的決心,在忍過十六個寒暑之後,哪怕是千軍萬馬,就算是越過重重山嶺,再也無法阻擋了!

他,霍鷹豪,冷風寨寨主。

易言之,是個據山為王的士匪頭子。

「土匪」二字,光是一般百姓听來就教人膽戰心驚;若在北方一帶提及冷風孤鷹——霍鷹豪,那更是教人聞風喪膽。

他,行事凶狠且作風大膽,連官府都懼怕他三分,然而,為何官府會放任他如此不法的行徑?很多不知內情的百姓都無法了解,但只有一事是大家都明了的,那就是——

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要他想做,這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只要是他想除去之人,任何人都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一勾,一抹陰涼的笑意略過冷峻的臉龐。

寒冷的北風,凍不了他全身奔竄的熱血,一股想沖鋒廝殺的不斷地在他體內活躍。

他望著翩延的山脈,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的銀光。

十六年了!

等著吧,該是索命的時候了!

一眼望去,園里新冒出的幾枝新芽,吐露出春天到來的訊息,再隨著視線移動,前方一個角落里,幾朵堅忍不移的白梅,卻依舊佔著枝頭吐露芬芳。

趙落月一身素衣,娉婷的身影迎向那幾朵寒梅,她將目光鎖住前方,那傲立雪中的堅毅姿態,教她忍不住涌上一股相憐之情,進而款款上前,縴細的手指才剛輕觸,不料,白梅竟禁不起這輕輕一踫,隨即跌落紅塵之中。

「啊……」趙落月輕呼,驚訝之余,又怪自己一時大意,她應該明白的,再怎麼堅忍高潔的人,終究是禁不起外來一丁點兒的摧折,更何況是一朵小小的花呢?

「有心憐愛無心過,偏教花兒紅塵落……」

她隨口吟了兩句,心情隨著白梅凋落的這一刻,也跟著邑郁了。

「小姐!」身後傳來女乃娘的叫喚聲。

趙落月沒有回頭,反而俯子拾起那朵白梅。

「小姐,您怎麼站在這兒!」劉嫂來到她身旁,趕緊說道︰「雖說臘月已過,但是初春的氣候可還是冷得很呢,您穿得這麼單薄,小心著涼呀!」

「不要緊的。」趙落月邊說,一邊撥開黃土,將白梅埋入其中。

「小姐,你這是……」劉嫂擔心地看著她。

她是小姐的女乃娘,也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小姐的個性及喜好她皆了如指掌,和死去的三夫人相較,她還更像小姐的娘呢。更何況三夫人在世時待她猶如姐妹,所以她更是把小姐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愛。

趙老爺過世這陣子,她更是費心日夜照顧小姐,深怕小姐柔弱的身子禁不起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以及幾位夫人的排擠,就因為如此,有好幾次她甚至想把那個藏在心里的秘密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她又停了,她曾答應過三夫人要守住這個秘密的,如今看到小姐生活在這布滿陰謀的宅子里,她該如何是好呢?

「女乃娘找我什麼事?」趙落月緩緩立起身子,揮一揮衣衫上的黃土。

「哎呀!奴婢年紀大,都差點忘了。是這樣的,听說老爺的遠房表親羅老爺來了,夫人和二姨太要您到大廳去一趟。」

「大伯父來了?」趙落月一听,眉心微微一蹙,心中大致明白是什麼事了。

昨日,大伯父和大娘、二娘她們,為了家產爭執了好一會兒,她實在不想為了這種事傷了彼此的和氣;然而,這些人卻執意爭個不休,而且理由更是荒謬得令人好笑——

「你爹都過世了大半個月,大伯父怕你的權益被一匹小人給奪了去,今天特地跑這一趟,來為你爭取你應得的。」羅以貫出聲道。

盡避大伯父說得義正詞嚴,像是為了她著想似的,但是她豈會不明白?

趙家在城里可說是個大富人家,除去爹爹經營的錢莊、布莊不說,光是城郊的田租就足以養活趙家上下包括僕佣幾十口人,就因為如此,許多人對于趙家龐大的家產便有所覬覦。因此,爹爹去世後,平常不太來往的親人便頻頻往家里跑,明的說是來幫忙,其實根本就是來探虛實的;當然,最令人痛心的,就是連大伯父也不例外,才是教她心寒,

就因為這樣,當場也引來大娘和二娘的一番爭吵。

「落月啊,大娘跟你說,老爺生前雖說將家產過繼給你,但是你一個姑娘家,年紀輕輕要守住這份龐大的家產實在不易,為了不要難為你,依大娘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最妥當了。」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一旁的二娘馬上回了一句︰

「喲,我說姐姐啊,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做人可不要太貪心,你那兩個嫁出去的女兒給老爺拿了多少嫁妝啊,怎麼?現在還想霸佔落月這一份啊!」

不料,大娘從大椅上跳了起來,指著二娘怒道︰「你胡說什麼!落月的娘去世的早,現在老爺又走了,你說,我這個當大娘的不替她操心,誰來替她操心?」

二娘一听,馬上反駁︰

「還有我啊,我這個做二娘的難道就不能關心她嗎?更何況我膝下一男半女也沒,早把落月當成我自個兒親生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分龐大的家產,理當由我替她處理!」

「怪只怪你肚皮不爭氣,還有臉說話!」大娘不客氣地朝二娘嘲道。

趙落月站在一旁,實在不願她們為了爭奪家產而彼此中傷,而羅以貫終于听不下去,出面講話︰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落月這丫頭太過單純了,早晚給你們騙了去!我看,落月就住到我那兒去,免得你們繼續打她的主意!」

「別听他的!」大娘站了出來,喝道︰「大伯,你心里打什麼主意,我會看不出來嗎?你想把落月帶到你那兒去,再將她許給你那個寶貝小兒子,而落月那一份財產,便名正言順成了你們的了,對不對?」

二娘也跟著道︰

「大伯,我們敬你三分,是因為你是老爺家的親戚,不過你也別太過分了,這可是我們趙家的家務事,由不得你作主!」

「你們這是什麼態度!」羅以貫一時氣極,怒道︰「這麼可惡的話,竟然也說得出口!也不想想,守連是我的親人,他離開人世了,我代他來照顧落月有什麼不對?」

「唉!也不知道老爺是哪根筋不對了?好好一筆龐大的家產竟要過給一個十幾歲不懂事的姑娘家,現在好了,鬧得連外人都要來分一杯羹,真是的!」二娘不留情面地說。

「還說呢,我這個正室跟著他辛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到頭來,連個子兒都沒分到,比個小女娃還不如,這才氣人哪!」大娘跟著氣呼呼地道。

趙落月站在大堂上許久,一句話也沒說,然而那煩人的爭吵、虛情假義的關心,不斷在她耳邊回響。最後她終于忍不住,當場朝著三位長輩訓道︰

「夠了!你們不要再為了這件事爭吵了!爹爹過世不到一個月,你們一直爭鬧不休,使得家里不得安寧,你們再這樣下去,爹爹若地下有知,要他如何安心的走啊?」

她的目光掃過他們,頓了下又接著道︰

「趙家的家產,我不在乎,你們要,就拿去吧!」

話一落下,她旋即走出大廳,丟下面面相覷,既錯愕又驚訝的三人。

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那些財富。有了財富又如何?能挽回什麼嗎?她要的是親情!金錢買不到的親情呀!思及此,她試著平穩紛亂無比的心緒。

再度望了園里的白梅一眼,輕聲嘆了口氣,趙落月不願再想起那些煩人的事情。她背對著劉嫂,淡淡地道︰

「女乃娘,爹走了後,你覺得我快樂嗎?」

「小姐……」老爺一死,小姐成日愁眉不展,劉嫂當然看得出來,此刻,她只恨自己沒啥學問,講不出什麼好听的話來安慰小姐。然而,那個藏在她心里的秘密,卻在同時浮上心口……

這個時候到底該說不該說呢?

「你不用說,我自個兒也清楚。」趙落月垂眼,臉上浮出一抹可悲的笑容。「像我這種人,根本不適合住在這里。」趙家在城里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然而,卻沒人了解,這個家充斥著權勢與斗爭,完全看不出一個家庭應該具有的親情。每個人無時不刻都在算計別人,每一對貪婪的眼楮,都顯示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訊息。

正因為如此,她幾乎快被四周迫人的空氣逼得喘不過氣來!

與其像籠中鳥兒生活無虞,不如展翅飛往浩瀚的天空還來的自在快樂。她告訴自己,她好想遠離這個地方。

「小姐千萬別這麼想!」劉嫂急忙道︰「不適合住在這兒的應該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才是,她們貪得無厭,一心只想要霸佔趙家的財產,根本不顧你們是一家人,這種人才是過分!」

家人?這是什麼滋味呢?她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容顏微微綻出一抹苦笑,趙落月淡淡地說︰

「女乃娘,我想回房習字,你前去告訴他們,我這兒什麼都沒有了,也沒什麼好爭的了。」

道完,縴細的身影隨著微微的春風,緩緩步入房里,留下滿心煩惱的劉嫂。

劉嫂輕聲嘆了一口氣。唉!真想告訴小姐,別再為老爺的死傷心,也別再為趙家憂心了,因為——

她根本就不是老爺的親生女兒啊!

夜里,烏雲遮月,為黯淡的天幕增添一股陰森的感覺。

趙府大門外,竄出十幾條黑影,個個動作敏捷、身手利落,幾個人輕輕一躍,便已翻過外牆直入府內。

只見為首的男子,低聲向其余的人說明及指了幾個方向後,十幾條身影便分成三路疾步朝指定的方向快步潛入。

趙府的守衛森嚴,尤其幾個入口,夜里仍有守衛值勤。這時,幾條黑影從背後襲擊在前後門巡夜的幾名守衛,衛士們還看不清來者,更別說反擊,便被人從腦後重力一擊,應聲倒地。

趙府的寶庫設在宅子的東側,趙守連將一些金銀珠寶全都擺在里頭,想當然,夜闖趙府之人怎會放過這一處令人覬覦的地方!

幾條黑影忽地從暗處竄出,短刀一劃,幾名守在寶庫門口的守衛頸子上各被劃上一線,霎時個個瞳孔大睜,隨即斷氣倒地。

黑影中有人撬開寶庫大門,其余幾個人也動作迅捷地進了里頭。

另一頭,為首的黑衣男子帶著幾名手下,朝趙府大廳走去。他不畏自己是個入侵者,大方地邁著大步走向大堂上,熟稔地像是來過好幾回一般。

樓宇沒變,景物依舊,只是又多了分豪奢。他冷眼瞧著四周,為十六年不見的趙家下了評論。

「這麼晚了,是誰在大廳上吵吵鬧鬧的?」趙府老管家邊吆喝邊從後堂走了出來。

「是我!」為首的男子回以震耳的聲音。

老管家定眼一瞧,大廳上站了好幾名高大壯碩的黑衣人,而方才那名說話的男子,更是威勢逼人,他心下不禁一懍,暗叫不妙。

「你……你們……是從哪兒來的?」老管家抖著身子問道。

「看來你不識得我了?」男子冷峻的面孔一擰,喝道︰「把趙守連交出來!」

「老爺他……他……」老管家經男子這麼一吼,別說想記起眼前這位威勢逼人的男子是誰,就連話都嚇得說不出來。

「還不快把他交出來!」男子吼道︰「他再不出來,今晚我就把趙家夷為平地!」

老管家抖著身子,心里害怕得要命,而後院幾名僕人被這幾句吼聲給吵醒,也陸續跑到大廳上來瞧個清楚。

「有賊……有土匪啊!來人啊!快帶夫人小姐離開,快啊!」老管家見了幾名僕人,膽子也大了,便嚷叫了起來。「土匪啊……快跑!」立時,只見大家睜大了雙眼,四處亂竄,一時整個廳堂和回廊顯得混亂非常。

「跑哪里去?」為首的男子突地凌空躍起,擋在眾人身前,並且沉聲喝道︰

「今天,只要是趙家的人,一個也別想逃!」

幾名搶匪身經百戰,個個武功高強,與趙府幾個不經世面的護衛一交手,三兩下便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並且將所有人都制服了。

經過一翻搜索,只要是趙家的親屬,統統被押上大廳,而趙家的一大群僕佣,則被困在後院,另有一批人看守。

「趙守連人呢!」

大廳上,一身夜行衣的霍鷹豪怒喝一聲後,犀利的眸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孔。

其實和趙家有親屬關系的,這時也只剩下幾名女眷,當她們听見這粗暴有力的男聲時,個個都嚇得花容失色,哪還敢出聲回答。

「寨主,方才我們已經查過了,趙守連在半個月前已經死了。」霍鷹豪的得力大將展陽,靠近他身旁附耳低道。

「不!」霍鷹豪一听,霎時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趙守連不可能死,不可能死的!十六年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天,他要親手宰了這個婬魔!在他還未親自動手之前,趙守連他別想死!

「胡說!他一定是藏了起來,還不快去給我搜,今晚就算把這座宅子掀了,也要把他給找出來,听到了沒有!」霍鷹豪憤怒至極,怒吼聲不絕于耳。

「啟稟寨主!」另一名手下大將杜胱出面,他上前一步,大聲道︰「趙守連確實已經死了,不信的話,您瞧——」

杜筋拿出方才在趙家祠堂發現的牌位。

「這牌位上頭寫著趙守連的名字,錯不了的!」

霍鷹豪不死心地盯著牌位上頭的字,那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一件事實——趙守連的確已經死了。

「趙守連我要你死也不得安寧!」

無法置信之余,霍鷹豪憤怒難平,瞬間,將手中的牌位往上一丟,手中的刀在空中一劈,將木板一分為二,牌位旋即分成兩半落地。

「還我爹的牌位來!」

方才被人押上大廳,困在一旁的趙落月,無法相信已入黃土的爹竟然還遭人如此對待,她撞開幾個人,即時上前拾起已劈成兩半的牌位,頓時秀麗的臉龐已掛上兩行清淚。

「你爹?」原本怒不可遏的霍鷹豪,一回首對上她的眼——

她粉頰上滑下的淚水教在場的人愛憐,卻得不到霍鷹豪的同情,也融不去他冰冷的神情。寒霜般的眼眸瞧了她好一會兒,才冷聲問道︰

「你是趙守連那個婬魔的女兒?」

「不許你污辱我爹!」趙落月惱恨地瞪著霍鷹豪譏笑的臉孔,尤其是他那雙深冷的眼眸。

「別把趙守連想得多清高!你們趙家沒一個好東西!」霍鷹豪咆哮,接著一對合著怒火的眸子掃過一名婦人。「把她給我押上來!」

隨行的手下,立刻將嚇得縮在一旁的婦人押上來。

「王氏,還記得我嗎?」不管經過多少年,他永遠記得這位趙家的大夫人以及她那副猙獰的面孔。

王氏被點到名,一時驚駭而無法成語。

「大王……我……我實在……不記得您。」

「哈哈哈!」霍鷹豪一陣狂笑,接著冷嘲道︰「你的記性真差,難道你曾做過什麼事,害過什麼人都忘了?」

「我……」王氏一時心驚,嚇得跪拜在地。「大王饒命,大王饒命!王氏不曾害過人,您一定是記錯了,請放過我吧!」

「可惡的婆娘!竟敢大言不慚!今日我若不宰了你,又怎能消我心頭之恨哪!」霍鷹豪怒目瞧著對方。

「饒命啊,饒命啊,大王!」王氏嚇得不斷求饒。

「想不到你也會有求饒的一天!」霍鷹豪冰冷的目光斜睨王氏,並且指著她邪惡地道︰「今天,我要你也來嘗嘗毒發身亡的滋味,」

「毒……」王氏聞言,不禁嚇得往後跌去,還渾身不住地顫抖。

「說啊!」霍鷹豪又是一聲咆哮。「不敢說了是不是!」

「不要……不要……」跌坐在地的王氏,嚇得拼命往後移去。」旁的趙家女眷全都驚恐地縮成一團,大家噤若寒蟬,沒人敢上前替王氏求情。

「趙守連走了,你豈不孤單?今日,我正好可助你一臂之力,讓你盡早下地獄去陪他!」霍鷹豪逼近王氏,舉起手上的刀……

就在霍鷹豪舉刀要劃下那一刻,趙落月及時沖了上來,以自己的身體沖撞霍鷹豪孔武有力的身子,想要借此救王氏一命。

然而,以她嬌弱的身軀,又如何敵得過迎面高峻健壯的男子呢?霎時,她一個反彈,跌落在霍鷹豪眼前,不過,她還是利用機會朝王氏大叫︰

「大娘,快逃,快逃呀!」

「我……我……」王氏除了被霍鷹豪手上的刀給嚇呆了,還被趙落月的行為震懾住,因為她萬萬沒想到,她妒恨到極點的丫頭竟會出面救她。

「誰都別想逃!」霍鷹豪一聲怒喝︰「來人啊,把王氏給我抓住!」

當手下抓住王氏後,霍鷹豪才將目光移向跌坐在地的趙落月,他俯身單手掐住她的頸子,使得她的臉也跟著抬高。

「你膽子很大,竟敢阻止我!」

她仰起了臉,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長安城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麼?你竟敢目無法紀,公然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

「哈!說得好!」霍鷹豪指著王氏,陰狠的咬牙道︰「你可知當年你爹和那個女人又是如何在天子腳下聯手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你一派胡言!」趙落月睨著他,外表看似鎮定,其實是將不安隱藏于內。「我趙家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豈能任你一名匪徒胡言亂語!」

瞧著她發怒以及不畏懼的容顏,霍鷹豪陰深的眸子霎時多了一份詭異的眼神。

有意思!想不到那姓趙的,也能生出這種好貨色!

「很好,既然你知道我是名匪徒,就該明白搶匪的性子通常都是殘暴凶狠的,趙老頭欠我一條命,既然他已經先下地獄去了,那就……」他眸光一轉,眼神變得陰冷。

什麼意思?她尚未意會過來,霍鷹豪便開口喊道︰

「杜觥,展陽!趙府上下搜括得如何?」

「回寨主,兄弟們全搜括過了,值錢的東西全都打包上馬了。」杜觥豹身回道。

「很好!」霍鷹豪一聲令下︰工止刻將府內所有的人都驅離,一刻鐘後,放把火,把這座宅子燒了!」

他可以饒王氏不死,但是他要她也嘗嘗淪落街頭,過著三餐不繼當街乞討的生活!

無視于屋內個個驚慌失措的臉孔,和紛紛求饒的哀叫聲,霍鷹豪話聲一落,陰鷺的眸子睨著趙落月,接著命令道︰

「把這個丫頭給我押回冷風寨!」

「是!」

再次看了趙落月驚駭的容顏一眼,霍鷹豪旋即轉身,獨自邁開大步走出大廳。

十六年來,他等的是什麼?不就是親手宰了趙守連的那分快感!而今,當姓趙的先走一步之後,他還能拿什麼來報仇?

他穿過前院,步出趙府大門,一陣夜風襲來,他眯眼瞧了天際一眼後,隨即一躍翻身上馬。

就是她了!

案債女還!他要她替趙守連償還這十六年來,他所受的任何痛苦!不管是心里的,抑或身體的,他要她一並償還!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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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5 05:13:17 |只看該作者


越往北邊走,望眼所及全是連翩的山脈及蒼茫的天際。霍鷹豪一行人快馬奔馳了一天一夜後,終于停在一處山拗處休憩。

未久,溪水邊升起了溺溺炊煙。

「你說大哥奇不奇怪?」年輕的展陽一邊吃著剛烤好的魚,一邊問。

「有什麼奇怪的?」身材壯碩的杜筋是個莽漢,無法一心兩用的他一口接一回的咬著山豬肉,並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問的。

「咱們平時打劫,搶的都是金銀珠寶,怎麼這回還搶個女人回去?你說,這還不奇怪麼?」年輕的展陽一副好奇的模樣。

「你沒瞧見昨晚大哥發火的樣子,」杜觥放下手中的山豬肉,才道︰「因為姓趙的死了,大哥那口怨氣無處發,只好把他女兒帶回去,也許想丟在山寨里讓兄弟們爽一爽,以泄他心頭之恨。」

「是這樣啊……」展陽明白杜觥的意思,以趙落月那清麗的姿色,若要留在山寨里,光是那些粗暴的弟兄們就有她受了。想想,實在替她惋惜。

杜觥沒理會展陽的表情,自顧自地又講了起來︰

「咱們山寨里就缺女人,幾次要大哥多找幾個女人上山他都不肯,總要趁下山時才能找個妓院樂一下。想不到這次大哥待咱們還真不錯,找了個那麼標致的姑娘給咱們,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她拔光衣服時的模樣。」

「杜觥!」展陽年紀雖輕,但也明白男人的生理需求,然而就算如此,杜觥太過粗魯的言語仍教他听不下去。「尚不知大哥要如何處置那位姑娘,你可別擅作主張,誤會大哥的意思了。」

「放心,我猜的準沒錯,那妞兒準是要帶日寨里給咱們快活快活的。」杜既喝了口酒繼續吃起山豬肉。

「可是那姑娘一整天都不吃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可憐。」

展陽又替她說起情來,想這一路上,她就坐在一堆擠滿貨物及珠寶的板車上頭,跟著馬兒奔馳的速度一路上搖搖晃晃,其中幾度還因暈眩而吐了好幾次。方才他端過去的魚和肉,她連動也沒動一回,只見她靠在大樹那兒理都不理人,這要如何是好呢?

「誰一整天都不吃東西?」

沉穩有力的聲音,自展陽身後傳來。

杜觥和展陽聞聲,立時起身問好︰「大哥!」

「方才你們說的是何人?」霍鷹豪嚴峻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杜觥隨即說道︰

「展陽說,從趙家帶走的那個妞兒,到現在一口東西也不吃,我看她倒挺倔強的。」

「哦?」霍鷹豪眯起眼,看向不遠處的大樹。

「是啊?我見那位姑娘挺可憐的,大哥不如放了她……」展陽試著替趙落月說些好話。

霍鷹豪睨了展陽一眼,冷喝︰「我決定的事不容改變!」

可憐?他一點也不覺得!

蚌性倔強又如何?

他會教她明白,什麼叫作屈服!

天邊的霞光已漸暗淡,晚風輕輕拂過,令身著薄衣的趙落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由于昨晚事出突然,至今她仍處在驚愕和恐懼中,甚至無法置信,她竟然會被一群搶匪強行押到這偏僻的山林之中來。

對于未知的命運,除了驚懼之外,頓時也覺得茫然無措;雖然她的身子未遭欺凌,行動也還自如,然而她身旁有好幾名匪徒守著,縱然她有逃走的意圖,看來也無法逃得過這群人的追捕。

此刻,無意間听見幾名嘍的談話——

「寨主最近的火氣很盛,你們可得小心點。」幾名嘍中有人說道。

「寨主的脾氣一向火爆,誰不知道?」另一名嘍反問。

「行事凶狠,取命不眨眼的冷風孤鷹誰人不知?只是寨主的脾氣一向很內斂的,怎麼最近暴躁得很,我看啊,誰一旦做錯事惱怒了寨主,最好小心自個兒的腦袋!」

「不會吧!寨主一向賞罰分明,怎會如此呢?」

「不相信?不相信就等著瞧吧!」

听到這兒,趙落月已是全身顫栗不已。她無法置信自己真的身陷在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手上,之前想逃走的念頭,全都在方才那幾名嘍的談話中更加篤定。

「你們退下!」

倚著大樹而坐的趙落月,聞聲抬眼望去。只見看守她的幾名嘍已領命追去,而佇立在她眼前的,正是那個陰狠的土匪頭子!

「為何不進食?」霍鷹豪雙手斂于後,冷聲問道。

她不想回答,倔強地將臉移向另一側。

「看著我!」他再次開口,口氣是不容置疑的。

就算知道他是個殺人魔,她仍然不畏懼地睨了他一眼,接著怒目斥道︰「別以為我在你手中,一切就得听你的!」

「我看你還搞不清楚事實,趙家小姐。」霍鷹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因為你在我手中,你就得听我的,並且不得有異議,明白麼?」

「你做夢!」她再度朝他怒斥。「我就是我,誰都不能左右我,你再逼我,我就咬舌自盡!」

「哈哈哈!」霍鷹豪狂笑不已,眯眼睨著她︰「有意思,你竟然倔強到寧願尋死,也不願听命于我。」

她慍惱地不願再多說話。

「看來,你不夠聰明。」他的態度一轉,怒目喝道︰「你敢死,我就把趙守連從墳里挖出來碎尸萬段!」

趙落月被霍鷹豪恐嚇的言語嚇壞了,她全身不斷地顫抖,怎麼樣也想不到,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凶狠惡毒之人,連死人也不放過!

