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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樂思 -【蹺婚小女人(愛婚了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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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00:06: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陶樂思 - 蹺婚小女人(愛婚了之二)

旅游節目主持人相爾杰外型俊朗、口條流暢風趣,
再加上放得開、敢嘗試的作風,讓他獲得金鐘獎的肯定,
但不知是否工作順利情場就會失意?
事業正是如日中天的他,愛情卻面臨極大考驗~~
因為工作必須經常奔波世界各國,他與未婚妻聚少離多,
漸漸的她感到不安,甚至提出分手,這可讓他萬般為難,
溫柔的她突然鬧革命,看來得趕緊想想辦法安撫啊~~

自從跟相爾杰交往,連奕霏總是事事以男友為主,
他爽朗幽默、愛鬧愛玩,和她文靜的性子剛好互補;
在一起的日子幸福而甜蜜,生活也因他而變得多采多姿,
所以當他向她求婚,她便滿懷欣喜地答應了。
原以為這是完美結局,然而婚禮籌備期間問題紛紛出現,
她累了、也倦了,忍不住對這決定產生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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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00:06: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第××屆金鐘獎,最佳行腳節目主持人得獎的是——」

    舞台上,頒獎人故弄玄虛地停頓,放緩拆開得獎名單的動作,賓客席上,眾人凝神聆听,電視畫面捕捉了各個入圍人選的特寫。

    此次入圍者有五位,競爭十分激烈,其中,以主持「瘋探險」節目入圍的相爾杰得獎呼聲最高。

    「瘋探險」開播四年多,足跡遍及世界各地,節目風格為探險走向,深入探索世界各國文化與傳統,讓觀眾跟隨拍攝團隊的腳步,透過主持人生動自然的體驗與介紹,彷佛也參與了一趟歷險旅程。

    相爾杰接下主持棒兩年,俊朗性格的外型、幽默風趣的口條,以及放得開、敢嘗試的作風,十分具觀眾緣,連帶使節目收視率愈來愈好,也因此雙料入圍這一屆金鐘獎主持人與節目獎項。

    等待揭曉的時刻,雖說相爾杰行前已告訴自己得失心不要太重,心情難免還是有點緊張,努力維持嘴角自然上揚的角度,不讓緊繃心情泄漏在表情上。

    「‘瘋探險’,相爾杰。」主持人提高分貝公布得將名單,電視螢幕里登時換成得獎者個人特寫——

    相爾杰濃黑劍眉詫異上揚,炯亮烏眸驚訝圓瞠,有一瞬忘了反應,待恭賀聲浪傳來,他才在接踵而來的握手、拍肩、擁抱中確認得獎的就是自己。

    驚訝狂喜的心情充斥胸臆,腦中頓時糊成一片,他加快動作,三步並作兩步上台,接下頒獎人手中的獎座,站到舞台的麥克風前,麥色肌膚因喜悅興奮而脹紅,俊臉再也掩不住笑容,咧出了一口整齊白牙。

    「做行腳節目很辛苦,雖然呈現出來的都是吃喝玩樂,但背後隱藏的危險和辛酸真不是三言兩語能形容的,可是得獎者只能有一位,所以我必須要向其他入圍者致上敬意。」盡管喜不自勝,相爾杰還是抱持謙虛態度,感恩的心情同時也不免俗地表達謝意。

    「以前我總認為念出感謝名單很老套,但在這種時候,還真的會由衷想要感謝一些人。我要謝謝‘瘋探險’工作團隊,這個獎是屬于我們整個team的,還有電視台的老板,謝謝你兩年前把我拉進這一行,鼓勵我接下主持棒,現在證明你果然是我的伯樂……最後,我要謝謝我的爸媽,把我生得身強體壯,才能在那些奇怪的體驗和食物中平安度過……」

    台下觀眾哄堂大笑,相爾杰在下台一鞠躬前,連忙再把握最後時間,捉住麥克風乘機告白。

    「再說最後一句——親愛的小霏,雖然我因為工作不能時常陪你,不過,我保證不論走到哪里,心里一定都有你。」

    結束感言,相爾杰在掌聲中瀟灑離開,到後台接受采訪去,典禮則依流程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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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00:0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真是的,居然公開在電視上說……」

    午夜十二點多,連奕霏待在相爾杰的住處臥房收看金鐘獎頒獎典禮的重播,電視螢幕里帥氣男人的告白令她嘴角不住地上揚,笑容里還帶了幾分拿他沒轍的甜蜜無奈。

    這男人啊,還真懂得看時機,明知她對兩人聚少離多的狀況小有微詞,卻在這樣盛大的公眾場合祭出這麼一句撫慰的話語,教她心底縱有怨言,也不由得被撫平消弭,全被柔情取代。

    她從事百貨專櫃工作,今天剛好是百貨公司周年慶期間禁假,不得不拒絕相爾杰邀她去現場觀禮的提議,現在不禁暗自慶幸沒去,否則被這樣當場告白,她一定害羞到不行。

    雖然她因為禁假沒能準時收看直播只能看重播,但早在他領了獎到後台時,就已經馬上傳了簡訊跟她分享得獎的好消息,害她在替客人服務時,一顆心歡喜得撲通撲通跳,臉上掩不住開心的表情。

    愛一個人,自然就會這樣禍福與共吧,把對方的煩惱苦難視為自己的,也因對方的快樂而快樂。

    和相爾杰相戀,是這一年的事而已,仔細算的話連一年都不到,唔……確切的數字是十一個月又九天,目前穩定交往中。

    與其說是穩定,倒不如說相聚時間太少而顯得寶貴,所以兩人都有共識,不拿寶貴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爭執別扭上,要愉快開心地在一起,不給彼此壓力。

    至于為什麼相聚時間太少,主要是因為兩人工作的關系,她是名牌精品的專櫃小姐,駐派在百貨公司里,上班時間長且是輪班制,有時是早十晚六、有時是午二晚十,或是上午十點上到晚上十點整整一天,剩余的時間很零散。

    而主持旅游節目的相爾杰更不用說了,世界各地趴趴走,出國一趟十天半個月是小CASE,就算回到台灣,還是有很多事要忙,制作單位經常需要開會,企劃會議、行前會議、檢討會議……真正得閑的時間有限。盡管如此,相爾杰還是十分熱衷這份工作。

    他的熱衷不單是為了賺錢,興趣和挑戰性佔了絕大因素,寓興趣于工作,是值得慶幸的事情,當然,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讓他無後顧之憂。

    台灣旅游業間,數一數二的老字號旅行社——安達旅游,就是相爾杰的父親所經營的,規模不小,頗具口碑,北中南都有分社,相爾杰身為相家第二代,一直都在旅行社里任職,大學才畢業就考了領隊、導游的執照,現在盡管跨足電視圈,有空時仍會回到旅行社幫忙,替父親分憂。

    話說回來,職業八竿子打不著的他們,也就是在相爾杰回旅行社幫忙時,才湊巧邂逅了和朋友一起前去詢問旅游行程的連奕霏。

    當時,旅行社很忙碌,一時間人手不足,相爾杰主動上前服務她們,依她們的需求和意願做行程的介紹和建議。

    她因為工作的關系不常看電視,所以壓根兒沒認出他是公眾人物,更不知道他就是那間安達旅游的小老板,只覺得這個旅行社職員超有熱忱,為了招攬客人有夠積極,不厭其煩地講解不說,還利用她們留下的資料,熱線追蹤她們是否成行。

    最後她們在相爾杰的游說下決定購買安達旅游的行程,而她們那一團的領隊工作,甚至也是由相爾杰親自出馬擔任……

    直到後來,她才曉得,原來他當時的熱忱與積極是別有目的啊!

    其實,初見他的第一眼,她就對他有好印象了,或許是自己性子文靜吧,看著爽朗外向的人,總覺得多了幾分羨慕與欣賞,他雖是站在銷售立場,但介紹行程、詢問她們旅游需求時不會給人壓力,分享旅游心得時,生動精彩得讓人不由得心生向往,甚至產生一種想要多和這個人認識的想法。

    後來經過相處,她對他的好感幾乎是以她自己也無法掌控的速度攀升。他先是拐她去跟安達旅游的團,再利用領隊工作近水樓台,把握機會大獻殷勤。人在異鄉,看著他風趣幽默又獨當一面,妥當地安撫照看每位團員,同時又對她格外呵護關照,這樣的特別待遇教人很難不衍生出異樣的情愫,繼而擦出愛情的火花……

    回憶當時他為了追求她,那樣處心積慮、大費周章,連奕霏眼底不禁染上了幾許的甜蜜。

    他是個訂定目標就會勇往直前、全力以赴的人,追求她時是這樣,面對主持工作也是。

    到國外出外景,造訪的又不全是知名熱門的旅游勝地,水土不服根本不足掛齒,因為還潛藏著更多未知的危難險阻……可他卻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她私心認為,拿下最佳主持人獎的肯定與榮耀,對于認真看待這份工作的相爾杰來說是當之無愧。

    連奕霏下意識看了看牆上時鐘,有點晚了……

    頒獎典禮結束,剛好是她的下班時間,他又打了通電話邀她去參加電視台舉辦的慶功宴,她婉拒了,畢竟不是那個圈子的人,去了她不自在,他還得分心顧慮她,而且她上了整天班也乏了,沒有心力再應酬交際,所以他也沒有勉強,但卻半撒嬌地要求她今晚來他家,等他慶功宴結束回來就能見到她。

    值得開心的重要日子,說不定他喝開了,不如讓他玩得盡興些,就別打電話催他了……

    這麼想,也就寬了心,倦意襲來,不再硬撐,連奕霏迷迷糊糊地睡去……

    夜深人靜,門鎖轉動,夜歸的相爾杰終于返家,門一開,迎面而來的不是往常的一室孤寂漆黑,客廳角落的立燈亮著,散發著寧靜溫馨的光暈。他第一時間就先到臥房察看,月光照映房內,灑落在床上臥著的曼妙身影上,他看著,心頭一陣溫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他喜歡有她等門的感覺,喜歡她睡在他枕畔,喜歡入睡前的最後一眼與起床時的第一眼見到的都是她……不論在外如何浮華喧囂,只要回到了她身邊,心里就會有寧馨踏實的感覺。

    現在是凌晨兩點半,慶功宴到剛剛才告一個段落,大伙兒還要轉移陣地再續攤,可他心里卻掛念著奕霏,所以沒再和大家一起去,偷渡了一瓶香檳,想回家來和她共飲。

    得獎是人生大事,眾人狂歡只是一時氣氛,和重要的人分享才有意義,而奕霏,是他心里重要的人、最心愛的女人。

    他酒量好,沒被那些馬拉松式的敬酒給灌醉,不過還是有幾分酒意的,悄悄掩上房門,他沿途脫衣,步進浴室梳洗,免得醺著了奕霏。

    二十分鐘後,他掀開被子,躺進被窩里,從她身後摟住她,然後舒心地嘆了口長長的氣。

    梳洗過後清醒不少,他心情還是很high,但之前的high帶著股說不出的空虛,現在擁著她,空虛感被充實了,彷佛踩著雲端的感覺,變得踏實穩當許多。

    「唔……」身旁的動靜還是擾醒了連奕霏,她嚶嚀出聲,熟悉的懷抱與氣息令她安心地微揚嘴角。「你回來啦?」

    「對不起,你等很久了吧?」相爾杰親昵地埋在她的頸窩低喃,嗅聞屬于她的獨特幽香。

    「沒關系,反正邊睡邊等。」她一手覆住他環在她腰間的大掌,側過頭來淺淺微笑,柔荑撫上他長滿新生胡渣的粗獷臉龐,不吝于給他正面的贊美。「爾杰,你好棒,恭喜你耶,真替你開心。」

    「替我開心還不來參加慶功宴?」他故意叨念,拉下那只溫暖小手先是在掌心烙下一吻,再懲罰地啃咬她手背。

    「噢!你真咬?」她驚呼,杏眸一瞠,睡意全跑了。

    「哪還有假?」他戲謔地繼續往**的藕臂上啃咬。

    「相爾杰!」連奕霏連名帶姓地嗔怒叫喚,可根本嚇阻不了他。

    相爾杰知道她怕癢,平時溫婉文靜,氣質嫻雅,這會兒卻像毛毛蟲扭來扭去,他反而玩心大起,變本加厲,朝全身進攻,從手咬到肩、從肩咬到頸、再從頸咬到胸……鬧得她差點滾到床下去。

    「都這麼晚了,你這樣鬧還怎麼睡?」被他撈在懷里,她掄起拳頭偷襲他硬邦邦的結實胸膛抗議。

    他沒穿上衣呢,胸肌和腹肌練得壁壘分明,肌膚因經常在戶外工作而呈現健康陽光的小麥色澤,體格好得像是拍沐浴乳廣告的猛男,渾身散發著陽剛性感的狂野氣息……他們交往近一年,盡管關系親密,他對她的吸引力還是從未消褪分毫,經常因他而臉紅心跳,期盼兩人相聚的時光。

    「不能睡正好。」他穩住她身子,隨即興致勃勃地翻身下床,在她納悶不解的目光中,大步離開臥房,再回來時,手里已多了一瓶香檳與兩個裝了冰塊的水晶杯。

    「你慶功宴上還沒喝夠呀?」見他像個大孩子似的興奮勁兒,她莞爾失笑,撳亮了夜燈。

    「還沒和你一起喝,不算慶祝過。」他小心拔掉瓶塞,朝她咧開一口白牙,心情極好,眸光炯炯發亮。

    「都已經慶祝到大半夜了,還不算呢!」她橫睞他,接過他遞來的水晶杯,嘴角抿著一彎笑。

    相爾杰側頭,微笑定楮看著連奕霏。

    她的外型並不特別令人驚艷,但五官標致清秀,透著一股令人舒心的優雅氣質,舉手投足溫柔秀氣,讓人忍不住將目光停佇在她身上。她方才被他從睡夢中擾醒,烏黑長發有些凌亂,小巧的臉蛋泛著自然紅暈,此刻,那粉嫩的唇正噙著一抹恬柔微笑,如星辰般的眼眸瞅看著他。

    他這樣瞧著,內心彷佛被一陣宜人暖風吹拂、被一道溫暖水流滋潤,如此時光,寧馨而美好,令他眷戀。

    他喜歡這樣的女子,溫柔恬靜,宛如微風般,教人心神舒暢,沒有壓力,而當初,他就是被這樣的她吸引,對她一見鍾情,所以立刻藉機大獻殷勤,不錯過接近她的機會。

    而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正確,連奕霏的確是個值得人疼愛的好女人,她體貼溫柔、善解人意,和她交往的這近一年,是他前所未有的寧悅時光。

    那些光鮮亮麗的螢幕美女,性感火辣、嬌嗲嫵媚,也比不過奕霏帶給他心靈的平靜愉悅。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歸屬感吧,不論到再遠的地方,只要知道她在這塊土地上等著他,就能安心。

    噢,對了,如果她等待的地方,是在屬于他們倆的家里,那就更棒了。

    「恭喜你拿到最佳主持人獎。」連奕霏坐正身子,雙手舉杯。

    「謝謝。」相爾杰和她踫杯,啜飲冰涼的金黃酒液,笑嘻嘻地問起發表感言的事。「你有沒有看重播?有沒看到我對你講的話?」

    「有,我看到了。」連奕霏立刻想起他那時的愛的告白,臉蛋熱了起來,心窩暖了起來,忍不住嗔睞向他。「你可得說話算話,真正把我放在這里。」她戳了戳他結實的胸膛左側。

    「那當然。」他揪住縴縴柔荑,貼住自己心口保證。

    連奕霏滿意地揚起嘴角,甜言蜜語也是肯用心的一種,她欣然接受他的保證。

    「再敬你,有了最佳主持人的光環加持,可以平步青雲、大紅大紫。」她再用杯子踫了踫他的,神態語氣帶了點調侃。

    「大紅大紫不是我最想要的。」相爾杰睞她一眼,撇嘴搖頭示意她猜錯。

    接下這份主持工作,紅不紅是一回事,他圖的是能周游列國,又能替家里旅行社開發新行程和景點,還有不錯的收入,一舉兩得。拿了獎,受到肯定自然值得歡喜,另外,這份肯定能讓「瘋探險」穩穩的播下去,這才是最實質的收獲,而他也能朝環游世界的夢想邁進。

    「那你想要什麼?」她眨眨眼楮,微笑望住他,傾听可以讓彼此更加了解。

    「我想……」他蹙眉轉動著眼珠子,方才腦子里醞釀的想法再度躍現,心情隨著驟亮的眸光亢奮起來,他意有所指地暗示。「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給我。」

    「什麼啊?」她想入非非,驀然臉紅地問,低頭啜飲帶著果香味的香檳。

    他呀,總是朝氣蓬勃、精力旺盛的,簡直跟裝了勁量電池沒兩樣,她猜,這男人肯定是要藉機求歡了。

    「嫁給我。」他定定看著她,冷不防地說。

    「噗——」連奕霏被出乎意料的答案給嗆到,連忙捂唇,驚愕地瞠圓了眼楮。

    「高興得嗆到?」他大笑地拍撫她的背。

    「嚇我還說!」她嗔睞向他,一顆心因那驟然冒出的話而急急加速。

    「我是求婚,怎麼是嚇你?」

    他再度重復,讓連奕霏一整個愣住了。

    她以為依相爾杰的性子應該還不會想要定下來,所以即使她渴望更穩定的關系,也不曾想過開口跟他要求什麼承諾,生怕開了口會令自己失望、令他勉強,可沒想到,他會突然向她求婚?

    他平常老笑笑鬧鬧的,這會兒該不會是開玩笑,尋她開心的吧?

    「你是說真的?」她不禁遲疑地再次確認。

    「當然是真的,嫁給我吧,當我的相太太。」相爾杰興奮而懇切地執起她的手,包覆在掌心里。「建立一個屬于我們家庭,永遠作彼此的伴。」

    她先是詫異,接著欣喜,然後感動,眼眶驀地熱了起來,浮現薄霧,水潤的眸子定定瞅著那張令她愛戀的俊顏,心悸不已。

    和他交往這些日子是幸福而甜蜜的,他爽朗風趣、愛鬧愛玩,和她文靜的性子互補,生活也因他的出現而變得多采多姿了起來。

    他帶她上山下海、露營野餐……有他陪著,她平時不感興趣的活動也覺得很有意思,或許應該說是心態問題吧,因為愛著這個人,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她連空氣都覺得是甜的,入眼的世界全變得繽紛。

    包何況,他本來就是個討人喜歡的人,更是討女人喜歡的男人!

    可快樂歸快樂,她卻不敢想得太遠,婚姻對她而言,是一輩子的事,兩個人都需要有背負對方感受的自覺,對彼此信任與負責,然後安定的、腳步一致的往未來走下去。

    可相爾杰似乎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真要形容的話,她像是一棵佇立在原處的樹,而他就像風,跑遍四處了再吹向她,枝葉迎著風,愉快地搖曳一陣,風兒瀟灑地走了,樹又靜止下來,期待風兒下一次的互動……

    並不是他不好,而是就像風與樹一樣,他雖能在相處時帶給她快樂與甜蜜,但更多時候,他就如同那飄泊不定的風一樣,不受拘束、熱愛自由,誰能妄想關得住一陣風呢?

