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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支離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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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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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7:2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支離人》簡介︰

  第一次寒潮襲到的時候,使人感到瑟肅,在刺骨的西北風吹襲下,馬路上的車輛和行人減到最少程度,午夜之後,幾乎已看不到行人了。

  成立青站在一扇玻璃門之前,向下面的馬路望著,自門縫中吹進來的冷風,令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微微發抖。

  他住在一幢新落成的大廈的二十四樓,他住的那個單位,有一個相當大的平台,如今他所站的那扇玻璃門,就是通到那平台去的。成立青將那平台布置得很舒適,但這時他卻沒有勇氣推開門到平台上去踱步(這本來是他就睡前的習慣),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所以他只好站在窗前看著。從二十四樓望下去,偶爾冷清的馬路上掠過的汽車,就象是被凍得不住發抖的甲蟲一樣。
第一部︰不屬身體的手和腳
第一次寒潮襲到的時候,使人感到瑟肅,在刺骨的西北風吹襲下,馬路上的車輛和行人減到最少程度,午夜之後,幾乎已看不到行人了。

成立青站在一扇玻璃門之前,向下面的馬路望著,自門縫中吹進來的冷風,令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微微發抖。

他住在一幢新落成的大廈的二十四樓,他住的那個單位,有一個相當大的平台,如今他所站的那扇玻璃門,就是通到那平台去的。成立青將那平台布置得很舒適,但這時他卻沒有勇氣推開門到平台上去踱步(這本來是他就睡前的習慣),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所以他只好站在窗前看著。從二十四樓望下去,偶爾冷清的馬路上掠過的汽車,就象是被凍得不住發抖的甲蟲一樣。

成立青站了約莫五分鐘左右,正當他準備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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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7:47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一部︰不屬身體的手和腳
第一次寒潮襲到的時候,使人感到瑟肅,在刺骨的西北風吹襲下,馬路上的車輛和行人減到最少程度,午夜之後,幾乎已看不到行人了。

成立青站在一扇玻璃門之前,向下面的馬路望著,自門縫中吹進來的冷風,令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微微發抖。

他住在一幢新落成的大廈的二十四樓,他住的那個單位,有一個相當大的平台,如今他所站的那扇玻璃門,就是通到那平台去的。成立青將那平台布置得很舒適,但這時他卻沒有勇氣推開門到平台上去踱步(這本來是他就睡前的習慣),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所以他只好站在窗前看著。從二十四樓望下去,偶爾冷清的馬路上掠過的汽車,就象是被凍得不住發抖的甲蟲一樣。

成立青站了約莫五分鐘左右,正當他準備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之間,他看到了一雙手。

那是一雙人手,可是這雙人手所在的位置卻十分奇怪。成立青可以看到的只是十只手指和一半的手背。那一雙手,正按在圍住平台四周的石沿上,看來,象是有一個人,正吊在平台的外面。

成立青陡地後退了一步,柔了柔眼楮,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眼花了。這怎麼可能?這個平台,高達二十四層,什麼人會在那麼冷的天氣,只憑雙手之力,吊在平台的外面?

在他柔眼楮的時候,他突然想起,那可能是一個賊——一個糊涂至極的笨賊︰哪一層樓不好偷?偏偏要來偷二十四樓?若是一個吊不住,從二十四樓跌了下去……啊啊,那是一件大慘劇了。

成立青再定楮看了看,這一次,他的確看清楚了,那是一雙手,而且還在向左緩緩地移動。他伸手握住了門把,頂著勁風,向外推去,寒風撲面而來,剎那之間,刺激得他的雙眼,流出了淚水,什麼也看不到。

然而那卻也只是極短的時間,至多不過兩秒鐘吧,成立青已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同時,幾乎已要開口,叫那攀住了平台石沿的人,不要緊張,因為一緊張的話,他可能因此跌了下去。

然後,當他張開口想出聲的時候,他呆住了。

他離平台的石沿,只不過幾步,他看得十分清楚,絕沒有什麼手攀在石沿上。

那人已跌下去了!

成立青等著那下慘叫聲。可是,足足等了三分鐘,寂靜的午夜並沒有被慘叫聲劃破。

成立青覺得自己的頭部有點僵硬,他肯定自己是不會看錯的,但如今,這雙手呢,已經移開了去麼?他四面看看,什麼也沒有。

他幾乎是逃進屋子的,將門關上,拉上了窗簾,又回到了他的工作桌上。

但是他對自己工作桌上的那些圖樣,卻視而不睹,老是在想著那雙手。

而且,他三次拉開窗簾,去看外面的平台,但是卻始終沒有再看到什麼。

他遲睡了一個小時,得出了一個結論︰的確是自己眼花了。這一晚,他當然睡得不很好,他一生中,第一次對孤獨感到害怕,將毯子裹得十分緊。

第二天晚上,天氣更冷,西北風也更緊。一到了午夜時分,成立青便突然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緊張,他突然放下了工作,立即地,他听到了那「拍拍」聲。

那種「拍拍拍」的聲音,來自他的身後。

成立青連忙轉過身去,在剎那之間,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象是在零下十度的冷藏庫中一樣。並不是他看到了什麼可怖的聲音在發出那種「拍拍」聲。他沒有看到什麼,那聲音是來自窗外的,听來簡直就是有人用手指在敲著玻璃。

但是想一想,他住在二十四樓,他房間的玻璃窗,離地至少有二百四十尺!

若說有什麼人在離地那麼高的窗口,在他的窗上發出什麼聲音來,那是不可能的,那一定是一雙硬殼甲蟲,在撞踫著他的窗子。

成立青感到剎那間,氣溫仿佛低了很多,他站了起來,身子不住地在微微地發抖,他猛地拉開了窗簾,窗外一片漆黑,他並沒有看到什麼。

成立青松了一口氣,他絕不是一個神經過敏的人,相反地,他是一個頭腦十分慎密的工程師,但是這時候,他看到了窗外沒有什麼東西,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回到了工作桌的旁邊。

當他坐在桌邊,又要開始工作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了那種「拍拍」聲來。

成立青又不耐煩地回過頭去,他剛才走近窗口,拉開窗簾,看到窗外並沒有什麼之後,並沒有再將窗簾拉上。所以,他這時轉過頭去,便立即可以看到窗外的情形了。

他看到了一只手。

那手出現在最後一塊玻璃之下,中指正在敲著玻璃,發出「拍拍」聲。

那是千真萬確的一只手,而且手指的動作也很靈活。

成立青整個人完全僵住了,他不知該怎樣才好,他雙眼定定地望在那只手上,他張大了口,但是又出不了聲,在那一剎間,他所感受的那種恐怖;實在難以形容。

轉眼之間,那只手不見了。

那只手是如何消失的——是向下滑了下去,還是向後退了開去,成立青已沒有什麼印象了,他也無法知道那只手是屬于什麼樣的人的——因為那手出現在最下一塊玻璃,他無法看到手腕以下的部分。

有什麼人會在那麼寒冷的天氣中,爬上二百四十尺的高樓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敲著,來「開玩笑」?

成立青立即想到了鬼!

他是一個受過高深教育的人,平時要他想到鬼是一種實際的存在,那是絕不可能的事,但是在如今這種的情形下,他卻想到了鬼。

他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沖出了屋子。

他不夠膽量走到窗子前去看一個究竟,當然,這一晚,他也不是睡在屋中的,他在酒店之中,心神恍惚地過了一個晚上。

白天,他將這兩晚所發生的事,告訴了他的一個手下,那是一個年輕人,叫郭明。郭明听了之後,哈哈大笑,自告奮勇,願意陪成立青一晚。

成立青接受了這番好意,所以第二天晚上,成立青和郭明是一齊在那層樓中的。郭明象是大偵探一樣地,化了不少時間,察看著平台四周圍的石欄,和察看著出現怪手的窗口。

很快地,將到午夜了。

那仍然一個十分寒冷的夜晚,夜越深,天也越冷,郭明本來不贊成拉起窗簾,因為不拉窗簾的話,外面一有什麼動靜,便立是可以看到了。

但是自窗縫中吹進來的西北風卻終于使他放棄了這主張。

拉起了窗簾之後,房子里暖了不少,人的神經似乎也沒有那麼緊張了。

郭明啜著咖啡,打著呵欠,他正要下結論,表示一切全是成立青的神經過敏時,外面平台上,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陣腳步聲相當輕,但是在靜寂的夜中,也足可以使人听得到。

郭明和成立青兩人,互望了一眼,一齊轉頭,向面向平台的玻璃看去。

郭明剛才還在譏笑成立青疑神疑鬼,但是如今他的臉色,看來卻比成立青更白。他們看不到什麼,因為玻璃門給接近地面的長窗簾擋著,看不到平台上的情形,也看不到向平台走來的是什麼人。

但是他們都毫無疑問地听到那腳步聲,而且,他們也听得出,腳步聲是在漸漸向玻璃門移近。

郭明和成立青兩人,都坐著不動。

腳步聲突然停止,他們兩人也看到了一雙腳,他們之所以能看到一雙腳的緣故,是因為那一幅窗簾,最近洗過一次,縮了,短了一些,所以,在地面和窗簾之間,有一點的空隙,空隙使人可以看到貼近玻璃門而立的一雙腳。那雙腳上穿的是名貴的軟皮睡鞋,一雙鮮黃的羊毛襪子。

一個小偷,是絕不會穿著這樣的鞋襪行事的。

那麼,這時站在玻璃門外,和他們之間只隔著一扇玻璃和一幅窗簾的,又是什麼人呢?

成立青低聲道︰「不,不!」他以手托著額角,面上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來。

郭明象是被成立青這種痛苦的神情所刺激了,他是來保護成立青的,他怎可以這樣子坐著不動?他陡地生出了勇氣,一躍而起,沖過去伸手去拉窗簾。

他大用力了,將窗簾整個地拉了下來。

可是,玻璃門外,並沒有人。

郭明呆了一呆,突然之間,他張大了口,不斷地發出可怕的尖叫聲來!

他們兩人看到了那對腳——那只是一對腳,這對腳不屬于任何人,一對穿著黃色羊毛襪和軟破睡鞋的腳,正在向外奔去,越過了石欄,消失了。

郭明不知道他自己叫了多久,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抖得比什麼都厲害,他一步步地向後退來,抓住了成立青的手臂,口唇哆嗦著︰「成……先生……成先生。」

成立青比郭明也好下了多少,但他究竟是中年人了,他比郭明鎮靜些,但也過了好一會,他才道︰「到……你的家中去過一晚吧。」

第三晚,他們兩人是在郭明家中過的。

第四晚,他們兩人,來到了我的家中。

他們兩人之所以會來到我的家中的原因,是因為郭明的一個父輩,和我是朋友,郭明知道我對一切怪誕不可思議的事有興趣,所以他才和成立青兩人一齊來的。他和成立青兩人,化了一小時的時間,將三個晚上來連續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他們要我在今天晚上到成立青居住那地方去。

我不準備答應他們——我不是一個對「鬼」沒有興趣的人,一雙不屬于任何身體,而能奔走的腳,更使我感到有意思,而且,還有那雙手哩。

但是我和白素結婚不久,與其去看鬼,我寧願面對嬌妻。

我在想︰用什麼話,才能將這個特殊的邀請推掉呢?

白素就坐在我的身邊,成立青和郭明兩人,則神色緊張地坐在我們的對面。

我笑了一下︰「兩位所說的話,我的確感到十分有興趣。但是,兩位應該知道,鬼這樣東西,實際上並不是一種存在,而是一種感覺——」。

我企圖說服他們,他們事實上並沒有看到什麼,而只不過是感到自己看到了一些東西而已。但是我的話還未曾講完,郭明已急不及等地道︰「我們的確是看到那雙腳的,真的看到,你別以為我們是眼花。」

我攤了攤手︰「我並不是說你們眼花了,你們可能是期待著看到什麼,所以,神經便產生了一種幻覺,才這使你們以為有一雙腳在行走的。」

一直沒有出聲的成立青,直到此際,才不表同意地道︰「衛先生,照你的說法,我們兩人在第三晚看到的,仍應該是手,而下是腳。因為前兩晚我看到的是手,郭明受了我的影響,他‘期待’的,也應該是手,對不對?」

我反倒給他們兩人駁得講下出後來了,只得轉頭向白素望了一眼,帶著歉意。

我的意思是︰我不得不去了,看來我們至少要分開一個晚上了。

白素卻笑了一下︰「我和你一齊去。」

人是十分奇怪的,一些最簡單的事情,有時竟會想不起來。我大費周章地在拒絕著成立青和郭明兩人的邀請,但卻未曾想到,我可以根本不和白素分開,我們是可以一起去的。

事情就那麼決定了!

半小時後,我和白素、成立青、郭明三人,到了那幢大廈的門前。那幢大廈的氣派十分宏偉,高二十四層,由于新落成,並沒有住滿人,而且,由于它處在近郊的緣故,是以到了門口,便給人以一種冷清的感覺。

我們一齊進入了電梯,電梯向上升去,一直到了二十四層,才停了下來。

二十四樓是最高的一層,大廈的設計是越往上面積越小,二十四樓只有一個居住單位,就是成立青的住所。

而二十四樓再上一層,就是天台了,通天台的門鎖著,寒風卻仍然自隙縫中卷了下來,令得電梯的穿堂中十分淒清。

成立青是一個十分喜歡清靜的人,他揀了一個十分清靜的居住環境。

我在成立青開門的時候,走上了通向天台的樓梯,向通往天台的門口張望了一下。

通往天台的木門外有一道鐵閘,要偷進天台去,倒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等我回到門口之際,成立青已開了門,在延客人室了。

那個居住單位布置得十分清雅,成立青是一個獨身主義者,整個居住單位,只有他一個人住,有一問臥室,一間工作室和一個廳。我一進屋,就打開了玻璃門,走到那個面積十分大的平台上。

我一直來到了石沿之旁,向下望去,下面的行人小得幾乎看不到。若說有什麼人,能雙手在攀在石沿上,那真不可想象。

我退到屋中,關好玻璃門,白素提議我們玩橋牌來消磨時間,我們都同意了。但是我和白素兩人,都可以明顯地看出成立青和郭明的心神不屬。

午夜了,成立青放下了紙牌︰「我們別再玩了,好不好?」

我笑了一下︰「成先生,你看,一到時候,你便開始期待了。」

成立青並沒有回答我,但他的面色,卻十分難看。

同樣地,郭明也顯得很緊張。神經質是會傳染的,白素也有點面色異常起來。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屏住了氣息,一言不發。

屋中靜到了極點!

我耐不住這種異樣的寂靜,便起身來,向通向平台的玻璃門走去,玻璃門旁,我向漆黑的平台一看間,突然看到了三雙腳!我不禁大吃一驚,剎那之間,幾乎怪叫了起來。

然而我還沒有叫出口,便啞然失笑了,我看到的那幾雙腳,全是屋內人的,因為室內光線亮,所以在玻璃上起了反光,乍一看來,象是平台外面有腳了。我轉過身,向平台外指了指︰「你們看——」

我是以極其輕松的態度在說著話的,我是想叫他們看看這種玻璃反光,構成虛影的情形。

可是,我才講了三個字,便發現他們三個人,包括白素在內,神色都蒼白得駭人,我立時問︰「什麼事?」

成立青和郭明兩人,都已講不出話來,白素的聲音也在發顫︰「天啊,就在你的身後!」

我連忙再轉回身來,面對著玻璃門。

在那一剎間,我也看到了。

那絕不是我剛才所想象的虛影,那是確確實實的實體!我看到了兩只手,不屬于任何人,只是兩只手。

那是一雙男人的手,手指長而粗,在右手無名指上,還戴著一枚戒指,那是一枚「貓兒眼」戒指。那兩只手,一只按在玻璃上,一只正握著玻璃門的把手,想將玻璃門拉了開來。但玻璃門是鎖著,所以那手拉不開。

我呆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這是什麼?我的心中不斷在自己問自己。

無疑地,這是一雙手,但是,那究竟是什麼呢?我的腦筋因為過度驚訝而開始變得渾噩不清起來,然後,突如其來地,那雙手消失了。

那雙手消失了之後的一分鐘,才有人講話。第一個講話的是白素。她道︰「你看到了沒有,你看到了沒有?」

那時候,我也開始恢復鎮定了。

我連聲向成立青要了玻璃門的鎖匙,打開了門,向外走去。

在那片刻之間,我下了兩個假定。

第一,我假定那雙手是假的,橡皮制的,而由鋼絲躁縱著,一個熟練的躁縱者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第二,我假定那人的身上,全部穿上了漆黑的衣服,我們便只能看到他的雙手,而看不到他身子的其他部分。

但是當我出了平台之後,我立即發現我的兩個假定,都是不成立的。第一個假定若是成立,那一定有許多支架來支持鋼絲的活動,但事實上,除了一根收音機天線外,沒有別的東西。

如果說一個人穿了深色的衣服,這本來就是十分牽強的事,而且,這個人是由什麼地方撤退的呢,我自問身手不弱,但是要我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從二十四樓撤退,那也是沒有可能的事。

兩個假定都不成立,那麼在理論上,我就必須承認那一雙手,的確是不屬于任何人的,只是兩只手!

一雙手,獨立地存在,這算是什麼?

單單是兩只手,而且還有兩只腳——成立青和郭明曾見過的,我如今已對他們的話,再不表示懷疑了。

這難道是什麼星際人?星際人的形狀,恰好象地球人的手或腳?

就算有這個可能的話,那麼手上為什麼還要戴著戒指,腳上為什麼還要穿著襪子和鞋子?我的最荒誕的假定,看來也不能成立了!

我在平台上呆立了好一會,才回到了屋中。

成立青苦笑了一聲︰「衛先生,那……是什麼?」

我搖了搖頭︰「我暫時還說不出所以然來。」

郭明面青唇白地問道︰「是……是鬼麼?」

我仍然搖著頭︰「我不認為鬼會象手和腳,我說不出那究竟是什麼。」

成立青嘆了一口氣︰「剛才,那手想打開門來,他想打開門來作什麼?」

我的心中陡然一動︰「成先生,你可認得出這一雙手是屬于什麼人的?那手上還戴著一枚貓眼石的戒指,你想一想!」

成立青呆了許久才「沒有,我想不出來。剛才我也見到了那粒貓眼石,如果我曾經見過的話,我一定想得起來的。」

我踱來踱去,這實是太離奇了,這是難以設想的事情。我們所看到的不是一個怪物,如果是一個怪物的話,我們就可以設想他來自不可測的太空。

但如今我們看到的,卻是普普通通的一雙手,那是應該屬于一個人的,然而此際它們卻又不屬于任何人,一雙游離的手,一對游離的腳!

時間慢慢地過去,我們四個人很少講話,只是默然地坐著,也很少動作。

一直到了清晨三時,仍然沒有什麼別的變化,我才站了起來︰「成先生,我要告辭了。」

成立青苦著臉︰「這里所發生的事——」

我道︰「我將盡一切力量來幫助你,如今,你不必再在這里住下去,再請你將這層樓的一切鑰匙,暫時交給我保管,可以麼?」

成立青忙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的。」

我來回又走了幾步,等到成立青收拾了一點東西,和他們一齊出了屋子,坐電梯下了樓,成立青暫時住在郭明的家中。

我和白素回到了家中,我們幾乎一夜沒有睡,討論著那件怪事,但是卻一無結果。

第二天,我約了一些靈魂學專家,一齊到那屋子去等候,可是竟沒有結果。

第三晚,我們仍在等候,又帶了攝影機,準備一有怪現象出現,便立即將它攝下來,慢慢研究,可是也沒有結果,不論是怪手或是怪腳,都未曾再出現。

一連半個月,我都空等,我決定放棄這件事,我通知成立青,他可以搬回去了,但是成立青卻索性放棄了那層樓,那是他以分期會款的方式買的,他仍然按月付著款,但是卻听憑那層樓空著不去住。

又過了幾天,已是聖誕節了。

這是一個論宗教信仰如何,都使人感到有氣氛的節日.我和白素兩人,在許多的邀請者中,選擇了一個比較情投意合的晚會去參加。

那一天天氣仍然很冷,那晚會的主持人是一所高等學府的教授,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客人了。這一切,本來是不值得詳細敘述的,我之所以不厭其煩的緣故,是因主人楊教授,向我介紹到會的客人之際,在他講到「鄧先生」時,在我面前站著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

那男人禮貌地伸出手來,我自然也與他握手如儀,就在和他握手之際,我象是觸了電一樣。

他的手粗而大,而在無名指上,戴著一只貓兒眼石的戒指。

那只貓兒眼的戒指,式樣十分奇特,而那粒貓眼石也圓而色澤佳,是上好的寶石。

這粒寶石、這只戒指,我是見過的。

在成立青住所的那個平台上,我就曾看到過這只戒指,當時,這只戒指是戴在一只粗而大的手上(就象現在被我握著的那只手),只不過當時那只手是不屬于任何人的,只是一只手!

當我發現了那枚戒指的一剎間,我心中實在極其震驚,我握住了那人的手的時間一定很長,令得那人用力將手縮了回去。

我連忙抱歉地笑了一下,以掩飾我的窘態︰「對不起,我是一個患極度神經衰弱癥的人,時常精神恍惚,請你原諒。」

那人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哼」地一聲,便轉過身,向外走了開去。

我也連忙後退,我退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打量著那人。那人正在和另一個交談。他個子相當高,他的頭發可能天生卷曲,因之使他看來風度翩翩。

我估計他不會超過三十歲,但是我卻無法憑外表的印象而斷定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我打量了他很久,他並沒有注意我,我找了一個機會,將主人拉進了他的書房之中,在書房門口,我向那人指了一指︰「這個是什麼人?」

主人十分奇怪︰「咦?我不是替你介紹過了麼!你們沒有交談?」

我搖了搖頭︰「沒有。」

主人道︰「我以為你們會交談的,這人和你差不多,是一個怪人,他一生最大的嗜好便是旅行,而他更喜歡在東方古國旅行,去探討古國的秘奧,他家中很有錢,供得起他化費。」

我又問︰「他叫什麼名字?」

主人道︰「我們都叫他博士。」

我聳了聳肩︰「是麼?他是什麼博士?」

主人道︰「他有許多許多博士的頭餃,全是印度、埃及、伊朗一些名不經傳的大學頒給他的。他是神學博士、靈魂學博士、考古學博士等等。」

我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怪人。

而更令得我感到興趣的,是他的那只手,和戴在手上的那只寶石戒指!