「你不是人!」

「害怕了?」他深冷的眸子看著她,指著一旁烤好的魚和肉。「怕的話,就把這些食物吃下去。」

「我不吃!」她仍是倔強地不願順從他。

「由不得你!」他在她面前蹲下,一手抓住她下顎,一手拿著一塊肉往她嘴里塞去,一連串粗魯的動作,完全不顧她是個姑娘家。

她使力撇開頭,雙手不住地捶打著他,但在他孔武有力的雙臂下,她仍是敵不過他的鉗制,硬生生地吞了一口肉。

這一抓,他便發覺她的臉及手都非常冰冷,瞧自己身上穿了裘衣,而她身上卻僅著一件薄衣。

哼!他的復仇大計還沒開始,她若病了,這一切不就都沒意義了。

霍鷹豪從腰際間取出地壺酒。

「喝了它!」

她惡狠狠地睨著他。「不喝!」

「那別怪我不客氣了!」霍鷹豪一如之前,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顎,使得她的嘴不得不張開來,再強行把酒灌入她口中。

一番掙扎,仍逃不過他蠻橫的霸道行為,被迫喝了幾口酒,她嗆了幾下,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此刻,她的發有些凌亂,幾根發絲掉落在額前,衣衫則沾上一些黃土,略顯髒了些;而接連而來的意外發生,讓她原本清麗的容顏早已失了血色而蒼白一片。

「哈哈哈!」霍鷹豪起身,雙臂交疊在胸前,像是在瞧什麼好笑的物品一般,搖著頭嘲諷道︰「嘖嘖,瞧你這副狼狽模樣,哪像是高高在上的趙家小姐。」

她喘著大氣,扶著大樹緩緩站起來,雙頰因喝了幾口酒而浮上一圈嫣紅,身子也稍稍暖和了些。然而,她並不會因此而感激他,反而一肚子的怒意,迫使她抬眼狠瞪著他。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他冷冷地回望了她一眼。「要怪就怪你爹!」

「我不明白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但是我爹都已經過世了,趙家也付之一炬了,你為何還不甘心?如此冤冤相報,何時才能了?」落入這群土匪手中,趙落月覺得非常無辜也非常委屈。

「你說得倒輕松簡單!」霍鷹豪怒目一瞪,朝她吼道︰「盡避你爹已死,趙家已成灰燼,但是這些都無法彌補你爹所造成的傷害,如今,我要從你身上加倍索回!」

「為什麼?」她驚愕萬分,朝他大叫。

「你用不著知道那麼多!」

「你!」她震駭非常,面對如此殘暴凶狠之人,再次興起了那個念頭,那就是——逃!

她看了看四下,一些手下們都已退至一旁休息去了,這里就只剩下她和他,趁此警備松懈之時,正是逃走的好時機,于是她使力推他一把,想趁機逃走。

但她的力道似乎不夠,盡避她已經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了,無奈對方竟紋風未動,她卻因酒力發作,而失足跌入他懷里。

她有些暈眩,雙手無力地攀扶著他高大的身軀,才得以站穩身子。

「你最好安分點。」

霍鷹豪雙手背于後,盡避他早已瞧出她想逃走,仍然任她柔軟的身子依著他,而他一貫森冷的表情卻不為所動。

「記住!別想逃也別想尋死,我說過,我會找上你爹的墳!」

話聲一落,霍鷹豪身子一側,便頭也不回地抽身走人,留下一臉駭然的趙落月。

她踉蹌數步,驚駭地往後跌坐在地。

天啊!這一次未能逃走,莫非她從此要落入這個惡魔的手中了?

幾天後,霍鷹豪一行人回到了冷風寨。

這一次出擊,雖然未能復仇,但帶回了為數不少的財富,霍鷹豪撥了一部分銀子犒賞隨行的有功人員,還在隔夜舉行慶功宴,讓全寨的人一起分享這分喜悅。

慶功宴舉行的當晚,整個山頭一片燈火通明,冷風寨在歡欣鼓舞和酒食徵逐中,像個不夜城一般。

「公孫先生,這幾日辛苦你了。」霍鷹豪朝坐在身旁的公孫祈道。「寨里多虧有了你,我放心不少。」

「寨主一向領導有方,兄弟們自律甚嚴,不敢觸犯寨規,以致于寨內一切平順,公孫祈只是略盡綿薄之力,不敢居功。」

「公孫先生客氣了。」霍鷹豪舉杯敬道︰「來,我敬你。」

「公孫祈也敬寨主。」

兩人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身為寨主,霍鷹豪一向自視甚高,能讓他心服口服的其實是少之又少,而這一輩子至今能讓他折服又敬重的,大概只有公孫祈了。

鮑孫祈是個飽讀詩書、滿月復經綸的文人,曾任職官場。由于當今朝政腐敗,官商勾結且民不聊生,他因無法忍受,出面指證某縣官貪贓枉法,卻遭宮中百官排擠,最終還惹來殺身之禍,甚至牽連妻小。逃亡期間,妻小不幸命喪黃泉,他卻幸運的被霍鷹豪救走。

就因如此,兩人一見如故,霍鷹豪敬重公孫祈是個君子,公孫祈也認為霍鷹豪是個重義氣的漢子,兩人英雄惜英雄,互補對方不足之處。

在公孫祈眼中,盡避冷風寨是個盜匪之穴,行的是搶奪打劫之事,但可比宮中那些明爭暗斗要來得坦蕩!更何況在霍鷹豪的帶領下,冷風寨行搶的對象全是些貪官污吏,或者是為富不仁的商人,而到手的錢財,則拿出一部分來救助貧困人家。冷風寨能有此義行,他當然甘心願意留下來幫助霍鷹豪了。

酒過三巡,眾人酒酣耳熟。

「大哥,小弟再敬你。」杜觥與他人不同,別人以杯敬酒,他老兄卻嫌麻煩,干脆拿起大碗來方便。

「杜觥,你酒量好,可要多喝幾杯。」霍鷹豪露出難得的笑容。

「沒問題,喝酒我最行了!」杜航捧起碗來一飲而盡。

「大哥,還有我咧。」展陽不想落人後,也來湊熱鬧。

「展陽,你三杯黃湯下肚就不行了,可不能過量。」霍鷹豪深知展陽的酒量,總要對他叮嚀再三。

「放心啦,大哥。」展陽拍著胸脯,朗聲道︰「我今年都十八了,沒問題啦!」

霍鷹豪看著常是一臉笑容的展陽。

時間過得真快,展陽都十八了,想當初,他還是個愛哭的小男孩,沒想到經過歲月的磨練,如今已是一個俊逸帥氣的美少年了。

「好吧,大伙盡量喝,喝個痛快吧!」話一道完,霍鷹豪也毫不輸入地狂飲起來。

他要為兄弟們干杯,為冷風寨干杯,為今天的勝利干杯,然而,獨有一件憾事,令他無法繼續暢飲!

他無法為死去的娘親報仇,他恨哪!

接下來的一整晚,除了他之外,大伙全都在歡笑中度過。

午夜過後,眾人皆已酒足飯飽。帶著三分醉意的他,離開眾人朝自個兒院落走去。

行經後院,無來由的,突然想起那個叫趙落月的丫頭,心里頭隨即浮涌上一道恨意。于是他轉個方向,朝柴房走去。

他解開門上的鎖鏈,推門而入。柴房里一片陰暗,只能由窗子滲透進來的月光,稍稍看清她的位置。

看起來,她像是睡了,而且睡得很沉很甜。

哼!他心煩意亂,她卻能睡得如此安穩!霎時,憤怒填滿胸臆,他一腳踢去,低喝一聲︰

「不許睡!」

被重重的一腳踢中月復部,趙落月抱著肚子,從痛苦中驚醒過來。

「你……你……」

自昨日來到冷風寨後,她就被丟在這間柴房里,任再怎麼叫喊,就是沒人回應,只有用飯時間,由幾名手下送來一些食物。而那些人盯著她瞧的奇異眼光,就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著實令她害怕極了,沒想到這會兒……

「誰允許你睡了!」如寒潭般的黑眸,直勾勾地逼視著她。

「你……你想做什麼?」見他凶狠的模樣且一身酒氣,趙落月因一時驚慌而無法起身,坐在干草堆上的身子頻頻向後挪移。

「跟我走!」霍鷹豪上前揪住她衣襟,將她一把拉起。

「不要,我不要!」莫名的恐慌頓時襲上心頭,她無暇細想,只想從他手中掙月兌。

「在冷風寨里,容得你說不麼?」他不懂得憐香惜玉,一路上硬是將她拖著走。

「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她跟在他身後不斷低叫。

餅去的優渥生活,讓她不知道什麼叫作苦,她只明白自己有很多煩心事。但是自從落入這一幫人手中後,十幾天來,不斷奔波在山林和鄉鎮之間,她受盡風霜雪雨,還得忍受粗魯無禮的言語嘲弄,這都是她先前未曾承受過的。如今,她才發覺,身心受人鉗制與折磨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進去!」

門一開,她被重重地甩入房里,驚慌中,她抬眼一瞧,看見了正前方的牆上掛著幾把佩刀,一旁則有一張大床,從整個房間粗獷的味道看來,想必這一定是那個惡魔的臥房了。

有了這個發現後,她的心一亂,急忙轉身就要沖出去。

他大手一抓,一把擒住她。「想逃?」

「我……我不是要逃……我只想回柴房睡……」恐懼加上慌亂,讓她說起話來斷斷續續。

他陰冷的眸子瞅著她。「今晚,你待在這兒!」

「不,不要!」她搖著頭,一臉的驚恐。

自知以她微弱的力量,根本逃不出防守嚴密的冷風寨,更無法從眼前這個惡魔的手中月兌逃,她只求不要受到太多的凌辱,更希望不要因為自己的反抗而驚擾了爹的墳,所以她只能一改之前的倔強,試圖以哀求的姿態求取轉圈的機會。

「你以為我會對你怎樣?」霍鷹豪嘴角一勾,沾滿酒氣的身子挨近她,帶著輕蔑的日吻道︰「哼!憑你一個黃毛丫頭,我對你還提不起興致來!」

聞言,她稍稍寬心,但心下又想,以他凶殘的行事作風,會這麼輕易放過她麼?她還是得小心防備才是。

「今晚,我要你服侍我沐浴。」他坐上一旁的大椅,陰冷的眼神睨著她。

「我……」乍聞那令人作惡的言語,令她渾身竄過一道寒顫,驚恐地無法言語。

「還不快去準備!」他朝她低喝了一聲,折磨她的那分快感隨即充斥著他心間。

他很少在房內沐浴的,大都隨著兄弟們在山頂處的澗水中沖洗,山寨里多是男人,大伙果里相見也不以為意;然而,今晚他執意這麼做,完全是想要看到她因受辱而產生的痛苦。

因為她越痛苦,他就越高興!

她站在原地,一時因為緊張與不安,使得雙手不斷地絞著衣角。

「我幫你打水,請寨主自行沐浴。」

她無法想像,要她面對一個赤身的男子,那是多麼一件無禮的行為,在趙家,沐浴時她雖被婢女們服侍過,那畢竟是同為女子,但是他可是個男子啊!況且男女授受不親,要她面對他,不如叫她去死!

他的臉布滿怒氣,立時從大椅上站起來,一手掐住她的喉頭,沉聲狠道︰

「你似乎忘了我說過的話。」

立時,腦中憶起了他曾說過的狠話,使得她心頭一顫,知道他是個說到做到的惡魔,她如何能違抗他?

她不敢看他,忍著喉頭的痛楚,抖動著雙唇道︰「我沒忘。」

「那就別惹怒我!」

她的心在抗拒,如此不齒的行為,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答應。

霍鷹豪犀利的眸光睨著她不動的身影,高漲的怒火隨即而生,頓時,高大的身軀罩住著她縴弱的身影,大手一抓,粗暴地揪著她一路走至水井處。

「放開,你放開我!」

她雖極力抗拒,然而被鉗制住的身子,仍逃不過他狂暴的動作。他擒住她的手,支使她在井邊打水,幾次桶子落入井中,她都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提起水來,接著,又在井邊與臥房之間,來來回回了好幾趟,才將房內的澡桶裝滿了水。

明知心里的堅持,然而,她仍是敗在懸殊的體格上。

見她倨傲不服的神態,霍鷹豪將她望進森冷的眸子里。

「你最好乖乖听話,否則得小心你的衣裳,本寨主會拔光它們,讓你和我一起洗,听見了沒有!」

她倒吸一口氣,驚恐吼道︰「你是禽獸!你是惡魔!」

「說得好!」他側首冷笑了幾聲,忽而回首睨著她道︰「不過……不及你爹!」

趙落月抬眼見到他凶狠的臉孔,身子不斷冒出冷汗,嚇得倒退了幾步。

「過來!」他暴喝一聲。

有了前車之鑒,她明白就算再怎麼抗拒,也是徒勞無功,不如先順著他意,再想想月兌逃的方法。

她不語,怯怯地往前走了幾步。

「替我解衣!」他坐上大椅,攤開雙手,冷眼瞅著她,命令道。

聞言,她蛾眉微蹙,心里不斷地掙扎。

「再不替我解衣,休怪我無禮,拔了你的衣物!」霍鷹豪的憤恨聲,響徹整間屋子。

為了讓爹好好安息,她只好自己把一切恥辱都承受下來。

她吸了一口氣,蹲在他身前,伸出顫抖的雙手,先解開他腰間的帶子,接著將外衣、中衣一件件月兌下,直到他強壯的胸膛在她眼前,她才在驚呼中,猛然閉上雙眼。

「看著我!」

他在心底冷笑,大手往她後腦一抓,她一時大意,跌跪在他身前,使得她的臉一仰,與他靠得更近。

她慢慢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已跪在他的雙腿之間,狂亂的心跳,聲聲震駭著她女敕弱的心靈。

「不要質疑我的話,否則休怪我沒有耐心!」

她收起驚駭的眸光,垂眼不語。她覺得自己好無恥,這種曖昧的姿態,根本令她抬不起頭來;但是,就算心里有一百個不願意,她仍然強迫自己忍耐,勉為其難地持續手上的動作。

她慢慢抬起他的腿,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月兌掉他腳上的靴子,就這樣直到另一腳也月兌了,她才開口︰

「好了,你……可以沐浴了。」

他站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道︰「把這也月兌了!」

她驚訝地抬眼看著他。

天啊!雖然她還是個黃花閨女,但也明了這最隱密的是不可以隨便讓人瞧見的。

「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你要拖到天亮是不是?」

頭頂上傳來霍鷹豪的低喝聲,她慌亂無措,心跳持續地咚咚作響!最後,她牙一咬,眼楮不敢亂瞟的直視地上,才伸出雙手解去他的褲帶,月兌下他的外褲。

「哈哈哈!」

她不知所措,整顆心狂跳不已,直到耳邊听見他狂笑的聲音,才緩緩抬起眼簾,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坐入浴桶內了。

「過來!」

他的命令仿如聖旨一般,她不敢不從,只好走向他。

他丟了一塊長巾給她。「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停!」

她無語,接過長巾,卷起袖子,慢慢地幫泡在水中的身子擦洗。一個不小心踫觸到了他黝黑健壯的身子,令她原本狂跳的心更是咚咚響個不停。

他享受地靠著木桶,雙臂擺在桶邊,閉目不語。

她有些驚訝,從來不知道男人的身子是這般強壯,尤其當她的小手不小心撫觸到他的身子時,那結實的胸膛,還有那有力的臂膀,都令她驚詫地無法形容。她只知道自己的臉好燙,身子好熱,呼吸有些困難。

赫然發現,他身上有好幾道疤痕,從頸子、胸前、手臂,甚至背部都有,怎麼也想不到,一個人的身子怎麼會有這麼多傷疤?怵目驚心的大小疤痕,令她的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用力點!」他沉聲低喝。

突如其來的低喝聲,讓沉思中的她嚇了一跳。「听見了……」

被抓走的頭幾天,她因驚恐害怕,常常背著這群野蠻無禮之徒偷偷哭泣,然而,現在她告訴自己絕對要堅強,總有一天她會想辦法逃出去,她將會告知官府,將這群不法之徒繩之以法!

她繼續面對這副強而有力的身子,不敢再胡思亂想,就當自己是個服侍主子的丫環吧,心里便不會有受了屈辱的感覺。

霍鷹豪張開森冷的眸子定定瞧著她,雖然她的動作稍嫌稚女敕,但是瞧她驚慌無措以及受了屈辱的表情,他的心間便溢滿快感。

這幾年,什麼場面他沒見過,這點小小的把戲就把眼前的丫頭折磨得尊嚴盡失,看來,往後的時間,她更有的受了!

炳哈哈!趙守連,想不到十六年後,他最寶貝的女兒也會落入他的手中,並且做起如此卑賤的事來,如何?想都想不到吧!

等著吧!他會讓她學會更多更下賤的事,趙守連若看不下去的話,最好從棺木里頭爬起來找他!

他——隨時候教,哈哈哈!

SOGO超級版主

~10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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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5 05:13:18 |只看該作者

「聽說那妞兒昨晚睡在大哥那兒!」

杜觥忿忿不平的語氣,毫不客氣地在議事廳里大肆說著。

「你聽誰說的?」坐在對座的展陽不置信地問。

「輪值的守衛啊!」杜筋繼續道︰「聽說昨晚大哥趁著大夥酒足飯飽之際,便把那妞兒抓到自個兒房里去,你說,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議事廳里還坐著幾位等著商議大事的弟兄們,展陽朝他們看了下,才小聲道︰「小心這話給人聽了去!」

「事實就是事實,還怕人聽見!」杜觥不客氣地說。

「不會吧!」展陽有些不解。「大哥明明非常痛恨那位姑娘,又怎麼會與她同寢?」

「你年紀輕,這種事你不懂啦!」杜觥低聲吼著︰「你想想看,大哥今年都二十有六了,我就不信他不需要女人。眼前活生生有一個標致的美姑娘等著他,他會坐懷不亂那才有鬼咧!」

展陽一向視霍鷹豪為心中標的,尤其霍鷹豪的一言一行,向來一直是他學習的對象,他可是無法忍受別人對霍鷹豪無禮的批評。

「你太小看大哥了,咱們跟著大哥這麼多年,他的定力一向很夠,尤其是女人方面,我從沒看過他為哪個女人亂了性子,就連縣城里的名妓巧巧姑娘也打動不了大哥的心,我想這其中一定是有人弄錯了。」

「你說得是沒錯,可大哥自己不需要,也得為兄弟們想想呀!明明帶回來一個女人,偏偏把她關在柴房里,就是不許他人接近,這分明就很奇怪。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大哥若是真的痛恨那妞兒,倒不如將她送給兄弟們快活快活,他也可以達到報仇的目的啊!」杜觥徑自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計策。

「那位姑娘已經夠可憐了,你何必再去傷害人家呢?」展陽實在無法想像,那樣一位清麗動人的姑娘若落入兄弟們手中,那將會是怎樣一種情形。

「你的心地這麼軟,不適合當土匪。」杜筋搖著頭嘆道︰「你要明白,咱們當土匪的,幹的不就是搶劫奪取的勾當,金銀珠寶都在搶了,如今只是搶個女人而已,有什麼好同情的!」

「你錯了,我並不是心軟,我只是不想傷害無辜的人而已。」

展陽話聲未盡,議事廳隨即走入兩位男子。

「一個女人,也可以讓你們聊這麼久?」

說話的是霍鷹豪,他和身後的公孫祈大步邁入,在主位坐下。

「寨主!」杜觥和展陽以及在場的弟兄們都躬身問好。

「方才我聽你們聊起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霍鷹豪一開口便問。

「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可以將咱們帶回來的那個妞兒,獨自帶回房里去風流快活,也不讓咱們幾個兄弟享受享受!」杜觥憋了一肚子氣,毫不客氣地把心里的話一吐為快。

霍鷹豪森冷的眸子一閃,顯露出不悅的神情。

「有關那個女人,目前你們最好別動她,否則,休怪我以寨規處分!」

眾人聞言,莫不目瞪口呆,寨規處分?大哥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丟下狠話,不會吧!

「大哥!」杜觥也無法置信地看著霍鷹豪。

「別忘了我方才說的話。」森冷的話語,再一次說明他不容置疑的命令。

霍鷹豪說的話就是命令,誰敢拂逆,誰就得小心自個兒那顆腦袋!因此,在場的人個個都噤若寒蟬,不敢再有異議。

鮑孫祈見狀,不多做任何評論,只是岔開話題,沈穩地道︰

「寨主,何不開始今日要商議的大事?」

「也好。」霍鷹豪收起不悅的表情,說道︰「冷風寨在各位弟兄多年的努力之下已經有了穩固的基礎,在每一次的任務中,各位都不顧生死為冷風寨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在此我先向各位謝過。這一次咱們有兩個新任務,也希望大夥發揮之前的精神,繼續為冷風寨努力。」

接著,霍鷹豪轉頭看向公孫祈,道︰「公孫先生,接下來就由你來說明。」

「是。」公孫祈看著眾人,開口道︰「接下來的任務,已經鎖定好目標,首先是打劫慶揚城首富的金庫。」

「金庫!」呼!打劫金庫他們最行了,那些個三腳貓護衛哪是他們這群身經百戰之人的對手!

「看來這個任務對大家來講太簡單了。」公孫祈繼續道︰「等慶揚城之事完了,接下來有更危險的任務等著你們去完成,那就是搶奪由洛陽運往杭州的官銀。」

「官銀?」眾人一陣驚呼。搶劫官銀,他們這還是頭一遭。

「據我的調查與了解,官銀押送的日子未定,待咱們仔細盤查後,詳細的時間會再另行告知。但是各位的任務可能需要再重新分配,屆時寨主會另有安排。」

「消息可靠嗎?」有人開口問。

「這消息是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向一些官差們查探來的,而且我們手中還握有明確的官銀運輸路線圖,所以絕對假不了。」公孫祈補充道。

「還有人有意見嗎?」霍鷹豪瞧著眾人問。

「路線圖很有可能是假的!」杜觥早就看公孫祈不順眼了,瞧大哥總是將公孫祈的話奉為圭臬,他聽了就不太服氣。

「我們已經計劃很久,並且派人暗中查過了,這個路線是錯不了的。」公孫祈解釋。

霍鷹豪也明白,大夥對公孫祈只會策略卻無法親付行動大感不滿,但畢竟公孫祈是一個文人,只適合謀略,當眾人對他不滿之時,他勢必得出面安撫眾人。

「公孫先生睿智精明無人能及,這一次多虧他的安排咱們才有機會下手,希望大夥趁著這一段時間好好帶領手下的弟兄們加緊操練,這是一次重要的任務,只準成功,不許失敗!明白嗎?」

「明白!」在霍鷹豪無可改變的命令下,眾人齊聲回答。

「沒事的話,你們退下吧!」霍鷹豪道。

未久,議事廳里只剩下霍鷹豪和公孫祈了。

「公孫先生,打劫官銀的危險性有多高!」第一次打劫官銀,霍鷹豪的確有些擔心。

「據我的觀察,這洛陽到杭州路途遙遠,運送過程是由洛陽走水路到徐州,接著從徐州改走官道直達杭州,這種做法無疑是一種障眼法,讓他人誤以為他們是一路走水道。既然他們改走官道,對我們是再有利不過了,以弟兄們的武功,比較適合做陸地的進攻,咱們可趁對方改走官道後再下手,這樣的危險性自然就降低很多了。」

霍鷹豪聽完了公孫祈的分析後,直表贊嘆︰

「公孫先生高明,分析的真是透徹,霍鷹豪佩服之至,將來任務若是成功,你功不可沒啊!」

「寨主過獎了。」公孫祈謙虛道︰「寨主英勇無敵,這帶兵遣將還需要靠您的帶領才能一舉成功,公孫祈不敢居功。」

「公孫先生謙虛了。」霍鷹豪冷峻的臉龐一黯,無奈道︰「昏君執政,貪官污吏遍布朝野,致使百姓生活疾苦,今日咱們若不取下這批官銀,他日必也遭到貪官吞沒,公孫先生,你說是不?」

「寨主說得極是,冷風寨的行為並無不當之處,您盡避放手去做,其它的事就由我來處理吧。」

霍鷹豪當然明白公孫祈所指的其它之事,那便是如何讓那些查案的官爺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卻如夢一般地纏擾在他腦海里,是如此清晰鮮明,令人無法遺忘……

那豪奢的宅第,寬敞的臥房里,有個男人面露垂涎之色,色迷迷地瞧著迎面的女子。

「別怕,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老爺,別這樣,給夫人們看到了可不好。」女子立在不遠處,面容苦澀,恭謹地哀求著。

「怕什麼?」男人上前伸手一抓,將女子拉了過來。「今日我若要了你,絕對不會虧待你,諒那些婆娘也不敢說什麼。」

「萬萬不可,老爺!奴婢身份卑微,守寡多年且育有一子,請老爺勿忘了您尊貴的身份。」女子試著將手抽回,無奈卻被男人的大手牢牢鉗制住。

「我的小心肝,這年紀輕輕就守寡,真是委屈你了。」趙守連露出貪婪的眼色。「過來,老爺可是正倩壯年,身強體壯,今日雲雨一番,保證你絕對會愛死我的。」

「奴婢不敢,還請老爺放了奴婢吧!」女子驚慌的頻頻後退。

「我趙守連在長安城里好歹也是個財主,什麼樣的女人我沒見過,今天老子看上你是見你有幾分姿色,這是你的福氣,你還羅唆個什麼勁兒!」他粗魯地扯掉女子的襟扣,瞧見里頭淺黃色的褻衣,登時,貪婪的眼神再也控制不住了。

「啊——」女子驚慌地連忙以手掩住胸口。

住進府中一段時日的她,早已從僕人們的口中聽過有關趙守連的一切,正值壯年的老爺,娶了幾房妻妾還欲求不滿,對於他看中的女人,總是不計一切得到手,就連府中的奴婢也難逃他的魔掌,現在看來是假不了了。

「別再忸怩作態了,我能看上你,你該偷笑了,快!快讓我瞧個夠!」趙守連的眼楮不住地在女子的身上來回遊移,雙手也毫不客氣地扯開女子身上的衣衫。

「老爺,不要!」

女子頻頻往後退去,趙守連卻一步步輸越,不讓女子有月兌困的機會,最後一個拉扯,便把女子甩入大床中。

「不要……不要……」女子掙紮著,卻敵不過對方有力的大掌。

趙守連快速解下一身的衣物,又迅速地跳上床壓在女人敞開的身子上不斷上下其手,半晌,喘著大氣道︰「這事你有經驗,快!快幫老爺我解決!」

「不,你快住手!」女子努力扭動身體,想借機月兌困,無奈這動作看在趙守連眼里就像是個惹火的騷婆娘,正在勾引著他入侵。

「不要!老爺,您千萬……啊——」

女人的聲音在驚慌中被粗魯的動作化成一聲哀嗚。

那是一個炎夏的午後,悲淒的哀叫聲驚駭了門扇後頭的小小身影,他目睹了娘親遭人輕薄的一幕,他震驚無措,也無力反擊……

因為,那一年,他年僅十歲。

「娘——」

時過三更,夜闌人靜之時,霍鷹豪的房里傳出了一聲低叫。

睡夢中的他,倏地從床上坐起,額上因夢里的情境而布滿汗珠,他的呼吸急遽,胸膛不住地起伏驟巨。

下了床,他臉色凝重,一雙劍眉微擰,緊抿不語的唇,在在顯示出他激動的情緒。

當年娘親為了撫養他,進了趙家為奴之後卻不幸遭趙守連輕薄,而事情被人揭露後,又被迫服毒自盡;不久,當年幼的他被趕出趙家後,他便立過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為娘親報仇!