    現在他主動求婚,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才會對他沒有安全感的,即便他像風,也願意為她安定停留。

    交往近一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他就能設想到兩人的未來,令她很感動。

    能和心愛的人相守是多麼幸福的事,她當然願意和他永遠相伴,成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就這樣求婚嗎?」她眸光含笑地睨看他,即便心里已有決定,但還是故意拿翹鬧鬧他。

    相爾杰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對呀,他也太隨興了,竟沒有事先準備就大剌剌地求婚,糟糕,在這當口,可不能失敗!

    他左右張望,隨即靈機一動,拿下自己戴在食指的方戒,跳下床,直接單膝跪在床邊。

    「這戒指是我第一次當領隊帶團犒賞自己的紀念,那些額外的小費都是團員們感謝的心意,那時候我超有成就感的,還期許自己一定要努工作,朝夢想前進。它對我有特殊意義,所以戴了好幾年都沒離身,現在我以它來向你求婚,代表把我自己和我的夢想交給你。」他反應可快了,一臉誠懇,彌補方才的缺失。

    「拿男戒跟我求婚?!」連奕霏笑覷著他,這人思緒敏捷,但平常總是大剌剌的,只在願意用心的地方用心,才小小傅示而已,他就馬上做出反應,也可見他是真把她放在心上。

    這戒指,是T牌的方形戒,她遇見他時就看見他戴著了,原來已經有好幾年歷史,但他戴了那麼久,應該也習慣且有感情了吧?可他卻想也不想的脫下來給她,還說要把自己交給她……這雖然是只男戒,但背後的意義,比他拿大鑽戒求婚更是深得她的心。

    「是啊,來頒獎——最佳老婆人選獎,連奕霏。」相爾杰起了玩心,掰了個名目給她頒獎。

    連奕霏橫睞他,還頒獎呢,看來還沈浸在之前頒獎典禮的喜悅呀,居然連這種時候也開玩笑,可她卻還是被他給逗得心花怒放,真是拿他沒轍。

    「一般的鑽戒鮮花也沒我這個有意義吧?不夠的話,等大會把金鐘獎座寄給我的時候,我再把那最高榮耀獻給你,這可是別人都沒有的咧。」雖然她還沒接過手,但她又笑了,相爾杰知道就要成事,咧開了一口白牙,伸手去牽她柔荑,套進她的無名指,一整個大得夸張,他興沖沖地忙再補充。「我們明天就去挑戒指,挑你喜歡的款式,這個你就當項鏈墜子掛上。」

    「既有難得的獎座、也有你最喜歡的戒指,還能再挑自己喜歡的,我能不答應嗎?」她巧笑倩兮地欣賞起自己的手,眼底眉梢盡是甜蜜幸福的光采。

    「耶~~」相爾杰樂不可支地立刻跳上床,撲抱住她。

    「噓……三更半夜了,小聲點!」她笑著蹙起秀眉,壓低嗓音制止他。

    「欸,沒辦法小聲,我還想歡呼咧!」一天之內,不但拿了大獎,也訂下了婚事,還有誰比他得意。「喲 ~~要結婚了,我們要結婚了!」

    兩人開心地笑倒在床上,快樂籠罩,幸福無限蔓延,他們都深深相信,結婚不是愛情的完結篇,而是另一個階段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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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結婚,沒有那麼簡單。

    作了結婚的決定,發現許多事都涌到了眼前,要挑選婚期、購置新屋,婚事的細節更是多不勝數,眾多問題接踵而來,都不是短時間就能解決的,教相爾杰和連奕霏不由得緩下腳步。

    他們把婚期訂在了隔年的七月,一來是相爾杰那時才有空檔,二來是可以有充裕的時間慢慢籌辦。

    不過,結婚的事緩辦,同居倒是簡單多了,有心要組織家庭,考量的角度不同,兩人討論好,連奕霏退掉租屋處,搬到了相爾杰租的地方同住。

    生活看似起了大變化,其實也沒什麼改變,兩人雖是住在一起,但還是有各自的生活,相爾杰依舊經常出國錄制節目,回國忙著開會,現在有了獎項的加持,更是代言邀約不斷。至于連奕霏,也依然在百貨公司里的名牌專櫃上班,但只要得空,就是在為婚事和新屋張羅。

    相爾杰經常不在,一個月有一半以上的日子看不到人,之前兩個人各住一處,想見面得特地約時間,可現在住在一起,不用特地安排,相處的時數累積起來卻反倒比不住在一起時少。

    兩個人生活,就是這樣子嗎?

    她沒有過經驗,不知道這樣的狀況是否正常,只是很奇怪,之前她獨居,一個人也是過得自在愜意,怎麼兩人同居後,她反而對獨處的感覺敏銳了起來,竟會偶爾感到寂寞……

    她想,她還需要調適吧,這只是開始,往後的路還很長,她會適應的。

    熱鬧的跨年夜,在新聞放送與商家促銷下,百貨公司里已經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年節氣氛,就連專櫃人員之間也心情浮動,雀躍著下班後所安排的跨年節目,打烊時間一到,大伙兒收拾速度超快,員工休息室里員工一心只想快點離開。

    在一群動作迅速的人兒中,有個慢條斯理的身影,維持著一貫的優雅從容,步調與平常相同,壓根兒不急。

    「奕霏,待會兒要去哪兒呀?」驀地一記叫喚,伴隨著攀搭的臂膀,落在連奕霏肩上。

    她側頭一瞧,映入眼簾的俏麗臉龐和隨後來至一旁的清麗人兒,令她勾起了柔柔的淺笑。

    是尤頌恩和柴芮 ,她鄰櫃的同事,三人年紀相近,特別談得來,因此私底下也成為要好的朋友。

    「回家呀,還能去哪兒。」連奕霏揚揚唇,和她們一同走出休息室。

    「我就說奕霏今年肯定有約。」柴芮 露出意料中的神情。

    「和爾杰甜蜜跨年哦?」尤頌恩一臉曖昧地用肩膀輕撞了她一下。

    「沒有啦,爾杰這次去紐西蘭錄節目。」連奕霏解釋道。

    「他聖誕節不在,連跨年也不在?那你今晚不就也一個人?」柴芮 訝問,有點意外好友已經論及婚嫁了,卻還是耶誕跨年皆落單。

    「嗯。」連奕霏無奈地笑了笑。「你們呢?有跟大家約嗎?」

    不論獨身還是有伴,大家今晚都有約,好像在這節日不湊湊熱鬧就落伍了。

    「這不來約你了嗎?」尤頌恩笑咪咪地咧嘴,三人選擇走樓梯下樓,不在百貨公司下班的尖峰時段擠電梯。

    「要去一O一附近人擠人啊?」今天上全日班,連奕霏不想擠在人山人海里。

    「不然咧?」柴芮 反問。

    「不如去我家吧?」連奕霏眼色一亮地提議。「反正爾杰不在,要是太晚了,你們就留下來睡。」

    「好主意。」兩個好朋友都同聲贊成。

    買了宵夜飲料後,三個小女人來到連奕霏家,窩在溫暖的屋子里聊天、吃宵夜、看電視,雖然不若外頭的熱鬧,也別有一番溫馨歡樂的氛圍。

    電視螢幕里,所有新聞台都輪著播放各地等待跨年的盛況,她們看了咋舌。

    「嘖嘖,看那人潮。」柴芮 津津有味地啃著鴨翅,這樣悠悠哉哉多舒服,她也懶得人擠人。

    「所以說沒去是對的。」換了家居服的連奕霏,將洗好的葡萄端到客廳來。「吃這個,很甜哦。」

    尤頌恩立刻捧場。「喔,這個不用剝皮的。」

    「對啊,爾杰吃葡萄都懶得剝皮,與其我慢慢剝,不如買這種省事。」連奕霏盤腿坐上沙發,順手撈來抱枕抱在懷里。

    「還沒真的嫁給相爾杰就已經有賢妻良母的FU了喔~~」尤頌恩笑睇她調侃。還剝葡萄啊?相爾杰眼光真好,有奕霏這個準老婆,溫柔體貼好脾氣,交往之後總以他為主,難怪交往不到一年就急著把她訂下來。

    「欸,你可別太寵相爾杰哦,你應該知道男人是不能寵的吧?」柴芮 雙手油膩膩,用肘頂了頂連奕霏。

    連奕霏嫣然一笑。

    「他老是在外奔波也挺辛苦的。」言下之意是對他好是應該的。

    「哈哈,他是在玩樂吧?」尤頌恩塞了滿口葡萄,沒多想地吐槽。

    身為好友,她們都認識相爾杰,而且算起來,當初要不是她硬拖著奕霏一起出國玩,他們也不會湊成了一對,所以比起柴芮 ,她對相爾杰更多了幾分熟稔,開起玩笑來也沒那麼多忌諱。

    「快要倒數了,剩一分鐘。」柴芮 指指電視,要她們注意。

    「要我說,他如果有心的話,待會兒就該準時來電。」尤頌恩心血來潮就冒出這麼一句。

    「吃葡萄吧你。」柴芮 沒好氣地用一顆葡萄堵住她的嘴。這麼說,待會兒相爾杰有打來便罷,可若是沒打來,豈不教奕霏難過?

    「紐西蘭四個小時前跨年的,這會兒應該也睡了吧?」連奕霏立刻想到男友的狀況,為他說話。

    可她嘴上雖然這麼說,心里不禁隱隱希冀他能像頌恩所說,有心地記著台灣的跨年時間,在有意義的時刻即便不能溫暖擁抱,也能來通電話互訴彼此的思念與關心……

    他會這麼做吧?

    他這個人,只要能讓他上了心,不眠不休也是肯費神的,她應該可以有自信,他即使人在異鄉也能記掛著她吧……

    「奇怪耶,這是我們女人的聚會,話題干麼一直繞著相爾杰打轉啊?」柴芮琨急忙轉移話題。

    「呵,他耳朵會癢死。」連奕霏莞爾地笑開。

    「倒數了、倒數了……」尤頌恩雙手各拍著兩位好友。

    「十、九、八、七……」二人滿臉笑意地轉移注意力,隨即專注地跟著電視倒數讀秒。「……三、二、一,新年快樂!」

    送舊迎新,三個小女人暫時把所有思緒拋到腦後,又是互相道喜,又是互相敬酒,還有接二連三的願望,像麻雀似地嘰喳不停。

    可最終,連奕霏希冀的來電並未響起,教她跨年的喜悅一過,心頭便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失落……

    ***

    旅游節目每次出國拍攝得花費不少經費,所以出去一趟會安排鄰近的幾個地方一起拍攝,時間相對的也會拉長,平均都要十天半個月。

    相爾杰自由慣了,即使有連奕霏這個女朋友,也沒有乖乖地天天報平安,一整個很隨興。

    倒是連奕霏對他很包容,總給他充分的自由,沒有任性要求太多,畢竟相較于限制,他若能主動去做,才是真正發自內心。

    他認為,愛情有太多勉強和束縛就沒意思了,不是時時奪命連環CALL、監督對方一舉一動才代表愛得不得了,真心相愛的話,就算沒能時常聯絡、就算遠在地球兩端也能維系。

    連奕霏不完全同意,但也不能否認他說的有點道理,只能在他出遠門時稍微提醒一下。「記得要讓我知道你平安。」

    其實她好哄得很,小小的舉動、一點點的用心就可以令她感到滿足。相爾杰似乎也了解這一點,今天疏忽了什麼,明天就做件能討好她的事彌補,所以她總拿他沒轍,就算生氣,也維持不了太久。

    或許是從小耳濡目染吧,母親是標準的傳統婦女,事事都以丈夫為主,平時委屈辛苦,只要得到偶爾的體貼關懷,就有一整年的動力任勞任怨。

    跨年的重要時刻沒有接到相爾杰的來電,連奕霏懷著失望的心情入睡,可隔天一早起床,手機收到的一張照片,就教她笑逐顏開。

    相爾杰傳來了一張極美的照片,是元月一日紐西蘭的第一道曙光。朦朧中朝陽初升,美得令人感動。

    他還傳了簡訊——

    大家整夜沒睡就等著拍這個景,全世界第一道曙光,送給我心愛的老婆。

    整夜沒睡卻忘了在台灣跨年時來通電話?

    正生埋怨,可一轉念,他在拍到曙光時記得寄予她分享,這舉動又何嘗不是有心?

    這麼想,心就柔軟了,沒對他多加抱怨,畢竟他是出外工作,即使有一半是為了自己環游世界的夢想,但辛勞是不可否認的。

    他們兩人的工作時間都與一般上班族不同,別人是規律的在一天里上班下班,他是一上工就大半個月看不到人,而她從事的百貨服務業,則是別人在放假,她愈得守在崗位上。

    聖誕節、元旦假日忙了一陣,才放松兩、三天,接著又是周休,實在有些累,還好,她明天就排休了,看過相爾杰的行程安排,明天就是他回國的日子,半個月沒見面,她想好好和他相處。

    六點下班,她換下制服離開公司,打算去超級市場買點菜,爾杰回國後的頭一天通常懶惰得很,她備著一些食材,好以防萬一。

    連奕霏走在前往捷運的路上,身後有輛車,輕按了兩聲喇叭,她沒理會,繼續前行,可那短促的喇叭聲似乎是沖著她來的,連奕霏蹙眉,回頭一看,熟悉的車款讓她疑惑的停住腳步。

    「小姐,願意讓我送你一程嗎?」

    駕駛按下車窗,身子橫過副駛座,語調爽朗地朝窗外揚聲。

    看見那睽違多日的心愛男人.連奕霏驚喜莫名地瞠圓雙眼,整張小臉瞬間亮了起來。

    「爾杰!」她火速奔到車窗前,彎身看向他。「你怎麼會在這里?」

    相爾杰揚著笑,再傾身打開車門。「先上車再說。」

    「不是明天才回來嗎?」連奕霏還沒坐穩就急著問,一雙眼閃亮亮的,盛滿乍見到他的驚喜。

    「工作結束又剛好有機位就回來了。」他側頭吻她臉頰一記,態度親昵自然。

    這樣輕輕一吻,心頭便漲滿平靜而喜悅,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之前交往時,他就這麼覺得,同居兩個月後,他更是如此確定。從沒有一個女人,讓他有家的感覺,所以對于結婚的決定,他是從來沒有懷疑動搖過的。

    連奕霏臉頰一熱,瞅了他一眼,揚起甜柔微笑。

    「你什麼時候到的?」瞧他種清氣爽的,絲毫沒有舟車勞頓的倦態,她好奇地問。

    「下午就到了,洗了澡還小睡了一下,看了你月歷上寫的班別,知道你今天上早班就來接你了,體貼吧?」他朝她揚了揚眉,像個頑皮的大男孩似的討稱贊。

    奕霏平時對他的要求不多,而他有時又神經大條了點,經常忘了身為男友該有的表現,所以只要記得,就得積極點表現。

    「嗯……還可以啦。」她眼珠子一轉,一副勉強接受的口吻。

    「嗄?只是還可以?」相爾杰愕然揚聲,飛揚的濃眉打成死結,那夸張的模樣讓她不禁抿唇竊笑。「那……我帶你去吃你最愛的炭爐姜母鴨?」他立刻再想法子投其所好。

    「你就不愛?」她莞爾地反問。

    相爾杰恍然大悟,馬上改口。「好好好,去吃‘我們’最愛的炭爐姜母鴨,好嗎?」

    「嗯。」她欣然同意,從沒對他說過不。

    老實說,吃什麼東西都好,重點是能和他在一起,胃口開了,自然什麼都覺得好吃。

    ***

    半個小時之後,相爾杰和連奕霏來到兩人的老地方,連奕霏熟門熟路地在櫃台拿了點單,三兩下就把菜點好,走向座位,相爾杰已經選好了飲料開瓶。

    「你有沒有點面線?」相爾杰問。

    「有。」

    「有沒有點鴨肉丸子?」他再問。

    「有~~你愛吃的我都點了。」拖長的尾音里帶著對這男人才有的寵溺,連奕霏抽了張面紙,把兩人面前的桌面擦了一回,再細心擦拭兩人的碗碟,連醬料都替他調好。

    她熟知他的喜好,清楚到哪間店必點什麼菜,爾杰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已經在她腦子里建了檔案,就像電腦里C槽和D槽,他的檔案在常用的C槽里,而她自己的,挪放在備用性的D槽。

    店家很快地送上炭爐、菜盤,再放上一個已經滾燙的陶甕,兩人忙著將食材放進沸騰的湯里。

    「我雖然經常在國外,吃過很多特色美食,但吃來吃去,還是覺得台灣的東西最好吃。」相爾杰忽有所感地說。

    他們倆有許多共同的喜好,某條街尾的平價關東煮、內行人才知道的小巷串燒、沒有名氣卻開了十幾個年頭的粉圓冰、熱豆花……

    有時吃著那些異國小吃,心里不免浮現家鄉口味,就像看著那些外國美女,躍現他心頭的,總是眼前這溫柔如水的連奕霏,教他懸心惦念。

    「口味習慣了嘛,不過能有四處嘗鮮的機會還是教人羨慕的。」她微微笑,他戀鄉的說法教她安心許多,怕就怕他經常在外,視野廣了,心也野了,忘了在這塊土地上,還有著盼他念與戀的人事物。

    相爾杰看向她,咧嘴一笑。「我趁工作先探路,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帶你去那些我曾去過的地方。」

    「好啊,有你帶路一定都是最好吃、最好玩的。」她喜歡和他相約以後,這代表兩人還有好長的路可以相偕作伴。「不過,那些高空彈跳、懸崖跳水就免了哦。」她開起玩笑,敬謝不敏地講。

    「哈哈……你怎麼知道我正有這念頭?」才剛動念就馬上被料中,相爾杰不禁哈哈大笑,一臉的頑皮。

    連奕霏總是這樣溫婉優雅,他很好奇她在冒險刺激時會有什麼反應?

    話說回來,兩人相戀至今,他還沒看過她對誰生氣,對他也總是百依百順的,不知她發起脾氣來是什麼樣子?

    不過,這種事,還是不要發生得好,他可不想讓她對他生氣,畢竟平時好個性的人,一旦發起脾氣來可能不好收拾啊!

    連奕霏嬌睞他一眼,就知道他是孩子心性。

    「還有蘸魚露辣椒的椰子蟲……」他故意再說。

    「啊……別說別說,正要吃飯呢!」她不敢听,忙搗耳,之前看他去越南時在節目中吃正在蠕動的肥胖蟲子,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得逞地再笑開,這樣和她閑聊說笑,心情真好。

    「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他乘機撒嬌,在外頭,他是個豪邁陽剛的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在她面前他自然就會流露幾分孩子氣,討她心疼憐惜和獨一無二的寵溺包容。

    「是,辛苦嘍,多吃一點吧。」

    她噙著笑為他添菜,就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只要他回來,她就盡量地替他張羅所有事,心疼他在外的辛勞。

    才開動一會兒,相爾杰的手機就不甘寂寞地響起,連奕霏不由得瞧了他一眼。

    「才剛回來就有人找了?」

    「你老公我人緣好呀。」接听手機前,他自夸地說了一句。

    連奕霏抿唇笑,睞看他接听電話。

    「……等一等。」收訊不良,他起身離座。「這里訊號不好,我去外頭听。」他向她交代了聲便大步走到店外。

    連奕霏不以為意,自個兒繼續吃。

    他呀,能言善道,和誰都能做朋友,所以交游廣闊,回國了也不得閑,朋友的邀約也不少,站在她的立場,有時真不知他人緣好是優點還是缺點?