主人見我不出聲,便又道︰「他的真正姓名是鄧石。這真是一個怪人︰對不起,外面的客人很多,我要去招呼他們。」

我自然不能將一個舞會的主人,長久地留在書房中的,而且,我也可以看出實際上,主人對鄧石博士,知道得也並不多。

我忙道︰「你請便,我想在這里休息一下。」

主人打開門,走了出去,我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手托著頭,我的思緒十分混亂,那個鄧石,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我決定將這件事通知白素,和她一起商量一下,我站了起來,也就在這時,「吱」地一聲,門把轉了一轉,門被推了開來。

我向門口看去,下禁怔了一怔。

站在門口的,居然是鄧石!

鄧石的面上,帶著一種十分傲岸的神情,這種神情,有點令人反胃。

他冷冷地道︰「背後談論人,是不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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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8:02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二部︰探防怪住客
他忽然出現,已經令我奇怪,而他一開口,居然這樣講法,更令人愕然,難道主人已將我向他打听鄧石的事,向鄧石說了麼?

這是十分尷尬的事情,我相信主人是不至于這樣子做的,那麼,他又是怎樣知道的呢,

在經過了極短的時間的考慮之後,我心想他這句話可能是另有所指,並不是指我和主人剛才討論他的那件事而言的。所以我淡然一笑,對他點了點頭.含糊地道︰「的確是如此,鄧先生。」

卻不料鄧石竟然毫不客氣,也絲毫不顧及我的難堪,又道︰「而你,正是這樣不道德的人。」

這不禁令得我十分溫怒,我冷冷地道︰「先生,我不明白你的話。」

鄧石更氣勢洶洶︰「我是想警告你,別理會別人的事情。」

我冷笑了一下︰「我應該理會什麼我自己決定。」

鄧石「嘿嘿」地笑著,他的笑聲,听來令人毛發直豎,有一種說不出夾的不舒服。我站了起來,我相信我臉上也已充滿了敵意。

我們兩人對視著,過了好一會,鄧石才突然笑了起來,在他的笑容之中,有著一種極其卑夷和看不起人的味道,然後,他突然轉過身,走出了書房去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對鄧石這個人,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興趣,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何以早些時候,我曾見過他的兩只手呢?

主人說他曾在印度等地方住過,難道他是印度幻術的高手?

印度的魔術本來就是很有名的,但是不論是如何驚人的魔術,都不外是轉移人的注意力而已,若說是有一種魔術可以令得一個人雙手游離行動,那也是不可信的一件怪事。

我無法確知鄧石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決定研究他這個人。

我也走出了書房,找到了白素,甲小心的動作,將鄧石指給她看。

當白素一看到那只貓眼石戒指的時候,若不是我立即掩住了她的口,她可能會大叫!

我低聲道︰「我決定在舞會散的時候跟蹤他,你不妨先回去。」

白素急促地道︰「我有點不放心。」

我笑道︰「別傻了,我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經過,怕什麼?」白素卻仍然憂形于色︰「我自然知道你經過了許多風浪,可是這個人……這件事……我總覺得有說不出來的神秘離奇之感,你……我一起去怎麼樣?」

我笑了起來︰「我是去跟蹤人,你以為這也是人越多越好麼?」

白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

我又耐著性子安慰了她幾句,那幾句話,在我心中都是認為絕無必要的,但是又不得不說,去跟蹤一個行為有些怪誕的人,這在我來說,實在是不足道的小事,何必大驚小怪?

我又在宴會中耽擱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先向主人告辭,說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主人自然不會強留,于是,我出了那幢洋房,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迎面而來的寒冷的空氣,腦子登時清醒了不少。

我並不沒有走出多遠,便停了下來,我躲在一叢矮樹後面。那地方十分好,任何人或是任何車子,我都可以看得到的。而且不論是轉左或轉右,我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跳上車尾,由我要跟蹤的人,將我帶到應去的地方去的。

天氣十分寒冷,不多久,我便要輕輕地跑步來增加體溫了。我在那個矮樹叢之後,足足等了四十分鐘,才看到鄧石走了出來︰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用車子,他將雙手插在大衣袋中,昂著頭,一路還在吹著口哨,出了大鐵門之後,便向左走去。

他是步行的,我要跟蹤他,自然更方便,我等他走出了十來步,便輕輕一跳,從矮樹叢中,向外跳出來。

那時候,鄧石已快要轉過牆角了,我急步向前趕出了兩步,也到了牆角處,鄧石仍然在前面,我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雖然已是深夜了,但因為是節日的緣故,街道上仍然十分熱鬧,這對我的跟蹤更是有利。

我跟著他一條街又一條街地走著,漸漸地來到了近郊處,我忽然感到如今在走的這條路十分熟,那就是通往成立青所住的那幢大廈的一條路。

等我發現了這一點的時候,抬頭看去,那幢大廈,也已在前面了。前面除了這一幢大廈之外,別無其他的建築物。鄧石是住在這幢大廈中的!

我既然肯定了這一點,自然不必再急急去跟蹤他而暴露自己了。我放慢了腳步,直到看到鄧石進了那幢大廈,我才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等我奔了那幢大廈的大堂中時,我看到有一架升降機正在上升,一直到「二十三」樓,才停止不動,在升降機停止不動之後的半分鐘,升降機又開始下落。

鄧石住在二十三樓!

這次的跟蹤極有收獲,鄧石就住在成立青的下一層,那麼至少可以肯定,成立青家中出現的怪事,可以和他有關。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以後事情要進行起來,當然就簡單多了。

我的心情十分輕松,我上了另一架升降機,等到到了二十三樓之後,我跨了出來,二十三樓一共有兩個居住單位,都關著門。

我無法肯定哪一個單位是鄧石居住的,而更主要的是,我還未曾想到,就算確定了鄧石的住所之後,我應該怎麼辦。

我是應該直接去看他,揭穿他裝神弄鬼的把戲呢,還是再多搜集一些證據?我想了片刻,決定從後者做起,因為在楊教授的家中,鄧石對我的態度已是十分之糟,如果我登門造訪那簡直是自討沒趣。

我決定了進行的步驟之後,便再上了一層樓,我有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第一件事,便是和遠在楊教授家中的白素,通了一個電話,我要她趕回家去,帶一點備用的東西,再一齊來到成立青的家中,我還告訴她,就在今晚,就可以有一連串怪事的謎底了。

白素來得出科我意料之外的快,十五分鐘之後,她就來到了,帶著我囑她帶的一些東西,這包括了一具微波擴大偷听儀,一具利用折光原理制成的偷窺鏡等等。

我在她未到之前,已經知道鄧石居住的那個單位,是在平台的下面,因為我在各個窗口探頭觀察過,只有平台的下面窗子中有燈光透出來。

所以,在白素一到之後,我們便出了平台,我將偷听儀的管子接長,使微波震蕩器垂下去,然後,才將耳機塞入耳中。

我又將潛望鏡的鏡頭,對準了下面的窗口。

但是我看不到什麼,因為窗子被厚厚的窗簾遮著,將偷听器的吸盤,吸住了玻璃窗,那樣,室內只要有聲音,我就可以听得到。

白素等我做完了這些,才道︰「你听到了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有什麼聲音,但我想我們只要等一下,一定——」

我才講到這里,便停了下來。

我在那時,我听到了聲響。那是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聲音,象是有人在不斷地有節奏地敲著一面十分沉啞的大鼓一樣。

那種聲音持續了三四分鐘,我又听到了鄧石的聲音。

鄧石果然是在那間房間之中,這使我十分歡喜。鄧石象是在自言自語,我听不到他究竟在說些什麼,結果,又是那種「達達」聲。

鄧石也不再講話了,那種「達達」聲一直在持續著,我听了很久,換了白素來听,也是听不到有別的聲音。半小時之後,我們都有點不耐煩了。

白素道︰「那只貓眼石戒指,我們是一定不會認錯,我們既然知道他就住在下面,何不逞自去拜訪他,向他提出責問。」

我搖頭︰「這不怎麼好,他對我十分不友好,我們可能會自討沒趣。」

白素道︰「那麼,我們難道就再听下去麼?」

我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我蹲在地上太久了,腿有點發酸。

我道︰「我們不妨到屋中去休息一回,等半小時之後再來听,那時,我們或者可以听到別的聲音,從而推斷他是在作什麼了。」

白素不再說什麼,我們一齊向屋子走去。

可是,我們才走出了一步,便呆住了,我們看到那扇玻璃門,正在被打了開來。

這時候,平台上的寒風相當勁,但是如果說這時的勁風,競可以吹得開沉重的玻璃門的話,那也是絕沒有人相信的事情。

事實上,我們兩個人,立即否定了是被吹開玻璃門的想法,因為我們看到了推開門來的東西——那是一雙手,一雙不屬于任何身體的手!

那只右手,握住了門把,將玻璃門推了開來,右手的指上戴著一只貓眼石的戒指。那左手,握著一件東西,那是一只瓷質的煙灰碟,是放在成立青屋中的一件十分普通的東西。

兩只手的距離,恰如生在人身上的時候一樣!

我和白素兩人緊緊地靠在一起,在那一剎間,我們因為過度的驚愕,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也做不出任何動作來!

我們眼看著那雙手推開門,突然之間,以極快的速度,超過了平台的石沿,不見了。

又足足過了五分鐘,白素才道︰「那是一個不完全的隱身人!」

隱身人,這倒有點象。

因為我們除了那一雙手外,看不到別的。

但如果是隱身人的話,為什麼一雙手會給我們看到的?而且,如果那是一個隱身人的話,他怎能以那麼快的速度退卻呢?

隱身人只不過使人看不到身子,並不是身子的不存在,如果他自二十四樓跌下去的話,他一樣會跌死的。所以,一個隱身人,絕不能采取這樣的方式超過石沿消失。

那一雙手之所以不能夠以這樣的方式消失,正因為它只是一雙手,而沒有任何的身體!

所以白素說那是一個隱身人,我不同意。然而那究竟是什麼,我卻也說不上來,我的腦中混亂之極,混亂得使我難以思考的地步。

我們又沉默了許久,還是白素先開口︰「那雙手,偷走了一只煙灰碟,這是什麼意思,那煙灰碟中有什麼秘密,值得它來偷?」

白素的這一問,又提出了許多新的疑惑,使我已經混亂的腦筋,更加混亂了。我沖動地道︰「我們不必猜測了,我們下去見他。」

白素吃驚地道︰「見什麼人?」

我道︰「到二十三樓去,見鄧石,也就是剛才取去了成立青屋中的那只煙灰碟的手的主人!」

白素道︰「如果他是一個隱身一……

我不等她講完,便近乎粗暴地回答道︰「他不是隱身人,他……他……」

他不是隱身人,但是他是什麼呢?我卻說不上來了!

白素不愧是一個好妻子,我粗聲地打斷了她的話頭,她非但不怪我,反倒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柔聲道︰「我們先到屋中去休息一會再說,你可需要喝一點酒,來鎮定一下?」

我的心中不禁覺得有點慚愧,跟著白素,走進了那扇玻璃門,我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白素倒了一杯白蘭地,給我,我慢慢地喝著。

十分鐘後,我的心情已比較鎮靜得多了,但是我在心情激動時所作的決定,卻仍然沒有改變,我放下酒杯︰「我們去看他,坐在這里亂猜,是沒有用處的,我們去看他!」

白素攤了攤手︰「他會歡迎我們麼?」

我道︰「他不歡迎,我們也一樣要去看他。」

白素站了起來︰「好的,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什麼事情都經歷過了,總不至于會怕他的,我們走吧。」她已開始向門口走去了。

我將成立青屋中的燈熄去,也到了門口。

正當我們要拉開房門,向外面走去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忘了鎖上通向平台的玻璃門了。我轉過時來,準備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我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間,我又呆住了。

這時,屋中熄了燈,外面的光線,雖暗,還比室內明亮些,所以,人站在房子內,是可以看到一些外面平台上的情形的。

當我一轉過身去的時候,我便看到了一雙腳。

那一雙腳正從石沿之上,跳了下來,落在平台之上,一步一步,向前走來。

白素顯然也看到那雙腳了,她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臂,一聲不出,我眼看著那雙腳一步一步地走過,到了玻璃門之外。

那是一雙連著小腿的腳,它穿著軟皮睡鞋和羊毛襪,和成立青曾經見過,並描述給我听過的那對腳一樣。它來到了玻璃門前,右足抬起,向玻璃門頂來,慢慢地將玻璃門頂了開來。

這時候,我和白素兩人,心中的驚恐,實在難以言喻。但總算還好,我的思考能力還未曾因為驚恐而消失,當我看到那右足頂開玻璃門之際,我至少知道我「不是隱身人」的推測並沒有錯。

因為若是隱身人的話,一定會用他看不見的手來推開玻璃門的。而如今卻不,因為只是一雙足,所以他便用右足來將門頂開!

右足將門頂開之後,左足也向內插來,玻璃門重又彈上,兩只腳已進了房子了。

我和白素兩人,緊緊地靠在一起,在那片刻之間,我們簡直什麼也不能做,我們只是望著那一雙腳,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來。

那雙腳在向前走來的時候,並不是很順利的,它一下撞在茶桌上,一下子又撞在沙發上,但是,它們終于來到了我們的近前,來到了我們的近前。

白素陡地尖叫了起來,而我也大叫了一聲,一腳向前踢了出去。

我那重重的一腳,正踢在那一雙腳的右脛骨上。那一腳的力道十分大,因為我連自己的足尖也在隱隱發痛,那雙腳急急地向外退去。

那真是千真萬確的,我看到那雙腳在向後退卻之際,它的右足蹣跚而行,那顯然是被我這一腳踢得它疼痛難忍的緣故。

這更令得我的背脊之上,冷汗直淋,宛若有好幾十條冰冷的蟲兒,在我的背上,婉蜒爬行一樣。

一雙不屬于任何人的腳,在那片刻間,我們都因為過度的驚詫,感到了輕度的昏眩。

所以,那一雙腳,究竟是如何離開屋子的,我們也不知道。等我定下神來時,那一雙腳當然已不在屋子中了。我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看白素。白素的面色,蒼白得很厲害。

我安慰著她︰「別怕,你看,那一雙腳並不可怕,你一叫,我一踢,它們就走了,這有什麼可怕?」

白素搖了搖頭︰「不是害怕,我們是一個完整的人,當然不會怕一雙不完整的腳,我是覺得……覺得異樣的嘔心!」

那的確是令人嘔心的,但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卻不能承認這一點,我必須先令白素鎮定下來,我立即俯身低聲道︰「我知道你感到有嘔吐感的原因了!」

白素紅了臉,「呸」地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睬我,剛才那種緊張可怕得幾乎使人精神麻痹的氣氛,也立即被緩和了。

我來回踱了幾步︰「我先送你回去,然後,我再回到這里來,去見鄧石。」

白素道︰「不,我和你一起去。」

我忙道︰「不,鄧石可能是一個我們從來也未曾遇到過的怪誕東西,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白素不再和我爭論,但是那並不等于說,她已同意了我的意見。她向門口走去,拉開了門,然後才道︰「走,我們一起下去。」

我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我們一齊出了成立青所住的那個居住單位,向下走了一層,到了二十三樓。二十三樓是有兩個門口的,我根據鄧石住處窗口的方向,斷定了他的住所,是電梯左首的那個門口。

我在他的門口站定,看了一看,並沒有找到電鈴,于是我用手敲門。

我大概敲了兩分鐘,才听到鄧石的聲音自里面傳來,他粗聲粗氣地道︰「什麼人?」

我感到十分難以回答,因之呆了一呆,白素卻已道︰「是不速之客,但請你開門。」

鄧石的聲音顯得更下耐煩了,他大聲道︰「走,走,什麼不速之客?」

我接上去道︰「鄧先生,我們剛在楊教授的舞會上見過面,我是衛斯理,剛才講話的,是我的太太白素,請你開門。」

鄧石好一會未曾出聲,我已估計他不會開門的了,所以我已開始考慮我是這時候硬撞進去呢,還是再等上兩三個小時,用百合匙偷開進去。

但是正當我在考慮著這些的時候,只听得「卡」地一聲響,緊閉著的門,打開了一道縫,從那縫中,我們可以看到鄧石一半的身子,他面上所帶著那種做作而傲然的神情︰「我與兩位不能算是相識,兩位前來,是什麼意思?」

白素「哦」地一聲︰「我們既然來了,你不請我們進去坐坐麼?」

鄧石又猶豫了一下,才道︰「請!」

他將門完全打開,身子也向後退出了兩步。

當鄧石的身子向後退出兩步之際,我和白素兩人,心頭都跳了起來。

在那片刻之間,我們都已看到,鄧石的手上,所戴著的那只貓眼石的戒指,而他的腳上穿著軟皮睡鞋和羊毛襪,更令得我們駭然的是,他在退出之際,右足顯得蹣跚不靈,一拐一拐地。

那是剛才我重重的一腳,踢中了他右脛骨的緣故,我幾乎敢斷定,如果這時掀起他右腿的果腳來,一定可以發現他的右小腿脛骨上,有一塊瘀青!

那一雙手,那一雙腳,毫無疑問,都是屬于鄧石的,但何以我們都幾次單獨看到它們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和白素呆立在門口,鄧石揚了揚眉︰「請!」

我們這才向里面走去,和鄧石相對,去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本來估計,鄧石的屋內,可能有許多古古怪怪的東西,但事實上並不,就算有的話,那至多也只是一些印度、土耳其、埃及一帶的雕刻,那些雕刻都給人以一種神秘的感覺,那是東方的神秘。但用這種雕刻來陳飾,是相當普遍。

真正又令得我們兩人吃了一驚的,是咖啡幾上的一只煙灰碟。

那是一張瓷質的煙灰碟,制成一張荷葉的形狀。

這只煙灰碟本來是在成立青屋听茶幾上,而我們親眼看到由一雙不屬于任何人的手,將它由成立青的屋中,拿出來的。

我們坐定之後,氣氛顯得十分尷尬,我想不出該怎樣開始才好,鄧石則不耐煩地望著我們,難堪的沉默維持了兩分鐘之久,鄧石才冷冷地道︰「好了,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我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嚨,我決定開門見山,于是我道︰「鄧先生,我們必須告訴你,在過去的大半小時中,我們在樓上,二十四樓,成立青先生的住所之內。」

我以為這樣一說,鄧石至少大驚失色了,因為我們既然在過去的大半個小時之內,是在二十四樓,那是一走知道了他的秘密的了。

可是鄧石卻若無其事,甚至連眉毛也未跳動一下,便冷冷地反問道︰「那又怎樣?」我呆了一呆,反而難以開口了,我道︰「我想,我們應該心照不宣了吧,對麼?」

一听得我那樣說,鄧石突然站了起來。

他伸手向門口一指︰「出去,你們這兩個神經病,出去!」

我也站了起來︰「鄧先生,你何必這樣?我們什麼都看到了。」

鄧石咆哮道︰「你們看到了什麼?」

我也不甘示弱︰「你的手,你的腳!」

鄧石叫道︰「瘋子,你們是兩個瘋子!」他突然沖出了屋子,來到了對面的一扇門前,大力地接著電鈴,我不知他用意何在間,那扇門已打了開來,一個中年男子,穿著睡袍,走了出來。

我一看到那中年男子,不禁怔了一怔。

那男子我是認識的,他是警方的高級探長,姓楊,和我是相當熟的,但我卻不知道他就住在這里,這時我見到了他,不禁十分發窘。

楊探長看到了我,也呆了一呆︰「啊,衛斯理,是你。鄧先生,什麼事情?」

他究竟不愧是一個有資格的老偵探,一面說,一面望著鄧石,又望了望我︰「你們之間有一點不愉快?」

鄧石瞪著眼︰「楊探長,你認識這個人麼?」

楊探長忙道︰「自然,我認識他,他是大名鼎鼎的……」

可是,楊探長的話還未曾講完,鄧石便已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頭︰「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卻不認識他,但是他硬闖進來,楊探長,我是領有槍照的,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我向他開槍,他可是自找麻煩?」

鄧石的話十分霸道,但是他的話,是嚇不倒我的,我冷冷地道︰「鄧先生,你做的事情,自己心中有數!」

鄧石這家伙,象是對法律十分精通一樣,他立即道︰「我做了什麼事,你講,你說話可要小心一些,我隨時可以告你誹謗。」

和鄧石相見,不會有什麼愉快的結果,這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但是鬧得如此之僵,卻也是始料不及的。

我真想不顧一切地打他一頓,但是白素也走了出來,將我拉開了一步。鄧石大聲地罵道︰「混蛋!」接著,退了回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我和白素,對著楊探長苦笑了一下,楊探長向鄧石的門上指了一指︰「這是一個怪人!」

我心中一動,楊探長就住在他的隔鄰,那麼,楊探長對于鄧石的行動,是不是多少會知道一點呢?

我連忙道︰「你已經睡了嗎?我有一點事情打擾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和我談談?」

他猶豫了一下,顯然他不怎麼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但是他還是答應了下來︰「好的,反正我已經醒了,不要緊的。」

我和白素一齊走了進去,到了他的一間書房之中,我才道︰「楊探長,你可曾見到過一些怪事,比如說,不屬于任何人的一雙手,或是單單地一雙腳,而手和腳,都是鄧石的?」

楊探長皺起了眉頭,他顯然是要竭力理解我的話,但卻又實在听不懂。

這也是難怪的,事實上,如果我對一切全不知情,听得有人向我這樣講的話,我也會莫名其妙,不知人家在講些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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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8:18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三部︰用笨辦法來窺伺
我又將事情大致地向楊探長講了一遍,並向他說明,這一切都是發生在他樓上。

楊探長總算耐著性子,听我講完,但是他卻搖了搖頭︰「你寫的那些古古怪怪的小說,將你弄得神經衰弱了,當心你這種神經質,會遺傳給你的孩子!」

我被他氣得瞪眼︰他全然不相信我所講的話。

從楊探長面上那種已然十分不耐煩的神色看來,我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麼用處。我站了起來,笑道︰「或許是我神經衰弱了,但是,我還有一個請求,希望你以後,如果發現了同樣的情形的話,通知我一下,可好麼?」

楊探長分明是在敷衍我,連聲道︰「好的,好的。」

他一面說,一面自己先走出了書房,他總算還維持著禮貌,將我們兩人,客客氣氣地送了出來,一出了門口,我不等白素開口,便向上指了指,白素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們立即向上走去,回到了成立青的房子之中。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不斷地吸著煙,白素則默默地坐在我的對面。

我不斷地噴著煙,將自己包圍在煙霧之中,而事實上,我的確身在一大團煙霧之中一樣,直到如今為止,我什麼也未曾知道!

