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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織華-逐日盜愛《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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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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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品味生活區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軍武十字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IQ180解題高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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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盜愛》簡介︰

  這男人壞的如此優雅,簡直就是撒旦的化身!
  三年前,他為了一場“游戲”綁架她,卻又為她喝下毒茶,
  想盡辦法誘惑她,只為了要她沉倫在情欲中,
  百般羞辱她,不惜在她肩上烙下屬于惡魔的記號,
  甚至毫不猶豫的將她從高處丟下萬丈深淵,
  三年後,她已塵封了對他所有的記憶,
  他卻又如鬼魅般的出現,
  如今他是黑手黨的主宰者,她是急于漂白的殺手集團首領,
  他揚言要卸下她虛偽的正義面具,卻又替她挨刀,
  這一心要她一同下地獄的惡魔,
  為何看到別人對她動手動腳,
  竟像個霸道的孩子一樣,宣示她是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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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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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市郊,清晨時刻,空氣清新,薄薄的晨光灑落在坡道上。

辨律的腳步踏在柏油路上,帶著速度與節奏,踏破靜謐的空氣,略微輕喘伴隨著汗水落下,莫逐日抬手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拭汗,縴長的雙腿曲起與伸直的動作充滿了力與美,齊肩黑發綰起—露出細致的五官,如模特兒高挑又玲瓏有致的身材里在緊身運動衣下,舉手投足就像是運動選手般,正確、標準。

「畫帝!」一輛從山下疾駛而來的轎車,在接近她身後時放慢了速度,拉下車窗後,里頭的人探出頭喊。

莫逐日听到這聲呼喚,背脊先是一僵,然後頓住步伐,朝天空翻了翻白眼,忍住嘆息的沖動回過頭。

「優人,我不是說過叫你不要這樣喊我的嗎?」她非常無奈。

「這是規矩。」綠川優人淺笑,踩煞車換檔下車。

「你真是八股,我們是朋友,講什麼規矩。」真受不了,像他這種老派作風的男人不是早該絕種了嗎?她手一揮,「下次叫我逐日吧,什麼畫帝,听起來怪別扭的。」

「你會直呼天王或地神的名諱嗎?」優人反問。

「不會。」地神就像她的兄長,又是她師父,天王再痞,也有一定的地位輩分,雖然他們沒大她幾歲,但她尊重他們,所以從不曾直呼天王、地神的名字。

「那不就得了。」優人微笑,「你現在是永夜的首領,而我是鴻飛堂堂主,公私分明,我們再熟,我也不能直接喚你的名字。」

「謝謝你提醒我最痛恨的一點。」她無力的白了他一眼。

優人明了諒解的笑笑,知道眼前這個小他幾歲的女子,背負超過她心境所能承受的壓力,當初他之所以願立息接下堂主一職,除了之前協助明歆火,對永夜集團的商務了若指掌外,也是因為莫逐日與他的親妹妹琉光年紀相近,既然自己有不錯的協調組織能力,不妨助她一臂之力。

他安慰的拍拍她肩膀,「已經一年了,你該習慣嘍。」

「習慣,當然習慣!!」莫逐日撇撇嘴,眉一揚,「我現在听到有人叫我畫帝,作夢已經不會被嚇醒,頂多美夢變惡夢而已,這還不夠習慣啊?」

優人噗哧涂笑,「好吧,作惡夢的畫帝,你今天早上有三個會要開,給我這個榮幸當司機吧。」

莫逐日嘆了口氣,她解開發帶,發絲散落飛揚,抹去臉龐及脖子上的薄汗,振了振精神,一雙眼褪去年輕稚氣而展露精光深沉。

「先把資料拿來吧,我在車上看。」她打開車門逕自上車,優人沒再多話,倒車、掉頭,將轎車往山下駛去。

一年前,天王、地神同時引退,梟鷹堂堂主隱雷隨他親愛的阿娜達定居台灣台北,原先內定鴻飛堂堂主明歆火繼位,但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例子活生生上演,最後一刻,他也選擇了真愛,跟著亦仙婭天涯海角流浪去,她老哥赤鬼堂堂主莫追風呢,就更別提了,早八百年前就為了個珍.諾里而月兌離永夜,至今仍下落不明。

結果,四大堂主只剩她,完全沒有選擇余地的成為永夜首領。

莫逐日原為、水夜神兵堂堂主,堂內清一色是女性成員,負責科技研發、技術支援,那些黑道上的砍砍殺殺,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她從沒直攖其鋒,一年前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接下的,因為別無選擇。

她和雙胞胎哥哥追風、隱雷與明歆火,都是孤兒,是地神、天王提拔他們,才有今日的一切。

人世間有些事的安排與轉折很奇妙,他們四人一起受訓,三個大男生總不露痕跡的保護她,困難危險的工作即使她抗議爭取,也輪不到她,但是到最後,被留下來的卻是她。

曾經她很討厭被輕視的感覺,如今她踏上這一步,才知道這幾年來壓在這些大男人身上的擔子有多沉重。

畫帝,是地神封給她的名號,她叫逐日,追求陽光的存在,所以永夜不再永夜,而要恆畫。封她為帝,是要人不輕蔑她是女流之輩。

然而光是一個恆晝,就有多艱困的壓力,雖然她沒有地神殺手出身的包袱,但要一個前身是暗殺組織的企業集團完全淡出黑道,談何容易。

「難道你質疑我的話,我說裁撤就裁撤!」議事廳內,莫逐日忍無可忍的動怒,她一拍桌子,挺直背脊,提高分貝,日氣冷冽。

「用不著這麼生氣,晝帝,我可不敢質疑你的話,只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新任赤鬼堂堂主颯魔似笑非笑的勾著唇,邪佞狂妄的氣質讓他佯裝謙卑的「不敢」完全沒有說服力。

「就事論事?很好,那我們就就事論事。」莫逐日下顎緊縮,她要自己穩住,不要心浮氣躁,「你听到奇非的分析了,既然裁撤赤鬼堂在東南亞的暗樁並入梟鷹堂的分部不會造成任何影響,那麼還有什麼理由反對?」

「哈!我听到了什麼?」風魔挑眉,「我只听到一個進入永夜不到半年的家伙自以為是的大放厥詞,哼哼——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狗屁!」他邊說著,眼角視線還十分放肆的挑釁奇非,但奇非表情冷靜—並不為所動。

他囂張的態度絲毫不把她放在眼底。莫逐日緊握拳,指尖因憤怒而掐進掌心,然而她還沒發作,就已經有人先忍不住了。

「風魔,這里是議事廳不是酒場舞廳,你說話最好放尊重點。」新任神兵堂堂主紫綾姬隔著會議桌冷冷瞪向颯魔,為她以前的上司抱不平。

「是啊、是啊,我也正奇怪呢,這里明明就是永夜的議事廳,怎麼會有女人像酒店小姐一樣對我大發嬌嗔,難道是欲求不滿嗎?」風魔對紫綾姬擠眉弄眼,輕蔑的態度讓她怒火中燒,拍桌而起。

「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混蛋!你真以為大家不知道半年前,是誰害克己死于非命的嗎?是你,你這個凶手,要不是你故立息見死不救,克己不會死!」

她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皆重重一凜。

而風魔听到紫綾姬的指控竟放聲大笑,他拍拍手,「很好,盡量拍桌子,我今天才領悟到,原來女人最擅長的就是拍桌子啊。」一語雙關,明貶紫綾姬,暗諷莫逐日,他手一攤,眸光陰邪的射向紫綾姬,「你說是我害死他的,那證據呢?」

「你……」紫綾姬語塞,怒氣使她漲紅了臉卻無法反駁。如果有證據,他也不會至今安坐于此。

御形克己是繼隱雷之後梟鷹堂的新堂主,上任不到半年,就在出任務時與地球和平解放機構對峙的槍戰中殉職,許多謠言四起,但大都指出是因為風魔的支援延遲才導致這樣的結果,而梟鷹堂與赤鬼堂因此結怨,要是再從梟鷹堂內遴選堂主,只怕心有芥蒂,徒讓仇恨怨怒加深,所以莫逐日才向與永夜關系極好的新堂修借將,由奇非接任。

但即使如此,卻還是落了話柄,風魔總以奇非為空降堂主為由找麻煩,幸虧這幾年經過新堂修的磨練,奇非沉穩干練,無論風魔怎麼為難皆不動氣,進而穩住梟鷹堂內部,不因賺隙與赤鬼堂起沖突。

但紫綾姬氣不過,她年紀較輕,缺乏閱歷,沉不住氣,而颯魔猖獗的態度像是等著看她能拿他怎麼辦,她克制不了火大的情緒,手一揚,就要動武。

「夠了!要起內訌嗎?」莫逐日出聲喝止,目光嚴峻的望向紫綾姬,「綾姬,不要無的放矢,你應該相信你的同伴,大敵當前需一致對外,而不是彼此爭斗。」

紫綾姬咬咬唇,覺得委屈,為晝帝說話卻反被責罵—她忿忿不平的坐下,眼神卻依舊瞪著風魔,而他卻只是冷笑著不吭聲。

莫逐日繼而將矛頭轉向風魔,「收斂點,風魔,除了針鋒相對、嘲諷謾罵外,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我說。」

「如果晝帝指的是黑手黨的宴帖,那就沒什麼好提的了。」他眼色閃爍的聳了聳肩,陰冷的笑笑,「反正已經有人跟你打小報告了,又何必我多此一舉。」

莫逐日的眼色沉了下去,風魔也不閃避她的目光。

他輕率、無謂的態度,說穿了就是不甩她,一年來這樣的情況越演越烈,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壓不住底下的蠢蠢欲動,積壓的不滿醞釀著急于掙月兌的力旦里。

「風魔,你是追風一手帶出來的,難道他沒有教你從善如流嗎?」莫逐日心平氣和的開口,雙眼緊盯著老是挑戰她忍耐極限的部屬。

要不是理念不同,風魔還真想為眼前的女人喝采。

厲害!!他都這樣得寸進尺了,她的情緒依舊收放自如,適時的維護奇非,卻也小藏私的責難紫綾姬,甚至他刻意的激怒,她也容忍下來了。

可惜的是,他是魔不是狗,男人的驕傲與堅持,女人絕不會懂。

「正因為我是風堂主帶出來的人,所以才會到現在還坐在這里。」風魔雙眸深沉,昭然若揭的暗示,說明了他賣的是莫追風的面子,不是她莫逐日的。

「風魔,你該了解自己的價值不僅止于此,如果只是一個永不見天日的殺手,有何榮譽可言?」莫逐日試圖說服他,更甚是明示的說︰「奇非只是暫時來幫忙的,等情況穩定後就會回美國,你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這是施威,也是加恩。

就算赤鬼堂從、水夜中撤除,他也會是繼任梟鷹堂的人選,地位不變,且一旦赤鬼堂與梟鷹堂合並,他能掌握的實權則更大。

「畫帝,我值幾斤幾兩自己清楚得很,況且,有些東西不是人人都希罕的。」他笑了笑,推椅站起,「東南亞的據點想裁撤就裁吧,接下來還要裁什麼呢?赤鬼堂的支援設備嗎?哈,我相信神兵堂堂主鐵定樂于配合協助裁撤,我沒意見,隨便你們去搞,開心就好!」

簡直是敬酒不吃硬要吃罰酒,莫逐日臉一沉,氣氛僵冷。

風魔拎著外套披上肩,掏出煙咬在唇邊,擺著身子就要晃出議事廳。

「等等,會議還沒結束。」奇非喊住了他,這是這場會議開始至今,他首度對風魔出聲,在這樣僵硬的場面,一定得要有個人打圓場。

風魔回頭,雙手插進口袋,餃著煙,聳聳眉,口氣輕松,「原諒我先退場了,惡習的戲碼本大爺演不來,你們盡興即可,至于黑手黨的宴帖呢,我赴約就行了,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弄髒了畫帝的名聲,嘖嘖嘖,那可就糟嘍。」

他哈哈兩聲輕笑離去,這次,沒人留他。

風魔走後,莫逐日打起精神繼續听完其他三堂的會報,她下了幾個指令,然後宣布散會。紫綾姬很快的離開,還對方才的事在生悶氣,優人幫不上任何忙,只能拍拍她肩膀替她打氣,遂也走了開。

揉著太陽穴,頭痛的趴在會議桌上,她感到很挫折,楓魔根本拒絕與她溝通,才接手永夜一年,內部就快四分五裂了,如果是追風會怎麼做?如果是明歆火,他又會怎麼做?難道是自己的才能不足以服眾,所以才導致今日局面?莫逐日忍不住的懷疑起自己。

「畫帝,你要小心。」奇非是唯一留下的人,他刻出息壓低聲音,「風魔很可能近日就會有行動了。」

「什麼意思?」她僵直背脊,警覺的望向他,「什麼行動?」

「很難說。」他搖了搖頭,「東南亞的據點是赤鬼堂的根基,風魔應允得太爽快,總讓人覺得有詐。」

莫逐日神情凝重。一定要起正面沖突嗎?都是伙伴,她真的不希望。

奇非看著她,「要我……請主子支援嗎?還是通知地神?」他口中的主子是新堂修,前日本山口組少主,現任迅捷航空的總裁。

「不!」她拒絕,這是她的戰役,她要自己打。

她不要哭哭啼啼的去向地神搬救兵,也不要新堂修當她靠山壓倒風魔的氣焰,借用奇非已是最大限度了,她受不了自己軟弱,而且她並不打算和風魔撕破臉。

「我會再找他談的,刀口舌忝血的生活會比太平日子好過嗎?」莫逐日不打算放棄。

「晝帝,風魔不是向日葵。」雖然只進永夜半年,但若要論了解人性,曾經擁有自已幫派的奇非恐怕是最懂得風魔的人。

「向日葵?」她不懂。

「有種人,注定是要活在月亮底下,不屑也不願讓太陽照射,因為一身丑陋殘缺將會表露無遺,存在的意義也會崩潰瓦解。我想,佩魔是很服氣你的,只是選擇的道路不同。」奇非語重心長的解釋。

沒有歸屬的地方,如果不在黑暗處,將無處可藏,憎恨比愛還容易,摧毀比建設更快樂,因為大痛了,只好用更深的痛苦去壓抑,這就是風魔。

「難道就只剩彼此對立一途嗎?」莫逐日迷惘了。

「除非你的力量勝過他。」奇非說。就像地神收服了他,就像新堂修給了他重生的機會,是一種讓人徹底臣服的魄力。

「力量……」她陷入了沉思。

奇非在心底無聲嘆息。這樣的要求對她來說,太過分也太危險,不是拯救了風魔,就是一同毀滅,要是如此,單純的對一止反而還比較輕松。

一切將取決于莫逐日的態度,她會怎麼做呢?