    相爾杰再回到位子上,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教她不禁開口探問。「怎麼講這麼久?」

    「是國際電話,你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個墨爾本的林先生嗎?」他興沖沖地回答。

    他們節目造訪各國,需要在地人帶路,若是制作單位有辦法,會情商當地華僑當向導,這位林先生就是。當初,林先生還招待整個拍攝團隊住在他家的別墅,讓他們省下了不少經費,可說是欠下了大人情。

    「你是說全家都熱情招待你們的那位嗎?」連奕霏很有印象,因為相爾杰對于這事總是津津樂道。

    「對對對,就是他。」在異鄉受人照顧感觸更深,相爾杰對他充滿感謝。

    「他忽然打來有什麼事嗎?」連奕霏也好奇了。

    「他說過過幾個月要帶家人回台灣玩。」相爾杰想著能好好還還人情了。

    「那到時候可得要好好招待人家,盡地主之誼。」連奕霏揚唇回應,明白他的想法。

    「嗯。」相爾杰欣然點頭,奕霏果然是他的可心人,他的確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溫馨圍爐,相視微笑,冬夜寒冷,熱湯驅寒,有心愛的人相伴,打心里暖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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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00:0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周游列國,住過許多華美的飯店、睡過許多舒適名床,相爾杰還是覺得自己的家最溫暖、自家的床最舒適。

    日上三竿,他滿足地伸了個大懶腰,賴床賴夠了,才起身梳洗,浴室鏡面上,貼了一張便利貼——

    電鍋里有胡椒豬肚湯,調好的醬料在桌上,皮蛋豆腐和涼拌黃豆茅在冰箱里。別忘了晚上跟我約好要去找婚紗店哦。

    秀氣的字跡雖只是交代,但留言的背後全是溫暖心意。他揚唇,帶著笑容繼續刷牙洗臉刮胡子。

    奕霏今天上的也是早班,早上大概九點半就該出門了,卻將他的午餐都打點好,就怕他起床得太晚,臨時有什麼事就又空著肚子出門去。

    她總是這般體貼,深入他的生活細節,也在他心底扎根,難怪他孤身在外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好,就像戒不掉的癮。

    梳洗完,開了電視,相爾杰一邊看著新聞,一邊嘗著準老婆的愛心午餐,可看著看著,一則新聞快報,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內容報導一輛載著安達旅游旅行團的游覽車在山路行駛時被對向卡車撞到,受傷人數不少……

    他沒把報導听完就趕緊擱下碗筷,三步並作兩步到客廳拿起電話迅速撥手機給父親,可手機佔線中,他隨即又再打到董事長辦公室的專屬電話,響了好一會兒,幾秒鐘的等待讓心里的擔憂更濃。終于,彼端有人接听了。

    「安達旅游你好。」

    「吳姊,我相爾杰。」不用問,光听聲音就知道是董事長秘書吳文瑛,她跟在父親身邊工作已近十年,而他在還沒有主持節目前就是在旅行社里工作,後來開始主持了,也還是會回社里幫忙,所以上上下下都熟。

    「你真會挑時間打來,現在公司里一團亂。」吳文瑛一听到是他,劈頭就是抱怨。

    「是因為新聞報導的車禍事件吧?」相爾杰猜想也是,所以才急著打電話關問。

    「對啊,現在大家接團員家屬的詢問電話就接到手軟,有的人還直接跑來公司,連媒體記者也一窩蜂來湊熱鬧。」吳文瑛語氣無奈。

    「情況很嚴重嗎?人數有多少?」接二連三的問號代表了擔憂。「我爸呢?他手機佔線,我打不通。」方才他是先撥了父親的手機,無法打通才又轉撥專線電話。

    「董事長忙著應付那些媒體啊。」現在的傳媒很嗜血,得小心應對才行,否則被捉著了什麼把柄大作文章,那麻煩就大了。「車上估計連司機有三十八人,確實的情況還不清楚,目前還在了解當中。」

    「有沒有派人去車禍現場和醫院?」相爾杰再問,道出想法。「應付媒體是一回事,面對團員狀況才是最重要的,旅行社代表的處理方式和態度直接影響團員觀感,可不能馬虎。」

    「總經理在準備了,不過人手好像不太夠……」吳文瑛拉長脖子正好可看見總經理在大辦公室里指揮人員。

    相爾杰想也知道人手肯定不夠。整團人數有三十八人,若要周全打點後續事宜,只帶小貓兩、三只是不夠的,而公司里,不是只有一團在跑,還要接待來社洽詢的客人,也不能唱空城計……

    「我立刻趕過去跟總經理一起去處理。」自家公司的事,相爾杰立刻自告奮勇。

    「你在台灣啊?那太好了。」吳文瑛驚喜揚聲。「我馬上跟總經理說。」

    相爾杰個性爽朗又會講話,待人也熱忱,所以人緣很好,旅行社有他在時,一人可抵三人用,想要詢問行程的客人遇到他介紹,肯定掏腰包跟團——田他擔任領隊的旅行團,全團回來都笑嗨嗨,還有死忠團員詢問他何時要帶團,去哪兒都肯跟︰來客訴的難纏客人交給他,總能化戾氣為祥和,和平收場……

    他身上有一種讓人愉快開朗的正面力量,現在這種狀況,有他一同去安撫安置那些受驚受傷的團員,一定可以達到不錯的效果。

    「提醒總經理至少要五、六人去才辦得好事,順便聯絡保險公司的人去醫院會合,還有,直接派車前往醫院待命,一定會有一些傷勢不重的團員可以先離開……」眉間凝著擔憂,相爾杰把想到的狀況先做交代,收了線之後也沒再返回飯桌,回到臥室換了衣服便匆匆出門去。

    ***

    晚上六點,連奕霏準時下班,好心情地跟同事好友們說掰掰。

    「欸,有約會哦?」鄰櫃的柴芮 出聲調侃。

    「這樣也看得出來?」連奕霏微瞠眸,莞爾反問。

    「當然,臉蛋粉粉、眼楮亮亮、嘴巴笑笑,八成要跟心愛的出去。」柴芮 戲譫地指著她的臉,像是證據確鑿,不容否認。

    「有這麼明顯哦,還不是跟平常一樣……」被這樣形容,連奕霏不禁懷疑地摸摸自己的臉。

    「那你說,是不是要跟相爾杰出去嘛?」柴芮 勾著嘴角地睨看她。

    「是啦……要去找婚紗店。」說不過她,連奕霏嬌羞承認。

    「看吧。」猜中了,柴芮 一臉得意。「快走吧,免得讓他等。」

    「嗯,掰掰。」擺擺手,沉浸在戀愛中的人兒帶著甜蜜笑容下班去。

    柴芮 看她腳步輕盈的背影,微笑地搖了搖頭。

    奕霏是完全投入在這段戀情里啊,歡喜悲愁都隨相爾杰而變化,還好他們已經決定結婚,不需要承受太多患得患失的心情。

    能看著好朋友這樣開開心心、甜甜蜜蜜的,她也覺得高興,希望連奕霏和相爾杰能夠順利地步入結婚禮堂,一直幸福下去。

    六點五十分,連奕霏還站在百貨公司員工出入處的路口沒離開,方才的甜蜜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安與憂慮。

    她跟相爾杰約了六點二十分要先去吃晚餐,然後再到附近有名的婚紗街逛逛。雖然距離七月大概還有半年,但因為他常常要出國錄節目,以他們慢吞吞的籌備速度,還是有空能看就先看得好,而且听說有些婚紗店會包套,含括了很多例如喜帖、喜糖之類的小細節,所以貨比三家不吃虧,還能省事許多。

    縱使婚紗是著重在女方,但畢竟結婚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兩人一起作決定比較好,所以她特地約了相爾杰一起去逛,可明明約好了二十分到,卻遲了半個小時還不見人影。

    人遲到也就算了,居然連手機都轉進語音信箱!

    「奇怪,是怎麼搞的……」第N次撥打相爾杰的手機和家里電話,連奕霏忍不住憂心地咕噥。

    一陣寒風襲來,她瑟縮了下身子,下意識攏攏天藍色大衣,把冷冰冰的手擱進口袋里取暖。

    吹著冷風是一回事,她現在更擔心相爾杰。約好的時間沒到,電話又無法聯絡上他,她完全不知道他怎麼回事,是來了還是沒來?

    她想走,但又怕他已在過來的途中,她一走開會讓他撲了空。可她這樣等,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如果他根本忘得一干二淨,那她豈不是等到花兒都謝了還等不到他來?

    可應該不會才對呀,早上她已經留過紙條叮嚀的……

    「你不是下班了嗎?怎麼到現在還在這里?」出入口的警衛走出門口透氣,不料卻發現她明明已下班離開許久,竟還站在路口,不禁納悶地揚聲問。

    「欸,在等人。」連奕霏和警衛不熟,只打過照面,因此僅揚了揚客氣的笑容解釋。

    「那麼冷,要不要站進來等?」警衛大哥看她嬌滴滴一個女生卻杵著吹冷風,不禁心生同情,熱心地建議。

    「不用了,他應該很快就會來,謝謝你。」她因他的好意而綻出友善笑容,可被個陌生人這樣關切,她反而覺得有些心酸。

    懊下班不下班,寒風刺骨還罰站當雕像,難怪會引來人家的注意,可她擔心相爾杰明知自己遲到,匆忙趕來了卻沒在約定地點看到她的人,會以為她先走了;況且在警衛那兒等,怕擋了路,而且得接受更多好奇的打量,反而不自在,還是繼續杵在這兒,和孤立的路燈作伴好了。

    半個小時又過去,連奕霏腳雖然沒麻掉,但臉幾乎要凍僵了,她擔心得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不應該這樣,趕不過來,好歹會打電話跟她說吧?

    他沒跟她說,又那麼久還不來,電話都自動轉進語音信箱……會不會是半路出了什麼意外?

    她的心愈來愈慌,像是浮在半空中,她努力抑制,卻怎麼也穩不住。

    不行,她無法再枯等下去,她要回家瞧瞧,說不定那一睡著連地震都搖不醒的家伙正安安穩穩地在睡大頭覺。

    若是他真在她離開這里之後才趕到,那就算了,今天預訂的行程是去不成了,反正他讓她等那麼久,撲空也是應該的。

    有了決定,連奕霏邁開差點生了根的雙腳,朝街口走去,平時她都搭捷運上下班,這會兒焦慮難安、歸心似箭,于是改搭計程車一路趕回家。

    捷運再快,少了步行與等車所花的時間,計程車還是稍微快了些,連奕霏回到兩人的住處,一反平時的從容,急躁地打開家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室的漆黑,她立刻打開電燈。

    「爾杰?爾杰你在家嗎?」她邊脫鞋邊揚聲,望向臥室,比起可能出什麼意外,她更情願他是壓根兒忘記約會的事,還在家睡大頭覺!

    她快步進屋看了臥室、書房和浴室,家里沒有半個人影。

    「到底跑哪兒去了……」她有些慍惱,又急又重的腳步來到餐桌前卻陡然止住了。

    餐桌上擺著的飯碗里,還有兩口沒吃完的白飯……

    爾杰這個人有點人來瘋的傾向,心血來潮就要馬上行動,有時會把手邊進行的事物就這麼擱下……是什麼事讓他連飯都沒吃完就出門?

    懊不會又是那些知道他回國的朋友找他去聚會了?這不是第一次了,他挺看重朋友的,曾經因為朋友而取消和她的約會,或是纏著她一同前往。

    她不反對他有他的交友圈,出去玩只要懂得節制也不是不可以,取消和她的約會她也能接受,但基本的尊重與告知是必須的!

    既然吃過飯,就表示看過她的紙條,為什麼不能赴約不先打電話告訴她?

    她生氣了,他對和她的約定不上心、對他們的婚事也不上心,是不是意味著對她也不上心?

    她收拾起餐桌,藉由忙碌來轉移正在膨脹的不悅情緒,以免影響了彼此的感情。

    心有點酸、頭也有點痛……大概是方才吹了太久的冷風吧,恐怕是著涼受風寒了。

    她收拾好他留下的飯菜、洗好碗盤,然後準備了些姜,幫自己煮壺姜茶,趁著煮茶時間卸妝、洗澡……

    做完所有的事,她窩在沙發,狀似愜意地邊喝姜茶邊看起電視,忍耐著不再撥電話給相爾杰,就看他何時才會想起他們的約定!

    可心不在焉地不知過了多久,她連賭氣的精力都沒有了,抱著被子蜷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地睡去……

    ***

    凌晨,相爾杰回到家,意外地發現客廳電燈亮著,連電視也開著,可連奕霏卻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一怔,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來到客廳,關上電視,低頭看著睡得臉頰紅撲撲的人兒,略顯疲憊的俊容上露出忙碌了整日來的第一個笑容。自從兩人同居,他還沒看過連奕霏看電視看到睡著呢!

    她的生活習慣很好,家里每一處都整理得井然有序,用過的杯碟碗盤從不放隔夜,洗衣籃里的髒衣服也從不過半……溫暖的燈光、食物的香氣,整間屋子因為她的存在而更有家的感覺。

    不想叫醒睡著的她,他彎身欲將酣睡的人兒橫抱起來,打算將她帶回臥室繼續安睡。

    忽然的移動令睡不安穩的連奕霏立刻睜眼,一看是等了整晚的相爾杰,她沒多想就伸臂抵住他的胸膛。

    「我抱你進去睡。」他柔聲解釋。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一清醒回神,先前的郁悶氣惱隨即涌回胸臆間,連奕霏淡淡地拒絕,起身的同時瞥了眼牆上時間,可眼前陡然一黑,腳步不穩,險些跌倒。

    相爾杰嚇一跳,眼明手快地攔腰穩住她。

    「看你還沒清醒呢,路都走不好……」攙扶她的手觸及熱燙體溫,教他愕然地頓了頓,詫異地連忙撫上她額頭,急急開口。「怎麼這麼燙?你在發燒?」

    她在發燒嗎?連奕霏別開頭,拉開與他的距離,摸摸自己,還真是熱燙燙的,難怪她頭痛不舒服,原來是發燒了!

    應該是晚上吹了太久冷風的緣故,想到這點,她心里怨懟更深,但也只是含怨地睞他一眼,做不來激烈指責,這已經是她表達不悅的表現。

    奇怪,為什麼要瞪他?因為發燒,所以瞪他嗎?相爾杰被瞪得一頭霧水、一臉無辜。

    「是發燒了吧?我陪你去看醫生。」即便有點莫名其妙,他還是去找出擺在抽屜里的耳溫槍,要替她測量溫度。

    「我自己來。」她淡漠地拒絕他的關懷,拿過耳溫槍,自行量耳溫,幾秒鐘就看到結果。「現在太晚了,我這溫度還不到要看急診的程度,吃顆退燒藥,明天再看情況。」

    說完,她側身越過他,擱回耳溫槍,再從擺放醫藥用品的抽屜里找了顆有退燒效用的成藥,走到廚房倒了杯開水把藥吞下,隨即看也不看他就回房上床,繼續睡覺。

    完全被晾在一旁的相爾杰,神經再大條也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刻意的忽略了,疑惑地跟進房里,點亮小夜燈,在床畔落坐。

    「小霏,你是不舒服不想理我,還是生我的氣不想理我?」他坦直地問。

    若是前者,他倒是能理解,有些人身體不適,只想安靜休息,不想被打擾,那他可以靜靜守在一旁;可若是後者,他就不明白了,他得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惹她生氣,奕霏對他總是溫柔的說話、溫柔的笑,很少這樣冷冰冰的,他無法適應這種窒悶的氣氛。

    「……」都有。連奕霏側躺著背對他,抿著唇不想開口。

    他似乎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怎麼可能不曉得?昨晚才講好,今早還叮嚀過他,晚上就忘光光?要不要吃銀杏補補記性?

    不說話……那八成就是生他的氣了。相爾杰搔搔頭,十分困惑。

    「小霏……」他伸出手牢牢的牽著她,她抽不走,便只好僵硬地讓他握著。「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對他這種直來直往的人來說,冷戰的煎熬遠比大吵一架來得折磨,不把話問清楚,就像喉間鯁了刺,很難受!

    連奕霏身體燒著、腦袋疼著,心情也悶著,沒有耐心和精力繼續耗,索性開始問罪了。

    「你今天去哪里了?」她轉過身來,直勾勾地看著他問。

    「旅行社出了事,我回去幫忙。」他據實以告,半點不猶豫。

    連奕霏一怔,她惱了整晚,完全沒有想到他是因為這個原因失約!

    「出了什麼事?」她直覺關問。

    「你回來有沒有看新聞?我們安達旅游租的游覽車在山區出了車禍,我中午一看到新聞就趕緊打電話回去問,听說公司里亂哄哄的,家屬詢問關切的電話接不完,我怕人手不夠,所以馬上跑回去幫忙,多少還能夠處理一些事……」相爾杰大略地說明狀況。

    「情況嚴重嗎?」山區車禍這噩耗令連奕霏胸口一窒,憂心不已。一來是擔憂傷者狀況,二來是擔憂安達旅游是否會面臨大麻煩。

    「重傷的有兩位,其他人傷勢還好。」他繼續敘述。「我跟著總經理一起趕到當地醫院去協助安置慰問團員,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了,接著又開會、又要和保險公司商談,所以才會弄到現在,還好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

    听完前因後果,連奕霏這下子都不知該怎麼繼續生氣了。

    原來他是去忙正事,事態嚴重,不難理解他一時心慌意亂,匆忙跑去幫忙,而忘了他們倆的約定……

    她瞅著他,看得出他神色有些疲累,但卻毫無歉疚心虛之意,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那她再生氣有什麼用?況且,他就算有錯,也是情有可原,她若再怪罪,似乎就顯得她得理不饒人了。

    可是……有事失約她可以理解,但徹底忘得一干二淨也太不應該了吧?好歹也要通知她一聲啊!想想還是有點嘔……

    「你的手機呢?」她想追究,但開口後的嗓音還是柔柔的,連一丁點的殺氣都沒有。

    「今天聯絡事情講了不少通電話,比較耗電,所以很早就沒電了……」相爾杰立刻掏出手機來,解釋的同時,才愕然意識到她為何問起手機。「你找我?什麼時候找我的?」

    他這會兒終于有點明白她今晚為何冷冰冰的,八成是整晚無法聯絡到他,所以不高興了。

    「下班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答,見他還是搞不清楚狀況,索性直接點明了,不然她兀自氣到內傷,他還是想不起來。「平時聯絡不到你也就算了,明明約好了卻找不到人,讓我一個人傻傻的在路邊等了一個小時,如果換作是你會不會生氣?」

    約好了?!她還等了一個小時?相爾杰頓時愣住,腦袋下意識迅速思索,未幾,他露出恍然大悟,隨即又變得錯愕慌張的神情。

    懊死!

    他和她約好了今天要去接她下班,兩人一起去逛婚紗店,他竟然一著急就忘光光了,還讓她枯等那麼久。

    如果是他,何止生氣!

    他不是失聯而已,還加上失約,可惡程度加倍!

    她說她在路邊等……該不會現在發燒,就是因為晚上在路邊等他的緣故吧?

    糟糕,這無疑是罪加三等啊!

