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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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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支離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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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10:21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十部︰支離人之死
我將門關上,轉過身,將那家伙從地上拉了起來,那家伙痛得面色都變了,他口中發出難听之極的聲吟聲,我搖著他,喝道︰「別裝死,還有事情!」

那家伙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話來︰「什麼……什麼事?」

我冷笑了一聲︰「你這時所受的痛苦,是你自討苦吃,如果你不答應我下一個要求,我一定使你吃更大的苦頭。」

那家伙不出聲。

我又道︰「別以為我會打你,我只不過準備將你所作的勾當告訴你的上級!」

這一句話一講出口,那家伙比再挨了三腳還要受不住,他的身子抖了起來︰「你說,你只管說好了,什麼事。」

我點頭道︰「那很好,你為了要奪取那金屬片,曾指使你的手下,用麻醉藥迷倒了六名學者,那麻醉藥的作用十分強烈,足以使人的腦神經停止活動,你可知道這可以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知道,我知道的。」

我道︰「那麼,你便給我足夠的解藥!」

那家伙哭喪著臉︰「沒有解藥,我不是下給你,實在沒有解藥!」

我的心中,感到了一股股莫名的憤怒,我一字一頓地道︰「那是無藥可治的,你竟然使用那麼歹毒的東西來對付無辜的人?」

那家伙顯然是被我的神態嚇倒了,他急急忙忙地道︰「我……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必須得到那金屬片,它可以使我得到許多財富,我就可以不必再做特務了!」

我覺得那家伙講的是真話。可憐的胡明,他竟要成為白痴了!

這實在是難以想象,也是令我傷心之極的事情,我抓住那人胸口的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過了好一會,我才勉力鎮定下來,拯救胡明的事已沒有可能,金屬片也落到了鄧石的手中,那也就是說,我雖然潛進了大使館,而且,幸運地制住了特務頭子,但是我還是失敗了,徹頭徹尾地失敗了!

我手一松,將那家伙放開,他跌在地上,身子縮成一團。

0我望了他好一會,才道︰「如果你得了金屬片,如何交給鄧石?」

那家伙道︰「我將之帶到吉隆坡,在那里,他會簽署一份文件,將許多產業轉交給我,而我就將這金屬片交給他,公平交易。」

我明白了,鄧石開始給這特務頭子的條件,和開始給我的條件一樣。

他在東南亞的巨額財富,並未能打動我的心,卻打動了這特務頭子的心。

而如今,那特務頭子也什麼都未曾得到,我當然也失敗了,真正的勝利者還是鄧石,鄧石終于得到了他所要得的東西。

而我,對于鄧石的秘密,對于那金屬片的秘密,卻一無所知!我實在感到我無法離開這里,回去見拉達克,但是我其勢不能永遠在大使館中耽下去。

我心中嘆了一口氣︰「如今,你當然不會再到吉隆坡去的了?」

那特務頭子的語聲之中,有著真正的哭音︰「你這不是廢話麼,事情已到了這一地步,我還去什麼?」

我已經要命令他送我出,可是在那一瞬間,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來,我問道︰「你的身份極其秘密的,鄧石是如何和你接頭的?」

他呆了一呆,才道︰「我……已干了很多次……類似的事,有一個人來替我接頭,這件事是半公開的,很多人知道。」

我望著他冷笑︰「你倒生財有道,那個替你接頭的線人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地方?」

那家伙道︰「他叫雅拔,每天下午三時,在市郊的一個公園,一尊石像下,風雨無阻的。」

我略想了一想,心付在那個叫作雅拔的人身上,可能還可以得到一些關于鄧石的消息,雖然希望微乎其微。

我又伸子將那家伙提了起來︰「好了,你使我離開這里,由正門出去。」

我一面命令著那家伙,一面叩動著裝在我牙著座上的無線電發報機,我要拉達立即派一輛車子到某國大使館的正門來。

然後,我以槍脅持著那人,向外走去。

向外走去的經過很順利,由于我制住了特務頭子,所以我可以說通行無阻。我來也順利,去也順利,可是我卻遭了慘敗!

我才一出大門口,他看到一輛車子,向我駛了過來,司機正是拉達克自己,車子開到了我的身邊之際,車門打開了。

我猛地用力一推,將那家伙推在地上,同時,躍進了車子。

當我在拉達克的身邊坐定之際,第一件事不是拉緊車門,而是轉過身來,向那人的雙腿的膝關節部分,連開了兩槍!

那家伙哀號著,在地上打起滾來,車子已經向前飛駛而出。

我是很少做這樣事情的,但是那家伙竟用這樣歹毒無恥的手段來對付我的朋友胡明,和另外幾位學者,我激于義憤,無法不令他吃點苦頭!所以,我才開槍射他的膝關節的,這兩下會使那家伙雙腿被割,令他終生殘廢!

拉達克一直沒有出聲,一直到車子駛出了相當遠,才問道︰「為什麼?」

我回答道︰「因為沒有打到解藥。」

拉達克輕輕嘆了一聲︰「那是我早料到的了,那金屬片呢?」

我搖了搖頭︰「也給鄧石搶走了。」

拉達克苦笑了一下︰「衛先生,我認為你還是快一些離開這里的好。」

我卻搖了搖頭︰「不,我還有一點線索,可能沒有什麼用,但是我卻不死心。」

拉達克道︰「什麼線索?」

我道︰「那特務頭子有一個接頭人,叫雅拔,每天下午在郊外公園處出現,我要找他。」

拉達克點了點頭,將車了停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那時,是在什麼地方,我更詫異何以拉達克將車子停在這里。

我正在奇怪間,拉達克已道︰「請原諒,這件事,使我們警方的處境十分尷尬,我們正在大受攻擊,如果外界知道我們將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你又失敗了的話——」

他講到這里,略頓了一頓,才又道︰「那麼,警方所受的攻擊將更加凌厲了,所以,我認為即使你不肯離開的話,從現在起,你也極不適宜再和我們發生任何的關系了,可以麼?」

我呆了片刻︰「我想沒有什麼不可以。」

當然,我在講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是相當不愉快的,因為在他們需要我的時候,尸然將我當作了大英雄看待,要我去冒險,如今我失敗了,他們卻又以種種藉口,要將我踢走了。

我還未曾試過這樣被人利用過,所以我講完了之後,又冷然道︰「可是要我現在下車麼?」

拉達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等他開口,我已經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我用力拉開車門,下了車,回過頭來,將手打橫一劃︰「拉達克先生,請你記住,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的了。」

拉達克還在裝模作樣︰「你心中是在見怪我們了,是不是尸

我不再听他說話,只是大踏步地向前走去,直到我走出了兩條街,我心中的氣憤,才漸漸地乎了下來,我也站定了身子。

如今,我已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我必須見到那個叫雅拔的人。

我截了一輛出租汽車,吩咐司機向市郊的那個公園駛去,三十分鐘之後,我到了目的地。

那個公園,實際上可以說只是一個空地而已,但也多少有點樹木。我轉了一轉,便在離石像不遠處的一個長凳子上坐了下來。

我看了看手表,時間還早,我足可以打一個瞌睡。我閉上了眼楮養神,可是由于我心情實在大亂了,盡管我在大使館中勞頓了一夜,十分疲倦,但是我仍然是沒有法了睡得著。

我索性又站了起來,來回地走著,在公園中的人並不多,那個叫雅拔的家伙,選中了這一個地方,來替某國大使館的特務頭子接「生意」做,倒是十分聰明的。

時間過得出奇的慢,好不容易到了二時五十分,我看到一個大胖子,慢慢地向前走來,幾乎是正三時,他在石象旁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那是雅拔,那毫無疑問地是他!

我連忙站起身來,向他走去。

即使在那一刻間,我還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因為若然鄧石也是照這個方法來找他的話,那麼,他又有什麼線索可以供給我呢?

然而,當我來到了他的面前,他抬起頭向我望來之間,剎那間,什麼都不同了!

我看到那胖子,突然挺了一挺,他的手突然向後伸去,可是他顯然抓不到什麼,他的面上肌肉,可怕地扭曲著,他瞪大著眼望著我,眼神之中,充滿了疑惑不解的神氣。

這時,不要說他大惑不解,連我也是一樣!

但是,我卻立即明白了,胖子雅拔是在背後,受到了襲擊!他快要死了!

但是,在胖子雅拔的背後,卻又沒有人!

這說明了什麼?

這是我反敗為勝,千載難逢的良機!

我立即想到,雅拔是傷在鄧石的「手」下的。我沒有听到槍聲,而看胖子雅拔的情形,也不象是中了槍,他一定是中了一刀。

鄧石的手匿在附近,而手中握著刀,當雅拔來了之後,或者是鄧石算準了時間,一到三點正,就立時動手一刀向前插來。

而一刀插進了一個人的背部,要立即拔刀出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也未曾看到有一只手逸了開去,也就是說,就是鄧石的手,還在胖子雅拔的背後。

我腦中想到這結論之際,離事情的發生只有幾秒鐘的時間,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向前撲了過去!

我將雅拔的身子,緊緊地壓在木條凳之上,雅拔這進候還未曾死,他睜大了眼楮望著我,喉問發出一種奇異的喘息聲來。

那種喘息聲,是人將死之前的一口濁氣,和著他喉間的血團在打滾時所發出來的,聲音十分難听,令人惡心。但是我這時卻仍然緊緊地壓住了雅拔不放松。

因為當我壓住了雅拔之後,我仍然未曾看到鄧石的手離開,那太有可能,是他的手已被我壓在胖子的身體和椅背之間了。

我當然不肯放松,而這時候,幸而我附近沒有別的人,要不然,我的這種行動,自然會引起人的注意,而如果一有人注意的話,當然我就會被人發覺我是伏在一個將要死去的人身上,那我就麻煩了。

胖子喉間的聲音,漸漸地靜了下來,他的身子自然也應該不動的了,但是,我卻覺得他的胸口在用力向上挺著,那是不可能的,然而這種不可能的情形,卻又使我狂喜起來。

我這時是緊緊地壓在一個死人的身上,那是一件極其令人惡心的和恐怖的事情,而我居然會狂喜起來,那是因為我覺出,雅拔的胸口在向上挺,並不是他自己在動,而是他背後的什麼東西在動!

在他背後用力掙扎著的是什麼?當然就是鄧石的手了!我終于又可以捉到鄧石的手了,那比在雅拔口中得到有關鄧石的任何線索來得更好!

有了上次在酒店中的經驗,我知道只要制住鄧石的手之後,鄧石會在短時間內趕到,而我就可以反敗為勝!

我的手小心地繞過雅拔的身子,伸到了背後,我的手觸及了雅拔背後的手,鄧石的手!

接著,我便抓到了一根手指,我狠狠地用力地扭曲著這根手指,直到那根手指的指骨,發出「拍拍」的、幾乎斷折的聲音。

我斷定這只手已再沒有反抗的能力了,我才一推雅拔的身子,那只手的一根手指被我抓住,但是它的其余四只手指,卻向我亂抓亂插,我忍著痛,向外疾奔了開去,始終握著那根手指。

在奔出了六七十步之後,我停了下來,我將那只手用力地踏在腳下用下一段時間中的事情,在事後回想起來,簡直如果是在做一聲惡夢一樣,我可以說曾經和各種各樣的人打過架,可是和一只手,作這樣劇烈的爭斗,卻還是第一次!

我將那只手踏在地上,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那只手的手背,發出了「格格格」的聲音,幾乎要被我踏爛了一樣。

接著,我意料之中的事情發生了。

鄧石滿頭大汗,氣喘如牛在向前奔了過來,他直奔向我,在我面前呆了一呆,然後,撲向地上,伸出他的右手臂。

在我還未曾明白究竟他想作什麼間,他的右手腕和右手,已連結在一起了!

而也在這時候,我的右足狠狠地抬了起來,一腳踢中了他的面門!

那一腳,我用足了力道,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我沒有可能再和鄧石作任何妥協了,我當然要將他徹底打倒才行。

我那一腳踢了出去,只听到他的面部發出了一下極其可怕的聲音。他的身子猛地向上仰了一仰。

但是由于他的右手仍然被我踏著,所以他的身子,並未能仰天跌倒,而是在仰了一仰之後,又突然向下,僕跌了下來。

在他一仰一僕之間,他的右手臂又發出了兩下可怕的「格格」的聲響。

他僕下地來之後,我一俯身,一把抓住了他背後的衣服,將他拉了起來。再將他的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我將他負著,向前急步地走去,他這進早已昏了過去,只有作我擺布。

我將他一直負出了公園,幸而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在公園外面,有一輛小汽車停著,我知道那一定是鄧石駛來的車子。因為那汽車車門打開著,可見駕駛人是急不及待地向外跳出來的。

我將鄧石塞進了車廂,為了怕他半途醒來,我又在他後腦,重重地加了一拳。

然後,我駕著車,向前駛去。

我對這個城市,並不十分熟悉,而我又不能回到胡明那里去,因為自從研究室的事情發生之後,胡明入了醫院,胡明的住宅,也有不少警方人在留守著。我也不想再和警方人員發生任何關系。

到了一個十分荒涼的地方,我才將車子停了下來。鄧石仍然昏迷不醒,我將他的身子提了起來,不斷地搖著,在我出力搖著他,而他的頭部左右搖擺之際,我直怕他的頭會跌了下來!

而我也趁機檢查了他的頭頸、手腕等地方,看看有什麼月兌落接合的痕跡。但是卻一點也沒有,和常人一樣!

十分鐘後,鄧石開始聲吟起來。

我也不再搖他,由得他去聲吟,他又足足聲吟了正是分鐘之久,才睜開眼來。事實上,他這時所謂「睜眼」,只不過是將眼楮張開了一道縫而已!

因為他的雙眼早已被我那一腳踢得又紅又腫!

他可能費了好久時間,才看清我,然後,他發出了一聲聲吟︰「又是你!又是你!」

我冷笑道︰「不錯,又是我。」

鄧石道︰「可惜呀,可惜!」

我一伸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可惜什麼?」

鄧石的答案,更令得我十分吃驚。

他道︰「若是再給我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哼哼,十個衛斯理,也在我手中成灰了!」

我的吃驚是有理由的,因為鄧石曾在我的手中失敗幾次,他每一次失敗之後,總會十分凶狠他講上幾句話,而那幾句話也總是兌現的。

他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我還不十分明白,但是我卻明白一點︰不能再讓他月兌身了!

我裝著不屑的神氣︰「再過二十四小時,那時,你會變成大力士了麼?」

鄧石突然激動了起來︰「再過二十四個小時,我,我,我會——」

他先是激動,講不出後,後來,他像是省起那不能和別人亂說的,是以又突然停住了口。

我心知他的心中一定有著十分重要的秘密,但當然他也有可能是故意如此,來引我注意的,如今我卻不屑理會,我只是記得︰胡明已成了白痴,這一切全是鄧石弄出來的。

而胡明是我的好友,我必須為胡明報仇,所以我冷笑一聲︰「你的手段居然如此狠辣,你要自食其果!」

鄧石只是瞪著我,並不還口,我右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左手揚了起來,狠狠地兩掌,打在他的臉頰之上,他的腦袋順著我的掌摑,而左右猛烈地擺動了起來,他口角立時流血,而他的雙頰之上,也立時出現了兩個手印!

那兩個手印才一出現時是白色的,接著,便變成了通紅的顏色,他喃喃地道︰「別打我,我已經說過了,別打我,別打我!」

我狠狠地道︰「別打你?你可知道,由于你的愚昧無知,已使得六名杰出的學者變成了白痴?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什麼罪,我非但要打你,而且要不斷地打你,使你也因為腦部震蕩而成為白痴。」

我一面說,一面又重重地摑著他,他雙手亂搖︰「別打了!別打!」

我仍然繼續打著他,突然,我停手了。

我之所以突然停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的哀求,也不是因為他已昏了過去,而是在那一剎間,鄧石臉上的神情,起了變化,他臉面上肌肉,可怕地扭曲著,突然之間,他的頭,和他的頭頸分離了!

那種突如其來的分離,十分難以形容,因為事情超乎人類多少年來的生活知識範疇之外,我知道我所抓住的,還是一個活人的身體,但是我卻看到,那個活人的頭,離開了脖子,向上升了起來。

我並且听到了在向上飛起來的人頭口中,發出了可怕的笑聲,在那一剎間,由于過份的驚駭,我立時松開了手,鄧石的身子扯開車門,向外奔去。

在車門打開的一剎那,他的頭飛了過去,頭和身體,迅速地在車外合而為

我心中實在怒極了,因為鄧石居然用這樣的方法愚弄了我,我甚至絕未考慮地開著車子去追他,我突然踏下了油門,車子呼嘯著,向前沖出!