然而……

倏地,他握手成拳,朝牆上奮力一擊。

「霍鷹豪,你沒用!」

從長安回來這幾日,他總是痛恨且責怪自己。

他恨哪!為何他無法親手宰了趙守連?為何他狠不下心殺光趙家所有人?為什麼……

平時再怎麼冷靜嚴峻的他,在滿腔憤恨無處發泄之時,也只能暗自強忍椎心之痛!然,如此怎能彌補他十六年來所承受的一切?霎時,他眸光一閃,眼中迸射出寒冰般的無情。

趙落月……

趙守連欠的,這一生注定要她為他償還了!

冷哼了聲,他穿上外衣,隨即步出房門,朝後院柴房走去。

這晚,月眉初上,繁星點點,一路上,夜色是那麼清朗,而他的心卻是混亂的、激怒的!他一步一步踏著月色而行,他很清楚,她會在那里等著,她永遠跑不掉,永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門用力一開,吱呀聲驚動了柴房內本已入眠的趙落月。

她躺在幹草堆上,擡眼看著他,早已習慣他在夜里突如其來的出現,這麼多天來,心里有了準備,便不再那麼恐慌了。

「你似乎早有準備。」他雙手背於後,冷冷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會來,早已不敢熟睡。」她坐起身子,不再看他。

「哦?」他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

「想要我做什麼,快說吧。」要折磨她就來吧,反正她認命了,不管是服侍沐浴、擦拭兵器、打水煮飯,她都可以,盡避說吧!

「看來我對你還不夠狠,尚未達到讓你恨我的地步。」

瞧她逆來順受的模樣,他大為不滿,事情發展至今,根本與他的原意背道而馳。看不見她痛苦受屈的神情,懲戒她的那分快感便無法產生,這硬是點燃他心頭那把怒火。

「今日成為階下囚,趙落月只能悉聽尊便。」她一副無可奈何之態。走到這一步,她也只能認命了。

「好個階下囚。」他冷笑數聲,緩緩逼近她。這丫頭性子剛烈,竟也能屈能伸。

她站起身,聽見他冰冷的笑聲,有些驚愕,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過來!」他睨著她,朝她低吼了聲。

「有什麼事就說,我聽得見。」她秀眉微蹙,不想和他太過接近。

「你這叫作服從?趙落月。」他修長的身形上前一跨抓住她手腕,喝道︰「你知道當年你爹是怎麼對付我娘的?看來,我得讓你也嘗一嘗!」

趙落月一臉駭然,頻頻退後,直到背抵著牆,才驚慌地道︰

「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哈哈哈!緊張了麼?」瞧見她不安的樣子,他得意地笑了,為自己使了這一招而開懷大笑。

「誰緊張?我只是……只是……」

話聲未盡,霍鷹豪一個箭步上前,結實的胸膛抵著她的身子,大掌開始撫著她的背。

「如何?」

她無所遁逃,張著小嘴驚愕無語。霎時,背脊竄過一道冷顫,像是寒風掃過一般。

「別逞強,怕了就直說。」他睨著她,等著看她如何求饒。

這小小的舉動何懼之有?她雙眼一閉,隨即說道︰「有何可怕?」

霍鷹豪看著她,一名女子,小小年紀能如此鎮定,倒是令他有幾分訝異。不過,這又能奈他如何?

「你再嘴硬也無妨,你越是倨傲,我越想摧毀,明白麼?」他抵著她,幾句狠話全由牙縫里吐出。

「你憑什麼?」她睜著大眼間。

「憑我是冷風孤鷹——霍鷹豪。」惡狠狠的聲音,字字飄蕩在空氣中。

她差點忘了,眼前這人,不正是行事兇狠、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麼?她一楞,微張的小嘴久久無法合攏。

「向我求饒,哀求我,今晚便饒了你!」

「為何要向你求饒?」不服輸的性子,迫使她不願低頭。「莫非因為你是個土匪頭子,就可以為所欲為?」

「說是不說?」他一向沒什麼耐性的。

「我偏不向你低頭!」今晚她不知怎麼了,性子特別倔,口氣沖得很。

「很好!」驀地,霍鷹豪大手一扯,將她胸前的衣襟給扯開。

「你做什麼?」她驚恐大叫,連忙護住胸前的春光。

「做你爹曾經對一個弱女子做過的事!」

「啊!」她驚呼,腦中跟著一片空白,接下來,她完全無法思考,腦子嗡嗡響著,身子熱烘烘的。過了半晌,她才突然發現,那無禮的手怎可擺在她胸前!

「放手,你快放手!」她使力抵抗,卻全然失效。

「求我啊!」他的嘴角帶笑,話中全是輕蔑的口氣。

「你卑鄙!你無恥!」她扭動著身子,卻逃不開他抵住的身軀。

「哈哈哈!」他睨著她大笑。「更卑鄙無恥的在後頭!」

話聲還未盡,他便粗魯地扯掉她一身衣物,使得雪白的胴體果程在他眼前;他像在欣賞物品一般,將她盡收眼底,一覽無遺。

「放開,放開你的髒手!」她垂首嘶叫,無助地用雙手圈住自己的身體,蜷縮在一角。

當下,她羞愧難當,他怎可如此對她?這種行為豈不與禽獸相同!自以為堅強的她,也忍不住在此刻滴下淚來。

「別自以為清高!」他一把將她抓了起來,朝她咆哮︰「你身上流有趙守連那個婬魔的血,對我來講,就是污穢,就是骯髒!所以你也幹淨不了多少!」

「放開我,否則我就咬舌自盡!」她狠狠的瞪著他,吼叫聲含著濃濃的鼻音,而淚已流滿雙頰。

「你敢!」

他完全無視於她的淚顏,粗暴地將她甩入幹草堆中,俯去,一手纏住她還想抵抗的小手,另一手抓住她下巴,張口舌忝舐她的唇,一口接著一口,像在品嘗一般,直到他滿意為止,才在她唇邊警告︰

「你的命是我的,想死?沒那麼簡單!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也是經我同意之後的事。反之,若你有此念頭,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作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命是他的?她顫抖著雙唇,久久說不出話來。

「警告你,我們之間的遊戲還沒玩完,今晚先到此為止。」

想跟他玩,來啊!他隨時奉陪。不過,見到她一臉淚水,就令他倒胃口︰然而,見她今晚驚嚇的神態,他倒是痛快極了!那種羞辱她而得到的快感,令他全身無比舒暢,因此……今晚就到此為止。

他站起身來,嫌惡地看了她一眼後,便邁開大步離開柴房。

見他走遠,從未讓男人如此輕薄的她,再也止不住心中的驚懼,眼眶湧上止不住的淚水。

她無依地蜷縮在一旁。今晚,陪著她的,只有低低的啜泣聲。

自從那日在柴房里一番糾纏之後,已經有好幾日,霍鷹豪未曾再來找過她。

算算日子,她來到冷風寨也有半個月余,除了死去的雙親外,最教她思念的,就是女乃娘了。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可好?只怨她深陷土匪窩中,無法回去見她!

在冷風寨這期間,霍鷹豪沒將她五花大綁,寨子里也任她行走,或許是量她沒膽也沒什麼能力可逃出冷風寨。然而,她仍舊逃不開加諸在她身上的折磨和淩辱,這也正是她愁眉不展的原因。

這幾天,她總算比較適應這里的生活,也看見了心里所向往的高山草原。在寬廣的草地間盡情奔跑吶喊,讓她原本悶悶不樂的心情稍微漸漸淡化,這是她栓梏於家中享受不到也非常渴望的。盡避如此,這期間,她幾次想逃走,無奈都被人給發現;不過,她還是特別留意了山寨里的地型,她相信,往後只要有機會,她一定可以逃出這個地方。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吵雜聲。

她朝著窗口向外望去,瞧見兩名嘍為了一些小事正在爭吵,她看不出是什麼事,只知道兩人吵得很兇;再往前望去,她發現不遠處走來了一位年輕男子,正朝著爭吵不休的兩人走去。

她記得他,自從被抓之後,這人待她還不錯,曾拿過食物和一些換洗衣物給她。而且這名男子生得眉清目秀,不像一般土匪長得兇神惡煞似的,因此,令她印象非常深刻。

她連忙從柴房里出來。

展陽排解了兩名手下的紛爭後,眸光一擡,瞧見了站在人後的趙落月。他摒退了手下走向她,綻著笑容,輕問︰

「需要我幫忙麼?」

她搖搖頭,淡淡一笑。「謝謝你。」

想起自己這一身寬大的男子衣褲,正是數日前他偷偷拿來給她的,那時因恐懼的心理未除,對他的態度極為冷淡,今日有此機會,她當然得當面謝謝他才是。

「呃……」展陽模模腦袋,有些莫名。「為何謝我?」

「若不是你這一套衣衫,現在我可能又髒又臭呢。」

雖然她未施脂粉,但清麗秀雅的臉上盈滿動人的笑容,初春的暖陽灑在她的臉上,像是泛起迷人的波光,令站在她身前的展陽不禁看呆了。

二件……一件衣裳,沒……沒什麼……不用客氣。」他的眼直勾勾地望著她,嘴巴卻像打了結似的,無法成語。

「你人真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盡避是一點小小的關懷,都會令她十分感動的。

「嘻嘻!」展陽又傻笑了幾聲才道︰「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喜歡欺負弱小,其實就算你不是大哥的女人,我也會偷偷幫你的。」

「你說什麼?」她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喔……沒什麼!」他自覺說錯話了,連忙轉開話題︰「對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冷風寨里大都是一些粗獷莽漢,以趙落月清麗之姿,能在寨里數日而不被騷擾,可想而知,那是因為霍鷹豪曾下過不準接近趙落月的命令。可展陽在見了趙落月之後,也許是太過興奮,完全將那命令拋在腦後。

「哪里?」她還搞不清楚,左腕就被展陽的手給握住,拉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他領著她來到位於冷風寨西側的一處院落,趙落月放眼看去,此處與寨子里的其它建築完全迥異。

她發現這處院落特別雅致,屋前種了一些花草,整個屋子看起來也非常幹淨,像是女人家的住處。

「進來吧!」

展陽大搖大擺的走進屋里,趙落月卻覺得未先通報就冒昧進去,有失禮節,反而顯得不太自在。

「娘,我帶了人來,你快出來瞧瞧。」

展陽朝房里吆喝,完全沒發現趙落月訝異的表情。

「你坐,我娘等會兒就出來。」

「你是說……住在這屋子里的就是你娘?」

「沒錯啊!」才說著呢,展陽一回頭,便瞧見母親走了出來。「娘,你快來,我幫你介紹一位姑娘。」

趙落月順著展陽的視線望去,整個人隨即處在驚艷中,從房里走出來的女子,根本不像是個為人母的婦人。瞧那柳眉鳳眼,縴腰豐臀,就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仙子一般,教人目瞪口呆。

「娘,這位是趙……」他真的不知道她的閨名,一時之間頓住。

「小女子趙落月。」她接著道。

「對對對,她叫趙落月,趙落月!」展陽又傻笑了好幾聲。

「我是展陽的娘,寨子里的人都稱我慧娘。」她的聲音好柔,細細的、綿綿的,就像要把人融掉似的。

「慧娘。」她跟著叫了聲,一時被她美麗的臉孔吸引住。

慧娘笑了笑,轉而朝兒子問道︰「這姑娘哪兒來的?」

「娘,她是被大哥抓……」話道一半,展陽倏地住嘴,並不是不願對娘講實話,而是怕勾起趙落月的傷心處。

「你是說……這位姑娘是被鷹豪抓來的?」慧娘有些訝異。

照理說,霍鷹豪是不可能強押婦女上冷風寨的,然而,若是真的,那只有兩種可能——除非霍鷹豪喜歡上眼前這位姑娘,才會想盡辦法押她上山;要不然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她做了什麼令霍鷹豪痛恨之極的事。

「這……」展陽看著母親有些顧忌,遲疑不敢說分明。

「您說得沒錯,我是被那個殘酷兇狠的惡魔抓來的。」盈盈笑臉頓時黯淡下來。

慧娘盯著趙落月瞧了好一會兒,才道︰「據我了解,鷹豪是個善惡分明之人,他行事一向有分寸,也不濫殺無辜,今天他未殺你,並讓你行動如此自由,想必對你並無惡意,你大可不必太過擔心。」

「他……」那麼一個殘忍變態的人,意被慧娘說的那麼好?她真是不敢相信。若把此人換成是展陽,她或許會同意她的說法,但是那個霍鷹豪……算了,不提也罷!

「娘說得極是,大哥對我們母子極為照顧,待寨里的兄弟更是肝膽相照,咱們冷風寨全靠他一手撐起來,若是沒有大哥,我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

展陽開口大哥,閉口也是大哥,聽得趙落月頭都疼死了。她真的無法相信,他口中肝膽相照的大哥,會與她口里殘忍兇狠的霍鷹豪是同一人!

「瞧你這秀麗的臉蛋,配上這身寬大的男子衣裝真是不太合宜,」慧娘盯著趙落月標致的容顏,忍不住說道︰「來,我這兒有幾套女裝,你拿回去穿吧。」

說著,慧娘便握住趙落月的手,帶她往房里走去。

趙落月和慧娘及展陽聊得非常愉快,她感受到他們的善意,心中霎時填滿了溫暖和感激。

自此,趙落月便常常跑到慧娘這兒談天,偶爾享受慧娘的廚藝。但,她萬萬想不到,就因為如此,竟激起了霍鷹豪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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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5 05:13:19 |只看該作者


為了打劫慶揚城首富,霍鷹豪和公孫祈連日來已經想好萬全的計策,雖然如此,冷風寨的弟兄們仍然必須加強武力的操練,一日不可怠忽,這也是冷風寨的寨規。

這日午後,霍鷹豪騎著他的千里駒,巡視著每一隊的操練情形,卻不見由展陽領隊的弟兄們,一查之下,他手下的幾名弟兄竟全躲在屋子里喝酒談天,令他大為生氣!最後才知道是展陽不見蹤影,旗下的弟兄們也跟著偷懶了。

他蹙眉不語,莫非展陽又到他娘那兒去了?

韁繩一拉,他將馬兒掉頭,往西側尋去。不料馬兒走了沒幾步,兩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他眼前——

那不是展陽和趙落月?

瞧他們有說有笑的從慧娘那兒走來,無來由的怒氣便填滿胸口。

「展陽!」

一聲冷喝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展陽嚇了一跳,連忙看清來人。

「大哥……」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接近趙落月!

不知怎麼回事,大哥當交代過的這兩句話,突然跑進他腦子里,既清晰又響亮。

「大哥,我……」展陽囁嚅地說不出話來。

「你似乎忘了該做什麼事。」霍鷹豪森冷的口氣及嚴峻的表情,當下令展陽膽戰不已。

糟了!只怪自己一時興起,又拉著落月到娘這兒,全忘了今日午後要操練這回事,這下可完了!

「小弟知道……」

「那還不快去!」

不容置疑的命令,讓展陽不得不盡快離開現場;不過,他還是細心地看了趙落月一眼,並且趕緊向霍鷹豪解釋︰

「大哥,是小弟一時疏忽,忘了操練之事,不關落月的事,你千萬別怪罪於她。」

落月?

如此親昵的稱呼……

霍鷹豪騎在馬上,兩道犀利的眸光移向換回一身女裝的趙落月,霎時,那清麗的容貌令他有幾秒鐘的失神。不過,思及她方才快樂的模樣,他隨即恢復一貫的冷峻,朝展陽怒喝︰

「你觸犯了寨規,還敢替人說情!」

「我……」展陽一擡頭,瞧見霍鷹豪冰冷的眼神,連忙躬身認錯︰「小弟明知故犯,請大哥原諒。」

趙落月不明展陽所犯何罪,隨即上前問道︰

「展陽何罪之有?他只不過是盡孝道,探望他娘親,又防礙到你了麼?難道身為寨主,連這種事也要責罰麼?」

「落月,不得對大哥無禮。」展陽將她拉至一旁。「快向大哥賠不是。」

「他欺人太甚,你我都沒有錯,為何要向他賠不是?」想起她無辜被擄來這里,更是憤恨不平。

很好,這丫頭竟敢當著展陽的面指責他的不是,看來,他是低估她了。這回他倒要瞧瞧,是他厲害,還是她了得。「沒錯,身為寨主的我,本就可為所欲為,而今日,防礙到我的不是別人,正是你!」

霍鷹豪話聲未盡,隨即將馬月復上的雙腳一夾,馬韁一拉,在馬兒起步奔馳掃過趙落月的同時上個漂亮的側身彎腰,利落地單手摟她上馬。

站在一旁的展陽都還來不及看清楚,馬背上的人兒便已揚長而去,留下一臉愕然的他。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橫掛在馬背上的趙落月,一路扯開嗓子叫喊,直到馬兒忽然停了,她被霍鷹豪給拉了下來,才停止呼叫。

雖然馬兒只奔馳了短短的距離,但是從未騎過馬的她,總算領教疾風而馳的感受了。

「走!」

忽地,只見霍鷹豪將馬兒交給手下,而她的手被他用力一抓,不得不跟著他走。

「你放開我!」受制於他的鉗制,她盡量邁開大步。「我自己會走,你別使那麼大力氣!」

他不發一語,只見他神情嚴肅,劍眉微擰,一路上看著前方大步疾走,直到回到自己房里。

「進去!」

跌跌撞撞進了霍鷹豪房中,她不由的膽戰了起來。之前道他輕薄的畫面歷歷在目,此刻,她不免擔心那日之事會不會重演。

「砰!」房門忽然被重重關上。

他又想做什麼?心底一陣恐慌,不安的心情再度襲上,她倒退了數步,直到背貼上了牆。

「你以為勾引了展陽,就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他劈頭就問,並且一步一步逼近她。

「你血口噴人!」她雖心懼,卻也不容他人污蔑。

「難道不是麼?」這女人看似嬌弱,其實根本不然。「你以為我不明白你打什麼如意算盤!」

「我不懂你說什麼!」她實在不明白,她已經夠忍氣吞聲了,為何他要如此咄咄逼人?

「展陽敬我如兄,我待他如弟,你看準了我們這一點,以為勾引展陽,成了他的女人,我就不敢動你分毫了是不是?」

「我沒有……」她頻頻搖頭。

她從來沒想過要以此為手段,甚至只把展陽當成是談得來的好友而已,為何他要把她說得如此不堪?

「還敢否認!」他掐住她的頸子,怒喝︰「瞧展陽為你辯護的模樣,我便看出他對你的態度不同於往日,你敢說你沒有勾引他!」

方才瞧她和展陽一起,遊走在林間的快樂模樣,簡直把冷風寨當成遊山玩水的地方,這分明是在挑戰他的耐性,哼!他絕不會再任她如此下去,否則他就不叫霍鷹豪!

「咳,咳!」她忍著喉頭的痛楚,咬了幾聲後才極力反駁︰「你別把每個人都想成跟你一樣變態、骯髒!我和展陽清清白白,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我變態?我骯髒?」冷睨她半晌,他忽而仰天大笑。「哈哈哈!」

見他不怒反笑,她一時驚詫地說不出話來。這人真是奇怪,行事總是出其不意,連被人指斥之時,都還能笑得出來。

她才如是想著,熟料,笑聲方止,他一俯首,犀利的眼神隨即對上她的眼。他用冰冷的嗓音對著她喝道︰

「我若是如此,你也幹淨不到哪去!我現在就讓你知道,你爹是多麼骯髒!」

「你想做什麼!」她驚駭地看著他,無法想像他接下來的舉動。

他不發一語,粗暴地將她甩入床中,拉扯中,胸前的衣物已然扯開,露出豐盈的美麗,他俯身,以結實的身軀壓制住她縴弱的身子。

「不要!」她奮力抵抗,深怕那一刻的到來,卻被他有力的雙手鉗制住。

她那柔女敕雪白的胴體他不是沒瞧過,但是在這一剎那,他仍然無禮地將她的身子瀏覽一遍,如此行為,完全基於報復當年趙守連侵犯他娘親的心理,於是他順著粉頰一路吻下,細細看盡她的身子。

「別踫我!你這個惡魔,你走開,你走開!」她無法承受這樣的淩辱,疾聲狂叫。

「吵死了!」

聽見她的叫罵聲,霍鷹豪雙眉微擰,臉色更是冰冷。猛一擡頭,厚實的唇突地軍上她驚叫的紅唇。

他粗暴地咬噬著她紅女敕的雙唇,時而吸吮,時而來回輕啄,就像是懲戒她的不配合。

掙紮中,含在他口中的紅唇悶聲嘶叫,加上她腦中一片混亂,只能在恐懼的籠罩下圓睜著大眼。

他看似冷靜的面孔下,腦中實則一團紊亂,然而,當年娘親受辱的情景,卻清晰地浮上腦海——

那一聲聲苦苦哀求,那一幕幕淩辱的畫面,揮之不去卻更添心中恨意。在無法復仇之下,他的心百般惱恨,無法忍受之余,進而遷怒於她身上。

此刻,他再也無法控制滿心的怒火,大掌一伸,倏地褪去她身下的羅裙——

他要她也嘗嘗這痛苦的滋味!

當身上的衣物盡數褪去時,止不住的驚恐全然顯露在趙落月臉上,在抵抗無效、求助無門的情況下,她只能睜著一雙祈求的大眼看著他。

然而,霍鷹豪卻視而不見,他腦海里充斥的全是未能替娘親報仇而不斷責怪自己的聲音。

他要報復!

最快速的方法,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不再思索,把憤怒化為行動。

此刻,對於她的身子,他並不眷戀,只想以強佔她做為報復趙守連的手段。

他避開她含淚的眼眸,對於她含糊的哀求聲也充耳不聞,展現出來的是他冷風孤鷹一向不擇手段的行事作風。

在他侵犯她的那一刻,他在心底喊道——

趙、守、連!我毀了你女兒的清白,看見了麼?

炳哈哈!

也許是驚嚇過度,遭霍鷹豪奪取了處子之身的趙落月,當場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疲憊中緩緩睜開眼楮,眼角還殘留了幾滴淚水,令她憶起了霍鷹豪是如何強奪她的身子,霎時,不覺悲從中來,淚水順著臉頰再度泛濫成州火。

她蜷曲在被子里,低低抽泣。從前那個潔身自愛的趙落月,如今已是殘花敗柳,她還有什麼顏面見人?