    想像她一個人站在寒風中的景象,他的心不禁緊緊揪起。

    「小霏,對不起、對不起……」相爾杰連忙緊握她的手,額頭抵在兩人的手上,迭聲道歉,愧疚得無以復加。「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沒多想就趕緊出門了,又不巧把手機用到沒電……」

    「失約不打緊,你應該要跟我說一聲才對。」她忍不住恭怨,軟軟的嗓音里雖有指責,听起來更像撒嬌。

    「就是忙忘了,不然怎麼可能讓你這樣等。」想到自己的粗心,卻讓她白受委屈,相爾杰實在很懊惱。

    連奕霏不想解讀成自己在他心中分量不夠,才會被忘得徹底,只能相信他是天生粗線條,一心不能二用,一忙就沒了記性……

    「生氣是一回事,整晚擔心你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為什麼沒來又沒聯絡,那種心情有多難受你知道嗎?」說到底,比起被爽約的不悅,她更擔憂相爾杰的安危,怒氣也是因擔憂而增生的。

    「我知道,你肯定很擔心,這次真的是我不好,我保證下次不會再這樣。」他知錯能改,頑皮地舉手敬禮,同時以誠懇與淘氣來打動她。

    她睞看他,帶了幾分無奈。

    「算了,既然你是去忙正事,我也就不怪你了。」她做人處事講究情理,向來不容易生氣,即使生氣也氣不了多久,他理由正當,她縱使有怨,也沒辦法再怪罪陋.

    最忌諱的是一錯再錯、不願悔改,既然他是初犯,而且情有可原,她自然是願意原諒的。

    「你不怪我,我還是良心不安啊!」她的原諒雖然令他松了一口氣,但心疼歉疚還是充斥胸臆,揮之不去。大掌摸上她額頭,熨燙的不只是他的手,還燒灼了他的心。「你說在路邊等了一個小時?是因為這樣才發燒的吧?」

    連奕霏柔順地接受他的踫觸,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用一雙水汪汪的眼楮凝睇著他。

    她不想把受了風寒的責任加諸在他的身上,畢竟,是她自己怕他看不到人而選擇站在路燈下的。況且讓他自責,她並不會更好過,只希望他經過這一次,能夠對自己說的話與約定更有責任心。

    「你要是良心不安的話,以後就要記得,約好的時間如果不能到,一定要想辦法通知。」她拉下他的手,指尖在那敏感的掌心上戳了戳,雖意味著懲罰,卻十分親昵。

    「遵命,老婆大人。」相爾杰收攏五指,捉住她蔥白手指貼近心窩,憐惜心疼正鞭笞著他。

    「哼,別喊得那麼順口,我還沒嫁給你呢!」她努努嘴,話說得很有個性,但臉上神情卻泄漏了嬌羞。

    「反正是遲早的事,早些喊早些習慣。」他賴皮地說著,替她將被子拉高蓋好。

    「你別太有把握了。」她故意潑幾滴冷水。人哪,一自滿就會驕傲,可不能讓他太有自信了。

    「你已經答應嫁我了,別想再動什麼歪腦筋!」他拍拍她臉頰,眯眼警告。

    她抿起一彎笑,烏眸睇看向他,對這話感到莞爾。通常都是他鬼主意一堆,哪輪得到她動歪腦筋啊!

    「你不知道婚前這階段是最好的觀察期嗎?要是表現不好……」她佯裝挑剔地打量他,還別富深意地停頓。

    「我去幫你熱杯愛心牛奶……」他反應超快,立馬獻殷勤。

    「光一杯牛奶就想彌補我吹冷風枯等的委屈啊?」美眸閃著捉弄的光芒,她微笑看著他疾奔出臥房的偉岸身影,懸了整晚的心,終于在此刻安然落下。

    「想怎樣都行,我任憑差遣。」相爾杰回嚷。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一切是他犯的錯,他扛。

    連奕霏雖然發燒不適,但此刻笑容已重回臉上,心情也沒稍早時低落了。

    他老是粗心大意,但她有特權,可以享有他體貼疼惜的這一面。

    還好,他很平安,不是路上發生什麼意外才沒赴約。

    還好,他是為了緊急的正事才忘了他們的約定,而不是為了和朋友吃喝玩樂,否則她真的會失望至極!

    慢慢磨合吧!

    兩個人在一起,總是要互相包容、互相適應的,唯一的重點是把對方放在心間重要的位置上,那任何問題就都容易解決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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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春暖花開的三月底,相爾杰和連奕霏為了結婚而購買房屋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新屋位于新北市,屋齡只有六年左右,在大樓的十二樓,扣除公設,室內面積有三十坪大,夫妻兩個人住綽綽有余,若為未來計劃,就算再多兩個孩子也不嫌擁擠。

    相爾杰幾乎把買屋大事全權交給準老婆決定,一來是他得空的時間有限,二來是對連奕霏的信任,以及愛意的表現,再者,連奕霏心思細膩,考量肯定會比他來得仔細和周全,他索性不用動腦筋。

    而事實證明,連奕霏的選擇的確也符合他心意,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中意同一間房子。

    新屋地點生活機能很好,周圍步行二十分鐘內就有捷運站、超市、公園、學校,更讓他們滿意的是屋況很優,前任屋主是對中年夫婦,要賣之前已先將房子整理過,牆壁重新粉刷、地板全部換新、連天花板和管線都已經裝好,讓相爾杰他們買下時,省事很多。

    可即便省事,仔細打點起來,瑣碎的事情還是不少,眼看著結婚日期漸漸逼近,幾乎攬下新屋布置、結婚籌備所有大小事的連奕霏,開始真正體驗到什麼叫做忙得團團轉。

    然而相爾杰頂著出國工作的名目,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游走,理由冠冕堂皇,反倒是落得無事一身輕。

    「欸,四月下旬有家具展,這時間你應該回來了吧?」

    難得一起在咖啡店共享早午餐,正在翻閱報紙的連奕霏發現了一則活動消息,連忙問向相爾杰。

    相爾杰湊近瞧,蹙眉想了想。

    「沒有臨時狀況的話,那時候應該是已經回來了沒錯,不過,我也不能保證……不然你有空的話先去逛逛好了,要是有看到喜歡的就先訂下來,你喜歡最重要,如果真拿不定主意的就把家具拍個照、拿名片,等我回來一起商量。」他沒辦法給她肯定答覆,只好這麼說。

    明天一早,「瘋探險」的拍攝團隊就要出發到義大利,這一次節目企劃是要做一系列當地大城小鎮的詳細介紹,保守估計至少會待二十二天,但若是沒拍完或有什麼臨時狀況,說不定還會再延長。

    「喔。」連奕霏沒多說什麼,因為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明知他同行的機會不大,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他,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又不免覺得失望,唉,心情真矛盾。

    相爾杰側頭瞅看她,察覺到她掩藏不住的失望,露出歉然微笑,耐心安撫。「我這趟出國是比較久一點,不過預計能拍個五到六集的量,接下來就會排比較松一點的行程。」

    「我真擔心你這個大忙人到了要結婚的時候,會排不出時間來。」她朝他扯了扯唇,澀然一笑。

    「不會啦,你想太多了。」他哈哈大笑,不明白她內心累積的郁悶和幽怨愈來愈多,以為她只是在開玩笑挖苦他。「我已經跟制作單位報備了,到時候婚假可以休息半個月。」

    連奕霏睞看他,沒轍的被那豪爽開朗的模樣逗出了笑容。

    她在抱怨呢,他還這樣大刺刺的笑,她得認真點數落他,希望他听明白了就會有改進。

    「你結婚的時候出現就夠了?其他都不需要參與?有人當新郎當得這樣輕松悠哉的嗎?」她這樣問,夠直接了吧?

    相爾杰怔了一下,隨即又笑開。

    「對耶,有個賢慧的準老婆,都不需要費太多心了。」他討好地咧著一口白牙,靠近她,摟摟她肩膀,「你品味好、眼光好,又懂得精打細算,事情全部交給你就妥當了,我只要負責出去工作賺錢就好。」

    咚!連奕霏真的要暈倒。

    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功力還真不是蓋的,大概以為她不會真的生氣,所以就皮皮的應付了。

    偏偏她就是那種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典型,更何況面對的是心愛的男人,越發說不了重話。

    不得不承認,相爾杰很會講話,這一碗碗迷湯灌下,縱有再多怨言也轉化成蜜糖,甘之如飴地咽回心里去。

    可是,同居至今近五個月,她形單影只的日子佔了大半,要買房子,她一個人問過一家又一家的仲介、看過一間又一間的房子,先行篩選,最後才去問他的意見;要選婚紗店,她也是獨自先作挑選,再去蕪存菁,讓他作最後篩選……

    現在買了房子要開始布置了,家具的色調質材、窗簾的花色用料、燈具的造型風格……需要作決定的瑣碎細節更是多,他一句「你品味好、眼光好、你喜歡就好」,就可以什麼都不管了嗎?

    究竟,是誰要結婚?是誰的房子?

    她一個人嗎?

    爾杰這樣的態度,到底是因為信任,還是因為不夠重視?

    若說他是因為工作要忙,她又何嘗不忙呢?

    她也是努力從忙碌中擠出時間來處理這一切事情的呀,有心的話,不都應該這麼做嗎?

    可要是說他無心,好像又不對,畢竟,結婚是他提的,房子也是他說要買的,若是無心,他何必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事到如今,她只能說服自己,他是真的忙,對結婚買房都不夠有概念。

    「你很賊,給我戴頂高帽子,就把事情全部丟給我啊?」連奕霏打了下他的手背,像對待頑皮的小男生那樣,既帶著責難又蘊含了寵溺。

    他根本不痛不癢,還笑嘻嘻地糾正她的用詞。「不是丟給你,是托付給你、交代給你。」

    連奕霏拿他沒辦法,只得吐出長長嘆息。

    這是不是叫做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認為分憂解勞是兩人在一起應該有的態度,所以他忙,她就把事情攬來做,是她用體貼束縛了自己,要怪誰?

    不過,最近她心里逐漸冒出一種不確定的感覺,別人要結婚是歡天喜地的,她卻沒有太多當新娘子的幸福感——一開始時還有,但後來似乎就少了,而且偶爾還會忽然感到茫然,不明白自己在瞎忙什麼?

    她明明已經找到要共度一生的伴侶,也已經準備結婚了,那為什麼會老覺得自己是一個人?為什麼會明明忙著,還會感到空虛?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這些感覺,或許,是忙過頭,潛意識開始反彈?

    「壓力太大,小心哪天我搞罷工哦!」她故意別富深意地說。

    「那可不行!」他拉來她的手,親昵地十指交握,低聲誘哄。「不然你這個月好好休息,都不要想房子和結婚的事,等我回來再一起張羅?」

    「你確定?」雖是懷疑,但連奕霏听他這麼說,不禁燃起希望,柔美的臉蛋漾出光采。

    「呃……」被她這麼一問,他卻遲疑了。「我這趟出遠門,再回來就是四月下旬,距離七月婚期只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等我回來再一起張羅……你看來得及嗎?」

    來得及是來得及,但會很趕很趕,而且還不能有任何突發事件來干擾……這樣太不保險了。

    分析完現實,連奕霏像泄了氣的皮球,垮下肩膀睞他。「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隨便開口嘛!」

    「可是我想這麼做啊。」如果有空,他當然願意和她一起,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這樣,真無奈。

    她明白他是為了要她開心些才那麼說,可是給人希望又教人失望,還不如不要得好。

    不過,至少知道他是有心的,那她就可以覺得安慰了。

    「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她瞅看他,美眸眼波流轉,蕩漾著溫柔情韻,與他交扣的小手反握住他。

    對她而言,心意很重要,真不真誠是能夠感受到的,她願意付出、願意忙碌,但前提是對方能珍惜,而不是輕忽地視為理所當然。

    這樣的要求與原則,並不嚴苛吧?

    ***

    熟悉連奕霏的好友們都知道,她是個凡事以男朋友為優先的小女人,但這不代表她沒有主見,只是個性使然,主見會擱在體貼的心意之後,先考慮對方的處境,再衡量自己的狀況,選擇配合、妥協的方式,達到讓對方最方便、而自己能夠接受的狀態。

    所以,只要是相爾杰人在台灣,連奕霏的作息班別就會盡可能地配合他,畢竟,他有空的時間有限,她若不這麼做,扣除睡覺不算,兩人踫在一起的時間很零碎,想好好經營兩人世界不容易。

    也因此,好友們都能體諒連奕霏的情況,相爾杰若在台灣,她們就會自動隱形,盡量不耽誤小倆口相處的時間,而相爾杰若是出國,她們自然就會跳出來和落了單的連奕霏作伴。

    連奕霏很需要伴,因為張羅新屋與婚事幾乎都靠她一個人,偶爾難免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打國際漫游電話給相爾杰除了不符合經濟效益之外,她還怕打擾了他的作息或工作,這時身邊若有人能幫忙出意見,她就可以很有效率的作出決定。

    「芮 ,這家你覺得怎麼樣?」下午五點,連奕霏和好友柴芮 在某家知名喜餅門市里,一邊試吃,一邊低聲討論。

    「我對甜食沒有愛,吃來吃去都覺得差不多。」柴芮 掩嘴低語,還以為試吃喜餅很簡單,沒想到,一個半鐘頭才試了三家,听介紹听得霧煞煞,肚子也已經快飽了。

    「呵……其實我也是。」連奕霏吐吐舌,她不太喜歡吃甜的,心血來潮才會嘗一下,現在要一次吃那麼多,整個味覺很遲鈍。

    「你應該等相爾杰一起來的,他吃遍世界各地,總有些心得吧。」柴芮 不明白為什麼奕霏不找達人男友一起選,反而找她這個外行人。

    「你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步驟都是初選我負責,先篩掉那些不需考慮的,再由他作最後決選嗎?」連奕霏笑談兩人現在對新屋與婚事的張羅方式。

    聞言,柴芮 嗤笑搖頭。

    「你哦,真的是太縱容相爾杰了啦!求婚的人是他耶,怎麼到頭來卻變成都是你在忙?」身為好友,柴芮 忍不住打抱不平。

    連奕霏澀然的牽動嘴角,權充笑容。

    老實說,芮 的話,也正是她心里曾想過的——明明是爾杰向她求婚,可為什麼現在好像變成是她自己一頭熱?

    柴芮琨見她眼色漫起淡淡愁緒,也不像以往會馬上替相爾杰說話,擔心是自己影響了她,連忙改口。

    「欸,你知道我說話一向直來直往的,不要被我影響,愛情和婚姻都是你們倆的事,不用管外人怎麼說,只要你開心就好。」

    「我知道。」連奕霏微笑地點點頭,繼續試吃桌上的喜餅,可卻已經心不在焉。

    是啊,愛情和婚姻的確是兩個人的事,不用管別人說什麼,只要開心就好,可是,令她開心的事愈來愈少了……

    她不明白,應該快樂開心地籌備婚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相爾杰這一趟的義大利拍攝,行程排得有點長,去的時間也比較久,想念在連奕霏心底發酵,負面情緒也藏匿在角落里醞釀。

    她不願想太多,可周圍的人事物卻在在提醒著她——你的準新郎呢?你的未婚夫呢?你的另一半呢?

    裝潢新屋時,那些師傅們問;逛婚紗店時,店員問;喜宴餐廳、喜餅店……任何相關的店,只要看到她單獨前往或只攜女伴,都不免有此一問,教她不得不再三回應相同的答案——他在忙、他出國了、他沒時間……

    諸如此類的回答,她從一開始自然地微笑以對,到現在演變成需掩飾落寞,久了,像彈性疲乏的橡皮筋,找不回原來的愉快心情。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婚前癥候群嗎?

    如果是,該怎麼克服呢?

    她一個人,很難吧?

    並不是她依賴纏黏,而是一個人籌辦婚事格外顯得悲涼寂寞,要是爾杰能稍微多陪她一點……

    只要一點點,或許她就不會有這麼多疑慮了。

    ***

    相爾杰和連奕霏走在同一段愛情里,卻是兩種不一樣的心情,在連奕霏感到困頓懷疑、捆綁住自己的同時,相爾杰渾然不覺另一半處在瓶頸撞牆期,還悠游自在,沉浸在事業愛情皆如意的滿足狀態中。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因為連奕霏沒說,他自然不可能神通廣大地體會她的心情,況且她向來溫柔體貼,有什麼不滿也只是軟軟地抱怨,事後沒什麼大反彈,讓人以為事過境遷,已然平息,沒想到要再去做什麼彌補改正,依舊維持著原來的方式與步調。

    對連奕霏而言覺得漫長,相爾杰卻覺得眨眼就過的義大利行程結束了,他在外頭工作得很開心,回來有親愛的未婚妻守在家里等候也很開心,帶著充實的心和疲憊的身體,風塵僕僕地返國。

    晚上八點多,相爾杰拉著行李進家門,客廳里黑漆漆,臥室半掩的門扉卻透出光源,他微勾嘴角,興起玩心,行李就擱在客廳,躡手躡腳地走近臥房,朝房里探頭,沒人,但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立刻啟動屬于男性的幻想本能,曼妙胴體在熱氣氤氳中婀娜沐浴的性感畫面登時躍現腦海,這下子,寂寞了許久的身體瞬間蘇醒,玩心被邪惡的念頭取而代之。

    嘿嘿,他是等她出來,再給她「驚喜」,還是現在就闖進浴室里比較刺激咧?