車子是對著鄧石沖了過去的,鄧石回過頭來,看到汽車向他撞了過來,他臉上現出了驚駭欲絕的神情,同時,發出了一聲大叫!

而他那一聲大叫的聲音,卻完全被車子憧中他時所發出的隆然之聲所蓋了過去,他被車子撞著,跌出老遠!

我也陡地停住了車子。

在我停住了車子之後,我的理智恢復了,我連忙跳出車子來,我實在是不應該用車子這樣去撞他的,我奔到他的前面,俯去看他。

他傷得十分重,就算立即有一輛救傷車在旁邊,只怕他也來不及送到醫院去就會死了。

我望著他,心中感到十分不自在,鄧石的口角不斷涌著血,卻還想講話。

我將身子俯得更低︰「你有什麼話說,快趁早說了吧1」

鄧石大角顫動道︰「你……滿足了?」

我僅有的一點歉意,也因為鄧石的這一句話而消失了,我冷笑了一聲︰「你死了,也不能使六個學者清醒過來,我有什麼滿足?」

鄧石面青目腫的臉上,忽然現出了一絲十分猾儈和得意的笑容來,這一絲得意和猾儈的神色,居然會出現在一個將死的人臉上,這實在是不可恩議的事情,我呆了一呆,已听得鄧石道︰「可以的,可以令他們清醒的,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如果我有了那力量,我可以做一切,我有……一切……力量」

我倒是吃了一驚︰「你說,被害的六個學者,可以恢復原狀?」

鄧石勉力掙扎著,撐起身子來的目的,竟就是為了向我點了點頭︰「是的!」

他只講了兩個字,便又跌了下去,然後又道︰「可是我……絕不會告訴你!」

他在講到「絕不會告訴你」這句話時,那種咬牙切齒的神情,我一生不會忘記,我本來想向他逼問,但是看到了他這樣的神情,我就知道,我再向他多問也是多余,因為他正是以絕不肯告訴我這一點,來作為對我的最後報復的。

我呆呆地站著,過了一分鐘,我最後的機會也消失了,鄧石在呼出了急促的一口氣之後,死了。

人的生、死實是難以形容的事,鄧石一斷了氣,他的面色立即就變了,變得如此之可怖,令人難以卒睹,我立即轉過頭去。但是我卻並沒有離開,因為鄧石的話,給了我新的希望。

胡明他們可以有救!

可以救他們六個人的辦法,鄧石雖然未曾告訴我,但難道一定要他告訴我麼?難道我不能自己去尋找,去發現這個辦法麼?

奇怪的是,當時我竟絕未考慮鄧石所說的是假的,那或許是由于鄧石講那一番話時那種恨極的神情,使我深信了他的話的。

我既然要自己去尋找,發現救那六個人的辦法,我自然是不能憑空去亂我的,我必須要在鄧石的身上,得到線索,才可以進行。

這便是我為什麼不離去的原因!

我轉過了頭去之後一會,又轉回身來,我在鄧石的衣袋之中搜尋著,我找到了一個記事本,一個銀包,和許多零碎的東西。

我打開了銀包,其中有一疊約莫十來張名片,名片上印的名字是「鄧杰」,餃頭是一個考古團的團長,這是在埃及的餃頭,在下面,則是一個地址。雖然卡片上的名字是「鄧杰」,但是我立即斷定那就是鄧石的另一個化名。

當我第一次在楊教授的舞會中見到鄧石的時候,楊教授曾說鄧石有許多化名?那麼,那個地址,定然是鄧石的居所了!

這是一個極重要的發現,鄧石死了,他這個人生前一切神秘不可思議的事,要追查起來,也更加困難。但是如果我有了他的地址,可以在他的住所,進行仔細的搜索,只怕會有收獲。而且,他死前說他有辦法解救胡明等六個人的時候,明顯地表示只有他才知道那辦法,那麼是不是他會留下線索呢?

我不敢肯定一定有線索,但是卻敢肯定,如果有線索的話,那一定是在他的住所之中!

所以,我得知了他的地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退回到汽車中,就將鄧石的尸體棄在荒野,我知道他會被人發現的,而被發現之後,又會被當作無名尸體來處理,我實在不耐煩多去理會他了。

和鄧石發生了糾紛以來的這一段日子,可以說是我一生之中最不愉快的日子了,而這一大段不愉快的日子,卻有一個更不愉快的結局︰我在怒火遮掩理智的情形下,用車撞死了鄧石。

鄧石是該死的臭驢子,但是在怒火之中撞死一個人,對我來說,下會是一件愉快的記憶。再加上胡明等六個人成了白痴,而鄧石那種神秘的不可思議的支離能力似乎要永遠成為一個謎,這使我更加有說不出來的煩燥,我將心情的煩燥,又歸咎于鄧石,所以我才會全然不理會他的尸體,而逞自離開去。當我驚著車子,駛出了七八哩之後,我那種煩燥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我這時,也已經進了市區。我雖然得了那個地址,但是我仍然不知它在什麼地方,我不斷向我遇到的警員詢問,同時,由于開車的速度已不能太快,所以我有時間翻閱那本記事本。

那記事本上面記的,全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在最近的幾天中,有「和雅拔見面」、和「第一號談妥了條件」等的記載。

我相信記事本中的「第一號」,就是那被我射斷了雙腿的特務頭子。我繼續看下去,在研究室出事的那夭,他寫著「保佑我」三個字,而在這三個字以後,便是一片空白。

這個記事本並沒有給我什麼幫助,但是,我卻在記事本後面的備忘錄上,發現了幾組號碼,那幾組號碼都是六位數字,看來是開啟保險箱秘密號碼。

在經過了不斷的詢問之後,我終于在一幢灰色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那一幢英國式的雙層小洋房,以前毫無疑問是英國人居住的,屋內十分靜,看來不像有人,但,我還是按了門鈴。

按了門鈴之後,我等了五分鐘,仍然沒有人來開門,就用百合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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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10:38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十一部︰鄧石的日記
門內十分陰暗,氣氛陰森,我一推開門便停了下來,到眼楮適應了黑暗,才仔細打量屋中的一切。

房子是英國式的,進門是樓梯、走廊,走廊通向廚房,在走廊的一旁是起居室,房子在外面看來很好看,但是一走進來之後,卻給人以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十分難以形容,這倒不僅是由于滿滿地遮住了窗簾,光線陰暗的緣故,而是好象有受了欺騙,或是不公平等遇之後的那種感覺。

我在樓下走了一遭,瀏覽了一下,一來看不出什麼異狀來,又向樓上走去,樓上一共是五間房間,我打開了第一間房間的房門,便不禁呆了一呆。

還記得我在來到這里以前,便已經有機會窺視過鄧石住所中的情形?當時我已可以看到鄧石的一間臥室,那間臥室之中,除了一只大盒子之外,什麼也沒有。

在這間房間的中心,正有著一只可以供人躺得下的盒子,盒蓋蓋著,而貼著牆,有一些我難以形容的東西,那象是一組儀表,但是卻又絕不是現代的。我所謂難以形容的原因就是在這里,儀表是現代科學的結晶,但是如今我所看到的這一組儀表,不是現代的,它給人以古董的感覺。

那些指針、和看來全然莫名其妙的文字,是精在許多形狀不規則,表面粗糙的石塊之中的。有一些金屬線,從一組「儀表」上通出去,通到正中的盒子上。

我打開了那盒子的蓋,盒內是空的。當我對著這空盒子的時候,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種極其強烈的沖動︰要躺進盒中去,要象我上次看到鄧石的時候鄧石所做的那樣,躺進這盒中去!

可是我心中地告訴自己︰不要躺下去!這盒子對我起著一種極有力的誘惑,要誘惑我躺下去!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極恐怖的感覺,我全身都感到了一股寒意,頭皮起麻,急忙退出了這間房間,心中突然有死里逃生之感。

站在門口片刻,對于剛才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猶有余悸,決定不再走進那房間去。

我打開了第二間房間的門,那間房間,也和我曾經看到過的鄧石的另一個住所中的一間房間一樣,在牆上有許多凹槽,恰好可以放下人體的各部分。

而這時,我更看到,在房中間,放著一張樣子很奇特的椅子,那張椅子是用繩子織成的,它的支架則是一種深黑色的木。

我再打開了第三問房間的門,三間房間之中,只有這一間是正常的。

那是一間書房,有一張書桌,兩排書櫥和兩張安樂椅,我到了書桌之前,書桌上十分凌亂,有許多紙張亂堆著,而當我拿開那些紙張的時候,我看到了那一片金屬片!

那便是胡明等六個學者正在研究的時候,被某國特務搶走,而在某國大使館中,我和特務頭子糾纏中又被鄧石搶走的東西。

在金屬片下面,還壓著一張紙,那張紙上,寫著四行相當工整的英文,那四行字,一看便知道是一個字一個字寫來的,而且每一個字之間所隔的時間都相當地長,一則因為字與字之間,沒有聯系的「行氣」,二則,好幾個字的墨水顏色,也有差異。

這使我想到,那紙上的字是那金屬片上文字的翻譯,鄧石一定是正在從事翻譯的工作,而他雖然可以譯出那金屬片上古怪的文字來,他仍然要十分費力地逐字為之譯出,而不能一氣呵成。

我連忙去讀那四行字,只見那是「伯特雷王朝的大祭師是牛神的化身,他有能力使人死而復生,他的墳墓,在偉大的宙得神廳以東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隨他之死而到了他的墳中,大祭師是神的化身,無數人可以證實這一點,大祭師——」

只翻譯到這里,便沒有了下文。

而鄧石還在金屬片上做了記號,他所翻譯到的最後一個字,有著記號,他大概只翻譯了金屬片上的文字十分之一左右。

他所翻譯出來的文字,我看了之後,覺得一點興趣也沒有,這種記載,在埃及的古物之上多的是,古時人相信某人是神的化身,毫不出奇。

所以,我對那金屬片的價值的估計,也立時大大減低,我想不通鄧石這樣拼死拼活要來爭奪這金屬片,這為了什麼。

如果不是他出盡手段來爭奪那金屬片的話,他也絕不會死在荒郊。

我不再理會那金屬片和那張紙,我退後了幾步,在一張安樂椅上坐了下來,托著頭,無可奈何地思索著,我雖然到了鄧石的住所,但是看來我卻仍然得不到什麼,我該怎麼辦呢?胡明他們,真的是沒有希望了麼?我不能救他們了麼?

我茫然抬頭,無目的地四面望著。

但是突然之間,我霍地站了起來,我的心中,陡然一動,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了這房子的秘密了!

我這時所在的那間房間,十分寬敞,大約有兩百平方尺,而這還是三間房間中最小的一間。那也就是說,二樓連同走廊的面積,大約是八百平方尺。

可是,樓下卻十分窄小,至多只有六百平方尺,這就是為什麼我一進屋子,便立即會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的原因。

沒有什麼屋子是二樓的面積比樓下更大的。那麼,事情已經再明顯也沒有了,這幢屋子的樓下,還有一間我未曾發現的密室!

我連忙沖了下去,仔細地尋找著,不到二十分鐘,我已然有了收獲,我在移開了掛在起居室東面牆上的一大油畫之後,看到了兩級瓖在牆內的字盤。

我立即記起了在那小記事本上看到的兩組數字,我取出了小記事本,依照那兩組數字的次序,去撥動字盤,從我的經驗,我知道這兩組數字,正是開啟那兩座字盤的秘密號碼。

等我撥完了這十二個號碼之後,我前面的那幅牆,有一個狹條,向上升了起來,升高了三尺,便停止,我俯來,向前看去。

里面,大約是一間近兩百平方尺的密室,作長條形,它是將原來的起居室切下一條來而造成的,我走了進去,找到了電燈開關,亮著了電燈。

那密室中也有一張書桌,除了那張書桌之處,則是許許多多的古物,雜亂無章地堆在一起,那些古物毫無疑問全是埃及的,而且其中,還有著十分貴重的東西,例如一具黃金制成的面具就是。

這種面具,通常放在帝王的木乃伊頭上,十分名貴,世上所見到的也極少。

我略為看了一下,便來到了書桌之前,書桌的怞屜沒有鎖,我拉開了第一個怞屜,看到了一大疊活頁簿,釘在一起,打開來,那是日記。

日記是鄧石寫的,我先看第一頁,看了第一頁之後,我又忍不住去看第二頁,然後,我一頁又一頁地看下去,直到看完。看完之後,我木然而立。

我的腦中實在混亂到了極點!

混亂當然是看了鄧石的日記之後引起的,我甚至覺得夭旋地轉,仿佛我不是生活在現在,而已回到了幾千年之前,極為混飩神秘的古世界之中去了。

鄧石的日記前後相隔的時間達五年之久,其中有的是一天接著一天的,有的一跳便是大半年。

有的時候,一天只有兩句話,有的時候,一天的記載,詳細得猶如一篇小說,不但有對話,而且將雙方的神態也記了下來。

鄧石的日記,我加以披露,刪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部分,留下來的可以算是有關這件奇事的精華。

我照原來的形式披露鄧石的日記,而不由我來作一個簡單的敘述,是因為鄧石的日記中所記載的事,十分離奇曲折,不可恩議,無法簡簡單單,三言兩語將之講完。二則,是由于鄧石日記中所記載的事情,和我以前的特殊遭遇,還有著相當重要的關系之故。

各位讀者請注意︰這日記全是鄧石所經歷的事情,所以,那個「我」,是鄧石。

以下便是鄧石的日記。

七月六日

酷熱,一個阿拉伯人突然來,帶來了十二顆紅寶石,索價甚是便宜,這是十二顆見了之後,令人驚心動魄的紅寶石,絕對是真貨,阿拉伯人態度神秘而言詞閃爍,他這紅寶石也不一定來歷不明,但雖經嚴詰,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七月七日

為了小心起見,將紅寶石寄巴黎,交由珠寶專家巴薩摩鑒定,買保險一百萬鎊。

七月八日

得巴薩摩急電,紅寶石是稀世珍品。

七月九日

再晤那阿拉伯人,上次見到那阿拉伯人,完全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是在一家珠寶店的櫥窗外徘徊,那阿拉伯人湊上來問︰「想買好的寶石麼,先生?」

「是的」姑且回答他。

「我有很好的寶石,先生,如果你識貨的話,你一定可以知道我擁有的是真正的好寶石,而我的索階,只不過是市面上的千分之一,先生,如果你要的話,給我地址,我送來給你。」

抱著姑妄听之心情,給了他地址,那阿拉伯人看來骯髒而令人討厭,但這里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說不定會有什麼奇妙的事情發生。只是告訴他,需要一些紅寶石,他果然帶來了十二顆,而且如今經過鑒定,那是極稀少的珍品,所以需要再見他。

再到那珠寶店集中的街道去,果然又見到了那個阿拉伯人,直向他走去,他象是一頭野獸看到人類之逼視也似的反望著,然後,他先開口︰「還要些寶石麼?」

「是的,要一些上佳的綠玉。」

「先生,我的東西,全是上佳的,請你放心,還是送去上次的地址?」

「是的,但是我要得很緊,最好在兩小時之後送到,做得到麼?」——這樣說,是希望他立即去取寶石,而我早已準備跟蹤他的了。

「不行,先生,給我一天的時間,我要跋涉很遠的路途才能取到寶石的,明天一早,我替你送來。」

他講得堅決而不容改變,只好點頭答應,轉身離去之後,在街角,套了面具,除下外衣,穿上早已藏在身邊的阿拉伯長袍。

化裝成為一個普通的阿拉伯人,前後只不過化了一分鐘,再走出街角時,那阿拉伯人已失了蹤跡,連忙急步追了過去,方在一條小巷中看到他的蹤影︰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

他是從哪里得到這樣好的寶石的?他是國際珠寶集團的賣手?然而,據巴薩摩巴黎來的急電,這十二顆紅寶石從來未曾入過記載,那麼好的紅寶石,如果有過一次公開交易的話,是一定會有記載的,他是怎麼得到那些紅寶石的呢?

由于不斷的思索,好幾次幾乎因之失去了阿拉伯人的蹤跡。

一小時之後,那阿拉伯人走進了一問污穢而矮小的屋子,听得他在叫一個人,叫的是︰「鹿答!」听到回答聲,他便和一個矮小的人一齊走出。那人十分矮小,大約只有四尺高,身上的衣服,比阿拉伯人更加骯髒,他的頭上包著一塊白布,只露出兩只眼楮在外。阿拉伯女人這種裝束的很多,但是從腳步、身形上來看,那矮子不是女人,不是女人為什麼又要蒙住了頭?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多,跟蹤得也格外小心。

前面的兩人,一直在步行,出了城市,向荒郊走去,他們顯然慣于步行,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使我仍然可以順利地跟在後面。出了市區之後,又走了近十里,前面是著名的一座太陽神的廢廟。

那曾經是一座規模十分宏大的廟宇,但久已廢置了,巨大的石柱東歪西倒,人只能在廳的附近處瞻仰一下,想要進去是極困難的。

他們兩人到了廳前停下。藉著一業灌木的掩蔽,在距他們五步處伏了下來阿拉伯人低聲在講話,他的聲音听得相當清楚,他道︰「希望你能夠分辨得出什麼是綠玉!」

那矮子以一種十分怪異,十分干澀,听了令人極不舒服的聲音道︰「我分得出的。」

那顯然不是女子的聲音。他們要取綠玉了,綠玉在什麼地方?紅寶石也是在這里取來的麼?可是在黯淡的月色下,除了灰白色的石柱、石塊和殘存的石階之外,什麼也看不到,哪里有寶石的影子?