而且,這件怪事,和以前的怪事,絕不相同。以前,我曾不止一次地陷身入迷霧之中,但是我慢慢地發現線索,發現光明,追蹤而去,自然而然就可以從迷霧中穿出來了。

可是,這一次的不同,我雖然在迷霧中,但是全部光亮,全部線索,都在我的面前,這一切,就是鄧石。我已經知道了一切事情,全和鄧石有關,然而我卻沒有法子進一步猜到什麼。

如果我潛進他家中去,很可能他用極不客氣的手段對付我,正如他剛才所說那樣,如果他將我在他的屋中槍殺了,他全然沒有罪。當然,我也不會那麼容易便死在他的手下,但那已不是好辦法了,因為要窺視一個人的秘密,最好的辦法,是別去驚動那個人!

我想了許久,白素才道︰「你可是在想用什麼方法去偵知他的秘密?」

我點頭︰「我想趁他不在屋中的時候潛進去,一則不是好辦法,二則,只怕發現不了什麼。」

白素道︰「我倒有一個笨辦法。」

她說著,伸手向地上指了指。

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他住在下一層,我們可以在這里鑽幾個孔,去窺伺他的行動?」

白素道︰「我正是這個意思,這是一個笨辦法,但卻有效。」

我來回踱了幾步,決定采取白素的這個辦法。當我決定采用了這個辦法之後,我的心中下禁十分後悔,因為我已向鄧石講起過我在上面的這件事,這將使他有預防。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

我和白素離開了這幢大廈,我自己擬定了一個計劃。

第二天,我托一個明友,在一家建築公司中找到了那幢大廈的圖樣。那樣,我就可以確知成立青住所下面,哪些地方,恰好是鄧石的房間。

我又和一個做機械工程的朋友商洽,他替我設計了一套無聲的鑽頭,可以鑽出四分之一寸的小孔,鑽頭是特鑄的合金鋼,可以透過鋼筋水泥工程。而且,還有吸塵設備,吸塵設備的作用是,當我在鑽孔的時候,不會有絲毫灰屑落人下面的室中。

那樣的話。被鄧石覺察的機會就少得多了。

要俯身在小孔中觀察下面的情形,未免大辛苦了,所以我又準備了四枝小型的電視攝象管,那是特別定制的,攝象管的鏡頭,是四分之一寸大小的。

這樣的話,當小孔鑽成之後,我只要將電視機攝象管伸下去,就可以在四具電視機上,看到下面三房一廳中的情形了。

我的這些安排,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當我準備好這些時,已經過了新年。我請了一個私家偵探,監視著鄧石的行動,他一離開家,我就在成立青的屋中,開始鑽孔。

雖然一切設備全是最現代化的,但是要鑽透尺許厚的鋼骨水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我的躁作必須極其小心,如果落下些水泥粉未,那麼他一定立時可以知道有人在他的天花板上鑽孔了。

而且,我又不能日夜開工,我必須接到私家偵探的信號之後,才能開始工作。

當我鑽成了第一個小孔之時,又過去了兩天了。

這個小孔,是通向鄧石的起居室的,也就是我們曾經進去過,卻又被他逐出來的那地方。

鑽成一個小孔之後,我就不那麼心急了,因為鄧石外出,我可以工作,鄧石一回來,我便可以在電視熒光屏上,注意他的動作了。

第一天,我看到鄧石一瘸一瘸地走了進來,他被我踢了一腳,傷得不輕(我堅信我踢中的就是他的腳),過了將近半個月,還未曾痊愈。他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開了一只皮包,翻閱一些文件。

他的行動,可以說和常人無異,他看了一會文件之後,便打開了收音機。我可以听到爵士音樂的聲音,他原來是一位爵士音樂的愛好者。

他在起居室中枕擱了將近一小時,便進了房間。

他在房間中做了些什麼,我無法知道了,因為我只鑽好了一個小孔。

又過了兩天,我又鑽好了他臥室的小孔,這使我發現了十分吃驚的一秘密。

鄧石的臥室,相信是世界上最古怪的臥室了!

他的臥室,缺少了一切臥室中都應該有的一件東西︰床!或者說,既然沒有床,那就不是臥室了,但是那又的確是臥室。

沒有床而我仍然稱之為臥室的原因,是因為那的確是臥室,因為鄧石一進了這間房間,便躺了下來︰躺在一只箱子中。

鄧石在起居室中,看來完全和常人無異,而當他一進了那間臥室之後,他簡直成了另一個人,甚至可以說,他不是人,因為沒有一個人是象他那樣的。

那間臥室正中是一只箱子,那就是鄧石所睡的東西,那箱子約有六尺見方,可以供他躺進去之後,伸直雙手。而他在一躺之後,的確伸直了雙手,他的臉向著天花板。

在他一向躺下來的時候,我真害怕他會發現天花板上的那個小孔了。

然而他並沒有發現,他的臉上,現出一種極其奇怪的神情來。這是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神情,大抵只有吸毒者在吸足了一口白粉之後,才會面上有這種神情出現的。

那只箱子中有許多格,因此鄧石還不是平穩地躺在箱子底部的,他人是架在那引進五六寸高的金屬格之上的,如果那些金屬格子是利刃的話那麼他一躺下去,他整個人就會被切成許多塊了,他的兩條腿,將變成四段,手也是一樣。

他的頭部,首先將頭斷下,耳朵也將分離,當然,如今他還是好好地躺在箱子中,我們這樣的假設,是為了使大家明白那只箱中的格子的分布情形。

電視傳真是黑白的,我無法看到那只箱子是什麼金屬所制成的,但我可以肯定那是金屬,因為它有著金屬的光輝,相當耀目。

當鄧石在那只箱子中躺下來的時候,我和白素兩人,都己看得傻了。

白素低聲地問道︰「天,他是在做什麼?」

我搖了搖頭,無法回答。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回答得出白素的這個問題——除非是鄧石自己。

我只是低聲道︰「看下去,別出聲。」

鄧石躺了下去之後不久,我看到他的右手中指,模索著,向一個箱子左側的按鈕,按了下去。

這時候,我必須說明的一點,是由于電視攝象管的角度問題,我只能在電視上看到房間的中心部分,至于四壁有些什麼,我是看不到的。

等到鄧石按下了那個按鈕之後,我才看到,一只箱蓋,緩緩地向前移來。精確地蓋在鄧石所躺的那箱子之上。

這一來,鄧石完全被蓋在箱子中了!

箱子中是不是有特殊的設備在輸送空氣,我無由得知,但如果鄧石是用了這樣的裝置來自殺的話,那麼他不是白痴,就是天才了。

值得注意的是,箱子蓋上,有幾條電線,達到左側去,電線連結的是什麼東西,我無法看得到,當然我也不知道這兩條電線的作用是什麼。

我和白素一直注視著電視機,直到過了兩個小時之久,我們才看到箱蓋移開,鄧石象是睡醒了一覺也似地跨出了箱子,顯得精神飽滿。

他出了臥室,到了另一間房間中。他在另一間房間中,究竟做了些什麼,我們又無法知道了,因為那房間,我們還未鑽孔。

接下來的兩天中,我們都看到鄧石在那只箱子中,睡上兩小時。

我和白素兩人,發揮了無比的想象力,向一切方面去設想,但是我們對于鄧石的舉動,仍然想不出任何解釋。

而鄧石每次在那個箱子中,都「睡」上兩小時左右。兩小時之後,他總是到另一間房間中去,通常要經過三小時,然後匆匆出去。

我們都知道,等到通向那一間房間的小孔鑽成了之後,那我們一定可以知道他這種怪行動究竟是什麼意思了。第三天中午,鄧石出去了,我正在工作著。

白素出去買一些東西,屋子中只有我一個人,我估計,再有半小時左右,這個孔就可以鑽成功了。

可是,正在我工作著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我放下了鑽孔機,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我心中想,一定是白素忘記帶鑰匙了。我到了門口,幾乎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

可是,當我一拉開門的時候,我呆住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白素,卻是一臉陰騖,帶著陰森微笑的鄧石!

我連忙身子向前踏出了一步,擋在門口︰「什麼事?你可以趕我出去,我當然也不會讓你進來的!」

事實上,我是不能讓他進來,因為他一進來的話,我一切的心血都白費了,我已準備,他如果不走的話,我便將他推開去!

可是,又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鄧石向後退出了兩步,向樓梯口招了招手︰「他在這里。」

在我還未曾明白他這樣做是什麼意思間,三個警員,由一個警官領著,已經從樓梯口向上,疾沖了上來,為首的警官大聲道︰「讓開!」

我的一生之中,再沒有比這一刻更尷尬的了!

我不能不讓開,因為來的是警方人員。

而當警方人員進門之後,真相大白,我想逃也不可能,因為就算我逃月兌了,白素還不知道這里生了意外,等于害了她,令她落入警方的手中,

當然,我終于可以沒有事的,因為我持有國際警方所發的特別證件,凡是和國際警方合作的地方,警局方面都應該和我合作的。

但是,我在成立青住所中所做的一切,卻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鄧石這個人做事如此之絕,一上來就召了警,他可能會堅持要控告我侵犯他人身自由的,那樣一來,我更是糟糕之極了。

我僵立了許久,等候那警官將我這些日子來,辛辛苦苦弄成的東西,全部撤走之後,來到了我的身後,道︰「好了,我們必須將你帶走。」

我自然沒有抗辯的余地,我只是道︰「好的,但是我卻要留一張條子給我的妻子,好讓她回來之後,明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你的妻子,也住在這里麼?」那警官問。

我連忙提高了警惕,因為我如果隨口答一句「是的」的話,那麼白素就變成我的「同犯」了,我道︰「不是的,她剛才來看我,離開了一會,快回來了。」

那警官道︰「好的,你可以留一張紙條,事實上,我們會有一個人守在這里的。」

我草草地留一張紙,敘明了所發生的事情,然後和那個警官,以及鄧石,一起上了警車。

自從警方人員出現之後,鄧石一直未曾講過一句話,他只是以一種十分陰森的笑容對著我,令得我更加狼狽非凡。

在警車中,我一直保持著沉靜,到了警署,我被帶到一間小房間中,那小房間內只有我一個人。

我在那小房間等了約莫十分鐘,正在我不耐煩時,房門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他竟是警方的特別工作組負責人杰克上校。

這些日子來,杰克官運亨通,我第一次和他打交道的時候,他還只是小校,如今,已是上校了,但是他臉上那種不惹人好感的神情,則始終不變。

杰克走了進來,向我點了點頭︰「這次你的麻煩可不少了!」

我忙問道︰「你們沒有向鄧石提及我的身份麼?」

杰克道︰「我們曾經強烈地暗示過,但鄧石卻表示,就算你是當地的警務官長,他也一樣要控告你,他已委托了兩個著名的律師,而且,掌握了一切證據,這場官司,你一定失敗。」

我呆了半晌,事情發展的結果,會惹來那麼多的麻煩,這的確是我以前絕未想到過的。杰克搓了搓手,又道︰「你是為了對鄧石這人發生興趣的?如果他有什麼犯罪的行動——」

我不等他講完,便搖了搖頭︰「不,他沒能犯罪,他只是——我苦笑了一下,也設法子說下去。

杰克道︰「你為什麼不說了?難道事情還怪誕得過透明人?」

「大同小異,我講出來,你也不會信的,還是不要多費唇舌的。我有什麼辦法,可以使我避開這一聲麻煩事?」

杰克點頭道︰「有的。」

我忙道︰「什麼辦法?」

杰克的回答十分簡單︰「逃亡。」

逃亡!老天,我想也未曾想到過這一點。逃亡?僅僅為了這樣的小事?

但是,事情已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逃亡看來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我呆了片刻︰「我要和鄧石見見面,或者我能夠使他打消控告我的念頭。」

杰克道︰「我看不能——只不過你可以試,我去請他進來好了。」他說著,便退了出去。當小房間中,又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的心中,又不禁躊躇起來,鄧石若是來了之後,我該怎樣和他說呢?

我來回踱著,心中煩躁,那是因為我在事情發生之前,絕想不到會惹下這種麻煩的。

我踱了幾個圈,「砰」地一聲呼,鄧石挺著胸,傲然地站在門口,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我本來倒已的確準備了幾句道歉的話,準備向他表示友好的,可是一瞧見他那副德性,氣就不打一處來,立時改變了主意。

我們兩人相對了片刻,我才冷冷地道︰「我已經說過了,你堅持要鬧上法庭的活,對你有好處?」

鄧石冷笑著︰「至少我看不出什麼壞處來,而一個由好管閑事而發展到偷窺狂的人,卻可以受到法律的懲戒。」

我忍住了氣︰「可是你別忘記,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了!」

鄧石「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你什麼也不知道,可憐,你其實什麼也未曾看到!」

我實在氣不過他那種狂妄的樣子,我立即狠狠地道︰「至少,你的腿上,曾捱過我重重的一腳,你能否認這一點麼?」

鄧石的面色,在剎那間,變得十分難看。

我知道,我想說服他的企圖,已不可能再實現了。

但是我心中卻十分高興,因為我總算出了一口氣,也打擊了他的氣焰。

他瞪著我,好一會,才冷笑道︰「隨便你向什麼人說好了,有人會信你?」

他這句話,倒是實在的情形,如果我在法庭上說,我在二十四樓,曾看到過鄧石的兩只腳,並曾向之踢了一腳的話,那麼唯一的結果,就是被送到醫院那里,作神經是否正常的試驗!

我感到難以回答,但是也就在那一剎間,我想到了那口煙灰碟。

那只煙灰碟,是成立青的,是被鄧石「取」走的,如今在鄧石的家中。不論我指他是用什麼方法以到,但是成立青所有的一件東西,到了鄧石的家中,他總得好好地解釋一下。

而不管他如何解釋,他總是不告而取,那是有罪的,雖然罪名極輕,因為那東西只不過是一只瓷質煙灰碟而已,但他總是有罪的。

我舒了一口氣,悠悠閑閑地道︰「鄧先生,那麼那只煙灰碟呢?」

鄧石怒道︰「什麼煙灰碟?」

我道︰「你從成立青的家中——二十四樓偷走的那煙灰碟,我看到它在你的家中,鄧先生,你公然陳列著藏物,這等于是向法律挑戰了!」

鄧石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我聳了聳肩︰「我可以立即請來成先生,會同警方人員一起到你家中去的!」

鄧石吸了一口氣︰「好,這次算是又給你逃過了一關,但是我警告你,你不能再來管我的事,我總會使你吃一次苦頭。」

我只覺得全身輕松,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鄧石厲聲道︰「你別得意,你若是再來管我的事,就是自找麻煩。」

我忽然止住了笑聲,走到他的身邊,用十分正經的態度問道︰「說實在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可以告訴我麼?」

鄧石呆了一呆,由于我這一問,是突如其來的,他事先,全然不可能有答覆我的心里準備,是以他一呆之後,便道︰「我是在——」

可是他只講了三個字,便突然住了口,他的態度也變了,冷然道︰「哼,我有必要和你來討論這個問題?當然沒有!」

他只講了我是在三個字,這三個字,當然是絕無意義的,因為在這三個字之後,可能加任何事上去,我等于什麼也沒有得到!

他話講完,一個轉身,便向外走去,我跟在他後面,才出了房間,杰克便面走了過來,杰克看到鄧石,他自然已看到了鄧石那種悻然的面色,他以為我一定不成功了,所以向我苦笑了一下。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鄧石卻己開口了︰「警官先生,我不準備控告他了,可以麼?」

鄧石昂著頭,傲然地走了出去,杰克來到了我的面前,伸手在我的肩頭拍了一拍︰「你真有辦法。」

我笑道︰「別來損我,我有辦法,還會被人捉將官里去麼?」

杰克呵呵地笑了起來︰「你先別忙走,我們來談談,你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講給我听听!」

我搖著頭道︰「不是我不願意,我必須趕回去和白素見面才行。」

杰克狡猾地搖著頭︰「不用,尊夫人已經來了,而且,她已經向我講述了事情的大概,為了證明她所說的是不是真的情形,我需要你再講一遍,而且暫時,我不希望你們兩人見面。」

我的心中,不禁十分憤怒,冷笑了一聲︰「怎麼,你怕我們串同口供麼?」

杰克連忙否認︰「不,不,當然不是這意思。」

我知道自己若是不將事情的經過說一遍的話,杰克是絕不會放過我的。我盡可能將事情緊縮,在三分鐘之內,就將一切的經過情形,向他講了一遍。

杰克不住地點頭︰「真是有這樣的奇事?」

「是的,至少有四個人,曾多次目擊這樣的奇事!」

杰克又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如果你早和警方聯絡,我們有最新型的無線電視攝像管,只要趁鄧石不在的時候,偷偷進他的住所去,安裝在秘密的地方,那麼在半里之內的範圍中,就可以隨時看到他在屋內的動作!」

我笑道︰「如果能進入他的屋子,何必還要安裝什麼電視攝像管?」

杰克不服氣︰「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道︰「很簡單,鄧石的屋子中,一定裝有十分周密的防盜設備,我們若是貿貿然地進去,那一定大吃其虧。」

杰克這才「嗯」地一聲︰「你是準備放棄探索這件事?」

我哈哈大笑,用力拍他的肩頭︰「上校,枉你認識了我那麼多年!」

杰克也笑了起來︰「那麼我們合作,我對這件事,也極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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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8:34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四部︰零碎的木乃伊
合作對我來說,自然是好事,至少不會再有鄧石召警來對付我的事發生,就算有,我也必然可以獲得通知,及早離開。

是以我立即道︰「好的——只不過這件事,不宜太多人參加。」

「當然,就是我和你,如果事情沒有結果,我也根本不將之列入檔案,就當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點頭道︰「你……」

杰克道︰「還是這個辦法,我和你偷進他的住宅去!我相信以我們兩人的經驗而論,是可以躲過很多防盜設備的,進入屋子之後,我們便放置無線電視攝象管,窺伺他的行動。」

我略為考慮了一下︰「可以的,先讓我和白素見面再說。」

杰克帶著我,來到了另一間房間前,他才推開門,白素便已向我沖了過來,我連忙道︰「沒有事了,我們可以從頭來過。」

白素喘著氣︰「我真擔心!」

我笑道︰「現在,這位杰克上校,也要參加我們的窺秘行動了,他還有更好的新型儀器,我認為我們要快點采取行動,要不然,鄧石可能要搬走的。」

杰克忙道︰「半個小時,我就可以準備好一切,你們等我。」

他轉身走了出去,我們等著他,半小時後,我們坐他的車子離開警局,又二十分鐘之後,我們到了那幢大廈的門口。

我所雇用的那個飯桶私家偵探,居然還有臉來見我,他連鄧石叫了警員來捉我都不知道,可是這時,他卻說出了一個使我們吃驚的消息︰鄧石已經搬走了!

那是十五分鐘之前的事情,一輛大卡車,載著許多東西,走了,那私家偵探總算用照相機拍下了當時的情形。

我們三人,明知鄧石已經搬走了,但我們仍然到了二十三樓,弄開門進去。客廳中的家私,完全沒有動,我急急地拉開了兩間房間的房門,探頭望去。

那間「臥室」已完全空了,什麼也沒有。

另一間房間,也是空的,可是那間房間牆上,卻有著十分引起我們興趣的東西,那是四個凹糟,在上面的兩個,看來恰好容下兩條手臂,而下面的兩個,則可以容下兩條小腿。

看來,若是鄧石可以隨時割離他的四肢的話,這四個凹糟,就正是用來儲放被割離下來的四肢的了。

然則,真有什麼人可以隨意割裂四肢,並令被割裂的四肢隨意活動的麼?

我和杰克相視苦笑j

我們又在屋子中作了十分徹底的偵查,但是卻什麼也找下出來。

我們只好寄望于那們私家偵探所拍攝的照片了,然而當照片沖出來之後,我們更加大失所望了,飯桶偵探的確是飯桶偵探,他拍的照片,可以說一無用處,只不過是輛大卡車而已。

鄧石搬走的東西,照片上全沒有,這樣的照片,唯一的價值,是使我們可以追尋那輛大卡車的來源,從而知道鄧石是搬到什麼地方去的。

但是,當我們深入追查的時候,我們又失望了!

那輛大卡車是一家搬運公司的,據稱將東西搬到了一幢小洋房的門口,卸下東西就走了。而當我們趕到那個地址之際,那是一幢空屋子,屋子中什麼也沒有,當我們想和屋主人聯系的時候,才知道屋主人早已去了法國,這屋子是托一家置業公司代售的,至今尚未月兌手。

問題已很明顯了,鄧石來到這里,又轉了車子,他的東西搬走了。他搬到了什麼地方,由于線索的中斷,我們無法再追查下去!