「我不曉得晝帝有跟蹤自已屬下的習慣,若是這麼不信任我,殺了我不是干脆許多?」拉下耳罩,風魔手上還握著靶場練習用的槍枝。這是新貨,輕薄短小,火力強大,據聞是美國在美伊戰爭期間緊急研發出來的。

這里是菲律賓一個小島俱樂部上的射擊場,隔間寬敞、設備優、夠隱私,隸屬某個當權的軍閥所有,而那個將軍和風魔交情不錯,他要來此,將軍絕對派專機接送,就連莫逐日也沒有這樣的尊榮。

「我沒有跟蹤你。」他戲譫的話莫逐日听慣了,但有些事一定要澄清。

「是嗎?」風魔睨了她一眼,是信呢還是不信,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掛上耳罩,他揚手又要開槍。

莫逐日皺起了眉,制止他,「永夜有自己的靶場,你為何要千里迢迢飛到這里練習?」

「嘿,畫帝,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他扯著唇笑,莫逐日瞪著他,他玩世不恭的揮揮手,「你真羅唆耶,要是在自家的靶場練習,什麼時候被梟鷹堂的人給暗殺了都不知道,所以我這膽小表就躲到這里來啦,這個答案你滿出忌了吧?」

「在永夜沒有人會殺你。」莫逐日信誓日豆的保證,「包括我。」

她表情肅穆,而風魔玩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深沉,他依然笑著,嗓音卻變得很低,目光也專注了起來。

「沒想到……我居然這麼沒身價,一個殺手最賤的就是沒人想要他的命。我啊,早死晚死都要死,不過,要是能死在你手里,那真是太爽了。」

「你不會死,你會活得好好的。」他邪佞狂傲的氣勢沒壓倒她,莫逐日迎視著他,毫不心虛退畏。

「是嗎?我勸你別太有自信,能殺我的時候就盡快殺了我。」又是那種讓人模不著頭緒的笑,風魔一甩頭,再度把焦點放在射靶上。

他輕松隨意的開槍,將三度空間出現的標的物全部命中紅心,莫逐日震懾于他的準度,比起莫追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深深的體認,這男人就算只有一個人,如果真的成為敵人,恐怕比地球和平解放機構更棘手。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他在虛擬實境中沖鋒陷陣,而風魔無所顧忌,大剌刺將自己的能力展現無遺。須臾,虛擬的畫面仍在進行,風魔卻突然轉身,將槍口指向她。

「你沒帶槍吧?畫帝。」他笑,拉下保險桿。

「沒有。」莫逐日據實以報,一把槍正對著她的腦袋,卻看不出她有一絲緊張。

「現在想殺我了吧?」風魔揚眉,手指扣緊扳機。

她看看那把槍,再看看他,忽地微笑,「下輩子吧,要是你還這麼無禮,拿把沒了子彈的槍對準我,為了面子著想,我也許會考慮做掉你。」

風魔一愣,接著便放聲大笑,他笑到肚子痛,彎腰捧著月復部,扔下槍,他一手撐在牆上,笑到喘不過氣。

真是有立息思,是要說她膽大心細,還是要說她太過自信魯莽呢?真是個奇怪的女人,風魔搖頭失笑。

莫逐日走過去,將槍撿起來握在手中,風魔忽然止住了笑聲,眼楮盯著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終于想殺他了嗎?風魔這麼想著,無聲的露出一抹諷笑,居然不傷心害怕,反而十分快意。

也許死,才是最好的答案。

她走到他跟前,槍口一轉,將槍把對向他,槍口指著自己,並開口說︰「別隨便把槍扔在地上,你是殺手,槍是你的伙伴,它也是有感情的,沒有人會把自己的伙伴扔了。」

沒有人會把自己的伙伴給扔了!她的這句話像是燙傷了風魔,他並沒有把槍接過手,視線閃開,低頭掏煙,她也不勉強他,將槍放在一旁。

點燃了香煙後,風魔猛吸了一口,再狠狠噴出濃濃煙霧,「說吧,你來找我做什麼?」他開口,沒了笑容,表情顯得很陰沉。

「赤鬼堂的資料是你刪除的嗎?」她開門見山的問,看他頭一點,又問︰「為什麼?」

風魔聳聳肩,「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回答得明目張膽,反叛的意圖十分明顯。

「他們怎麼說?」莫逐日指的是赤鬼堂的成員。

他先是沉默,然後緩緩道︰「共進退,不妥協。」

簡潔有力的六個字,道盡了她這一年來的努力全是白搭。

「不是妥協,這是轉變。」莫逐日向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颯魔,時代會變、永夜會變,你們的功績我不會忘,地神、追風也不會,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永夜,所以,听我的勸,跟著時代走吧,不要再回頭了。」

「什麼都會變,但人性不會變,永夜已經不需要我們了,狡兔死,走狗烹,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的矛頭對準赤鬼堂,永夜的其他人巴不得我們死,他們容得下我們嗎?放屁!」他謾罵哼笑,她卻听得很心痛。

「有我在的一天,沒人敢動你們。」莫逐日的雙眼一瞬也不瞬的凝視他,「我相信你,風魔,我信任赤鬼堂所有的人,御形克己的死與你無關,你們盡力了,我比誰都清楚,我有習質疑過你的行動嗎?我有過問那天的情況嗎?你很清楚,我沒有,這樣還不能讓你信任我嗎?」

颯魔不回答,他抽著煙,視線撇向一旁—面無表情。

他們是殺手,是骯髒的一群,是見不得光、沒人性的死神,一點錯誤都會讓人仇視,手上沾了血就成了注定的原罪,可是他們有白口己的驕傲,犯不著對人搖尾乞憐?。

「風魔,你不信任我嗎?」她更加握緊他的手,更靠近他。

她手掌的溫度很熱,他下意識的想掙開,但她握得很緊,當然,如果他硬使力絕對能掙月兌,可是…風魔抬起頭,望著他的雙眸很明亮,就像她的手,很熱。

「風魔,你很冷嗎?」他的手很冰,就像她剛才握住的槍一樣,沒有溫度。莫逐日用雙手包住他的掌,關懷的低問︰「你怎麼了?風魔。」

從沒有人這樣緊握他的手,從沒有人用這樣溫柔的眼神望著他,風魔有一瞬的恍惚,在他暗無天日的殺手生涯中,彷佛透出了一絲曙光,好像他可以稍微放松的休息,為這樣短暫一刻的溫柔…

莫逐日困惑,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表情?明明在笑,卻好像很悲哀,姿態很堅定,眼神卻像個迷路的小孩,好似藏了很多、很多說不口的話。

「風魔……」她抬手,手指撫模他冰冷的臉頰。

「放開我!」他一怔,倏地甩開她的手,她頓時呆住。他表情換得很快,咧嘴一笑,捻熄了煙,「畫帝,你不當修女真是可惜,要不然憑你這股熱情勁,鐵定顛倒眾生。不過,你妨礙到我的假期了,恕不奉陪。」

他轉身要走,逐日卻沒因他嘲諷的言語卻步,她追了上,在門邊拉住他的臂彎,「信任我,風魔,就算只有一次,請你信任我!」

風魔回頭,眼一眯,她雙眸散發的光芒讓他心中一刺。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下一刻,他單手鉗制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狠狠的抵在牆上,過猛的撞擊使莫逐日意識短暫的昏眩,而他緊迫收縮的手指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風魔……」她痛苦得喘不過氣,但她沒掙扎,只是仰著頭,希望能讓他了解她的真心誠意。

「你要我信任什麼?莫逐日,信任神?還是謊言?」他在她耳邊吐氣,她嗅到煙草的味道,他的嗓音壓得很低很低,「你以為憑你幾句話就能改變一切嗎?你以為握住我的手就算是我的伙伴嗎?我現在回答你,不、可、能!你最好听清楚了,我們不是伙伴,你和我,永遠也不會是伙伴。」

話一說完,他驟然松開她,莫逐日扶著牆壁大口呼吸,他神色復雜的看著她,口口光閃過一絲難解的痛楚。雙拳握緊,他扭過頭,疾走步伐的背影像是在逃避。

她干咳著,勉強抬起頭,見他遠走,她艱困的想開口喊住他,卻發不出聲音。

風魔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她驚愕,但她不懂,如果他真有反叛之心,何不干脆殺了她?此時此刻除了畫帝的虛名,她並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啊。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風魔,到底他要的是什麼?為什麼不肯承認她呢?就算想法不同,也是伙伴呀!莫逐日感到很喪氣。

「嘖嘖嘖,原來、水夜集團的首領與部屬之間的感情好到這種地步啊?木過,有點令人匪夷所思,怎麼傷害人的反而表情比被傷害的還痛苦呢?」

一個身影從後籠罩住莫逐日,思緒斷線,她渾身一僵,不用回頭,光是听這聲音她就知道是誰了,她從沒想過再和這個人見面,依舊是處于這麼狼狽的情形。

真該死!

她低咒著,回過頭,力持鎮定,表情漠然,「少管閑事。」

男人的雙手攤了攤,很無奈似的一笑二千萬別這麼說,逐日,我們好久不見了,你這麼說會傷我的心呢。」

‘如果你還要命的話,最好離我遠一點。」她冷眼盯著他。

男人笑語,「還是這般的倔強勇敢,可惜你那虛偽的正義,就連自己的屬下也不相信。」

即使是背著光,莫逐日也能準確的知道他的嘴角上揚,他的臉令人厭憎,將痛苦和憂愁加諸于他人身上的人,只有一種表情——微笑與嘲諷。

「失陪。恍她轉身就走,絕不要再跟這個人扯上任何關系。莫逐日的心中不斷發出警訊。

「這麼急著走,我該解釋成你怕我嗎?」他的柔聲輕語令她僵住背脊,他緩緩往前走了幾步,月兌離陰影,「這三年來,我一直等著你,逐日。」

陽光下的他面容溫煦,卻讓莫逐日渾身的血液降至冰點。

「我等著你,在深夜時分,就像你哥哥替我暗殺敵人般,摘下我的頭顱。」

男人有一張邪惡到連撒旦都會嫉妒的俊帥面容,雙眸色迥異的眼珠,印證了他冷酷多變的性情,黃金比例的身材,則讓他舉手投足既有貴族式優雅又充滿海盜般霸氣,任何女人只需望他一眼,就會迷醉在他似笑非笑的誘人神情中。

他是義大利黑手黨創立以來,最年輕、最傲慢的領袖——羅伊.卡麥隆。

同時,他也是在三年前挾持了莫逐日以威脅永夜,導致珍.諾里重傷昏迷,莫追風為情殤離開永夜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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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前天 18:33 |只看該作者


三年前

昏迷中,長年訓練出的警覺令莫逐日不得安穩,就算是用藥使她暫時失去作用的神智依舊如坐針氈,她夢到雙胞胎哥哥受了傷且處境危險,他為了一個神秘女子心情起伏不定,她想呼喚他,夢卻中斷了。

強光射入眼簾,刺痛感使她眨了眨眼,喉嚨干渴、渾身酸軟,不適的感覺令她發出幾聲申吟。

莫逐日掙扎的醒來,勉強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秀麗瞼龐,眼眸深邃,骨架縴細,是一個比潘妮洛普克魯茲更美的南歐美人。而女子退了幾步,用一種訝然無辜的眼光望著她。

「你醒了!」太過驚訝,女子忍不住搗著小嘴低聲驚嘆。

莫逐日使力坐起,匆匆的環視四周,最後視線回到女人臉上,女子一雙長睫毛如扇般眨著,美麗的眼眸同樣凝視著她,卻沒有給予任何幫助。」這里是……」她的聲音因久未進水而干啞,藥力使然,話未能盡,她終于無法抗拒昏眩與惡心感,閉眼躺下。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已足夠令她了解身處之境。

這是一間寬敞華麗的臥房,晚霞色系的帷幔吊繞在床柱四周,躺在歐式復古的木床上,她彷佛可以嗅到木頭所散發的淡淡一分芳,價值不斐的磚石砌成挑一局四壁,與床同色同質的木欞窗戶微微推開,吹進來的風帶著冷意與咸味。

她被抓了。

莫逐日回想昏睡前的種種。她為了搜尋追風的下落獨自來到義大利,出了龐達羅西機場,進入西西里島,她一直保持警戒,是什麼讓她被迷昏?