那矮子伏在地上,阿拉伯人用他身上的那件骯髒的袍了蓋在他的身上,將那矮子的身子,完全蓋住,接著,便是那矮子發出了一陣怪誕到難以形容的聲音,他的身子似乎在白袍之下不斷地顫動著,但過了不久,白袍之下便靜止了。

那阿拉伯人一直等在旁邊;接下去的一個小時,是沉悶得令人難以渡過的,但下定決心要查看究竟,當然只好仍然等著。

一小時之後,白袍覆蓋之下的那矮子,又顫動了起來,他站了起來,裹著那件白袍,那阿拉伯人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那矮子不講話,只是發出「晤晤」的聲音。

這時,看不到他的臉色,但可以肯定,那矮子的臉色一定不會好看。他們兩人匆匆地離去,他媽的,他們在搞甚麼鬼?綠玉已取到了麼?」

繼續跟蹤,他們回到了市區,進入了髒屋子,天色已將亮了,一直等到天明,必須回去了,因為和阿拉伯人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他媽的,跟蹤了一晚上,一點結果也沒有!

七月十日

回到酒店之後,只不過睡了一個不時,便的人來叩門。

我將門打開,閃進來的是那阿拉伯人,幾乎想要破口罵他,但是卻罵不出口,因為全已將六粒卵形的綠玉,放在桌上,他只要一千鎊一顆,老天,一千鎊,買這樣的綠玉是假的也值了。

七月十一日

綠玉是怎欄來的,足足思索了一整天,不得要領,又將綠玉寄出。

七月十二日

巴薩摩急電來問︰「是不是掘到了所羅門寶藏。綠玉是極品,每一顆的價值,在十萬鎊以上。」這是不可思義的奇事,必須再去探索究竟,再到那幾家珠寶店門口去,不見那阿拉伯人。

等了許久仍然不見那阿拉伯人,自已走那天走過的路,來到了那問髒的小屋子前,用力地拍門。

「是誰?」自屋中傳出了一個奇異的,千澀的聲音,那正是那個被稱為「鹿答」的矮子的聲音。

並不回答他,逕自推門而入,屋中一條矮小的人影,突然像吃了驚的兔子也似地跳了起來,他想從門口竄出去,但門口被塞著,他于是不斷地後退,一直退到了屋角,方始站定。

屋內簡陋到了極點,絕對無法想象這樣的屋子,會和價值十萬鎊一顆的綠玉有關。那矮子仍縮在牆角,向他望去,實是令人吃驚,如果早已看到了他的尊容,說不定會沒有勇氣阻在門口,而任由他逃走了!他有著一張不屬于人的臉,他的臉象是一頭狼,掀天的鼻子,充滿了血絲的眼楮,一張歪裂了開來的嘴,和可怕的撩牙。

這樣的人,在街道上走的時候,如果不是套上頭罩的話,那一定會使得所有的人吃驚,他在外出的時候套上頭罩,那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僵持了五分鐘之久,他才開口︰「你……你作什麼?」

「你是鹿答?放心,我沒有惡意的。」由于他的英語生硬,因為反問也是一字一頓的。

他點著頭。

「鹿答」一面走近去,一面道︰「我還要些綠玉,綠玉,你明白麼?」

他又點頭。

「你給我取到綠玉,我給你錢,錢!」取出了兩個金洋,在手中叮當地叩著,鹿答的血絲眼頓時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將兩個金元放在他的手中,他緊緊地捏著,過了一會,他套上了頭罩,他一定是取綠玉了,他走到門口,可是突然地,他反手將兩個金元向我拋來,向外逃廠出去。

立即退出去,鹿答已不見了,而幾個凶惡的阿刺伯人向我逼近來,狠狠地道︰「別來惹鹿答!」

狼狽而逃,他媽的倒霉的一天。

七月十三日

是十二日,又是星期五,大抵不會有好運,果然仍不見那阿刺伯人,也找卞到鹿答,自己到廢廟方,一直來到了鹿答那天晚上伏著的地方,那是一塊大石,看來象是大石基。

在大石上,有一個小小的圓洞,那個圓洞,勉強可以供一個人的拳頭進去,向內張望,什麼也看不到,將耳朵俯在洞口,听到十分空洞的空氣震蕩聲,這證明下面是一個大洞。

綠玉和紅寶石就是從下面取來的?這未免太容易了,連忙將拳頭硬塞了進去,將手臂伸到最直,但是抓到的是空氣。

伸進石洞去的手臂幾乎縮不回來,真是縮不回來,那才成了大新聞了。

七月十四日

十三日星期三當真是倒霉的一天,還是設法尋找那阿刺伯人,意外地發現鹿答也在找他,當我向鹿答走過去時,他奔開了。

七月十五日

沒有結果

七月十六日

今天是奇妙的一天,真正奇妙的一天,奇妙極了!在那條陋巷之中守了兩小時,見到了那阿刺伯人,于是用槍將他指嚇著,到了荒郊,這阿刺伯人講出了一項驚人的秘密!

寶藏是在那個小洞之中,但是卻在地下深達六十尺的一個地窖之中,要通過七度厚達尺許石板,才能夠踫到寶石,但是每塊石板上,都有著可以供人伸進拳頭去的小孔,鹿答有這個能力,他能夠使自已的手,伸下六十尺的深處去取東西,這實在是沒有法子令人相信的,但阿刺伯人不又不象在說謊。

終于,找到了鹿答,再到了那個廢廟之旁,這次,鹿答的身上沒有蓋白袍,他的手臂在伸進那小洞之後,和他的肩頭月兌離了!

那不是幻覺,那是事實,他的手臂離開了他的肩頭,到六十尺以下的地底去活動了,這是什麼力量,這是什麼現象?

這種力量,豈不是比任何財寶更誘惑人?鹿答具有這種神奇的力量,可是他看來卻象一個白痴,那阿刺伯人的智力也高不了多少,這個秘密,看來只有阿刺伯人知道,但是這秘密應該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于是,絕不猶豫地殺了那個阿拉伯人。

鹿答見阿刺伯人死了,一躍而起,想要逃走,可是他左手已被捉住。

他的左手隨著離開了他的手腕,他繼續向前奔去,但不等追上去,他又奔了回來,他的口中,發出了一陣陣奇怪之極的聲音,相信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懂得他在講些什麼,他竭力掙扎著,他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他是一個令有惡心的殘廢人,但是他的胸前,卻用發黑的麻繩,掛著一件奇妙的物事。

那是一個十分難以形容的物事,它象是一雙煙盒,約有兩寸見方。

在搶奪那奇妙的物事間,鹿答逃月兌了。在知道難以追得上他之後,一聲槍聲結束了追逐,鹿答奔得快,但快不過子彈,他死了。

七月十七日

一連殺死了兩個人,奇怪的幻覺不斷而來,飲酒,只有酒可以驅除這種幻覺。

七月二十一日

大醉了四天,醒來的時候,人竟在醫院中,我的手中,還抓著自鹿答身上取下來的那東西。鹿答和阿刺伯人的尸體已被發現了,沒有人疑心,當然不會有人疑心我的。立即離開了醫院,回到了住所,那東西可以從當中剖開來,用一柄薄薄的小刀,輕輕一撬,就做到了這一點,撬開了兩半之後,發現其中的一半,全是薄如蟬翼的金屬片。

金屬片上有著許多點狀突起,每一個突起點之間,都有著細痕的聯系。

這是什麼?看來倒有點象縮小的電子板,鹿答何以會有這樣的東西?

另一半,也是許多薄片,在薄片上的則是許多奇怪的文字。

本來是奇妙的遭遇,變得更奇妙了。

殺了兩個人,得了這樣莫名其妙的東西,算是什麼?幸而,曾低價購來了不少寶石,總算多少有點收獲。

七月二十二日

離開了,鹿答和那阿刺伯入的冤魂似乎一直纏著我。

八月三日

仍然不知道那鬼東西有什麼用,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曾將上面的文字給許多專家看過,換來的卻只是譏笑,說那種奇怪的符號一定是自創的,豈有此理。

九月七日

今天遇到了古勒奇教授,他是古代文字專家,再將那種文字出示,他竟斷定說那不是地球上的文字,這更可笑了,這當然是極可笑的,但不知為了什麼,這東西竟也掛在胸口,當然不是用黑麻繩,而是用一根白金練,算它是一個記念品吧。

一月一日

那是突如其來的,子夜,人人在狂歡之中,停在海港中的輪船,汽笛大嗚,新的一年來臨了,那東西掛在胸前已有半年了,由于它十分輕,是以早就不將它放在心上了,但是,真的,在新的一年來臨之一剎那,它發出了奇妙的聲響。

那是如同無線電報的︰「滴滴」聲,連續不斷。連忙退出酒會,到了一間儲物室中,除下那東西來,打了開來,不但聲音清晰傳出,而且,突出的一點一點,都發出奇妙的閃光。

那種閃光十分微弱,但是它的奇妙之處,卻難以形容,那種奇的形彩,令有目眩,令人心跳,它自何而來,為什麼,都不知道。

這種奇妙的現象,維持了十分鐘之久才停止。

一月二日

終日注視著那東西,未見有異。

一月三日

記得第一次剖開那東西時,感到那一片一片存小點的突起象電子線路圖,真的是麼?將它給專家一看,或者會有結果的,佔美是加拿大一家大規模電子工廠的工程師,讓他去看看,或者會有結果的。

一月十日

佔美看到了那東西,他的判斷使人吃驚,他宣稱,那是設計極其精妙,絕不是地球上人類所能做出來的東西,那是電子工程的高峰,許多電子管,都被縮小了,而電子線路,也被化為軌跡,固定在極薄的金屬板上,據他說,這東西中的七十片極薄金屬片上,每一片上都有著上萬的電子管。

那也就是說,這七十片薄片合起來,至少有七十萬具電子管,那是地球上從來沒有過的一具電腦,它可以做幾乎任何事。

佔美是表兄弟中從小便有神經質的一個,而且一度進過神經病院,看來,他的舊病復發了。

(一九八六年按︰這種電子板,現在已經十分普遍,二十年前,都只是想象,說人類科學完全沒有進步,似乎也不很公平。)

一月十一日

佔美一直來羅唆不休,真後悔來找他,他堅持他的看法是對的,並且說他可以利用他廠中的設備,使掛在我胸口的「電腦」工作。一具有七十萬個電子管的「電腦」居然可以掛在胸口,哼,我要離開他了。

一月十二日

他又來苦苦哀求,姑且答應了他,和他一齊到了工廠之中,他取了掛在胸口的那東西,用兩根極細的線連結它,然後通電。

那兩根線,是連結到一具工廠中最大的電腦顯示器之上的,突然,所有的指示表都動了起來。

佔美狂叫︰「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

隨著他的狂叫,廠內的警衛和負責人向他沖來,將他按倒在地上。在混亂中,搶回那這東西,溜出了那家工廠,不管佔美了。

一月十三日

離開了加拿大,佔美被送入神經病院,因為他破壞了價值數億美金的一具大電腦,我似乎電被通緝,但佔美不是真的瘋子,他的話是對的,那東西和電子管有關,那是一具電腦,不屬于地球人的電腦,這使人糊涂,的確,似乎佔美是瘋子,我也是的,準知道呢了

一月十四臼

誰瘋呢?到底是誰瘋呢?

一月十五日

那是一具電腦,而且,極其輕微的電流,便能夠使它生出反應來,兩節干電便可以使得突出的小點,發出微弱的亮光。但是那具電腦有什麼用處呢,看來要經過不斷的試驗才能明白,沒有人幫助,只好進行單獨的度驗,試的辦法,是不斷地將之通電,不斷地將之和各種不同壓力的電流接觸。

一月十六日

真正嚇壞了,從來也未曾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是瘋狂的,瘋狂的,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我一定是神經有問題了,我應該進瘋人院麼?

一月十九日

整整醉了三天,才醒了過來。頭腦開始冷靜了下來了,細細地回想一月十六日所發生的事,那一切,都是實在的。

其實,那一切是不是實在的,只要我再來一次,就可以證明了,但是我卻沒有勇氣再來一次。

那天,當那東西和七百伏特的高壓電相接觸之後,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閃光,那一陣閃光的顏色是難以形容的,它似乎包括了世上所有的彩色,但是出現的時間卻極短極短極短,接著,在閃光發生時,被閃光照到過的,我的右手不見了,我的右腕上是光禿的,沒有手,手在哪里?手在什麼地方?可是,手又是在的,我可以感到手在動著,只不過看不到,而且,左手也模不到右手。

在驚駭欲絕的情形之下,向外狂奔而出,忽然間,我看到自己的手,手正抓住了一株灌木,將手戰戰兢兢地捧著,裝回了手腕上!

這是我瘋狂了?還是真的手可以離開身子,我想起鹿答,想起了那些寶石,鹿答似乎也有這能力的,但是我卻不敢再試了。

這是瘋狂的!

十二月二十日

近一年來,一直在世界各地環游,最近才回來,找了一個新居,還不錯,是一幢頗為清靜的大廈第二十三層,居高臨下,別有風味。這一年,造訪了很多精神病專家,擾他所說,一個人如果看到自己的肢體分裂,或是手足突然消失,那是腦神經分裂的現象,發展下去,這個人就變成瘋子。

我真的是瘋子麼?

由于那東西在開始環游世界的時候,一直被鎖在銀行的保險箱中,而又一直沒有勇氣再去踫緣故,所以一直拖了下來。

但如今,我回來了,我是不是一個腦神經分裂的人?這個問題也越來越迫切地要找到答案,必要再和那東西見面了,這實在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幸而,還記得上次發生那種瘋狂的情形之際,是用七百伏特的高壓電。

晚上,在面對著那具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的電腦達三小時之後,終于顫抖著手,接通了電流。

奇異的閃光再現,這一次,由于俯身太前之故,閃光罩住了頭部,突然之間,整個人飛了起來。

不,不是整個人飛了起來,的確是有什麼東西飛了起來,但不是我整個人飛起。

正確他說,飛了起來,是頭,是我的頭。

首先,我發覺身子不見了,接著,發現身子仍然坐在椅上,是頭離開了身子。在一陣近乎昏眩的感覺之後,頭又回到了身子之上。

有什麼別的變化,我並未死亡,也沒有覺得有什麼痛苦。只不過剛才,頭和身子月兌離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身子沒有頭而仍然端坐著,十分駭然而已。

一件本來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但是如果接連兩次,居然沒有產生什麼危險的話,那麼對第三次的試驗,便會大膽許多。

在定了定神之後,再度接通電流,讓閃光照在右手上,右手消失了。

輕輕地用左手去模一下,右手不在腕上,的確不在手腕之上。

可是,右手仍在,右手不在右腕之上,然而仍然在,只不過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我感到自己的神經系統,仍然能夠靈活地指揮我的右手。

我搜尋著自己的右手,這實在是十分滑稽的事,自己找尋自己的右手。

終于找到了,右手在一沙發之上。

果然仍能控制自己的手,要動哪一雙手指說動了,在右腕和右手之間的距離大約是兩碼,但是我的神經系統顯然可以超越這個空間,仍然指揮著離開了手腕的手。

這是極其驚人的,但是這是事實。

唯恐失去了自己的手,是以立即又將手捉回來,放加到手腕之上。

經過了三次之後,膽子更大了,休息了片刻,第四次再接通電流,右手再度離開,這次更鎮定了,右手听從指揮,打開了窗于。

右手不知可以到達跑離多遠的地方,仍然听從我的指揮?

右手向窗外飛去,沿著牆幾上去,上了上面的一層樓,那是一個平台,右手爬上了石沿,又回到了手腕上。

這是我的一生之中最驚喜的一一刻。

不是瘋子,只不過是有著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而已。

十二月二十一日

連續的試驗,手、足、頭、可以完全離開身子而進行活動,而且活動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太奇妙了,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事情的?

十二月二十二日

單獨活動的肢體被人發現了,一雙腳走進屋子,居然有人大膽地在腳骨上踢了一腳,那太豈有此理了,我如今具有這樣的能力,還能受欺于人麼?