我們曾詳細詢問過那幾個搬運工人,鄧石自屋中搬出來的究竟是一些什麼,可是卻也不得要領,他們說鄧石的屋子中,全是大大小小的箱子,他們搬出來的,也就是那些箱子,至于那些箱子中有些什麼,搬運工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們又和楊教授聯絡,因為我第一次見到鄧石,就是在楊教授的家中的。可是楊教授也不知他的底細,當然也無從找起。

在開始的幾天中,我不禁十分懊喪,因為我相信,如果那時,再給我有時間擊穿一個小孔的話,我就可以有機會看到鄧石的秘密了。

但如今,鄧石不知去了何處,可能他再也不會出現,他的秘密,只怕永遠要梗在我的心中了,這可以說是一個好奇心強烈的人的極大痛苦。

我費了個多星期的時間,來找尋鄧石的下落,沒有結果,杰克上校已放棄了這件事,而由于舊歷年關的漸漸接近,白素忙于家中的事務,也根本不理會鄧石了,只有我還在不斷地忙碌著,可是也一無所成。

到了將近過舊歷年的時候,我突然收到了一封電報,這封電報,使我的追尋工作,有了新的轉機。

但是我剛收到那封電報之際,是不知道事情和鄧石有關的。電報是我的一個在開羅大學教授考古學的朋友拍來的,電文十分簡單︰「有不可思議之事發生,盼速來,同解決。胡明。」

「不可思議之事」這是對我最具吸引力的事情了。我和白素商量,當我將那封電報拿給她看的時候,她搖了搖頭︰「別去理睬他,快過年了,還要離家?」

白素的態度如此,我也就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我卻也沒有象白素那樣說法去做,我悄悄地發了一封回電,說明我不能遠赴開羅,但是在電文的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究竟是什麼不可思議之事,可能見告否?第二天一早,胡明的回電就來了,電文相當長︰「你必定要來,此不可思議之事,牽涉到整個人類的歷史,以及古埃及人制造木乃伊,保存尸體之謎,更有怪異荒誕之極有人體支離活動幻象,速來。」

「整個人類的歷史」、「木乃伊之謎」這一切,都還可以引不動我的興趣,可是,「荒誕的人體支離活動的幻象」這句話,卻使得我非去不可了。

胡明將「人體支離活動」這件事,既加上「荒誕之極的」形容詞,再加上「幻象」的結論,我相信他是未曾真正地見過人體支離活動的情形,一定是人家見到了轉述給他听的。然而,「人體支離活動」,我卻是見過的,我深知雖然荒誕,卻不是什麼幻象,而是確確實實的事實。

我不敢肯定那個使得胡明知道有「人體支離活動」的情形的那個人也是鄧石,但是這情形無疑是和鄧石的手、足分離十分相似的。

所以,我向白素列舉了一千零一種非去不可的原因,白素也講出了一千零一種不可去的道理,我們象聯合國大會開會一樣,展開了冗長的辯論。

我們之所以不能一起去的原因,倒並不是因為年關在即,而是白素的父親白老大病得相當重,這個中國幫會中罕見的奇才,究竟也到了暮年了,如果我要去的話,就需要和白素分開。最後,我之所以能夠成行,還是白老大的一番話,他對白素道︰「讓他去吧,人生是如此之短促,而世界上神奇莫測,不可思議的事又如此之多,他既然有機會去探索一件怪事的真相,你為什麼不讓他去呢?」所以,我才能登上飛機,到開羅機場的時候,胡明在接我。胡明和我的相識,是在多年之前,我對考古工作有興趣,參加了一個業余的考古團,在中亞一帶進行過考古活動的緣故。而我不久就退出了這種活動,因為我的興趣是希望每天發現一座湮沒的古代大城,而實際上,從事考古工作是十分辛苦的,往往一兩個月,找不到一片瓦片。

但是胡明卻樂此不疲,後來還進了一家著名的大學去專攻考古,他可以說是亞洲、非洲古跡的研究專家,已有很高的學術地位了。我一下飛機時就看到了他,雖然已有多年未見,但是他的樣子,和多年前一樣,矮小、黧黑,講起話來,快如連珠炮,在田野中活動的時候,目光銳利,動作敏捷,活象一頭田鼠。

胡明一見了我,便拉緊了我的手︰「我相信你一定不虛此行。」

開羅我並不是第一次來,上次我還曾在阿拉伯沙漠之中,和一名叫作尤索夫的刀手決斗,我曾在一個極古的古城的地下建築中,找到過可以使動物肌肉變成透明的物體,那時候胡明正率團在中亞的阿塞拜疆一帶考古,所以我未曾遇見他。

是以,我這樣回答他︰「如果你這次的事,不如我上一次經歷的那樣奇特,我一定不再睬你。」

胡明︰「哈哈」地笑了起來︰「不論你上次經歷了什麼樣的怪事,都絕對比不上如今事情的古怪,你一定會繼續將我當作好人的。」

我們驅車進城,胡明的住所,是大學的教授宿舍,他雖然只是一個人,而所佔的居莊面積,卻大得驚人,實際上,他的住所,等于是一個小型的博物院。

他一進屋;要他的女管家準備食物,可是卻吩咐將食物送到地窖中去,接著,他便將我帶到了地窖之中。

他的地窖中散發著一股難聞之極,無法形容的氣味,才一進來的時候,幾乎被那種氣味弄得作嘔,可是胡明卻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中射出異樣的光輝來︰「這里的空氣多美妙,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中,我才感到生命的價值值!」

我放眼看去,地窖的燈光雖然明亮,但是置身其中,卻也不免使人感到陰森可怖!

因為,老大的地窖中,幾乎有近八十具木乃伊在,還有各種各樣的石棺和殉葬品,一切的怪氣味,全是那種幾千年之前的東西上發出來的。

我嘆了一口氣︰「教授先生,你老遠地叫我來,不是為了請我在木乃伊的旁邊進餐罷。」

胡明叫道︰「當然不,你來看,就是這個,這些石棺,你看到沒有?」

胡明指給我看的那引進石棺,都放在一張巨大的橡木工作桌上。

石棺一共是六具,其中的一具特別小,呈正方形,只有一尺見方,那可以說是一個石盒,其余四個石棺,全是狹長形的,而有一個卻特別大,有四尺長,兩尺寬。

那些石棺,一望而知,是年代極其久遠的了,石棺上全是剝蝕的痕跡,在棺蓋上,有著浮雕,但也因為剝蝕的緣故,已看不清楚。

我走近去︰「這是什麼意思?這此石棺,看來雖然是古物,但也十分尋常。」

胡明卻搖著頭︰「你錯,絕不尋常,你打開看看,先看那最小的一只。」

我疑惑地望了胡明一眼,然後雙手按住了那最小的石棺那是一只方形的石盒,我用力揭開了棺蓋,向內望去,當我一看到棺內的東西之後,我的雙手,不由自主松了一松,「拍」一地聲響,我手中的棺蓋跌了下來,在桌角上撞了一撞,又跌倒了地上,跌崩了相當的一大塊,可是我卻不顧得去揀拾它,因為棺中的東西,實在是我所意思不到的。

那是一個人頭。

那是一個齊頸被切下來的人頭,這時當然已成了木乃伊,干扁了。但是它干扁的情形卻十分好,五官還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甚至在臘黃的皮膚上還可以看到胡渣子的痕跡。

那是一個廣額,高鼻的人,在生前,這個人的氣勢,一定相當懾人。

而那顆人頭,是恰好被放在石棺中的。我的意思是,那石棺中整塊擊成的,擊出了一個凹槽,那凹槽便是人頭的邢狀,那人頭放在凹槽之中,天衣無縫。

我看了半晌,才抬起頭來︰「這太奇怪了,我未曾見過這樣零碎的木乃伊。」

胡明又搖了搖頭,他走近來,抬起了我因為意外而掉到了地上的棺蓋,放在桌上,然後才道︰「你又料不到了,他是完整的。」

我幾乎疑心胡明是白痴了,但是我還是耐著性子︰「這是什麼意思?完整的?我可只見到一個頭。」

胡明以十分快的動作,「砰砰砰砰」,將別的幾具石棺蓋一齊推過了一旁,使我可以看到所有石棺中的東西,我明白胡明的意思了。

這是木乃伊,的確是完整的!

它並沒有缺少什麼︰在兩只狹長的石棺中,是兩條手臂,另兩只較大的長形石棺中,則是兩條腿,而大石棺中所放的,則是身體。

手、足、頭、身體,根本不缺少什麼,你能說它是不完整的麼?當然不能,但是,它卻是分離著的,而不是連在一起的。

看到了這樣的木乃伊,不禁使我的心中,產生出一股極其惡心的感覺來,因為這是違反自然的,毫無疑問,這是古代酷刑的結果。

我退後了幾步︰「這木乃伊生前犯了什麼罪,受到了分尸的處分?」

胡明搖了搖頭︰「你太沒有知識了,能夠被制成木乃伊的尸體,非富則貴,怎麼會是一個被分尸而死的罪人?」

我向胡明瞪了瞪眼楮︰「那麼,這是什麼人?」

胡明道︰「我已經考證過了,他是一個在位時間極短的法老王,他的金字塔十分小,一年之前由我帶領工作人員發掘出來。金字塔中並沒有什麼陪葬品,只有這五具石棺,當時排列的方式,就和如今我放在工作桌上的位置一樣。」

我感到十分有興趣,將幾千年之前,早被湮沒了的事,一點一點地發掘出來,那實在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情。我道︰「你還考證到了些什麼?」

胡明道︰「金字塔中有一塊石頭,清楚地刻著這個法老王的名字,那絕不會錯,他的一生,在歷史中也有可以查稽的記載,這個人是一個十分憂郁的人,他獨身,不接近女人,二十六歲即位,二十八歲去世,他在位的時候,沒有什麼貢獻,本來,這樣的一個法老王,是不值得去研究的,可是——」

他講到這里,又向那幾具石棺指了一指︰「他的木乃伊為什麼會這樣子呢?歷史上絕沒有一個法老王被分尸的記載,關于這個法老王的死,記載上說是突然死亡的,繼位的是他的叔父,他的木乃伊何以被分成了六個部分,這是一個謎。」

我想了一想,自以為是地道︰「大概是他的叔父想謀位,將他害死了。」

胡明道︰「你不懂埃及歷史,所以才會有這種可笑的想法。」

我不禁大是有氣,高聲道︰「胡明博士,是的,我什麼也不懂,我沒有知識,但請問,你叫我來。是為了什麼?」

胡明「哈哈」地笑了起來︰「你一定平時恭維話听得太多了!」

我仍然沒好氣︰「恭維話我听不到,可是刻薄話倒也听得不多。」

胡明伸手在我的肩頭上拍了一下︰「好了,好了,談正經的,我在發現了這六具石棺之後,便朝夕研究何以這位法老王肢體分離的緣故,我請了最有名的外科專家一齊來研究,據幾位外科專家研究的結果,這位法老王的肢體分離,絕不是任何金屬鑄品切割的緣故,骨胳全是在關節處分離的,自然而圓滑,所有的大小血管,都有封閉而完好的痕跡……」

我忍不住道︰「你說什麼?」

胡明道︰「切口處的血管,是經過封閉的手術的,就是說,血仍然在手臂中,可以說沒有流出來過。」

我冷笑道︰「這幾位外科專家有毛病了,現今要進行這樣的外科手術,尚且十分困難,何況是幾千年之前。」

胡明道︰「是的,這一點,他們也知道,但是事實是如此,他們也不得不作出這樣的結論來。」

我搖了搖頭,這是無法使人相信的事情。

胡明道︰「我為了這具木乃伊,作了不知多少猜測、假定,但是沒有用處,我甚至未曾向外界公布過有關這具木乃伊的事,因為沒有結論,我怕人家會說我故意制造出這樣的一具木乃伊來嘩眾取寵。」

我「唔」地一聲︰「現在,你是不是有了結論?」

胡明在他上衣的袋子中,取出了一本日記薄,小心翼翼地將夾在其中的一張剪報,拿給我看︰「你且看看這個新聞。」

那是一則花邊新聞,登載這個新聞的報紙,顯然絕不相信它所報導的是事實,所以文字十分簡單,大意是說,在開羅的一幢房子中,有人看到兩只手,推開房門進去,但沒有人,見者更可肯定,其中右手上戴著一只貓眼石戒指的雲雲。

我看完了這則新聞之後,一定十分失神落魄,以致胡明連聲問我︰「你怎麼了?」

我抬起頭來︰「他在開羅。」

胡明連忙道︰「誰,誰在這里?」

我道︰「一個人——」

胡明急不及待地道︰「一個人,當然是一個人,我的意思是什麼人,何以你的面色如此之難看?」

我定了定神︰「這事情太巧了,我必須用很長的時間,才能向你說明,你還是先將你自己所要講的話,先講完了再說的好。」

明明看了我片刻,才道︰「也好,這個花邊新聞,使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念頭,你看這些分開了的尸體,會不會是他在死前,就已經分開了的呢?」

我望著胡明,他能夠作出這樣的假定來,這說明他是一個想象力極其豐富的人,看他的神情,像是很怕我笑他,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卻並沒有笑他,我只是道︰「很有根據。」

他停了片刻,才又道︰「根據記載,這個法老王是十分孤僻的,他或者有什麼神奇的方法,使得他的肢體分離,或者他是一個魔術師,你知道,在中國和印度,古代都是有著可使人肢體分離的魔術的。總之,這是一件十分值得研究的事情!」

我又點頭,表示同意,然後才道︰「胡明,這件事情,你找到我,可以說再好也沒有了,因為我也見過一個不屬于任何人的手,和不屬于任何人的腳,我並且曾在這樣的腳上,踢過一腳!」

胡明驚訝地望著我︰「你!」

我點頭道︰「我!」

我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胡明講了一遍,我講得十分詳細。不必我再加油加醬地渲染,事情的本身,已是足夠神秘的了。

所以,胡明的面色,越來越是蒼白,而等我講完之後,他的面色已是極其難看了。

我們兩人沉默了好一會,才听得胡明道︰「這實在是大不可思議了,你所講的那個人,鄧石,他分明是具有這種分離自己肢體的神奇力量!」

我道︰「你找到的那具木乃伊,他也可能具有這樣的能力!」

胡明伸手,輕輕地敲著自己的額頭︰「可是,我仍然不明白,一個人就算是有了這種能力,又有什麼用處呢?這不象是隱身人,人家看不見他,他就可以做許多普通人不能做的事情。」

我只好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

胡明向桌上那些石棺指了一指︰「我想,我們只有暫時將這具奇怪的木乃伊放過一邊了,因為有關這具木乃伊,可以研究的資料大少,不如去找鄧石還好些。」

我自然同意︰「我找他許久了,如今可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

我的話還未曾講完,便被一下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所打斷了。那一下尖叫聲,從上面傳來,接著,便是「乒乓」一陣打碎瓷器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尖叫聲。這不斷的尖叫聲,任何人听到了之後,都可以明白上面是發生意外了。

胡明叫道︰「女管家!」

我們兩個人幾乎是一齊向上沖上去的,當我們沖出了地窖,到了上面的起居室之際,我們看到女管家在掩著臉尖叫。

同時,我們也看到了令她發出尖叫聲的東西來。

那是一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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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8:54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五部︰偷石棺的一雙手
那僅僅是一雙手,不屬于任何人,可是,我卻可以知道,這雙手是鄧石的。

我不但認得出那一雙手,而且更可以毫無疑問地認出那一只貓眼石的戒指來。

那雙手顯然「听」不到女管家的尖叫聲,因為「它們」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它們」只是順著牆,在慢慢地向前模索著。

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那雙手是懸空進行的,它們何以能夠不向下落來,這是我那時所最關心的問題(人在突如其來的刺激之中,腦子往往會想及許多無關緊要的事的)。

胡明也完全傻了,他當然是第一次看到一雙不屬于任何人的手。

那雙手不但「听」不列女管家的叫聲,「它」也「看」不到我們在注視著它。

它們仍然在移動,在半空中緩慢的前進的。並且向我們慢慢地接近來。

我是最先恢復鎮定的一個人,因為我究竟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種離奇的情形。當我恢復鎮定的一剎間,我想起了小時候听到的許多有關大魔術的傳說來,中國走江湖的魔術家,常常在街頭演出「大卸八塊」。

據說,如果有人在一旁,捉住一只蒼蠅,等魔術家砍下一條腿的時候,便拉下蒼蠅的一條腿來,那樣就會破了魔法,使得被大卸八塊的人,再也不能復原了。

我如今自然沒有法子立即去捉一只蒼蠅來,而且,如今我們所看到的那種奇幻的情景,也是遠遠地超過魔術的範疇了。

我應該怎麼辦呢?

如果我能捉住這兩只手?一想到這個念頭,我心頭不禁亂跳了起來。

的確,我如果可以捉住這兩只手的話,那麼,我還有什麼秘密不可以偵知的呢?我連忙向前跨出了一步,那雙手便象是知道了。我無法明白它們是以什麼方法獲知的,但它們的確是知道了,因為它們立時靜止不動。

我呆了一呆,立時再向前撲去,我雙手一齊用力向其中的一只手按去,我已踫到了那只手,那只手是冰冷的,我可以說從來也未曾模過冷到這樣使人心震的東西,但是我還是用力向下按去,要將它按住。

可是,也就在這時候,另一只手,倏地握住了拳頭,一拳向我的下頜擊來。

這是力道極大,而且又是我全然未曾提防的一拳!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後一仰。我的雙手,當然也突然松了一松。

那一雙手以快得使人不能相信的速度,向後退去,它們是穿窗而出的,等我站穩身子,再奔向窗口去時,已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轉過身來,女管家已停止了叫喚,胡明則面青唇白地望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給他走掉了!」

胡明的口唇哆嗦了好一會,才道︰「我……我佩服你,你的膽量竟如此之大。」

我道︰「那沒有什麼膽大,我確實知道這雙手屬于一個人,絕不是什麼鬼怪,那有什麼可怕的,那只不過是一雙手而已!」

胡明的聲音,听來象是在聲吟一樣︰「可是那……卻是這樣的一雙手!」

我道︰「我們不必在這里討論這些了,我想鄧石的手在這里出現,一定是有道理的,他人可能也在附近,我們去找他。」

胡明拉住了我︰「這里附近的屋子全是宿舍,你怎能進去搜人?」

一听得他那麼說法,我也不禁站住了腳。因為即使是開羅大學校長,也沒有任意搜尋教授宿舍的。

我想了一想︰「我相信這雙手還會再來,它出現,一定有目的,說不定目的便是在地窖!」

我才講到這里,地窖中便傳來了「砰」地一聲巨響!

那一下子聲響十分響亮,分明是有一件十分巨大的東西跌到地上所發出來的。

我和胡明相顧愕然,那女管家已面無人色地向外奔去,胡明連忙又攔阻她。也就在那時候,地窖傳來了第二下聲響。

第二次「砰」地一聲,不如第一下來得響,我叫道︰「胡明,別理會管家了。我們到地窖去!」

胡明被我叫住,可是剎那之間,他驚惶失措地站著,竟不知如何才好!

我立即向地窖中沖去,他看到我有了行動,才跟在我的後面,地窖的門恫開著,我一走進去,便看到那兩下聲響發生的由來了。

在工作桌上的五具石棺,有兩具的棺蓋,已被打開,一具是身子的,一具是放頭的。

那木乃伊的身子,仍在石棺中,但是,那木乃伊的頭不見了。

地窖中沒有任何人,只是充滿了陰森和神秘,就在這樣陰森和神秘的氣氛中,一個木乃伊的頭不見了,不知去向了。

胡明象是中了邪一樣,喃喃道︰「不,不!」

我轉過了身子,扶住了他的肩頭,用力地搖著他的身子︰「是的,是的,木乃伊頭不見了,是被那雙手偷走的。」

胡明望著我苦笑,我又道︰「剛才我已經向你說過了,鄧石的手來你這里,是有用意的,現在已經證實,他來,就是為了偷那木乃伊的頭。」

胡明總算漸漸地定下了神來︰「他偷走了那個頭,有什麼用處?」

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曾經假定,鄧石和這個已成了木乃伊的法老王,雖然在時間上相隔了幾千年,但他們有共同之處。」

胡明又嘆了一口氣,道︰「是的,我們假定,他們的肢體可以分離活動這實在是十分荒謬的一項假定!」

我沉聲道︰「可是你見過,我也見過!」

胡明雙手捧著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將兩只跌在地上的棺材蓋,捧了起來。

那大的一只棺材蓋,並沒有損壞,可是小的那只,又跌崩了一角。

那第二次跌崩了的一角,是連接著我上次跌壞了的那一塊上的,我在將棺材蓋拿起來之際,看到缺口上,似乎是閃耀著一種金屬的光芒。

我呆了一呆,仔細看去,一點也不錯,那是一種烏金色的金屬光輝,是由嵌在石中的一小片金屬片發出來的。

我立即又發現,那棺蓋是兩塊石片小心地合成的,而那片金屬片,則被夾在中間。

那兩片石片合攏的動作,做得十分精巧,若不是跌破了,露出了被夾在當中的金屬片的一角來,是絕不容易發現石中另有乾坤的。我連忙抬起了頭來,向胡明招了招手︰「你來看。」

胡明站了起來,來到了我的身邊,當他看到石棺的蓋中,竟夾有一片金屬片時,他也不禁為之陡地呆了一呆。

我問道︰「那是什麼?」

他道︰「先弄出來再說。」

我們試圖撬開合在一起的石片,但是卻做不到這一點,于是,我們只好用錘子將整個棺蓋打碎。我們的動作十分小心,不多久,我們就將上面的石片打碎了,但是金屬片還是緊貼在下面的石片上。

我們再砸碎了下面的石片,又劃去了粘在金屬片的石碎——那兩塊石頭,是以一種粘性強烈的驚人的東西膠合起來的,那種粘性如此之強東西,究竟是什麼,我沒有法子知道。

那塊金屬片,約莫有一尺見方,很薄,閃著烏黑色的光芒,看來象黑色的雲母片,十分堅韌,用手指叩上去,發出一種奇異的鏘鏘聲。

等到金屬片完全取出來之後,我們立即發現,在金屬片向下的一面上刻滿了一種奇異的文字。

我看到胡明聚精會神地在研究著那金屬片上的文字,以為金屬片的秘密立即可以揭曉,因為胡明是埃及古代文字的專家,他應該可以認得出金屬片上的古怪文字。

可是,我的估計錯了。

五分鐘後,胡明抬起頭來,他的面上,一片茫然︰「衛斯理,這是什麼文字?」

我絕未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當然答不上來,我從來也未曾看到過這樣的文字,我甚至不以為那是文字,而以為那更接近花紋。

我搖了搖頭︰「問你啊,如果是埃及古代的文字,你應該認得。」

胡明道︰「自然,如是埃及古代的文字,我一定認得的,可是它不是!」

我的心中,忽然又一動,在那片刻問,我又起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念頭,放置木乃伊的石棺中,有著這樣的一片金屬,那是一個秘密。如果這棺蓋不是被不小心在地上跌了兩次的話,那麼這片金屬片,可能永遠不被發現。

而那個木乃伊頭,失蹤了,那和棺蓋中的金屬片是不是有著某種聯系?

譬如說,假定木乃伊頭是鄧石盜走的,那麼會不會鄧石知道有這樣的一具木乃伊,又知道木乃伊頭部有秘密,但卻不知道秘密何在,他的雙手便盜走了木乃伊的頭,而未曾留意棺蓋?

當然,這一連串,全是假定。

然而,一連串假定,卻也說明了一點真實的情形,那便是,鄧石仍是事情的主角!