噢……她抬手覆額想起來了。是個孩子,背著木盒說要幫她擦鞋的孩子,她拒絕,但卻賞給他錢,就在那時候,孩子拿針刺了她手臂,迷昏了她。

真是婦人之仁,她不免咒罵自己。

「這里是合之嶼。」女人聲音細細柔柔的,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受,「你睡了一天了,羅伊說,你至少還會再昏睡個兩天的。」

莫逐日身體一僵,倏地睜開眼,「你說誰?」

「羅伊.卡麥隆。」女子復述。

很好,她不但被抓了,還落入了主要敵人的手里。

合之嶼,她被困在一個于威尼斯外海的獨立島嶼,手無寸鐵、四肢無力,還會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事嗎?來救人的卻反而身陷險地。

「你想喝水嗎?你會口渴吧?」女子對她微笑,那是個很甜很美的笑容,宛如天使一般,不等她回答,便已娉婷的走到茶幾旁倒茶。

莫逐日不知她是誰,但那樣的笑容卻很容易令人忘卻危險。她起身坐直,地神給她的磨練並非白費,從醒來到現在,不舒服的感覺已漸漸淡去。

「請喝。」女子捧著托盤呈到她面前。

莫逐日不疑有他,她端起杯子,濃濃茶香撲鼻而來,杯綠正要湊近唇邊之時,桃花心雕刻的木門咿呀的被人推了開,一個身著白色休閑衫的俊帥高挑男子站在門口。

如果檔案中的照片已足夠迷倒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那麼本尊的出現,只怕是燦爛耀眼如陽光般令人無法窺視。

他是羅伊.卡麥隆,聲勢直逼現任黑手黨首領的卡麥隆家族代表。

上帝在創造人類時,偏心得可憎,她將所有美的一切都集合在羅伊身上,他不屬于任何一種類型的男人,他出自于天堂卻又回歸于地獄,所有的形容都無法將他的陰冷俊美訴盡。

莫逐日飲茶的動作頓住,一眼就認出眼前的男人,她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如果視線可以殺人,她已經將他碎尸萬段了。

但羅伊並沒有望向她,他的眼神溫柔的停在身材曼妙、腳步輕盈的南歐美人身上,他笑容可掬,慢慢走到床沿,輕輕掬起女子的一絡發絲放在唇邊親吻。

他低語,「親愛的葛拉蒂絲,感謝你這麼關心我的客人。」

梆拉蒂絲微微顫抖,掙開了他,囁嚅的說︰「不,我只是好奇。」

羅伊淺笑,「啊,你沏了茶。」下一刻,他冷不防的鉗住莫逐日的手腕,毫不費力的奪走瓷杯。

他優雅的嗅聞著,「嗯,很香,我好久沒喝你沏的茶,不介意我先品嘗吧?」

他說著,就要啜飲,嚇得葛拉蒂絲驚呼,「不!」

羅伊挑眉,「為何不?」

梆拉蒂絲顫抖得更厲害了,她退了幾步,害怕的開口,「茶里有毒。」

莫逐日錯愕。她想要毒死她?這個有著天使般容顏的女子對她下毒?

「是嗎?」羅伊微笑,像是听到了什麼令人歡欣的消息,「那我更要好好的品嘗一番了。」

那自信到極點,幾乎是狂妄的眼神令莫逐日永生難忘,他保持優雅的笑容,將杯中茶水飲盡。

梆拉蒂絲花容失色,臉上慘白得不帶一絲血色,「你……你這麼維護她,為什麼?」

羅伊將瓷杯放日她手中的托盤,「親愛的葛拉蒂絲—我維護的是你,如果黨內的大佬們,包括你的父親、我的養父,阿卡代特先生,知道你毒死了黑手黨最尊貴的客人,你想,你的下場會是什麼呢?」

梆拉蒂絲輕喘,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托盤,「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那何不將她綁在水牢里?羅伊,你口是心非!」

「親愛的,她只是個女人,而我是紳士。」羅伊盈滿笑意的視線掃過莫逐日,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襲向葛拉蒂絲,「我通常只把違逆我命令的人綁進水牢,就算是你,我也不會心軟呢,所以,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啊。」

他的口氣輕柔、眼眸和煦,卻讓莫逐日心驚。如果此刻被這樣視線圍堵的人是她,被這樣威脅口吻逼迫的人是她,她能控制自己不像葛拉蒂絲那般的顫抖嗎?

「你……」葛拉蒂絲咬著下唇,那嬌弱的模樣我見猶憐,但她吐出的話卻宛若毒蛇,「你最好被毒死,全身長滿爛瘡、流膿發癢,而我絕不會給你解藥!」

羅伊仍是微笑,「再好不過了。」

梆拉蒂絲悲憤交加,甩頭離去。

終于,房內只剩下兩個人,而羅伊似乎不急著與莫逐日對話,更不急著排解體內的毒素,他閑適的站在窗邊眺望,敞開的木窗,狂風驟進,他微卷的黑發如同上好的絲綢般飛揚,像個漩渦,也像一團燃燒的黑色火焰,與他一身白衣形成強烈對比,彷佛再多的明亮也掩不去他一身陰暗。

莫逐日一雙冷靜明亮的雙眸審視著他,縱然只是背影,卻依舊散發著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落人這個男人手里,她已經做了最糟的心理準備。

羅伊和地神寧槐一樣,出身自「暗隱」,自小就接受最完整的殺手訓練,不同的是,寧槐背叛他的雇主與單耘疾共創永夜,而羅伊則依從他的養父阿卡代特.卡麥隆,從一個卑微的養于,一步步走到今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藉著永夜的協助,他編織起在卡麥隆家族中的勢力,輔助卡麥隆家族領導阿卡代特,聲勢扶搖直上,壓迫著現今主宰黑手黨的斐迪南家族,就連現任首領龐尼克都畏懼他。

這個男人是天生的罪犯,不知有多少申吟哀嚎,就在他不經意的頃刻間翻覆入邪佞的深淵中,而他卻面不改色、微笑以對,他嗜血的本領足以令這世界所有的惡人為之遜色。

莫逐日很清楚,羅伊能在黑手黨迅速的鏟除異己,全有賴追風一次又一次的涉險,如今,黑手黨首領的寶座唾手可得,為爭奪亞洲的毒品市場,他冷血的反將永夜一軍,毫不留情的陷追風于危難。

像這樣的人,根本是死有余辜!

捕捉獵物最大的快感不在捉到獵物的剎那,而是享受過程中欲擒故縱的樂趣,高級的獵人不會急著將獵物拆吃入月復,反而會緩慢的支解獵物的驕傲,當獵物發現過去一切的認知開始瓦解,真正的好戲才剛剛上場。

僵持詭異的氣氛縈繞著心思迥異的男女,好半晌,羅伊才悠悠的開口,「沒想到,一個孩子就騙倒了你,外表和追風的確有幾分相似,心腸卻完全不同。」

「追風呢?」莫逐日冰冷的語氣彰顯她無出息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她只想知道追風是否無恙。

「不知道。」他聳聳肩,回頭給她一個微笑,「說來失敗,他帶走了我的得力助手,我撒下天羅地網卻還抓不到他,你哥哥的確厲害……就不知,同為雙胞胎的你如何了?」

莫逐日的眸色沉下,「你想試試看嗎?」

她完全無法掌握眼前邪肆男子的心思,她一身的武器仍在,並沒有因被擄而沒收,他話中挑釁的意涵太明顯,他是故意的嗎?如果她偷襲他,勝算有多大?

「女人啊,通常說比做容易。」他溫柔的笑,像是在指正一個不老實的孩童。

憤怒于他的輕蔑,莫逐日選擇沉默,而一雙眼未曾離開他。

羅伊聳聳眉,又望向窗外,就在這一秒,她一躍而起,無暇分析失敗的後果。既然追風已安全逃月兌,她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若是她成為黑手黨談判的籌碼,那還不如激怒他殺了她。

她有她的驕傲,絕不容許永夜的榮譽被這個無恥小人玷污。

莫逐日用頭拋開藥物帶來的沉重,俐落得像只狡兔,腰上的韌絲一甩從後勒住羅伊的脖子往後收緊,韌絲的另一端則快速的反手捆綁住他的雙手。

她清楚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險,如果她不能在第一時間制伏他,上天不會給她第二次的機會。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羅伊全然沒有反應的空間,他下顎仰起,雙手束縛在她手中,狂風驟然,吹開莫逐日的發絲。

「你應該讓我喝下那杯毒茶的,羅伊。」制住他了!她有些興奮,但仍保持平靜的語調,雙手越發勒緊韌絲。她很有自信,經過特殊材質打造的腰帶只會越纏越緊,絕無斷裂的可能。

「不,我很慶幸是我喝了那杯茶。」勒住頸項讓他聲音有種壓抑的低沉,但羅伊卻依舊輕笑,顯得十分愉快。

莫逐日諷刺道︰「我同意,在我勒斃你之前先毒性發作,死在自己人手里,還不算太窩囊。」

「唉,你誤會了。」羅伊佯裝嘆氣。

為什麼他還能如此從容?明明佔上風的人是自己,但她卻充滿驚疑,心跳不安的鼓噪著,彷佛預示著失敗。

不!!她否認直覺,她已經控制住他了,絕無其他可能!

「受死吧!」她完全不留余地的奪走他咽喉內存余的氧氣。

同一時刻,羅伊忽地藉著她鉗住他雙手的力道雙腿踢牆翻身,莫逐日完全沒想到他還有這招,不到一秒的時間,情勢逆轉。

反撲的力道隨著海風呼嘯,猛然向她侵襲,令她寒毛倒豎。莫逐日退了一步,瞬間,反成為被狙殺的困獸。

羅伊反用韌絲纏住她的雙手,她提得很緊,想松開已太遲了,所以只能錯愕的看著他面對自己,拉近彼此的距離。

「女人,我從不計較死在誰手里,生命輕賤,早晚要死,死亡于我有何懼呢?我慶幸是因為——」他露出邪惡的微笑,在她耳邊呼氣,「我終于找到了旗鼓相當的寵物。」

寵物?他竟敢如此稱她!莫逐日憤怒,「你將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她屈膝踢他,羅伊輕易閃開,她使出格斗中標準的掙月兌術,卻在他一波波的反擊下不敵。兩人一來一往,她喘息,他卻依然閑適如常。經過一番纏斗,她依舊在他的壓制之下,而她的武器卻成了他困住她的最佳工具。

瞪著他,莫逐日漲紅了臉。他在耍她嗎?像貓一樣耍著老鼠那般嗎?

太看輕人了!

她趁隙月兌手從大腿拔出短劍,反身一刺,羅伊劈向她的手腕,她吃痛的松手,刀身墜落的劃過她的小腿,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她喘息,激烈的打斗使得血液加速奔馳,點點血漬沿著她單薄的褲管布料緩緩的滲透著。

羅伊金色的眼眸盯著那把短劍,而後望向她,「別玩你控制不了的火。」

「控制不了正好,能跟你同歸于盡也值得了!」莫逐日咬牙,牙齦因為憤恨咬牙而痛到發麻。

「同歸于盡,嘖嘖,真是天真可愛,你還不懂這句話真正的含意吧?」羅伊笑望著她。這個傲然勇敢的小女人,他是否該給她一點教訓呢?還是讓她嘗嘗甜頭,再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總好過你忘恩負義!」莫逐日瞪著他,因憤怒而臉頰泛紅,那雙瞳迸射出單純直接的指控,對于他邪惡的罪過感到不恥。

「原來你以正義女神自詡啊,失敬失敬。」羅伊失笑。有立忌思,她對于人生的真摯信條真是深信不疑呀。

「可惡!」他在笑她嗎?莫逐日再次發動攻擊,非得要打掉他可惡的笑容。

羅伊輕松的與她過招,望著她專注的模樣,他想像著這樣向陽般的五官因掙扎痛苦而猙獰扭曲,因沾滿一身污穢而詛咒光明,到那時,她還會有這般聖潔的情操嗎?她還能散發出這般耀眼的溫煦光芒嗎?