這讓她想起屹立在寒風中的白梅,就算再怎麼堅強,仍抵不過一個踫觸,最終還是墜入煩擾的紅塵里,想要再回到枝椏上,終究是不可能的了。

瞥見窗欞外的天色,方知夜已深。環視四周,壁上掛著他的大刀和長劍?案上留有他的書冊和筆墨,她躺在他的床上,蓋著他的被子,獨不見他的蹤影。

仇報了,想必此刻他正開懷大笑,抑或暢快痛飲,往後必定不會再來騷擾她了……他了了心願,她卻賠了清白,也賠上她的下半輩子。

這樣也好,不管爹爹當年做了什麼,她總算還了這分債,至少不再欠他什麼;然而,對於未來,她卻感到茫然若失,仿佛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讓她牽掛的了。她好想就這樣死去,她相信只有死,所有的傷痛都將化為灰燼。

下月復隱隱傳來他侵奪後的疼痛。

她合上眼,睡意一波波襲來,只覺得全身提不起一點力氣,她好想安靜,而紊亂的思緒卻盤旋不去,佔領整個腦子。她真的不想去面對殘酷的現實,只想躲在被子里,逃避一切。

好累,真的好累,就這樣睡吧!

最好永遠不要再醒來……

夜涼如水。

尤其冷風寨位於高處,夜半時分,山頂上更是涼風陣陣。

在大石上呆坐了大半夜的霍鷹豪,此刻一點睡意也無,從傍晚至現在,心情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後來急速轉為莫名的惱恨,這其中的轉變,錯綜復雜到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他微擰著雙眉,此刻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報復了趙守連而高興,反而是一路低落,甚至有些責怪自己。

他是著了什麼魔?竟強佔她的身子!

混帳!

他從不欺負女人的!

因為娘親的關系,他總認為女人是弱小的,是該受男人保護的,因此長年以來,不管殺人打劫,他絕對不殺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尤其是對於熟識的女人更特別呵護,就像慧娘,他就將她安置在一個特別受保護的地方。

然而,自從未能如願報仇,他的心便被仇恨給蒙蔽了,轉而將滿月復的怨憤發泄在她身上,百般折磨她,一日也沒停過,甚至強佔了她的身子,以泄心頭之恨,

明知那對女人是一種極大的傷害,為何他還狠得下心去做?

報復的方式有很多種,他大可一刀殺了她,為何要選擇這種最低級的手法去傷害她?

霍鷹豪,你是個孬種!

閉上眼,他吸了一口氣,無來由的痛襲上他胸口。

懊死!事情似乎並不如預期的順利,紛擾的思緒雜亂而至,攪得他都煩死了!

你這個小雜種,還敢偷懶!那個賤女人死了,沒人教你了是不是?看我今天怎麼教訓你!

腦海里忽然竄出當年遭趙家人辱罵的話語。

那難以入耳的辱罵聲,他一句也沒忘,那一鞭鞭揮在他皮肉上的疼痛,就像火一般燒著,當時他咬著牙硬是承受下來,但又如何?娘去世不到一個月,他便像只狗一樣,在一陣棒棍之下被趕出趙家。

這些痛誰比得過他!

思及此,他的心情頓時好多了些。

如今他只是奪了趙落月的清白,那又如何?他根本無需自責,那只是趙家人必須付出的代價。

趙落月……

別怪他心狠,怪只怪她生錯人家,投錯胎!

誰教她是趙守連那個婬魔的女兒,一切恨不得他!

「如何?要不要緊?」

「這位姑娘憂邑成疾並且染上了輕微的風寒,以致於身子太過虛弱,所以才會昏厥了去,依我觀來,只要稍加休息,身子注意保暖,再抓幾帖藥讓她服下,應無大礙。」公孫祈道完,便提筆在紙上落下幾個藥名。

「公孫先生,辛苦你了。」

霍鷹豪斂眉看著躺在床上的趙落月,心里多少為自己一時沖動,對她產生一些愧疚。

「自己人還客套什麼。」看了下霍鷹豪擔憂的神色,公孫祈似乎明了,進而說道︰「公孫祈與寨主相識多年,寨王英勇豪邁,從來不曾有過懼怕或擔憂之神色,如今卻為了眼前這位姑娘面露擔憂之色,想必這位姑娘與寨主有著重要的關系。」

不愧是公孫祈,一眼便看到霍鷹豪心里頭去了。

「她是我的仇家。」他們之間的確是有關系,只不過是仇人的關系。

「這……」公孫祈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過他隨即說道︰「寨主,過去的是是非非皆以過去,何不拋開仇恨把握現在,如此才能即時抓住身邊的一切。」

霍鷹豪不語,挑眉望了公孫祈一眼。

想當初公孫祈遭奸人陷害,弄得家破人亡,卻無復仇之心,只想留在冷風寨為他效力。

莫非,他要他摒棄過去的仇恨?

也許公孫祈說得是,就算報了仇,他娘親也無法活過來,就像昨日,他毀了她的清白,卻是一點快意也無,那又有何意義呢?

「公孫先生是要我放棄報仇之事?」

鮑孫祈撫著胡須,微微一笑。「別讓怨恨蒙蔽了你的心,仔細想想,你應該就會明白。」

「這……」

「寨主自己思量,公孫祈先行告退。」朝霍鷹豪微一頷首,公孫祈拿著藥單便走出房外。

霍鷹豪雙手背於後,走回床邊,望著床上臉色蒼白、沈沈睡去的趙落月許久。對於她,或許曾有過一絲愧疚,然而以他高傲的性子,加上那滿懷的仇恨,自然而然便覺得自己沒有錯。錯只錯在她投錯胎,生錯人家,這一切是趙守連一手造成,始作俑者是趙守連!

霍鷹豪再度看了她一眼。

如果今日她是名男子也就罷了,要復仇,他頂多找對方比試一番,兩人拼個你死我活,便能分出個高低,然而,偏偏她是名女子,不會武功的女子……

而他竟一時大意擄她上冷風寨!

懊死的一時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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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轉過程中,不斷地變化各種掌法,就稱‘手隨步開’,在循環往返、周而復始的走轉換掌中,避開對手的鋒芒,一旦發現對手的破綻,就疾如閃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便能克敵制勝。」

霍鷹豪在寨前的廣場上講解了幾套拳法之後,又親身示範了幾次。

「每一掌發出,都要做到起如風、落如箭,明白麼?」他一邊巡視,一邊講解每套掌法的精闢之處,有動作不確實的,他便在一旁隨即指正。

操練了一個上午,見手下們都大致了解後,他才讓他們各自練習,接著便邁開大步走回後院。

不知為何,他心中直掛念她的病是否好些了?

自從那日他奪去了她的身子後,霍鷹豪便讓她住進自己的房里,他則在房內多擺了一張小床。想不到她醒來之後,卻是成日將自己關在房里,幾乎未曾踏出過房門一步。

「咳,咳……」

遠遠就聽見趙落月不停的咳嗽聲,霍鷹豪心頭一緊,愧疚之心令他加快了腳步,忙迎上前去。

她坐在窗台前,唇色蒼白,眼神呆滯地望著窗外的景色;她看起來,又消瘦了許多,教人不由得又心疼了幾分。

一進門,就瞧見擺在桌上那碗分毫未動的藥汁,他擰著一雙劍眉問道︰「為何不喝?」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窗外又輕咳了幾聲。

見她不相理睬的模樣,他忍著怒意,說道︰

「我知道你恨我,但也不必和自己過不去,最起碼把身子養好,才有力氣找我報仇啊!」

報仇?

她將線線緩緩移向他。從被擄來之後,她像只小雞一樣,總是任他予取予求,她又有什麼能力報仇?

「把藥喝了!」他看著她道。

她沒有回應,將目光收回,再度呆望著窗外。

「之前我是魯莽了些,但為了你自己身子著想,還是快把藥喝了。」在冷風寨里,他從沒如此低聲下氣的說過話,她再不喝的話,他真是要生氣了。

她的心已死,只剩下一副軀殼而已,還喝那些東西做什麼?

「你現在的態度是在懲罰我麼?」瞧她那副死氣沈沈的樣子,他盡量克制自己,勉強不讓自己的怒氣表現於外。

她不想開口,更不想與他說話。

「你說話啊!」

他實在無法忍受她的漠視,進而朝桌上奮力一擊,將怒氣發泄其上。

「你如果恨我,盡避罵我,盡避打我啊!」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打來。

她被拉了起來,一個不穩,跌入他懷中。

「看著我!」捧住她的臉,他低喝︰「如果你恨我的話,就把身子養好,瞧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了就令人討厭,」

她擡起眼簾,看著他一向冷峻的臉龐。

她如何贏得過他?況且她把身子養好,是否又得再一次受他的折磨?

不!她不要!與其茍延殘喘活著,不如一死來的痛快。

思及此,她不斷搖著頭,發瘋似的大叫︰「讓我死,求求你讓我死吧!」

見她聽不進他的話,反而一心求死,他一氣之下取下掛在牆上的劍,遞上前去。「你那麼想死的話,我成全你!」

她不加思索,上前握緊劍柄,劍旋即出鞘,她緊接著往自己頸子上一劃——

他沒料到她求死之心那麼堅決,幸好錯愕中他的身手仍快她一步,在她自刎的前一刻,一掌揮落她手中的劍。

「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為什麼——」哭喊中,她睜著一雙憤怒的大眼看著他。

他明白,今日她會尋死,全是他一手造成,但誰教她是趙守連的女兒!活該要替她爹承受的。

「要死?沒那麼簡單!」

他取來桌上的藥汁,喝了一大口,接著伸手拉她入懷,一手緊擁著她,一手抓住她下巴,迫使她的唇微張,他俯首將嘴湊上去,再將口中的菜汁強行灌入她的小嘴里。

無視於她的抵抗,他的唇貼上了幾次,終於將一碗藥汁都灌入她口中,然而,她卻不表感激,反而伸出雙手朝他身上猛力捶打。

「咳,咳……」她因情緒激動又咳了幾聲。「你走,你不要踫我!」

他放開她,對於她的反應,了然於心。

當他把仇恨發泄在另一個人身上時,並不如預期的興奮,反而造成自己的痛苦,也傷害了另一個人。

他若聰明的話,早該想到這樣的結果。

「弟兄們隨時待命,咱們三天後朝慶揚城出發。」

議事廳里,霍鷹豪指揮若定,分配好任務後,手下們隨即領命退去。

「慶揚城首富金成源,靠著自己強大的勢力壓榨百姓,壟斷商家的貨物從中圖利,咱們趁此機會削削他的銳氣。」公孫祈將幾個月來探得的資料一一道來。

「公孫先生說得極是。」霍鷹豪也道︰「此人生性奸詐,首富之名全由剝削他人錢財而得,我霍鷹豪絕不會坐視不管!」

「寨主明察。」公孫祈微一頷首。

「對了,這一趟任務大約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但是……」霍鷹豪猶豫了下,接著道︰「趙落月的病情尚未有起色,這該如何是好?」

雖然她的心情已稍微平靜,態度也趨於和緩,但最教他掛意的,還是她尚未起色的病情。

「按理說,落月姑娘的病應該痊愈了才是,但是在下瞧她卻是神色恍惚,成日悠悠蕩蕩,像具空殼一般。」公孫祈撫著胡須道。

「莫非公孫先生另有藥方醫治?」

鮑孫祈精明的神色一閃,接著淺淺笑道︰「依我看哪,這解鈴還須系鈴人才行。」

「怎麼說?」霍鷹豪不明白這話中意思。

「寨主可曾聽過‘移情變氣’?」

霍鷹豪對醫藥可謂一竅不通,當然不曾聽過。「公孫先生請說。」

「這是一種不用針、藥,利用精神、性情來調節氣血逆亂的病理狀態。」公孫祈繼續道︰「落月姑娘顯然在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呂氏春秋‧至忠》曾提到這麼一個病例,這種病並非藥石能解,惟一的方法便是以情攻之。」

聽了半晌,霍鷹豪似乎有些明白。

「依我觀來,落月姑娘的心已死,對世間不再戀棧,為了讓她的心活過來,必須先激起她的意志,而我這兒有兩種方法可供寨主選擇一是愛,二是恨,世間惟有愛及恨能支撐一個人活下去,這就要看寨主要讓她愛上你,抑或恨你了。」

「這……」霍鷹豪聞言,身子不禁僵住。

鮑孫先生所言不無道理,但是他和趙家勢不兩立,和趙落月之間絕不可能產生任何愛意,反而是以他一向冷傲的個性激起她的恨意要容易些。然而,這麼做必定得再傷害她一遍,他又何嘗願意,這樣的抉擇,不是為難他麼?

「寨主可以慢慢考慮。」公孫祈道。

「公孫先生,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這麼煩人的事,令霍鷹豪的眉心緊緊揪著。

「有。」公孫祈淺淺一笑。

「快說!」霍鷹豪露出難得的笑容。

「反正她是寨主的仇家,寨主大可放著她不管,隨她了。」

鮑孫祈說得輕松,然而霍鷹豪卻不可能這麼做,理由他講不出來,只明白事因他而起,他無法坐視她的生死不管。

「公孫先生,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這麼做的。」

「那就是了!所以方才我就說了,解鈴還須系鈴人哪!」

鮑孫祈當然明白霍鷹豪的為人,在丟下一個笑臉之後,他便邁開大步走出議事廳。

「公孫先生!公孫先生!」霍鷹豪低叫了數聲,只見公孫祈回首笑了下,又繼續往前走去。

這……這是什麼藥方子!

當霍鷹豪帶著弟兄們朝慶揚城出發後,慧娘便受霍鷹豪之托,前來照料趙落月。

一進房門,她便瞧見趙落月獨坐窗前,一個人發呆地望著窗外。

慧娘望著多日不見的她,心疼不已地說︰「孩子,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瘦了一大圈。」

「咳,咳……」趙落月輕咳了幾聲,回首望了慧娘一眼,又回過頭來繼續看著窗外。

「告訴慧娘,是不是和鷹豪吵架了?」

趙落月沒有回答,遙望遠處的眸子門著晶瑩的淚光。

慧娘看在眼里,隨即勸道︰「男女間吵架是在所難免,但是別為了情愛傷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慧娘打開手上的竹籃,繼續道︰

「今兒個我帶了好些點心過來,你快來嘗嘗,這些都是我的拿手絕活,別人想吃還不一定吃得到呢。」

面對這些顏色鮮麗的糕點,趙落月一點食欲也無,但還是勉強自己開口︰

「謝謝你,慧娘。」

「傻孩子,跟我道什麼謝。我待鷹豪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既然他把你留在他身邊,表示對你有一定程度的喜歡,我當然也把你當自己人看待了。」

趙落月神色黯然地望了慧娘一眼。

她只是霍鷹豪的仇家,並不是他喜歡的對象,看來,慧娘還不清楚她和霍鷹豪之間的關系。

慧娘拿了一塊綠豆糕給她,又繼續道︰

「鷹豪知道你的病尚未痊愈,但寨子里的事務又不能不管,於是在出發前特別交代我一定要過來照顧你。你瞧,這孩子更是待你不錯。」

待她不錯?為何她感受不到。住在這里,她只覺得生不如死!

突然間,她抓住慧娘的手,激動叫道︰「慧娘,放我走,你放我走吧!」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言語,慧娘有些不知所措。

「落月,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趙落月抓住慧娘的手,哀求道︰「我求你放我走,我不想留在這里,」

「這……」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慧娘納悶地問︰「你還病著呢,怎麼要離開呢?」

「我這病並無大礙,求你放我走吧!」如今,就算死了,她寧可死在它處,也不想死在他面前。

「你在寨子里的行動並未受到限制,怎會說……放了你?」趙落月的哀求聲,搞得慧娘一頭霧水。

「我……」趙落月不想多說她和霍鷹豪之間的恩怨,隨口說道︰「我好想我爹,求你讓我回去見見他老人家吧!」

「你這孩子真是孝順,要不我讓公孫先生派幾個人護送你去?」

趙落月還來不及回應,房外忽有人回道︰「沒有寨主的命令,落月小姐哪兒都不能去。」

她和慧娘即時回頭,只見公孫祈緩緩走來。

「公孫先生,落月只想回去……」

慧娘還想求情,卻遭公孫祈一口拒絕︰「我知道,但是寨主已經下過命令了,恕鮑孫祈無法從命。」

趙落月不再苦苦哀求了。她明白,在冷風寨里,惟有一個人能決定她的生死與去留,那就是——霍鷹豪。

「落月姑娘好好休息,我們先告退了。」公孫祈丟給慧娘一個眼神,示意要她離開。

「呃……落月啊,我先走了,多吃點糕點,記得多休息呀!」慧娘在公孫祈的示意下,跟著也走出了房外。

兩人來到了寨子後頭的山坡前,慧娘忍不住問道︰

「為何不讓落月離開?」

「她病了,離開這里惟有死路一條。」公孫祈看著遠處回答。

「以你的醫術,難不成醫不好她?」慧娘擔心地道。

「心病要用心藥醫,你懂麼?」他淡淡一笑。

以她的歷練,她猜測道︰「你是說……只有鷹豪能醫好她?」

「事已至此,只有姑且一試了。」他驀地側首盯著她看。「男女之間,感情這事很難說,緣分要來誰也擋不了。」

「你的意思是……」她對上他的眼,紅霞霎時飛上了臉。

他摟她入懷。「就像我倆,誰能猜得到。」

她的臉輕輕靠在他肩上,相擁的兩人望著天邊燦爛的霞光,愛意早已寫在臉上。

半個月後,霍鷹豪帶領的一行人,已從慶揚城帶了大批的金銀珠寶回來。

照例,冷風寨在當夜舉行了慶功宴。

明知他已經回來了,趙落月仍然不想見他,拒絕了他派人捎來的邀請,寧願待在房里習字。

她的病仍然未見起色,常有咳嗽的癥狀,然,平時無波的情緒,此刻卻因不安而突然猛咳了起來。她喝了口水,伏案提筆揮毫,卻安撫不了她煩躁的心情。兩人太久沒接觸了,她反倒有一種陌生的害怕,就好比當初落入他手中那般。

時過三更,房門倏地被打開,她在燭光下猛一擡眼,那偉岸的身軀、冷峻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

她看著他緩緩走來,心跳如雷鼓響著。

他瞅著她半晌,突地上前,一俯首,唇貼上她的。他滿嘴酒味,霸道地吻著她的,雖不似之前的粗暴,但她還是嫌惡地推開了他。

他的嘴稍稍離開,冷眼看了下她,倏地伸手抓住她的下巴,隨即又覆上去。

她閉目不語,暗自嘲笑,她似乎永遠逃不出被他玩弄的命運!

這一次,她決定放棄掙紮。她想通了,無論如何,她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又何必做無謂的抗爭。

而帶著幾分醉意的他,完全感覺不出她的改變,仍是一徑地吻著她,最後攔腰將她抱起,朝床榻走去。

他將她放入床中,終於發覺她不同於以往的安靜。她不再抵抗,不再掙紮,這情況令一向對她用強的他,霎時有些不知所措。

莫非他做得還不夠壞?

相信只要她會吵會鬧,就表示他已經激怒了她,但是要做到讓她恨他一輩子,可能還需要花一點功夫。

「怎麼?心里恨我就說出來呀!」他壓在她身上,在她耳邊低吼。

她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雙眼空洞無神,像是望著遠處。

見激不起她一點情緒,他又吻上她,接著伸手想解開她襟扣,然而,停在衣襟前的手,卻僵住了。

他實在不想傷她太深,對一個女子來講,略施薄懲也就夠了。於是他又將手收了回來,改以抓住她肩頭。

他持續吻著她,像是上癮似的,一發不可收拾,而那柔軟的女子嬌軀,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來,致使雙唇不再霸道,輕柔地含住她紅潤的唇瓣,慢慢品嘗。

在他輕柔的吮吻中,令原本賺惡的她,稍稍退去了敵意,或許是身子虛弱的關系,她竟然在他的鉗制下,躺在他懷中沈沈睡去。

見到她恬靜的睡容,霍鷹豪並沒有叫醒她。這一刻,他突然有個新發現——

這個女人竟然和他一樣固執!

表面上她雖然不再抵抗,其實骨子里執拗得很,有別於一般女子見了男人就逢迎曲奉,不惜貶低自己,以求男人施舍一點卑微的憐惜。

她……真是個倔強的女人!

這一夜,他們同床而眠。

從未為情所困的霍鷹豪,要一個女人恨他也許容易,但他根本不明白,女人卻是最容易陶醉在男人的溫柔里。

聽見了遠處的雞嗚聲,躺在床上的趙落月才緩緩睜開眼楮。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昨夜睡得特別沈,一早的精神也特別好,莫非是因為他的關系?

昨夜,記得是躺在他懷里睡去的,那溫暖的臂彎、結實的胸膛,的確讓人睡得非常安穩,不過……

她隨即否認這個想法。或許是自己太累了,才會有這種假象。

下了床,望向窗外,今早的天氣晴朗,溫暖的陽光透著窗欞而入,令她的心情不自覺地好了起來。

目光往院前一移,瞧見了他的身影。

他上身打著赤膊,正在院子里練拳,瞧他赤手空拳、手隨步開,神氣沈重穩如泰山,而身體動作卻輕靈如飛鳥,每一拳每一步,都教她無法移開視線。

莫怪他會被冠上冷風孤鷹的封號!

正當她瞧得出神,視線隨著他挺拔的身形而移動時,不經意撞上他突然回首的眸光!

「啊!」她心一驚,收回視線,急忙坐在妝台前梳理自己的長發。

她望著銅鏡里的自己,不明白自個兒蒼白的臉何時已多了幾分血色——那紅女敕的雙頰,以及微張的朱唇……

大概是受了驚嚇的原故吧。

她發楞似的不斷梳著長發,突地,她的縴弱小手被一只大掌給握住。

「我幫你。」

她睜著圓眸,驚詫地望著銅鏡里的他。

他極輕柔地梳理她的長發,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她看在眼中,訝異得無法言語。

連他都無法置信自己會這麼做,手中溫柔的動作,全是想補償曾對她造成的傷害;然而,腦中的思緒一轉,公孫先生話語言猶在耳,他得讓她恨他才行,他怎麼全忘了!

他倏地丟開手中的木梳,朝她喝道︰「倒杯茶給我!」

她猛一回首,見他冷著一張臉,往一旁的大椅坐下,之間性情的轉變就在一瞬間。

她早該明白的,這種行事不擇手段的魔頭,還有何性情可言。

「還不快去!」

他兇狠的模樣她不是沒瞧過,比這個更殘酷的她也都嘗過了,還怕什麼呢?

緩緩起身倒了杯茶走向他,她將茶放了轉身就要離去,熟料,他的大手一抓,將她拉了過來。

「你心里不服氣?」他的冷眸中有她清麗的臉龐。

她不想開口,也沒有看他,只將臉側向一旁。

「為何不說話?」他對上她的眼,深深看著她。

「我們之間何須言語。」

這樣的回答,在霍鷹豪聽來卻有兩種解釋。

一種是兩人之間有仇隙,根本不相往來,也互不說話;另一種即是兩人已經到了相知的地步,不需言語,也能達到溝通的目的。

他並不明白她所指的是哪一種,只能暗自猜測。而他只要能達到讓她的心活過來,就算她不想和他交談也無所謂了。

他放開她,從案邊取來一只小木盒遞給她。

她擡眸,看了他一眼,並沒有伸手拿取。

「拿去!」冰冷的語調中滲進了一絲輕柔。「里頭是首飾,我想你會需要。」

當下,她的心像巨鼓般響著,他的表現著實令她震撼;然而,她現在還需要這些東西麼?以她如此低賤的身子,還需配戴那些高貴的首飾麼?

包何況慧娘送給她的飾物已經夠多了,她根本就不需要。再則,這些東西還不是從他人身上搶奪過來的,他有什麼資格拿來送她!

「土匪就是土匪!」她蹙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隨意把別人身上的財物搶來送我,我就會感激你麼?」

當下,他的心就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一般。曾幾何時,高傲的冷風孤鷹也會有如此難堪的一刻?他不禁要問自己︰霍鷹豪,你何須如此作賤自己,討好他人!

「要收不收隨你!」他忍著滿月復的怒意,隨手將木盒往案上一丟,便邁開大步走出房外。

他一離開,屋子里頓時變得冷清,仿佛一顆心忽然之間被掏空一般,變得既孤寂又無助。

她慌亂地望著四周,茫然無以應對。

她該如何是好,原本已經無波的心,為何在見了他之後,總是蕩起陣陣漣漪,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落月——落月——」

窗外傳來陣陣的低喚聲,趙落月放下手中的書卷,鎖著眉頭,尋聲走上前去探個究竟。

她走至窗邊,探頭望了望,沒瞧見什麼人,正要回首時,忽然間一聲低叫嚇壞了她!