我將自己的假定對胡明說了一遍,胡明沉思了片刻︰「你的假定很有理由,如今我們的當務之急,便是找到鄧石這個人,可是——」

他講到這時,頓了一頓,不再講下去。

事實上,他不必說,我也可以知道他要講什麼了,他是想說︰「可是我們怎樣找到他呢?」

我道︰「若然我的假定不錯,鄧石是想在這具木乃伊上,得到什麼秘密,如果他未能得到,他一定會再度前來。」

胡明駭然道︰「他的手?」

我點頭道︰「是的,我們等著他的手,他的手來了之後,我們小心跟蹤它們,手總要回到手臂上去的,那麼我們就可以找到他人的所在了!」

那女管家逃走了沒有再回來,屋中變得更清靜。

我和胡明兩人,各據一張躺椅,在地窯的門口等候著鄧石的雙手。

我是根據了一連串的假定,才得到鄧石的雙手會再度光臨的結論的。如果我的假定不正確,當然鄧石的雙手就不會來了。

我們雖然是在等候著假定的結果,卻都十分認真,我幾乎沒有合眼,胡明也是,一直到了清晨三時,胡明才睡著了。

那時候,我的睡意也極濃,我幾次想好好地躺在椅上睡一覺,但總算硬撐了下來,我一直支持清晨四時左右。

鄧石的雙手,果然來了!

那是一種極其難以形容的景象,一雙手,來了。一雙手,是那麼突然地,出現眼前,想定神看清楚時,那一雙手,便已推開了門,在向內飄了進去。

我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來到了胡明的面前,將他推醒,我只講了兩個字︰「來了!」

胡明身會意,他四面張望著,當然,他看不到什麼,我低聲道︰「已經進去了。」

胡明也低聲道︰「是一雙手?」我點了點頭︰「是的,一雙手。胡明,這雙手除了能夠單獨活動之外,和我們的手,可以說是沒有什麼不同,它不能听,也不能看,只不過它四周圍發生的事情的反應,卻十分敏銳,我們在跟蹤它的時候,必須十分小心才好。」

當我在講話的時候,地窯之中,便已傳出了好幾下砰砰之聲,是以胡明急道︰「我們難道不進去看看它在作什麼?」

我慢慢推開門︰「我們不進去,只在門口看著它,然後,當它退走的時候。我們便跟在它後面,去找鄧石。」

胡明顯然很難同意我的說法,因為那雙手,這時正在他的工作室中,進行著可怕的破壞,它們翻倒了好兒具木乃伊,又搗亂了許多東西,然後,才又停在工作桌的那五個石棺之上。

它門在那五個行棺上,逐一地模索著,最後,又在那個原來是放木伊頭的空棺中模著,最後,它們捧起了那石棺。

那石棺十分沉重,那兩雙手居然捧起它,這使我十分驚訝,而當那雙手捧起了這只石棺之後,便向外飄來了。

這是極端無可解釋的怪現象。

一雙尹,可以單獨行動的手,就算它本身是沒有重量的話,石棺一定有重量,何以一雙手和一具石棺,竟能夠克服地心吸力,而懸空前進,這的確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它們漸漸地來到門口,然後,那雙手捧著那具正方形的,沒有棺蓋的小石棺出來了。

胡明立即跟在後面,我們跟著它出了門口,那雙手顯然沒有發現有人在跟蹤它,而且由于它捧了一具沉重石棺的緣故,它的行動也不象上幾次那樣快捷,我們要跟蹤它,並不太困難。

十五分鐘之後,我們已來到了一條街上,那本就是十分冷僻的所在,再加上這時正是清晨四時和五時之間,自然什麼人也沒有。但是,在街邊卻有一輛車停著,而那一雙手,則直向那輛車子而去。

我心中不禁緊張了起來,鄧石難道就在車中?

我和胡明互望了一眼,我們一齊加快了腳步。

那雙手到了車旁,我們都看到,車子是空的,但是車窗開著,那雙手將石棺從車窗中拋了進去,然後,它也進了車窗。

這時候,我們都知道,這雙手,要駕駛著車子離去了!我們自然更知道,如果車子離去的話,我們徒步追蹤,是絕追不上的!

那是逼我們采取行動的時候了!

我向胡明一招手,我們立即向車子奔了過去,當我們奔到車子旁邊的時候,已經听到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車于快要開動了!

我已然有了打算,是準備一到車旁,立時打開車門,阻上那兩只手的動作的,可是,當我來到了車旁,一拉車門之際,車子卻己然發動了!

那只手扶在駕駛盤上,也就是在那時候,我看到了一雙腳,那一雙腳在躁縱著油門和其他。

一雙手,一雙腳,沒有身子,沒有別的.但是對開車子而言,一雙手,一雙腳也已足夠了。

車子猝然開動.我手握在門把上,向前奔出了幾步,如果我不放手的話,我勢必要跟著車子賽跑,我又怎跑得過車子?

然而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我卻不肯放手。

因為我好不容易,有了跟蹤鄧石的機會,若是我錯過了這個機會的話,我上哪兒去找他去?

車子越開越快,我已不能多考慮,一縱身,手從車後打開的窗子中伸了進去,勾住了車門,身于懸空地掛著。胡明目瞪口呆地望著我,我立即便看不見他了,因為車子這時已轉了彎。我一看車子轉彎,心中便呆了一呆,我立即想到,一雙手和一雙腳,可以躁縱車子的儀器,但是卻難以避開車子的障礙的,因為手上和腳上,是沒有視覺器官的,那麼,車子又何以能恰當地轉彎呢?

我連忙轉過頭,向車中望去,我本來是伸手勾住了車窗的,當然那不是很穩,但也可以掛住我的身于。可是當我一回頭之際,我的手臂不由自主一松,我便跌了下來!

我在地上滾了幾滾,撞在牆上,才止住了滾跌的勢于,我伏在地上,抬起頭來,車子已開遠了。

剛才,我之所以會突然松開了手臂,跌了下來,並不是有什麼力道向我攻擊,而是由于我在向車內一望之下,所產生的那股驚懼。

我在向車中一望的時候,看到了鄧石的頭!

不錯,在駕駛位上,除了一雙手和一對足之外,又多了一個頭!看到了一雙不屬于任何身體的手,本來已是怵目驚心,夠令人吃驚的了,但比起一顆不屬于任何身子的頭來,卻差得遠多了。

而且,我看到的鄧石的頭,他皮膚顏色之難看,是我從來也未曾看到的。那是死人的顏色,但是那卻又是個活人,而已,當我轉過頭去看他的時候,那個頭也轉過來,向我望了一眼。

那一眼,就是令得我突然跌下來的原因。

我自問不是膽小的人,但是一個人頭,不屬于任何身子,膚色又如此之難看,忽然向我望了一眼,這卻也使我難以忍受。

好一會,我才站起身來。

當我站起來之的,我听到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我幾乎可以肯定,那是胡明。

果然,我未曾轉動身子,胡明便又轉了彎,向我奔過來了。

他一到了我的身邊,便急急地道︰「怎麼樣?怎麼樣?你沒有追上去麼?唉,我的意思是說,你何以從車上跌了下來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亂得可以。

胡明間我為什麼從車上跌下來了,這個問題,叫我如何回答才好呢?我只好道︰「我看到了鄧石。」

胡明也知道事情絕不會就是那麼簡單的了,他也呆了片刻,然後才道︰「你看到了他的什麼?」

我握住了他的手臂︰「我們先回去再說。」

我和胡明,向前回去,走出了十來步,我才道︰「我看到了他的雙手,雙足,還有……他的頭。」

胡明似乎象是在聲吟一樣︰「他的頭?」

我道︰「是的,一顆頭,唉,胡明,老實說,我一生之中,看到過許多可怖之極的東西,但是卻再也沒有比一顆活的頭顱更可怕的了。」

胡明連聲道︰「我可以想象的到,我可以想象的到。」

我們進了校園,回到了胡明的家中,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相對默然。

的確,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我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我們兩人都被一種極其恐怖、神秘的氣氛緊緊地壓著,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我們坐著,直到天亮,當曙光射進屋子中的時候,我們仍然不想動,我嘆了一口氣︰「我看,我們應該放棄這件事了。」

胡明搖頭道︰「不,你可以放棄,我還要繼續下去,一具古代木乃伊,分為六個部分下葬,而又有一個活人有這樣的分離情形,我怎能不繼續下去?」

我徘徊了片刻︰「當然,我也希望可以繼續追索下去的,但是我相信,我們再也見不到鄧石這個人了。」

胡明奇怪道︰「為什麼?」

我道︰「當我看到他的人頭時,那頭也回了過來,望到了我。」

胡明不出聲了,他身子震了一下,半晌不出聲,才道︰「衛,你假定他要在我這里找一個秘密,如果他仍然未曾找到這秘密,你說他會不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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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25-1-14 22:09:10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六部︰神秘木乃伊的來龍去脈
我的心中一動,反問道︰「你是指他要找的秘密,就是我們無意中發現的金屬片?」

胡明點了點頭。

如果鄧石始終未曾找到秘密的話,那麼他會再來。但我不想再繼續下去,再也見不到是一個借口而已。事實上,我是不敢再去見鄧石了。

我絕不是膽小的人。許多許多人都可能毫不猶豫地為我證明這一點。但是,當我在看到了一顆不屬于任何身體的活人頭之後,我卻是一想起來便忍不住嘔心,我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了。

胡明又問道︰「怎麼樣?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再來?」

我只得承認道︰「當然有可能,但是我……我……卻想放棄這件事了。」

胡明以一種奇怪的眼光望著我︰「這不象你的為人!」

我搖頭道︰「不,那只不過因為你——」

我是想說他是因為未曾見過鄧石的人頭,所以才如此要繼續下去的。但是,我的話還未曾講完,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胡明拿起了電話,他面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奇特,向我招了招手︰「你的電話!」

我比他更奇怪了,我反問道︰「我的?」

我到開羅才一天,可以說根本沒的我知道我在這里,是誰打電話給我呢?我急步走到電話旁,從胡明的手中,接過了電話听筒︰「誰?」

那邊的聲間十分陰森︰「衛斯理?」

我一听到那聲音,手陡地一震,听筒幾乎自我的手中跌下。我要竭力鎮定心神,才能回答︰「是的,鄧先生。」

我故意將「鄧先生」三字,叫得十分大聲,那是要胡明知道打電話來的是什麼人。果然,胡明的面色也變了。

鄧石笑了一下︰「你的聲音不怎麼自然,其實,我們在這里也見過面了,你听到我的聲音,不應該如此害怕。」

我簡直沒有還言的余地,我只好勉強地干笑著。

鄧石道︰「我想見見你們,你和胡明教授——」

我這才道︰「你可以來我們這里的。」

鄧石道︰「不,我不能來,我給你們一個地址,請你們來看我,我們之間,其實可以有很多事情可商量,你們一定會接受我的邀請的,是不是?」

我吸了一口氣︰「好,你在甚麼地方?」鄧石講了一個地址給我听,然後道︰「我等著你。」

我將這個地址轉述給胡明听,胡明皺了皺眉頭︰「這是一個十分髒的地方,他怎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的?」

鄧石住在什麼樣的地方一點我不想加以追究,我只是想決定自已應不應該前去。

我望著胡明,胡明已然道︰「還等什麼,立即去!」

我道︰「難道你一點也不懷疑那是一個陰謀麼?」

胡明呆了一呆,但是他卻固執地道︰「即使是陰謀我也要去,你——」

我連忙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別瞧不起我!」

胡明本來,分明是想要我不必去的,但是我的話講在他的面前,他自然不好意思說出來了。我們兩人,一齊出了門口。

當胡明駕著他的車子,我坐在他的旁邊,我們一齊向鄧石所說的那個地址駛去,在接近那個地址的時候,不得不下車步行,因為路實在大窄了,車子無法通過。誠如胡明所言,這是十分髒的地方,我們穿過了幾條小巷,到了一幢破敗的石屋前,停了下來」

那正是鄧石給我們的地址了。

而當我們在門口張望的時候,一個小孩子走了上來,用十分生硬的英語道︰「你們,可是來找鄧先生的,是不是?」

那小孩道︰「請跟我來。」

我不禁疑惑︰「孩子,他叫我們到這個地址來找他的。」

可是那小孩子仍然道︰「請跟我來。」

我們沒有法子,只好跟著那孩子前去,那孩子帶著我們,又穿過了許多小巷,來到了另一幢石屋的面前,那石屋比較整齊些。

那孩子大聲地拍著門︰「鄧先生,我將你的客人帶來了!」

本來,我和胡明兩人,對于那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心中還不無懷疑的,我甚至還曾後悔當時為什麼不到那個地址中去查看一下,便跟著那孩子來了。

但是,我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了。

因為那孩子一叫之後,我們立即就听到了鄧石的聲音道︰「進來,請進來。」

那孩子推開門,讓我們走了進去,門內是一個小小的天井,鄧石正在天井來回踱步,他見了我們,向我們點了點頭,又給了那孩子一點錢,打發了那孩子走,又關上了門。

然後,他才轉過身來︰「請進屋中坐。」

那間屋子並不很寬敞,但還算整潔,為了防止有什麼意外,我和胡明使了一個眼色,等鄧石自己進了那屋子,我們才跟了進去。

屋中的陳設根簡單,我們才一走進去,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方形石棺中的那木乃伊,這正是鄧石分兩次在胡明的地窖中取來東西。

我一進屋,便冷笑了一聲︰「怎麼樣,叫我們來參觀賊贓麼?」

鄧石嘆了一口氣︰「衛斯理,我們之間,不能消除敵意麼?」

鄧石的態度,頗出乎我的意外,但也使我有了戒心,我冷冷地道︰「敵意?那是你建立起來的,你還記得在警局中,你如何地警告我?」

鄧石道︰「那是過去的事了,是不?」

我仍然不明白鄧石安的是什麼心,看來,他似乎想與我和解,但是他為什麼要與我和解呢?

我找不出原因來,這令得我認定那是一項陰謀。

所以,我繼續保持著戒心︰「我們來了,你要見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可以直說。」

鄧石望了我片刻,終于道︰「衛斯理,其實這件事和你一點也不相干,我想向胡博士討一點東西,和他共同研究一個……問題。」

鄧石這個滑頭,他撇開我,而且他言語之中,還大有挑撥我和胡明間的關系之意,他未免太異想天開了,我當然不會對他客氣,我立時冷笑道︰「鄧先生,有我在場的任何事情,都與我有關。」

鄧石和我互望一會,他才攤了攤手︰「好的,就算與你有關好了!」

他越是提出不願意和我爭執的樣子,越是使我相信,他的心中,有著不可告人的陰謀在!

胡明直到這時才開口︰「你要什麼?」

鄧石來踱了幾步,然後,伸手指著那木乃伊道︰「胡博士,你研究這具木乃伊已有許久了,當然也已發現了這具木乃伊的秘密,是不是?」

胡明卻搖了搖頭,道︰「你錯了,我一直沒有成績,並沒有發現什麼秘密。」

鄧石的面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來︰「你未曾研究過為什麼這具木乃伊要被分成六部份?,」

「我研究過,但不得要領,我只有一個假定,我假定這個孤獨的法老王,在生前,有著一種特殊的本領,可以使自己的肢體分離。」

胡明講到這里,頓了一頓,然後又道︰「和你一樣!」

鄧石陡然一震。但他顯然想起在我們面前,這已不是什麼秘密了,所以他立時恢復了原樣。

胡明這才又道︰「我的假定,是不是合乎事實,我想你是知道的。」

鄧石送了一頂高帽來︰「胡博士,你能作出這樣的假定,這證明你是一個想象力豐富,絕頂聰明的人,所以你才在科學上有那麼偉大的成就!」

我唯恐胡明听了之後會飄飄然,忙道︰「廢話少說,你究竟想要什麼?」

鄧石道︰「這事必須從頭說起,關于這具木乃伊,我所知道的比胡博士多。」

胡明乃是一個標準的木乃伊迷。世界上有許多迷,居然也有木乃伊迷,這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了。胡明一听得鄧石說他對這具木乃伊知道的更多,便立時著了迷,也不管鄧石是敵是友了,連忙急不及待地道︰「你知道些什麼?」我知道,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如果去打斷鄧石的敘述,那麼胡明可能會和我翻面成仇,所以我只好耐著性子等著。

當然我雖然不是木乃伊迷,但是對這具有神秘的木乃伊的來龍去脈,我還是有興趣傾听的。

鄧石向我望了一眼,看我沒有反對的意思,才道︰「這具木乃伊生前,是一個生性孤僻的法老王,我敢斷定,他曾經有過一件奇遇,使得他進入了一個十分奇幻的境地之中——」

我問道︰「喂,你是在敘述事實,還是在編造故事?」

胡明卻毫不留情地責斥我︰「別多口,听鄧先生講下去。」

鄧石嘆了一口氣︰「在這樣的情形下,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變成了一個肢體可以游離活動的人。這種事,在如今尚且是引人震驚,不可思義的,何況是古代的埃及?于是,他只得深深地躲起來,可是,他終于被人發現了當他被發現的時候,他肢體正是在游動狀態之中,人家以為法老被謀殺了,按住他被分離的肢體,但法老卻說話了,于是又被認為是妖怪,這可憐的法老王,可以說是被生制成木乃伊。」

鄧石的話,十分聳人听聞,所以,我和胡明兩人听了,都不出聲。

呆了片刻,鄧石才以緩慢的聲音道︰「過了兩千多年,同樣的奇遇又降臨在第二個不幸的地球人的身上!」

我沉聲道︰「這個人便是你,鄧先生?」

鄧石點了點頭。

室內又開始沉默,過了許久,胡明才道︰「這是什麼樣的奇異遭遇呢?」

鄧石避而不答,只是道︰「我只知道有一個人是和我遭遇一樣的,這個人是古代埃及的一個法老王,他當然已經死了,但是我必須找到他,因為我知道有一些秘密在他身上,我經過了無數時間的調查,才知道這個法者王的木乃伊已被發現了,但是卻在胡博士那里,所以我才去尋找我要我的東西。」

胡明道︰「就是這木乃伊頭?」

哪石道︰「不是,那應該是一張紙、一塊石頭片,或者是——」

胡明失聲道︰「一張金屬片?」

鄧石的眼中,陡地一亮。

我則立即伸手,按住了胡明的肩頭︰「在鄧先生根本未曾對我們讀出什麼真相之前,我們是也不應該多講什麼的。」

鄧石瞪著我,當然他在恨我破壞了他的計劃,如果是他單獨對付胡明的話,可能早已達到目的了。他呆了一呆︰「原來是一片金屬片,上面一定有許多文字的,是不是?」

我和胡明,都沒有反應。

但即使我們沒有反應,他也可以知道他猜對了的。

他來口踱了幾步︰「我可以任何代價,來換取這片金屬片,任何代價。」

他連講了兩遍任何代價,停了下來,但是停了並沒有多久,便又大聲道︰「任何代價!」

他的態度使我們覺得十分有趣,因為我們看到,我們的手中,已握住了王牌,便是那一片金屬片!

只要我們有這一張王牌在手,鄧石絕對無法和我們繼續敵對下去。當然,我們這時還不知道那金屬片究竟有什麼用途,但是我們卻可以肯定,鄧石希望得到它,非得到它不可!我和胡明地望了一眼,我使一個眼色,示意他不必開口,一切條件,由我提出,我道︰「什麼叫做任何代價?」

鄧石道︰「那是你們想得出的代價,譬如說,我在馬來西亞,有七座錫礦,和三座橡膠園,都可以給你們作為交換的代價。」

我剛才這樣一向,原是想試探那片金屬片在鄧石的心中,究竟佔有什麼樣的地位的。如今,我已經有了答案了︰極重要的地位,要不然,他是絕不會肯用七座錫礦和三座橡膠回來換取它的。

我望著他,還未曾出聲,他又急急地補充著,道︰「還可以加上一座我在錫蘭的茶山。」

我搖了搖頭︰「鄧先生,你說來說去,全是物質上的東西,金錢上的代價,我相信,你就算再加上一座南非的鑽石礦,我們也不會心動。」

胡明在一旁大點其頭,他對我的話極其同意。

鄧石驚愕地睜大了眼楮︰「那麼……那麼你們要什麼條件呢?」

我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鄧先生,事情已到了如今這地步,我們大家不妨都開誠布公了,我們所要的條件,不是別的,就是要你的全部秘密。」

他變得面色蒼白,而且在他的雙眼之中,也迸射出了一般難以形容的恨意,他定定地望著我,在剎那間,老實說,我也有毛發直豎的感覺。

我吸了一口氣,勉力鎮定心神,又道︰「我們的意思就是,在你第一次有奇異的遭遇起,一直到如今為止,所有的一切,你全要講給我們听,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隱瞞,那麼,我們——」

我的話並沒有講完,便停了下來。

我之所以突然住口不言,並不是有什麼人打斷了我的話頭。而是我越是向下講,鄧石的眼中,那種柔合著仇恨和憤怒的眼光,便也越甚。這使我知道,我再講下去,也是沒有用的,所以我住了口。

在我住口之後,屋子中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我和胡明兩入都不出聲,而且我們兩人,離得相當之遠,那是我們以防萬一的措施。

因為這時候,鄧石臉上的神情,駭人到了極點,我們真的害怕他的頭會突然飛了起來,張開口,向我們大口咬來!

好一會,鄧石才緩緩地道︰「你們如果現在不接受我的條件,一定會後悔的。」

我立即毫不客氣地回敬︰「如果你現在不接受我們的條件,你才會後悔。告訴你,為了避免保存金屬片所引起的與你的糾葛,我們決定立即將這金屬片毀去,讓它不再存于世上。」

鄧石象被利劍所刺一樣地尖叫起來︰「不!」

我卻冷笑一聲︰「是的。」

鄧石在喘著氣︰「我在東南亞的產業,你們全然不必費心,只要請人代管,每年便可以有六百萬美金以上的收益。」

我仍然搖頭︰「我和胡教授,都不等錢來買米下鍋,你不必枉費心機!」

鄧石雙手按在桌上,身子俯向前,以一種可怕的眼光注視著我︰「你們硬要知道一個人最不願人知的秘密,這太無聊!」

我聳了聳肩︰「鄧先生,你弄錯了,不是我們硬要你講出自己的隱私來,而是你來找我們,有事來求我們的,對不對?」鄧石又望了我好一會︰「關于我在東南亞產業的轉移,只要我寫下轉讓書,我在東南亞的律師,便會辦理。」

鄧石再一次想用巨額的金錢一來打動我們的心,我和胡明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們走了。」

我們故意要離去,想引鄧石發急,他真的發急了。

但是鄧石發急的結果,卻是我們料不到的,我們以為他會屈服,會將他的秘密,講給我們听,但事實上,卻不是這樣。

他大喝一聲︰「別走!」

當我們兩人陡地轉過身來之際,發現鄧石的手中,已多了一柄手槍。我一眼看出,那是一柄殺傷力特別強的德國軍用手槍。

這種槍在發射的時候,會發出可怕的聲響,也會在射中的眉標上,造成可怕的傷口!