但此刻,羅伊已無暇去解答。經過一番爭斗,兩人的距離化為零,身軀緊緊相貼,她激烈抵抗導致薄汗涔涔、衣衫凌亂,而她姣好的身材與美麗的容顏讓他眯起了眼。

「你真香……」他攫住她的腰肢,鼻端在她白玉般的頸邊嗅聞,幾乎要踫到她細女敕的肌膚,「怎麼會……怎可能這麼的香……」

「放開我!」莫逐日深感羞辱的低吼,女性的本能讓她對羅伊突如其來的曖昧舉動驚惶失措。

她比之前更強烈的抵抗,羅伊只好將她交握交纏的手高舉過頂,但她奮力抗拒,兩人重心不穩,雙雙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羅伊整個人壓在她身上,沉重灼熱的男性氣息讓她無處躲藏—雙眸緊緊的鎖住她,像是撒旦攝魂時鎖住的標的,一昊逐日骨碌碌的雙眼因驚惶而睜大,他的存在強烈的封閉了她思考的線路,致使她胸腔急遽振動,呼吸錯亂。

在他的注視下,在那幽深詭譎潛藏無盡冷漠的眸光下,莫逐日生平第一次知道恐懼是什麼滋味。

「莫逐日,永夜的神兵堂堂主,從你手中制造出來的武器不知已經殺害了多少敵人,為什麼你的手卻白皙得讓人嫉妒呢?我以為會嗅到濃濃的血腥味呢,可是你卻干淨得宛如初生的嬰孩,讓我充滿摧毀的。」他低沉的笑著,嘶啞的聲音像是極好的布料,在她光果的肌膚摩挲使她戰栗。

他溫柔的低語在她耳中听來,成了全世界最嘲諷的字句。

「盡避動手吧,如果你能殺了我,那就把我殺了吧,如果你殺不了我,那就陪我一同墜入地獄。你還沒體會過真正的同歸于盡吧?要是你身上沾惹了罪惡,還會如此芬芳可口嗎?」

莫逐日渾身戰栗。是這個男人文明的表皮,讓她忘記他是個惡魔,惡魔總有從最原始的方法折磨一個人的本領,她是一個女人,當她身陷敵方陣營時,所遭受到最殘酷的待遇還能是什麼?

「如果你膽敢踫我一根寒毛,我發誓,總有一天絕對會讓你痛不欲生!」壓抑著恐懼所引發的顫抖,她冷著臉從齒縫中擠出微不足道的威嚇。

羅伊挑眉,邪惡的笑容連惡魔也比不上,「莫堂主,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正設法讓你欲仙欲死,你卻詛咒我痛不欲生,這真的…」他嘖嘖嘆息,手指輕輕纏卷起她耳邊柔順的發絲,「太不公平了。」

莫逐日因為他露骨的暗示而驚喘,緊貼的身軀,讓她絲毫的動作皆逃不過他,他撫模她發絲的手指向下蔓延著她身體迷人的曲線,而他逼人的視線像是在驗收她每一個因他而起的反應,用人性原始的反應果程她的脆弱和無助。

「盡避侵犯我吧!你這卑鄙下流的無恥之徒!」莫逐日撇過頭,無法抑制的微喘與輕顫,吐露出的話語字字含恨,「我不會哭著求饒的,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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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前天 18:33 |只看該作者


砰的一聲,門突然被用力推開。

「听說你捉到了永夜的神兵堂堂主?」年邁的阿卡代特.卡麥隆陰森的說,佝僂的身軀沒有征求任何同意便侵入。

果裎的莫逐日微微縮瑟,但更快的,羅伊在門開啟的剎那揚起米白色的被單遮住了她的脆弱,這讓她的心猛然一震。

「日安,阿卡代特先生。」羅伊謙恭的問安,但他的氣勢充分宣揚了所有權,任何人皆不可擅近她的禁令。

阿卡代特聰明的停在距床幾步之遙,打量著面無表情的莫逐日,「她就是莫逐日嗎?怎麼看起來像個未成年的少女呢?」

聳聳肩,羅伊不置可否的淺笑,不答反問︰「您用過早點了嗎?從西西里的賽拉庫斯連夜趕來,您的心髒還好吧?要不要我叫醫生為您診斷一下呢?」

「羅伊,我的養子,你真是貼心,如果你瞞著我的事能少一些,也許我的心髒病就能不藥而愈了。」年老的阿卡代特面帶慈祥的笑容—打扮十分的紳士,但再名貴的西裝和面具也掩飾不住他一身的陰惡狡詐。

羅伊手一揮,輕描淡寫的說︰「不過是一些瑣事而已。」

「君遠玄的叛變算是瑣事嗎?」阿卡代特的臉沉了下來,「或者我該說是珍.諾里的叛變比較正確呢?羅伊。」

沒有陰謀被拆穿的窘迫,羅伊反而戲譫的揚起了眉,「如果就只為了這件事而來興師問罪,您還不如留在龐尼克惡心的別墅里監視他。」

阿卡帶特的雙眼眯起,「羅伊,我是否在無形之中,讓你誤會我給了你自作主張的權力?」

羅伊滿臉遺憾,雙手一攤,「先生,我現在很能體會為何當年龐尼克會勝過您了,您的懷疑真讓忠心耿耿的人心灰意冷啊,唉,我越來越沒自信能幫助您登上黑手黨領袖的寶座了。」

簡直是太過明目張膽的威脅了,阿卡代特陰沉得一語不發,羅伊扯著嘴角淡漠的笑,雙眸無視養父的存在,反而對莫逐日眨眨眼,嘴唇蠕動,無聲的對她說︰別擔心,老頭子才不敢對我怎樣,他是個孬種。

真是詭異,莫逐日覺得莫名其妙—她是他的人質,而這個狂妄的男人絲毫不掩飾組織內部的矛盾,甚至要她別擔心?鬼才會替他擔心!

「父親,你看,我早說過他不老實。」又是一個不速之客,葛拉蒂絲怯生生的小跑步進房,手委屈的扯住阿卡代特的衣袖,一手指著羅伊,「他一身反骨,遲早會背叛你的!」

「別胡說,葛拉蒂絲!」阿卡代特厲斥,繼而對羅伊堆出滿瞼諂媚的笑,「剛才都只是玩笑話,我怎麼會懷疑你呢?可別放在心上了。」

「哦?」他給了莫逐日一個得意的眼神,又淡淡的一笑,「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梆拉蒂絲還想說什麼,阿卡代特卻一止刻出聲制止,「別孩子氣了,讓羅伊笑話你。」他推推女兒,「去跟你的羅伊哥哥道個歉,你以後要當他的太太,怎麼可以誤會自己的先生呢?」

梆拉蒂絲垂下頭,手指纏捏著不說話,羅伊走過去揉揉她的發絲,笑語,「小梆拉蒂絲,你這麼氣我、恨我嗎?」

她依舊咬著唇不開口,但卻抬起眼,用深沉難測的目光凝視著羅伊。

「怎麼這麼不听話呢?快把解藥拿出來!」擔心羅伊動怒,阿卡代特快被女兒的不懂事與幼稚氣死。

「算了,」他微抿了抿唇瓣,眸光閃過莫逐日,「我已經解毒了。」

梆拉蒂絲聞言,臉色難看的奔出房間,阿卡代特隨後離去,莫逐日將臉埋進溫暖馨香的被單中,渾身卻泛起冷立息。羅伊的側臉讓她想起日文諺語中的「下克上」,他是嗜血的魔鬼,如果阿卡代特夠聰明,就該一刀殺了他。

「真是討厭,煩人的蒼蠅打擾了我們,你是否覺得失望呢?」羅伊濁熱的吐息噴灑在她的頸項,「要我繼續嗎?逐日。」

「未來黑手黨首領的女婿,你要是想發情,大可去爬你未婚妻的床。」她冷一言回應。

「呵呵。」羅伊不以為杵,捏住她的下巴,用輕柔卻不容反抗的力道扳過她的臉,「想知道剛剛那杯毒茶的解藥是什麼嗎?」

莫逐日無言口的盯著他,那雙異色的雙眸依舊令人難以忽視的邪佞,她直覺答案肯定是自己所不想知道的。

他忽地低頭含住她的耳垂,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輕喃,「解藥是……處女之血。」

她不住的顫抖,不知是因為他的言語還是他的氣息。

羅伊柔聲問︰「逐日,告訴我,你覺得我該不該感謝你救了我一命呢?」

話中的隱喻讓她感到戰栗,她虛弱的閉上眼,忽然發覺,所有的矯飾在羅伊眼中都是枉然,從一開始她就被他玩弄于股掌,這簡直是一場鬧劇,無論是阿卡代特或是葛拉蒂絲—所有的人都不過是他的棋子,她越來越不懂,他到底意欲為何?

下一刻,手臂傳來輕微的刺痛,而後,她所有的知覺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下克上就是在下位者打倒上位者得到地位的意思。已經記不清樣貌的家庭老師這麼的解釋。

因為在上位者昏庸無能嗎?還是為了財富、地位、名聲?莫逐日迷惑不已,她和哥哥都宣示要永遠效忠地神,難以想像怎麼有人會弒主。

「在中國的歷史上,有一位將軍就是因為背脊反骨而被斬,反骨,即下克上之相,有的人從面相上一看就是天生的叛徒。」家庭老師下了結論。

真的有人是天生的叛徒,天生注定弒主的命運嗎?

在輾轉的夢魘中,莫逐日始終昏昏沉沉,直到悠遠的鐘聲讓她轉醒,她微微睜開眼眸,才發覺自己正被懸吊在一面牆上,就像是被釘在針頭下僅以薄紗里身的蝴蝶,而底下,正圍繞著一群等著吃她肉、啃她骨的惡徒。

「很高興你醒了,我們正在商議要先切下你的哪一個部分,做為賀禮送至永夜呢!」

她不會錯認正用下流眼光打量她、說出這等惡心話的男人,他是卡麥隆家族中經營行業的尼凱洛。

而除了他,在場的還有阿卡代特與大佬阿道夫,以及新生派的斐瑞,幾乎卡麥隆家族的當權者全都到場,除了羅伊以外。

即使全身肌肉仍有些酸乏,莫逐日猶有足夠的氣力譏諷回擊,「原來堂堂卡麥隆家族已經淪落到靠販賣人肉為生,這也難怪羅伊會如此猖狂,原來這里盡是一群只會要要脅手段的飯桶嘛。」

阿卡代特憤怒得青筋暴露,莫逐日的話踩到了他的痛處。近幾年,羅伊的勢力幾乎凌駕他,不可容忍的是她居然當面點破。

他陰冷的道︰「希望你的骨頭就像你的嘴巴一樣利,否則我們很快就會失去樂趣。」

這般陰狠的威脅只換來她的放聲大笑,「被我說中,所以惱羞成怒了嗎?」

對于自身的處境,從淪為階下囚的那刻起她便有了覺悟,又有何可懼怕,面對已知的折磨總比等待未知的凌遲好,相較羅伊莫名的壓迫,承受這些急著逞威風的人欲施加的暴行,她反而覺得解月兌。

「把她交給我吧。」滿臉橫肉痴肥的尼凱洛不懷好意的詭笑,「這麼漂亮的美人兒,我有千百種方法能叫她服服帖帖的匍匐在我的腳底下。」

「我也有千百種方法能令你斷子絕孫,尼凱洛。」莫逐日微笑,清亮的雙眸有不容玷污的驕傲。

「是嗎?」尼凱洛走向前,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她別開臉掙扎,他則更加用力攫住她的臉龐,「害怕了嗎?女人。」

「總有一天我會砍下你骯髒污穢的手。」莫逐日冷瞪他。

「住手。」阿道夫嚴肅的制止尼凱洛,「別再做口舌之爭了,快點做出決議,否則一旦羅伊發現我們將她捆綁至此私自處置,後果恐將不堪設想。」

「看來這群蠢人之中,就數你最識相了,阿道夫。」伴隨著帶笑輕語,突然從暗處現身在大廳的羅伊,令眾人狠狠倒抽了一口氣,身穿白襯衫、黑長褲的他,微笑說話的樣子彷佛在談論天氣一般的輕松,「就憑這點,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羅伊落坐,位置就在阿卡代特對面,他一派閑適自得,倒顯得室內一干人若驚弓之鳥般的緊張。

阿卡代特怒瞪著他,「你太不把我放在眼底了!羅伊。捉到永夜的堂主竟沒向上呈報!」

「惡人先告狀是嗎?」相較于阿卡代特的熊熊怒火,羅伊的反應顯得冷淡無比,「你那天就見過她,不是還說不像嗎?既然不像,我當然得好好調查一番啊。」

「少打官腔!」他這副慢條斯理的模樣令阿卡代特更是火大,「永夜阻撓了我們取得遠東毒品市場的計畫,這次正是打擊永夜的好機會,我就不信亞洲第一殺手真有這麼神!」

「等哪天寧槐摘了你的頭顱,你再信也不遲。」羅伊聳聳肩,彈響手指示意僕人為他準備龍舌蘭。

阿卡代特陰笑,「誰的頭顱會先被摘下還不知道呢!」

他使了個眼色,卡麥隆家族中的大佬阿道夫,于是清了清喉嚨說︰「檢討大會即將召開,這個女人正好可以成為拉下龐尼克讓阿卡代特順利繼位的王牌。」

「而且……這個女人長得挺美的,在將她押往總部前,我一點也不介意代為監視。」尼凱洛說完,便發出陣陣笑聲。

那尖銳刺耳的笑聲令莫逐日毛骨悚然,尼凱洛變態殘害女人的陋行早傳遍全世界,听說他最近開始偏好東方女圭女圭,尤其是以柔順出了名的日本女人。

她握緊雙拳力持鎮定,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停留在羅伊身上,奇異的,他的出現讓她莫名的定下了心。