可是腳上沒有長著眼楮,是什麼人踢我的,也不得而知。

總之,有這個神妙的「電腦」,那神秘的閃光,我已是一個神秘的超人了。

鄧石的日記,有關他本身肢體的部分,到這里為止。以後,鄧石的日記中便記載著如何和踢了他一腳的人作斗爭的事。

而踢了他一腳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衛斯理。而我與鄧石之間種種糾紛,在前面已經詳細他講過了,當然不必借助鄧石的日記來補充。

在那間密室之中,看完了鄧石的日記之後,腦中實在是混亂得可以。

鄧石當然不會在日記中欺騙他自己的。

那也就是說,他日記中的一切,全是真的。

但是,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他稱之為「電腦」的東西,那在通了六百伏特的高壓電之後,便會發出奇異的閃光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那奇異的閃光,為什麼會使人的肢體分離而無痛苦,而且又可以不切斷神經的聯系,使肢體仍然接受大腦神經的指揮呢?

這一切仍然是不可解釋的疑問。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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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10:58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十二部︰怪異的能力的來源
而且,疑問還不止那一些,還有,為什麼鄧石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那藏在木乃伊石棺之中的金屬片?那金屬片上的文字,鄧石已認出了一些,看來是和現代文字,和肢體分離的怪事,全然無關的,為什麼鄧石一定要得到它呢?

根據鄧石的日記和我自己所經歷的事實,我知道至少在地球上,已有三個人是曾經有過肢體分離的能力,他們是︰那個古埃及的法老王、鹿答和鄧石。鹿答和鄧石之所以具有這等能力,當然全是那具被鄧石稱之為「電腦」的東西的作用了。

那麼,這個連死的時候,也是肢體分離的古埃及法老王呢,難道也是?

就算那能發出奇異閃光的「電腦」,在地球上的確已存在了幾千年,據鄧石說,那種閃光,是要在接通了七百伏特的高壓電之後才發生的。鹿答生長在現代,他或許有一個偶然的機會可以接觸這種高壓電,但是古埃及的法老王,又有什麼機會去接觸高壓電呢?因為那時候,電能還只是存在于自然界之中,根本未被人類發現、利用!

一連串的疑問盤據在我的腦中,我根本無法對其中任何一。個疑問有答案。

我找到了一只牛皮紙袋,將鄧石的日記裝了進去,準備將這些日記帶走。

而當我轉過身的時候,突然看到在離開桌子不遠處的地上,有一件東西被拋棄著。

那東西約有兩寸見方,很薄,閃耀著一種奇異的金屬光輝。

那東西的一邊有一條金鏈連著,可是金鏈卻已被扯斷。

我突然看到那東西,身上的肌肉在那一剎那間變得僵硬了起來。

如果我未曾讀過鄧石的日記,那麼我對這東西是斷然不會產生這樣恐怖感的,可是在讀過了鄧石的日記之後,再看到這東西,那感覺就大不相同了!

那東西,當然就是會發出奇異的瘠光,而使得人肢體分離的「電腦」,試想,我在已知了鄧石的遭遇之後,再看到這東西,怎會不害怕?

在那片刻之間,我只覺得心頭狂著,不由自主連退了三步。

在退出三步之後,方開始鎮定下來,那東西是要在通電之後方會發生那種奇異的作用的,如今我怕它作甚?

而且,我正應該因為輕而易舉地得到那東西而感到高興,有了這東西,對于我心中一連串疑問,無疑大有幫助。我又向前走去,走到了那東西的面前,俯身將那東西抬了起來,那實在是一個兩寸見方的金屬盒,可是它卻輕得幾乎一點分量也沒有。它一面光滑平整,但另一面卻有許多針般大小的小孔,只有兩個較大些。

在那兩個大一點的小孔之旁,有電的的痕跡,看來那就是通電的接受電源之處了。

盒子可以從中打開,如果不明底細的話,拿了這樣一雙盒子在手,一定以為那是女士們用來化裝的粉盒了。我沒有化了多少功夫,就將那盒子從當中打了開來。

盒子打了開來之後,盒中的情形,和鄧石在日記中所記載的差不多,但是鄧君的記載,卻不是十分詳細,我有補充一下的必要。

那盒子的一邊,全是極薄的薄片,那種薄片,好象是金屬的,薄得幾乎透明的,鄧石認為上面全是文字,但是我看來卻不象。

那不是文字,而是和文字差不多的痕跡,那些痕跡究竟有什麼作用,我說不上來。可是在仔細的觀察之下,那些痕跡象是立體的一樣。

我懷疑這可能是一種十分新的科學,這種科學將許多儀器、器械縮小,化為平面,固定在薄片之上,而儀器的作用仍在。

我之所以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那是因為另一半上,薄片上的多突起點,看來和電子極差不多。

如果我的想法不錯的話,那麼,這只粉盒豈止是一具極大的電腦,簡直是一座規模極大的電子工廠!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如此小的「粉盒」,但是它的內容,卻如此復雜。

我將那些薄片一片接一片地取了起來,我發覺每一片薄片之中,都有著極細極細的細絲連系著。就在這間密室中,有著發電的設備,我檢查了一下發電設備的電壓表,發現可以發出高壓電來的。

我找到了接通電源的電線,那時,我的手在發著抖,因為只要我接通電源,而電壓高到七百伏的時候,這奇妙的東西,便會開始工作,至少我已經知道,它會發出一種奇異的閃光來,使人肢體分離。

我是不是應該這樣做呢?這樣做,我可以進一步親眼看到那東西活動的情形,但是如果那種奇異的閃光,也照中了我,使我身子的一部分離體而去呢?

一將東西放到回了桌上,我陡地心中一亮,一點也不錯,我可以將那東西放在桌上,先接好電線,然後再退遠去,打開電掣。

那樣,我不但可以看到那東西的活動情形,而且也不會被那種奇異的問光照射到了。

我連忙將電線插頭插進了那東西的兩個小孔之中,然後,我退開了六七步,接通電源。

正如鄧石的日記中所言,那東西突然發出了閃耀不定的光芒。

由于我存心要看看那東西在通電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所以我事先將盒子兩面的所有金屬薄片,一齊攤出來。

兩面本來疊在一起的薄片,攤了開來之後,也有三四尺長短……這時,在有著凸起點的一邊上,奇妙的閃光正在持續不斷,而突然之間,在另一半的一個圓形黑色符號之上,發出了一片奇異的光芒!、光芒是從另一半的地方發出來的,這證明了我的第一個推斷,不是毫無憑據的,因為我曾推斷,那些痕跡,是一種經過特殊方式處理的儀器。

光芒從儀器中發射出來,這是可以講得通的事。

那種光芒只持續了半稱鐘左右,如果我站在近前,那麼我一定被這種光芒射中了。

在那種光芒熄滅之後,另一邊的凸起小點,仍然在明滅不定,我越來越相信那是一座電子工廠,而且我也深知一定有方法控制這座「工廠」的。但如今,我當然找不到控制它的方法。

過了約莫五分鐘,那種閃光再度出現之際,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陣劇烈的沖動,我要沖過去,將自己身子的一部分,投入那閃光之中!

我已向前陡地沖出了幾步,如果不是我的身子向前沖去的時候,恰好在電掣上擦了一下,將電掣熄滅的話,一定已沖過去了。

電掣一關,閃光消失,我的那種沖動,也頓時消失了,我站在離那東西只有三步左右處,心頭怦怦亂跳!

這時更進一步地明白,那東西不但對人的肢體,有著一種奇異的分離作用,而且對于人的精神,也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從這東西中,可能會產生一種無線電波,來影響人的大腦活動!!

我沒有勇氣再將那東西接通電流來試試,因為我既然已經知道那東西竟有影響人的腦部活動的作用,怎敢輕易嘗試?誰知道這東西會帶給我什麼怪念頭,誰又知道我自己在思想變異了之後,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令人一想起來便毛發直豎,我匆忙地拔出了電線,將那東西的許多薄摺片,全部收了起來,合上了盒子。

然後,我又向樓上走去,將那金屬片和鄧石翻譯出來金屬片上的文字收了起來,帶在身邊,這才離開了那幢屋子。

我離開了那幢屋子之後,來到了一間中型的酒店注了下來。直到如今為止,我仍然沒有辦法弄明白那東西和金屬片之間有什麼聯系。

我一開始,試圖自己來翻譯那金屬片上的怪文字,因為鄧石已翻譯了一部分。我至少是可以按照他所譯出的字一個一個去對照著,找出其中相同的字來的。

但是我化了許多時間,卻發了現這樣做並沒有什麼用處,我所得到的,全是一些不連貫的單字。

如果胡明在的話,他一定可以根據這些已翻譯出來的文字,而找到整篇文字的含義的。可是如今胡明卻成了一個白痴。

鄧石如此地緊迫需要得到那金屬片,而且,當我和他在公園相遇時,他已經將金屬片上的文字,翻譯出了一小部份來。他曾說只要再過二十四小時,他就可以無敵,就不會再怕我,由此可以知道那金屬片上,一定蘊有一項高度的秘密。

這什麼秘密呢?我在心中作了幾項假定,但是我認為最可靠的假定,便是這個秘密,乃是躁縱這個秘密的「盒子」的一種方法!

試想,那「盒子」在通電之後,會發出奇異的閃光,天知道它有多少用途,如果能夠掌握了躁縱這盒子的方法,那麼,當然非同凡響!

我發了半晌呆,象鄧石一樣,將那「盒子」懸在項上,然後,我再仔細地讀鄧石譯出來了的文字,那幾行字,實在說明不了任何問題,但是它卻也提到了幾項值得注意的事情。

第一,它提到了一個大祭師,那大祭師是「牛神的化身」,而且,有能力使人死而復生。

第二,那個大祭師的墳墓,在宙得神廟以東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隨他之死而到了地下」,那也就是說,在他的墳墓之中,有著高度能力的秘密。

這兩點湊起來看,這個「牛神化身」的大祭師,似乎是值得「拜訪」一下的人物了。

他當然已經死了,但是他的墳墓還在,我當然想到的「拜訪他的意思,便是到那個大祭師的墳墓中去,因為那大祭師的墳墓既然是在「地下」的,這證明著這個墳墓神秘之至。

我打開了大幅的游覽地圖,宙得神廟的位置是在沙漠,並沒有標明有什麼伯雷特王朝大祭師的墳墓。

這更使我感到興趣,因為那可能是一個從未見于記載的,從未被人發現過的墳墓。

而如今,我卻要去發現它!

不要說還有種種神秘莫測,離奇不解的事情糾纏在一起,就算光是去發現一個從來也未曾被人發現過的埃及古墓,這也是十分刺激的一件事。

我開始作準備,我攜帶了一切應用的物事,在離開之前,我到醫院中去看胡明。

可憐的胡明,他正象一個剛滿月的孩子一樣,在吮吸他的拳頭。

我沒有走進去試圖和他交談,因為只是看一看他的樣子,已足以使人難過不已了。

我也曾到圖書館去查過「伯雷特王朝」的一切,但是歷史對于這個王朝的記載,不怎麼詳細,也絕未提到有一個牛神化身的大祭師。

這一切,在歷史上全是空白的,要等我到達了那大祭師的墳墓中之後,去慢慢發掘了。

照規定來說,一個外國人,如果要去發掘古墓,是必須得到當地政府的批準,而且由當地政府指定的人陪同前往的。但是我卻沒有去做這種申請,因為我所經歷的事,講出去是絕不會有人相信,如果我去申請的話,我的申請一定會被拒絕。

兩天之後,我到了偉大的宙得神廟的正門口。宙得神廟的確是極偉大的建築,我得到的線索,只是「以東十里」,是以我只能用羅盤校正了方向,我必須放棄正常的旅行路途,而用直線的方式,向東行進。我去尋宙得神廟之前,向租駱駝給游客騎游的當地人,租了一頭駱駝。

那阿刺伯人以不純熟的英語問我︰「先生,你要到什麼地方去?可要我跟著你?」

順口答道︰「不要了,我要向東走,走很遠,但是三天之內,我一定將駱駝還給你的。」

那阿刺伯人象是站在一塊烙鐵上似地,突然跳了起來︰「向東去,走很遠?」

我道︰「是啊,這有什麼不對?」

那阿刺伯人道︰「是的,先生,你一定在開玩笑了,你阿刺伯語講得十分好,怎會不知道從這里不可以直向東去!」

我不禁大是毫異︰「為什麼不可以呢?」

那阿刺伯人又望了我好一會,才道︰「向東去三里,就是沙漠毒蠍出沒的所在,這條地帶,一直延綿十多里,先生,連最凶悍的康特族阿刺伯人,也不敢經過這個地帶的,你知道,沙漠毒蠍!」

我听了之後,也不禁呆了半晌。

那是一種劇毒的毒蟲,他們伏在沙上,顏色和沙粒完全一樣,即使你俯來,鼻尖離開他只有三寸,也不容易發現他。

但是,如果被他尾部的毒鉤螫中了,那麼,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便會因為心髒麻脾而死亡,據說,向東去,一連綿延十數里,全是那種毒蠍出沒的地區,那麼,如果我向前去的話,生還的機會是多少?

我呆了半晌,才道︰「連駱駝也怕毒蠍麼?」

那阿拉伯人道︰「什麼都怕,宙得大神也不能例外!」他一面說,一面就來牽已交到我手中的駱駝,我連忙道︰「喂,我已交了三天的租金給你的了。」

他搖了搖頭;「三天的租金是不足買一頭駱駝的,先生。」

我道︰「不錯,那麼。你這頭駱駝,要賣多少錢?」

那阿拉伯人的表情十分豐富,他攤開了雙手︰「我這頭可愛的駱駝,已經陪著我五年了,它就象我家庭中的一員一樣,先生,我實在是舍不得——」

我未曾听他羅唆他講下去,便怞出兩張鈔票,放在他的手上︰「二十鎊,拿去吧。」

那阿刺伯人握住了鈔票,好一會不出聲,才連連鞠躬︰「是,是!」

那時候,他有了鈔票,也忘了那駱駝是他「家庭中的一員」了。

我牽著駱駝,停在神廟之前,這時,我的心中,仍然不免十分猶豫,我轉頭向神廟之前看去,只見那阿刺伯人已退到了廟前,和幾個同樣是租駱駝的人,正指著我在交談不已。

我知道,他是在告訴人家,我是一個瘋子,竟準備向東去踩毒蠍子的老案!」

我心中的矛盾,當然也是因為沙漠毒蠍而產生的。

有了毒蠍,使我向前去的旅程,發生無比的困難。但也因為前面是毒蠍的出沒地,可以說,那是自古以來就很少人經過的地方,那麼,那個大祭師的墓,直到如今,仍未被人發現,也就可以理解,那也就是說,大祭師的墓,真正存在著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我想了片刻,仍然決定上路,但是我的計劃,卻多少有一點改變,我不騎駱駝上路,而且要設法去弄一輛汽車來,有了汽車,我的旅程將會安全得多!

我翻身騎上了駱駝,向離開宙得神廟最近的市集趕去,我記得來的時候,曾看到有幾個考古隊的車子,停在那市集之上。

我當然無法向任何一個考古隊買得一輛汽車的,但是我卻可以「借」一輛。

等我來到了這個市集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我輕而易舉地「借到」了一輛小跑車——是最適合在沙漠中行走的。

為了預防萬一起見,我又備了一些消毒藥品,和一柄鋒利的外科手術刀,那是為了一旦被毒蠍侵犯之後作急救之用的。

我駕著那輛車離開市集的時候,沒有人理會,考古隊員都在一間酒吧之中欣賞正宗的肚皮舞,哪里還管什麼車子不車子。

當我再度來到宙得神廟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相當黑了,彎月升起,整座神廟,籠罩在一重淡銀色的光輝之中,顯得十分神秘。

我在神廟之前,停了一停,將指南針放在身邊,我在神廟正門九根大理石柱正中的根為出發點,向正東駛去。因為我的線索,只是「神廟以東十里」,而神廟以東十里的範圍十分廣闊,直到這時為止,對于自己能不能發現那個大祭師的墓,還沒有把握。而即使發現了那個大祭師的墳,是不是可能解決那奇妙的「盒子」之謎,也是未知之數。而我此去所需的涉險,卻是驚人而有點不值得了!

我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奇怪的是我絕未考慮到退卻,我駕著車,向東駛去!

我將車子的速度保持得十分快,車輪在沙上滾動,卷起了一陣陣黃沙,車後窗上,頃刻之間,就堆了滿滿的沙粒,在駛出了四五里之後,我不由自主地減低了速度,因為這時候,我已經進了毒蠍出沒的所在了︰

但是,當我仔細地向前看去,和在沙地上搜尋的時候,我卻又看下出有什麼異樣來,在朦朧的月色下,沙粒看來十分平整而寧靜。一道一道起伏的沙崗,給人以十分柔滑舒服的感覺。

在那樣平靜的沙漠之中,會處處隱伏著死亡的危機?這實是令人難以相信的,我甚至想要落車在沙上走走!