    遐思才起,浴室內的水聲乍停,不用考慮了,相爾杰連忙閃到落地窗的窗簾後,頑皮地掩唇竊笑。

    連奕霏披著雪白浴袍,luo足走出浴室,一邊用浴巾擦拭著濕頭發,正當她彎身要從櫃子里取出吹風機時,忽然被一記強勁力道偷襲,從身後鎖住她的腰,將她凌空抱起。

    「啊——」她驚慌大叫,反射地掙扎踢蹬。

    「噓——噓噓噓!」反被尖叫聲嚇到的相爾杰忙空出一手捂住她的嘴制止。「是我、是我……」

    熟悉的嗓音令連奕霏怔愕住,側頭一瞧,確定是睽違多日的心愛男人,那差點躍出喉嚨的心頓時歸位,緊繃的身子也松懈下來。

    「你真是的,想嚇死我啊!」她撫著心跳狂擂的胸口,橫睞著他,又好氣又好笑地低斥。

    「會出現在我們家里的還有誰?你膽子真小。」惡作劇得逞的壞壞笑容躍上嘴角,相爾杰摟著她落坐在大床,讓她順勢坐在他腿上,兩人姿態親昵。

    「你不知道一個單身女子獨居,有時是很沒有安全感的嗎?」故意嚇人,還說她膽子小。

    「哪有獨居,我們住在一起啊。」他靠上她頸間,嗅著沐浴後的暖香,滿足地揚唇閉眼。

    「一個月有一半以上的時間不在,還好意思說,有沒有同居都差不多。」她努努唇嘀咕,閃躲他吹拂在頸際的灼熱氣息。

    相爾杰沒將她不經意透露出的幽怨听進心里,只當她是和他抬杠,畢竟他從認識她時就是這樣的狀態,沒有變過,頂多是有了獎座的加持,除了節目還有一些活動要參加,比之前更加忙碌了一些些,但他認為她是能夠理解體諒的。

    「哪有差不多,差很多好不好……」他將她抱得更緊,嗅聞變成了親吻,一下下地落在那線條優美的肩頸鎖骨上,用行動證明住在一起的親密。

    熾熱氣息的撩撥、粗獷胡髭的刺激,誘發連奕霏陣陣悸顫。

    「欸,你才剛回來……」她受了影響,沐浴後還未散熱的身子此刻又更是打體內某處熱了起來,燒融理智,連嗓音都變得軟綿綿。

    「三十歲的男人停機二十幾天是酷刑啊……」相爾杰夸張哀號,向心愛女人撒嬌的意味濃厚。

    「這是在說你很乖嗎?」那哀怨口吻逗笑了連奕霏,他的自律也令她相當安慰,于是欣然接受他在她身上繼續放火。

    她當然了解相爾杰是多麼精力旺盛的一個男人,他人在外頭,天高皇帝遠的,要真出軌,她也很難知道,不過在這方面,她倒是願意相信他,他不是那種只要性、沒有愛也能發生關系的輕浮男人。

    「對對對,快給我獎勵吧。」說著,大掌已不安分地溜進浴袍里,撫上溫暖細膩的肌膚,吻住那吐露蘭馨的粉唇,釋放壓抑的渴望。

    連奕霏柔順地承接他熱情的親吻,像是承接雨露的柔弱花朵那般,她需要他的滋潤,好填補這些日子以來遲疑怨懟在心里劃出的缺口。似乎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的熱情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真正擁有他。

    敞開的浴袍已沒有遮蔽的效果,要掉不掉地掛在她身上,反而形成一種嫵媚的魅惑,相爾杰將她放倒在床,火熱的吻往下游移,造訪散發香氣的每一寸肌膚,流連在豐滿姣美的雙峰間,感受那彈力與細嫩兼具的美妙觸感,烙下專屬于自己的印記。

    「告訴我,你有沒有想我?」相爾杰回到她頸間耳際邊吻邊呢喃,大掌包覆在渾圓胸脯上,以溫柔的力道揉撫挑惹著她。

    「你呢?你有想我嗎?」捉住一絲理智,她輕喘地反問。不甘心只有自己被愛情駕馭、被他影響,隨著他在或不在身邊而快樂憂郁,她也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少。

    「我當然想你……」他沒多想就回答,可答了話,才頓覺自己的問題被略過了,立即抗議抬頭,皺眉直視她漾滿嫣紅雲霞的柔媚臉蛋。「是我先問你的,干麼回避不答?」

    水眸迎視他燃著yu/望火光的眼瞳,連奕霏嫣然揚唇,藕臂攀上他結實的寬背,將他拉近,兩人額頭、鼻尖近得已踫在一起。

    「我怎麼可能不想你?」她輕踫著他的唇,吐氣如蘭地坦誠。或許就是因為太想了,所以才會對他不在的日子愈來愈不能適應。

    得到想要的答案,相爾杰滿意地勾唇,吻住那甜蜜回應的檀口,品嘗她的甜美、佔有她的氣息,火熱纏綿于是揭開序幕,以最原始狂野的方式傳達心底的眷戀與思念……

    暢快淋灕的歡愛之後,凌亂的大床上,一雙人兒相依偎,享受滿足寧靜的幸福時刻。

    相爾杰的臂彎是連奕霏的專屬位置,她枕在他的肩窩上,閉著眼楮靜靜調勻氣息,聆听他由狂野漸漸轉為規律的心跳,思緒百轉,卻了無睡意。

    這樣緊緊相依是很幸福沒錯,可是這幸福里,卻滲透了無法抑制的患得患失,教她已經沒辦法打心底真正開心起來了。

    這樣的感覺,會一直持續下去嗎?

    她有預感,如果再這麼維持相同的生活模式,而她卻還是沒能調適好自己的話,他們的感情會在無形中被毀壞耗損掉的……

    「爾杰……」她喃喃低喚,他若睡了,不至于被擾醒。

    「嗯?」相爾杰已有睡意,听見了她的叫喚,還是佣懶應聲。

    「我們結婚之後,還會跟現在一樣嗎?」她惆悵地問。

    他揚起嘴角,腦袋里自動將她這個問題解讀成——他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愛她?他們會不會跟現在一樣好?

    「當然一樣啊……」他將她擁得更緊些,調整好姿勢,準備進入夢鄉。

    聞言,連奕霏的心卻緩緩向下沉。

    婚後,她還是一樣得經常守著空蕩蕩的家,她還是一樣得經常一個人過日子……那為何要結婚?

    既然都一樣,那結婚與不結婚,又有何差別?

    她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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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爾杰如期結束工作回台,本來是趕得及和連奕霏去逛逛家具展,但俗話說得好,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他們拍攝之後還有許多後制工作,制作單位經常召開臨時會議,這會兒又好巧不巧地破壞了相爾杰和連奕霏原本的行程安排。

    所幸,有好朋友派上用場,連奕霏找了同天休假的尤頌恩一起逛展,後來還因為頌恩的居中牽線,她和相爾杰結識了一位經營家具公司的新朋友,名字叫做盛元湛。

    他公司所代理的品牌家具設計簡約大方,十分符合他們的喜好,而且他很給頌恩面子,阿莎力的給了他們漂亮的優惠價,于是,新屋添購家具的問題很有效率地在兩天里搞定,接下來只需等訂購的家具運來台灣,擺進屋里便大功告成,不用再到處選購,省事許多。

    連奕霏盤算著,省下來的時間可以讓老是缺席的相爾杰好好參與婚事的籌備,雖然很多瑣碎的細節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但能參與多少是多少,不然她總覺得是自己一頭熱。

    至于那些冒出來的負面情緒……她承認自己鴕鳥又矛盾,一邊迷惘懷疑,又任由婚期逼近,然後想著,婚事都已經進行到這里,就像箭在弦上,由不得她再自尋煩惱、躊躇猶豫。

    她愛他,是無庸置疑的,這應該就可以支持一切了吧?

    距離預定的結婚日期只剩不到三個月了,沒有余裕再讓她多愁善感想太多,婚紗還沒拍、喜宴還沒試吃、喜帖還沒決定……算起來似乎沒剩多少事,可實際要做卻得費不少時間,最主要是兩人還得喬時間配合。

    由于相爾杰是團隊工作,所以相較于他行程經常很臨時又不便更動,她反而還好喬一點,所以看了相爾杰的行事歷之後,她還特別跟同事調假換班,所幸平時廣結善緣,同事都很願意幫忙她。

    可沒想到的是,大費周章的結果,是打好的如意算盤又因為突發狀況而整個打亂——

    「墨爾本的那位林先生來台灣了。」

    開車來接她下班的相爾杰一見她坐上車,就喜孜孜地宣布,毫不掩飾他好客歡迎的心情。

    連奕霏先是一愣,隨即才想起這號人物,相爾杰提過在墨爾本時受林家照顧,幾個月前對方也曾預告會回來台灣走走,只不過沒說確切時間,不料在這時候來了!

    「已經到了嗎?」她訝問。

    「今天到的,我剛剛從他們下榻的飯店過來的。」相爾杰輕松地操控方向盤,臉上笑意說明了稍早前的會面相當愉陝。

    「見過面了?怎麼這麼突然?」眨眨眼,她還在消化這個消息。

    「也不算突然啊,他之前有說過會來的。」欣喜的語氣已然表現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時候來正好,恰巧在我們工作的空檔,要是再早點或晚點,沒人在國內招呼他們,就不好意思了。」

    「這倒是。」看他這樣興高采烈的,她也不由得感染了他的好心情,嘴角噙起笑意。「那你有什麼安排嗎?」

    「要先看人家有什麼計劃吧?有需要我的話,我當然義不容辭,若是不需要,太雞婆也不好。」相爾杰倒是沒被一腔熱血沖昏頭,最怕自己的好意卻對別人造成勉強的效果。

    「這樣顧慮也對。」她同意地點點頭。

    「不過我已經約了他們明天晚上吃飯。」相爾杰把安排告訴她。請客吃飯是最基本的招待。

    「明天晚上?!」錯愕令連奕霏的音量不由得提高了分貝。「我們不是跟婚紗攝影師約好了要溝通拍攝細節嗎?而且還要挑喜帖和送客禮……」

    他們前幾天才講好的,怎麼還跟別人約呢?

    這粗心大意的男人,該不會又把這些事都忘了吧?

    「我知道,可是你明天休假,剛好可以一起出席,所以我才跟他們約明天。」人家當時是闔家招待他們,而現在他和準老婆一同盡地主之誼招待林先生一家,才顯得更重視不是嗎?

    連奕霏語塞,她能夠明白他要她一塊兒招待遠來貴客的用意,也頗欣慰在尚未結婚前,他就先將她視為一體,可是,他們能運用的時間已經不多,他又要延後……

    「那約好的事怎麼辦?」她忍不住輕顰秀眉,側頭瞅看他,語調微微地沉了下來。

    「先把那些約定取消吧,我們再找時間安排,好嗎?」听出她語氣的細微改變,相爾杰分種瞧了她一眼,伸手覆住她擱在腿上的柔荑,以溫情攻勢安撫她陡升的不滿。

    連奕霏沒說話,悶悶地抿著唇。

    她能說不好嗎?

    此刻說出拒絕,未免太不近人情!

    雖然她比較希望他是利用她上班的時間去招待林先生他們,而不是因林先生的到來而影響他們原本該做的事,可他要她陪同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她即將成為他的妻子,而身為另一半,的確有義務和他一起招呼朋友。

    相爾杰見她沒應聲,車內又形成一股低氣壓,不禁繼續游說安撫。「我知道爽約不對,可是人家很難得才回台灣一次,只有犧牲一下了……」

    他軟下嗓音哄,她就硬不下心腸讓他難為了,要顧全局面,只好自己妥協。

    「也只好這樣了。」幾不可察的嘆息逸出唇瓣,她語氣無奈。

    「謝謝你體諒。」俊唇綻出笑容,大掌微微使勁,傳遞謝意。

    連奕霏淺勾嘴角,充當笑意回應,心頭罩著的烏雲卻久久無法散盡。

    她的不悅不是因為不歡迎朋友來訪,相反的,她對林先生曾經照顧人在異鄉的相爾杰感到相當感謝,她之所以會這麼不高興,主要是相爾杰已經不止一次輕忽婚事了。

    似乎不管在任何事之前,與婚事相關的所有一切,都可以輕易被取代、輕易被拋開、輕易被隨隨便便地安排……

    她實在搞不懂,既然他如此不在乎,當初為何會開口說要結婚?

    還是決定結婚後,他才發現,一切都沒那麼重要……包括她?

    她默默看向他線條陽剛如刀鑿的側臉,悄悄心慌。

    他經常是活力旺盛、沒個定性的樣子,所以他專注的神情總是格外能令她心悸,甚至竊喜且自傲著自己也是能令他專注看待的其中之一。

    可現在,他對婚事這般漫不經心的態度擊潰了她的自信,對于自己是否還有讓他專注看待的魅力,她不再那麼有把握了……

    她不禁懷疑,他會不會也跟她一樣有鴕鳥心態?

    他會不會其實早後悔決定結婚,可是因為開了口,所有的籌備又已進行到這階段,即便不至于人盡皆知,但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所以只好硬著頭皮繼續?

    瞧她,已經厘不清自己,卻還要懷疑別人……

    結婚,還真的是令人頭昏啊!

    ***

    棒天晚餐,相爾杰邀請林家人前往一間風評極好的老字號江浙菜餐廳,還周到地附贈專車接送服務——傍晚相爾杰就提早和連奕霏開著車到林家人下榻的飯店去接他們,一行五人剛好坐滿一車,準時在訂位時間抵達餐廳。

    林先生叫林本寬,年近五十歲,在墨爾本擁有三家連鎖超市,林太太于愛華保養得極好,風韻猶存,看起來和丈夫差了十歲,可兩人其實同齡。

    他們夫婦倆只有一個獨生女——林達,她在台灣出生,六歲就移民澳洲,說得一口流利的英文,中文雖不輪轉,溝通倒不是問題。她現年二十二歲,染紅的發色就像她熱情奔放的性格,舉手投足完全是洋派作風。

    當時在墨爾本,林本寬在吃住方面大方招待「瘋探險」拍攝團隊,不過玩樂部分,林達卻有更多貢獻,因為她正年輕,對當地知名的游玩地區和私房景點比已有些年紀的父親更為熟知,所以她與相爾杰也因此有好幾天的密集相處,進而建立不錯的交情。

    這次再見面,已經相隔了兩年,但雙方在態度與互動上一點都沒有疏遠,相處的狀況十分自然。

    他們談的說的都是那年去拍攝時的事情,還有同行的工作伙伴,再不然就是相爾杰分享近期的旅游趣事,連奕霏雖然無法完全融入,插得上話的機會也不多,但也沒有在客人面前失禮,全程微笑聆听,該應和時應和兩句,該招呼的時候招呼,稱職扮演溫婉另一半的角色,讓親切健談的相爾杰自由發揮。

    「……你們這趟回台灣,打算待多久?」相爾杰突然問。

    「頂多一個月吧,過幾天打算沿路南下去見見老朋友。」林本寬這麼說的同時,微笑地看了看一旁的妻子。「她跟著我遠居他鄉,朋友都疏遠了,這趟回來要好好聚聚。」

    他們雖然已是老夫老妻,但兩人之間的默契和氣氛,以及林先生對林太太的尊重與疼惜,令連奕霏瞧著不禁心生羨慕。

    這才是夫妻吧,不求數十年如一日,畢竟再絢爛的愛情終究要化成平淡的生活,但不論如何改變,至少要將尊重、感謝與疼惜放在心里。

    「只待一個月啊?」相爾杰一臉扼腕地嘆。「那可惜了。」

    「為什麼可惜?」听出背後語意,林達滿嘴都是食物還是忙不迭好奇地問。

    「因為如果你們能待到七月的話,就可以趕得上我們的婚禮了。」相爾杰喜孜孜地分享喜訊,大掌在桌下握住連奕霏的柔荑。

    連奕霏看向他,回以恬柔一笑。

    「你們要結婚了?!」

    不愧是一家人,三人異口同聲地反應。

    不過,林氏夫婦是感到驚喜,林達的驚訝里卻沒有喜的成分,她以為連奕霏只是女朋友,沒想到他們已經要結婚了?

    「是啊。」相爾杰先是回應林氏夫婦,隨即好笑地問反應最大的林達。「你干麼這麼訝異?」

    「不、不是啊,你們還這麼年輕就要結婚了哦?」林達隨口掰了個藉口,以解釋自己的訝異。

    她沒辦法想像自由不受拘束的相爾杰,會這樣心甘情願地留在一個女人身邊,而且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柔弱又無趣的女人!

    「欸,小妹妹,我已經三十歲了,你小霏姊姊也二十七了,都是適婚年齡好嗎?」相爾杰哂然地答。

    在他眼里,林達就像個活潑頑皮的小妹妹一樣……不對,更貼切的說法是好動任性的小弟弟,兩年前的記憶是上山下海她都沒在怕的,他壓根兒把她當成哥兒們看待。

    林達無話反駁,只好損他。「原來你這麼老了哦?」

    「林達!」于愛華皺眉低斥女兒的口無遮攔。「怎麼可以沒大沒小。」

    「本來就是嘛。」林達沒好氣地低頭扒飯,此趟來台的好心情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破壞殆盡。

    「沒關系啦,她只是開玩笑。」相爾杰不以為意地緩頰,再拉回話題。「我們的喜宴訂在七月中,要是你們可以多停留一些時間,我想邀請你們來參加。」

    「如果你們能來,爾杰和我都會覺得很榮幸的。」連奕霏巧笑倩兮地附和,替相爾杰表示誠意。雖然她與林家人不熟,但既然是爾杰重視的朋友,她自然也尊重歡迎。

    連準新娘都開口了,盛情難卻,林本寬與妻子互視,隨即才又說道︰「等我們拜訪完老朋友之後,回來再討論看看好了,如果可以多留,我們一定參加。」

    結婚是好事、是大事,如果各方面允許,他們也想獻上祝福。

    「好啊。」相爾杰不再勉強,讓他們考慮。

    這話題才結束,大伙兒吃了幾口菜,原本悶悶吃飯的林達忽然開口。

    「我不要跟你們去拜訪老朋友,我要留在台北。」她口氣堅決,已有主見。

    之前在墨爾本與相爾杰相處愉快、玩得開心,她一直對他念念不忘,所以這次滿懷期待地要來找他敘舊……就算他有女朋友,而且就要結婚了,她也不打算因此而改變她原本的計劃。

    「你一個人留在台北做什麼?」于愛華立刻不認同地揚聲。

    「你們跟朋友聚會一定很無聊,我才不要去咧。」林達抗拒地撇嘴,然後咧開一口白牙,沖著父母撒嬌。「台北有那麼多地方好逛好玩,又有許多好吃的東西,我想留在這里體驗,等你們回來。」

    「可是……」于愛華不放心。

    「孩子都大了,有什麼關系,之前不也是和同學去自助旅行嗎?」身為父親的林本寬倒是很看得開,把女兒當兒子養。「年輕人跟著我們拜訪老友的確很無趣,她要留在台北就留吧,反正還有爾杰和連小姐可以稍微照應一下。」

    林本寬都開口了,相爾杰自然是得接應,爽快允下照應林達的工作。

    「是啊,之前去墨爾本是林先生和林達當我們的導游,這次正好換過來,我和制作單位的伙伴會輪流帶她去玩的。」

    「林達要是想逛街的話,我也可以作陪。」連奕霏也釋出善意。

    「看吧,有那麼多人可以陪我呢,不用擔心了啦。」有人支持,林達更是有恃無恐了,得意地對母親說。

    「好吧好吧,你別闖禍就行。」拿唯一的女兒沒轍,于愛華還是同意了。

    得到允許,林達俏皮地朝相爾杰比了個勝利手勢,卻刻意忽略連奕霏投來的目光與微笑……

    連奕霏觀察力向來敏銳,這細微的反應令她心里打了個突,隱隱覺得有異,但隨即又告訴自己別太敏感,距離應是因為陌生所致。

    只不過,在婚事正緊鑼密鼓籌備的階段,林達要留在台北,勢必又會佔用爾杰少得可憐的空閑時間……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了。

    ***

    很快的,林氏夫婦在一周之後就離開台北南下訪友去,沒了大人管,林達高唱自由萬歲,住五星級飯店,有信用卡可刷,還有玩伴可以找,逍遙得不得了。

    來者是客,相爾杰盡地主之誼,她邀約要求,他有空檔就不會拒絕,反正大多時候連奕霏也得上班,不過,偶爾還是有玩到超時的狀況——

    「小霏,我跟同事還有林達在夜店,你要不要過來?」算好連奕霏的下班時間,相爾杰打電話報告行蹤,也邀她前往。

    正走往員工停車處、打算搭好友順風車的連奕霏,緩下腳步,電話彼端轟隆隆的音樂聲在夜晚听來十分清晰,也非常嘈雜,相爾杰說話的聲調很high,看來是已經喝開了。

    「我有點累,不去了,你們玩就好。」她淡淡地拒絕,不是身體累,是心累,去了免不了要應酬客套一番,她提不起興致。

    「這樣啊,那好吧,我今天可能會比較晚回家,你不用等我。」相爾杰交代道,免得她等門,不只累著了她,他也會有壓力。

    「嗯,也不要太晚了,別忘了我們明天要搬一些東西去新家。」她柔柔地提醒。

    家具前些天已經送進新屋,基本上已經可以入住,但現在他們住的地方租約還沒到期,所以他們打算陸續先搬一些小家電和衣物到新屋去,然後再擇個吉日正式入住,而明天她休假,兩人說好要趁空搬點東西。