「嘿!是我啦!」

一個帥氣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她眼前,令她驚訝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展陽?」她有好一段時間沒見著他了。

「聽我娘說你病了,所以我溜過來看看你。」

他帥氣的臉龐總是帶著笑容,令她不自覺地總愛盯著他瞧。

「進來再說吧。」她打開房門邀他進來。

展陽幾個大步一入,帥氣的身影便出現在她眼前。

「大哥和公孫先生下山去了,所以我就趁機會來看看你。」

「他下山去了?」她有些意外,也顯得有些失落。

「嗯,大概是為了幾天之後的徐州之行做準備吧。」

「徐州?」她蛾眉微蹙。「你們又要行動了?」

「不錯。聽說這一次的任務有些危險,而且是筆大數目,同行的人都戰戰兢兢,連大哥也不敢放松呢。」

展陽說得口沫橫飛,卻沒發現趙落月擔憂的臉色。

「反正這些事大哥會處理,我也不用操什麼心。倒是你,好些天沒見著你,我瞧你好像瘦了些,你到底生了什麼病?」

「我……」那個傷痛的回憶,她實在不想再提起。「我沒什麼,你和慧娘多心了。」

「可是我瞧你臉色很差,明兒個要不要請公孫先生過來看看?」展陽盯著她瞧,一副擔心的模樣。

「不用了,前些日子公孫先生來過了。我現在這個樣兒只是想家罷了,沒什麼的。」

就算展陽再笨,也看得出趙落月失落的眼神。之前她那帶著笑意的容顏,已不復見,如今掛在臉上的全是淡淡的愁雲。

「來,我耍幾套拳讓你瞧瞧!」

只見展陽扮起猴樣,耍起猴拳來了,一會兒跳上椅子,一會又跳下,臉上盡是逗笑的表情,逗得趙落月也不禁輕聲笑了。

「謝謝你,展陽。」走近他,她柔聲道︰「你對我真好。」

她看著他,那俊秀的面孔,一點也瞧不出像個打家劫舍的土匪,況且他的心地又是那麼好……

「落月,告訴我,你真的想回趙家麼?」展陽上前,誠心地問。

趙落月擡起迷茫的眼神看著他。想回趙家?或許該說,她想離開這兒。

「我的事你不用擔心,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或許我可以替你向大哥求情,求他放你回去。」

「千萬不要!」有了前車之鑒,她不想因為她而讓霍鷹豪再次誤會展陽。

「為什麼不要?」他的俊容稍稍垮了下來。

「你的好意我明白,不過,我的事我希望自己解決。」

聞言,展陽有些喪氣,一往一旁的椅子坐下,正好瞧見了案上的小木盒,他叫道︰「咦?大哥將這首飾送給你了?」

她並沒有回答,熟料展陽又繼續道︰

「咱們前幾天正要從慶揚城回來之際,發現大哥失蹤了,我急得四處尋找,最後卻在市集里找到他,說來這也沒什麼,不過,你知道麼!當時他竟然是在挑女人的首飾!我一看,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也不敢上前叫他,只能暗中猜測他是買來送給你的。如今一瞧,果然不出我所料!」

聽完了展陽這一段話,趙落月睜大了雙眸,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霍鷹豪,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為何在傷害了她之後,還要如此用心待她?當然她也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的好意,甚至對他的禮物嗤之以鼻。

「我瞧他挑了好久,相信你一定會喜歡。」

她是他的仇家,他一心只想復仇,對她也總是冷言冷語,為何忽然之間會對她如此用心?

「落月?落月?」

她全然聽不見展陽的叫喚聲,腦海里全是霍鷹豪高眺的身影和傲慢的態度。

「你怎麼了?身子又不舒服了麼?」瞧她失神的模樣,展陽緊緊抓住她雙肩,不停地叫著。

她回過神來,看了展陽一眼,才低低說道︰

「呃……我沒事,這麼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你真的沒事?」展陽不太相信,想再確認一次。

她點點頭,給了他一個不太容易發現的笑容。

「好吧,那我走了。」

見展陽走遠,她隨手掩上門,擡眼望著桌上的小木盒,心底的震驚不斷沖擊著她。

突然間很想瞧瞧里頭擺著什麼樣的首飾,於是上前取出一看,里頭竟然是一只翠綠色的玉釵子。

真是他買來送她的麼?

她一時無法理解。

餅去的事實證明,霍鷹豪是個冷血的土匪頭子,對待她又是那麼狠毒,他絕不可能刻意買東西討好她;況且以霍鷹豪的為人,還需要討好他人麼?哈!他只要不擇手段便行,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看樣子,是展陽看錯了。

一定是這樣的,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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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一些日子,趙落月不曾踏出房門一步了。

今兒個夜里不知怎地,平時不太有食欲的她,卻覺得肚子有點餓。在翻來覆去無法成眠的情況下,她只好下床找點食物吃,無奈房里半點東西也沒有,於是她披了件外袍,走出房外朝夥房走去。

進了夥房,她在炕上看見了幾個饅頭,於是她取了一個便要往回走,熟料,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嘿嘿,這麼晚了要去哪兒啊?」

夜色昏暗,她瞧不清楚對方,只知道他略顯肥胖,滿臉胡渣,不過也著實將她嚇了一跳。

「別怕,別怕,瞧你像只驚弓鳥,來,老子最喜歡你這種女人了。」肥壯男子趨近她,一臉垂涎之態。

「你別過來!」趙落月看著他向她挨進,害怕得往後退了幾步。

「自從你來到冷風寨,我可是想你好久了,難得今晚讓我撞見,咱們不如就地……」

「住口!」趙落月中斷對方接下來難以入耳的言語。「你讓開,我當作今晚沒發生過任何事,否則,別怪我稟告霍鷹豪。」

「喲,挺兇的嘛!」男子譏笑了幾聲,又道︰「不過,越兇的女人就越帶勁,我喜歡!」

「你最好別亂來!」趙落月退了幾步,又試著警告對方。

「我倒要試試看,如果我亂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才說完,肥壯男子雙臂一展,便想上前抱住趙落月;她見狀,隨即俯首自他的身側竄出。

不料,他反身一抓,便輕易把她給抓住了。

「想逃?沒那麼容易!」

「放開我!放開我!」她想掙月兌對方的鉗制,一陣拉扯,連手中的饅頭也掉到地上去了。

「只要你乖乖配合,等老子完事,自會放了你!」對方一邊扯著她的衣裳,一邊威嚇道。

她嚇得已經無法叫出口,腦中只想著,莫非這土匪窩里,住的都是一些無恥下流的男人麼?

男子喘著氣,有如餓虎撲羊一般將她撲倒在地,她柔弱的身軀終究是抵抗不了男子野蠻的粗魯行為。

正當危急之時,夥房門口出現了一道怒喝聲——

「杜觥!住手!」霍鷹豪立刻上前,解上的外袍披在衣衫淩亂的趙落月身上。

杜觥一回首,見中寨主,立刻起身,心中膽戰不已。

「大哥……你……你不是下山去了?」這下糟了!大哥不把他打個三十大板是不會甘休的。

「我下山去了,難道你就可以欺負她了?」霍鷹豪擰著雙眉,一把揪住社筋的衣領,一拳往他臉上揮去。

「大哥!」杜觥挨了一拳,滿心不服,隨即回道︰「我替冷風寨出生入死,從不為個人利益,但是你卻在寨里藏個女人,成日風流快活,要小弟如何心服口服!」

「杜觥,枉費你我兄弟一場,我的為人難道你不了解?」霍鷹豪冷著一張臉,怒目說道︰「況且日前我已下過命令,任何人都不準接近趙落月,拂逆者,一概以寨規處分,莫非你忘了?還是不將我這個大哥放在眼里?」

杜觥讓霍鷹豪森冷的嚴厲表情給震懾住,方才一臉的不服氣,全都在這一刻盡數散去,只能抖著身子囁嚅道︰

「我……我見她一個人偷偷模模到夥房里,所以一時婬心突起,絕沒有拂逆大哥的意思,請大哥……請大哥原諒小弟!」

「不用說了,今晚這一筆帳,改天我再找你算!」

說完,霍鷹豪抱起縮在一旁的趙落月,便離開夥房,朝自己房間走去。

一路上,她瑟縮地貼在他懷里;他俯首望著她,月光透著雲層灑在她蒼白的臉上,那無助的容顏,教他看了都有些心疼。

回到房中,他欲將她放入床中,不料沈沈睡去的她,雙手卻緊緊揪著他衣襟,看來她是受了不少驚嚇。當下,他心中不禁又對她愧疚了許多,在不忍吵醒她之余,只好抱著她斜倚床邊。

望著她沈睡中的容顏,霍鷹豪緊鎖著兩道劍眉,輕聲嘆了口氣。

一開始,似乎就錯了。

他已經被她搞得心煩意亂,心中也亂了頭緒。

餅一陣子,不如……

送她回長安去。

晨曦中,趙落月輕輕睜開雙眼,卻對上霍鷹豪深深凝望的眼眸。

她心頭猛然一驚!瞧他坐在床邊的模樣,像是將她望了許久一般。

「你醒了。」

她沒有回答,收回眸光,將頭轉向另一側。

「你沒事,那我可以走了。」他起身背對著她道︰「寨里多是男子,你一個女孩家往後若沒有重要事情記得不要隨意行走,以免惹來麻煩,懂麼?」

言下之意,他是指昨晚之事。

這樣的說法,令她感到非常不悅。為何他不指責自己手下的不是,卻來規律她的行動?

見她沒有反應,他又繼續說道︰

「杜觥是個莽漢,行事全不經過大腦,昨晚之事,我代她向你賠不是。」

他代人向她賠不是?

她是不是聽錯了?一個堂堂的冷風寨寨主,竟然會為了手下向她賠不是!那他呢?他自己醜陋的行為全都不要緊麼?

她起身下床,冷冷睨著他。

「趙落月受不起!」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對我也非常不滿,我已經想過了,等你的病好了,我會差人送你回長安去。」

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霍鷹豪明白再將趙落月留在冷風寨里,遲早仍會出事,不如早一點送她回去,也算是對她一點補償。

他要放她回去?趙落月驚詫地看著他。

她接著心緒一轉,這還用得著想麼,他的仇都報了,留她又有何用?還不如早早將她踢到一邊去,省得心煩啊!

這樣也好,如此一來,她也能早一日和娘相見。

「趙落月一心求死,只是不願死在冰冷無情的冷風寨里,如今謝謝你的成全,讓我早日月兌離茍延殘喘的日子。」

聞言,霍鷹豪震驚地回過頭來。她尋死的想法仍然沒變,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還是想死?」

「不錯,只是不願死在你面前。」她堅決的眼神,不容輕忽。

「難道這世上沒有一件事值得你留戀?」他逼近前去,厲聲吼道。

「沒有!」她斬釘截鐵地回道。「這世上留給我的只有受不盡的污辱和數不清的痛苦!」

他痛心地將臉側向一旁,無法再說些什麼。

看樣子,他還未達到公孫先生所說的「移情變氣」,不去刺激她的心,便無法產生令她求生的。

「難道你不恨我?」

她冷眼看了他一眼。「恨你又有何用,難道可以挽回一切?」

「莫非你不想報仇?」他接著又問。

「你我心知肚明,你是堂堂的冷風寨寨主,在這里可以呼風喚雨;而我呢,一個弱女子能奈你何?」她苦笑了數聲,才又道︰「算了吧!我寧願一死,以求解月兌,也不願活在你的陰影下。」

瞧她說得一點也不激動,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這樣的結果令他大為不滿。

他倏地抓住她手腕,怒目喝道︰「你想死,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她擡眼,眼中掃過一絲愕然。

「我說過,你的生與死全操控在我的手中,沒有我的同意,你就不準死!」

「你怎可出爾反爾!」她早該想到,這種人哪會有什麼信用可言。

「對於一向不擇手段的冷風孤鷹,你最好不要寄予什麼期望。」誰教她一心求死,為了增加她活下去的意志力,就別怪他使出一些殘忍手段來。

「你……」她惱恨地說不出話來。

而他卻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抓住她肩頭,進而攫奪她的唇,霸道地以舌撬開她緊閉的唇瓣,深入其中探索一切。

驚愕中,她只能圓睜著雙眼,心中的酸楚一湧而上,她痛恨這無法結束的一切!

恨吧!趙落月,為何她不恨他?他這樣對她,為何她仍然不想報仇?

只要他壤的徹底,她的恨意便會加深,如此一來,她心中便有一股向他復仇的意志力支撐著她,沒錯,應該就是這樣!

他持續吻著她,大掌開始深入衣襟撫著她身子。

就這樣,直到他吻到了一股濕熱的液體,他才驀地放開她,

淚!她流淚了!

懊死!他怎麼又做出傷害她的事來。霍鷹豪在心底不斷地低咒。

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向來傲慢的他也被她搞得心煩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沒有開口,呆立在原地,只讓淚水一徑地流,濕透整個粉頰。

「三天後,我會到徐州一趟,一切等我回來再說。」心亂如麻的霍鷹豪,丟下一句話後便走了出去。

沒有交集的兩顆心,原本就注定是悲哀的開始。趙落月忍著滿月復的哀痛,不知可向誰傾訴?

她的心已經慢慢在遺失了,遺失在這個奪去她身子的男人身上,她該怎麼辦?

死,不是最好的方法麼?為何不讓她死,好斬斷這一切!

她哭倒在床榻上,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傷心欲絕。

事到如今,她已分不出對他的感覺是愛還是恨?

徐州城外一處破廟里——

「稟報寨主,經弟兄們回報,載運官銀的船只預定今日午後靠岸。」一身輕裝的展陽躬身說道。

「很好。」霍鷹豪雙手背於後,冷聲問道︰「一路上有什麼發現?為何此刻才回報?」

「小弟在城內一得知消息後,便快馬加鞭趕回來,不料在城外一哩處遇見了一名不可理喻的女子,小弟和她一番纏鬥之後才得以月兌身,所以延誤了回報的時間。」展陽趕緊解釋。

「哦?」霍鷹豪微擰眉心。「莫非咱們的行蹤暴露了?」

「依小弟觀察,這名女子應該與咱們這次的任務無關。」展陽想起上午那名刁鑽又潑辣的少女,憑她那兩手破功夫,根本不足為懼。

「嗯。」霍鷹豪思慮了下,看著眾弟兄道︰「不過大夥還是小心行事為妙。」

「寨主預定何時行動?」一旁的杜筋迫不及待地問。

「徐州是由北方通往江南的主要轉運站,相信停靠的船只必定不少,依我估算,這官銀要裝卸至馬車中,至少也要半天的光景,換句話說,今晚咱們就可以動手了。」霍鷹豪詳細地分析給弟兄們知道。

「既然時間已定,我等傳令下去,要弟兄們隨時待命。」展陽躬身說道,瞧他一副謹慎之態,便知這次的行動非同小可。

「也好,不過大夥得先養足精神,入夜後才有力氣行動。你們統統下去休息吧。」語畢,霍鷹豪擰著眉心,獨自走至破廟外頭。

不知為何,他這幾日一直心神不寧,像是有事發生一般,才這麼想著,忽然間,他的心頭一緊!莫非……趙落月那丫頭出了什麼事?

這樣的想法,使得他腦中一片混亂,根本無心思考今晚的行動。

不會的,他一向冷靜,這麼紛亂的思緒怎會出現在如此緊要關頭?而且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向無牽無掛的心,何時竟會擔憂起另一個人的安危?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遙望遠處江邊船影點點,不免要感嘆命運的捉弄。他一心復仇,想不到自以為報了仇,結果卻不是那樣,不但自己快樂不起來,連一向沈穩的性子,也被對方的喜怒牽著走……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今晚的行動攸關弟兄們的生死,他必須全力以赴,此刻,他竟把全部心思放在一個女人上頭!

真是該死!他微惱地低咒一聲。

午夜過後,霍鷹豪帶領著大批人馬尋跡來到押運官銀的車隊後。

見時機成熟,霍鷹豪一聲令下,埋伏在草地四周的人馬一湧而上,頓時,短兵相接,到處可見刀光劍影。

「哈哈哈!」一道狂傲的譏笑聲,忽而響起︰「恭候多時了,霍大寨主。」

霍鷹豪手中正揮舞著長劍,森冷的眼眸一揚,發現那道聲音是由馬群中那位騎在黑馬上的男子發出,當下,他心頭一驚,暗叫不妙!

這不是威鎮北方的李立將軍?

「有埋伏,快撤!」霍鷹豪一邊退敵,一邊疾聲喊道。

有人泄露風聲?他敢斷言,一定有人將這次的行動泄露出去,否則朝廷押送官銀的這種簡單任務,怎會派出這名鎮守邊疆功勛連連的大將軍?

「逃哪里去?」座騎上的男子威嚇道︰「冷風孤鷹,本將軍念你行俠仗義多年,今日快快束手就擒,本將軍可奏請朝廷從輕發落,免去你的死罪!」

「哼!」霍鷹豪冷哼一聲,不畏懼地回望對方。「想擒本寨主?試試便知!」

「好狂妄的口氣!」李立大笑數聲。「既然如此,李某可要會一會霍大寨主的武功了!」

霍鷹豪冷冷一笑,健壯的身形駕馭著千里駒,一邊指使手下快速退,一邊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他這麼做,全然逃不出李立銳利的眼楮。

哼!調虎離山?也罷,擒賊先搶王!就不信搶不住他!

李立馬韁一拉,騎著黑鬃馬跟著快速追去。

霍鷹豪馭著馬兒不斷奔馳,可李立也不甘示落,緊追不舍,兩人之間就只有毫厘之差。

霎時,行在前頭的霍鷹豪閃避不及,右後肩忽然被追趕而至的李立劃上一劍,忍著痛楚的他單手馭馬,及時調轉馬頭,準備迎戰;這時,千里駒朝李立迎面奔去,霍鷹豪身形一躍,在空中一翻,同時間,握著長劍的手一揮,迅速在對方腿上還以一劍,接著再點地一躍,坐落在奔馳而來的千里駒背上。

這幾個動作利落得讓李立還來不及反應,等到發現時,腿上已吃了霍鷹豪一劍,在驚愕之余,李立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名人稱冷風孤鷹的男子!

「霍大寨主好功夫!」李立佩服道。

「李將軍也不是省油的燈!」霍鷹豪穩住氣息,雙眼森冷地看著對方。

「不過,我奉朝廷之命,今日依舊得將你擒拿歸案!」李立換了個口氣道。

「盡避來,本寨主等著!」霍鷹豪狂傲地回道。

就這樣,兩具標悍的身形,在快馬馳騁中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拼鬥,雙方你來我往,打了數十回合,雖未分勝負,卻是兩敗俱傷。

或許是處在動蕩不安的局勢中,李立見霍鷹豪是個難得的人才,不免替他未能替國家效力感到可惜;而霍鷹豪明白李立是個忠膽愛國的大將軍,對他也心升一股敬佩。只可惜兩人目前是敵不是友,刀鋒相見是必然的。

就在兩人惺惺相惜之下,雙方都斂了幾分功力,好讓對方全身而退。不過,兩人卻都是帶著不輕的傷離去。

趙落月提筆緩緩落下——

陰晴朝暮幾回新,已向虛空付此身;

出本無心歸亦好,白雲還似望雲人。

這首詩是蘇軾在坎坷的境遇中所作的,她會特別寫下來,是因為這感覺就好比她現在的心境一般。此刻她已把一切都看開了,只當自己是朵無心隨風飄浮的白雲。

自從爹爹去世,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她已力不從心;然而,最不幸的是,被擄來冷風寨,一切的不如意,都從這里開始。如今回想,心底總有一些蒼涼感,加上又處在困境中,莫怪她會有此感慨。

來到冷風寨也有好一段時日了,生活雖不似在趙家的舒適,行動也局限在寨子里,不過她卻喜歡這種淡泊名利、遠離鬥爭的生活。當然,如果沒有霍鷹豪的霸道,或許會更好一點。

從他遠赴徐州至今,算算也有十來日了,生活雖平靜,腦海里卻無時無刻不想起他。想起他對她的壞,想起他對她的好,無論好壞,過去那些種種總是縈繞在她心中。

她是怎麼了?才說她無心,為何還對他念念不忘?她撫著心頭,不安地想著。

明知她是他的仇家,他對她絕對只有恨,卻總是管不住自己一顆心,她該如何是好?

她得想辦法離開這里,再不離開冷風寨的話,她更要陷進去了!

「快,快讓開!」

門外一陣吆喝聲,令在房里的趙落月感到一陣心慌,她放下手中的筆,隨即打開房門探去——

「啊!」見狀,她倒抽一口氣。

「快傳公孫先生過來!」展陽扶著身受重傷的霍鷹豪一路喊著進房。

「不礙事!」霍鷹豪忍著傷痛,擰著眉頭低啞道︰「這點傷死不了的,我躺一會兒便可,你們下去吧。」

展陽將霍鷹豪輕放在床邊,接著道︰

「還是讓公孫先生過來瞧瞧,小弟比較安心。」

「不用了。」霍鷹豪閉上眼楮,聲音有些無力。「你讓他去查查這一次劫官銀的行動是誰泄露出去,找到那個人,我要他的項上人頭!」

這次行動失利,別說官銀沒搶到,他本身傷重也不談,但死傷的弟兄不計其數,這才教他難過!

為了這些犧牲的弟兄們,他一定要查出幕後那名奸細!

「這……」展陽看著霍鷹豪的傷,不放心地道︰「大哥,您這次傷得不輕啊,這幾天只是灑了些止血粉,又怕引起官兵的注意不敢就醫,這一耽擱就是好幾天,我看還是先檢查檢查要緊,其它事就先緩著吧。」

「叫你去就去,少在這兒唆!」霍鷹豪咬牙低喝︰「其他人也統統下去!」

展陽雖掛心霍鷹豪的傷勢,但也不敢拂逆他的命令,於是在百般無奈之下只好離去,幾名弟兄們也不敢多言地跟著離開。

正當展陽退下之際,正好瞧見提著藥箱急忙趕來的公孫祈。

「公孫先生,快幫大哥瞧瞧傷勢!」

「我明白。」公孫祈應了聲,看著霍鷹豪,隨即又道︰「寨主……」

「公孫先生,你把藥箱留下,這點傷我自個兒處理就行了。這次徐州之行失利,我要你盡速幫我查清楚誰是冷風寨的奸細!」霍鷹豪以拳頭用力擊了下床鋪︰「只要讓我查出是哪個混帳東西出賣冷風寨,我絕對要他付出雙倍的代價!」

「你的傷……」看著霍鷹豪的傷勢,公孫祈猶豫著。

「去吧!這點傷死不了的。」

「好吧,屬下這就著手去查。」見霍鷹豪執意如此,公孫祈只好留下藥箱退下。

閉目忍著傷痛的霍鷹豪,其實已經痛得眼前一片迷茫,忽瞥見眼前尚有個人影,隨即開口斥道︰

「叫你們退去,為何還留在這兒?」

「是我。」

這聲音……是趙落月!他幾乎忘了這個房里還有個她。

「待會兒我要處理傷口,你最好回避一下。」這麼血腥的場面,她一個女孩家還是不要看見的好。況且,他也不想讓她瞧見他這般狼狽的模樣。

久久,他聽見了一句低柔的女聲︰

「我來幫你。」

她……要幫他?這怎麼可能,她不是恨他入骨?又怎會好心到要幫他呢?

腦中才正思維著,只見她匆忙靠了過來,手中端了一些醫藥罐子。

她拿起剪子,快速剪開纏在手臂上並且沾了血跡的白布,接著再剪開他身上的衣衫。

他咬著牙,忍著痛,眸光卻是鎖住她。

她離他好近,幾乎可以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這麼慘不忍睹的血肉畫面,一般女子怕是嚇得四處驚叫,可她卻一點也不怕,兩眼專注在他的傷口上,雙手輕巧地為他消毒上藥,這……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瞧她額上滲出了幾滴水珠,他猛然感到一絲愧疚。以他身受重傷的現狀,她大可趁此機會逃走,抑或趁他不備之際捅他一刀;然而,她卻沒有這麼做,還替他醫治傷口……

他正是欺負她的大惡人!放火燒了她趙家,強擄她上冷風寨,並且強佔她身子的都是他啊!這名大惡人正受傷坐臥在這里,動手啊!為何還不動手?

「滾開!」無名火一湧而上,霍鷹豪一把揮開趙落月。

「你別亂動呀!」她跌坐在地,連忙爬起。「你的傷口還沒完全處理好,小心又滲出血來!」

「不需要你的假仁假義!」她存心氣他的麼?為何她不嘲笑他,或者趁機羞辱他,這些都比她為他上藥要來的正常一些。

「什麼?」她一臉愕然。「人命關天,你受了傷,我幫你上藥有何不妥麼?」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何要發那麼大的火?「這點小傷死不了的!你走開!」

「就算是小傷也得留意呀。你別忘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個樣子若教當父母的看了有多心疼,你知道麼?」趙落月話聲一落,全然不知自己一番話,將會引來多大的震撼,只見霍鷹豪燃著一雙火燒似的眸子看著她,那熊熊大火仿佛要燒死她一般。

「滾!賓離我的視線!」霍鷹豪揚著怒火高聲吼道。也不想想,是誰害死他娘親的,她竟敢大言不慚地站在這兒向他說教!