我呆了一呆,胡明已厲聲道︰「你想作什麼?」

鄧石的面色,十分難看︰「你們不幫我忙,我沒有辦法,我到了絕路,只有你們可以幫助我,但你們卻不肯,那就只好同歸于盡。」

我望著鄧石︰「你到絕路?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明白,你不肯將你自己的遭遇對人說,卻說不肯幫助你,這算是公平的指責麼?」

鄧石道︰「好了,如今我說了,我已到了絕路,將那金屬片給我!」

我伸手緊緊地握住了胡明的手臂,並且將胡明的身子,慢慢地拉到了我的後面,然後我道︰「請你告訴我們,為什麼你已到了絕路。」

鄧石怒叫道︰「我不說,我不會說的!」

就在他怒叫之際,我右臂猛地向後一摔,將胡明摔得向後,直跌了出去,我自己的身子,也向後倒躍了出去,胡明重重摔出,撞倒了大門,我和他是一齊從門口向外跌出去的。

接著,槍響了!

槍聲轟然,令得我們剎那之間,听不到任何別的聲音。

事實上,我們也不要去听什麼聲音,我們只是向前拼命地奔,然後,我們跳上一輛街車,吩咐駛回胡明的宿舍去。

一回到家中,我便道︰「快,快拿了那金屬片,我們先躲起來。」

胡明道︰「我們躲到什麼地方去?我在學校中的工作,放不開的很多,我

我不等他講完,便道︰「別多說話了,听我的話!」

胡明取了那金屬片,我們立即又回到了市區,在一間酒店中住了下來,胡明向學校請了假。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鄧石既然已到了絕路,那麼他一定會用盡方法來找我們。

當他再找到我們的時候,他的態度一定不會如此之強硬,他就會向我們屈服的。

第二天,我們在報上看到了「神秘槍聲」的消息。我們足不出酒店地過了三天。在這三天之中,為了小心起見,我們對鄧石這個怪人的遭遇,作了種種的猜測,可是推測不出什麼名堂來。

第四天早上,我正在浴室淋浴,在這時候,我仿佛听到有人叩門的聲音。因為時間還很早,我以為那是酒店的侍者來收拾房間的,而且,胡明也是相當機智的人,所以我並沒有將這敲門聲放在心上。

可是,等我淋浴完畢,從浴室中出來的時候,我便知道發生意外了。

胡明不在房間中,我們睡的是雙人房,他的床上,凌亂之極,象是他曾在床上作過掙扎,房門半開著,這一切都表明曾經發生過意外!

我忙叫道︰「胡明!胡明!」

我一面叫,一面急不及待地披著浴袍,要向外面沖出去,可是,我還未曾走出去,便有人叩門,我忙道︰「進來,門開著。」

推門進來的是侍者,我們已經很熟了,我連忙問︰「胡先生呢?哪里去了。」

那侍者道︰「我們正在為這事奇怪,胡先生象是中了邪一樣,他……腳步蹌踉地下了電梯,我想跟下去,但是他卻將我推出了電梯,他……他可是喝醉了麼?」

我更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我忙又問︰「他一個人麼?」

那侍者道︰「是的,他一個人,可是看他的樣子,唉,我該怎麼說才好呢?」

我已開始月兌下浴袍,一面催他︰「你以為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

那侍者苦笑了一下︰「如果經理知道我這樣講的話,他一定要譴責我了。胡先生雖然是一個人,可是看他的情形,卻象是被什麼人逼著走進電梯的一樣。」

我幾乎要叫了出來,鄧石,那一定是鄧石!我道︰「你可曾看到一雙手,一雙手在威協著胡先生麼?」

那侍者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眼光望著我,其實任何人听到了我的話,只要他神經正常的話,是都會用那種眼光望著我的。

我不再說什麼,只是回頭望了一眼。

我的眼楮望向掛在牆上的那幅油畫。

那幅油畫本身絕對沒有什麼特別,我在這時之所以會回頭望上一眼,完全是為了我們一住進這酒店之時,便將那金屬片帖在畫框後面。

那幅畫沒有被移動過,因為我們在畫的四角,都曾做下記號。而如今,畫框的角,仍然恰好在記號之上。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然後向外走去。

那侍者連忙退了出去,我著急得來不及等電梯,而從樓梯上直沖下去。

出了酒店的大門,我心中也不禁沮喪起來。

胡明離開已經有一會了,我上什麼地方去找他呢?開羅並不是一個小城市,要無頭無緒地去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我先過了馬路,四面張望著,想發現胡明的蹤跡,當然那是枉然。然後,我又寄以萬一希望,回到了路中心,問那個正在指揮交通的警察,他可曾看到一個矮小的中國人從酒店中以異樣的態度走出來。

那個警察以一種十分不耐煩的態度對著我︰「沒有,沒有,你不看到我正在忙著麼?」

我踫了他一個釘子,無可奈何地退了回來,當我站到了馬路邊上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提著一只竹籃,看來象是一個小販也似的老婦人,向我走了過來,在我的面前站定,向我望著。

我轉過頭去,不去看她,她卻問我道︰「你是在找一個中國人,姓胡的,是不是?」

我吃了一驚,再仔細去打量那老婦人,那實在是一個十分普通的老婦人,而絕不是什麼人的化裝,我十分驚詫地道︰「是啊,你是——」

那老婦人道︰「我知道那中國人的所在,可以告訴你,但是我要代價。」

我塞了一張面額相當大的鈔票在她的籃中,她看了一眼,才喜道︰「那人說得果然不錯,他是一個好人,可惜他的雙手斷了。」

老婦人的咦叨,本來是最討人厭的,可是這時候,那老婦人的自言自語,卻使我吃驚!

她說的「那個人」,當然就是叫她來找我,說是知道胡明的下落的那個人

而那個人雙手是斷了的,我幾乎立即想到,那人是鄧石,鄧石的雙手不是斷了,而是離開了他身子去活動了,去將胡明帶走了。

我忙道︰「你快告訴我那人在什麼地方,快!」

老婦人向前指了一指,前面是一條長而直折大道,她道︰「你一直向前走去,就可以有機會踫到他。」

我又問道︰「他究竟在哪里呢?」

老婦人講的,還是那一句話,我問不出其他什麼來,便向前急急地走了過去。

因為我知道胡明是一個學者,他絕不是鄧石這樣的人的對手,讓胡明落在鄧石的手中,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我急急地向前走著,一路上不住東張西望。

因為我一直不明白那老婦人的話是什麼意思,何以我向前走,就能和他見面呢?

我走出了約莫半哩左右,突然听到一個人叫道︰「衛先生!衛先生!’l

那人一直不停地叫著,他叫的是中國話,可能他不知道「衛先生」三字是什麼意思,我隔老遠就听到他在叫了。

我連忙走過去︰「你是在叫我,可是有什麼人要你這樣做的麼?」

那人大點其頭︰「幸而你出現了,要不然,我可能把喉嚨都叫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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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9:26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七部︰捉住了一只死手
那人一面說,一面塞了一張紙在我手中,就走了開去,我打開紙一看,上面是一個地址。我不知那個地址是在什麼地方,我只好召了一輛街車,將那個地址給那司機看。

那司機皺了皺眉頭︰「這是一個很遠的地方。」

我先將一張大額鈔票塞在他的手中︰「你照這地址駛去好了!」

鈔票永遠是最有用的東西,那司機立時疾駛而去。正如司機所說,那是一個十分之遙遠的地方,車子足足走了近一個小時,才在一幢白色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

那幢小洋房十分幽靜,也很雅致,在開羅,那是十分高級人的住宅了。

司機向那幢屋子一指︰「先生,就是這里了。」

我抬頭向那屋了看去,屋子的門窗緊閉著,里面象是沒有人。但是既然我已到了這個地址,我自然要設法進屋子去看一看。

我下了車,來到了屋子門前,按了門鈴,幾乎是立即地,就有人來為我開門。替我開門的是一個埃及僕人,他一開了門之後,便以一種十分恭順的姿勢,將我延進了屋子之內。

屋內的陳設,可以說得上十分華貴,但是太古香古色了些,使人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我在一張寬大而舒適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那個僕人退了開去,我待許久,仍不見有人來,正在感到不耐煩之際,忽然,我所坐的沙發扶手中,有聲音傳了出來︰「衛先生,是你來了麼?抱歉,使你久等了!」

那聲音突如其來之際,不免令我吃了一驚,但是我隨即料到,那只不過是傳音機之類的玩意,是不值得我吃驚的,而且,我也听出,那果然是鄧石的聲音、我怒道︰「哼,果然是你。」

鄧石續道︰「當然是我,衛先生,由于你太不肯合作,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胡博士已被帶到了一個秘密地方,你是決定能否使他恢復自由的人。」

這該死的鄧石!本來,他是要听憑我們提出條件來的,但是如今,我卻要听他的條件了,就是因為胡明到了他的手中。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什麼條件?」

他冷冷地道︰「那片金屬片。」

我又沉默了。這令我十分為難,胡明是我的老朋友,如今他落到了這個不擇手段的鄧石的手中,我當然要盡一切力量去救他。

而且,我也確信,當我將那金屬片交給鄧石之後,鄧石也的確會放回胡明來。

但是,問題就是在鄧石如果得到那片金屬片之後,那我們就再也沒有法子可以知道鄧石的秘密了。我更可以相信,胡明在恢復自由之後,得知他的自由是那片金屬片換來的,知道他再也不能知曉鄧石的秘密之際,他是可能立即與我絕交!

過了好一會,我才道︰「還有第二個辦法?」

「沒有,獨一無二的辦法,就是那金屬片,你將那片對你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東西交出來,就得回你的朋友。」

我盡量拖延時間︰「那金屬片對我來說,倒也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至少,有一個時期,它值得十分可觀的金錢。」

鄧石「嘿嘿」的笑著道︰「可是,你白白地錯過了這機會。」

我用拳頭輕輕地敲著額角,突然間,我想起如果我能夠在將金屬片交給郊石之前,便了解到那金屬片上的秘密呢?我需要時間,于是,我道︰「請給我時間,我要考慮考慮。」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好幾天的時間,以便去盡量設法了解那金屬片上的秘密,卻不料鄧石道︰「可以,我可以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去考慮。」

我不禁陡地站了起來︰「十分鐘?開玩笑麼?」

鄧石道︰「听說你是一個當機立斷的人,如果你肯答應的話,現在你就答應了,如果你不肯答應,那麼,給你一年時間去考慮,也是枉然的。」

我怒氣沖天︰「好,買賣不成功了,我將立即去報警,看你有什麼好收場。」

鄧石的聲音,卻異常鎮定︰「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收場了,還在乎什麼?可憐的是胡博士,竟交了你這樣的一個朋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鄧石,如果你肯開誠布公,將你現在遭遇到的困難,切切實實地向我講,那我或者可以幫助你!」

鄧石冷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去考慮,十分針之後,如果我還未曾得到你肯定的答覆,我毫不猶豫地先開槍射死你,然後再去對付胡明,你知道,殺一個人和殺兩個人,是完全一樣的。」

我還想說什麼,可是鄧石講了之後,立即道︰「從現在開始。」

從他那種近乎瘋狂的眼色中,我知道他真有可能照他所講的那樣去做的。

十分鐘,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

我在他手槍的射程之內,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射中我,看來我除了答應他的「勒索」之外,沒有第二個辦法可以想了。

但我當然不會立即出聲答應他的,我只是試圖踱步,但是鄧石制止我。我抗議道︰「我需要考慮。」

他冷冷地道︰「你可以站著考慮。」我的雙眼盯在他的持槍的手,心中在盤算著,如何才可以將他手中的槍奪下來。就在這時候,怪事發生了。

我听到在鄧石的喉問,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來,接著,他的腕骨上發出了一陣如同獰開旋得太緊的瓶蓋時所發生的軋軋聲。

然後,他的右手,竟突然離開了他的手腕,向上升了起來。

他的右手是仍然握著手槍的,手和手槍一直向上升著,升到了將近天花板處才停下,我的視線一直跟了上去,等到那手和槍停了廠來,槍口仍然對準著我的時候,我仰著頭,只覺得頭骨發硬,幾乎難以再低下頭來。

鄧石已分裂為二了,一部分是他的全身(除了手),另一部分,則是他的一只右手。

而他的右手,雖然已離開了他的身子,卻還仍然是听他的思想指揮的,因為那支巨大的德國軍用手槍的槍口,仍然對準了我。

我听到了鄧石的聲音︰「九分鐘!」

原來還只是過了一分鐘!

我慢慢地低下頭來,鄧石正以一種十分陰森的神情望著我︰「你看到了沒有?你是全然無法來和我作對,不論你有什麼辦法,只要你在十分鐘之後,不答應我的要求的話,你都不免一死!」

鄧石的話雖然听來令人反感,討厭到了極點,但是卻也使人不得不承認那是事實。

如果不是鄧石的手,和他的身子分離了開來,那我或者還可以設法冒險撲向前,將他手中的槍奪了過來,可以反敗為勝——這樣做,可以說是我的拿手好戲了,我是曾經在種種惡劣的情形下,奪過對方的槍械的。

但如今,我還有什麼法了可想呢?他的手離開了他的身體,上升到了天花板上,但是槍口仍然對準我,手指顯然仍可以活動,而我卻無法將它奪下來。

這使我感到一陣昏眩,我失聲道︰「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鄧石突然怪笑了起來︰「你還不明白麼?我是一個支離人。」

我重復地道︰「支離人?支離人?」

老實說,在這以前,我從來也未曾听到過「支離人」這個名稱。

我吸了一口氣,鄧石已然道︰「還剩七分鐘。」

我抬頭望了望鄧石,才道︰「你是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的?我相信你是唯一的這種人了,這實在是……十分令人惡心的。」

鄧石冷笑著︰「不論你怎樣說法,我是你無法對付的一個支離人,六分鐘了!」

我後退了一步,當我後退的時候,我偷眼向上看去,看到那只手也跟著我的移動而動了一下。我知道我是無法退出門口的。

鄧石道︰「別想離開去,五分鐘了。」

我不安地動了一動,不再說什麼,腦中卻在急促地轉著念頭,鄧石則每隔一分鐘,就提醒我一次,直到最後一分鐘了。

我听到了頭上響起了「卡」的一聲,那是手槍的保險掣被打開的聲音。

我忙道︰「好了,你贏了。」

鄧石立即道︰「拿來。」

我道︰「當然不在我的身邊,我要去拿。」

鄧石道︰「可以的,我會跟你去。」

我是早知道鄧石會跟我去的,我之所以願意在最後一分鐘屈服,當然也不是真正的屈服,而是因為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而如果情形改變了一下的話,譬如說,他和我一起走,那麼我便有機可趁了。所以,我並不怕他要跟我一起去取那金屬片的。

我又抬頭向上看了看,他的手仍然原來的位置,我立即听到了鄧石的命令︰「轉過身去,低下頭。」

我只能照做,就在我剛一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之間,像有什麼東西,鑽進了我的外套之中,我猛地一怔,道︰「什麼玩意?」

鄧石「潔潔」地笑了起來︰「這是我的手,我握住了槍的手。」

我驚怒道︰「這算是什麼?」

鄧石道︰「我說過了,我要跟你去,我的手握著槍,始終在你的背後,你是沒有法子模到它的,一個人不能彎過手臂來模到自己的背心部分,這是最普通的常識,是不是?」

鄧石的話,使得我遍體生涼。

而鄧石繼續所講的話,更是令我垂頭喪氣!

他又道︰「我給你一小時的時間,你拿了那金屬片,到我這里來。一小時,我想足夠了,一小時之後,我就發射了。」

我忙道︰「一小時是絕對不夠的,至少兩小時。」

由于鄧石的話,將我原來的計劃全打亂了,所以我顯得有些慌亂,竟只討了兩小時的時間!

因為我本來是想,在答應了他之後,情形便會有一些好轉的,可是如今卻並沒有,我仍然處在毫無反抗余地的情形之中!

我再想改口,鄧石已經道︰「行了,兩小時,你還是快去吧,告訴你,如果有什麼東西踫到我的手,或是你除下了外套的話,我就開槍!」

那槍的槍口,正緊貼在我的臂上,我實在是不能想象,這槍若是發射了,我的身子會變成什麼樣子。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當然只好听憑他的吩咐。

我向外走去,到了馬路邊上,沿著路急急地走著,走出了相當遠,才有一犧牢經過,我連忙上了車子,向司機講出了酒店的名字。

那司機駛著車向前去,我無法將背部靠在椅背上,因為我背後有一只手,有一支槍!

我只能以一種奇怪而不自然的姿勢坐著,再加上我面色的難看,這使得司機頻頻轉過頭來看我。我自然無法向他說明什麼。

到了酒店,踏進了房間,我看了看時間,化去了五十分鐘。我要用五十分鐘的時間趕回去。也就是說,我只有二十分鐘的空檔可以利用。

我怎樣利用這二十分鐘呢?」

我在房間中團團亂轉。

要命的是時間在那時候,過得特別快,轉眼之間,便已過了十分鐘了。

我可以利用的寶貴的時間,去了一半。

我還是想不出辦法來,我的手彎過背後,踫不到鄧石的手,我努力地試著,背對著鏡子,我突然心中一動,我的手不錯是踫不到鄧石的手的,但是,如果我手中有槍的話,我卻是可以彎到背後去,射中鄧石的手的!

我立即取槍在手,以背部對著鏡子,慢慢地將手臂向後彎去,直到我手中的槍,離開背後的隆起部分,只有一寸許為止。

在那親近距離射擊,是斷然沒有射不中的道理的。

問題就是在我射中了他之後,他的手,是不是還會有發槍的能力,我的心猛烈地跳動了起來,這是比俄羅斯輪盤更危險的賭博,但是我卻不得不從事這樣的賭博!

我下定了決心,已經要發射了。

但是,在那一剎間,我卻想起了胡明!

我這一槍若是射了出去,肯定會害了他。

但是,如果我能夠將那只受傷的手捉住,不讓他回到鄧石的手腕之上,那麼,鄧石為了得回他的手,是不敢將胡明怎樣的。

我一想到這里,連忙跳了開去,將所有的門窗,一齊關上,使得受傷的手沒有逃走的可能!

然後,我再度背對鏡子,我扳動了槍機。

我的槍是配有滅音器的,是以我扳動槍機,只不過發出了極其輕微的「拍」地一聲響。然後,我閉著眼楮,等著。

我是不必等太久的,只消十分之一秒就夠了,如果鄧石的手還有能力發射,我在十分之一秒之內,必死無疑,但如果他已無力發射的話,我也可以看到他的手「逃走」的情形。

這要命的十分之一秒,長得實在使人難以相信,我遍體生涼,頭皮發麻,然後,我才听到了「拍」、「拍」兩聲響,有東西跌下來。

我連忙轉過頭去,眼前景象的駭人,實是使人難以逼視的。

那支德國軍用手槍跌在地上,一只鮮血淋灕的手,在地上亂爬。

我那一支槍,射中了他的三只手指,但是卻沒有令他有一只手指斷折,但是他的手指卻已沒有能力發槍了,我連忙一腳踏著那柄槍。

就在那時,那只手向上,跳了起來。

一只鮮血淋灕的手,向上跳了起來,那種恐怖,實是難以形容!

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了一步,那只手滴著血,撞在門上,它立即沿門而下,去握住了門把,但是卻無力旋動。

我這時,仍是呆呆地站著,因為我實在是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呆了,那手又「拍」地一聲,跌到了地上,然後,迅速地移動著,到了窗口。在那只手到達窗口之前,我已經恢復了鎮定了。

我順手抓起了一只沙發墊子,向前拋出去,剛好擊中了那只手,使那只手在未曾飛到玻璃窗之前,又落了下來,我立即又月兌下了上衣,向那只手罩了上去,罩住了那只手之後,我用力按著,而那只手,則以一種可怕的大力在掙扎著。

我竟可笑地叫道︰「別掙扎,別掙扎,你是逃不了的,如果你快些停下來我還可以快些為你裹傷!」

我竟不停地那樣說著,雖然我明知我的話,那只手是絕听不到的,由于那只手掙扎起來越來越大力,我逼得用膝蓋頂著它。約莫過了兩分鐘,自手上流出來的血,已滲出了我的外衣。

這時,我已毫無疑問地知道,那雙手,雖然遠離了鄧石的身子,但是它的J切動作,仍然是接受鄧石的神經系統的指揮。

但是,何以會有那麼多的血呢?要知道,指揮手的動作,是出自腦細胞的活動,而放射出微弱的電波之故,腦電波是無形無質的,可以在遠離身子的地方去指揮一只手的動作,似乎還有一些「道理」可講的,但是,血難道能夠超越空間?

我出死力按著那只手,直到那只手的掙扎,漸漸弱了下來,終于不動了為止。

我又慢慢地掀起了上衣。

我看到了那只手!

那只手是被按在一泊鮮血中的,但是它本身,卻是可怕的蒼白,傷口處已沒有鮮血流出,血已經流盡了,所以它不再動了。

我站了起來,心中感到難以形容的紊亂。我本來以為我是可以有機會捉住一只活蹦活跳的手的,但如今,我卻得到下一只死手。

不論是死手或是活手,這一切都令人迷亂,荒誕到了難以想象,根本上,在「手」這個字眼中,加上「死」的形容詞,這件事的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

然而,我卻確確實實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我本來有希望捉到一只活手,而如今卻得了一只死手,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有什麼法子不慌亂呢?