    「我記得。」

    「還有,喝了酒千萬不要開車,自己小心一點。」她殷切叮嚀,最怕他那人來瘋的個性,一喝酒會更失控。

    「知道,你不用擔心。」

    結束通話,連奕霏收起手機,心不在焉地緩步而行。

    其實爾杰的同事她多少都認識,他們也都是好相處的人,她去加入也無妨,只是不知為何,听見有林達,她就一點參與的意願都沒有,因為她感受到林達似乎對她有股莫名的敵意。

    前些天一起出去的時候,林達會故意把她當空氣,把她說的話當耳邊風忽略,還會刻意當著她的面,對爾杰有一些親密的小動作,像是撒嬌、勾肩、挽手臂之類的。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勉強做朋友,也避免同處一處,反正林達待不久。至于那些小動作,還不至于嚴重到誘發她的醋意,因為有可能連粗線條的爾杰自己都沒有察覺。

    實際上也沒發生什麼,她不想捕風捉影,也不想開口多說,免得讓相爾杰覺得她小骨子小眼楮。

    不過真正令她困擾憂郁的,反而是她與爾杰之間的問題,還有愈接近婚期她就愈迷惘恐慌的心情……

    她不確定爾杰是否真的做好踏入婚姻的準備,也不確定自己能否長久處在這樣的相處模式下而不會反彈……

    「地上有錢撿嗎?」

    柴芮 的調侃聲忽地傳來,打斷她的思緒。

    「嗄?」她猛然回神,神色一整。「沒有啦。」

    「還沒有?那干麼一直低著頭?」柴芮 質疑地睨看她。

    「我在想事情,所以才走神。」她解釋著,扯了扯唇權充笑容。

    「嘖,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你還是別笑了。」柴芮 那犀利言語的背後是濃濃的關心。「有什麼煩惱說出來吧,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你出主意。」

    「是啊,奕霏,你這幾天看起來悶悶不樂的,哪有一個準新娘像你這樣的?」尤頌恩也走過來關問。

    連奕霏郁悶地嘆了口氣。好朋友果然不是當假的,就算她沒說,她們也都看出來了。

    柴芮 擔憂地看向她。會嘆氣,可見真的很困擾……

    「去喝一杯?」借酒澆愁也好、放松心情也好,如果好友需要,就算她酒量不佳,也舍命陪君子了。

    「好吧,我想我的確需要。」連奕霏揚唇同意。

    這段日子,她積壓太多負面情緒在心里,像走進了死胡同,被困住,愈來愈憂郁,心情變得很沉重,壓得她快要沒有辦法再往前行了……

    她需要鼓勵打氣、需要有人肯定她的決定,跟她說︰結婚是對的,不用懷疑、不用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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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00:08: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凌晨近三點,夜店里氣氛歡快,相爾杰一行人喝得盡興,酒量不差的相爾杰也喝了五分醉,林達沒酒量但有酒膽,醺醉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般夜店都在三點半收杯、四點開燈,大伙兒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結帳買單,在門口解散,各自離開。負責送林達回飯店的責任自然是落在相爾杰身上,兩人互相攙扶,一同走到路口搭計程車。

    林達醉得東倒西歪,還沒叫車,就先奔到路旁花台「捉兔子」。

    相爾杰好笑地跟在後頭,替她拍背。

    「嘔……」林達彎身,雙手撐著腿,皺臉干嘔,之前在夜店就已吐過,胃里空空,現在沒東西可吐了。「吐不出來……」

    「不能喝還喝那麼多。」

    「開心嘛,難得大家還可以聚在一起同樂。」干嘔到累,她索性坐在花台邊休息。

    相爾杰也在她一旁落坐,林達順勢就把頭枕向他的肩膀,藉著酒意與他親近。今晚她這麼開心,另一方面是因為連奕霏沒來,這樣相爾杰就會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

    「累了就趕緊回飯店睡覺吧。」相爾杰推推她的腦袋,推不開,還被她挽住了手臂,姿態調整得更安適。

    「吹一下自然風醒醒酒嘛。」她心滿意足地閉起眼楮,享受獨佔相爾杰的短暫片刻。

    「巴一下你就醒了。」這陣子,他們相處得更熟了,相爾杰很自然地用沒被箍制的另一手從她額頭巴下去。

    「嗅,我是女人耶,都不會憐香惜玉哦。」冷不防挨打,林達吃痛抗議。

    「啥,你是嗎?我把你當哥兒們耶。」相爾杰促狹地調侃,但這也是實話。

    她才不想當哥兒們咧!林達橫瞪住他。

    「在你眼里,就你女朋友才算女人是吧?」她吃味地說。

    她看過他們的互動,相爾杰對連奕霏都是輕聲細語、柔情密意的樣子,對她卻總是粗魯地打鬧玩笑,真不公平!

    老實說,她向來偏愛陽光健康型的異性,所以對相爾杰很有好感,打從認識他之後,即使她遠在澳洲,每周他的節目播出時,她都一定會想辦法看到,就這樣看著看著,看了兩年,也看出了更多的喜歡……

    這趟來台,是她在父母親面前大力鼓吹的,為的就是想再來跟相爾杰見見面,看看有沒有可能會發展出什麼,不料卻得到了他即將結婚的壞消息,令她失望極了,自然也對連奕霏很反感。

    她很納悶,他怎麼會愛上那種一看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多走幾步路腳會斷掉的柔弱女人?

    「你說對了,像小霏那樣才是真女人。」相爾杰不明白她的心思,還大刺刺地吐露心意,毫不掩飾對心愛女人的依戀。「她柔情似水、溫婉體貼,她就像溫暖的港灣,收容我這艘漂泊歸來的船,待在她身邊,我就是會感到特別踏實心安、溫馨寧靜。」

    听他形容連奕霏時的眼色和語調都是她不曾見過的溫柔,林達內心不禁感到酸澀。

    「我以為你喜歡的對象應該是外向活潑、活力四射的類型,可以和你一起四處玩、四處趴趴走,上山下海都難不倒……」就像她這樣。林達失望地噘著嘴,說出想法。

    「能夠一起玩不代表就能夠相愛啊,而且相愛了也不代表能夠相處,小霏是個好女人,包容我很多,她是第一個讓我想趕快定下來成家的女人。」平時相爾杰總是嘻嘻哈哈,很少認真提及愛情觀,今天是喝多了,沒有防備,才會不自覺地說出斂藏心底的話。

    游戲人間的他,也沒有想過會那麼早想成家,但他對連奕霏的心意很堅定,不安定的浪子心早已經被她的溫柔與包容徹底收服,渴望打造一個堡壘,收藏他所擁有的珍貴一切。

    或許該說愛情是沒有道理的,找對象究竟是要個性互補、還是性格相近的,沒人能說得準,只能說愛情來時無法抵擋,哪里還顧得上那麼多,預設條件根本是多余的。

    「唉,真可惜,那我豈不是都沒機會了?」林達似真似假地惋惜嘆氣,再度靠上他肩膀。

    喜歡他本來就不容易,畢竟兩人距離太遠,他要是有心,也許還有點可能,但看樣子他真的被那個連奕霏迷住了,她根本連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呿,你才幾歲,要機會還怕沒有嗎?」

    相爾杰當她開玩笑,也當作听不懂,避免尷尬,也避免破壞了情誼,但還是展開臂膀安慰地摟了摟她。

    「算了,我就祝你幸福吧。」林達意會了他的婉拒,只好放棄,表現大方風度,姿勢從側靠,轉為了正擁,在這難得的時刻,感受最後的親密。

    化傷害為圓滿,氣氛和諧,可他們因為酒意而少了該有的戒心,忽略了即使夜深人靜,身處之處也是在公開的街頭,看著他們的,除了星星月亮,還有其他……

    ***

    約莫花了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相爾杰和連奕霏已幾乎將原住處的東西都搬到新屋,人也住了進去。

    房子的事差不多了,婚事籌備雖然有所進展,但還是有不少瑣碎的事情要做——例如拍好的婚紗照要再去挑選、印好的喜帖要一一書寫姓名地址、打電話向親友報喜並預估喜宴桌數……

    相爾杰本來就忙,再加上前些時間當林達的玩樂向導,又要顧及搬家的事,時間更是壓縮,而婚事的進行向來有連奕霏扛著,他就很自動的放任自己散漫,簡直像念書怠惰的小朋友,要人拿鞭子在後頭抽一下,他才動一下,一點也不積極。

    可偏偏,兩人所承擔的責任壓力多寡是對比的,他愈放松,她就愈緊繃︰他愈不積極,她就得愈費心……而婚前癥候群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理與面對不容易改善,以至于連奕霏的壓力已經瀕臨一觸即發的狀態。

    還好,幾乎每天纏著相爾杰的林達已經隨父母回墨爾本去,情況應該可以好轉一些些。

    此刻,坐在書房里,看著堆積如山的喜帖,還有列了好幾張A4紙的賓客名單,連奕霏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們決定要男女方共同宴客,省得勞師動眾又曠日費時,所以現在除了她和相爾杰的朋友,雙方長輩的親友名單也在這里,數量相當可觀,喜宴桌數保守估計約六十六桌。

    「要命,這是要寫多久才寫得完啊!」她哀怨地低嘆,隨即拉開嗓門朝外頭嚷。「爾杰——」

    幾秒後,相爾杰乒乒乓乓地跑來,膚色健康的結實軀體上只有一條浴巾岌岌可危地系在腰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才走進浴室脫了內褲準備洗澡,就听見她鮮少的高分貝叫喚,差點就光著**跑來。

    「這麼多,幫忙寫。」她靠進椅背,指著桌上的紅色小山。

    「干麼寫?用電腦打字列印就好了啊。」他隨意翻了翻那疊名單,講得很輕松,連奕霏卻听得想暈倒。

    「不行啦,要用手寫才有誠意,我看過的喜帖幾乎都是手寫的。」她瞠圓了一雙眼楮。

    「那字很丑怎麼辦?」他馬上有理由反駁。

    呃……連奕霏一時語塞,這倒是,這男人的字就跟他的人一樣,完全顯示了他的粗心隨興、不拘小節。

    「那你不會一筆一劃好好寫哦?」她橫睞向他,想要工整還是可以的,端看他願不願意。

    就好比……婚事的籌備,他若是真想參與,無論如何還是安排得出時間,只是肯不肯費心而已……

    思及此,她心情蕩了下來。

    一直都了解他平時粗心大意、隨興不羈,只會對願意用心的人事物用心,可自從她答應結婚以來,他種種輕忽的表現,教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不再是他願意用心的對象了?

    難道,他認為她答應嫁給他就跑不掉了,所以也不必再花費心力,愈來愈無所謂,愈來愈不在乎她的感覺?

    那可不行,還沒結婚就這樣了,結婚之後豈不更有恃無恐?

    她該怎麼做,才能找回以前那個對她事事上心的相爾杰?

    只是談一談有用嗎?有時她抱怨嘀咕,他卻都嘻皮笑臉的,誘哄安撫,根本不以為意……

    「這樣可以過關嗎?」相爾杰拿過一張便條紙,隨便寫了個名單上的名字,讓她評監,正好打斷了她的思緒。

    既然她堅持手寫,不願采用便捷的方式,那他只有一起分擔了,否則數量這麼多,她肯定會寫到手疼,那他可是會心疼。

    「可以呀,再整齊一點更好。」她拿起紙張端詳,抬頭對他揚了揚唇。

    「那好吧,我先去洗澡,洗完就來跟你一起寫。」相爾杰順勢彎身,在她紅潤的唇瓣上重重地啵了一下。

    「洗完就來哦,不可以賴皮。」她嗔睞他一眼。

    「遵命。」相爾杰俏皮地應,轉過身之後,下意識想讓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她可以開心一點,于是惡作劇再揚聲。「看我!」他打開浴巾,像蠟筆小新一樣露出勁健結實的翹臀,還很皮的搖了兩下,企圖逗笑她。

    連奕霏傻眼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伸手要打他**,卻被他給閃掉,還大笑跑走。

    「這個人真是……」听著他囂張的笑聲,一種拿他沒轍的感覺又涌上心頭。

    她明明是個既文靜又向往安定的女人,照常理說應該是選擇成熟穩重的對象才速配,可她怎麼偏偏愛上一個孩子似的男人呢?

    實在又好氣又好笑,她不禁嘆息搖頭,坐正身子找筆,這才發現筆筒里只有一支簽字筆。

    等會兒兩人要一起寫,再去買一支好了。

    她到衣物間換了件莫代爾質料的藏藍色連身裙,拿了錢包和鑰匙,在浴室門外告知他一聲。

    「爾杰,我去街角的超商買簽字筆,馬上回來哦。」

    「噢,好。」

    浴室里滿頭泡沫的相爾杰揚聲應,沒想到連奕霏這趟尋常的出門,緊接而來的會是措手不及的晴天霹靂。

    ***

    「麻煩結帳。」

    「好的,請稍等一下。」

    超商里,連奕霏拿了三支黑色簽字筆和一瓶牛奶到櫃台結帳,這時間超商只有一名店員,在儲物間不知忙什麼,同樣從事服務業的她能夠將心比心,沒有多加催促。

    百無聊賴之際,她不經意地瞧著櫃台周遭的東西,當日特惠品、口香糖、集點贈品,還有新出爐的數字周刊……下意識的,她將視線停留在周刊上,大大小小各種標題,看得人眼花撩亂,可驀地,「相爾杰」三個字躍進她眼簾,攫住她所有注意力,再細看,那聳動的標題仿佛像千斤重石般壓上她心口,令她窒了一窒。

    「不好意思,久等了……」店員在這時小跑步過來,趕緊刷條碼結帳。「就這些嗎?」見客人注意著雜志,他揚聲詢問。

    「再加這一本。」她回過神來,取了本周刊一並結帳,然後在店內附設的面窗座位落坐,翻開周刊,直接找報導相爾杰的頁面。

    她不曾花錢買過這種雜志,會翻閱大多是去發廊或咖啡店順便看的,爾杰身為節目主持人,也算是藝人,有一些新聞不稀奇,可是今天有種直覺驅使著她掏腰包買下細看,或許,是因為這本周刊向來走麻辣腥羶路線吧,所以看到他的名字出現在這上頭,她不免感到擔心……

    有了!

    連奕霏差點翻過頭,連忙再翻回來,圖片色調偏暗,聳動標題和封面處相同——

    相爾杰深夜擁妹,飯店幽會

    秀眉下意識蹙起,她低頭確認照片內容,里頭的人物的確是相爾杰,而另一個是……林達。

    拍照位置雖然有一定距離,但還是拍得很清楚,最大的一張跨頁照片,是他們坐在人行道的花台邊擁抱在一起,從拍攝的角度看,正好就是相爾杰的正面,想不承認都不行。

    偷拍的狗仔很厲害,用照片說故事,每張照片像是連續動作,還在旁邊附注了拍照的時間點——

    第一張是林達偎近相爾杰,笑著往前走。

    第二張是兩人並肩坐在花台有說有笑的樣子。

    第三張,林達將頭靠在相爾杰盾上,然後相爾杰展臂摟住她,接著兩個人緊緊相擁……

    再然後,場景換過,是一間五星級大飯店的門口,他們倆一同步下計程車;最後一張照片則是林達親密挽著相爾杰進飯店的畫面……

    文字內容將整個過程敘述得精彩生動,仿佛撰文者就在他們身邊一樣,把他們的互動對話看得一清二楚。

    連奕霏的心情頓時糾結得像一團混亂的毛線球。

    看上頭所示的時間,應該是他們去夜店那一次。爾杰那天回來得很「早」,天蒙蒙亮才回到家里,隔天她要洗衣服時,聞到了他衣服上的酒味和屬于女人的香水味,當時,她只是推想,去那種場所,難免會沾染一些,所以不以為意,沒想到香水味原來是和林達擁抱來的……

    她明明對相爾杰那天是和林達、同事去夜店是知情的,可是看著這些照片,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受到影響了,感到惱怒而失望。

    為什麼爾杰會跟林達擁抱?

    為什麼他在送她回飯店之後,沒有盡快離開,而是直至清晨才回來?

    原來,他們倆在她看不到的時候,互動是如此的親密!

    難怪遇到有她同行的時候,林達總會對她擺臭臉……因為有她在,行為得收斂,他們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親近。

    這要怪林達嗎?明知道相爾杰有未婚妻了,還刻意靠近,分明是意圖不軌!可換個角度想,爾杰還沒有真正結婚,林達也有喜歡人的權利,親近喜歡的人,何錯之有?

    真正要怪的人,應該是相爾杰!

    他是最清楚知道自己感情狀態的人——他們是情侶、他們還同居、他們甚至即將結婚了!

    他怎麼可以任由另一個女人和他這麼親密?

    她不反對他有異性的朋友,但前提是要懂得自我約束,懂得拿捏分寸啊!

    她以為他懂得的。

    看來,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以為他會因為有她這個女朋友,而和其他人保持應有的距離;以為他們既然朝結婚這條路走去,他就會把她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以為他真的要為了她安定下來,變得更成熟穩重……

    結果,她徹底錯了。

    即使有了她這個女朋友,他依然故我,維持一貫和人相處的調調;就因為要結婚了,他反而對她更漫不經心……

    結婚之于他,究竟有沒有意義?

    如果有意義,那為什麼他仿佛一點都沒有即將結婚的自覺?為什麼對婚事的籌備如此被動輕忽?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還需要事事樣樣都說出來設限嗎?她不願以強迫的方式約束他,這種事,應該要自動自發才對呀!

    還是,結婚對他而言,只是簡單的兩個人住在一起?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倘若他真是這麼想,那為何要結婚?他說過,結婚後還是會跟婚前一樣的……既然如此,同居不也一樣嗎?

    婚期已在倒數階段,他看起來根本還沒有做好要踏進婚姻的準備,也沒有將成為人夫的自覺……她該就這樣結婚嗎?

    她……似乎也還沒準備好。她的生活重心太過以他為重了,整天只會引頸期盼著他的歸來,喜怒哀樂全隨他影響,以至于快要失去自我了。

    假若這狀況一直持續,她沒有足夠的時間自我調整、自我改變,那麼,就算結了婚,遲早也一定會出問題的。

    她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該怎麼辦才好?

    看著攤在面前的周刊,連奕霏怔忡了。

    此時此刻,她腦袋里怕的不是第三者,而是他們之間該如何改變現狀,讓他真正做好準備,也讓她稍微得到喘息,釋放心里積存太多的怨,歡歡喜喜、毫無疑惑地當個新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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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00:09: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過是買支筆要多久?

    相爾杰洗完澡、吹干頭發,再到書房寫了兩、三張喜帖信封,心頭隱隱覺得浮躁不安,尤其連奕霏去附近超商買東西頂多一、二十分鐘就該回來,但今天卻特別慢,擔心之余,很快便坐不住了。

    他換上輕便的棉質家居服,匆匆出門去,來到超商外,透過落地窗看見了連奕霏坐在窗邊座位,高懸的一顆心才安穩落下。

    他敲敲玻璃打招呼,朝她咧開一口白牙,隨即走進超商里。

    「東西買了怎麼不回家?坐在這里發什麼呆?害我擔心得跑出來找你。」他來到她身邊的座位落坐,自然地抬手摸摸她臉頰。

    連奕霏轉頭看向他,好一會兒都面無表情。

    她真的被他搞得好迷惑、好矛盾。

    說他對她不上心,也實在不公平,否則她才遲一些些未到家,他怎麼會馬上出來找?可若說他是在乎她的,那這陣子的種種輕忽和散漫,又作何解釋?