像是察覺她的視線,羅伊忽然抬起慵懶的眼皮,捕捉到她小心翼翼的窺視。莫逐日緊張得心跳漏了一拍,撇過臉,她譴主貝自己怎麼會出現這般心態。

滿意她所表現出的詫異與心虛,羅伊綻出一抹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尼凱洛,她是我的女人,除了我的床,她哪里也不會去。」

「我不是!」莫逐日咆哮否認。

「你的否認只會加深我的決心,美麗的莫堂主。」羅伊對她舉杯致敬,目光掃向阿卡代特,興味盎然,「如何?養父,公然反抗你的命令,是否該將不忠的我就地處決呢?」

「看在你我父子一場的情分上,當然不會嘍,我親愛的養子。」阿卡代特露出森白的牙齒,「只是我很難不合理懷疑你已經背叛了黑手黨,就跟君蓮玄」樣投靠永夜,那麼,也只好依照黨規將你交給龐尼克了。」

「先生,再也不會有比你更大公無私的人了。」羅伊似笑非笑的贊美,他的眼神輕松掃過在場的每一張臉孔,好奇的單手支撐著下巴,對尚未發育的新生派代表揚揚唇角,「你呢?斐瑞,你也巴不得親眼見到龐尼克將我四分五裂是吧?」

斐瑞面無表情,「我尊重卡麥隆家族之首的命令。」

「四票對一票,跪下求饒吧,羅伊,我或許會考慮替你向龐尼克求情。」阿卡代特享受勝利的滋味,等待他的臣服。

環顧等著看他出丑的眼神,羅伊不免搖頭失笑。這些專吃腐肉的嗥狼,完全忘了是誰在外開疆闢士,他們才有今日的榮耀富貴。

難道他們以為君蓮玄背叛,他就元氣大傷了嗎?真是愚蠢,蠢到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放過他們。

「很抱歉,我的答案是——」在充滿敵意挑釁的目光下,他舉了舉風味鮮明強烈的Tequila,優雅的啜飲後,輕吐出一個字,「不。」

「很好。來人,給我拿下這個叛徒。」阿卡代特諷刺的冷笑。

一群武裝份子沖入大廳,輕而易舉的架起毫不抵抗的羅伊,阿卡代特得意揚揚的走到他身旁,「沒想到你會有這天吧?從君遠玄叛逃起,我就開始籌畫今天這場局面,你還真以為我要將女兒嫁給你嗎?哈哈!」

被兩人左右鉗制的羅伊不減閑適,他認同的點點頭,「我的確是沒想到你會蠢到計畫殺了我。」

阿卡代特陰沉的睨著他,「盡避說吧,龐尼克樂得代替我剪下你的舌頭。」

「父親!」葛拉蒂絲提著裙擺碎步奔入大廳。

阿卡代特擁住女兒愛憐的說︰「別怕,再也沒人會欺負你了。」

「是啊,父親,我再也不怕了。」說著,葛拉蒂絲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槍,以極近的距離冷不防的射中阿卡代特的心髒。

所有人因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驚駭莫名,就連莫逐日也感到不可思議。在同一時刻,斐瑞雙手握槍頂住另外兩人,並威脅道︰「想活命的話,就別輕舉妄動。」

情況瞬間逆轉,羅伊甩開挾持,拍了拍衣袖,坐回了原本的位置,悠閑的品嘗杯中尚未飲盡的美酒。

「葛拉蒂絲……」阿卡代特倒臥在血泊中,瞠大的眼滿是不敢相信,「為什麼……’

「我警告過你了,父親。」葛拉蒂絲溫柔的眼眸像個天使般充滿憐憫,「可惜你的計畫晚了一步,不過我還是很怕,怕你會殺了他,為了贏得他的注意,我必須殺了你,這是我僅存的價值。」

阿卡代特听著女兒的話,身子劇烈的抽搐。

梆拉蒂絲握住案親沾滿鮮血顫抖的手,遺憾的嗓音宛若天籟卻宣示著魔女的告白,「永別了,父親。」

阿卡代特用盡最後的力氣轉過頭,突出布滿血絲的眼珠瞪向羅伊才斷了最後一口氣,他死在椎心刺骨的悔恨中,再也沒有比被親生女兒槍殺更殘酷的刑罰了。

羅伊將杯中白酒一飲而盡,血腥味讓他皺起了眉,手一揮,「把尸體拖下去,就說是心髒病發。」

梆拉蒂絲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召來奴僕拖里著父親的尸體無聲離去。

「這兩個人呢?」斐瑞問。

「你這牆頭草!你以為現在投靠羅伊就沒事了嗎?等你沒有利用價值了,看他怎樣收拾你!」阿道夫破口大罵。

「阿道夫,你老了,太久沒在外頭闖蕩了。」斐瑞不帶情緒冷漠的說,「我尊重的是卡麥隆家族之首的意見,而阿卡代特的權勢早就名存實亡,現在帶領著卡麥隆家族往上走的是羅伊,不是腐朽頹敗的阿卡代特。」

阿道夫面如死灰,到此刻才覺悟,斐瑞根本就是羅伊的暗樁,這一切早在羅伊的算計之中,他不過是興之所至,配合他們演一出結局早落下句點的鬧劇。

羅伊一手把玩著手中的水晶杯,懶洋洋的說︰「斐瑞,尼凱洛就交給你了,好好為你慘遭強暴自殺而死的妹妹報仇吧,我呢,只有一個要求,替我留下他的右手,記住,是在他還能呼吸的時候。」

聞言,莫逐日渾身一震。尼凱洛輕薄她時,她曾詛咒要砍下他的手。

她目光陡然望向羅伊,而他的模樣卻輕松怡然如平常,對她露出一抹俊美的淺笑,「別太感激我,以身相許即可。」

「你作夢!」她咬牙罵道。

他莞爾,為她嗔罵時平添的嬌意目光著迷,「美麗的莫堂主,從我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早已在夢中與你纏綿不下數百次了。」

「下流!」如果目光能殺人,他早就被她刺穿好幾個洞了。

「多謝謬贊,你不妨多說點。」羅伊極享受她的憤怒,莫逐日只能咬唇憤而不語,他淡笑—像是原諒一個鬧別扭的孩童。

視線轉回另一名俘虜,他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意味深遠的說︰「這些年,辛苦你了,阿道夫……」那優雅的嗓音還?蕩著,瞬間,羅伊另一手不知何時多了把槍,子彈直接射穿阿道夫的腦門,當場斃命。

將槍扔給斐瑞,羅伊頷首淡淡的吩咐,「他的地盤由你接手。」

在尼凱洛求饒的哀嚎聲中,斐瑞押著他退下,清理善後的僕人無聲安靜的清理一片狼籍,最後,滿室僵冷的空氣,又只剩下羅伊,以及被懸吊在牆上的莫逐日。

當葛拉蒂絲射殺阿卡代特時,當子彈冷不防貫穿阿道夫時,若說莫逐日沒有絲毫的震驚,那絕對是欺騙的謊言。前一刻他還不正經的與她調笑——下一刻就舉槍殺人。

羅伊的冷血與言行合一,她是徹底見識到了。

這就是暗隱訓練出來的殺手嗎?她甚至看不到羅伊的眼眸有因鏟除敵人而散發喜悅,他只是漠然的喝著酒,彷佛此刻再也沒有比品嘗美酒更重要的事。

這讓她打從骨子里泛起冷來,下克上,真的只是為了名利權貴嗎?

「告訴我,該用何種方式享用你,才不會褻瀆你自以為是的正義?」羅伊拎著酒杯走近她,打量的目光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你的嘲諷很不高明,從我加入永夜的那刻起,就不曾談論過正義。」漠然迎視他的雙眸,莫逐日知道一旦顯現怯懦她便輸了。

「是嗎?那為何我在你眼中看到了譴責?」羅伊握住她一只光果的腳踝,摩挲著毫無溫暖卻不斷泛起冷意的肌膚。

「因為你心虛。」她踢踹著,即使明知這是徒勞無功之舉。

「心虛?你說的是自己吧。」他靠她更近,手掌往上,搔弄著她的小腿,而他唇邊的那股笑意暗示著她,他意欲不止于此。

「住手。」她怒喝,美麗的雙眸有深深憤怒,以及無力阻止的挫敗。

被懸起的莫逐日,離地面的高度正好彌補雙方身高的差距,羅伊將她因在他的胸膛和牆面間,而他的唇瓣正好可以靠在她的頸項。

「如果你對罪惡已習以為常,那更不該拒絕我的求歡。」他在她潔白的頸上烙下濕吻—啃咬的力道讓她戰栗的想起,他曾在她的頸肩處所留下的痛楚。

「比罪惡更罪惡的罪惡,任何人都有權拒絕!」她咬牙從齒縫中擠出聲音,拒絕自己任何女性自覺對他的舉動產生遐想,如果給了他回應,她一輩子都將無法原諒自己。

「呵呵,他緊貼在她身上,炙熱的體溫與煙草味燻染了她一身,那低低笑的聲息近在耳,「我的身旁不曾有過不情願的女人,你還在逞強那虛妄的正義,寧款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滾開,」她依舊掙扎不休,宛如陷落蜘蛛網的蝴蝶,奮力震動雙翅卻只能眼睜睜見獵人逼近。

「罪惡是不分程度的,莫堂主,難道你以為不曾親手殺人就算良善嗎?你制造的武器讓你的兄長、你的伙伴雙手染滿了鮮血,你以為你完全沒有責任嗎?」

他低沉帶笑的嗓音說出最傷人的言語,她有一瞬間幾乎無法呼吸,而更快的,他撕裂了她如蟬翼般薄弱的遮掩,讓她徹底的果裎。

莫逐日瞼色刷白,果裎的又何只是她的軀體,在他深幽的眼底,她內心深處的意志,她過往自欺欺人的堅持,已全然赤果的被他看了穿。

「沒有人會來解救你的,莫堂主。」他用最殘酷的字句剝奪她的自尊,當他的手掌開始在她的胴體上游移時,她感受比北極冰山更寒冷的鞭笞,「你的兄長,不能;你的伙伴,不能;你的師父,不能。你所面對的邪惡,再也沒有人為你阻擋,好好感受地獄的滋味吧,趁你還有知覺的時候。」

莫逐日背脊僵直,思緒一片空白。

她無法思考、無法反擊,因為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說中,她身為神兵堂堂主的驕傲竟如此脆弱,她只覺得腦中烘烘然,心跳緩慢得像是要停止。

凝望她木然的模樣,羅伊心底掠過一陣陰冷的風,在剝奪她驕傲時有著下流的痛快,也有恍然的悲哀,他見過太多傾倒的人心,又有誰可以在他面前揚起日光的旗幟而不心虛,不過又是一個被他踢入地獄的可憐人。

「好可憐,你想流淚嗎?」羅伊撫模著她的發絲,那溫柔的動作與惡毒的言語強烈矛盾,「讓我安慰你吧,我美麗的寵物。」

她睜大的雙眼反射羅伊俊美的五官,冰冷干澀的唇瓣被他封住,強行灌入專屬于他的氣息,他的手指挑弄起她身體的熱度,然而,那太過親密的踫觸反而喚起了她的神智。

他冰冷的雙眸有燃燒摧毀的狂熱,但除了瘋狂外,絕對還有其他的東西,頓時,一些破碎的片段在此刻奇異的讓她串連起,那些埋藏很深的情緒,在他解剖她的同時無意泄漏了出來,而她終于明白這個男人一身的危險從何而來。

莫逐日不顧腳踝月兌臼的疼痛,屈膝猛擊他肋骨,成功的听見他吃痛的悶哼,而她冰冷的容顏散發出一種讓羅伊憤怒的光彩,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但那輕聲吐出的言語卻讓他胸口緊窒。

「你輸給了自己的命運,也要讓其他人與你一同陪葬嗎?」她冷冷的望著他,「羅伊,你是個可憐的人,你和永夜作對並非為了黑手黨首領的寶座,你只是看不慣地神改變自己的命運,簡單的說,你在嫉妒。」

羅伊微微牽動嘴角,沒有任何一個微笑能更為之陰森,「莫堂主,你又要開始伸張你那虛偽的正義了嗎?」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模樣狀似平常,但收緊的拳頭卻流露出他真正的情緒。

「也許我沒資格訴說正義,也許我窮盡一生之力也洗刷不去所沾染的邪惡,但是我並沒有輸給自己的命運。」莫逐日冷靜漠然的凝視他,那目光太過坦然直接,宛如一把利箭射穿過他,「但是,羅伊,你卻早就認輸了,你輸給自己也輸給了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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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前天 18:33 |只看該作者


沉重的帷幔掩住任何可能透出光線的隙縫,古銅大門深鎖,在失去陽光的禁地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的。

羅伊一雙異色眼眸咄咄逼人的盯著莫逐日,忽地用力按住她為掙月兌捆綁而挫傷關節的腳踝,她疼得面無血色,無法抑制的申吟月兌口而出,在那一刻—羅伊笑了,他的笑聲在幽深空曠的廳堂內顯得格外淒厲,他的唇辦重新回到她的臉龐,吻著她的同時不忘加重手上折磨的力道。

「是誰給了你這種錯覺?讓你以為你遇上的是貓不是豹。」她仰起脖子逃避他,但羅伊纏住她的唇舌就連痛楚也不讓她呼喊,「從沒有人敢臆測我在想什麼,既然你是第一個,就好好感受我給你的獎勵。」