「你……」她驚愕地看著他,一時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我叫你滾一邊去,聽不懂是不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出狠勁,咬牙道︰「別以為你為我做一點事,我就會感激你,呸!版訴你,只要你是趙守連的女兒一天,我就不會接受你的任何施舍,也不會欠你任何一點人情!」

噙著淚,望著他,她不明白,莫非他的心是鐵做的!兩人有仇是一回事,但是他受傷了,連幫他上藥這一點點小事他都介意,都不願意麼?哈!多麼可笑的事啊!

她的手被他抓得死緊,痛苦中,她注意到他的手臂因為使力過猛,不斷滴下鮮血。

「快放手!你……你的傷口……」她睜大了眼,尖聲驚呼。

可他一點也不在乎,任由血順著手臂滴落;不過,才一瞬間,他便因失血過多而不支倒下。

「來人……」正準備呼救的她,才一開口,隨即又合上嘴。

看著他倒入床中,本想喊人進來,但是心中卻被霍鷹豪方才那無禮的態度給激怒了。

如果現在放著他不管,他定是必死無疑,到時她不就可以離開冷風寨,再也不用受他控制,就算想尋死,也是她的自由。思及此,她心中總算浮出一絲即將解月兌的快樂。

然而,一回首,對上他蒼白的臉色,她的心不禁一陣糾結;眼睜睜看著他死,無疑她就是個劊子手,要她怎麼狠得下心!

掙紮中,她隨即做了決定——

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緩!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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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5 05:13:22 |只看該作者


看著她有好一會兒了。

她靜靜地坐在那兒閱讀古書,一會兒提筆書寫,一會兒隨口吟誦,全身淡雅秀逸的氣質,渾然瞧不出半點勢利的模樣。

她與她父親一點也不相同!

一個財大氣粗的父親,竟會有個氣質與容貌都出眾的女兒?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瞧她不知看了什麼,嘴角竟微微上揚……她笑了!

從她進了冷風寨後,從沒見她笑過,當然,和展陽一起那一次除外。他倒是非常好奇,是什麼文章能讓她綻出笑容?

「咳咳……」他故意咳了兩聲,引來她的注意。

聞聲,趙落月隨即放下書卷,走近床邊,輕問︰「怎麼了?傷口又疼了麼?要不要請公孫先生過來?」

霍鷹豪靠坐在床側,低聲說道︰「沒什麼……不用了。」

「嗯。」習慣了他的命令,她也就順著他了。

「你……你方才在瞧些什麼?」他問得有些心虛。

「你是指那本書?」她看著案上,心中有些訝異他的問題,什麼時候起,他也對她看的書有興趣了?

他撇撇嘴,故作高傲。「還會有哪本!」

她淺淺一笑。「那是《今古傳奇》,里頭提到了蘇小妹三難新郎倌的故事。」

「哦?」他故作不屑狀。「瞧你都看傻了,有這麼好看麼?」

像是說中了她的心坎處,她隨即說道︰

「蘇小妹是大文學家蘇軾的妹妹,自幼受了父兄的薰陶,是一位能詩能文的才女。她在洞房花燭夜當晚,將新郎倌擋在門外,並且出了三道試題,若新郎倌三試皆中,就能進入洞房;若中兩試,則隔晚再試;若是三試中一,只好委屈新郎倌罰在外廂讀書三個月。落月讀至此處,對蘇小妹的才學佩服之至,也對新郎倌的機智贊嘆不已,因此才會瞧得入神。」

「原來如此。」他不太熱絡地回道︰「幾句詩詞,幾篇文章也能教你看呆了。」

「你根本不懂其中的意境。」瞧他一個草莽人物,哪懂得這些。一個女人能得到一位知心夫婿,那真是令人欣羨。「誰說我不懂!」這丫頭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本《今古傳奇》分明是從他本櫃里頭取出的,他老早就看過了,怎麼會不知道。

「你只懂得殺人打劫,哪懂得欣賞這些。」

當下,霍鷹豪的面色一凝,不再接續話題。

他是怎麼了,一徑地想了解她,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淡忘他們之間的仇恨,反而產生一種不知何時開始的莫名情悻。但他在她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他早該要想到的,此刻卻陷入一種不可預料的泥淖里。

見他不語,趙落月原本高漲的情緒也跟著低落。他總是說變就變,看來,她又惹他不高興了。

不過見他的傷勢已差不多痊愈了,她也就放心不少。說來也奇怪,受了他那麼多欺負,她竟然不希望見到他死,甚至日夜照顧他的身子,莫非……她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把這顆心遺失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寨主,該換藥了。」門外忽然響起公孫祈的聲音。

兩人對看了下,霍鷹豪接著回道︰「進來。」

鮑孫祈一進門,朝趙落月點個頭後,便走向霍鷹豪。

「寨主,今日覺得身子如何?」

「差不多了,雙臂已能活動自如,且腰上這一刀也快好了。」霍鷹豪回道。

「那就好。」公孫祈解開霍鷹豪的衣衫,接著取出藥罐,朝尚未完好的傷口上藥。

「如何?事情查得還順利麼?」霍鷹豪靠著床頭問道。

「已經有一些眉目了。」公孫祈一邊上藥一邊回道。

「是誰?」劍眉斂成一線,霍鷹豪低吼︰「快說!」

「據我的線報,應該是杜觥沒錯。」

「不出我所料,果真是他!」

鮑孫祈收起藥罐,問道︰「寨主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要確定我的想法而已,如果真是這樣,他是逃不過冷風寨嚴厲的寨規!」

他一直待杜觥如手足,想當年兩人比武,他刀下留情饒了杜觥一命,並且留他在寨子里;就連前些日子,他輕薄趙落月的處分,他都未加以懲處。未料,他不知感恩圖報,竟然對付起自己人來,他若坐視不管,豈不對不起寨子里眾多弟兄,

他系好衣帶,站起身來,看了趙落月一眼之後,又道︰

「走,現在就招弟兄們上議事廳,我要親審杜觥!」

「這……」公孫祈擔心地道︰「寨主不怕打草驚蛇?」

「我待杜跳不薄,沒想到他竟恩將仇報!今日我若不將他處以寨規,如何對死去的弟兄們交代?」

見霍鷹豪怒氣沖沖地走出房外,公孫祈向趙落月微一頷道,便跟著離去。

見兩人走遠,立在一旁許久的趙落月不免想著︰

霍鷹豪是一寨之主,她一直認為他是個心機深沈、行事兇狠之人,向來只有他侵犯人,顯少有人膽敢動到他頭上,當然,除非那人不要命了。

瞧他方才擰著眉頭的模樣,總覺得他不如以前的深沈冷靜,性子變得浮躁許多,不知是為了什麼?

唉,不想了。

相處的時間越久,她對冷風寨反生一種眷戀,尤其是對他,仿佛痛苦,又仿佛快樂。見不到他時,心里空虛的像天上的雲;見了他,心又被填得滿滿的。明知他對她有恨,卻無法控制地喜歡上他,為了不讓他嘲笑她的愚蠢,她只得偷偷把這份感覺暗藏在心底。

唉!兩顆心,兩樣情,根本沒有交集。

她必須把心……偷偷藏起來。

一場審判,在弟兄們毫無異議的附和下,霍鷹豪當場決定將杜航打入地牢聽候處分。

午後的地牢安靜無人,惟有不時傳來幾句低咒聲——

「他女乃女乃的!憑什麼把我關在這里?」

想他杜觥多年來跟著霍鷹豪出生入死,結果到頭來得了什麼好處?

竟是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

休怪他心狠把上次的行動偷偷告知官府,那是因為他實在不服霍鷹豪將趙落月那妞兒私藏在自個兒窩里!沒理由嘛,明明是大夥搶來的,偏偏他一個人獨享,就連那一次大好的偷香機會,也被他硬生生的打斷,他實在氣不過,才決定擺他一道,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

最氣的是,他竟然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當著眾弟兄的面前被抓,這下就算霍鷹豪願意饒他一命,他也沒面子待在冷風寨了。

好個霍鷹豪!他杜觥從前什麼殺戮場面沒見過,把他關在地牢里就能制得了他麼?

呸!他絕不會傻到在這兒坐以待斃!

他得想個辦法逃出去。

對了!那妞兒……

「不好了,不好了……」

正帶領弟兄們在廣場上操練的霍鷹豪,聽到呼叫聲,一回首,擰著雙眉,不悅地問︰「怎麼了?」

喘著大氣的值勤守衛連忙道︰「杜觥他……他逃出地牢了,」

「還不快去給我抓回來!」霍鷹豪怒目吼道。

「可是……可是他挾持趙姑娘,要脅寨主打開大門,讓他離開冷風寨!」

好個杜觥,知道這時正是他操練的時間,也正是防備最松懈的時候,他竟敢趁機挾持並且要脅起他來了。哼!他倒要看看那個混帳東西有多厲害!

「我去會會他!」

「我也去!」說話的是站在一旁的展陽。

兩人來到寨子的大門前,正聽見杜觥有力的咆哮聲——

「全都撤下,誰敢傷老子一根寒毛,老子就先殺了她!」

霍鷹豪正眼一瞧,杜觥手中挾持著趙落月,一把利刃正抵在她的頸子上。

她那孱弱的身子還挺得住麼?

從他成立冷風寨以來,他不曾為誰害怕擔心過,此刻見她身陷在杜觥手中,他竟為她擔憂了起來。

「放開她!」

趙落月驚慌的看著霍鷹豪,他來救她了!

「哼!霍鷹豪,老子抓了你的女人,心疼了麼?」

「我叫你放開她,聽見了沒有!」

霍鷹豪威嚇的神情並沒有嚇退杜觥,反而使得杜觥包甚囂張。

「少對我大吼大叫,老子已經不吃你那一套了,要我放開她,可以,把大門打開,讓老子順利離開冷風寨,就放了她!」

「杜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跟大哥這樣說話!」見狀,展陽怒道︰「還不快將落月放開!」

「哈哈哈!」杜觥忽地大笑。「大哥?呸!他哪配當我杜觥的大哥!」

「杜觥!你瘋了是不是?」展陽氣得眉頭皺成一塊。「大哥待咱們如手足,你卻這樣回報,你還是不是人啊!」

「少跟我廢話!把這些人都撤下,只要老子我平安下了山,我就把這妞兒放了!」

霍鷹豪冷眼看著杜觥,忽開口喝道︰

「你逃不出冷風寨的,我要你現在就放開她!」

「瞧你們為了這個女人擔驚的模樣,看來,我還真是抓對人了!」杜既嘴角一勾,不肩地看了霍鷹豪一眼。

霍鷹豪面色一凝,開口道︰「你錯了,這個女人和我之間只有仇恨,你要殺便殺!別以為挾持她,我就不敢對你怎樣!」

「你……」杜觥的臉一垮。不會吧,霍鷹豪竟然對這妞兒沒半點意思?

趙落月的心驀地一沈,跟著擡眼望他。

好個要殺便殺!原來她在他心里,還是仇人一名!此刻,她不明白自己還奢望什麼?渴求什麼?

至此,她才真正感到心痛!

「你口是心非!」杜觥抓緊趙落月,朝霍鷹豪高聲吼道︰「她落在我手中,我才不信你不緊張!」

霍鷹豪站在原地鎖著眉頭不語,倒是展陽一個箭步上前,怒目斥喝︰

「杜觥!好漢做事一人當,幹嘛那麼歪種,臨死還抓個女人墊背!」

「哈哈哈!少激我,我就是為了這娘兒們才落得如此下場,今日我若不抓她,又豈能消我心頭之恨!」

這時,沈默不語的霍鷹豪趁杜觥神情激動之際,身形一躍,一腳踢開了杜觥手中的利刃。

「看掌!」接著右手使出一掌,左手迅速一帶,將趙落月護在身後。

杜觥吃了一掌,連退數步,大為不悅。

「好啊,霍鷹豪,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使出全力,準備放手一搏。

然而,這等功夫豈是霍鷹豪的對手?他只是單手出掌,一來一往便把杜筋打得頻頻敗退。

「可惡!」杜觥見情勢不對,隨即翻身逃去。「霍鷹豪,今日算你厲害,改天我一定會要你好看!」

眾人欲追,卻被霍鷹豪攔了下來。「讓他去吧。」

「大哥!你就讓他這樣逃下山去,不怕他……」

霍鷹豪向展陽比了個「不要再說下去」的手勢。

他和杜觥相識多年,兩人兄弟一場,盡避現在杜觥背叛了冷風寨,但念在兄弟情分上,他實在不願趕盡殺絕。就放他一馬吧!

他森冷的眸子望了趙落月一眼。

一開始,只為了一己之私,將她擄來以泄心頭之恨,以報殺母之仇;但萬萬沒想到,她楚楚動人的容顏,在冷風寨這個男人窩里,竟引起杜觥的邪念及背叛,不但在徐州犧牲了好幾名弟兄,甚至將冷風寨陷入了危險之境地!

回頭想想,這件事,錯應是他,雖然杜觥已被趕下山,但難保它日其他弟兄們不會有此意圖,到時候,莫非他又得趕走其他弟兄?

不!他不能讓事情再重復發生,再不將她送走,恐怕寨子里遲早又要出事!

「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讓杜觥踏入冷風寨一步!」霍鷹豪朝眾人宣布之後,便冷著臉走回自個兒院落去。

「是!」

一場紛亂平息,冷風寨又恢復了平靜。身後忽地卷起一陣狂沙,站在廣場上的趙落月頓覺身心無依,她的發飛揚,心也跟著紛亂無比。

她完全猜不透霍鷹豪的想法,在那樣冰冷無情的話語之後,他又奮不顧身地救她,他究竟是一顆什麼樣的心,難道他們之間更僅有仇恨可言?

再這樣下去,她必定會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她必須離開冷風寨!

可他……會讓她走麼?

瞧他挺拔的身子昂然離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問也不問一聲,就這麼走了,她……就這般令他討厭麼?

為何她做了這麼多犧牲之後,還是無法替爹贖罪,無法得到他的原諒?既然如此,他為何不讓她走?她走得遠遠的,兩人看不見對方,不就什麼煩心事也沒有,那不是最好的麼?

偏偏他固執得可以,執意留她下來。要折磨她,她也接受,然而受折磨的不是身子,是她的心……

她脆弱的心啊!

月眉初上。

走在小徑上,趙落月望著銀白色的月光,心情也跟著輕松許多。

今兒個從慧娘那兒學了不少手藝,瞧她手上拎的糕點,就是向慧娘學的。慧娘誇她的手藝好,對那些點心直表贊許,她聽了當然滿心歡喜,她得趕快拿回去,或許霍鷹豪會想嘗嘗也說不定。

思及此,步伐不由的加快了些。

盡避這陣子他對她仍然是冷言冷語,然而她心里面總是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例如現在手中的糕點,那可真是為他而做的。

行經回廊處,恰巧聽見兩名守衛正在交談︰

「你瞧見沒,方才從縣城來的那位姑娘,果真長得是美艷絕倫,難怪寨主會為之傾心。」

趙落月貼著廊柱,傾身細聽。

「什麼姑娘,告訴你,她可是縣城里大大有名的歌妓!」

「那她上咱們冷風寨做啥?」

「笨!做啥你不會自己看?你看她走進寨主的房間,總該知道要做啥了吧?」

「哦——我明白了……」

趙落月無心再聽下去,乍聞這驚人的消息,她的腦子已無法思考。

不可能!霍鷹豪一向孤傲,從不見他身邊有過女人,也不曾為哪個女人動心過,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名歌妓來?

她一路跑著奔回院落,在她打開房門之前,忽聽得房內傳來一句句嬌聲低噥——

「寨主好久不來找巧巧,害得人家每日茶不思飯不想。」

正想推門的手,霎時停住了。房內真有個女人!

「這會兒不是見著了麼?」

這……這正是霍鷹豪的聲音!趙落月站在房外,見不著房里的情形,心口跳得更是厲害。

「還要人家親自上一趟冷風寨才能見著你,可累著巧巧了。」

「今晚留下來吧。」

今晚留下來!他怎能把一個不相幹的女人留在自己房里?趙落月一時情急,隨即推開房門。

她睜大了雙眸,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

開門聲,驚動了纏綿中的男女。

霍鷹豪回眸看了趙落月一眼,微揚的嘴角顯示他的不在乎。

倒是巧巧開口了。「寨主,她是誰?」

「別理她。」他繼續親吻的動作。

趙落月以手掩住即將哭出聲的嘴,淚水已噙在眼中。

他怎麼能這樣對她!一句「別理她」,將她打入了無底深淵,再也無力爬起。

「可是她站在那兒,咱們怎麼相好?」巧巧貼在霍鷹豪胸前,不依地道。

霍鷹豪放開巧巧,側身朝趙落月問道︰

「今晚巧巧要留下,你是要暫時回避,還是要留下來觀賞?」

她無力地倒退一步,手中的糕點灑了一地,淚水也跟著無聲滑落。這般輕薄的言語,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教她情何以堪!

「我可以問明一件事麼?」她努力扯動嘴角道。

「你說。」他依舊面無表情。

「你心里對我究竟有沒有情?」她望著地面厚顏泣問。

「哈,你有沒有搞錯?」他冷冷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間只有仇,哪來的情!」

「難道之前你對我的關心,全都是假的!」

「玩玩你,莫非你當真?」他嘲諷般地看著她。「你要明白,那些手段只是報復你爹當年鑄成的錯誤!」

玩弄她?她真該大笑三聲!

實情總有揭曉的一天,她早該猜到,卻偏要一試,原是想對自己的心有個交代,如今明白了,那又怎樣?只是比預期的提早到來而已。

「霍鷹豪!你真行啊!玩夠了我,玩起別人了麼?」她抖著雙唇,激動地道。

「別把自己想得多好,巧巧和你不同。」霍鷹豪冷哼!

她從書案上取來他上回送她的玉釵子︰「這是什麼?你告訴我,這又代表什麼?」

他皺了下眉頭,連忙收回視線。「一支玉釵子而已,能代表什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激動地吼著。

他背對著她,無法正視她帶淚的容顏。

「寨主,哪來的兇婆娘?好好的氣氛都被她給弄僵了,你快把她趕走啦!」

巧巧上前睨了趙落月一眼。心下暗想,連她這位縣城里的名妓都著迷於霍鷹豪令人又愛又恨的男子氣概了,更遑論眼前這位年輕的小泵娘,怕是一顆心也留在這男人身上了。

霍鷹豪沒搭理巧巧的話,徑自朝趙落月冷道︰「你走吧,或者明日一早我差人送你回長安去。」

那無情的話語再一次打擊著她。趙落月的心不住地顫抖,狠狠地擡眼望著他剛挺的背。

幾次她想回長安去,他偏不讓她走,如今她的心已沈淪在這里了,他卻要趕她回去。

他好狠啊,霍鷹豪!驀然,她冷下了心,也看清自己在他眼中的價值,她不該再自欺欺人,不該再作一廂情願的夢了。

「你表種!為何不敢看著我講話?」趙落月無視於霍鷹豪嚴峻的身影,反而厲聲斥道。

堂堂冷風寨寨主,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面對她豈有不敢之理!

當下,霍鷹豪隨即側過身來,迎上她清麗帶淚的容顏,熟料,趙落月一個箭步上前,右手持著玉釵子,猛力朝霍鷹豪赤果的左月復一刺!

突如其來的意外,令他睜大了眼,霎時說不出話來;然而,嘴角卻勾起一抹幾乎不易察覺的笑……

呵!她終究還是做了,那脾氣拗起來,更是跟他像極了,

看著他痛苦又無法言語的樣子,趙落月的身子不停地抖著。她是怎麼了?她竟然殺人,她殺人了……

她趕緊抽出手中的玉釵子,霎時,血水噴向四處,濺了她一身、一臉,她一時呆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痛苦中往後倒去。

他……會死麼?不,他是惡魔,惡魔是不會死的……不會死的!看著他漸漸倒下的身影,她心中忽然響起

笑漸不聞聲漸俏,多情卻被無情惱……

忽然間,過去的種種一幕幕浮現在她眼前——

那個首次出現在趙家,既兇狠又傲慢的霍鷹豪;逼迫她服侍沐浴,及強佔了她身子的霍鷹豪;還有送她玉釵子,及躺在病榻上的霍鷹豪……

每一個畫面就像時光倒流,幕幕清晰,且令人難忘。

她怔楞住,握著玉釵子呆立在原地。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巧巧的驚呼聲——

「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那驚叫聲令她不自覺地顫抖著身子,回首再次望著他痛苦的面孔,害怕與無助使得她什麼也顧不了便奪門而去……


看著她有好一會兒了。

她靜靜地坐在那兒閱讀古書,一會兒提筆書寫,一會兒隨口吟誦,全身淡雅秀逸的氣質,渾然瞧不出半點勢利的模樣。

她與她父親一點也不相同!

一個財大氣粗的父親,竟會有個氣質與容貌都出眾的女兒?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瞧她不知看了什麼,嘴角竟微微上揚……她笑了!

從她進了冷風寨後,從沒見她笑過,當然,和展陽一起那一次除外。他倒是非常好奇,是什麼文章能讓她綻出笑容?

「咳咳……」他故意咳了兩聲,引來她的注意。

聞聲,趙落月隨即放下書卷,走近床邊,輕問︰「怎麼了?傷口又疼了麼?要不要請公孫先生過來?」

霍鷹豪靠坐在床側,低聲說道︰「沒什麼……不用了。」

「嗯。」習慣了他的命令,她也就順著他了。

「你……你方才在瞧些什麼?」他問得有些心虛。

「你是指那本書?」她看著案上,心中有些訝異他的問題,什麼時候起,他也對她看的書有興趣了?

他撇撇嘴,故作高傲。「還會有哪本!」

她淺淺一笑。「那是《今古傳奇》,里頭提到了蘇小妹三難新郎倌的故事。」

「哦?」他故作不屑狀。「瞧你都看傻了,有這麼好看麼?」

像是說中了她的心坎處,她隨即說道︰

「蘇小妹是大文學家蘇軾的妹妹,自幼受了父兄的薰陶,是一位能詩能文的才女。她在洞房花燭夜當晚,將新郎倌擋在門外,並且出了三道試題,若新郎倌三試皆中,就能進入洞房;若中兩試,則隔晚再試;若是三試中一,只好委屈新郎倌罰在外廂讀書三個月。落月讀至此處,對蘇小妹的才學佩服之至,也對新郎倌的機智贊嘆不已,因此才會瞧得入神。」

「原來如此。」他不太熱絡地回道︰「幾句詩詞,幾篇文章也能教你看呆了。」

「你根本不懂其中的意境。」瞧他一個草莽人物,哪懂得這些。一個女人能得到一位知心夫婿,那真是令人欣羨。「誰說我不懂!」這丫頭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本《今古傳奇》分明是從他本櫃里頭取出的,他老早就看過了,怎麼會不知道。

「你只懂得殺人打劫,哪懂得欣賞這些。」

當下,霍鷹豪的面色一凝,不再接續話題。

他是怎麼了,一徑地想了解她,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淡忘他們之間的仇恨,反而產生一種不知何時開始的莫名情悻。但他在她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他早該要想到的,此刻卻陷入一種不可預料的泥淖里。

見他不語,趙落月原本高漲的情緒也跟著低落。他總是說變就變,看來,她又惹他不高興了。

不過見他的傷勢已差不多痊愈了,她也就放心不少。說來也奇怪,受了他那麼多欺負,她竟然不希望見到他死,甚至日夜照顧他的身子,莫非……她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把這顆心遺失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寨主,該換藥了。」門外忽然響起公孫祈的聲音。

兩人對看了下,霍鷹豪接著回道︰「進來。」

鮑孫祈一進門,朝趙落月點個頭後,便走向霍鷹豪。

「寨主,今日覺得身子如何?」

「差不多了,雙臂已能活動自如,且腰上這一刀也快好了。」霍鷹豪回道。

「那就好。」公孫祈解開霍鷹豪的衣衫,接著取出藥罐,朝尚未完好的傷口上藥。

「如何?事情查得還順利麼?」霍鷹豪靠著床頭問道。

「已經有一些眉目了。」公孫祈一邊上藥一邊回道。

「是誰?」劍眉斂成一線,霍鷹豪低吼︰「快說!」

「據我的線報,應該是杜觥沒錯。」

「不出我所料,果真是他!」

鮑孫祈收起藥罐,問道︰「寨主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要確定我的想法而已,如果真是這樣,他是逃不過冷風寨嚴厲的寨規!」

他一直待杜觥如手足,想當年兩人比武,他刀下留情饒了杜觥一命,並且留他在寨子里;就連前些日子,他輕薄趙落月的處分,他都未加以懲處。未料,他不知感恩圖報,竟然對付起自己人來,他若坐視不管,豈不對不起寨子里眾多弟兄,

他系好衣帶,站起身來,看了趙落月一眼之後,又道︰

「走,現在就招弟兄們上議事廳,我要親審杜觥!」

「這……」公孫祈擔心地道︰「寨主不怕打草驚蛇?」

「我待杜跳不薄,沒想到他竟恩將仇報!今日我若不將他處以寨規,如何對死去的弟兄們交代?」

見霍鷹豪怒氣沖沖地走出房外,公孫祈向趙落月微一頷道,便跟著離去。

見兩人走遠,立在一旁許久的趙落月不免想著︰

霍鷹豪是一寨之主,她一直認為他是個心機深沈、行事兇狠之人,向來只有他侵犯人,顯少有人膽敢動到他頭上,當然,除非那人不要命了。

瞧他方才擰著眉頭的模樣,總覺得他不如以前的深沈冷靜,性子變得浮躁許多,不知是為了什麼?