我呆立著,望著那只蒼白的手,突然之間,一陣急驟的敲門聲傳了過來。

那陣敲門聲,是來得如此之急驟,以致令得我根本連是不是應該開門的考慮都沒有發生,便已一個轉身,打開了門。

門一打開,一個人象是發了瘋的公牛一樣,沖了進來,將我撞開了一步。

那人直向地上撲去,向那只「死手」撲去,直到他撲到地上,我才看到他是鄧石,他左手抓住了那p手,在地上滾著。

自他的喉中,發出了一種十分奇異的聲音來,那種聲音,就象是有利鋸在鋸人的神經,任何神經堅強的人,听了都免不了會毛發直豎。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大突然,令得人心驚肉跳,眼花壕亂,所以我竟完全未曾看清楚鄧石在抓住了那只手之後的動作。

等到鄧石停止了打滾,停止了發出那種可怕的聲音,而站了起來之後,我才看到,他的左手,托著右手,但是那右手已不再是單獨的,已和他的右腕連接在一起,而且,右手的顏色,也不再是那麼蒼白,己有了隱約的血色了。

我們兩個人都呆立著,漸漸地,我看到他右手的傷口處,又有鮮血滲了出來,我才道︰「鄧先生,你手上的傷口,需要包扎。」

鄧石發出了一聲怒吼,沖向地上的那柄德國軍用手槍,但是我卻先他一步,一腳踏住了那柄手槍,並且兜下巴給了他一拳。

鄧石的身子一晃,那一拳,令得他仰夭向後跌了出去,倒在地上。他竟立時向我破口大起來︰「畜牲,你這個發瘟的畜牲……」

他面色鐵青,咬牙切齒,滔滔不絕地罵著。我冷笑道︰「鄧石,你失敗了,你不向我低頭,卻還在這樣的罵我,那是不智的。」

鄧石跳了起來,嚎叫道︰「你會後悔,我告訴你,你逼得我太絕,你會後悔,一定會後悔!」

當他講這幾句話的時候,自他眼中射出來的光芒,簡直便是毒蛇的蛇信。這令得我相信,他這樣恐嚇我,不是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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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09:48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八部︰可怕的意外
我心中也起了願意和他妥協的念頭,但是我當然不能在他那樣咄咄逼人,威嚇我的情形之下妥協的,我道︰「你說錯了,自始至終,都是你有求于我,是不?」

如果這時,鄧石點頭說一聲「是」的話,那麼,以後一切事情的發展,都可能不同。可是鄧石是一個標準的倔強的蠢驢子!

他竟然听不出我在話中,已表示讓了一步,他還在狼狽地叫道︰「我不求你,再也不會求你,我寧願去求我最下願求的人,也不會求你。」

他倏地轉過身,向房門沖去。

可是我卻及時地將他攔住︰「別走,胡明呢?」

鄧石喘著氣,望著我。

我冷笑著︰「剛才我將你的手還了給你,我當然還可以將它從你的手腕上砍下來,快通知你的黨徒,放走胡明,要他快回到酒店中來,我給你兩分鐘的時間。」

這時候,和一小時多之前,截然下同,是我完全佔了上風了。

鄧石右手的傷口處,又有血滴了下來,他一聲不出,轉過身,去打電話,他是用一種埃及土語在電話中交談的,他以為我听不懂,但是我卻可以懂得七八成,我听出他除了吩咐放開胡明之外,並沒有說什麼話,才算是放心下來。

他放下了電話,我們兩人,在極其敵對的氣氛下相對著,誰也不說話。

過了二十分鐘,房門推開,胡明回來了。

胡明推開房門,一見了鄧石,立時一呆,幾乎不敢走進來,我忙道︰「別怕,我們的支離人,才受了一點小小挫折。」

鄧石站了起來︰「好,胡博士回來了!」

我再一次給這個蠢驢以機會︰「你不想趁此機會,和我們談談麼?」

可是這家伙真的不折不扣,是一頭蠢驢,他身子搖晃著,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向門口走去,來到了門口,他才站定了身子。

可是,他對我的話,顯然未作任何考慮,他冷笑了一聲︰「你們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

這頭蠢驢在講完了這兩句話之後,便拉開門,踉蹌向外走了出去。

胡明望了望我,又望著幾乎沒有一處不沾著血跡的房間︰「怎麼一回事,我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快說,快說!」

胡明一疊聲地催著我,令我有點生氣,我特地道︰「慢一慢可好?你是怎麼被鄧石逼出去的,可否先講給我听听麼?」

胡明搖頭道︰「不行,你先說,那金屬片可還在麼?」

他一個問題未曾完,第二個問題接著又來了,我心知不講給他听是不行的了,是以便將經過的情形,向他講了一遍。

胡明也說出了他的遭遇,那和我所料的差不多,他是在我淋浴的時候,被鄧石的手逼了出去的。逼出去之後,他被禁錮在一輛貨車的後面,那輛貨車中有一個大漢監視著他。

忽然,不知為什麼,另外有人來拍打貨車,講了幾句話,他就被放出來了。

我們兩人都講述了自己的遭遇之後,胡明才道︰「這家伙真的是要那金屬片,那金屬片上,不知有著什麼他非要知道不可的秘密呢?」

我道︰「胡明,我看我們要分工合作了。」

胡明瞪著眼,望著我︰「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我來踱了幾步︰「很簡單,你盡一切可能,去研究金屬片上的那些古怪文字,我相信鄧石的秘密,就算不是全部在金屬片上,也是大部分在金屬片上。」

胡明點了點頭,同意我的說法。然後,他又問道︰「那麼,你做什麼呢?」

「我負責來保護你,使你的研究工作不受干擾,鄧石吃了那麼大的虧離去,他當然不肯就此干休的,所以你才需要我的保護。」

胡明沖著我直瞪眼楮,好象還想不同意我的話,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好的,那金屬片呢?」

我向油畫指了指,道︰「還在後面。」

胡明連忙掀起了油畫,將那金屬片取了出來,放在懷中︰「走,我上大學的研究院去研究,你呢?」

我道︰「你最好有獨立的研究室。」

他道︰「有的,俄可以有獨立的研究室,但是,在研究的過程之中,我或者要他人的幫助,我想你不會反對這一點吧。」

我猶豫了一下︰「你在擇助手的時候,可得小心一些,當然,我會守在你研究室外面的。」

我和胡明一齊出了酒店,回到了大學。胡明的研究室在大學大廈的頂樓,那是一間十分大的大房間,我先檢查了一下四周圍的環境,除了近走廊的一個門口之外,只沒有別的道路可以進入那房間。

我吩咐胡明將所有的窗子完全關好,而我,則坐在門口,當然,我是坐在室內的。

胡明開始從許多典籍上去查那金屬片的文字,我根本無法幫他的忙,因為他的研究工作是一項極其專門的學問,我幫不了什麼。

在開始的幾小時內,胡明一個人獨自研究,但是不多久,他就找來了越來越多的學者,共同研究著,他們討論著、爭吵著,十幾個人,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不同的意見。

在這樣的情形下,在一旁插不進口去,是一件相當沒有味道的事情,是以我打開門,走了出來。

當然,我不會忘記我的任務,我出了研究室,但是我仍然站在門口。

令得我不高興的是,研究室的門口,聚集了很多人,他們大部分是學生,他們象是已知道許多權威的學者,都在研究中從事一項神秘文字的研究,不住地向研究室指指點點。

但是人多,也有好處的,至少鄧石想要明目張膽地與我們為敵,也有所顧忌了。

這時,雖然是在門外,但仍然可以听到室內的爭論聲。

我在門外來回踱著步,不一會,只看到三個人,肋下各挾著厚厚的書,向研究室的門沖了過來,我連忙攔住了去路︰「三位是——」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瘦子,一副權威的神氣,向我一瞪眼,喝道︰「讓開,我是貝克教授。」

我幾乎被他的神態嚇倒了,但是我還是道︰「對不起,貝克教授,胡明教授正在研究,你可曾接到他的邀請麼?」

那貝克教授十分強硬,他竟不答我的話,伸手按住了我的肩頭,用力一推道︰「走開!」

我當然不會給他一推推倒的,我立即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如果在別的情形之下,我可能一用力,就將他的手指骨扭斷的。

但如今我是在大學研究之外,當然不便傷人,我只是稍一用力,貝克教授便像是見到了木乃伊跳舞一樣地叫了起來。

這時候,胡明的聲音從室內傳了過來,他叫道︰「貝克教授麼?快進來,我相信已經是最後一個關鍵了,等著你來解釋。」

胡明這樣一叫,我自然也松開了手,貝克終于將我推開了一步。

他打開了門,匆匆地走了進去,跟在他後面的兩個人,也走了進去。

我本來還想阻止那兩個人的,但是才剛阻止貝克,幾乎出了笑話,所以我擾豫了一下。而就在我一個猶豫之間,貝克身後的那兩個人也走進去了。

我仍然無聊地站在門口,學生中有許多在對我指指點點,我的注意力也被他們吸引了去,等到我忽然覺出事情有點不對頭時,已經遲了。

我之所以會在突然之間覺出事情不對頭,是因為忽然間,房間內竟沒有一點聲音傳出來!

剛才,還是在熱烈地爭論著的,但如今,竟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莫非,他們的研究,已經有了成績?然而有了成績的話,他們一定會歡呼的,而且,胡明自然敢會來叫我,何以這時,竟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呢?

我連忙推門,門竟被在里面鎖住了,我大聲地叫著,拍著門,竟沒有人回答。事情實在十分嚴重了,我用力地撞門,圍在門外的學生,也向前逼來。

有幾個身形壯健的學生,和我一起,以肩頭撞門,我們終于將門撞開!

而當我看到研究室中情形的時候,。我幾乎昏了過去!

我的身子搖晃了幾下,直到我伸手扶住了門框,我才算是勉強地站定。我千防範,萬防範,結果,還是出了大毛病。

研究室中的人仍然很多,但是,每一個人,都躺在椅上,或倒在地上,他們並不是死了,而是昏迷了過去。而空氣之中,還彌漫著一種極其難聞的麻醉藥的氣味,所有的人,全是被那種強烈的麻醉藥迷倒的。

我勉力地定神,匆匆向研究室中看了一眼,我立即看出,少了兩個人,和那片金屬片。

那片金屬片,本來放在桌子上;胡明不斷地用放大鏡在查看,這時,胡明的手中,仍然握著放大鏡,但是那金屬片卻已不見了。

少了的兩個人,是和貝克教授一齊進來的那兩個,我真想打自己兩個耳光,因為我不但疏忽到未曾盤問這兩個人,而且,我連這兩個人是什麼模樣的,都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我只記得他們的肋下挾著書,看來象是學者一樣,但是如今從所發生的事情來看,他們兩個人,當然不是什麼學者。

我站在門口,沒有勇氣踏出一步,只听得我的身後,有好幾個人在叫︰「快報警,快!快!」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仍然門口,坐了下來,我的腦中,亂成了一片,因為鄧石終于勝利了,這實在是豈有此理的事情。

十五分鐘之後,所有昏迷的教授和學者,全部被送到醫院。

而我,則被帶到了警局,被安置在一間小小的辦公室中,警員對我的態度十分客氣,我也樂得借這個機會使雜亂的腦子靜一靜。

那兩個人行事,如此干淨利落,這顯示他們是這方面的高手。

那麼,他們是什麼人呢?」

而且,那金屬片落到了他們的手中,或者說,落到了鄧石的手中之後又會發生一些什麼樣的事情呢?

我想了好久,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就在這時候,一個中年人推門走了進來。

那中年人看來身體臃腫,行動遲緩,他的頭發,都已經花白了,但是從他的雙眼看來,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十分聰慧的人。

他來到了我的面前,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我叫拉達克,是全國總警署中的不管部長——一切疑難的事,都由我首先來接手辦理。」

我十分沒有勁地點了點頭︰「我叫衛斯理。」

「我們已經知道了,衛先生,當然我們不是向你問話,因為你持有國際警方的特殊證件,但是我們卻想知道這件事的始末。」

我泄氣地搖了搖頭︰「沒有用的,我就算講了,你也不會相信的。」

「不,我相信,埃及是一個古國,在這個神秘古老的國度中,可能發生一切不可思議的事。」

我望了他半晌,他是不是我可以合作的人呢?看來他是。如果我認定他可以合作的話,那麼我當然要將一切向他講出來了。

我嘆了一口氣︰「這事說來話長了。」

他微笑道︰「你不妨慢慢說。」

我想了一想,便開始講了起來。

拉達克是一個極好的听眾,當我在講述著我、鄧石和胡明三個人的糾葛,述及鄧石的肢體分離活動之際,拉達克面上那種驚詫的神情,我從來也未曾在任何一個人臉看到過,但是拉達克卻始終不出聲,一直等我講完為止。

這證明他是一個理智得出奇的人,他竟能夠忍住心中極度的好奇而不發問!

等我講了之後,他望了我一會,才道︰「你確信你所說的一切,不是出于你的想象,或者……是幻覺?」

他有這樣的一問,原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並不怪他,而且,我也不必分辯,我只是道︰「我想,胡明現在也應該醒來了,你可以去問他,就可以知道我所講的是什麼了。」

拉達克卻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他雖然沒有出聲,可是他那種神態,卻令得我全身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連忙站了起來,俯過身去︰「怎麼樣了?」

拉達克的聲音,非常之沉重,他緩緩地道︰「不但是胡明,研究室中所有的學者……唉,這是我們學術界無可估計的大損失。」

我大聲道︰「他們怎樣了,你快說,他們被麻醉藥劑弄得昏了過去,難道就&有醒來麼?」

「不,他們都醒來了,可是那種麻醉劑,卻含有強烈的毒性,將他們的腦神經組織,全部破壞,他們已經變成了——」

拉達克講到這里,停了一停,我倒怞了一口冷氣︰「白痴?」

拉達克點了點頭,並沒有出聲。

我急急地道︰「這怎麼可能,據我知道,能夠使人變為白痴的麻醉藥,只是一個大強國的特務機構的秘密武器之一,別的人怎麼會有?」

拉達克望著我,又嘆了一聲︰「所以,這問題實在是非常簡單的了。」

我猛地一怔,然後才道︰「你的意思是︰搶走那金屬片的人,就是某國的特務?」

拉達克道︰「除了這一個可能之外,沒有第二個可能,因為只有他們有這個東西。」

我又道︰「可能是鄧石——」

但是我只講了四個字,便沒有再講下去了。

那是因為我一提起鄧石的名字,我便立即想起,他在負了重傷,吃了大虧之後離去之際,在房門口所表露的那種凶狠的神情,他並且還曾恐嚇過我們,說我們一定會後悔。

那麼,他橫了心之後,去找某國特務求助,這不是極可能的事麼?

當然,我如今雖受挫折,但如果真的鄧石找上了某國特務,那麼吃虧、後悔的一定是他自己,他若是以為自己能利用以訓練嚴謹、凶險狠辣的某國特務,那他可是大錯特錯了!

我呆了半晌,拉達克才道︰「衛先生,你可看出事情的嚴重性?」

我點頭道︰「是的。」

拉達克伸手按住了我的肩頭︰「所以,你絕沒有推辭的余地,我們需要你幫助調查,你必須負起和他們爭斗的責任來。」

拉達克的話,猶如剎那之間,向我身上疾壓下來的千萬重擔一樣,我想要閃避,但是擔子已給壓下來,我要閃避,也在所不能了,我只得無力地道︰「其實,這……不是我的責任。」

拉達克卻強調道︰「是你的責任,衛先生,中國人是最重恩怨的,胡明教授是你的好朋友,你難道看他變成白痴麼?」

我立即反問了一句︰「他還有救麼?」

拉達克道︰「不知道,或者有,或者沒有,這一切,要等我們搗破了對方的巢袕,取得了徹底的勝利之後,才可以有答案。」

我的心中,不禁起了一陣怞搐。若是胡明就此變成了白痴的話,那真是太可怕了!

我背負雙手,來回地走著,拉達克又道︰「我們這里的設備,是第二流的,但是我們的人願意听從你的指揮決心,卻是第一流的!」

我實在沒有法子再推辭了,拉達克說得對,我是有責任的,我根本不能推辭。

我停止了踱步,我抬起頭來,道︰「好,我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

拉達克的回答更簡單,他伸出一只手指,向我勾了一勾︰「踉我來。」

我向外走了出,我跟在他的後面,我們走過了一條走廊,便來到了一間會議室中。

會議室中已有七八個人坐著,氣氛十分嚴重,我和拉達克一進去,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拉達克在我的肩上拍了一拍︰「諸位,這位就是我們早已聞名的傳奇人物,衛斯理先生,他將要領導我們進行這項工作,這是我們的榮幸。」

拉達克居然向眾人這樣地介紹我,這實在使我感到極度的受寵若驚,我連忙客氣了好幾句,才坐了下來。一坐下來後,拉達克便道︰「敵人的這次行動,使我們的國家,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但我們知道這是什麼人干的,這就是這個國家的大使館。」

拉達克講到這里,會議室中的燈光黑了下來,一幅牆上,映出了一幅相當宏偉的建築物,那是某國的大使館。拉達克道︰「所有某國的特務,都是藏匿在大使館中的,這樣,可以使得他們免被捕捉,所以,我們要事情進行得有結果,必須潛進大使館去!」

他講到這里,幻燈片又換了一張,那是大使館旁的一幅牆,接近地面,地面上有一個下水道的鐵蓋子,拉達克道︰「由下水道經過了一段迂回曲折,絕談不上舒服的路程之後,可以通到大使館的地窖中去。據我們情報人員最近的報告,對方並未曾覺察這項秘密。」

幻燈片又換了一張,那是一個地窖。

拉達克用指示棒指著一塊大石︰「推開這塊大石,人便可以出來,然後,沿著這條鐵梯,上去就是大使館的廚房。」

幻燈片又換上了一張,那是大使館底層的平面圖。另一張,是二樓,再一張是三樓。

拉達克道︰「這平面圖是我們很早獲得的資料,已經有七年歷史,在這七年之中,是不是曾變動過內部的情形,我們就不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三個平面圖,可有縮小的圖樣,可供我帶在身邊?」

「有,我們立即準備。」

我又道︰「我的任務主要目的是什麼?」

「是救那些學者,據我們知道,那種麻醉劑可能有解藥。」

我問道︰「那麼,關于鄧石——」

拉達克立刻打斷了我的話頭︰「這不在我們的工作範圍之內,你應該明白。」

我呆了一呆,在我剛一听到拉達克這樣講的時候,老實說,我不明白。但是拉達克在講了之後,卻立即以一種十分怪異的眼光,直視著我,于是我明白了!

不論他是不是相信我所講的有關鄧石的事,他都不想這件怪誕的事再給人知道!

同時,我也明白,要去尋找解藥,這件事是很渺茫的,因為「尋找解藥」,這只不過是一個幌子,這個幌子是用來掩飾事情的真相︰鄧石的秘密,金屬片的秘密!

我于是點了點頭︰「是,我明白了。」

拉達克又在莊嚴地宣布︰「今天晚上,我們開始行動,衛先生潛進某國大使館中去,他將要在某國大使館中冒生命之險去調查一切——」

他講到這里的時候,轉過頭來,向我望了一眼。

然後,他又道︰「衛斯理可能根本沒有機會,將他調查所得的東西帶出某國大使館來!」

他講到這里的時候,轉過頭來,向我望了一眼。

會議室中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盡管什麼人都可以知道,潛進一國的大使館中去做工作,那是極危險的事,一被發現,絕無幸理。

所以,那時每一個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不論那些人的眼光是欽佩還是同情,但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在他們的眼楮中,我仿佛已經是一個死去了很久的人。

拉達克在十分寂靜的情形下「嗤」吸了一口氣,然後道︰「所以,我們準備了特殊的通訊儀器給衛先生使用——」

他講到這里,一個人站了起來,會議室的燈光亮起,那人的手中,托著一只絨盒,到了我的面前,打開了那絨盒來,我看到那盒中所放的,是一只牙齒。

我有點莫名其妙,望向拉達克。

拉達克拿起了那枚牙齒來︰「這是一具超短波的無線電通調儀,超短波的兆頻十分異特,不易被人中途截收。」

我連忙道︰「那不行,我一口牙齒,都是很好的,沒有地方容下那東西。」

拉達克笑了一下,道︰「我們的國家,雖然絕稱不上先進,但是第一流的牙醫還是有的,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我還想再抗議,但是一轉念間,我卻不再出聲了,因為剛才,拉達克已講得十分明白,我一潛進了別國的大使館,可以生還的機會不大,在生死尚且未卜的情形下,若是為了一顆牙齒而斤斤計較量,那豈不是大可笑了麼?

我道︰「好的,但這東西如何作用?」

拉達克道︰「十分簡單,等到它裝在你的口中之後,是在你的上顎,你只消上下顎相叩,我們就可以得到信號,你可以用密碼,或是最普通的摩斯電碼來拍發消息,隨時可以拍發。」

我強笑了一下︰「那麼我在吃東西的時候,要特別小心了。」

拉達克和其他幾個警官,似乎並不欣賞我這句話的幽默,連笑的表示也沒有,我也不再笑下去了。

拉達克又道︰「牙醫方面,我們已約好了,會議之後你就要去。還有幾件防身的武器,供你選擇,請你先過一過目。」

又是一個警官,提著一只箱子,來到了我的面前,那警官將箱子打開,我不禁嘆為觀止。人類的心理真是極其奇怪的,對于殘殺同類的工具之研究,一直走以時代的最前面。

直到如今,人還不能徹底醫治最流行的傷風病,但是在殺人的武器上,卻已進步到了一下了可以殺死幾億人的氫彈了。

(一九八六年按︰傷風,到現在還在折磨人!)