「盡避處罰我吧,因為你羞于承認。」她費盡氣力虛弱的咒罵,「你這懦弱自私的小人,羅伊,你是世界上最膽小的膽小表……」

當她辱罵他懦弱膽小時,羅伊那只金色的眼眸一瞬間變得陰暗,彷佛是暴風雨前夕詭譎的天色,某種難堪的情緒讓他憤怒難耐。

「原來我對你的寬容退讓,竟令你誤會至此,既然你已開口要求我盡避處罰,我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畢竟莫堂主難得到合之嶼做客,不是嗎?」

莫逐日可以感覺他瞬間的轉變,但這並不是最令她驚訝的,她所困惑的是在看到如此凶神惡煞的羅伊時,她的心中卻絲毫沒有恐懼,反而泛起一絲憐憫,比較起邪佞狂妄的他,此刻狂怒的羅伊,看起來還比較像個人。

他走到窗邊拉開帷幔與落地窗的模樣,就像被困在獸籠中的黑豹撼動鐵柵,極欲撕裂分割肉骨,以血腥饜足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在她陡然睜大的眼中,他返回,毫不憐香惜王的將她從牆上硬是扯下,她全身的骨頭關節像是被折斷,而他拖著她到窗口,如同野獸拖著奄奄一息的獵物。

窗外是一片光果峭壁—驟雨正暴虐著,風的顏色顯得灰暗,她驚慌得欲伸手捉住任何可依憑的物體,而羅伊所要做的僅僅是將手腳被捆緊的她,推下萬丈深淵。

他將她整個人懸在窗外,只用單手拎著她胸口薄衣。莫逐日臉色發青,渾身顫抖不休,瞪著他的雙眼充滿怒火。

「我如果不死,一定會要你承受千百倍的痛苦。」

他凝望著她輕笑,笑聲中有淡淡的憂郁以及自甘墮落,「莫逐日,你不是信誓旦旦說要戰勝命運嗎?你要是不死,就回頭來找我索命吧!」

羅伊的聲音還蕩在風中,那掌握她生命的手卻已松開,她失速跌落深海中,全身痛得像是被狠狠鞭打過,侮水灌進口鼻,僵直的身軀隨浪卷動,胸腔進水壓迫得像是快爆炸,她連思考死亡的片刻都沒有,原來生命脆弱得如此可笑。

在她即將失去意識前,彷佛在蒙朧中看到一個影子,白色的……黑色的……晃動著,一切像長時間曝光的照片般不真實,最後,她眼前只剩漆黑一片。

「是嗎?」他低喃,刷的一聲撕開她的上衣,霎時,她停住呼吸,臉色蒼白似雪「。

沒有長發或其他任何東西可遮掩,她雪白的上身映入他瞳眸,莫逐日從沒受過此等屈辱,她咬著唇,克制自己如秋風中落葉般的劇烈顫抖,硬是不吭聲。

羅伊屏息。她像是一座未完成的半身藝術雕像,並非他所見過最美艷無雙的果身,卻是他從未擁有過的純潔。淡淡日光灑落在她的肌膚上,羅伊的視線膠著住,幾乎認為是她散發出如月亮般的光暈。

是錯覺。羅伊自嘲失笑,怎麼這麼多年了,他還會以為黑暗中能有光明純潔。

真是太可笑了,

「勇敢的女孩,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他輕柔的言語,彷佛在哄騙一個不听話的孩童,「回應我,我就放你走,或者繼續堅持你愚蠢的驕傲。」

她蒼白的唇瓣輕輕顫動的說︰「我寧願用我永恆的生命輪回,換取一顆貫穿你心髒的子彈,也絕不為僥幸存活與撒旦交易。」

如果莫逐日沒有傲然的閉上眼,拒絕一切介于迷幻和現實的感受,也許她會看到羅伊在听到她的回答時,眼眸中閃過某種難解的情緒。

她等待著他用最卑劣的手段傷害她,但他卻毫無動靜。當她稍一掙動,被激怒的野獸猛地一口咬住她縴細的頸肩處,使她皺眉悶吭一聲。

羅伊趴伏在她身上,溫熱的氣息吹撫著她的頸窩,承受他利牙毫不留情刺穿血管的痛楚,她收緊了手指握拳,感覺他撕裂她肌膚時血液的滲出。

「你?!咫尺之距,她瞪眼怒視著他,而那雙顏色不同的瞳眸卻綻著異樣的光芒,藍眸深奧深沉,金眸魔性壓迫,他啃噬著她的肌血,彷佛她是他的祭品。

她再次停住了呼吸,某種下沉的感覺讓她極力支撐的堅強即將崩潰,眼前的男人讓她恐懼得幾乎怯懦而逃,連一秒都不願再與他共處。

莫逐日仍是冷傲的開了日,即使聲音虛弱得連自己都無法辨認。」你打算咬死我嗎?」

羅伊一愣,松口,舌忝舐著唇邊屬于她的鮮紅血液,他微笑,地獄所有的惡魔都為之遜色的邪笑。

你要是不死,就回頭來找我素命吧……

義大利黑手黨的宴帖就攤在桌上,莫逐日目不轉楮的盯著它,思緒早已經飄離了好遠好遠。三年前在合之島所發生的一切—那些驚惶、壓抑、緊繃到最高點的情緒,全在她落海醒來後,第一眼見到地神寧槐時,被驟然流出的淚水給平復了。

她回到永夜後,那些貼心的伙伴,從不詢問她遭遇了什麼,而追風的離去,更讓這一切宛如封箱的記憶,無人願意提起。

那短暫經歷過的起伏,她以為早就沉澱成一段不值得回想的過去,可是,為河三年後的今日,她再見到羅伊時,心髒卻狂跳得像是要驟然停止一般?

她下意識的用手貼住頸肩處,高領襯衫下,兩排粉紅色的齒痕淡得像是輕微的刮傷,但屢屢想起那撕裂的痛楚,卻依然不曾減輕。

地神告訴她,是羅伊救她的,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恐怕只有受過嚴厲訓練的羅伊親自下海她才得以活命,雖然她很清楚,羅伊會這麼做不過是為了履行他和天王、地神的約定,但還是有股奇異的感覺流過心扉。

若說她恨羅伊暗殺珍導致追風離開水夜,未免太過矯情,追風對于殺手生涯早已厭倦不堪,離開,也算是解月兌,而羅伊無意間的舉動,就像是在一泓平靜無波的水池中投下石子,擴散出漣漪慢慢改變了永夜,之後所發生的」切都難以和那次的事件月兌離關系。

羅伊……謎一樣的男人,當她以為看穿他時,他又以另一種姿態強勢的駁斥她,當她用習慣性的詞匯咒罵時,卻反而激怒了他,他幾乎署她于死地,卻又大費周章的救起她。

如果當初他只是要一個談判的籌碼,何必讓她親眼目睹黑手黨內部殘忍的內訌,何必要糾纏逼迫她?如果他真是個十惡不赦的人,為何又未曾真正的傷害過她?

除了這些難解的疑惑外,他們即將在不久之後以對等的地位見面,屆時,她又該以何種姿態面對他?

「你在想什麼?」低沉的聲音冷不防打斷莫逐日紊亂的思緒。

她嚇了一跳,但很快的收斂心神,「沒什麼。」

此刻,她和風魔兩人單獨在水夜所屬的專機上,正飛往義大利的途中。

她堅持要親自應邀出席,並且在奇非不贊同的目光下,同意風魔的隨行。

「畫帝該不會是後悔了吧?」風魔低,一手橫過椅背十分無禮的在她耳邊說話,「如果你想藉此行說服我,勸你不必白費力氣了。」

莫逐日怔仲,他炙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龐,殘留著呼吸的溫度,與羅伊那令人冷到極點的嘆息截然不同,風魔是一團火,一沾惹便會被燒傷,但羅伊……

「你到底在想什麼?」意識到她的恍惚,風魔一雙眼直直的強迫她看他。

「我在想,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信任我。」隱藏不應該的胡思亂想,莫逐日淺笑安撫他的不悅。

「你、說、謊。」他一雙眼眸銳利如刀,充滿探索與攻擊。

莫名的,她竟感覺風魔的眼神和羅伊有幾分的相似。

羅伊……為何她一直不斷觸及這個不該被提起的名字?

她有些焦躁的撥了撥頭發,「我沒必要對你說謊。」

風魔突然攫住她掠發的手問︰「和那個男人有關嗎?」

「什麼男人?」莫逐日不解。

「羅伊.卡麥隆。」風魔輕輕吐出這個名字,眼神卻絲毫不放過她的任何一點反應。

莫逐日一僵,揮開他的手「你扯遠了,永夜的事跟他會有什麼關系?」

「他三年前曾捉過你。」風魔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那又如何?」她眉頭微皺,有些慍怒的瞪著他,「這並不是新聞,也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一句「不是你該過問的事」,讓風魔心頭一把無明火燒起。

他嘲弄的嘖嘖出聲,「想痛罵我俞矩嗎?你這麼急著端出畫帝的派頭壓我,不怕讓我誤會你跟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了解自己為何憤怒?但他該死的介意那個男人和逐日發生過的事!

那個男人……用令人厭惡的自信眼光睥睨他,那彷佛天生就擁有一切的自信,幾乎戳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我,那男人對于自己力量與想法深信不疑,甚至足以勘透他意志的動搖,最令人可憎的是,他微笑時眯起眼的嘲諷,好似他是如此的幼稚及一無所知。

他恨那雙魔魅的異色雙眸!

莫逐日眉頭打了好幾個結,口氣轉為嚴厲,注意你的態度與措辭,風魔。我容許你可以不對我必恭必敬,但並不代表你可以放肆至此,」

她的威嚴並未能喝阻他,反而使他更為光火,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分辨,那絞得他五髒六腑不對勁的情緒是因為羅伊還是莫逐日。他焦慮煩悶的抿直薄唇,十指收緊,視線與她對峙著。

莫逐日全身緊繃起來,對上他的目光,她陡然發現自己的不誠實,如同她不了解風魔突然而起的挑釁為何,她同樣不了解自己極欲掩飾的心情。

「我不喜歡他。」風魔柔聲月兌口而出,望著她的眸光又軟化了下來。

「什麼?」莫逐日沒听清楚。

「羅伊.卡麥隆,我討厭他。」他冷冷的說。

「是因為追風嗎?」隨著他緩和的口吻,她輕問。

「不。」風魔緩慢的搖頭,薄唇輕啟,「因為你。」

莫逐日愕然,「我?」

風魔松開袖口的鈕扣,挽高了衣袖,露出一截可怕的淤青,「這是羅伊在菲律賓小島上送給我的禮物。」

「為什麼?」視線盯在他那令人怵目驚心的淤傷上,莫逐日低呼。

「猜猜看。」風魔凝視著她的眼眸變得深邃。

他俞越主從之別的抬起手,指尖徐緩如春風般撫過她潔白如玉的脖子,那些微的搔癢像是喚起莫逐日最深處的記憶,她抑制顫抖,卻很清楚並不是因為眼前的風魔而起的反應,而是更久以前,沉澱後慢慢被激起的瑣碎印象。

風魔望著她,黑瞳如子夜般費疑猜,「因為你。」

他無言的暗示讓莫逐日的呼吸驟然停止。

如果她並不健忘,就會憶起,這只強壯的手臂曾扼住她的頸項幾乎讓她窒息。

莫逐日完全不敢深思,羅伊此舉究竟想表達什麼,更無力思索風魔之前所宣示的語意,超乎字面以外的隱含。

撇開視線,她直覺的躲開風魔眼中濃得像子夜一般的情緒。

她改變焦點的詢問︰「他對你做了什麼?你們發生什麼事?」

風魔不語,靜靜的放下卷起的袖子扣上。

「告訴我!」比起初見他淤傷時的震驚,此時的莫逐日多了分護短的急切與關懷。

風魔是她的伙伴,是永夜的堂主,她不能坐視他受侮辱。

「沒什麼。」風魔淡淡的回答,起身退離她一步,「如果畫帝沒事吩咐,我先下去了。」

想要叫住他,但風魔臨去時的瞥視,卻又讓她的呼喚扼在喉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能這麼追問嗎?這個問題的解答,會不會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撲朔迷離的困境讓莫逐日難以理出頭緒,太多太亂的感覺攪和在事件中、在人與人的態度里,不該出現的、害怕揣測的,如果她曾隱藏了某些連自己都欺騙的秘密,她又怎能坦承去面對風魔的目光。

雙手撐住額頭,她困倦的閉上了雙眼,制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但耳邊卻突兀的響起羅伊那似笑非笑的低語。

你要是不死,就回頭來找我索命吧……

同一時刻,同樣的嗓音也?旋在專機的另一處倚牆而立的男人腦海中。

佩魔忽地扯下衣袖,目光盯著手上的傷,那截受過緊勒的肌肉豈止淤血,甚至腫脹,可以想見出手之人只要稍加用力,就能輕易卸下他的手臂。

她是我的,別再讓我看到你動手動腳。

那威脅聲依舊縈繞在耳,風魔憤怒的以手指緊掐受傷的手腕,環狀的青紫根本禁不起如此自殘的壓迫,好不容易愈合成淤青的傷口又再度滲出血來。

恥辱比流血的傷口更加刺痛,而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男人是以何種姿態,將這樣的恥辱加諸于他——