但是我當然不會沖動到這一田地,我小心地看著里數表和指南針,在車子駛出了九里之後,我看到兩座拔地而起的滑壁,迎面而來。

那兩座高大的滑壁,在陰暗的月色中看來,格外高大,格外駭人,而在兩道峭壁之間,則是一道十分狹窄的大峽谷,當我將車子駛到了峽谷之前的時候,我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因為那峽谷只有三尺來寬,車子根本駛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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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11:16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十三部︰大祭師的墓
向前看去,那峽谷象是一個長長的巷子一樣,大約有一里左右。

我要找的那個大祭師的墳墓,有可能是在山出了那個峽谷的口子上,我有兩個辦法可以到達我的目的地。

一個辦法是,我棄車步行,穿過那峽谷。

第二個辦法則是,我駕車繞過兩座峭壁中的一座,到達峭壁的另一面。可是,當我試圖用第二個辦法的時候,我發覺那兩個截然分開的山頭,岩石磷峋,向兩旁伸延著,不知延伸出多遠去!

那也就是說,我如果要繞過那兩座山頭,得花費很多時間,而且,究竟是不是能夠繞得過去,那還是一個疑問,在這樣的情形下,當然只有棄車步行這一條路了!

我下了車,將一帆布袋應用的東西,全掛在肩上,向那峽谷之中走去,我才走出十來碼,便站住了,當我站住了身子之後,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著抖,同時,我听得一陣奇異的「得得」聲。

過了好一會,我才听出那一陣奇異的「得得」聲,原來就是我上下兩排牙齒相叩時所發出來的聲音,那聲音本來是相當輕微的,但是在寂靜的境界之中,再加上兩面峭壁所發出來的回音,听來就變得十分異特了。

我看到了著名的沙漠毒蠍了!

在我的面前,有一攤白骨,不知是什麼野獸留下來的,在那攤白骨上,爬滿了毒蠍!那種毒蠍的顏色,和嚴石可以說一模一樣樣,這也正是令我發抖的原因。

因為我不知道在我身邊,究竟是不是已經布滿了這種毒蠍,這種毒蠍,由于它們如此逼真的保護色,使得它們和隱形的魔鬼一樣地厲害。

那些爬在白骨上的毒蠍,有的一動不動,有的在蠕蠕爬行,有的在互相用尾鉤打著架,但不論它們是動是靜,它們都是同樣地丑惡。

我連忙抬起腳來,要向後退去。

可是當我抬起腳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在我的腳下,一些「沙粒」開始動起來,那也是毒蠍,我已將幾只毒蠍踏在腳下了。我的身子兩旁的岩石,也布滿了這種蠍子,看來我要通過這峽谷是不可能了。

我立即跳上了車子,關上了車門,直到我肯定我的身子並沒有毒蠍附著,我才松了一口氣,我不願意再踏進那峽谷一步,我立即開動車子,向前疾駛了出去,一直到天明。等到天色大明之後,我發現我雖然已經離開了沙漠毒蠍的老巢,但是,我卻迷路了!

在我的面前,全是起伏不斷的山崗,我的汽車儲油量已經不多,快要變成在淺灘上擱淺的小船了!

我停下了車子,殘剩的汽油,約莫可以供我行駛十五里,幸而,我預料到要發現那位大祭師的墳墓,可能不是簡單的事,是以我的食量和食水倒是相當充分的,可以供應六七天之需。

但是,如今那大祭師的墳墓在什麼地方呢?我已經完全迷失路途了。

我出了車子,四面張望著,除了沙和岩石之外,什麼也沒有。

我尋求著遠處那兩座高大的峭壁的影子,若是我看到了這兩座峭壁的話,我是可以根據這個認出方向來的,但是我卻看不到什麼。

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的指南針,也發生不了什麼作用,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在過去的幾十里中,我經過了一些什麼地方。

我若是向東去,我不知是不是已經走過了頭,當然,我也不能走回頭路,我變得完全被困在這里。我決定先休息一下再說,是以我進了車廂,我相當疲乏,是以我進了車廂之後不久,就睡著了。

我是熱醒的,在烈日的烤炙之下,車廂中熱得象火爐一樣,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滾出了車廂,才可以透一口氣,而我的身子已完全濕透了!

我站著喘氣,喝著水,在這樣的高熱之下,我真擔心汽油缸會爆炸起來!

好不容易捱到了夭黑,我不能永遠停著不動的,我必須繼續向前去。當我再度開動車子的時候,我仿佛覺得已有兀鷹我的頭上盤旋。

我又駛出了五六里,看到前面,似乎有隱約的火光,那令我大為振奮,我茸即將車子向著火光,駛了過去。

當我的車子,在一堆火旁停下來之後,火堆旁四個穿著白袍的阿刺伯人,都以充滿著敵意的眼楮望著我,我舉著手,一面向他們走過去,一面已經用阿拉伯語叫道︰「我是迷路的人,我可以過來麼?」

那四個人互望了一眼,才道︰「可以的。」

我放下了手,向前走了過去,到了那四個人的面前,他們之中的一個才道︰「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我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麼地方去,因為那地方的名字我是叫不出來的。而我如果講出大祭師的墳墓,那四個人一定是不知道的。所以我想了一想︰「我要到一個峽谷的出口處去,那個峽谷中,全是毒蠍。」那四個阿拉伯人都吃了一驚︰「你是要到那個死亡峽谷的出口處去?這……這……你去干什麼?」我撒了一個謊︰「我是國際衛生組織的人員,我奉命來研究沙漠毒蠍的一切,所以我要到哪個峽谷的出口去處。」其中一個道︰「那得向南去,你可以看到兩根大柱,那就是了。」

我有點不怎麼明白︰兩根大石柱?這是什麼意思,可是當我提出來的時候,那阿拉伯人道︰「兩根大石柱,就是兩根大石柱!」

我再問了一句,道︰「那峽谷東部的出口,應該是十分荒僻的地方,兩條大石柱,什麼意思?」

那阿拉伯人道︰「兩很大石柱,那是誰都知道的,何以你對此懷疑?」

我有點明白了,在那峽谷的出口處,的確是有兩根大石柱,那兩根大石柱一定是十分突兀的,它們是不是會是大祭師墳墓的標志呢?

我向他們道了謝,又駛著車,照著他們所說的方向,向前駛了開去。

駛出了不到十里,汽油用完了。一沒有汽油,汽車就完全成了廢物,我不得不棄車步行,我一直向前走著,過了不多久,我看到到了前面有一團十分高大的黑影,看來象是高山。

我終于又看到那座峭壁了,這使我高興得幾乎直跳了起來。

但是,在高興的同時,我卻也起了一細莫名的可怖之感,我將到那峽谷的口子了,我又接近了沙漠毒蠍的大巢袕了!

這時,天色相當黑暗,我按亮了強力的電筒,又向前走出了兩里左右,當我舉起電筒向前照去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兩條大石柱。

直到我看到了那兩條大石柱,我才知道那幾個阿拉伯人為什麼在我懷疑那兩條大石柱之後,他們會那樣地驚奇和感到不可了解。

因為那兩條大石柱,實在太宏偉了!

如果是在白天,而天氣又好的話,我相信,不必用任何望遠鏡,在五里之外,就可以看得到它們!

這兩條大石柱,是如何建造起來的,看來和金字塔的建造一樣,是一個謎,那兩條石柱,足有三十尺高,粗如五個人合抱。

它們是用一塊又一塊的大石砌成的,而每一塊大石的重量,絕不會輕于兩噸!

兩條石柱,相隔約有二十尺,它們就那樣地豎在荒漠中,距離那峽谷的的出口處,的莫有二十碼左右,我一面向前走著,一面目不轉楮地望著那兩條大石柱。

我一直來到了其中一條石柱的下面,才停了下來,我發現那石柱上刻著許多浮雕,仔細看去,那些浮雕所表現出來的,全是牛的圖案,那是各種形狀的牛,有的牛頭人身,有的牛間牛身,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一看到了那些牛形浮雕,我的心中,更是高興,因為我立即記起了那金屬片上被翻譯出來的話︰大祭師是牛神化身。

大祭師既然是「牛神的化身」,那麼,豎在他墓前的大石柱上,有著牛形的浮雕,這不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麼?大祭師的墓,肯定是在這里了!

我已經知道大祭師的墓是在地下的,什麼地方是地下墳墓的進口處呢,我用強力的電筒在地上照著,希望能夠有所發現。

但是,我費了足足一個小時,在兩條石柱之間仔細地尋找著,同時,我還用一根一端十分尖銳的鐵棒,在沙中用力地插著。

我希望可以插到沙下有石塊或是石板,可是我卻仍然一無所獲。

我在這一小時內,由于不斷地彎著腰在向地面上尋找著,所以感到十分疲倦,我不得不直起身子來,背靠著石柱,休息一下。

這時,天色已經變了,東方開始出現魚肚白色,過了不一會,太陽升起,我本來是面對著東方而立的,但因為朝陽升起,我便轉過身,背對著太陽。

也就在那一剎間,我幾乎直跳了起來!

初升的朝陽,使得那石柱長長的影子,投在斷崖之上,由于斷崖是斜、平下一的,所以,那兩條平行的石柱,在同一的石崖上,竟出現了焦點,兩根石柱的影子的尖端,在峭壁上相遇!。我立即又看出,那黑影的所在之處,有一道並不十分寬的石縫,那道石縫雖然不怎麼寬,但是卻足可以供一個人側身走進去︰

我知道,我發現了那大祭師的墓的人口處了,那完全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我不能不為自己的運氣而感到高興,我連忙向前奔了出去。

我奔到了峭壁之下,更使我感到幸運的是,在朝陽之下,毒蠍似乎都隱藏起來了,我沒有在岩石上發現任何毒蠍,我開始向上攀去。

我只化了二十分鐘的時間,便已到了那個石縫之前,從那兩條大石柱來看,這個大祭師的墳,應該是極其宏大的。

一座極宏大的墳墓,它的人口處會如此狹小麼?這似乎不怎麼可能。所以我在側身走進之前,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我立即發覺我的顧慮是多余的。

那石縫雖窄,但可以看得出,這是人工堵塞的結果。

那本來是一個相當大的大洞,但是被人工用同樣顏色的石塊封死了,只留下了一道石縫!

我按亮了電筒,帶上了防毒面具,開始向石縫之內走去,我才走進了幾步,便看到了有一道曲曲折折,通到下面去的石級。

那些石級,鑒造得相當精致,都是一種質地潔白的石塊鑒成的。我向下慢慢地走去,同時,我取出了空氣成分的試紙來,我發現試紙的顏色,仍然保持著淺藍色。

如果空氣的成份起了變化的話,那麼試紙的顏色會起變化。有許多人都對埃及一些古墓中留下的咒語十分靈驗而感到有興趣,其實,死在古墓中的人,大多數都是因為古墓中,幾千年來的封閉,使空氣發生了變化,吸進了毒氣的緣故。我走下了四十幾級石級,來到了一座銅門面前。

那座銅門十分平整、光滑、簡直就如同是一面極大的鏡子一樣!、我在銅門面前,站了一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銅門上反映出我自己的影子。

影子十分清晰,使我忍不住要走近一步,以看得更清楚,同時,也想知道何以幾千年前建造的銅門,竟會如此之光潔。

可是當我向前踏出一步之際,世界上最奇妙,最不可思議,也最令我毛發宜豎的事發生了!

那扇銅門,在我踏前了一步之後,竟自動向上,升了起來!

銅門在向上升之際,幾乎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的,那樣迅速,那樣流利,這哪里象是幾千年之前的古墓,我象是站在超時代的建築之前!

在那一剎間,我真正地呆住了!

我呆了不知多久,才記得去細看銅門之內的情形,然而當我向前看去之際,我更加變得失神落魄起來,我記得我好象不斷地在冷笑著。

但是,究竟是為什麼冷笑,我絕說不出所以然來,而且,我的本意可能也不是想冷笑——我無法確切他說,因為我的思緒是這樣紊亂,什麼也不能肯定。

的確,眼前情形真是可以使人神經錯亂︰在銅門之內,是一條走廊,走廊的兩旁,亮著不少盞電燈!

那或者不只是電燈,但卻也絕不是油燈,我可以肯定,那一定是比電燈更先進的一種燈。它發出的光芒極其柔和悅目的,它嵌在走廊牆壁的兩邊,大約每隔十米,便有一盞。

在那種燈光的照耀下,這條走廊,明亮得和在露夭的完全一樣。

我本來是一心以為自己將要在一座陰暗、潮濕的古墓之中探隊的,所以我帶備了許多預防的物事,和照明的設備,可是如今我卻站在一條明亮的走廊之前,這走廊中的空氣之清新,絕不在聯合國大廈的走廊之下。

我呆立了好一會,使勁地搖著頭,如果我是在做惡夢的話,那麼我這樣子搖頭,一定會使得我醒過來,但是我搖頭的結果,卻仍然站在那走廊的口子上。

我開始向前走,雖然我來到了一個和我預期中截然不同的地方,但是我總不成就此退了出去的。走廊的兩旁,全是一種十分細滑的石塊,直到盡頭處,才又有一扇門,而我一走到門前,門便再度自動地打開了。

等到這扇門打開,我向門內看去之際,我不由自主地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一直到發根發痛。

那是一個大廳,也由同樣的燈光照明,大廳中那家私相當多,別以為那是古埃及的笨重黃金椅,我所看到的椅子、桌子以及其他的一切,比線條最浪漫的丹麥家私更加浪漫,以致乍一看之下,幾乎認不出那是椅子或者還是什麼東西。

這是可能的事?怎麼會有這個可能呢?

我又不由自主地搖著頭,大廳中並沒有鏡子,要不然,我一定可以看到我自己和傻瓜一樣。

我慢慢地向前走去,我的腦中亂成一片,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在何處!

我走到了一張桌子的面前,那張桌子的桌面,平滑而光可鑒人,果然,我看到了自己的表情,是那樣地吃驚,那情形就象十六世紀的中國人,忽然看到了二十世紀的袒胸露臂的美女一樣。

在那牆上,有著兩個按鈕,一個紅色,一個綠色。

而在那大廳之中,也有著兩扇門,一扇是紅色的,一扇是綠色的,可以使人想到,這兩個按鈕是用來打開這兩扇門之用的。

由于這里實在不象是埃及的古墓,所以,我未曾按下按鈕去打開這兩扇門之際,我大聲問道︰「可有人在這里麼?」

這實在是十分可笑的一個問題,「這里有人麼?」我象是進入了一個現代的住宅,現代的建築,而不是走進了一個古埃及祭師的墳墓。

這里當真是一個古埃及祭師的墓麼?如果是的話,那麼這個埃及祭師又是什麼樣人,何以他的墓,竟是這樣子的?這里的一切,看來比任何的建築物,更要先進得多!

我的問題,當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但是我的聲音,卻激起了一陣「嗡嗡」的回聲,那一陣口聲,在室內持續了很久。

當室內重又恢復了極度寂靜的時候,我才伸手去按那個紅色的按鈕。

當我的手指,將要觸及那紅色的按鈕之際,它竟劇烈地發起抖來,就象是毒痛發作時吸毒者的手指一樣。因為我絕對難以想象,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

這里的一切,全是超乎我的想象之外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去按那個紅色的按鈕!

我的手指,在踫到了那按鈕的時候,抖得更厲害了,我甚至不能肯定究竟是我出力按下去的,還是因為手指的抖動,而觸動了那紅色的按鈕。

果如我所料,當按鈕被觸動之後,那扇紅色的門,自動打了開來。

在那扇紅色的門中,是另一間房間,那問房間的正中,放著一個透明的長盒子,我在乍一看到那透明的長盒子之際,心是暗道︰這倒象是一具玻璃棺材。

然而,當我再定楮向前看去時,我發覺那的確是一具玻璃棺材!

在那長方形的玻璃盒子中,躺著一個人!

我看到那人的兩腳,因為那人是腳對著我,而躺在那玻璃棺材之中的。

他的身上,蓋著一塊白色的毯子,(我猜想那是毯子),他的頭部十分巨大。

老天,我竟真的來到那個大祭師的墳墓之中,困為這里既然有棺材,那豈不是墳墓麼?躺在玻璃棺材之中的,當然便是那位大祭師了。

我呆了半晌,才向前走,當我來到了那具透明棺材的前面之際,我的手緊緊地提著拳,而手心卻在不斷地冒著冷汗。

躺在里面的那位大祭師,有著比正常人大兩倍的頭,而且他的頭上寬下狹,他的雙眼突出,他的耳又尖又短,在耳前,又有兩個鐵灰色的凸起物,那兩個凸起物,是呈三角形的。

總之一句話,這不象是一個人頭,而象一個牛頭!