唉,不想了。

相處的時間越久,她對冷風寨反生一種眷戀,尤其是對他,仿佛痛苦,又仿佛快樂。見不到他時,心里空虛的像天上的雲;見了他,心又被填得滿滿的。明知他對她有恨,卻無法控制地喜歡上他,為了不讓他嘲笑她的愚蠢,她只得偷偷把這份感覺暗藏在心底。

唉!兩顆心,兩樣情,根本沒有交集。

她必須把心……偷偷藏起來。

一場審判,在弟兄們毫無異議的附和下,霍鷹豪當場決定將杜航打入地牢聽候處分。

午後的地牢安靜無人,惟有不時傳來幾句低咒聲——

「他女乃女乃的!憑什麼把我關在這里?」

想他杜觥多年來跟著霍鷹豪出生入死,結果到頭來得了什麼好處?

竟是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

休怪他心狠把上次的行動偷偷告知官府,那是因為他實在不服霍鷹豪將趙落月那妞兒私藏在自個兒窩里!沒理由嘛,明明是大夥搶來的,偏偏他一個人獨享,就連那一次大好的偷香機會,也被他硬生生的打斷,他實在氣不過,才決定擺他一道,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

最氣的是,他竟然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當著眾弟兄的面前被抓,這下就算霍鷹豪願意饒他一命,他也沒面子待在冷風寨了。

好個霍鷹豪!他杜觥從前什麼殺戮場面沒見過,把他關在地牢里就能制得了他麼?

呸!他絕不會傻到在這兒坐以待斃!

他得想個辦法逃出去。

對了!那妞兒……

「不好了,不好了……」

正帶領弟兄們在廣場上操練的霍鷹豪,聽到呼叫聲,一回首,擰著雙眉,不悅地問︰「怎麼了?」

喘著大氣的值勤守衛連忙道︰「杜觥他……他逃出地牢了,」

「還不快去給我抓回來!」霍鷹豪怒目吼道。

「可是……可是他挾持趙姑娘,要脅寨主打開大門,讓他離開冷風寨!」

好個杜觥,知道這時正是他操練的時間,也正是防備最松懈的時候,他竟敢趁機挾持並且要脅起他來了。哼!他倒要看看那個混帳東西有多厲害!

「我去會會他!」

「我也去!」說話的是站在一旁的展陽。

兩人來到寨子的大門前,正聽見杜觥有力的咆哮聲——

「全都撤下,誰敢傷老子一根寒毛,老子就先殺了她!」

霍鷹豪正眼一瞧,杜觥手中挾持著趙落月,一把利刃正抵在她的頸子上。

她那孱弱的身子還挺得住麼?

從他成立冷風寨以來,他不曾為誰害怕擔心過,此刻見她身陷在杜觥手中,他竟為她擔憂了起來。

「放開她!」

趙落月驚慌的看著霍鷹豪,他來救她了!

「哼!霍鷹豪,老子抓了你的女人,心疼了麼?」

「我叫你放開她,聽見了沒有!」

霍鷹豪威嚇的神情並沒有嚇退杜觥,反而使得杜觥包甚囂張。

「少對我大吼大叫,老子已經不吃你那一套了,要我放開她,可以,把大門打開,讓老子順利離開冷風寨,就放了她!」

「杜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跟大哥這樣說話!」見狀,展陽怒道︰「還不快將落月放開!」

「哈哈哈!」杜觥忽地大笑。「大哥?呸!他哪配當我杜觥的大哥!」

「杜觥!你瘋了是不是?」展陽氣得眉頭皺成一塊。「大哥待咱們如手足,你卻這樣回報,你還是不是人啊!」

「少跟我廢話!把這些人都撤下,只要老子我平安下了山,我就把這妞兒放了!」

霍鷹豪冷眼看著杜觥,忽開口喝道︰

「你逃不出冷風寨的,我要你現在就放開她!」

「瞧你們為了這個女人擔驚的模樣,看來,我還真是抓對人了!」杜既嘴角一勾,不肩地看了霍鷹豪一眼。

霍鷹豪面色一凝,開口道︰「你錯了,這個女人和我之間只有仇恨,你要殺便殺!別以為挾持她,我就不敢對你怎樣!」

「你……」杜觥的臉一垮。不會吧,霍鷹豪竟然對這妞兒沒半點意思?

趙落月的心驀地一沈,跟著擡眼望他。

好個要殺便殺!原來她在他心里,還是仇人一名!此刻,她不明白自己還奢望什麼?渴求什麼?

至此,她才真正感到心痛!

「你口是心非!」杜觥抓緊趙落月,朝霍鷹豪高聲吼道︰「她落在我手中,我才不信你不緊張!」

霍鷹豪站在原地鎖著眉頭不語,倒是展陽一個箭步上前,怒目斥喝︰

「杜觥!好漢做事一人當,幹嘛那麼歪種,臨死還抓個女人墊背!」

「哈哈哈!少激我,我就是為了這娘兒們才落得如此下場,今日我若不抓她,又豈能消我心頭之恨!」

這時,沈默不語的霍鷹豪趁杜觥神情激動之際,身形一躍,一腳踢開了杜觥手中的利刃。

「看掌!」接著右手使出一掌,左手迅速一帶,將趙落月護在身後。

杜觥吃了一掌,連退數步,大為不悅。

「好啊,霍鷹豪,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使出全力,準備放手一搏。

然而,這等功夫豈是霍鷹豪的對手?他只是單手出掌,一來一往便把杜筋打得頻頻敗退。

「可惡!」杜觥見情勢不對,隨即翻身逃去。「霍鷹豪,今日算你厲害,改天我一定會要你好看!」

眾人欲追,卻被霍鷹豪攔了下來。「讓他去吧。」

「大哥!你就讓他這樣逃下山去,不怕他……」

霍鷹豪向展陽比了個「不要再說下去」的手勢。

他和杜觥相識多年,兩人兄弟一場,盡避現在杜觥背叛了冷風寨,但念在兄弟情分上,他實在不願趕盡殺絕。就放他一馬吧!

他森冷的眸子望了趙落月一眼。

一開始,只為了一己之私,將她擄來以泄心頭之恨,以報殺母之仇;但萬萬沒想到,她楚楚動人的容顏,在冷風寨這個男人窩里,竟引起杜觥的邪念及背叛,不但在徐州犧牲了好幾名弟兄,甚至將冷風寨陷入了危險之境地!

回頭想想,這件事,錯應是他,雖然杜觥已被趕下山,但難保它日其他弟兄們不會有此意圖,到時候,莫非他又得趕走其他弟兄?

不!他不能讓事情再重復發生,再不將她送走,恐怕寨子里遲早又要出事!

「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讓杜觥踏入冷風寨一步!」霍鷹豪朝眾人宣布之後,便冷著臉走回自個兒院落去。

「是!」

一場紛亂平息,冷風寨又恢復了平靜。身後忽地卷起一陣狂沙,站在廣場上的趙落月頓覺身心無依,她的發飛揚,心也跟著紛亂無比。

她完全猜不透霍鷹豪的想法,在那樣冰冷無情的話語之後,他又奮不顧身地救她,他究竟是一顆什麼樣的心,難道他們之間更僅有仇恨可言?

再這樣下去,她必定會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她必須離開冷風寨!

可他……會讓她走麼?

瞧他挺拔的身子昂然離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問也不問一聲,就這麼走了,她……就這般令他討厭麼?

為何她做了這麼多犧牲之後,還是無法替爹贖罪,無法得到他的原諒?既然如此,他為何不讓她走?她走得遠遠的,兩人看不見對方,不就什麼煩心事也沒有,那不是最好的麼?

偏偏他固執得可以,執意留她下來。要折磨她,她也接受,然而受折磨的不是身子,是她的心……

她脆弱的心啊!

月眉初上。

走在小徑上,趙落月望著銀白色的月光,心情也跟著輕松許多。

今兒個從慧娘那兒學了不少手藝,瞧她手上拎的糕點,就是向慧娘學的。慧娘誇她的手藝好,對那些點心直表贊許,她聽了當然滿心歡喜,她得趕快拿回去,或許霍鷹豪會想嘗嘗也說不定。

思及此,步伐不由的加快了些。

盡避這陣子他對她仍然是冷言冷語,然而她心里面總是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例如現在手中的糕點,那可真是為他而做的。

行經回廊處,恰巧聽見兩名守衛正在交談︰

「你瞧見沒,方才從縣城來的那位姑娘,果真長得是美艷絕倫,難怪寨主會為之傾心。」

趙落月貼著廊柱,傾身細聽。

「什麼姑娘,告訴你,她可是縣城里大大有名的歌妓!」

「那她上咱們冷風寨做啥?」

「笨!做啥你不會自己看?你看她走進寨主的房間,總該知道要做啥了吧?」

「哦——我明白了……」

趙落月無心再聽下去,乍聞這驚人的消息,她的腦子已無法思考。

不可能!霍鷹豪一向孤傲,從不見他身邊有過女人,也不曾為哪個女人動心過,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名歌妓來?

她一路跑著奔回院落,在她打開房門之前,忽聽得房內傳來一句句嬌聲低噥——

「寨主好久不來找巧巧,害得人家每日茶不思飯不想。」

正想推門的手,霎時停住了。房內真有個女人!

「這會兒不是見著了麼?」

這……這正是霍鷹豪的聲音!趙落月站在房外,見不著房里的情形,心口跳得更是厲害。

「還要人家親自上一趟冷風寨才能見著你,可累著巧巧了。」

「今晚留下來吧。」

今晚留下來!他怎能把一個不相幹的女人留在自己房里?趙落月一時情急,隨即推開房門。

她睜大了雙眸,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

開門聲,驚動了纏綿中的男女。

霍鷹豪回眸看了趙落月一眼,微揚的嘴角顯示他的不在乎。

倒是巧巧開口了。「寨主,她是誰?」

「別理她。」他繼續親吻的動作。

趙落月以手掩住即將哭出聲的嘴,淚水已噙在眼中。

他怎麼能這樣對她!一句「別理她」,將她打入了無底深淵,再也無力爬起。

「可是她站在那兒,咱們怎麼相好?」巧巧貼在霍鷹豪胸前,不依地道。

霍鷹豪放開巧巧,側身朝趙落月問道︰

「今晚巧巧要留下,你是要暫時回避,還是要留下來觀賞?」

她無力地倒退一步,手中的糕點灑了一地,淚水也跟著無聲滑落。這般輕薄的言語,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教她情何以堪!

「我可以問明一件事麼?」她努力扯動嘴角道。

「你說。」他依舊面無表情。

「你心里對我究竟有沒有情?」她望著地面厚顏泣問。

「哈,你有沒有搞錯?」他冷冷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間只有仇,哪來的情!」

「難道之前你對我的關心,全都是假的!」

「玩玩你,莫非你當真?」他嘲諷般地看著她。「你要明白,那些手段只是報復你爹當年鑄成的錯誤!」

玩弄她?她真該大笑三聲!

實情總有揭曉的一天,她早該猜到,卻偏要一試,原是想對自己的心有個交代,如今明白了,那又怎樣?只是比預期的提早到來而已。

「霍鷹豪!你真行啊!玩夠了我,玩起別人了麼?」她抖著雙唇,激動地道。

「別把自己想得多好,巧巧和你不同。」霍鷹豪冷哼!

她從書案上取來他上回送她的玉釵子︰「這是什麼?你告訴我,這又代表什麼?」

他皺了下眉頭,連忙收回視線。「一支玉釵子而已,能代表什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激動地吼著。

他背對著她,無法正視她帶淚的容顏。

「寨主,哪來的兇婆娘?好好的氣氛都被她給弄僵了,你快把她趕走啦!」

巧巧上前睨了趙落月一眼。心下暗想,連她這位縣城里的名妓都著迷於霍鷹豪令人又愛又恨的男子氣概了,更遑論眼前這位年輕的小泵娘,怕是一顆心也留在這男人身上了。

霍鷹豪沒搭理巧巧的話,徑自朝趙落月冷道︰「你走吧,或者明日一早我差人送你回長安去。」

那無情的話語再一次打擊著她。趙落月的心不住地顫抖,狠狠地擡眼望著他剛挺的背。

幾次她想回長安去,他偏不讓她走,如今她的心已沈淪在這里了,他卻要趕她回去。

他好狠啊,霍鷹豪!驀然,她冷下了心,也看清自己在他眼中的價值,她不該再自欺欺人,不該再作一廂情願的夢了。

「你表種!為何不敢看著我講話?」趙落月無視於霍鷹豪嚴峻的身影,反而厲聲斥道。

堂堂冷風寨寨主,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面對她豈有不敢之理!

當下,霍鷹豪隨即側過身來,迎上她清麗帶淚的容顏,熟料,趙落月一個箭步上前,右手持著玉釵子,猛力朝霍鷹豪赤果的左月復一刺!

突如其來的意外,令他睜大了眼,霎時說不出話來;然而,嘴角卻勾起一抹幾乎不易察覺的笑……

呵!她終究還是做了,那脾氣拗起來,更是跟他像極了,

看著他痛苦又無法言語的樣子,趙落月的身子不停地抖著。她是怎麼了?她竟然殺人,她殺人了……

她趕緊抽出手中的玉釵子,霎時,血水噴向四處,濺了她一身、一臉,她一時呆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痛苦中往後倒去。

他……會死麼?不,他是惡魔,惡魔是不會死的……不會死的!看著他漸漸倒下的身影,她心中忽然響起

笑漸不聞聲漸俏,多情卻被無情惱……

忽然間,過去的種種一幕幕浮現在她眼前——

那個首次出現在趙家,既兇狠又傲慢的霍鷹豪;逼迫她服侍沐浴,及強佔了她身子的霍鷹豪;還有送她玉釵子,及躺在病榻上的霍鷹豪……

每一個畫面就像時光倒流,幕幕清晰,且令人難忘。

她怔楞住,握著玉釵子呆立在原地。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巧巧的驚呼聲——

「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那驚叫聲令她不自覺地顫抖著身子,回首再次望著他痛苦的面孔,害怕與無助使得她什麼也顧不了便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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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5 05:13:23 |只看該作者


初秋的長安城,依舊是熙來攘往。

離開了大半年,趙落月最終還是回到這塊屬於自己的地方。

入了城,一身藏青色粗布衣的趙落月,步伐遲緩地走回自己生長的地方,當場卻發現一切都變了。

那破敗的大門,殘破的屋宇,放眼望去雜草叢生,荒涼至極。她無法相信,這就是昔日豪奢華麗的趙府?

一把無情火燒了她的家,也燒了她的尊嚴,如今重回舊地,一切人事全非,教她情何以堪!

在破損荒廢的宅院中繞了一回,心情不由的更加低落了。

女乃娘,落月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在哪里啊?面對舉目無親的無助感,她不禁感到悲哀。

從新踏上大街,猶豫的步子令她躊躇不前。她該往哪兒去好呢?

半晌,她忽然想起,大伯父也住在城里,雖然他經營的生意不像爹爹那麼龐大,但也算是大富人家,或許她可以先住到那兒去。

拎著包袱,她疾步往城南走去,不久,一座豪華氣派的宅第便出現在她眼前。

她小心敲了門,朝來開門的管家說明了身份後,便在對方的帶領下進了大廳。

稍後,一名老者走了出來。

「大伯父……」趙落月見狀,連忙走上前去,有禮道。

「落月!」羅以貫驚訝地睨了她一眼後,隨即諷道︰「哎呀!真是稀客啊,今天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從前大伯父三請四請都請不動你,沒想到今日你倒不請自來了。」

「我……」趙落月間言不覺一陣羞愧,今日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她也不願到這兒來啊!事到如今,她只好忍著點。「我想來投靠大伯父。」

「哦?」羅以貫坐上大椅,不太熱絡地道︰「你不是給押到那個什麼土匪窩去了,怎麼?逃出來了。」

「我……」她殺人之事,絕對不能跟大伯父講。「我找機會逃出來了。」

「你們那一家子全一個樣,無路可走就往我這兒鑽,你以為我這兒是救濟院啊!」搞什麼,弄得他一身穢氣的!

「你是說大娘二娘都住在這兒?」聞言,趙落月不禁露出了笑容。

「你們家失火那一晚,她們全來了,不過被我給趕走了!」

「為什麼?」趙落月一驚,鎖著眉問︰「大伯父為何不留下她們?」

「我為何要留她們?你別忘了,當初我在你家是怎麼遭那兩個女人污辱的?這叫老天有眼,懲罰當初她們對我的不敬!」

見大伯父氣得七竅生煙,她也明白,當初為了爹的遺產,大娘、二娘和大伯父鬧得非常不愉快,難怪此刻大伯父會不給她好臉色。

「那您知道大娘和二娘她們的下落麼?」

「誰知道!」羅以貫不悅地回了一句。

趙落月喪氣地低下了頭。「這樣啊……」

忽地,羅以貫瞇著眼,將她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你當真要來投靠大伯父?」

「落月只打擾一段時間,待有能力之時一定會離開,請大伯父放心。」大伯父吝嗇的性子,她不是不清楚,就看他肯不肯收留她了。

「在土匪窩待了大半年,我看你這身子應該也清白不到哪兒去吧?」羅以貫看著她嫌惡地說。

「大伯父!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趙落月銷眉,忍著怒氣問道。

「我承認,當初我是曾說過讓小兒賢文娶你過門,但是你要明白,我羅以貫雖不是什麼達官貴人,但也是長安城里小有名氣的商人,我不希望因為你而壞了我羅家的名聲,更不會讓賢文娶你過門的,你明白麼?」

她霎時明白過來。原來大伯父不願收留她的原因,是因為她會壞了他們羅家的名聲。天啊!難道這世間真的一點溫情都沒有!

她跟縫了數步,繼而低聲苦笑。

「原來你是看輕我的身份。」

「我……我是不希望影響到賢文的未來。」見她笑得淒楚,羅以貫的心里反而有些不安。

「我明白了。」她反身就要走。

「等等!」羅以貫走向他,拉住她的手,從袖袋中取出一些碎銀放入她手中。「這些你拿去用吧!以後別向旁人提及你和咱們羅家的關系,明白麼?」

看著手中的銀子,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當是施舍麼?她趙落月三個字就值這些麼?

立時,她不肩地將手中的碎銀子拋出,朝羅以貫冷道︰

「我不希罕你的施舍,也請放心,從今日起,我趙落月不管是生是死,和你們羅家絕無瓜葛!」

語畢,她頭也不回地朝大門大步離去,不料卻撞上一名剛進門的男子。

「唉?這不是落月妹子麼?」

她擡頭一瞧,原來是賢文表哥!他仍舊是一派溫文儒雅的書生樣。

「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我……」她回首看了羅以貫一眼。方才的承諾她沒忘,她和羅家已經切斷關系了,又怎能和賢文表哥牽扯不清呢?

「你認錯人了!」

趙落月匆匆走上大街,不理會身後一路追來的羅賢文,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後,她才放慢腳步。

對不起,賢文表哥!她一向敬重他的為人,對於他的才學也頗為傾慕,然而人事已非,一切都變了。

她神情落寞地看著市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腳步也變得蹣跚。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但她呢?

她該何去何從?

走到山窮水盡、舉目無親的地步,她還能往哪里去?

她殺了人,驚慌之中連夜逃下山,身上值錢的東西都在路途中花完了,只剩下那只玉釵子——那只沾了血的玉釵子。

呵!她竟然利用他送的東西殺了他,多可笑啊!終於見不著他了,她應該高興的不是麼?可她卻管不住自己的心,不斷地想起他那森冷的臉龐、健壯的身形……她曾經那麼恨他,為何如今滿腦子裝的都是他!

懊死!她竟然殺了他!

霎時,她心生一股惆悵。

她對他到底是愛還是恨?

只怨今生無緣,惟盼永世相憶!混沌的腦子只剩下這兩句話了。

恍惚的神志,令她不知不覺走到城郊的尼姑庵。站在廟前沈思了許久,瞬間,她竟萌生一股念頭——

她要出家!

要看破紅塵俗事,要忘卻情愛嘖癡,要消弭她犯下的罪孽,看來惟有削發為尼才能平息這一切。

望著莊嚴的廟宇,過去的痛苦與罪惡更加篤定她出家的意念。

她一腳踏進寺廟里。

菩薩啊,請接受她最誠心的懇求,渡她走過未來的每一日吧!

大殿上——

「施主俗緣未了,請恕貧尼無法為施主落發。」

「師太!」趙落月雙膝脆地,誠心懇求道︰「小女子已看破紅塵,求師太答應。」

靜心師太趕緊扶她起身,淡道︰

「佛門之人須做到心中無念無欲,貧尼發現施主心中牽絆太多俗事,實不宜出家為尼啊!」

「小女子正因紅塵俗事羈絆,想借此消弭一切罪障,還望師太成全。」

「消滅罪障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削發為尼,還請施主三思啊!」

「小女子一心求佛,還望師太收留。」她已經如此虔誠了,為何師大還是不願收留她?

「佛法無邊,佛學亦不是一天兩天能參透的,趙施主若有心向佛,其實有很多途徑,不一定得要削發,請施主勿沖動行事。」

靜心師太一番解釋,令一心想出家的趙落月消沈了下來。如果這樣的懇求還不能打動師太,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小姐!」突然一名婦人從側門跑了過來,睜大了雙眼興奮道︰「謝天謝地,菩薩保佑,終於讓我見著小姐您了!」

趙落月側首一瞧,驚道︰「女乃娘!你怎麼會在這里?」

劉嫂激動地向前︰

「趙家大火那一晚,我逃到了城郊,是靜心師太收留了我,讓我住進庵里,後來我就負責起寺廟的清潔,做些打掃的工作,一直到現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見到了如同親人的女乃娘,趙落月高興得熱淚盈眶。「那大娘和二娘呢?」

「老奴到現在還找不著她們,幾次進城去,我都四處打聽你們的消息,無奈每次都是落空而回。幸好今天讓我遇見你了,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向死去的老爺和三夫人交代。」

提及雙親,趙落月的神情一黯。

「小姐?」劉嫂看著她,擔心地問︰「這段時間您還好吧,老奴對不起您,沒盡到保護小姐的責任。」

「我……還好。」她垂下臉來,對於被擄至冷風寨後所發生的一切,不願多談。

「對了,你怎麼會來到這里,是來燒香祈福的麼?」劉嫂又問。

「我想出家,無奈靜心師太不允。」趙落月用著渴望的眼神看了師太一眼。

「出家?」劉嫂大叫了聲。「不行,絕對不行!瞧您年紀輕輕的,幹嘛要出家!」

「女乃娘,我有我的想法,只是有些事你不明白而已。」

一旁的靜心師太連忙說道︰「劉嫂,這位姑娘俗綠未了,你還是勸勸她吧。」

「小姐……」劉嫂看著瘦了一圈的小姐,心疼不已。「您聽師太的話,別固執了好麼?」

趙落月垂首不語,靜心師太接著道︰

「本寺後院備有禪房,這位施主不妨留下來小住幾日,貧尼也好借著晚課之便開導開導你。」

她已陷得太深,開導她有用麼?

也罷,反正她也無處可去,不如就留在寺里,或許哪一天師太會答應她出家也說不定。

「謝謝師太。」

「小姐,跟我來吧。」於是趙落月跟著劉嫂,就這麼住進了尼姑庵里。

當日晚上,在禪房里,趙落月把在冷風寨所發生的一切,和逃回長安後如何被羅以貫看輕和嘲笑等事情,一一都向劉嫂吐盡。

「那些沒有人性的土匪!」劉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個不停。「小姐,您受委屈了!」

「人生總要經過許多磨練才會越發成熟,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只是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快得幾乎教我措手不及。」

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趙落月的心似乎被拉得好遠好遠。

初上冷風寨,她是如何適應他的野蠻和霸道呢?多奇妙啊,她竟然在那里生活了大半年,如今……如今他呢?