在那只箱子當中,當然不會有一枚氫彈在的,但是,箱中卻有著數十樣各種小巧的殺人工具,我靜靜地听完了那警官的解釋之後,才取了三佯。

我取的三樣東西,其一是一個假指頭,那其實只是手指頂端的一節,約有半寸長,套在右手中的中指之上,若是細心看去,中指長了半寸,不容易發現的。

但是,在那半寸長的指甲中,卻裝有七枚毒針,可以在一剎那間射出,在五步之內,立取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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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10:05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九部︰大使館中亡命
第二件,那是一個皮帶的扣子,如果加以壓力的話,是會發出一種極其可怖刺耳的怪叫聲來,任何人,不管他神經多麼堅強,只要听到了這種怪叫聲,都會錯愕幾秒鐘。

在緊急關頭中,那是足可以反敗為勝的了。

我所取的第三件武器,是一柄手槍,那是一柄小手槍,看來用普通的子彈,但卻是威力十分強大的小型炸彈,據那警官解釋說,若是七粒「子彈」,一齊射出的話,是足以使整幢大使館夷為平地。

我選好了武器,便被送到了牙醫處,這的確是一個十分高明的牙醫,他在我幾乎不感到什麼痛楚的情形下,拔去了我的一顆大牙,而將那通訊儀裝到了原來生長大牙的地方。

等到麻醉藥的力道過去之際,我才感到有一些疼痛,然後,我好好地休息了幾小時,等到我醒過來時,天色已經黑了。

我振作精神,和拉達克會面,到達了大使館對面的一幢屋子。

那屋子可以看到我將要進去的暗道人口處——下水道的蓋子。

那大使館建築的每個窗子幾乎有燈光射出,但是每一個窗子,也都被厚的窗簾所掩遮著。

拉達克用無線電對講機下了一個命令,我立時看到一個大漢轉過街角,向前走來。

那大漢當然是官方人員,他來到了下水道蓋旁,幾乎沒有停留,但是我看到,他已用頂端有鉤的手杖,鉤住了那蓋子,將之提了起來,推開了半尺許,然後,他又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他的工作,可以使我在一沖出屋子之後,立刻從下水道蓋處鑽下去,而不必再花費時間去將鐵蓋提起來,這樣我被發現的可能便減少了。

而且,如果大使館方面已經對那個下水道口表示懷疑的話,那人的行動,也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必然有人出來調查,我也得另打主意了。

那人走開了之後,等了半小時之久,街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出了屋子,這時,我已將所有就緒的東西全帶在身上了。

由于我必須在下水道中行進相當長的一段距離,所以我衣服外面,套著一層橡皮的防水衣服,我甚至還有氧氣面罩,以準備我在污水中潛行。

我閃出了門,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下水道口子上,然後一俯身,身子縮了進去,同時,我雙手托住了鐵蓋,使之不發出聲響來,放回了原位。

這一切,絕不會超過半分鐘。

第一步的經過情形十分好,下水道口子下面是有著鐵梯的,我亮著了電筒,向下走去。

走到了七八尺之下,電筒照在緩緩流動的污水上,反射出難看之極的黑色的光芒來,而那種中人欲嘔的臭味,更是使人難忍!

可是,那還僅僅是開始,我若不是淌著污水向前走去,沒有可能到達目的地。

當我的下半身,浸到了污水之中,在污水的下面,冒起了咕嘟嘟的沼氣泡之際,盡管我知道,污水實際上踫不到我的身子,可是我卻仍然禁不住渾身都起了肉痱子!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因為若一不小心,跌進了污水中,那就太不堪設想了。

走出了十來步,轉了一個彎,前面的一段路,污水比較淺一些,走起來也方便得多。

等到我又轉了兩個彎的時候,我已看到那個標志了!

那個標志是一個紅漆畫成的大交叉。拉達克曾告訴我,這塊大石是可以移動的,向前用力推,推開了大石,便到達大使館的地窖了。

我到了那塊大石之前,為了小心起見,我先將一具小型的微音擴大儀貼在石上,仔細地傾听著里面有什麼聲音發出來。

因為若是我推開了大石走進去的時候,發現有人在地窖中的時候,就大為不妙了。

我听了好一會,地窖之中沒有什麼聲音發出來,我才用力去推那塊大石。

推動那塊大石所需要的力道,遠在我的預期之上,我好幾次幾乎滑跌,才算推得那塊大石動起來,而當大石動了起來之後,推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我終于在大石被推開的空隙之中,閃身進了地窖。

地窖中是漆黑的,我一亮電筒,便發現許多發光的小點,在迅速地移動。

那是者鼠的眼楮!

老鼠固然是極其令人討厭的東西,但是如今,在這樣的情形下,看到那麼多的老鼠,這卻反而使我感到十分高興。

因為老鼠多,這表示這里是許久未有人到了,我可以從容準備一切。

我先將污穢的橡皮衣除下來,再將大石推好,然後,我找量著那地窖。

地窖相當大,我第一件事,便是將一枝特種的「子彈」取下來,配上一個小型的無線電感應裝置,貼在地窖的牆上。

這樣一來,只要我按動我的戒指,無線電波就會控制一枚針彈出,使那威力極大的炸彈爆炸。

然後,我才來到了那鐵梯之旁。

照拉達克的說法,從這道鐵梯通上去,就是大使館的廚房了。

可是這時,我看來卻情形不象,因為鐵梯的上端,雖然是一道門,但那道門卻很明顯地不知有多久未被人開過了。

如果地窖和廚房是直接相連的,那不應該有這樣的情形。

從地窖久無人蹤的情形看來,門外的地方,多半也是久無人到的了。

我走上了鐵梯,到了那扇門旁,向外仔細地傾听著。

外面井沒有什麼聲響,為了小心起見,我還是先不作向外去的打算,我退後了幾步,從門下的縫中向外張望,外面的光線十分黑暗,根本看不到什麼,但那不是廚房,卻可以肯定。

我肯定了外面沒有人之後,才取出了一柄鋒銳的小刀,在門上挖著,門上不多久,就被我挖出了一個洞,鎖也跌了下來。

我拉開了門,向外面望去,外面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卻堆滿了雜物。

那是一間儲藏室,這太合我的理想了,因為外面若是廚房的話,我由地窖中進來,雖然秘密,總還容易被人家發現。

要是外面是一間儲藏室的話,那麼,我等于多了一種保障了。

我又到了門旁,向外傾听著。

這一次,我听到了聲響,那是十分輕微的腳步聲——實際上,那並不是腳步聲,我相信地上一定是鋪著厚厚的地毯的,所以我听到的並不是腳步聲,而只是皮鞋在走動之際所發出的「吱吱」聲。

我听得那「吱吱」聲漸漸遠去,才將一根小小的圓管,自鎖匙孔中伸了出去,那圓管子,實際上是一具小型的潛望鏡,當圓管的一端伸出了鎖匙孔之後,我用眼湊在另一端上,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了。當然,角度不十分廣闊。

我看到外面是一條走廊,走廊的一端,通向一扇十分大的橡木門,另一端,則是一道樓梯。

我連忙對照我在拉達克處所獲得的圖樣,假定我所在的房間是廚房,根據圖樣,外面應該是一間工作間,工作間之外,才是一條小小的走廊。

那也就是說,大使館內部的建築,完全更改過了,它已和我所獲得的圖樣,沒有一點相同的地方!

我收回了小型潛望鏡,我已找到了一個出了儲藏室之後的避身之所。

我所選擇的地方,是那道樓梯之下的一間小房間,那小房間的門鎖,我可以用百合匙在二十秒之內將之打開。

那也就是說,只要有半分鐘的時間,我就可以正式地進入大使館了。

我用百合匙打開了儲藏室的門,然後,以最快的身法,向前奔出了兩三步,到了樓梯之下那小房間的門前,我立即用百合匙去開那扇門。

樓梯下的小房間,一般來說,用來推放一些常用的雜物,這樣的地方,我估計二十秒鐘可以將門弄開,已然是十分充裕的了。

可是,事實卻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以我的開鎖技術而論,忙了足足一分鐘,仍然一點頭緒也沒有!

這實在使我狼狽到了極點,而在橡木門的那面,卻有人聲傳了過來。我無法可施,只得又迅速地退了回來,退到了儲藏室的門後。

我將門關好,又利用潛望鏡通過鎖匙孔向外看去,我看到了兩個人,推開了橡木門,並肩向外走了出來,我立即認出,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就是那天跟在教授後面,混進了研究室的兩個中的一人。

他們向前走來,一直上了樓梯。

等他們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了之後,我又出去開啟那扇小門。

這一次,我花了足三分鐘。

我仍然未能將那扇小門打開,但是奇怪的事情卻來了,我听得小門內,忽然發出了「格格格」三下響。那三下響,我听得十分清楚,而且,我還立即可以斷定,那是一種機器齒輪轉動的聲音。

這種聲音,發自一間應該只是放置雜物的樓梯底下的小房間中,實在太奇特了,我連忙閃身後退了兩步。

我只退出了兩步,便看到那小門的門把轉動了起來!

事情再明顯也沒有了,有人要在里面,打開小門,走到外面來!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而且這時候,我想退回那間儲藏室去,也來不及了,因為就在那一個錯愕間,我看到那門已被推開,一個人彎著腰,走了出來。

當那人挺直了身子之際,我們正好是面對面地站著!

我相信在那一剎問,那個自小房間中走出來的人,和我同樣的驚愕,因為我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一個陌生人︰

但是我卻要比他佔些便宜,我的驚愕,是在看到門把轉動之際到達最高峰的,等到看到他站在我面前時,已經緩過氣來了!

而他的驚愕最高峰,卻是在看到我的時候!

所以盡管一開始,我們兩人都是呆立著,但是最先恢復動作能力的卻是我,這其間相差的或是只不過是半秒鐘之微!但是半秒鐘也已經夠了,我的手肘突然一橫,肘尖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胸口。這一擊,是可以臻人死命的,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表不得不如此。

除了我的肘尖和那人的胸口接觸時所發出的那一下可怕的聲響之外,那人沒有發出任何別的聲音來,他的身子立時倒在我的身上。

我連忙頂著他的身子,向前走出了兩步,和他一起進了那小房間,將門拉上,那樣,使我暫時可以不致被人發現。

但是,我自然知道,既然會有人從小房間中出來,我躲在小房間中,也是不安全的,我著亮了小電筒,我所看到的一切,更令我愕然!

那小房間中,干淨得一塵不染,而在應該是牆壁的地方,有著一扇鐵門!

毫無疑問,那是通向密室的第一道門戶!難怪我費了那麼多的時間,也打不開它的門了。而如果不是我選定了它作為藏身之所的話,只怕是再也發現下了這一點的!

我將那人拖到小房間的角落處放下,那人顯然已經氣絕了,我將偷听器放在鐵門上,仔細地傾听著。

我的不到有什麼聲音,想打開那扇門,然而那扇門卻是平滑之極,在我電筒的照耀下,找不到任何開門的地方,我立即省悟到,那門是無線電控制的,我連忙去搜那人的衣袋,我找到了一只扁盒子,看到了幾個顏色不同的按扭。

這只扁平的盒子,當然是無線電控制儀了,我雖然找到了控制儀,但是我的心中,卻仍然十分躊躇。

因為控制儀上,一共有七個按鈕之多,那當然是控制七樣東西的,其中一樣,便是眼前這扇鐵門,可是,這扇鐵門是歸哪一個按鈕控制的呢?

如果我按錯了按鈕,會有什麼結果呢?我若是亂按的話,我只有七分之一的機會,那太冒險了,可是我卻又不知道那一個按鈕是我需要按的。

我心中不禁有些後悔︰不應該將那人打死。

如今,我既不能冒險,自然只好等著,反正我本來就是準備在這里藏身的,這個目的,總算已經達到了。

我縮在角落中,我知道那鐵門中一定會有人走出來。

我屈著身子等著,姿勢就象是一頭在黑暗中伏著,等候撲擊獵物的黑豹一樣。我等了約莫半個小時,我又听到那種格格的聲音。

接著,鐵門向上,升了起來。

那扇鐵門是向上升起來的,這一點十分出乎我意料之外,本來,我是準備在門一打開之際,便立即閃身門後的,但如今門既然是向上升起來的,這個辦法自然也行不通了。

我看到門向上升起來之後,一個人向外跨了出來,他一跨出來之後,門又降了下來。

那人絕未曾注意到有什麼不對頭,他直向前走去,手已握住了小門的門把。

也就是在那時候,我突然向前跳了出去。

我已經盡量不使我的行動發出聲音來了,但那人還是立即覺察,他呆了一呆。在他呆了一呆之後,必然的動作,當然是轉過身來。

我不等他轉過身來,已經到了他的身後,我一彎手臂,已經將他的頭頸,緊緊地箍住,同時,我的槍已抵住了他的額角。

我以十分低的聲音在他的耳際道︰「別動,別出聲。」

那人只掙扎了一下,便不再動了,我慢慢地放松了手臂,讓他喘一口氣,才又低聲道︰「你听著,我要你完全听從我。」

那人點了點頭。

我又低聲道︰「那很好,首先,你要帶我進這道鐵門去,我相信你們真正的行動的中心,就是在這道門之內,是不是?」

那人咕嚕著︰「沒有用的,你進去是沒有用的。」

我道︰「那不用你躁心,你們這里的總負責人,我相信不是大使,是不是?」

那人不出聲。我又問了一遍,那人仍然不出聲。

這使我的心中,陡地疑惑起來,可是我仍然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我試探著道︰「這里的總負責人是你,對麼?」

我最後「對麼」兩個字,聲音說得比較大些,而且是直對住他的耳朵講出來的。

那人的身子突然又震動了一下,他雖然未曾承認,但是我已經知道,我真是極好的運氣!

我笑了笑︰「那樣,事情就好辦了,你先將我帶到你的辦公室中去,我們要詳談。」

那人伸手在衣袋中,模出了一只無線電控制儀來,按了其中一個鈕掣,那扇鐵門又向上升起,可是,鐵門升起了之後的情形,卻是我做夢也想不到的!

那真正是我做夢也想不到的,因為我這時,正在高興頭上,以為制住了這里的頭子,事情便可以一直順利下去的了。可是這時,我卻幾乎昏了過去!

門一升起來,首先,強烈的光線,向外射來。

向外射來的光線,令得我在剎那間看不到任何東西,但那只不過半秒鐘左右。

接著,我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約莫有七八名大漢,各自手中執著手提機槍,對準著我!

我在制服了那人之後,一直未曾轉身,而那時,我看到了鐵門被打開之後的情形,也是轉過頭去看的,我見機極快,一看到了那樣情形,我身子立時一轉,將那人擋在我的前面。

這時,我唯一的希望,便是被我制服的那人,真是這里的特務頭子,只有這樣,眼前這一批殺人不眨眼的凶漢,才會不敢胡亂開槍!

當我疾轉過身來之際,我果然看到他們幾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一絲驚惶的神色來,手中所握的槍,槍口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

我正在暗忖得計,可是也不在此際,「砰」地一聲,我身後的小門也被打開了。

我的背後立時響起了呼喝聲,而且,幾乎是在同時,我的後腦、背心、腰際都已被三枝硬管頂住,不消說,那是槍口了。

而在我背後的呼喝聲則是︰「放開人,將人舉起來,拋下手槍!」

因為我前後受夾攻,是絕沒有反抗的余地的,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我腦中卻迅速地閃過了一個念頭︰我不能放開那人!

只要那人真是這里的頭子,那麼只要我仍然制住了他,其余的人,便都投鼠忌器,不敢對我有不利行動。

而且,頂在我身後的槍口,顯然不是普通的槍械,而是威力強大的手提機槍,若是一發射,子彈毫無疑問地穿過我們兩個人的身體,使我們兩人一齊死亡。

在短短的時間內,我已定下神來,我轉過頭去,看到我後面有五個人,三個的槍抵著我的身子,其中原來對準了後腦的槍口,這時離我的眼楮,只不過半寸!

我吸了一口氣,冷冷地道︰「我看你們還是將槍取開一些的好,如果不小心,一粒子彈,是可以殺死兩個人的,你們看不出來麼?」

我身後的五個人,神色相當尷尬,我以手中的手槍,在被我制住的那人的額上,輕輕敲了一下,道︰「你認為是不是?」

那時,我的手臂箍住了他的頸,我的膝蓋頂住了他的腰際,他絕沒有反抗余地,而且,我的大拇指也開始壓入他的頸中,使他感到相當的痛苦,而發出十分難听的聲吟聲來。

他叫得聲音最大的時候,我放松了大拇指︰「這些人一定全是你叫來的,你該知道怎樣處理。」

那人低吼道︰「你再不放開我,他們會射死你1」

我甚至大聲笑了起來一一其實在那情形之下,是一點也不好笑的,我硬裝出來的笑聲,听來也不怎麼自然︰「是的,我會被亂槍射死,但是,你也該知道自己的結果!」

那人猛地掙扎起來,可是我將他箍得更緊,他約莫掙扎了一分鐘,便停了廠來︰「好,你們退開去。」在我身前後的大漢都陸續向外,退了開去。

我當然不會樂觀到以為他們真的是遠遠避開去的,我知道這些人只不過是退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事實上仍然有無數的槍口對準我的。

那人道︰「好了,夠了麼?」

我立即道︰「當然不夠!」

而直到這時,我才有機會來打量眼前的情形。

鐵門里面,是一問相當大的房間,正中放著一張長桌,看來是一間會議室。

這時候,會議室中空無一人。那人道︰「你還要怎樣?」

我想了一想︰「到你的辦公室去!」

我必須和這家伙好好地談判,而且,是要在沒有人監視的情形下進行談判,那麼,最好的地方,當然是那家伙的辦公室了。

因為那家伙既然是這里的頭子,他的辦公室自然是防守得最嚴密的地方,不會有什麼人監視,而且也不會有偷听設備之類對我不利的東西。

那家伙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道︰「太過份了,那未免太過份了。」

我冷笑道︰「一點也不,你帶不帶我去?」

那人的身子挺了一挺,終于不再出聲,向前走了出去,穿過了會議室,走過了一條通道,從一道回旋型的樓梯走上去,又經過了一個穿堂,才到了一間房間的門口,他一腳踢開了門,憤然道︰「這就是了!」

我向內看去,巨面是一間十分大的辦公室,也十分華麗。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現在,我們開始談判了,第一,你命令你的手下,將你的手下在大學研究室搶到的那金屬片交到這里來。」

那人的頭仍然被我箍著,等他開口講話,聲音始終含糊不表,他竟想完全不認帳︰「什麼金屬片,我不知道。」

我冷笑了一聲︰「如果你要做戲的話,我可以先射一槍,射去你的耳朵,那麼,或者可以使你做起戲來,更逼真一些。」

那家伙尖叫道︰「那你先得放開我。」

我考慮了一下,我手中有槍,就算放開了他,他也不會什麼反抗的機會。

而且,我始終箍住了他的頭,對我來說,也有不便之處,是以我冷笑了一聲︰「好,可是你如果想出花樣,那是自討苦吃!」

我手一松,但是隨即一抬腿,膝蓋重重地頂在那人的尾夙部分,令得他的身子猛地向前跌了出去,伏在地上,但是他立即一個翻身,跳了起來。

他面上的肌肉扭曲著,狠狠地望著我。

我則擺了擺手中的槍︰「現在,你可以叫你的部下送那金屬片來了。」

他向辦公室走出了一步,我立時射出了一槍,那一槍的子彈,恰好在他的面頰之旁,掠了過去,嵌入了後面的牆壁。

子彈的掠過,使他的臉上,多了一道血痕,他的面色劇變,人也呆立在當地不動,怒問道︰「這,這算是什麼?」

我拋了拋手中的槍︰「這是一個警告,告訴你我會突然發槍,而且我的射擊技術十分高妙,你沒有機會躲得過去。」

他面上的肉抖動了幾下,滴下了一串鮮血,他也不去拭抹,又望了我片刻,才走到辦公桌之前,按下了對講機的一個掣︰「七號,將‘飛鷹行動’的勝利品帶到我的辦公室來。」

我听不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已退了開來。我忙道︰「什麼叫‘飛鷹行動’的勝利品?」

他冷冷地道︰「那就是你所要的東西。」我冷笑道︰「如果你玩什麼花樣的話——」

想不到我還未曾講完,他已雙手一攤︰「我有什麼花樣好玩?你不是槍法又好,發槍又快麼?我有什麼反抗的余地?」

我冷笑著,身子突然向前躍去。在他還未曾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之際,我已經抓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臂,猛地一扭,扭了過來。

同時,我身子一轉,已轉到了他的背後,而我手中的槍,也抵住了他的背心。

我如今雖然佔盡了上風,但是我卻是身在虎袕之中,那家伙既然講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話,而又不肯好好地解釋,我就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我重又制住了他之後不到半分鐘,便听得門外,傳來了叩門聲。

那人道︰「進來。」

門被推了開來,一個人連頭也不抬,低著頭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提著一只扁平的公事包,道︰「飛鷹行動的勝利品。」

那人道︰「放在桌上。」

進來的人將公事包放在桌上,立時又退了出去,在退出的時候,帶上了門。

那家伙道︰「好了,你要的東西在這里了。」

我向那公事包看了一眼,它的大小,倒剛好可以放得下那金屬片。但是,他們自始至終,都是稱那為「飛鷹行動的勝利品」,這一點;卻令得我的心中,十分起疑,我一松手︰「好,那就麻煩你打開來讓我瞧瞧。」

我在松開他手的時候,是又用力將他推了出去的,他站定身子的時候,恰巧是在桌旁。而他卻突然像是桌上有著成打的響尾蛇一樣,立時向後跳了開來!

他跳開了幾步,兀自在喘著氣。他雖然沒有講什麼話,可是他的神態,卻是再明白也沒有了,那公事包是踫不得的。

我冷笑了一聲︰「看來,你若不損失一只耳朵,是不肯和我合作的了。」

那家伙雙手連搖︰「不,下,你要的東西,的確在公事包之內!」

我道︰「那麼,你替我去取它出來。」

那家伙嘆了一口氣︰「我不能,你不知道,我不能夠。」

我道︰「我當然知道,你一打開公事包,就會喪生,是不是?」

那人忙道︰「不是,真的不是。」

我冷笑道︰「你以為你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情形來,我就會信你了麼?」

那家伙道︰「你可以不信我,我……是說,那金屬片,屬于一個有著神奇力量的人所有,他曾警告我不可去踫它,而只是命令手下奪得它,等他來取。」

「那麼,你得到什麼好處?」

「一筆大酬金。」

「哼,這筆酬金是你私人得的,是不是?你利用你們國家的特務,來為你自己找外快,哼,這種事,若是被你們的組織知道了,會有什麼結果?」

「這……」

那家伙更是面無人色了。

我手中的槍向上揚了一揚︰「你放心,那金屬片並沒有什麼神秘力量,為了證明你並沒有搗鬼,你要去打開公事包。」

那這又遲疑著,向前走去,他終于走到了那公事包之前,可是,就在他伸手想打開公事包之際,變故突然發生了!

兩雙手,不知它原來是藏在什麼地方的,突然出現!其中的一只,抓住了公事包,迅速地向門口移動,另一只手則拉開了門!

我大叫一聲,身子陡地向前撲了出去,那是鄧石的雙手,毫無疑問,因為其中的一只手,還滿是傷痕,我必須將那公事包追了回來。

可是,也就在我向前撲去之際,那特務頭子也突然向我展開了攻擊!

他側身向我撞了過來,我不得不身子一縮,避開了他的這一撞,同時,對準了他的小月復,狠狠地一腳踢了出去。他怪叫一聲,向後跌出。

我估計這一腳至少要使他在醫院中躺上七八天。

但就算我這一腳,可以使他終生躺在醫院之中,又有什麼用呢?鄧石的兩只手,已經提著那只公事包走了,我連忙趕到門口,已什麼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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