可是,在露在那白色的毯子之外的手和腳來看,那卻又是人的手和腳。

再簡單一點他說一句︰這是一個牛頭人!

我一直只以為牛間、馬面,那只是中國傳說中陰間的鬼差,實是難以想象,古代埃及有一位大祭師,也會是那樣子的!

我呆立了許久,才後退出了兩步,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的腦中,實在混亂得可以,因為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我的腦中只是回來覆去出現著一句話︰「大祭師是牛神的化身」,一個長著一顆和牛差不多的頭的人,不是「牛神的化身」又是什麼?

當我開始漸漸地冷靜下來的時候,我有一點明白了,我已經可以作出一個假定來,我的假定是十分之荒誕的,但是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卻也只有這樣的假定,才能夠符合事實。

我的假定是︰這位大祭師,不是地球人。

只好這樣想了,這個大祭師當然已經死了,但是他躺在玻璃棺材內的尸身,相信和他生前沒有什麼異樣,有這樣子的地球人麼?

這個人不是地球人,他的墳墓是這樣子的,他的樣子是這樣怪相,以及他的墳墓,和那個有著神奇之極的功能的盒子有著關連,這不是都可以理解了麼?

我心中漸漸定下來之後,就不顯得那樣手足無措了,我站了起來。

這時,我看到,在那玻璃棺材之上,有一個十分奇異的裝置。那東西是從上面吊下來的,象是一盞吊燈,但是卻只有兩股電線,而沒有其它。

那兩股電線的尾端,是兩根相當細的金屬棒,金屬棒是銀灰色的。

我一看到那兩根金屬,心中便動了一動,不由自主,取出了那只「盒子」來。那兩根金屬棒,恰好可以插入盒子一面較大的小孔之中!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這里和我發現的「盒子」果然是有關系的,如果我將那兩根金屬棒插了進去之後會有什麼結果呢?我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插進去,別去踫它們!

可是那沒有用,我象是戒煙的人心中不斷地叫著︰別吸了,別吸了,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是取起了打火機點著了香煙一樣。

當我心中在想著別踫那兩根金屬棒的同時,我卻已自然而然在將那兩根金屬棒,插進了那「盒子」的兩個小孔之中。

我在插進了那兩根細小的金屬棒之後,我的心反倒定了下來,我後退了一步,等待著變化的發生。這時候,那只「盒子」就吊在我的前面不到兩步處。

開始時,它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那樣地掛著,後來,它發出了一種輕微的「吱吱」聲來。這種聲音十分之低微,不會比一個人的呼吸聲更大一些。

我仍然站著不動,過了不多久,我看到自那「盒子」的許多小孔之中,有兩個小孔,射出了兩股光線來。那些小孔本來只有針尖般大小,自針孔中射出來的光線,細得和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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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離人 第十四部︰兩千年死人的復活
但是那兩股光線卻是筆直的,作橙色,看來有點象激光光束。

我順著光線的去向看,不禁大吃了一驚。

那兩股光束,直射進了玻璃棺材之內,而且正射在那牛頭大祭師的額中心。在他的額中心,映起了小小一圈黃色的光芒。

那當我心中在驚疑不定之際,事情又起了新的變化,我听到一陣十分尖銳的聲音,同時,看到又有幾個小孔之中,射出幾股不同色彩的線來。

那幾股光束。也射進了棺蓋之內,在那一剎間,我忽然看到,躺在棺中的那位大祭師,忽然象是動了一下!

我直跳了起來,我跳向前去,將那盒子拉了下來。

我覺得那盒子十分燙手,是以在拉丁下之後,立即將之拋開,跌到了地上,那盒子也打了開來。我來不及去拾那盒子,我只是後退,再去看那棺材中的大祭師,他仍然躺著不動,並沒有坐起身來的意思。

但是,我剛才的確是看到他在動,我看到他的手,向上揚了一揚。

那是我眼花?

我相信不是的,然則不是我眼花,那又是什麼呢?

我呆呆地站著,心中暗想,難道剛才自小孔中射出來的那幾股光束,有著起死回生的功能?這似乎更加荒誕了,我未曾深入研究過埃及歷史,也不知伯雷特王朝距離現在究竟有多少年,但是那個大祭師死了至少在兩千年以上,那卻是絕無問題的了。

然而,剛才我卻看到他動了一動,一個死了已有兩千年之久的人,會有可能活過來麼?

我一想到這里,突然感到有一股極度的寒意,遍布了全身,我連忙退出了這間房間。

雖然那位「大祭師」仍然躺在他的玻璃棺材之內,但是我卻不由自主地喘著氣!

我退回到外面的房間,又呆了片刻,才定下神來,我考慮了一回,決定先打開那扇綠色的門之後,看一看情形,再作道理。

我按下了桌面上那個綠色的按鈕,那扇綠色的門,便迅速地打了開來。

門內是另外一間石室,別無去路。

看來整座石墓,就是這三間石室了。

那另一問石室,是長方形的,靠左首的牆上,是許多儀表和發亮的小圓柱。在那些東西之前,有一張長長的桌子,桌子有小按鈕。

在那桌子的正中,有一個小小的凹槽,而在凹槽的兩旁,則是兩塊長條形的金屬板,一點也不假,在正對著那凹槽的正面,是一幅電視熒光屏。

這是超時代的東西,不要說超過了什麼伯雷特王朝,而且也遠遠地超過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而它卻又的確是建立在三千年之前的,我相信這一點。

我想辨認按鈕下的文字符號,來弄明白那引進按鈕是什麼用的,但是雖然大多數的按鈕、開關下都有文字,我卻無法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因為那些文字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文字。

我大著膽子,隨意扳下了幾個按鈕,可是卻沒有什麼變化。

我又扳下了幾個,也是沒有變化。我心中感到十分奇怪,我雙手按在那桌子上,慢慢地移動著,突然,我發現一個凹槽,那凹槽的大小,和那「盒子」打開來之後,一樣大小。

而且,在凹槽的一半,有著許多針狀的突起,如果那只「盒子」放上去之後,那麼這些針狀的突起,一定可以恰好插進盒子一面的許多小孔之中!

我連忙退了出來,奔到了鄰室,拾起了那盒子,又退了回來,將盒子中一頁一頁的活頁,一齊拉了出來。

在桌上的金屬板,對盒中的薄頁,似乎有著一種極強的吸力,薄頁一展了開來,立時便緊貼在金屬板上,可就在那一剎間,牆上的許多圓貼,次第亮了起來,發出十分奇異的光芒。

同時,又有「嘟嘟」的聲音傳出,從一個狹窄的縫口中,有一張小紙條,慢慢地走了出來,就象是電報紙條一樣。

而且,在那小紙條上,也全是黑色的小圓點。我知道那些小圓點一定是代表了什麼,一定是代表了一種語言的,可是我卻實在沒有法了看得懂。

正當我在努力想弄懂那引進小圓點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之際,那電視熒光屏也突然亮了起來。

我突然後退了一步,向電視熒光屏看去,只見熒光屏上的線條,十分凌亂。

我旋轉著幾個按鈕,試圖調整它,可是卻沒有結果,但是我卻听到了聲音。

那一定是一個人在講話,因為那實在是講話的聲音,但是我卻听不懂,那聲音在講的,可能是古埃及的語言,我是一個現代的中國人,有什麼辦法可以听得懂埃及的古語言呢?

不但是我,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知道古埃及人講的是一種什麼語言,因為那時還沒有發明可以將聲音留下來的機器。

那聲音,那紙條上的小圓點,如果我能夠懂得他們的意思,那麼整件事的經過,我一定可以知道了,但是我卻不懂!

我心中越來越是焦急,終于我大叫道︰「我不懂,是誰在講話,我不懂你在講什麼!」

我一叫,那講話聲突然停了下來。

我吸了一口氣,心知不論講話的人在什麼地方,他一定可以听到我的聲音的。

如果不是講話的人可以听到我的聲音,那為什麼我一開口,他就不出聲了呢?

于是我再度重復︰「我听不懂你的聲音,如果你有意和我交換意見,請你選用我听得懂的語言,或是我看得懂的文字。」

我又道︰「你們听到我的聲音了,是不是?」

我連接講了幾遍,可是仍然得不到回答,又過了好久,才又听到了一種極其奇怪的語言,傳了出來。那種語言仍是我未曾听到過的,但是我更可以肯定那是一種語言,只是我听不懂。

我嘆了一口氣,隨著我的這一嘆息,忽然,我也听到了一下嘆息聲。

那一下嘆息聲,听來和我的一樣焦急和無可奈何,我突然了解到︰在和我講話的人,一樣听不懂我所講的話,我們雙方無法交談!

我在控制板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手托著顎,竭力使我自己紊亂的思緒鎮定下來。

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必須作出一連串的假定,才能夠繼續向下想去。

我先假定這個牛頭人身的家伙,不是地球人,而來自別的星球。這並不算是十分怪誕的念頭,星際人不單在二十世紀降臨地球,可能在一千年之前到達,也可能在一萬年之前來過,他們到達地球之際,是古埃及的時代,其中一個星際人,由于具有超特的知識和能力,被奉為大祭師,被認為是牛神的化身,這是很自然的事。

那個「大祭師」可能因為某一種原因死了,但是這里的三間石室,卻一定是他生前就造成的,如今我所听到的聲音,若是來自那「大祭師」原來的星球,那麼我听不懂那些語言,很容易理解,因為那聲音所講的,不是地球語言,我當然听不懂。

再假定那個星球上的人,是藉「大祭師」和他們聯絡的,他們也可能通過大祭師紀錄了當時地球上的語言,但那是三千年前的語言,我講的近代語言,他們當然也中也是听不懂的了。

我更可以猜想得到,那只「盒子」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一個儀器,卻不知怎地流落在外,所以便得得到這盒子的人有一連串奇異的遭遇。

我想了好久,我自己覺得假定相當合理,可是,有什麼辦法可以使我听得憧他們的語言,或是使他們听得懂我的話呢?

我呆坐了一會,只听得那種聲音又傳了出來,聲音顯得十分焦切,象是在對我責斥,可是我的心中比他更急,我也對著電視機咆哮起來,那情形就象是一個中國寧波人和一個阿比西尼亞人在吵架一樣。

過了五分鐘,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個「大祭師」來!

當那只盒子懸在玻璃棺材上空的時候,我曾經看到他的手動了一下。

如果繼續這麼下去,自「盒子」射出來的光束,會不會使他復活呢?

一個死去了三千年的人,而且可能不是地球上的人之復活,那實在是一種想起也令人寒心的事情,可是,這都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真的那「大祭師」復活了,當然可以由他和他的自己人通話,或者,「大祭師」可以有足夠的能力,來使我和他交談。

我取下了那只盒子,那只盒子顯然是一切動力的來源,一取了下來,就听不到任何聲音,電視熒光屏,也黑暗了下來。

我拿著盒子向鄰室定去,到了那玻璃棺材的旁邊,在那時候,我的內心仍然在交戰,我是不是應該使那位「大祭師」復活呢?

由于我實在太想開這一連串的謎,是以我終于又將那兩根懸在半空中的金棒,插進了「盒子」之中。過了不多久,幾股光束,又射出來,我退開了好幾步,靜候著事情的變化。

過了十分鐘,這一次,我更可以肯定那絕不是我的眼花,因為我又看到了「大祭師」的手,忽然動了一下,那是向上抬了一抬,很炔,立即又恢復了原狀。

我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發著抖,「大祭師」看來真的是會復活的,他復活了之後,將是什麼樣子的呢?是一具害人的僵尸?這是象中國古老的傳說中的「尸變」一樣,只是一個直挺挺地,只會害人,而根本沒有什麼思想的一個妖怪?

我只覺得耳際在嗡嗡作響,腦中實在混亂得可以,我的心當然也跳得十分劇烈。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我看到在玻璃棺材之內的大祭師,再度饅饅地揚起手來。這一次,他的動作,比較饅得多了,他的手慢慢地揚起,我這時才發現,他的手指十分修長。盡管他有著一顆和牛一樣的頭,但是他的手指卻是長而文雅的,象是一只鋼琴家的手。

然後,他的另一只手也揚了起來。

這時,自那只「盒子」中射出來的光芒,更加強烈,而且又多了幾股,那十幾股光芒,一齊射在他的身上,又過了十分鐘,他的雙手,已將棺蓋托了起來,而他的身子,也坐起來了。

他的眼楮本來是一點光彩也沒有的,但這時候,當他轉過頭,向我望業之際,他的眼楮之中,卻閃耀著變幻不定的五色光彩,使入黨得如同面對兩個萬花筒一樣。我知道,他完全復活了!

當他坐直了身子之後,他揚了揚,手指在那「盒子」上按了一下,從盒子中射出來的光芒便消失了,他的動作是如此之自然和熟悉,就象我們一伸手熄掉了床頭燈一樣,可想而知,他對那盒子是十分熟悉的。

然後,他一動不動地向我望來,他那和牛頭差不多的臉上,絕沒有什麼神情變化,可是他雙眼之中的光芒,卻以極高的速度在轉換著,最後,變得了一種極深的深青色,象是兩潭深水一樣。

也就在這時候,他開口了。他講了一句十分簡單的話,可是我一樣听不懂。

我已面對著一個死去三千年而又復活的「人」,而且這個「人」,根本不是地球人!

我心中的驚駭、混亂,實是可想而知的,我也無法反問他,我只是僵立著。

他慢慢地從玻璃棺材中跨了出來,開始向我走來,我想阻止他,不要來得離我太近,可是我卻又明知自己的話,他是听不懂的,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我只得伸手雙手,作了一個阻止他前進的手勢。

他果然站住了身子,我回答略松一口氣,幸而我們的祖先的手勢,和我們還沒有什麼分別。

我令他站定了之後,他又講了一句話,我用力地搖著頭,攤著手,表示我听不懂他的話。

他眼楮中的色彩,又劇烈地變化了起來,那種色彩的變幻,可能是他腦中正在思索著什麼的反映。他轉過身,取下了那只小盒子,不再和我說話,便向那另一間房間走了過去。

我略為遲疑了一下,便跟在他的後面,只見他到了那房間之後,便將那盒子熟練地放在控制前的凹槽之上,同時,開始迅速地躁作起來。

在他熟練地躁作之下,所有凸起物,全都閃著光亮,過了不多久,電視熒光屏上雜亂的線條也停止了,而出現了一個十分模糊的形象來。

我那時就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模糊的畫面,象是一個和「大祭師」一樣的人。

但是,畫面卻十分模糊,使我難以肯定那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接著,便听得「大祭師」和那個我曾經听到過的聲音交談了起來,雙方全說得十分快,快得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們在講些什麼。

他們雙方,交談了足足有三十分鐘之久,「大祭師」才轉過身來,這時候,只見他的雙眼是深青色的,他望了我一會,將兩條十分細的金屬線連結在他的額正中,然後又按下了幾具掣。

我看到那兩根金屬線和他額頭的接觸部分,不斷地爆出殷藍色的火花來,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是駭然地望著他。過了三分鐘,才听得他叫道︰「好了!」

他居然叫出了我听得懂的話來,這使我驚喜莫名,我臉上的神情,大概已使他明白了我可以懂得他的話了,他放下了那兩股金屬線,道︰「我講的話你已懂了,是不是?你听懂我的話了?」

我連忙道︰「是,是的。」

他又望了我一會,才道︰「那很好,我需要你的幫助,希望你不要象伯雷特法老王那樣地不忠實。」

他講的話我是听明白了,但是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卻不明白。什麼叫作「不要象伯雷特法老王一樣的不忠實」呢?

我呆了一呆︰「請你原諒,我有些不明白。」

大祭師向電視熒光屏指了一指︰「我的同伴告訴我,我已和他有許久未曾聯絡了,在你們的時間來說,大約是三千年左右,可知是他欺騙了我。」

我仍然不明白,而且我是全然地不明白,因之我沒有辦法問他,只好瞪著他。

大祭師象是有點不耐煩,他眼中的色彩又開始在轉變,同時他揮了揮手︰「你可能幫我的忙麼?我要回去了,我已經耽擱太久了。」

我靈機一動︰「當然可以幫你忙的,但是我卻要有條件的。」

「大祭師」的雙眼突然變成了深紅色,他的聲音也十分惱怒︰「什麼條件?」

我被他的那種樣子嚇了一大跳,我還是大著膽子攤了攤手︰「我要知道一切。」

「大祭師」向我逼近來,我向後退,他逼近來,直到我退到了牆前,退無可退,我才不得已站定了身子︰「你……想要怎樣?」

「大祭師」冷笑地道︰「我要你無條件地幫助我!」

這對別人來說,或者還是不成問題的,但是我卻是一個好奇心特別強烈的人,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如果不給我知道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對我來說,將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是以,我雖然看出,實際上我是無法和他爭衡的,但是我還是大聲道︰「不!」

他雙手一沉,按住了我的頭頸︰「不?」

我堅決地道︰「是的,不。你必須使我知道你是誰,從哪里來,這一切又是怎麼一回事,詳詳細細地告訴我,我才幫助你。」

「大祭師」的眼中顏色,越來越紅,變得簡直就象是兩爐火一樣,十分駭人。

足足有兩分鐘之久,我們僵持著,然後才听得他道︰「我先要問你,你是誰,如今地球上的情形怎樣了,你是怎樣來到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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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11:51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十五部︰象螞蟻一樣的地球人
這實在是令人無法回答的問題,他是三千年前來到地球的,我怎樣能向他解釋如今的地球變得怎樣了呢?在這三千年之中,地球上所發生變化之大,豈是我所能講得明白的?