這時,她的眼眶迅速罩上一層水霧,哀怨的心情一湧而上,使得她連忙垂下眼來。

「下次讓我見著那些人,劉嫂我絕對和他們拼了!」劉嫂聽了趙落月一席話,心中激動不已。

「算了!爹爹和人家有仇,就算是我替爹償還他欠人家的債吧。」趙落月說的雲淡風輕。

「老爺和那些土匪有仇?」劉嫂眼楮睜得好大,驚訝問道。

趙落月點點頭。「聽說當年霍鷹豪的母親在咱們家為奴,卻遭到爹爹的侵犯,最後還被大娘逼迫服毒自盡,而年紀尚小的霍鷹豪則被趕了出去。」

「小姐是說……那個土匪頭子叫霍鷹豪?」劉嫂皺了下眉頭,忽道︰「我記起來了!我記得那小子!」

趙落月看著劉嫂問道︰「女乃娘,你還記得什麼?」

「當年那小子是叫霍鷹豪沒錯,我和他娘交情還不錯,只可惜……」劉嫂憶起往事,心中不免感嘆。

「女乃娘的意思是說霍鷹豪說得沒錯,那件慘劇全是咱們家一手造成的?」趙落月緊緊抓住劉嫂,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

劉嫂不再說話,臉色卻是漸漸黯淡下來。

見狀,趙落月已然明白,頓時,心情哀痛不已。

「他說得竟然一點也沒錯!難怪他要找我報仇,要我為我爹的醜陋行為付出代價!」

趙落月一陣狂笑後,雙手成拳,痛恨地敲著壁面,哭喊道︰

「原來趙家人是這麼齷齪,如此欺負一個女人和孩子!我恨!我為什麼要生為趙守連的女兒?為什麼!為什麼……」

「小姐!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不是您的錯,您不要如此自責啊!」劉嫂趕緊上前安慰趙落月。

「女乃娘,你不明白,就因為我是爹的女兒,所以我必須負起一切責任,就連霍鷹豪也這麼認為。然而,付出代價的後果,是我失去了身子,也失去一顆心呀!」

趙落月哭了,哭得柔腸寸斷。誰能了解她的痛,這萌生的一段情,全被仇恨兩個字硬生生給割斷,教她怎能不哀痛!

劉嫂見此情形,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她決定要把那個秘密說出來!

「小姐,你聽我說!」劉嫂扶住趙落月的肩頭,情緒激昂地說︰「你根本不是老爺親生的!」

趙落月霎時止住了淚水,睜著一雙淚眼看著劉嫂。

「當年夫人未入趙家之時,已有意中人了,老爺卻以權勢逼迫,夫人迫於強勢及家人安全著想,只好忍痛答應。熟料當時她已有孕在身,未免小姐您出生後遭受迫害,夫人拜托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這個秘密說出口。老奴雖親口承諾,但是今日見小姐為老爺受了如此大的磨難,我又怎能狠心閉口不說呢!」

「女乃娘,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她慌亂地看著劉嫂。

「此事千真萬確!」劉嫂鎖著眉確定地說。

天啊!老天爺是不是跟她開了個大玩笑?趙落月無力地攤坐在地。

她竟然不是爹的親生女兒!

呵……呵呵,就算不是趙守連的親生女兒又如何?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太遲了!

她面容淒楚,神思恍惚,口里喃喃念著︰

「是愛?是恨?只怨今生無緣,惟盼永世相憶……永世相憶……」

夜風習習,拂窗而過,窗外突然掠過一抹黑影,而禪房內的兩人都沒發覺,各自陷入哀怨的愁緒里。

趙落月欲出家為尼,目前暫住尼姑庵中。另有一重大發現,趙落月非趙守連親生!

黑暗中,一抹黑影系好信箋,托飛鴿連夜傳出。

昨夜,趙落月在起起落落的情緒中度過。

一早,換了一身素衣,用過早齋後,她便留在禪房里閱讀師太差人送來的經書。

忽聽見房外一名道姑扣門輕道︰

「趙施主,寺外有一名男施主求見。」

會是誰呢?趙落月心生一股納悶。她隨即起身開門道︰「多謝,請帶路。」

她整了整衣衫,在道姑的帶領下,繞過小徑,來到了殿旁的小客室。

只見小室里站著一位文質彬彬的書生,那不正是……

「豎文表哥!」趙落月有些訝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落月妹子,我可找到你了。」羅賢文儒雅一笑,連忙上前說道︰「昨兒個我見你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跑,就是苦追不著,後來我想想,這城外惟一可以夜宿之地就只有這間尼姑庵了,所以我就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過來問問看,沒想到竟讓我猜中了。」

「這……」對於昨日大伯父的一番話,趙落月仍耿耿於懷,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破壞了他們父子間的感情。「我們實在不適合見面,萬一給大伯父知道了可不好。」

「我爹他老胡塗了,你別聽他的。」昨日羅賢文回家後,父親便告誡過他,要他不能和趙落月來往,否則往後他若中了舉試、當了官,可會壞了他的名聲。然而,他羅賢文豈是這種薄情寡義之人,更何況他對趙落月始終存有一絲情感在。

「你回去吧,我這種人會污辱了你的清高。」趙落月撇開頭低道。

「你為何要這麼說,請相信我,無論你變得如何,我始終是喜歡你的。」羅賢文深情地看著她。

「表哥,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有很多事你不明白的。」她難過地退開了一步。

「天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除非你不想解決。」羅賢文靠近她,溫文道︰「你跟我回去吧!若是你不想見到我爹,我再另外幫你安排住的地方,如何?」

趙落月淒楚地朝他笑了下。

自小,她對羅賢文就有一種不錯的感覺,只覺得他平易近人、個性溫良,所以也就不排斥他。但當她經歷了一場人生大劫之後,她才發現,她對羅賢文只是一種敬愛;反之,對於霍鷹豪,卻是糾纏不清的男女之愛。如果今日她不向他解釋清楚,只怕他也會墜入與她一樣的浩劫里。

「若我說……我已非完璧之身,你還會要我麼?」

「什麼!」羅賢文顯得驚愕不已。「你為何要這麼說?」

「我非得要這麼說,否則你就會像傻子般對我癡癡戀戀。」趙落月的臉上雖然平靜無波,但心中卻滿是哀怨。

「我明白了,你為了要我放棄你,不惜污辱自己,連這種謊也敢扯!」羅賢文露出難得的怒氣。

「我無需騙你,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位比我更好的姑娘。」她哽咽道。

「不!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激動地吼著︰「自從你無故失蹤後,我派人四處打聽你的消息,然而卻是一點音訊也無。你可知道,當時我有多痛苦?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你嘗過麼?」

聞言,她掉下淚來。

這一生,她恐怕要負他了。

「承蒙你看得起,但是落月心中已有別人,請你從心里將我除去吧。」對不起,賢文表哥,明知這樣會傷他太深,但是她還是得這麼做。

「不,我不相信!」他心中至愛的落月妹子,絕不會棄他而去,絕不會!

「你必須相信。」她背過身子,哭聲道。

「我對你癡心一片,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心!」

「你的未來無限光明,請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你回去吧。」當下,趙落月硬起心腸丟下傷心不已的羅賢文,含著淚水跑了出去。

上天為何要如此捉弄人?

賢文表哥如此癡心愛著她,她的心卻偏偏在霍鷹豪身上,而霍鷹豪對她卻只有恨沒有愛,這不是捉弄人麼?

她邊跑邊拭去臉上的淚水。

一場仇恨,弄得每個人都筋疲力竭,疲於奔命。她,實在累了,不想再戰下去,就讓她留在這兒,常伴音燈吧!

一溫文男子,傾心於趙落月。

暗夜里,飛鴿快速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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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攤著幾封陸陸續續收到的飛鴿傳書。

立於窗前的霍鷹豪,原本冰冷的眼眸,看似更加幽深了。

輕輕撫上左月復,那傷口已恢復得差不多了。那一日,他本想跟著她身後追去,無奈那一下刺中了舊傷口,傷及內髒,引發大量失血,所以才會嚴重到無力爬起。

這件事他並不怪她,那一日找巧巧上冷風寨,為得也是要合演一出戲,好讓她從心底恨他,如此才能讓她離開冷風寨;只是沒想到,她那剛烈的性子竟然拿了玉釵子捅了他一下……

她真是氣極了,才會有此舉動,看來他的目的是達成了。

從她離開冷風寨後,也有一段時間了,沒有她的日子,卻是如此難熬,他這才發現,她在他心中已佔了不輕的分量。他派人暗中跟蹤她,實際上也是為了要保護她,本想等傷勢轉好,便親赴長安會她,不過,這段時間卻有太多驚奇的發現。

想不到她竟不是趙守連的親生女兒!

這能證明什麼?只能證明他霍鷹豪是個傻子!隨便抓個女人回來就想報母仇,到頭來卻讓個女人搞得心煩意亂!

懊死!他更是笨得可以!

除此之外,最讓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想出家!

她有沒有搞錯?

莫非這世間已無她值得眷戀的?讓她願意拋開紅塵一切,獨伴青燈!

這個笨丫頭!

笨?思及此,他忽而仰頭大笑。哈哈哈!有意思,這個笨丫頭!看來不是只有他笨。

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在案上翻了翻,抽出其中一張信箋——

溫文男子?有人想追求她!

頓時,他的眉緊緊糾著。他早該想到,那麼一個出眾的女子,應該有一群等著上門求親的男子才是。

不!她的心是那麼無助,那麼脆弱,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接近她!

突地,他又斂眉苦思。他真是該死,怎麼整個腦子淨是想著她,若是如此,當初實在不該讓她走!

但……強留她在此又有何用?她本來就不屬於冷風寨也不屬於他,長安是她日夜思念的地方,她遲早都要回去的。

「寨主!」

忽見公孫祈急忙走了進來,霍鷹豪收起紛亂的情緒,問道︰

「公孫先生,何事令你如此緊急?」

「不好了,朝廷已下令,命李立即日起派兵圍剿咱們冷風寨!」一向沈穩的公孫祈,此刻也不由的擔心起來。

「真有此事?」霍鷹豪倏地從大椅上站起來。

「確是,屬下從幾個官差口中探知後,便立即稟報寨主知曉。」

「哦?看來朝廷倒是挺害怕我們這群龐大的勢力,竟然派兵圍剿。」霍鷹豪瞇起眼,冷笑道︰「哈,冷風寨竟然需要派兵圍剿?」

「李立帶兵遣將多年,絕非泛泛之輩,寨主萬萬不可輕忽啊!」公孫祈在一旁提醒道。

「徐州一戰,我已看出李立並非等閑之輩。」霍鷹豪憶起了快馬奔馳,兩人追戰的那一幕。這輩子他還未遇見足以讓他佩服武藝之人,看來也惟有李立有這個資格了。

「既然如此,寨主要如何應變?」公孫祈問。

「冷風寨是我和大家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我不可能解散冷風寨的。」此刻,霍鷹豪一雙如寒潭的眸子顯得更加冰冷。

「屬下明白。」公孫祈面色凝重地道︰「但據我所知,朝廷非常重視這一次的圍剿行動,挑選精銳人馬五千,準備上山挑戰,咱們區區幾百名弟兄,如何對抗得了那些兵馬呢?」

鮑孫祈說得沒錯,一個小小的冷風寨如何對抗得了浩浩蕩蕩的大批軍隊?而他霍鷹豪又如何勝得了殺敵無數的李立將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的確讓他傷足了腦筋。

「立即通知寨內所有兄弟,即刻起加強戒備!」經過一番思慮後,霍鷹豪終於下了命令。

就算對付不了又如何?遲早要面對的,不是麼?

李立,久違了!

看來他們還真有緣,他會在冷風寨,恭候大駕!

自得到情報算起,也不過十來天,李立便領兵攻打冷風寨。

當日,士兵們在山下經過一陣廝殺,終於攻上山頭。冷風寨里全是一些江湖上的草莽大漢,並無作戰經驗,幾場拼鬥下來早已節節敗退。

已攻至寨子外頭的李立,騎在馬上,迎風喊道︰

「霍大寨主,咱們又見面了。」

「沒錯,只是想不到依舊是在殺陣中相見。」霍鷹豪也不甘示弱,跨在馬背上英氣煥發地回道。

「今日你若棄械投降,咱們即可免去這一場殺戮與爭戰,霍大寨主何不考慮考慮?」李立是個惜才之人,對於霍鷹豪,話中總有幾分客氣。

「我霍某人身為冷風寨寨主,幾年來帶領眾弟兄們出生入死,從不知投降二字如何書寫!」霍鷹豪回以不屑之口氣。

「你胡作非為,強搶百姓財物,刺殺朝廷命官,還不快速速就擒!」李立寒著臉喝道。

「我霍某人一向只打劫貪官、奸商,況且當今朝政腐敗且民不聊生,我將行搶得到之銀兩拿來救助他人,也稱胡作非為麼?」

「不尊重朝廷律法就是胡作非為!」

「你一派胡言!」霍鷹豪怒目咆哮。

「霍鷹豪,我見你是個人才,才會向你曉以大義,你別執迷不悟!」

「李立,我敬重你是英雄,否則也不會在這兒浪費唇舌,」

兩人未得到共識,雙方人馬劍拔弩張,情勢一度緊張,有一觸即發之態勢。

半晌,李立首先開口︰

「依我估算,冷風寨里少說也有三百名手下,今日若要拼個你死我活,恐怕死傷人數一定眾多,為免於此,咱們不如來一場武功對決,如何?」

「你的意思是你我一對一比試?」霍鷹豪冷眼問道。

「不錯,一場定勝負!」李立又道︰「今日我若輸了,即刻帶兵下山,不再圍剿冷風寨;倘若不幸是霍大寨主輸了,我希望你歸順朝廷,帶領手下從軍,咱們一起對付外敵,為國效力!」

霍鷹豪冷眼一睨。好個李立,想他領兵五千,對付冷風寨簡直輕而易舉,為了不傷及眾多人的性命,竟能想出這麼完美的辦法,也不違背朝廷的意思,他實在佩服他!

「李將軍智勇雙全,不愧是威鎮北方的大將軍!」

「好說,不知霍大寨主意下如何?」

「當今朝政腐敗,昏君無能,我霍某何須為他效忠!」霍鷹豪不以為然地道。

「霍大寨主所言極是,然而你可曾想過,今日你我要對抗的是外敵,我們若不聯合把外敵除去,又如何安心來匡正腐敗的朝政!又如何能讓百姓富庶起來!」

一番話說得有理之至,霍鷹豪完全同意李立的說法,然而,他若敗了,冷風寨從此便消弭於無蹤,他又何嘗甘心?

思量了半晌,處於兩難的霍鷹豪立刻正色道︰

「好!霍某答應你!」

李立見他欣然答應,自是滿懷欣喜。瞧霍鷹豪臉上那分自信,那正是一種士氣的表現,而他的軍隊里正是欠缺這一項,他可得好好使出全力,這樣一個人才,他可不希望他跑掉。

「小心,本將軍出招了!」

「霍某奉陪到底!」

兩人展開一場決鬥,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只想贏得最後勝利。

照理說,霍鷹豪的武功和李立該是不相上下,然而,他卻因左月復的傷日未愈,幾次運氣揮劍,都因扯動傷口而疼痛難當,根本無法展現實力。最後,終於敗給戰無不克的李立。

住進尼姑庵里一個月余,趙落月仍然未能削發出家。

靜心師太仍是認為她俗事牽絆太多,心緒不寧,根本不適合出家,在委婉勸說之後,師太見她聰慧過人又有些學問,便留她在庵里幫忙抄寫經文,於是她就順理成章住了下來。

對於羅賢文的愛慕之意,雖然她已經委婉拒絕了,然而,他卻是不曾退縮,連著幾日,他都帶了些珍品來尼姑庵探視她。

「表哥,你的好意我心領,請別再為我費心了。」

「落月,為你做事全是我心甘情願,一點也不費心,希望你不要連這一點小小的關心都要拒絕我。」

明知不能接受羅家的一切,但表哥的好意她實在不忍心拒絕,於是便由著他,羅賢文當然是欣喜萬分。日後,只要他一有空,就會往尼姑庵跑,不是送吃的,就是送衣物首飾,這下,趙落月只能怪當時自己一時心軟,給了羅賢文機會,就等於害他走入不可知的深淵里,造成他無法預知的痛苦,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

思及此,趙落月趕緊誦讀手上的經文,然而心中卻無法平靜下來。

貪、噴、癡……她已記不得,她是怎麼陷入這樣一個境地里?

她無法接受羅賢文,全因她心里已有一個霍鷹豪;然,他總是那麼狂傲、霸道,那樣無禮,卻也無時無刻牽引著她。而她,也在不知不覺中整個人整顆心都跟隨著他。

不能怪她的,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明知道他恨她,她卻在他的報復下愛上他,待一發不可收拾之後,一切都太晚了!最後她竟選擇最懦弱的行為,毀了他也毀了自己,來個玉石俱焚!

她真是罪孽深重!

當她殺了他,不顧他的生死逃了出來後,她就後悔了。她恨自己為何沒留下,不管是生是死,她都應該帶著悔恨的心留下;然而她實在害怕,硬是選擇躲避來逃過這一切。

但是,她能躲到哪里?就連此刻,在這清靜的尼姑庵里,她的心仍然逃不開他那雙陰驚的眸子!仿佛他正在這方空間看著她,笑著她……

她知道是她的心作祟,在她得不到他的愛的同時,她也不要別人得到,她這是什麼心態?她太卑鄙了!

這一生,她怕是再也逃不開心里的譴責了!

望著窗外清明的園子,頓時,心境仿佛領悟一般,忽而低道︰

「我選擇逃避就能解決一切麼?為何我不敢面對現實?就算他不喜歡我,我也要勇敢面對啊!」

再怎樣的痛苦,終究是短暫,那只是生命成長必經的過程,她無需將自己困在這里,更不能一輩子躲在這里。

頓時,她放下手中的經書,心境豁然明朗!

她必須見他一面,不管是生還是死,她都要見他一面!

長途跋涉了十余天,趙落月帶著女乃娘重回冷風寨。

然而,寨子里哪有什麼土匪?整個山頭一片荒涼,像是荒廢許久。見到此景,她的心不禁往下沈。

人呢?那些弟兄們呢?

她跑遍前院、後院,更至慧娘所居的院落以及後山找尋,就是一個人影也沒找著。

驀地,一個不好的念頭竄出——

莫非霍鷹豪已死在她手下,寨子里無主,所以眾弟兄們全解散了?

她失望地朝著空蕩蕩的冷風寨大喊︰

「不要躲,你們出來呀!為何要躲著我,出來呀!」

「小姐,」劉嫂上前扶著趙落月,勸道︰「不要這樣啊,會傷著身子的。」

「不見了,全不見了……」她無力地靠在劉嫂肩上低泣。

「你已經來過了,既然找不著,咱們就回去吧。」

「不!我還沒找著,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如果有什麼意外,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趙落月又是一陣激動,推開劉嫂像發了瘋似的,獨自在冷風寨里四處找尋。

「小姐,你這是何苦呢?當初是霍鷹豪強擄你上冷風寨,是他錯在先,假若他死了,這也只能算是你們無緣,你又何必自責呢?」趙落月在冷風寨所發生的一切,劉嫂都明白,此刻也只能勸她想開一些。

「女乃娘,你不經情劫,未過情關,根本無法體會我的感受!」趙落月撫著心口,激動地道。

那種心動的感覺,每見一次面,每談一次話,心中就莫名地產生了一點情愫,甚至一道道細細刻劃在她心頭,以致於走到今日這一步。

「誰說女乃娘不懂,我只是覺得你們身份懸殊,一開始又互相仇視對方,根本不可能會產生什麼感情。就算您對那個霍鷹豪有了感情,那又如何?他絕不會喜歡你的,因為他一直認為你是老爺的親生女兒,是他的仇人呀!」

「女乃娘!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趙落月連忙搗住耳朵,不想再聽見那些話。

「好好好,女乃娘不說,不說。」見趙落月如此激動,劉嫂也急了。

趙落月緩緩走向前方,望著遙遠的天際。

他真這樣走了,獨留她在世間承受這煎熬。既然生不能相守,死了的魂總可以相隨吧!

如果他對她還有一絲情意的話,未來的每一晚,她會等他入夢來。

「寨主,就此告別了。」

鮑孫祈一身長袍,雙手作揖,滿臉不舍之情。

「別再喊我寨主了,現在我只是一名小將而已。」霍鷹豪也面露不舍。「今後一別,不知何年何月再見,就讓我多送一程。」

「鷹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必如此麻煩了。」說話的是站在公孫祈身旁的慧娘。

打從冷風寨解散後,公孫祈便決定雲遊四海,想當然,他豈會丟下慧娘而獨去。待事情向大家說出後,別說霍鷹豪訝異,就連毫不知情的展陽聽了,也楞在原地,登時,眼楮嘴巴張得碩大,久久無法復原。

「也罷。」霍鷹豪嘆了一口氣,接著道︰「不過你放心,展陽跟在我身邊,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有你在,我當然放心。」慧娘柔聲道︰「展陽年紀輕,有許多事還懵懵懂懂,往後還得靠你多多幫忙了。」

「娘,我不小了,您別老是把我當成是長不大的孩子!」展陽隨即上前抗議。

「瞧你,娘說了你兩句,你就這個模樣,還說自個兒不小了,真是的!」慧娘疼愛地拍拍兒子的頭。「娘倒是要提醒你,出征殺敵可非小事,你得小心行事,千萬不可任意妄為。」

「知道了。有大哥在,您放心!」展陽綻了個陽光般的笑容。「倒是娘自己要保重了,雖然孩兒無法陪在您身邊,但是我相信路上有公孫先生相伴,您一定不會寂寞的。」

慧娘但笑不語,公孫祈溫柔地看了她一眼後,對展陽道︰

「慧娘就交給我吧,我會好好待她的。」

展陽執起母親的手,交到公孫祈手上。

「我把娘交給你了,你可別辜負我娘的一片心意。」

「放心吧,我們就此告別了。」公孫祈領著慧娘,跨上馬背,緩緩離去。

「珍重了!」展陽在身後高聲喊著。

望著好友離去,這一刻,就算是鐵錚錚的霍鷹豪也難掩離愁情緒,霎時,心中感慨良多;但又瞧他們兩相依依,能一同雲遊四海,彼此互相扶持,有此良伴,相信他們這一生也不寂寞了。

但他呢?心依舊是孤獨的。

聽聞邊關又有戰事,待弟兄們訓練完畢後,他就要領兵出征了,長安之行未能前去,再見她恐怕要好長一段日子以後,這才是寂寞更正的開始吧!

「大哥在想落月是麼?」

霍鷹豪橫了展陽一眼。「胡說!」

「別再欺騙小弟了。」展陽露齒笑道︰「瞧您上次命我跟蹤她一路到長安,還要我暗中保護她,當時我就明白大哥的心里在想什麼了。」

「哦?你倒說說看,當時我在想什麼?」霍鷹豪雙手背於後,冷聲問。

「不懂大哥之人,常會被您孤傲的外表所騙,其實您的性子是外冷內熱,表面上對落月態度極差,但內心里挺喜歡她的,對不對?」展陽挑了挑眉,輕聲笑道。

「混小子!」霍鷹豪冷喝一聲。「我現在不當寨主了,你說話就可以沒上沒下了麼?」

霍鷹豪口里雖這麼說,其實解散冷風寨,他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甚至和李立比武時,還有一點放水的嫌疑。

除了他不想犧牲弟兄們的性命外,他也正想放棄殺人搶劫的生活,這原因得從他送給趙落月玉釵子那時說起,就因為當時她罵了他一句——

土匪就是土匪!你別以為隨意從別人身上搶奪財物來送我,我就會感激你!

當時,表面上他雖不以為意,其實心里在意得很,如今冷風寨沒了,有一半原因是因為趙落月的關系。

「大哥,請息怒!」展陽趕緊上前解釋︰「就算您不當寨主了,小弟一樣敬您是大哥呀,更何況您現在還是李將軍身邊的副將,我一名小小士兵哪敢以下犯上呀!」

驀地,霍鷹豪嘴角溢出一抹笑。

「瞧你伶牙利嘴的,算你有理,不跟你計較了。」

「謝謝大哥。」展陽笑了下,又小心試探︰「不過……您放心落月麼?」

記得在冷風寨時,大哥雖沒給過落月好臉色看,卻是當著眾弟兄的面將她留置在自個兒房里,甚至在落月生病時徹夜未眠。那時,他便覺得大哥對落月非常特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關心,只是大哥不善言詞,不會表達而已。如今,兩人各分西東,他再不提醒大哥,只怕兩人真的就此老死不相往來了。

「她又與我何幹?」霍鷹豪收起笑意,寒著一張臉道。

「您不怕她又去尋死?」明知霍鷹豪在偽裝自己,展陽不死心地問。

「不會了,她不會尋死的。」霍鷹豪像是有十足的把握一般。

他挨了那一下,已經讓她出足了氣,她還會氣他麼?就算生氣也無所謂了,正好達到他原先的目的,他就是要氣她,讓她氣他一輩子。

「但她想出家呀!」大哥到底有沒有收到他的飛鴿快信?見他好像若無其事的樣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而立於風中的霍鷹豪經展陽這麼一問,心緒再也無法平靜。

雖知道她不可能尋死,但又不想她出家,也亟欲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他曾經那麼殘忍地傷了她的心,她的氣消了麼?

他輕吐了一口氣。

無法得知的答案,看來得等到戰事平定之後才能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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