    唉……她好累,左右為難的感覺很不好受,她不想再疑惑猶豫了……

    沒有時間再讓她搖崗不定,趁喜帖還沒發出去,還來得及喊停,就果敢一點,踩下煞車吧。

    不太對勁哦……相爾杰本來是噙著一抹帥氣笑容,可她這樣瞅看著他,沒有平常總是恬然溫暖的微笑,沒有溫柔多情的目光,他的笑容不禁僵在嘴角,心里升起一陣不安的寒意。

    這超商冷氣好像開太強了,他覺得陰風陣陣啊,有股風雨欲來的FU,頭皮也發麻。

    「你……怎麼了?」他擔憂地問。

    「你看看這個。」她把攤開的雜志推到他面前。

    「什麼?」他納悶挑眉,接過手,看見是自己的報導,不禁訝異瞠眸,隨即疑惑地拿近細看。

    看著報導的內容與照片,相爾杰眉心愈蹙愈緊,他和林達清清白白,純粹是好朋友、好哥兒們的情誼,經過這樣編排和形容,變得好曖昧……

    可惡的狗仔,半夜不睡覺,還偷拍得那麼勤!

    他望向她,有一種「剉咧等」的感覺,這哪是山雨欲來而已,應該是要打雷閃電了吧?

    「你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吧?」他吶吶地問。

    「你覺得我看到你們這些舉動,不會生氣嗎?」連奕霏反問他,口氣淡淡的,可眼底明顯壓抑了許多情緒。

    試問,有哪個女人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其他異性如此互動親密,會無動于衷?

    生氣,是因為在意,除非對他沒感情了,否則,不可能不生氣!

    可個性使然,她即便生氣,也不會大吵大鬧,頂多臭臉質問,或是以沉默表達不滿,現在這樣,她覺得自己已經很理智了。

    因為她不能失控,她還要跟他說更重要的事,若是在爭吵狀態下,場面更僵,感覺更差,那麼結果會更加無法收拾。

    「這天你是知道的,就是去夜店那次,我有打電話問你去不去。」相爾杰趕緊舉證自己有報備,生怕她誤會。

    「如果我知道我沒去,你就會跟其他女人這麼親密,那我無論如何都應該要去才對。」她語帶指責,烏亮的眼楮定定地看著他。

    她並不傷心,因為她了解相爾杰這個人,他行事光明磊落,若是變心,一定會攤牌坦言,而不是偷偷摸摸搞劈腿,他不屑那樣的行為。

    然而,她雖然不傷心,卻對他感到生氣失望。

    氣他沒有身為她男朋友,甚至是未婚夫的自覺,才會輕率地發生這些事,對他不夠自律感到失望。

    相爾杰愣了愣,怔忡地迎視著她。

    她真的生氣了,平時晶亮水潤的眼楮此刻潮暗如海,看不見原來的恬柔溫暖,只有對他濃濃的失望。

    他們之間不曾有過如此窒悶的氣氛,令他不禁有點心慌,大掌攫住她手臂,急切地想要說明。

    「小霏,你不要誤會……」

    她卻緩緩地將他箍制的手拉下,不疾不徐地截斷他的話。「你們沒有做那些舉動嗎?」

    有圖為證,還能怎麼狡辯?

    「有是有,可……」他想解釋卻又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那就不是誤會了。」

    她把周刊挪回自己面前,看似仔細地端詳,實則考慮著該怎麼開口跟他說她的決定。

    早就該說了,當她需要好友的鼓勵打氣才能相信自己結婚的決定沒有錯的時候,婚事就不該繼續籌辦了。

    如此重要的決定,應該篤定萬分才對,卻得仰賴好友的信心喊話,才能凝聚動力……這已經不對勁了。

    對于結婚這件事,她沒做好準備,他也一樣。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此喊停,否則就來不及了。

    「當然是誤會,這里面寫得像我和林達是去飯店偷情似的,天知道我跟她根本清清白白,你想想,如果我們真有怎樣,林達怎麼肯甘心回墨爾本,依她的個性應該死纏活賴也要留下來,對吧?」他既懊惱又覺得冤枉,忙以事實為證,好增加說服力。

    「我知道你們是清白的。」連奕霏收起周刊、拿著牛奶和筆往外走,他們說話的聲音就算再小聲,在超商里還是听得很清晰,而接下來她要提的事,一定會激起他的激烈反應,還是回家關起門來談比較好。

    「既然你知道,那為什麼還要生氣?」相爾杰連忙跟上,將她手上的所有雜物接過手。「交給我來拿吧。」

    看,這男人就是這樣,該體貼時不夠體貼,這種小細節卻又顧上了,讓她一下心軟、一下埋怨……

    女人的心是很脆弱的,反覆拉扯,怎能不受傷?

    為了不受傷,調整是必要的,她得強化自己,才能在愛情的路上安然行走,她也要像他一樣,在愛情里怡然自得,而不是跟隨另一個人的狀態起伏。

    「我們回家再說,免得又被偷拍,我不想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話題。」她淡淡地說,相爾杰只好暫時噤口,免得惹得她更生氣。

    幾分鐘的路程,再搭電梯上樓,他們一路無語,沉默中氣氛緊繃僵凝,所幸,很快就回到舒適溫馨的家里。

    「小霏,我和林達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就不要因為這件事生氣了。」大門一關上,內心擔憂不已的相爾杰憋不住話,立刻對著走往廚房冰箱放牛奶的連奕霏重申。

    「我會生氣是因為你,這件事只是導火線。」連奕霏停下腳步,怨睞那張令她又愛又怨的英俊臉龐,心口隱隱揪疼著。「因為你還沒有自覺已經不再是單身,還沒有做好要結婚的準備。」

    「誰說我沒有的?」他下意識就是反駁。

    她澀然地揚唇,搖了搖頭。知道他不會承認的,因為就連他的輕忽,他也沒有自覺。

    「如果有,你就會自律,會記得保持距離,不讓自己也不讓別人逾越界線,狗仔也不會有機會拍到這種照片。」說完,她往客廳走去,留下被她堵得語塞、無從反駁的相爾杰呆佇原地。

    她言下之意是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會有把柄落在有心人手上,而這次他就是不夠謹慎……

    她說的沒錯,他可以拒絕林達、推開林達的,可是他並沒有,或許是酒意使然,也或許是真的內心坦蕩,他不認為那擁抱具有什麼意義,所以他心軟地任林達藉由擁抱尋求被他婉拒的安慰。

    知道自己不對了,他忙快步跟著走到客廳。「好,我承認這是我不對,以後我會更加謹言慎行,可是你說我沒有做好要結婚的準備,那就真的冤枉了,是我求婚的,在求婚之前,我就思考過了。」

    懊他錯的他認,但他的心意可不容被曲解。

    「是啊,是你求婚的,可是,為什麼後來變成是我一頭熱呢?」她幽幽地問。

    「這半年多以來,你自己數數,婚事、新屋,你參與了多少?」

    她一個人像小蜜蜂似的飛到西又飛到東,忙完這個忙那個地四處忙,現在回頭想想,實在覺得好累好累……

    相爾杰再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

    每一次的缺席,他都有他的理由,而她就算埋怨幾句也都包容妥協,可她平時不計較便罷,現在一次爆發,開始對他秋後算帳,竟教他心虛愧疚得不知從何說起了。

    「你知道我一直都是這樣忙的,這份工作就是這樣,沒有辦法,而且我對那些事真的不在行,所以……」他急切地解釋,試圖想安撫她的不滿。

    「是,你一直都是這樣,變的是我……」她阻斷他的話,承認自己的心態也出了問題。

    他,即使要結婚了還是依然故我的按著原步調走,而她,卻因為結婚這個決定而有了改變……

    聞言,相爾杰的心不禁打了個突。

    變的是她?這是什麼意思?

    連奕霏眼看話已說到這里,該是說出沉痛決定的時候了。

    「爾杰,我覺得我也還沒調適好自己,所以我們還是先別結婚吧……」她深深望住他,清楚表明。

    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覺得最難說出口的一句話,忐忑得連心跳都變得不規律,手心冒著汗。

    「什麼?!」他陡然揚嗓,錯愕得分貝都提高了,不敢相信剛剛听到了什麼?「你說先別結婚?是我听錯,還是你說錯?」

    「你沒听錯,我也沒說錯。」她給了他肯定的答案,既然開了口,就不能再縮回去了。「我想把婚期往後延,暫停婚事。」

    後續的事她也想過了,那些進行中的婚事細節,能夠取消的就取消,能夠延期的就延期,反正肯定都比籌辦時來得容易得多,既然幾乎都是她著手辦理的,她會一一搞定收尾。

    若是因為已經籌備到最後階段而硬著頭皮進行,那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畢竟結婚是他和她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眼光,自己的感受才重要。

    相爾杰被這震撼彈炸得腦中一片空白,仿佛听見心跳一下一下重重地擂著,他表情呆滯茫然,無法置信。

    在現在婚期只剩不到兩個月的時候,她要悔婚?

    相愛的結局,不就是開花結果、步進結婚禮堂嗎?

    她忽然反悔,不肯嫁他,是打算要分開嗎?

    不對,別慌,她說往後延,這表示與分手沒有關聯……

    「要延到什麼時候?」他沉下臉色問。

    「延到我們都真的準備好踏進婚姻,沒有一絲一毫遲疑和不安,可以更認真對對方負責的時候。」她很認真地回答。「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能懷著不確定的心情步上紅毯。」

    比起最初答應他求婚時的沖動和勇敢,這時的她已經深思熟慮過了,是以更謹慎珍惜的態度面對兩人的未來了。

    他們在交往將近一年時就決定結婚,當時太過隨心所欲,一決定了就埋著頭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像過站不停的火車,目標只有終點站,卻忽略了許多事。

    她不知道相爾杰怎麼想,或許他適應力向來很強,婚事籌辦也沒有影響他太多,可她不同,她一邊適應著全新的同居生活,一邊又要面對婚事的煩擾,所以變化是很大的,而後遺癥就是壓力有多大,她此刻的反彈就多大,因此她決定——

    蹺婚!

    連奕霏講得很認真,可相爾杰听著卻眉心緊皺,只覺得她的答案相當模稜兩可,對他很不利啊。

    「我沒有絲毫遲疑不安,也一直都是抱持著對你負責的心態啊!」他站在自己的立場說道。

    「那就請你給我時間和空間吧,讓我做好可以當相太太的準備。」她眼色真摯。她就是為了想跟他共度一生,現在才會喊暫停的,否則進度太快了,她眼下就招架不住了。

    「當相太太需要什麼準備?」相爾杰卻失笑,不懂她的心情,怎麼好像當他老婆有多難的樣子?

    「你不知道嗎?很多。」見他心情似乎沒那麼激動了,連奕霏坐到他身邊來,扳著手指頭數著自己的境況。「要準備一個月有一半時間見不到老公的獨立,燈泡壞了要自己換、水管堵住了要自己通,生病了要自己跑醫院,要搬重物自己買拖車拉……」

    听她這麼娓娓細數,相爾杰眼色尷尬,一整個汗顏了起來,顯得自己剛剛的問題有多無知。

    「等等,你干麼說得這麼悲情?」他覺得她是故意的,但又似乎無法否認她說的狀況。

    悲情?她失笑,他這形容詞下得好,想來的確很悲情。

    「你才知道?我還沒說完呢。」她側著螓首,抬眸睞他,看他一臉尷尬心虛的古怪表情,她莞爾,雖然還是抱怨,但氣氛已經在無形中改變,不再那麼凝滯沉重了。

    「還有?!」他愕然拔聲。

    她不理會他的夸張反應,繼續細數,要數得他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重要節日只能自己過,要眼巴巴地看別人曬恩愛,自己卻孤單單;和朋友出去,人家有阿娜答接送,而我只能搭便車……

    「明明很掛念遠在國外的你,還要忍著不要打電話,免得打擾你工作,望夫石一樣等著你終于想到才打電話報平安;還有,出門得老是被問‘你未婚夫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又出國啦?’,你知道這在籌辦婚事時,是多麼讓人產生壓力的關心嗎?」

    她說著說著,還角色扮演了起來,學起別人說話的腔調。

    她一股腦兒說了好多,從來都沒有如此詳細提及,相爾杰聆听她的心聲,不由自主地牢記在心。

    他沒想到,她在他們的愛情世界里,是這樣的寂寞……

    原以為自己愛她,這樣一听才驚覺自己其實對她還真不好。剛剛他還不想承認她說他沒有身為她男朋友、未婚夫的自覺,現在要還想否認的話,無疑是睜眼說瞎話。

    他付出的這樣少,讓她嘗到了這麼多的委屈酸澀,現在她說不想結婚,他還有立場拒絕嗎?

    「我對你這麼不好,你還會考慮嫁給我嗎?」自己如此糟糕,他沒有自信了,忐忑地問。

    「會啊,所以我只是說將婚事延後,又不是說要分手。」恬柔微笑躍回柔美臉龐,她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麼?」他不明白地問。

    「答案很簡單啊。」她將他拉低一些,低聲地說。「因為我愛你。」

    相爾杰凝著她,心中淌著一股甜甜暖流,安撫了因晴天霹靂而經歷一場三溫暖的心房。

    愛,一點都不簡單啊。

    他這樣輕忽了她,她卻還是待在他身邊,沒有說要離開,只要求需要時間調整自己,這得有多濃的愛才能支持?

    「我也愛你。」他情生意動地將她拉進懷里擁抱,那堅定的力道里,有著對她愈來愈深厚的愛,也有著對她的憐惜與心疼。「答應我,讓我們一起努力改變,不要輕易放棄我們的愛情。」

    貼在他厚實溫暖的胸膛上,連奕霏舒心地吐了口長長的氣,嘴角淺揚微笑,腦袋瓜子點了好幾下。

    這樣很好,和平溝通,沒有因為婚事暫延而起沖突,他這份體諒不容易,她擱在心底大加分,對他們的未來開始燃起更美好的希望。

    得到她的應允,死棋有了活路,相爾杰內心的不安減低了許多,俊唇這才有了些許笑容。

    有句話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上課的學生會蹺課、上班的員工會蹺班,而將要結婚的人想蹺婚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這麼做,心態感受上能夠得到一些舒展的話,那麼,小小的叛逆一下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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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幾天後的某個上午,上晚班的連奕霏下午三點才上班,利用上班前的空檔,一個人窩在更衣室里不知在忙什麼。

    相爾杰發現好一會兒沒瞧見她人,走來察看,就見她拖著一個皮箱在整理衣物——她穿著細肩帶的純白洋裝,長發綰成發髻,幾絡發絲蜿蜒著瓷頸,落在性感的鎖骨上,此刻窗外陽光燦燦,照進屋里,在她身上灑落金黃光暈,整個畫面寧靜而美好,他揚起微笑,倚靠門框,眸色溫柔。

    打從他們住在一起之後,他出國時的行李都是她幫他準備的,最初幾次她還要先詢問他該帶什麼,後來就完全不需要他擔心了,她會依照他去的國家天氣季節為他準備——她是真的很用心地在對他好。

    他明天又要出外景,這次地點比較近,是菲律賓和印尼,瞧,不需要他提醒,她就主動幫他注意到了。

    「在整理行李啊?一他隨意開口。

    「嗯,趁還有時間先稍微整理一下。」她抬頭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隨即繼續手中動作。

    「晚上再整理就好了……」驀地一件粉紅色小內褲從她手中放進行李里,令他怔愣訝異的瞠圓眼楮。「你在我的行李里放你的內褲做什麼?」

    想要他出門在外「睹物思人」嗎?他手機里有放她的照片就夠了吧?放內褲就太超過嘍!

    連奕霏愣住。他的行李?

    「這是我的行李,當然是放我的東西啊。」她奇怪地看向他。

    「是我要出國,你整理你的行李做什麼?」他更奇怪地看向她,未幾,愕然再問。「還是……你要去哪里?」

    「我想搬家。」連奕霏瞅著他,坦白道。

    「搬家?我們才剛搬來,你要搬哪去?這不就是我們的家嗎?」相爾杰被她莫名其妙的話和行徑搞得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

    「我想……」雖然她這些天想過該如何說服他同意,但到了真要開口的時候,全都派不上用場了,還是要遲疑斟酌。「這間房子是為了結婚才買的,但現在我們既然不結婚了,我還一直住著不是很奇怪嗎?」

    「怪什麼怪?」他反應激動地啐,不能理解她怎麼有這個想法。「我覺得你才奇怪。這是我們的家,你不住這里要住哪里?」

    沒想到,她整理的不是他出國要用的行李,而是她要離開的行李!

    他這麼堅定的說著「我們的家」,令連奕霏溫暖感動,即使她現在不想結婚,他仍然沒有因此而改變,還是認定她。

    可是,她不能眷戀,若不改變現狀,她的心依舊會依賴著他。離開,暫時恢復以往分居的生活,或許會更有助于她改變。

    「你原本租的地方租約還沒到期,空著不住也浪費,我先搬回去那里住,之後再打算。」

    她已經打算好了,那地方,他打的是兩年契約,目前還有三個多月才到期,他們之前因為不確定房子何時才能布置完成,所以沒有退租,現在又只剩三個多月,懶得再跟在國外工作的房東討價還價,于是就索性租到約滿。

    而且,她最早從自己住處搬去和他同居時,有一些多余的小家電還留在那兒,這會兒她搬回去,不用再張羅什麼,方便得很。

    相爾杰再度愣住,她這是有預謀的,都打算好了嘛!

    之前他覺得接受她小小的叛逆無妨,可這並不代表他能夠接受雪上加霜的打擊啊!

    「欸,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他沉下臉,皺起眉,無法認同地雙手抱胸。「前幾天跟我說婚期延後,才隔沒幾天,你又要搬走,小霏,你到底想怎樣,就坦白跟我說吧。」

    他有一種正被慢慢凌遲的感覺,也害怕自己正在一步步地失去她,他不知道該怎麼阻止情況一直惡化。

    「我那天晚上就已經都坦白跟你說了呀。」她站起身,來到他面前,安撫地去牽著他的手。「給我時間和空間做準備,我要改變自己。」

    是,他記得她有說要時間和空間,做好可以當相太太的準備……她所謂的空間,就是要從他身邊搬走嗎?

    「你很好啊,為什麼要改變?」他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不解地問。

    連奕霏苦笑搖頭。

    「我很不好,只要你出國了,我的心情就會很低落,就連頌恩她們都說我魂不守舍的,等你回來了,我的心情才會好轉……每次每次,都這樣循環。」

    自從交往後,因為他工作的關系,他們的相處模式,就大多是她在配合他,沒住在一起時還好,她有自己的空間、自己的休閑與節目,可同居之後,他們所有事情都摻和在一起了,她變得格外計較,在意他何時在、何時不在、又不在了多久……她所有的生活重心都擺在他身上了,也漸漸失去自我。

    相爾杰听了,想要繼續擺臭臉,卻又忍不住得意地揚起嘴角。這話听來,像是告白示愛啊!

    「這是正常反應吧?有什麼不好?」她的現象,正是一般陷入愛情的人會有的現象啊,他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我也喜歡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啊。」

    她還是搖頭。從他的笑容中,她就知道他把事情況想簡單了。

    「那不一樣,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愈來愈嚴重,愈來愈不能忍受你的工作型態,雖然我沒說,表面上總能體貼,但我一直在忍耐,這樣下去,就算我們結了婚,有一天也會出狀況的。」

    意識到嚴重性,相爾杰頓時沉默了。

    她很清楚,他的工作現階段是不可能改變,所以她只得改變自己。而這眾多的抱怨,她沒說出口,一定也是要為他著想,不想帶給他困擾與壓力……她總是會為人設想!