所以,對「大祭師」的問題,我只好搖了搖頭,大祭師的眼色,又變得較為和緩了,他冷冷地道︰「地球人可以說是卑鄙懦怯和無恥的化身,我想,你不會比伯雷特法老王好多少?」

我的心中,實在莫名其妙,為什麼他一再將我和一個幾千年之前的埃及法老王相比呢?看樣子,他是曾經受過那個法老王的欺騙的。

但是這更使我難以明白,這個「大祭師」具有這等超卓的能力,那個法老王有什麼神通?如何可以令得「大祭師」吃虧,以致他一直念念不忘,而見了我之後,態度仍然如此惡劣?

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實在沒有別的話可說,我只得道︰「我不明白,你講的那個法老王,究竟對你怎樣,你該知道,我全然下明白。」

大祭師忽然坐了下來,用他的雙手,托住了那顆象牛一樣的頭。

然後,他又在控制板上,按動了一連串的按鈕,他又和他的同伴通起後來,我當然仍听不懂他講些什麼,但是卻可以听得出,他們雙方的交談,都十分之焦急,顯然他們所討論的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

過了不多久,大祭師才又向我走來,他有點粗暴地伸手抓住了我的肩頭,用一種令我心驚的聲音道︰「我有著一切科學設備,可以鑒定地球上一切東西的好壞和質量,來測定它們的成份,但是我卻沒有法子測定一個人是誠實還是狡猾,告訴我,你是一個誠實的人,還是一個狡猾的人?」

我吸了一口氣︰「看來你並不怎麼了解地球人,要了解一個人太難了,但是不論怎麼樣好惡的人,你待之以誠,他總下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你的,他總會被你感動的。」

大祭師斥道︰「廢話,我不知道麼?我是經不起人家再騙我一次的了。」

我望了他半晌,心中反倒平靜了下來。

因為從大祭師這時候的情形來看,不論他具有多麼超絕的能力,他分明需要別人的幫助!

他既然要我的幫助,我又何必怕他?

所以我也不客氣地道︰「你既然要人待你誠實,那麼,你首先要以誠實待人,將你的一切,全都講給我听,那或者有商量。」

大祭師又發怒了,他的眼楮又變成了紅色,他大聲道︰「我要將你化為烏有!化成什麼也不剩下,你們地球人創造了可笑的物質不滅定律,但是我卻有力量將你化到什麼也沒有!」

我比他鎮定得多︰「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你或者有能力可以將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化為烏有,但是你的真正困難,是必須有一個地球人來幫你的忙,我說的對不對?」

我們形容一個人發怒,總是說那發怒的人,眼中象是要噴出火來一樣。這時候,大祭師的限中,真正象是要噴出火來一樣。

他望了我好一會,忽然笑了起來︰「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我來自另一個天體,那天體離地球極遠。」

「這我早已猜到了,而且,你們比地球人進步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祭師毫不客氣地承認了這一點︰「當然是,地球人在我們的心目中的地位,猶如螞蟻和蜜蜂在地球人的心中的地位一樣!」

我听得他媽的大祭師這樣講法,心中不免有點生氣,他當我們是螞蟻或蜜蜂?這不是太豈有此理了麼?所以我只是哼地一聲。

我之所以不立即駁斥他的狂妄,是因為他既然已開始講他本身的事,我便不想打斷他的話頭。

但是盡管我未曾出聲,他卻也看出我的不滿來了,他冷笑著,指著那只盒于︰旁的不說,象這只盒于,你知道它是一座經過了縮小的電子工廠麼?這是一座設備極其完善的工廠,它可以進行種種生產工作,產生許多奇妙的效果,你們地球人夢想不到,或許你們也曾夢想過這樣的電子工廠,但是在你們的想象之中,這樣的大電腦,大工廠,應該是整座城市那樣大,絕想不到有那樣功能的組織,居然只有一只盒子那樣大了可以帶在身邊。」

我不出聲,我實在無聲可出,我已感到自己的確如螞蟻或蜜蜂差不多了。

大祭師的手指,仍然著那盒子︰「如果通過它來發電的話,它所源源供應不絕的電能,可能供給全地球人用幾億年!」

我不能不開口,因為我發現他雖然先進到了極點,但是他卻還和地球人一樣,有著強烈的自夸狂,我必須阻止他了。我道︰「我知道了,請你講你自己的事情。」

大祭師頓了一頓,才又道︰「我來到了地球,我們準備陸續前來,我們選定地球作為我們的移民區,如果不是有了意外,計劃已經實行了!」我聳了聳肩︰「什麼意外。」

大祭師道︰「兩顆小行星在空中相撞,發生了爆炸,這兩顆小行星都是含有大量氫原子的,爆炸之後,引起了附近星球的連鎖反應,形成了極大的輻射環,我們的飛船,無法通過這輻射環而到達地球,我成為唯一到達地球的人。」

我沒有說什麼,但是手心卻在冒著冷汗。

有很多人否認偶然的因素,其實,人和天體萬物比較起來,實在是渺小,太渺小了,一些在太空中所發生的極其微小的小事,便足以影響整個人類的命運!

試想,如果不是在遙遠的太空之中,忽然有兩顆小行星相撞,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輻射環,阻止了牛頭人的移民,那麼我們地球人如今是什麼樣子呢?我們在三千年之前,就成了奴隸了!我們將是「螞蟻」和「蜜蜂」,或者,我們早被完全消滅了!

「大祭師」繼續道︰「我也沒有法子回去,但是我們的通訊還持續著,我奉命留在地球上,那時正是伯雷特王朝的時代,由于我超卓的能力,我立即被任命為整個王朝的大祭師。」

「地球人的愚昧,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的,但是我總算使他們做成了這三間石室,我一直保持著和我們自己的居住天體的連系,我們在等待著那輻射環的消失,或設法消滅它,但直到如今為止,我們未曾做到這一點。」

我問道︰「等了三千年之久?」

「大祭師」忽然又笑了起來︰「時間觀念之可笑,又是你們地球人愚不可及的一點。」

我實在忍不住了,他肆意地攻擊地球人,他可以有這個權利,可是時間觀念有什麼好攻擊的,這是天生俱來的一種觀念!我抗聲道︰「有什麼可笑呢?」

「大祭師」道︰「當然好笑,你想想,如果你只有三個月壽命了,你會怎樣?」

「那……」我不知他為什麼忽然會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來,但不認他是為了什麼,那問題的答,是只有一個的,所以我道︰「當然是十分惶恐不安。」

「如果知道自己只可以活三天呢?」

「更恐懼,更不安了。」

「哈哈!」大祭師笑了起來,「你說得對,人知道自己死期將至的時候,會恐懼、不安,萬念俱灰,沒有一個地球人可以避免死亡,也就是說,每一個地球人,都知道死是自己唯一的歸宿,但就是被時間觀念所迷惑著,所以每一個都不可避免要死的地球人,卻還在拼命爭奪權利,為非作歹,相互傾軋,無所不用其極,這難道還不值得我笑麼?」

我大聲︰「那麼你們呢?你們可以下死麼?」

「大祭師」一直在怪笑著,他並沒有回答我這一個問題。從他這時有點尷尬的笑聲中听來,他似乎覺得在恣意在嘲笑了地球人之後,發覺他自己,實際也和地球人差不多少!

好一會,他才停止了笑聲,我不願再和他討論這種玄之又玄的問題,是以我又提醒他︰「你正在說你自己的事情的,請你繼續說下去。」

「大祭師」的雙手松開了我的肩頭,他搖了搖頭;「說下去?好的,我一直等待著,我們星球的科學家也盡了一切努力,可是卻沒有法子消除這個龐大的輻射環,後來,我們的科學家想出了一個辦法,可以使我回去的。」

我又吃驚了起來,因為這家伙既然可以回去,那麼他的同類,也可以大量地涌來,地球豈不是又要遭到極大的滅難?

我不出聲,「大祭師」繼續道︰「那是一個十分冒險的方法,我要將電腦的若干地方,加以改組,然後使它射出一種光芒來,這種光,有分解身體原始組成成份的力量,我想你不明白,那是說,將一個人的身子,分解為幾十萬億的原子。」

我尖聲道︰「那……那你就等于化為烏有了。」

「是的,我化為烏有了,但這只不過是暫時了現象,我身子所化成的萬千億原子,仍然受分解光的推動而前進,那是光的速度,在到達我們的星球之後,被分解的原子進行還原,仍然組成一個人體,我便可以不怕輻射帶的阻礙而回去。」

我仍然不出聲,在「大祭師」作那樣的敘述之際,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說的。

「我改進了電腦,並且也作了試驗,的確,那種光芒可以令得生物的身子分解為原始組成部分——」

他講到這里,我的心中陡地一動︰「那種光……那種分解光如果照到了一個人手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結果?」

「照到了手,那當然是那個人的手消失了。」

「從此不見了麼?」

「當然不是,原子在空間的游離狀態存在著,可以令它還原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事實上,你所指的電腦,所放射出來的那種所謂分解光,至少曾令得三個地球人,成為支離人,他們的情形是肢體可以離開身子,到另一個地方去活動!」

大祭師並沒有感到困惑,他立即道;「在電腦得到的電源不夠充分的情形下,就會產生這樣的情形,分解光達成了分解的任務,但是由于電腦源不足,並不能將之運送出去,迅速地又恢復了原狀,而且,神經系統是一種十分神秘的組成,分解光也不能割離它的力量,所以,一個人的手,在離開了身體之後,便可以在另一個地方活動了,而當人和手指接近到一定的距離時,由于原來原子組合的吸引力,手又會迅速地回到身子上去。」

大祭師所說的情形,正是鄧石的情形!

可憐的鄧石,他自以為掌握了支離身子的本事,便可以為所欲為了,卻不料那種「本事」,原來是電力不足之下的一種反常情形!

我點了點頭︰「這我明白了,那麼,你為什麼仍未回到你自己的天體中去呢?」

大祭師的眼楮又變得深紅色,他又在發怒了,看來,他是一個十分暴躁易怒的家伙,他悻然道︰「我準備好了一切,我將伯雷特王請來,我和他有甚好的友誼,我想他一定會幫助我的。他從來也未曾到過我的居所,他一到了這里,我便已看出他現出了極度的迷惑,但是我還是相信他會幫助我的。」

這是很容易了解的事,作為現代人,我來到了這里,也感到了極度的困惑,何況是一個三千年之前的古代人見到了這些!

「我自己先將自己麻醉,躺在那里面,事先,我吩咐他應該按下那幾個掣。那麼,電源一接通之後,分解光便會將我分解,而以光的速度送出去,可是,他竟然沒有這樣做!」

「他可能只按下了一個掣,自電腦中產生出來的功能,恰好對我的全身組織和神經,產生了極度的抑制作用,是以令得我長期地處在冬眠狀態之中,而他卻取走了那具電腦,使我一直冬眠到你來到為止!」

我開始明白大祭師為什麼那樣詛咒人性的可鄙了,為什麼他在一見我的時候,對我如此之不友善了,原來他受了騙。

本來,他可以回去,但結果,他卻「冬眠」了三千年之久!

那個法老王為什麼忽然改變了主意了呢?我實在想不通,我只是想到,那「盒子」從此便落在那法老玉的手中,三千年前的人,當然根本無法想象那「盒子」究竟是什麼東西的。

可能他將之當成飾物,傳了下去,傳到了一個法老工的手中,或者因為雷擊,或者因為其它的原因,那「盒子」忽然感應到了電源,于是使那個法老王的身于,成為四分五裂——那個可憐的法老王,當然便是胡明教授發現的怪木乃伊!

然後,這盒子可能被視為「不祥之物」而被拋棄,一直到了近代,才落在一個阿刺伯侏儒的手中,然後又轉到了鄧石的手上。

這一切,當然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因為和這只「盒子」有關的人,曾經因為這只「盒子」而變成支離人的人,都已經死了。

因之,我的推測是不是正確,根本無法知道。

「大祭師」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直只是望著我,過了好一會,才道︰「現在,你可以幫我的忙,我也必須你的幫忙。」

我的腦中實在是混亂之極,我只是道︰「當然可以的,我既然令你自冬眠的狀態中醒過來,當然也樂意幫你的忙。」

「那只不過是偶然的,是不是?」

大祭師的話狡儈,明明是我令他從冬眠狀態中醒過來的,雖然是偶然的,難道他就可以因之而不感謝我了麼?

我並不和他爭辯,只是道︰「那至少說明,我對你是一點惡意也沒有的。」

大祭師道;「那很好,你跟我來,我會指給你看,你應該調節哪一些掣鈕,你必須連續不斷地按下十六個掣鈕,如果你只按下一個就不再按下去,那麼,我就又要進入冬眠狀態了!」

「而在我進入冬眠狀態之後,如果繼續使用這‘盒子’,就可以使我醒過來,就象你曾經做過的一樣。如今,你看仔細了!」

他一面說,一面便在控制板上躁縱了起來,他教了我兩遍,我就已經記住了,但是他還唯恐我弄錯,不厭其煩地又教多了我兩這,直到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將那十六個掣施行一遍為止。」

然後,我看到他拿了一雙金屬瓶來,含在口中,那金屬瓶發出了「吊」地一聲響,不知噴進了一點什麼東西在他的口中。

他拋開了那金屬瓶,又問我道︰「你使用這個方法使我回去,證明這個法子可以行得通,我相信不必很久,便可以再臨地球,那時,你將成為地球上最具權勢的一個人。」

他的話,不但令我心跳,而且還使我的面色劇變。

而我在听了他的話之後,所突然興起的那個念頭,卻又是絕對不能讓對方看出來,而露出破綻的。是以我連忙轉過頭去︰「知道了,你可還是睡在那個玻璃盒子之中?讓我來躁作︰「

「大祭師」點了點頭,他跨進了那玻璃盒子躺了下去,我注視著他,看到他眼中的光芒,漸漸斂去,終于,他躺下去一動也不動了。

我知道,他已經昏迷過去了。

我明知他已經昏迷了過去,但是我的心卻跳得更是厲害,我十分難以說明我那時是感到歡喜,還是覺得自責,那是一種十分復雜的感情。

但是,在我混亂的思緒之中,有一句話卻是十分清晰地在我耳際響著。那是「大祭師」曾說過的一句話,他講過︰「我可以分析一切東西,了解一切東西的成份,但是我無法了解人。」

是的,不論他來自什麼星球,也不管他所掌握的科學技能是多麼地超絕,他永遠不能了解一個人的心中,究竟真正地在想些什麼。

不要說另一個人不能徹底地了解一個人,就是一個人自己,要了解自己,那也絕不是容易的事情!

譬如我自己,在十分鐘之前,我還是決定幫助「大祭師」的,但是「大祭師」最後的一番話,卻使我改變了我的主意。

這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決定,別說事先「大祭師」不知,是連我自己,在改變主意之前的一剎那都想不到的。

我看到「大祭師」躺下來之後,慢慢地向前走去,來到了控制板之前。

我的手指在微微地發著抖,我用力地按下了第一個掣,那掛在半空中的「盒子」發出一陣「吱吱」響來,約有三分鐘之久,聲音才停止。

我在這時候,應該按下第二個掣了。

但是,我卻向後退了開來,我退到了玻璃棺材之前,看看「大祭師」。「大祭師」躺著,象我初發覺他的時候,完全一樣。

我取下了那雙「盒子」。

那樣做,是會使「大祭師」又處于「冬眠狀態」之中的。

不錯,我的目的正是那樣,這便是我的新決定。

我本來是準備幫助他用「原子分解」的方法,回到他的天體上去的,但是當我听得他說,他回去了不多久,他們使能大批地前來之際,我改變主意了。

雖然他已經答應過我,使我成為地球上最有權勢的人,但是這所謂「最有權勢的人」,卻是在他們這種牛頭人的統治之下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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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4 22:12:08 |只看該作者
支離人 第十六部︰絕處逢生
我寧願做一個自由自主的平民,而不願意做一個「最有權勢」的傀儡,所以我才有了這樣的新決定。

我將那盒子打了開來,將兩面所放的薄片拉開,但是我立即發覺,我無法將之撕毀或是拉斷。

或許是由于我那時的手在發著拌,因為我怕「大祭師」忽然之間會醒過來。「大祭師」要是知道他又受了一次騙,不但我要遭殃,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我無法毀那盒子,只得又將之摺好,放在袋中,然後,我舉起了一張石凳,用力地砸向控制制板,我又沖到鄰室,去砸毀那些科學設備,我破壞的結果,是使得「墳」中突然黑了下來。

我記得出路,模索著,向外退了出去,終于,我又從那山縫中爬出來了。

當我爬出山縫的,正是傍晚時分,夕陽的光芒,將一片平漠的黃沙,染得成為一種異樣淒厲的紅色。但是不管怎樣淒厲,這時在我看來,卻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溫暖之感。

因為我又回到人境來了!