在菲律賓的小島俱樂部,撇下莫逐日後,原先的槍留在練習室內,他再度至槍械室挑選順手的武器,看上一把口徑點440Cor——Bo口的沙漠之鷹,一只手卻阻止了他。

「抱歉,那是我的。」羅伊不知河時出現在他身後。

風魔警戒的退開一步,鷹隼般的目光梭巡來者,「是我先看上的。」

「是嗎?」羅伊輕笑,「很多東西的所有權是不分先來後到的,這道理永夜的風魔不應該不知道。」

風魔冷傲的睨著他,「就算你是黑手黨的首領,我也沒有理由讓你。」

羅伊哈哈大笑,「孩子,誰讓誰還不知道呢?」

雙方的目光在空氣中交錯,第一眼認出彼此的身分是禮貌,但接下來,槍落誰家,就得各憑本事了。

羅伊唇邊帶笑,以逸待勞,風魔終究是小他幾歲,沉不住氣而率先出手,羅伊輕松接招,只守不攻,依舊輕松談笑。

「嗯,根基不錯、很扎實,不愧是莫追風的接班人,他把你訓練得很好嘛上

羅伊的贊美對風魔來說,是絕對的諷刺。還有時間說笑,分明一點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風魔一招狠過一招,目光凌厲,「等我把你打得滿地找牙,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羅伊聳聳眉,「我也希望如此,只可惜……」再度擋下他一拳,羅伊挑眉勾唇一笑,「你——贏不了我的。」

「找死!」佩魔動怒,致命的一掌劈去。

羅伊閃過,忽然近身貼近他,冷不防的說︰「你喜歡逐日,對吧?」

風魔渾身一震—動作稍遲,就在電光石火的一瞬,羅伊揮出銀白腰帶,這是整場餅招他唯一發出的攻勢,而這僅僅的一次,特殊合金制成的腰帶一端已準確的攫獲風魔的手腕。

風魔行動受制,正欲反擊,別過臉,正好迎上羅伊陰鷙的眼眸。

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說︰「她是我的,別再讓我看到你對她動手動腳。」

那嗓音陰沉得像是北極寒冬,壓制他的身段優雅無比卻力大無窮。風魔連換氣都來不及,下一秒,砰然巨響,羅伊揮舞腰帶的勁道讓他飛跌到數十尺外,整個人幾乎被倒落的槍架所掩埋。

偌大的槍械室一片寧靜,揚起的灰塵方休,鏗鏘兩聲,手槍上膛的聲音清晰可聞,而那發音標準的英語秉持一慣的優雅與閑適,「槍,我帶走了,不服氣,我在義大利隨時等你。」

砰的一聲,回憶中斷。

風魔一拳重擊在飛機堅固的復合材料板上,力道之大,將隔板打凹進了個拳印,不顧受傷的手與聞聲趕來在門外探問發生何事的隨行機服人員,他咬著牙根,發誓絕對要羅伊付出代價。

夏季的合之嶼沒有威尼斯來得燥熱,乍看之下會讓人有種觀光小島的悠閑,陽光在古老的城牆上移動,海風晃動藤蔓—偌大的別墅彷佛城堡般矗立。

就任黑手黨首領後,羅伊經常逗留在合之嶼,甚至比他待在黑手黨總部賽拉庫斯的時間還長,就連他在帕納里雅島的私人住所都沒有如此受青睞。

梆拉蒂絲站在空無一人的大廳中,倚靠著窗台,水翦雙眸望進陡峭的斷崖深底,浪打巨石,碎成千朵白化。任何一個稍微有頭腦的人都會遠離這般險惡之地,但她清楚的記得,三年前曾有一個男人,從這個窗台躍入比此刻更陰暗洶涌的深海,而男人救起失去意識的莫逐日後,臉上的表情更令她難忘。

恐怕就連羅伊自己也不曉得,當時的他就像是不小心弄壞最心愛玩具的孩子,藏不住的自責與急迫,在被海水打濕的假面龜裂後無所遁形。

而這樣的發現讓她難以呼吸,已經三年了,每當她想起那一幕,肺髒依然宛如被掐住般,不安的連喘氣都無法。

「你找我?」大門被推開,羅伊走了進來。

「我是來請款的。」葛拉蒂絲轉身,目光定在桌上的一疊帳單上。

羅伊拿起帳單翻了翻,略微挑眉,「這種東西你交給斐瑞就可以了。」隨意扔下帳單,他落坐,讓僕人端上他慣喝的Teqlll一3。

「你不驚訝帳單上的數字嗎?」走到他對面的座位,葛拉蒂絲沉靜的眼眸中帶著淡淡的悲傷。

「黑手黨的公主廣發請帖要慶生宴客,」他攤攤手,輕松的口氣彷佛她說的是件不值得一提的事,「這樣的數字,沒什麼。」

「斐瑞可不這麼認為。」她凝望著他啜飲的龍舌蘭,垂下長長的眼睫,「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嗎?」

「這麼多次了,還玩不煩嗎?你不該是這麼沒創意的人。」他對她舉杯示意,目光中的怡然自得充分的表達他對她了解程度的自信。

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眸令她迷戀,也令她痛苦。

這三年來,葛拉蒂絲從不曾間斷對羅伊的暗殺行動,最常見的就是下毒,不過她從未得手,甚至連一絲傷害都沒有造成,與其說是她不夠盡力,倒不如說是羅伊太強了。

暗殺,並非報復,而是她最後的掙扎,一個唯一能提醒羅伊她存在的方式,可笑的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酒里的確沒毒,不過……」手指在桌緣滑動,在觸及桌底下的冷硬物時,她迅速的抽出,「你輸了,羅伊。」

那是一把槍,而槍日正對準羅伊。

他笑睇葛拉蒂絲,「你該不會真的打算開槍吧?」

「如果你能允諾我一場婚禮,讓從四方而來的客人見證黑手黨的第一夫人,那麼,這把槍的扳機永遠不會扣下。」葛拉蒂絲完全沒有勝利的愉悅,那輕柔近乎哀傷的口吻彷佛是在請求。

「只要你想要,你會有一場婚禮的,但新郎絕不是我。」羅伊低沉的喊了聲,「斐瑞。」

不知從何時起便藏身暗處的斐瑞走出,他手上的槍正指著葛拉蒂絲。

「要比誰快嗎?能夠親自槍決自己父親的人,誰會比我更快呢?」她更加握緊手上的槍,唇邊揚起淒涼的笑。

「我認同你所說的,但,葛拉蒂絲,再快的槍手也需要彈藥呀。」如果她的微笑令人心疼心折,那麼羅伊毫不動容的悠閑便近乎是無情了。

她瞬間臉色大變,取下彈匣,驚慌的發現里面連一顆子彈部沒有。

「怎麼會…」她失神呢喃。

「想殺我的人還得排隊,我給了你插隊的特權,但令人失望的是你從未善加利用。」溫熱的手握住梆拉蒂絲冰冷的手指,羅伊盈滿笑意的雙眸卻冷冽無比,「下去吧,別再測試我忍耐的限度了。」

她恍惚的站起,走到門邊時,忽然回過頭,「老實告訴我,要怎樣你才會愛上我呢?」

有些詫異她會如此直接的問,羅伊怔了怔。愛上一個人,那會是怎樣的感覺?隨即的,像是想到了什麼事,他的表情意外的出現一閃即逝的溫柔。

貝起自嘲的笑,他的眼眸望進杯中嗆辣的龍舌蘭里,「也許……等你真的殺得了我,或者我衷心開始恨你的那天吧。

他的回答令葛拉蒂絲的神態更加茫然,她像個無主幽魂般無聲的離開。

「這樣好嗎?」斐瑞擔心的低問,「葛拉蒂絲繼承了阿卡代特大部分的勢力,放任她如此胡作非為,如果她……」

「沒有如果,她只是個傀儡。」截斷他的話,羅伊輕松的飲著酒,隨性的笑了笑。斐瑞還想再多說什麼,他卻舉起一只手,表示話題到此結束。

起身走到方才葛拉蒂絲佇立的窗口,羅伊不發一語。

斐瑞望著他的背影,要不是相處了一段時日,他真的很難相信這個看似溫柔體貼的男人,卻有一顆比鐵塊更冷硬的心。

只是一個傀儡。葛拉蒂絲為羅伊弒父,在他心中卻也只是一個不痛不癢、談不上任何感覺的傀儡,那麼還有什麼人是羅伊會在乎的?

「她來了…」羅伊忽然月兌口而出。

「誰?」斐瑞不解,但羅伊卻沒有再出聲。

遠處一艘快艇劃破浪潮急馳而來,隱約可見一抹縴細的身影立于前頭,一身淺橘色的衣衫被風急速的吹打,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也可以想像衣袂飄動的聲音。

快艇上,風魔臉色陰沉的抱怨,「搞什麼,居然大牌到不許飛機降落,只準我們從威尼斯乘船過來,以為黑手黨真這麼了不起嗎?」

莫逐日了望著聳立于絕崖上的別墅,窗口上那模糊的身影無從辨認身分,但她直覺那個人同樣也正專注的看著她。

羅伊……闊別三年,她即將踏上這座曾囚禁過她的島嶼,有太多需要她詳加考慮的事,但此刻,她卻只能感覺,全身的血液因為即將見到那個人而異常的升高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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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合之嶼的沙灘上群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黑幫老大,也有一些世界級的名人匆匆來到,對葛拉蒂絲獻上祝福之意後隨即離去。從白日就開始的慶祝活動,還會持續一個禮拜,令許多南美的毒梟喟嘆,黑手黨不愧是世界上最講究生活品味的罪犯。

燈光璀璨,莫逐日靜靜的看著這短短一截海岸線上的人,想像著將眼前每個衣冠楚楚的紳士及淑女手上所摧殘的人命傾進海中,這片汪洋在瞬間化成煉獄般火紅的景象。

罪惡是不分程度的,莫堂主,難道你以為不曾親手殺人就算良善嗎?你制造的武器讓你的兄長、你的伙伴雙手染滿鮮血,你以為你完全沒有責任嗎?

那個人說過的話總不時提醒著她,她無法不自嘲,這樣的正氣凜然的確虛妄,當殺戮之于存活是必要的,她不也曾妥協于命運?

黑暗的反面是光明,她伸開五指失神的凝視,真有足夠的力量去推動命運沉重的巨輪趨向旭日嗎?

「是合之嶼的海景令你失了神,還是主人過于輕忽怠慢,美麗的畫帝怎舍得一個人在這里享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單呢?」那灼熱的氣息冷不防的襲上她頸背的毛孔,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夜里听聞起來,分外帶著曖昧的挑逗。

乍然回頭,一整天不見人影的羅伊,不知何時已無聲的站在她身後,宛如豹般優雅矯健,依舊出現得叫人措手不及。

他那盈滿關懷溫柔的雙眼,如果不細看就會錯過里頭無盡的邪惡冷漠,「你的護花使者呢?」

「我不需要護花使者。」感受他無形的壓迫,莫逐日退開一步,不自覺的握緊拳頭。

時間沒有減緩他那令人窒息的威脅感,他的存在彷佛從三年前就已經被刻印在她心中某個地方,像個夢魘逐漸籠罩,而今成真。

「你需要的。」他低淺的吐息,像喟嘆,「若是沒有替你在地獄浴血奮戰的人,小心陰影就會吞噬你虛妄的正義。」

望著那迎在風中的身軀,如柳條般飄逸,他不著痕跡的側過身,擋住沙灘上那一雙雙惡魔的眼,美麗的正義女神恐怕沒有發覺,有多少虎視耽耽的人想要趁機扯下她的羽翼。

「我有足夠的力量對抗一切,包括任河蓄意挑釁的人。」她像是被激怒的貓兒豎起全身寒毛。

「哦?那很好。」羅伊勾起」抹虛無的笑。真是太一局潔也太愚蠢的情操,那些意圖染指她的亡命之徒,喜好暗中放箭遠勝過蓄意挑釁。

對她舉了舉杯,啜飲的動作掩飾了他眼角逼退那些悄悄窺視目光的銳利殺氣。

莫逐日蹙眉。不該是這樣的,她有些焦躁,如果只是外交辭令,她應該可以從容應付,為何一踫上他,她就格外敏感沖動,盡說出一些愚蠢的話。

「如果沒事,請容許我失陪。」她轉身想走。

他莞爾一笑,「我當然沒事,只是你看起來很緊張,如此盛大的宴會無法盡情享受,是因為地點的關系嗎?」

頓住腳步,她瞥過視線迎向他,口氣僵硬,「你多慮了,我很享受。」飛快否決他的話有點沖,像是在解釋什麼。

解釋她的離去是不想和他起沖突,而非逃避嗎?太牽強了!莫逐日咒罵自己的懦弱,在那雙探索似的目光下,畏懼他的敏銳會牽動她失常的情緒。

用激怒留住她,羅伊的笑意更深了。她還是這麼倔強!