    是他不好,就算她沒說,只要他細心一點,或許也能察覺她的心情,可是那麼久以來,他都沒有顧慮到她的心情感受,只有自私地享受她的付出與溫柔,一點都沒發現,原來她積壓了這麼多負面情緒……

    然後現在,她發覺自己心境上有了問題,想要改變,卻也只能靠她自己?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這個男朋友,真是失敗得徹底!

    拿著「我愛你」這個通行證,就在她的愛情世界里通行無阻,予取予求地享受一切權利,一味地佔她便宜,自己卻沒有付出。

    他到底為她做過什麼?

    現在,又能為她做什麼?

    「你從我身邊搬走,就會變好了嗎?」他握緊她的手,心情沉重地問。

    連奕霏深深吸氣又長長地嘆息。這問題,連她自己也沒有把握,怎麼給他確定的答案呢?

    「我不知道,但還是必須試試看,至少確定的是不暫時拉開距離的話,肯定無法改變。」她只能這麼對他說。

    她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連最隱晦的內心深處都剖白了,他還能拒絕嗎?

    要怪也只能怪他之前太自私,現在,只能被動地接受她的決定,連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然而,理智上他已經答應,也不得不答應了,可情感上……

    「我不想讓你搬走……」相爾杰很小聲地嘀咕,將她拉近,雙臂鎖在她腰上,癟起嘴對她露出無辜可憐的表情。婚事告吹、同居生活解散,就算她說不是分手,他也著實不安哪!

    看著他孩子氣的神情,連奕霏本來想笑,但听著他話里濃濃的不舍,鼻間不由得驀然一酸,一陣淚意冷不防地涌上眼眶。

    她嗔怨地睞住他。

    這男人真可惡耶,了解她心軟的個性還故意用這招,害她明明是自己要走,又矛盾地想哭,好可笑!

    相爾杰瞧見她眼中泛著淚霧,驚覺自己將要惹她流淚,心一揪,慌亂地忙改口。「好好好,你想搬就搬吧,但別忘了,這里才是我們的家,我身邊才是你該待的地方。」

    他的話難掩濃濃的佔有欲,但為了能讓她開心,他學會了妥協。

    妥協的滋味還真是又酸又澀啊,他嘗了這遍就難受了,她卻不知為他妥協了多少次!

    澳變,不能只有她一人努力,他也要多做點什麼,彌補自己的疏忽大意。

    他們一起為兩人將來要共同走下去而努力,應該可以更快看得成效吧?

    相爾杰告訴自己,這次要把握機會將功補過,非把自己在她心中的分數重新拿回來不可!

    ***

    連奕霏很有效率地搬走了,和相爾杰兩人又回到過去那種只有一個人住的單身生活。

    連奕霏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再刻意更動自己的作息和行程去配合相爾杰。

    在這種要努力抗拒相爾杰佔據注意力的時刻,好朋友又派上用場了,而且還非常重要。

    就像要戒掉某種癮,時刻的提醒、偶爾的強制和孤單時的陪伴,都是最好的戒癮良藥。

    一開始,連奕霏還是會被制約般,不知不覺地為了相爾杰的行程而推掉朋友同事的邀約——

    「周四打烊後,大家要趁樓管生日辦一次我們這樓層的聚餐,要不要去?」早班上班前的晨會剛結束,有一點少少的空檔時間,別櫃的同事加入連奕霏、尤頌恩和柴芮 的小圈圈,提出邀約。

    「好啊,沒問題。」尤頌恩和柴芮 都爽快答應了,只剩連奕霏還在猶豫。

    「周四……前一天爾杰剛回國……」她兀自嘀嘀咕咕地盤算著,沒發覺兩位好朋友已經很有默契的環起胸,挑眉睨看她。「我還是不……唔唔唔……」

    拒絕的話才說了一半,連奕霏的嘴巴就冷不防地被左右護法給捂住,還代替她發言。

    「她也沒問題。」柴芮 搶答。

    「把我們三個人都算上就對了,謝謝哦。」尤頌恩咧著笑,果決回覆,押著連奕霏走人。

    「欸,爾杰回國那一、兩天都會先休息,我……」嘴巴一重獲自由,連奕霏忙說出擔憂。

    「STOP!」柴芮 簡短一聲.制止她叨念。「小姐,別忘了你暫停婚事、搬出來住是為了什麼。」

    聞言,連奕霏倏地噤口了。

    是啊,她那麼毅然決然地作了決定,不就是為了不要再把生活重心放在爾杰身上,怎麼這會兒又不自覺地束縛自己,思緒自然地又繞著爾杰轉呢?

    「根本沒人限制你,他也沒約你,你自動為他保留時間,結果期待落空了,失望更大,心里才會忍不住怨爾杰。」尤頌恩不由得公道地為相爾杰平反冤屈。「如果撇除失約的狀況不提,在這部分,他其實挺冤的。」

    「說的也是。」想到是自己的問題,一直以來卻怨怪他,連奕霏不禁對相爾杰感到歉疚。「這段時間,要請你們幫忙盯著我,幫我改掉這個壞習慣哦。」

    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得磨合出共同的步調是無庸置疑的,可如何在共同步調中,不失去自我則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現階段,她想努力的就是這個。

    柴芮 和尤頌恩互視了一眼,隨即勾起嘴角。「這有什麼問題。」

    「我想,你現在就依自己的喜好安排空閑時間,有興趣的邀約就直接答應,不用考慮那麼多。爾杰如果臨時找你,你也不要隨傳隨到,要是有自己的事,就推了他,叫他另外再約。」

    柴芮 給她出主意,一方面,要改掉連奕霏對另一半的阿信性格,另一方面,相爾杰把奕霏的配合當成了理所當然的心態也得糾正一下。

    「要是想去哪兒、要做什麼,不是只有他可以找,還有我們啊。」尤頌恩接著說,願意陪伴好友度過這難熬的過渡時期。

    不是她們要排擠相爾杰,而是真的用心良苦,因為這麼一來,當她找不到相爾杰相陪時,就不會一再膠著在失望的心情中而生出埋怨了。

    奕霏是深愛爾杰的,否則相處出問題,很多人都是走向分手一途,可是奕霏卻是努力的想法子來改善溝通,而不是選擇放棄、結束。

    既然如此,身為好友當然是能幫得上忙就幫了。

    「我知道,我會記得提醒自己的。」連奕霏柔柔一笑,感受到好友的善意與溫暖。

    她們真的是很好的朋友,起初她對婚事籌辦感到倦怠且有遲疑的時候,她們都很努力地開解勸慰她,當然,在相爾杰沒有做什麼錯事的情況下,她們都傾向勸和不勸離,可真當她作出了決定之後,她們又都是二話不說就站在她這邊,給她最大的支持力挺。

    她想,有好友們在身旁照看著,她應該可以好好的調整自己,適應不再以爾杰為重心的生活!

    倒是……爾杰呢?

    他向來都是很有自己的步調,而且生活充實又適應力一流,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吧?

    ***

    如果以為相爾杰生活多采多姿,對于連奕霏的搬離不會太大影響,那就大錯特錯了!

    連奕霏整理行李的隔天,他就出國去了,這一次是預計十天內就回來。她雖然沒有當著他的面搬離,可是卻預告了會在這其間搬走,于是那幾天,他的心情就一直處于浮躁又煩悶的狀態中,郁郁寡歡,經常走神。

    在工作伙伴眼里,相爾杰向來像個大頑童,興致一來就很嗨,在鏡頭前的情緒反應都是既開朗又率直,這會兒出現異樣,很快就被察覺了。

    「爾杰,你來。」重復錄制了一小段介紹,制作人兼導播喊卡,大伙兒準備吃飯,攝影師虎師父卻對相爾杰招招手。

    虎師父四十二歲,離過兩次婚,現在單身,女友一個換過一個,每段戀情頂多維持半年,他外型看起來很「飄撇」,渾身充滿著一種滄桑男人味,卻又不失幽默,魅力猶存,是團隊里的老大哥。他有時正經,有時又搞笑,頑童性格跟相爾杰倒有點相像,所以兩人交情還不差。

    相爾杰大步走近,虎師父正好調整好畫面給他看。「你看看,制作人雖然說OK了,但我看你這個笑容看得很痛苦,這麼僵、這麼不自然,你是去打了肉毒桿菌哦?還是便秘?」

    相爾杰看了,自己也這麼覺得,不禁尷尬地笑。

    「怎麼了?心情不好哦?」一收工,虎師父點煙抽,遞給他一根,相爾杰鮮少抽煙,偶爾交際才踫,卻難得的接過手,不用回答也證實了虎師父的臆測。

    「很明顯嗎?」相爾杰點燃香煙,蹙眉抽了一口,霧白的煙團冉冉而升,隨空氣散去,可心里堵著的窒悶卻怎麼也無法消散。

    「不明顯,我會看出來嗎?」他叼著煙,收拾器材,一邊說道。透過鏡頭,專注凝視的攝影師,總能注意到一些旁人忽略的。「是怎樣?你才拿金鐘,又續簽主持約,還馬上就要當新郎了,應該是滿面春風才對,怎麼一臉‘屎’色?」

    他們這群工作伙伴上山下海、出生入死、禍福同當,把「瘋探險」做得有聲有色,所以革命情感不是一般人可比擬的,每個人都是好哥兒們、好麻吉,講起話來也百無禁忌。

    相爾杰听到「馬上要當新郎」這句話,痛處被刺中,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氣。

    「結婚的事要暫時往後延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向知情的人提及婚事暫緩的消息,因為沒準備好若是遇到探問時,該怎麼回答,現在會不設防的提起,是因為這些工作伙伴跟兄弟沒兩樣。

    「為什麼?」虎師父動作一頓,瞠目看他,訝異得提高分貝。「你們不是已經買了房子,還住在一起了嗎?」

    同事們都已經等著喝喜酒了,制作人也宣布所有人那天都可以一起去祝福相爾杰,還要拍一些花絮在節目上當獨家播放,這會兒要取消了?

    「她要搬出去,就這幾天。」相爾杰再丟出一枚嚇人的炸彈。

    「嗄?」虎師父叼在嘴里的煙直接掉下來,差點沒燙著自己,才反應過來。「你們是吵架哦?」

    「沒吵,她不是那種會吵鬧的女人。」可是一旦生起氣或是堅持起來,他只有節節敗退的分。

    「那不然怎麼會這樣?」虎師父納悶地問。

    「她說我沒有走入婚姻、當人丈夫的自覺,等我真的做好準備了再結;還說她太過以我為生活重心,所以現在得先拉開距離,調整心態,不然就算在一起也沒辦法長久。」相爾杰語帶無奈地轉述連奕霏的意思。

    虎師父听完,不禁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女人心,海底針啦,我們這種男人又不拘小節,很難捉摸得了她們的心思……」虎師父感嘆地安慰他,還拿了自己的例子來說。「你看我離了兩次婚,換過N個女友就知道了。」

    哇咧……什麼例子不講,還拿失敗例子來說,這算哪門子安慰啊?相爾杰臉色青青,內心驚恐,慢動作側過頭定定看著這位大哥。

    「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嚇唬我?」相爾杰很哀怨又很無力地問。小霏拿大炮轟了他兩次,他現在心靈脆弱,已經不能再受打擊了。

    虎師父還想了一下,安慰?嚇唬?傻傻分不清楚。

    「反正,前輩說的話要听啦,我很有經驗,你女朋友這樣就是分手的前兆,這種時候很重要,安撫得好,就可以繼續,安撫不好,很快你就準備跟她說莎喲娜拉。」他鐵板神算似地判斷。

    「她沒說要分手。」相爾杰皺起一雙濃眉,否決他的說法。

    「所以我說是前兆啊。」虎師父撇嘴,敲他一記爆栗。「是有沒有在听啦?女友一離開就失魂落魄的,連話都听不清楚哦?」

    相爾杰吃痛撫額,瞅看向他。很沒耐性捏!

    「那怎麼辦?」索性請教「經驗老道」的前輩。

    被人請教這種重要問題,虎師父摸著下巴,皺起眉心,認真沉思,不一會兒還困擾地猛搔頭。

    相爾杰愈看著他愈覺得不對勁、愈想愈不安……他好像問錯人了!攝影,虎師父是專業;分手,虎師父也是達人耶!他哪根神經搭錯線了,居然去問分手達人?

    「等等,謝謝你,不用想了,我覺得問你不如去廟里擲筊。」相爾杰找回理智,雙手合十對他感謝致意,轉身走人。

    「欸欸欸,什麼態度啊?」覺得被看扁了,虎師父跳腳。「我很認真在幫你想辦法耶。」

    「不是啊,你離婚分手經驗那麼多,我如果听你的建議豈不是要步上你的後塵?」相爾杰敬謝不敏地抖了抖。「真的不用了,感恩蛤~~」

    他對連奕霏的感情可是再認真不過了,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听分手狂魔的意見?

    「真是好心被雷親!我分手經驗多,更知道什麼錯不能犯好嗎?」有了想法不說出來很痛苦,虎師父拉住他,硬是要發表意見。「我說重點就好——光是心里有愛、嘴上說愛是不夠的,沒有付諸實行,對方就感受不到,所以,做比說和想重要,了嗎?」

    罷剛不想听,這會兒相爾杰倒是頓住了。

    他就是覺得心里很愛連奕霏,口頭上也經常對她示愛,可是,他做了什麼?

    沒有!連應該兩人一起分享一起承擔的婚事籌辦,他都仗著忙碌,理所當然地丟給她一個人去張羅,不把她的小埋怨當作一回事……

    現在可好了,就像小病不醫成大病、小小星火釀成災一樣,不好解決了。

    沒想到虎師父說出的意見,還是很有道理啊,不但說中了他的情況,而且他也正打算積極的付諸行動。

    想的永遠比做的簡單,之前沒好好珍惜,現在想表現,還得尋機會,不像以往那麼容易了。

    相爾杰滿懷希望地回到台灣,沒想到第一通邀約連奕霏的電話就踫了軟釘子——

    「小霏,我回來了。」

    「這次有按原訂日期回來,拍攝應該很順利吧?」身為女友,她本應了解男友行程,可這樣牢牢記著,對她還是不利。

    「嗯,拍攝是很順利,可是我惦著你,根本沒有心思欣賞游覽這些地方。」

    以往他總是把工作當游樂,可以順便旅行,還沒有認識她時,他心無疑礙,自由自在,玩得盡興;後來有了她,她的溫柔體貼,讓他無後顧之憂,同樣玩得盡興。

    可這一回,他牽掛著他們的事,心情不清朗,工作變得只是工作,不再有那些閑情逸致。

    看來,心情左右了感受,開心幸福的人,看待任何事都是傾向正面的,反之亦然。

    心靈的祥寧平靜是很重要的啊,而她,是唯一能給他如此感受的女人,他不能失去她的!

    「我還不是一樣待在台灣,你一回來就可以見到我了。」連奕霏在電話彼端哂然一笑。

    「不一樣,我現在就沒能看到你。」他嘆氣。

    不知道是心態問題還是怎的,稍早回到家時,打開門襲來的空氣竟是清冷的,迎面拂向他心房的缺口,令他打心里感到一陣涼意,在空蕩蕩又黑漆漆的屋子里,仿佛藏著一種叫做寂寥的怪獸,正準備將他吞噬,于是他趕緊打電話給她,尋求一絲溫暖。

    要是她在,他就能直接上床摟著她,舒舒服服地睡大頭覺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握著冷硬的手機,倒在床上呆滯地看著天花板,一旁沒了主人的羽絨枕寂寞地空置著。

    「再約出來見面就好啦。」她淺笑誘哄,因為已經就寢,快要入睡時才接到他來電,所以她的語調佣懶,听得相爾杰很想立刻就到她身邊。

    「我現在去找你?」想念深濃,他沖動提議。

    以前確信她等待著他,跑不了,所以他放心得很,就算想念她,心也是安穩平靜的,可現在不同了,他很不安,無法再那麼篤定她會等他,而且還擔心她會隨時離開……

    他渴望見她,以撫慰忐忑不安的心。

    「現在?!」她心跳一快,竊喜著他對她竟如此想念,差一點就要同意,可隨即轉念,婉拒了他。「不要啦,都十二點了,我已經躺在床上要睡覺了,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

    不是不想念他,只是她不能又像以前一樣,只要他開口,她就說好。如果他一說要見她,即使她很愛困、很疲累,她還是硬撐著歡迎他來的話,那她搬離的舉動就沒有意義了。

    「那明天我去接你下班,我們去吃……」不好勉強她,相爾杰退而求其次,可話還沒說完,卻被她打斷。

    「明天不行耶,下了班後有聚餐,整個樓層的同事都會參加。」連奕霏如實告知。

    雖然現下覺得拒絕他、不見面很可惜,但這是她不再以他為重心的開始,她必須忍受。

    「喔……」相爾杰既不能自私地要求她推掉同事們的聚會,也不能在她沒有提出可攜伴的情況下,厚著臉皮說要當跟屁蟲。

    听得出他語氣失望——畢竟她很少這樣連續拒絕他,連奕霏不禁微微心軟。但她還是告訴自己,不能半途而廢。

    「你有我的班表嗎?」她問。

    「沒有。」他想了想,答得有點納悶,又不是他要上班,要班表做什麼?

    听見這答案,連奕霏的心軟就消失了。

    她是多此一問了,他當然沒有她的班表,因為向來都是她在配合他,他根本無須看她的班表。

    想來好友說的沒錯,男人不能寵,他就是被她寵壞的,結果苦的卻是她自己。

    所以現在,也應該換這個被寵壞的男人稍微體恤配合了吧?

    「我明天傳真給你,記得要收。」她交代道。「你要約我出去的話可以看看班表,打電話問我之後再安排。」

    「喔,好。」相爾杰一愣一愣的,听從她的交代。

    「那……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哦,晚安。」

    收了線的嘟嘟聲響傳進耳里,相爾杰才回過神來,收起手機。

    不一樣了……

    雖然小霏的語氣態度沒變,但就是真的不一樣了!

    以往,他在台灣的期間,她會盡量排開其他事情,爭取和他相處的時間;如果她有已經答應的約會和行程,也會為了他而取消。

    可今晚,她壓根兒沒有考慮就拒絕他!

    要他看班表查空檔,無疑是意味著她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事事配合他了……

    突然間,他有一種嚴重失寵的感覺。

    看來,她已經努力地落實「不再以他為生活重心」這件事,不知道將他排到第幾順位去了。

    「唉……」他嘆息,內心空虛,孤枕難眠,窗外的月光落入屋內,更顯得他形單影只的悲涼,濃濃的失落感排山倒海而來,幾乎將他淹沒。

    本來一切很圓滿的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驀地,一個想法躍入腦海,隨即引發他的自省,令他心口揪緊。

    在他拚命想著連奕霏怎會如此對待他、將他排在第幾順位的同時,他怎麼不想想,他又是怎麼待她的?

    他也是以自己的工作與朋友的交際為優先,將她擺在後頭,不是嗎?他甚至還會對她失約,臨時取消約會,忘記重要節日,沒空跟她過節……

    特地安排空檔,結果還被放鴿子,那失望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形容的。

    可交往一年多了,在這次大反彈之前,她居然從來沒有怪過他,沒有指責他!

    他真是個大壞蛋、臭雞蛋,她怎麼能忍受得了這麼久?

    她現在才開始這麼對他,他就這麼難受了,那一直以來都被他這樣對待的她,又都是什麼心情?

    今晚,他終于真正體會到她的感覺了!

    失寵對他已經是客氣,沒有被判出局,他真的要慶幸偷笑了!

    這樣,不趕緊挽回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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