剛才,我在「大祭師」的「墳墓」中,我就感到自己不是在人境之中,我攀下了山,在我的行囊中取出了炸藥,那些炸藥,我本來是準備在進入古墓時遇到障礙之後才用的。

但事實上,我想象中的「古墓」根本不古,而且還超越了時代很多年,當然我用不到炸藥來開路,而這時,炸藥又給了我別的用處,我再度攀上山,將炸藥塞進石縫中,拉下了藥引,點著了它,我自己則已飛快的速度下了山,向前飛奔。

當我奔出了幾十步的時候,「轟」地一聲巨響,炸藥爆炸了!

我伏在地上,只覺得被爆炸的激蕩而起的沙粒象是驟雨一樣向我身上蓋來,將我整個身子都埋住了,我勉力掙扎著,才露出了一個頭來。

當我回頭看去的時候,我吁了一口氣。

那個石縫已然被爆炸下來的石塊填塞,絕不會有人知道這里曾經有過一道山縫,可以通向三間神秘的石室中去。

當然,也不會有人知道,在那三間石室之中,還有一個來自其它天體的牛頭人在。那牛頭人曾經是古埃及一個王朝的大祭師,而且,他現在也未曾死,只不過是在冬眠狀態之中而已。

但是,上一次的「冬眠」,使他在石洞中過了三千年,這一次「冬眠」,他需要渡過的時間,只怕更加悠遠,極可能再也不會有人發現他了!

而且,就算有人發現他,也沒有什麼人可以令得他醒來,因為我將立即設法將那只「盒子」毀去,雖然那是地球人再過幾千年也制不成的東西,但是我還是決定將他毀去。

當爆炸的聲浪完全消失,四周圍重又回復寂靜之後,我從沙中爬了起來。

也就在我爬起身子來之後,我看到大量的毒蠍,從峽谷之中爬了出來,那是成千成萬的,它們出了峽谷之後,散了開來,就象有一股洪泉,自峽谷之中涌了出來一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連忙將身向前奔去。

幸而我雙腿的運動要比毒蠍的六雙腳快得多,我盡量地向前奔著,開始的時候,我身上還帶著不少東西,但是毒蠍爬行的「沙沙」之聲,似乎一直在我的身後,我將身上了重負,一點一點地拋去,到後來只剩下了一壺水,幸而我看到了我的車子。

直到我看到了我的車子,我才有勇氣回頭看去,我的天,別以為我可以快過那些蠍子許多,他們就在我身後不到二十步處。

看到成千成萬的毒蠍子,象潮水也似地向前涌來,當真令人毛發直豎,我三步並作兩步,跳進了車子之中,不等關上車門,我就去發動車子。

可是,當我踏下油門之際,我呆住了,車子是早已沒有汽油的!

而我實在已沒有力道再向前奔去了,我只得緊緊地關上了車門,絞上了車窗。

蠍子涌了過來,它們漫天蓋地地涌來,沒什麼東西可以阻擋它們的去路,它們爬上了車子,越過了車子,當它們爬過玻璃窗,而又滑跌下來的時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丑惡的身子,和那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毒鉤,我緊緊地縮住了身子,由于車窗和車門全都緊緊地關著,所以不多久,我便覺得呼吸困難起來。

我不敢打開窗子,即使只是一條縫也不敢,我只是苦苦地忍著。

我並不是沒有希望的,因為我看出大群的毒蠍,只是在向前闖著,而不是想在這里停留。但蠍子實在太多了,什麼時候才過完呢?

感謝這時候不是白天,要不然我一定沒有法子在一輛密封的車子之中支持得如此之久的。

毒蠍終于過盡了,我才將窗子打開了一道縫,湊在這道縫上,貪婪在吸著氣,但是我仍然不敢走出車子,一直到了天亮,肯定周圍已沒有任何毒蠍了,我才繼續向前步行而出。

我來的時候有車子代步,不覺得怎樣,但回去的時候只可以靠步行,真是辛苦,我在沙漠之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掙扎著。

幸而我雖然什麼都丟掉了,但是還保存著那壺水,我估計那壺水還可以使我在兩天之內,不致于死去,可以捱到宙得神廟。這時,我最大的隱優,便是那一大群毒蠍子。

若是再讓我遇到那些毒蠍的話,那麼我一定難以活命。

我的運氣總算不錯,雖然三十多小時在沙漠中的步行,令得我筋疲力盡,但是當我實在支持不住而倒下來的時候,我卻並不是倒在沙漠上。

我倒在宙得神廟的石階上!

許多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談論著,我下去理會他們,只是躺著,直到一個警察前來,才將我扶了起來,送上了一輛車子,到了醫院之中。

精神很快便完全恢復,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警方的人居然來看我,但是態度卻不十分友善,只是勸我快點離開。

由于他們是不友善,我當然未曾將自己的遭遇講給他們听。

而當我出院之後,我的確也已經打算離開了,但是在離開之前,有一件事卻不能不做。

我要去看看胡明。

胡明是在另一所腦病醫院之中,我經過了好幾次的交涉,才獲準見他。但是,還是有幾個「醫院方面」的人,陪在我的身邊。

我實在不明白何以醫院方面如此緊張,胡明只不是一個可憐的犧牲者,他已喪失了一切知覺,只怕再壞心腸的人,也不會再加害他的了,何以醫院方面——應該說警方,因為我一看便看出那兩個陪我前往的「醫院」方面的人,是警方的便衣——還對他這樣緊張呢?

我在那兩人的陪同之下,走過了一條曲曲折折的走廊,然後,已進入環形的醫院建築的中心部分,那里是一幅空地。

在空地中心,是一幢看來給人以孤零零的感覺的小房子,在小房子外面,有好幾個人在游弋著。

到了這時候,我的疑心更甚了,我問道︰「咦,胡明他怎麼了?」

「沒有怎樣,一點進展也沒有。」那兩人回答。

我向前一指「那麼,你們為什麼這樣緊張。」

那兩個人顯然不願意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他們只是冷冷地道︰「我們知道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

對方的態度是如此地冷淡和傲然,我自然也不便再問下去。而這時,我也發現,在這幢房子之外的一些人,雖然都穿著醫院員工的制眼,擔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們也絕不是醫院員工。

他們全是警方人員!

一直來到那幢房子的門口,正當我想跨進去的時候,那兩個人卻又阻止我︰「不,先生,你不能進那屋子去。」

我氣得大叫了起來,道︰「為什麼?我是獲準去見胡明教授的。」

「對的,你獲準來見他,那是不必要進屋子去的,他的房間就在樓下,你可以隔著窗子見他。」——這便是那兩個人的回答。

而他們在講到「見」字的時候,特別加重語氣。我實在有怒不可遏的感覺,我大聲道︰「所謂見他的意思,當然不是隔著窗口看看他,而是拜訪他的意思,你們不會不明白的。」

那兩人是軟皮蛇,他們伸出手來,表示無法可施時道︰「那不干我們事,我們奉命,只準你隔著窗口看一看胡明。」

我雙手緊緊地握著拳,如果我的身邊只有那兩個家伙的話,我一定已忍不住要動粗的了。

但是這時,其余的幾個人,卻一齊向我接近,他們總共有近十幾個人之多,我當然可以敵得過他們十個人,但是醫院的幫手,可能繼續涌來,我大鬧一場的結果,極可能是看不到胡明。

所以,我忍住了氣︰「好的,那就麻煩你們帶我去,去‘見’胡明。」

那兩人轉向左,我跟在他們的後面,走出了七八步,在一個窗口前面站定,他們才道︰「他在里面。」

我連忙踏前一步,向窗內望去,由于玻璃的反光,我要湊得十分近,幾乎鼻尖湊到了玻璃,才能夠看到里面的情形。

而當我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之後,我大吃一驚,向後連退出了好幾步,方始站定,而且,我不由自主地大口地喘起氣來。

當我湊到窗口,盡力向內張望的時候,我幾乎看不到什麼,因為那房間的光線,實在十分黑暗,但是緊接著,一張浮腫的、慘白的、傻笑著的臉浮現了!

那張臉,突然從黑暗中出現,而且離得我如此之近,我們兩人的鼻尖相差,不會超過兩個厘米——只隔著一層玻璃!

和那樣可怖的一張臉,隔得如此之近,這是任何人都不免要大吃一驚的。

我陡地後退開去之後,那張臉仍然停在玻璃後面,在對著我傻笑,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傻笑,我勉力定了定神,才轉過身來︰「這……是胡明?」

那兩個人點了點頭︰「是他。」

我再轉過頭去,那張臉仍然在玻璃後面,那就是黑黝的、樂天的、有學問的胡明?這實在是使人無法相信的一件事情。

我轉過身,我的身于禁不住微微地發著抖,我向外大踏步地走去,一直到我走出了醫院之外,我的頭腦才略為清醒了一些。

我吸了一口氣,站著不動,那兩個人一直跟在我的身邊,這時,其中的一個道︰「因為你的關系,先生,我們的六名優秀的專家變成了這樣子,先生,請快些離開去,如果你繼續留在這里,只怕我們要遏制不住我們的情緒,有一些事要做出來了。」

我猛地一驚,這兩人果然是警方人員。可笑這里的警方竟然將事情完全推到了我的身上,以為我是罪魁禍首,這不是接近滑稽麼?

但是,六名優秀的專家的損失,的確令他們感到切膚之痛,如果我不盡快地離開這里,他們可能不僅是說說算數,而是真對我不利的!

我點了點頭︰「其實我可以分辯的,但是我想也不必要了,我這就直赴機場了。」

我伸手召來了一輛車,跳了上去︰「機場!」

車子幾前疾駛了出去,我的腦中實在混亂得可以,我甚至不敢向車窗外望一下,怕的是胡明那張可怕的白痴的臉,會突然在窗外出現。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突然一呆,叫道︰「停車!」

街車司機停住了車,轉過頭來,以奇怪的眼光望著我,我的腦中這時,正想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我剛捕捉到了一點頭緒,是以我絕不想有人來打亂我的思緒,我不等他開口,便又道︰「繼續駛,但是慢些,別多問,照我的話去做。」

街車司機的面上,出現了駭然的神色來。因為我剛才是從著名的腦科醫院出來的,在那個醫院中,有著各種各樣的瘋子,他一定將我當作瘋子之一了,但那樣也好,可以省得他來煩我。

車子向前繼續駛去,果然十分饅。

我的思緒也漸漸地上了軌道。我那突然而來的念頭,是因為害怕胡明的臉突然在窗外出現而聯想起來的,我首先想到,在什麼樣的情形下,胡明的臉才會突然出現在車窗外呢這個答案是︰除非胡明是個支離人。

胡明如果是支離人的話,那麼他的頭部,可以月兌離身子而自由活動,就有可能出現在車窗之外。

我所聯想到的是︰如果胡明是支離人,那會有什麼樣的如果呢?

據「大祭師」說︰鄧石的手離開了手腕,看來好象是他的手突然斷腕而去一樣,但事實上卻不是那樣,而是有著相當復雜的變化過程。那種光芒,照到了他的手,將他的手,在萬份之一秒(或許更短)的時間內,分解成為許多原子。

原子當然是目力所不能見的,于是,他的手便消失了。但是披分解了的原子,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又完全依原來的位置,組合而排列了起來,那就使他的手,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出現。而人的神經系統的微弱電波,對自己在一定距離之外的肢體,仍保持著指揮的力量。

整個過程是那樣的!

那麼,如果胡明的頭部在那樣的過程之下,離開了他的身體,而又復原的話,應該出現什麼的結果呢?

「大祭師」曾說過,原子的復原排列,是完全依照原來的情形的。值得研究的便是「原來的情形」這一句話了。

胡明如今,因為受了藥物的刺激,他的腦神經受了嚴重的傷害,如果令他的頭部,所有的組織完全化為原子,再結合排列起來,「原來的情形」,是指他受藥物刺激之前的情形呢,還是之後?

如果是受藥物刺激之前的情形,那麼,胡明就可以完全復原了。就算不是,他也沒有損失。

我又想起了我和鄧石發生糾纏的多次情形,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弄傷過他的手,可是傷勢在他的手上,似乎痊愈得十分快。

那是不是因為分解、重組的過程之後,就「恢復原來的情形」?那是受傷之前的情形!

當我想到這里的時候,我立即又叫了起來︰「停車,停車!」

那司機停下了車子,我這才發現,車子已經來到飛機場的人口處了。

那司機轉過頭來︰「先生,不是到機場去麼?」

我搖頭道︰「不去了,我改變主意了!」

那司機以一種十分異特的眼光望著我,突然怪叫一聲,打開車門,跳下車,沒命也似地逃走了。

我當然不會去和他多解釋什麼,我到了司機位上,駕著車子,掉過了頭,直向警局駛去,我到了警局門口,向警局內直沖了進去。

可是我剛一進警局的大門,就覺得氣氛十分不對頭,因為幾個警員,和一個警官正以一種十分怪異的目光望定了我。

我勉強對他們一笑︰「請讓我見——」

可是我還未講出我要見的人的名字,兩名警官便已氣勢洶洶地向我逼近來,大聲叫道︰「滾出去,你快滾回去,滾出我們的國家去!」我簡直沒有再說話的余地,我只有不斷地向後退著,直到我退出了大門,在他們身後的另一個警官,甚至已將槍拔出來了!

我連忙跳上了那輛街車,迅速地駛開,他們竟激動到如此地步,那確是我從來也未曾想到過的。我到警局來的目的,是因為我想到了經過人體原子的分解和重新組合之後,胡明是有可能復原的,而那雙盒子還在我的身上,只消通上七百伏特電流,就會生出那種分解光來,令得胡明有復原的希望的!

但是,警方人員卻本連听也不願听!

那也不要緊,看來我要自行設法將胡明從醫院之中弄出來了。

想起警方人員對胡明的病房,戒備森嚴的情形,我又不禁大皺眉頭,我曾經做過各種各樣的怪事,但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偷」出來,這樣的事情,卻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我又考慮到了胡明現在的情形,就算將他「偷」出來了,要安置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不如我先準備好了一切再說。

我一面駛著車子,一面考慮著,終于,我下了車,在一家酒店中住了下來,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我有一個現成的地方可以使用的,那便是鄧石的住所!

第二天,我趁夜溜進了醫院,警方的戒備已不象以前那樣嚴密,要將胡明帶出來,比我想象之中容易得多,我預先準備了兩套白色的制服,在偷了進去之後,我自己和胡明,都穿上了白制服,而我扶著胡明,堂而皇之從醫院之中,走了出來,來到了鄧石的那幢屋子之中。

我令胡明坐在一張椅上,然後將那「盒子」接上電流,光芒射出來,射中胡明的頭部。

我緊張得屏住了氣息,一切在萬分之一秒之間完成,光芒才一射出,胡明的頭便消失,接著,我听到了他的叫聲︰「老天,我的身子呢?」

在我來看,胡明是頭不見了,但是,在神智已完全恢復的胡明看來,消失的卻是他的身子,因為他的頭已到了三步開外。我連忙截斷電流,胡明的身子奔過去,他的頭又回到了身子上。

我成功了!

其余的五個人,也是在那樣的情形下醫愈的,當胡明好端端地出現在警局的時候,警方人員完全改變了他們對我的態度。

事情可以說完結了,令我不明白的是,當日鄧石何以那樣的迫切地需要那片金屬片,或者,他也感到那「盒子」還有一些超人的力量的。但是他是如何知道有那塊金屬片存在的,我卻不得而知了。

噢,對了,還有那「盒子」,一座那麼完美的、龐大的,無可比擬的電腦,是一座地球人在幾世紀之後也不能設想的萬能新電子工廠,它怎樣?

它,在我的歸程中,當輪船經過太平洋的時候,被我拋到海中去了,願它和「大祭師」一樣,別再有人發現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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