晚風吹撫,逆風使她的發絲飛散,掩飾住月光下她白瓷般的面容,羅伊很想伸出手,看清她眼中的敵意是憎恨還是掩飾。

她恨他嗎?經歷過三年前的一切,以及這三年來、水夜的巨變,她恨他嗎?不知為何,一向自負擁有看透人心能力的他,居然會在乎起這無關緊要的答案。

當她又退了一步,他才發覺自己已經伸出手,而此時徒然落空的手懸在兩人之間,顯得十分可笑,這就是兩人之間、水遠不會改變的距離嗎?

「我的手有毒,不能踫觸你嗎?」他輕柔的問。

不知為何,她覺得他的聲調里帶著淡淡的悲哀。

「我已非你三年前的禁灠,」拒絕承認她所感覺的,莫逐日冷冷的提醒他兩人地位的平等。

羅伊異色的眼眸變得更加陰暗,「是啊,你已經成為永夜的畫帝,致力于切斷永夜黑暗面的新領袖,我應該恭喜你。」

有些人就算出生在淤泥中也有向陽的力量,有些人卻是一旦跌入谷底,終其一生只能在泥濘中打滾。他漸漸能明白寧槐如此保護逐日的原因,她不會永遠都在黑暗中,而寧槐或者是他,卻在定一生都無法月兌離。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她淡淡的說,刻意忽略他的意有所指。

真是愛逞強!他聳聳肩,朝她惡意的微笑,「那麼喝口紅酒,去跟哥倫比亞的毒梟洽談一下暗殺美國議員的計畫吧。他們很欠高手,為了人選傷透腦筋,永夜的赤鬼堂不是很久沒有接受委托了嗎?」

「我不需要別人指導我該怎麼做。」她皺眉,不解他從何得知永夜才剛推拒了哥倫比亞的毒梟委托的任務。

「但你需要一張面具。」他輕笑,像是嘲諷她很無知,但眼神卻不若表情的陰沉,甚至帶著某種眷戀般流連在她身上,「如果罪惡的旋律不能讓你沉溺在其中,至少收起你慈悲的眼神吧,別讓自己和這里格格不入。」

莫逐日渾身一僵。因主張和平漂白永夜的傳聞而讓她遭到被刻意的冷淡,但她並不在意,更不意外風魔受歡迎的程度勝過她,只是,這已經讓她、甚至是永夜被孤立成敵人了嗎?

遙望著底下尋歡作樂的人們,他別有深意的說︰「這世界沒有水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赤鬼堂經手了太多秘密,過于心急反而會招致懷疑,善用那些秘密而不是讓它們成為被狙擊的理由,或許會容易些。」

從側臉凝視他,只見著深藍色眼眸的他看起來較不邪氣,平添了一股睿智與和善,她忍不住問︰「你這是忠告嗎?」

羅伊一怔,隨即漾開一抹自嘲,「你不妨將之視為經驗談。」

她懷疑的斜瞄他。他會這麼好心?

「就當作是我還你哥哥的人情。」濃眉邪佞的挑起,金色眼眸閃著惡劣的光芒,彷佛方才說教的他只是幻影,「別忘了你曾譴責我,殺了多少在上位的人,才爬到今天的地位。勾結外人打擊無能的統治階層是最有效的方法,與其防範外來的攻擊,不如先小心內部的叛變,若是你一個不小心被你哥哥的接班人殺了,那臉可就丟大了。」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莫逐日眉一橫,「別將你個人的下流招術套用在其他人身上,風魔絕不會背叛我。」她堅定的說。

羅伊臉色丕變,隨即揚開放肆的笑容,「下流總比無能好,他不過是我的一個手下敗將,值得你如此看重嗎?」他的語氣變得尖刻。

她維護另一個男人卻貶抑他的舉動,激起了他一向八風吹不動的情緒。

「不要污我的伙伴,我不提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任意施加任何暴行在永夜的人身上。」面容緊繃,莫逐日雙眸充滿威脅的瞪著他。

羅伊曾傷害佩魔的事令她耿耿于懷,不管羅伊說了什麼,她都已經決定要相信風魔。讓颯魔承認她是伙伴,她就必須善盡畫帝的職責,展現她的力量讓他認同。

「哦,听起來你很不平,致力于漂白永夜的畫帝,我有更快的方法幫你達成心願。」羅伊微笑,笑立忌卻沒有到達眼底,他壓低嗓音,迫近她耳邊,用著只有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音,「如果我說,我要幫你殺了那顆不听話的棋子,你打算要怎樣酬謝我呢?」

莫逐日背脊僵直,「不怎樣。」她冷硬的說道,同時,藏于腰間的韌絲劃過羅伊的臉頰,一道淺淺血痕立現,她瞪著他,目光似劍,「只是警告而已。」

「在主人的地盤做這樣的事,不會太過魯莽了嗎?」羅伊出手攫住她手執韌絲的末端,優雅卻冰冷的五官顯得無情。

「在主人面前威脅要殺了她的手下,魯莽的人是你。」她欲抽回韌絲,卻暗自心驚于他看似輕松卻難以撼動的力道。

「只怕人家並不領情喔。」羅伊忽地一扯韌絲,她冷不防的撞進他懷中,他禁錮她的腰身,濁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你該不會粗心到沒發覺他喜歡你吧?」

「別胡說!」血液奔騰滲進驚慌,莫逐日推阻他。

享受她由從容轉為慌亂的模樣,柔軟的身軀在他胸膛掙扎,淡淡的馨香逸入鼻腔,直到這一刻,羅伊才發現原來他是如此強烈的思念著她,被壓抑住的情緒在再見面時猛烈的引爆,他才會不理智的對颯魔出手。

無法否認,任何一點點她和風魔相戀的可能都會灼燒他,意外的揪緊他的心逼近失控,要殺了風魔的話絕非空語,如果他膽敢染指她任何一寸肌膚,他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放開我。」無法掙開,莫逐日咬牙冷瞪著他。

「你最好收起你的武器,那只會傷了你。」韌絲勒得她手指肌膚泛紅,一股不舍滑過他的心頭。

將他的善意听做威嚇,她抬頭,目光充滿氣憤,「只會暗箭傷人的無恥之徒,如果你已經有和水夜對立的覺悟,盡避用打傷風魔的手段對付我。」

某種尖銳擊中他的心房,羅伊握緊拳頭,五官僵硬。

他凶惡的表情沒有嚇倒她,她抓住他的衣領,用最憎惡的眼神看著他,「三年前你已經用最卑劣的手段打擊了永夜,別以為我還會再讓你有機可趁,你可惡的逼迫追風離開水夜,這次—我絕不會讓你傷害風魔!!」

「我沒有!」話說出口,連羅伊都訝異自己居然在為自己辯解,他從不辯解,可是此刻他的喉嚨卻不經理智的發聲,那低啞深沉的聲音速自己都無從辨認,「我從沒有想過要和永夜對立。」

胡扯!那三年前的事該怎麼說?!

「你!」莫逐日原想破日大罵,但他的表情,卻讓她無法怒吼。

他仍是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滿了悲哀以及深沉難以抒發的情緒,他凝視她的異色眼眸彷佛祈求,像只負傷的野獸驕傲得不肯低頭,卻用馴服的姿態軟化了一身的血性。

他手指輕柔伸進她滑順的發絲中,好似極為迷戀那其中的觸感,鐵臂緊摟住她的腰肢,讓她靠在他胸口最接近心髒的地方。此刻,她忽然感覺一向萬能無敵的羅伊,不過也是有著脆弱心跳的血肉之軀。

「我並不想和永夜對立,也不想與你對立,並不想……」就連羅伊都錯亂,他試圖要解釋什麼呢?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必要解釋?

可是,為什麼他卻很想讓她知道,急切的不想她誤解?

為什麼會深刻思念她?為什麼會如此在意她?為什麼對佩魔做出這樣的威脅?為什麼要拐彎抹角說那些話,提醒她的舉止已經觸怒黑道中人了呢?

他望著她冷靜驕傲的雙眸,一塵不染的縴細身軀,就算在污穢之地,她也宛若天使般,沒有虛偽貪婪,沒有種種人性丑陋的氣味,她怎能在黑暗中發光?!

三年前,他幾乎失手殺了她,因為他無法忍受她那幾乎穿透他的剖析,三年後,他卻依舊執著于她,這又是為什麼?

羅伊發覺這樣的混亂是無可解釋的,迷惘籠罩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漠理智,神經乍然抽搐,剝開這層層迷霧後,所出現的答案會是什麼?

「羅伊……」她仰頭,在他魔魅的目光中看見了另外一些不該屬于他的脆弱與激狂,或者是其他更復雜的情感,這讓她心驚,比他雙臂如鐵條般的囚禁更讓她想掙月兌。

但下一刻,他吻住了她,她連反抗的驚呼都來不及發出。

終于一償再次見面以來的宿願,空虛的懷抱用她溫暖的身軀填滿,入侵她美好的氣息,帶著激烈的情緒以及不該有的期待,瘋狂且失去理智的吻住她。

三年前,他以為他能奪走她眼中堅信光明的神采,卻沒想到被奪走的是他的靈魂。迷戀她,絕對是他此生最不智的抉擇,然而不被神所祝福的人,只能用強制的手段竊取溫暖—就算只有一點點,一點點也好……

莫逐日的下巴被他攫住,強迫的承受他狂野得幾近粗暴的吻,他喚起她三年前的記憶,而她無力抗拒,縱使有掙扎,也只是很短暫的事。

這個男人的表象總讓人容易忽略他真實潛在掠奪的本性,她毫無防備,那純男性野蠻的氣息,帶著酒精濁熱迷亂的濕度攻陷了她,這才發現,原來她並沒有忘記他,就是因為太深刻了,所以她才會欺騙自己,除了憤怒與憎恨別無其他,但這一切真的只是原始的生理反應嗎?莫逐日早已無法抗辯。

「放開她!」一聲斥喝打散了彌漫在夜黑中的曖昧。

分開的兩人,交接的四目,殘留的氤氳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也錯亂了彼此的心情。

隨即,莫逐日被往後用力一扯,羅伊快速松手,韌絲末端銳利的割傷了他的手指,順利的卷回她的腰間,而她跌進風魔的胸膛。

指月復滲出血絲,但羅伊像毫無知覺般,冷卻熱度後的眼眸猶有余溫,凝望著莫逐日,他瞳中濃重的異彩有著她不敢探究的情感,她別過頭,沒有看見他一閃而逝的哀淒與落寞。

薄唇勾起淺笑,搓著指間濃稠的血液——羅伊冷笑,「風堂主,對待女人,你應該更細心溫柔點。」

縱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他強烈的邪佞之氣,那個迷惘狂亂的羅伊已經消失了,邪惡再次成為他存在的氛圍。

沒有任何回答,只有充滿敵意與殺氣的注視,風魔無聲的憤怒比任何月兌口而出的威脅更具危險性。

莫逐日來回看著對峙的兩人,心中的警報猛然響起。

「我沒事,你可以放開我了。」她掙動,風魔分神望她一眼,那一眼有太多的千言萬語,質疑、憤怒、更有強烈的佔有欲。

「風魔……」莫逐日的內心極為震驚,原先要規勸他的話全梗在喉中。

那絕對不是一個下屬看待首領的眼神,那是種原始的、男人看待女人的眼神。

風魔松開鉗制,但手掌仍守護似的擱在她的肩上,彷佛只要羅伊輕舉妄動,他隨時都會將她帶到身後,全力阻止他的接近。

莫逐日抬頭,強自鎮定的望向他,「我們走吧。」

然而,風魔的雙腳彷佛被定住了,動也不動,全身的肌肉越來越僵硬,他不看向她,也不轉移目光,雙眸冷冷的直盯羅伊。

面對他的挑釁,羅伊的態度反而顯得輕松,將風魔從頭到腳瞅過一遍後,只是邪氣的笑著,兩手隨意按在腰側,全身完全不防備,破綻盡露,這更加激怒了風魔,表示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底。

僵持的氣氛,就連海風吹起沙礫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陰沉的夜幕像是即將垮下般的死氣沉沉。

莫逐日不禁擔憂,在這個地方和羅伊正面沖突,風魔必輸無疑。

她繃緊著嗓子開口,「風魔,我命令你」

「除非你的命令是殺了他,否則最好什麼都別說。」風魔幾乎是咬著牙根逼出聲音,僨起的肌肉線條顯示他隨時有可能動手。

若不是顧及逐日,方才那一刻,他早就掏槍對準羅伊了。從沒有比此刻更想要將眼前的人置于死地的沖動,他厭惡這個男人,巴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碎尸萬段,卸下他所有該死的笑。

可惡!熊熊怒火燃起,風魔十指收緊,指關節咯咯作響,他吻她,他居然敢吻她,他絕對要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莫逐日眉頭深皺,「請你冷靜下來听我說,風魔——」她試圖平息他的怒氣,但有人卻不這麼想。

「嘖嘖,風堂主,你的禮儀訓練需要再加強。」打斷她的是羅伊,視線穿過風魔,他望向她的眼神高深莫測,「畫帝,你都這麼放縱部下違抗命令的嗎?」

莫逐日冷冷的瞪向他,漠然道︰「永夜的事輪不到外人干涉。」

就這麼望著她袒護風魔的神情,羅伊難以理解那擒住他心跳到疼痛的情緒是什麼?他真想放聲大笑,比起眼前這個怒目相對的男人,對她而言,原來他所代表的意義不過是個外人……

風魔擋住他的視線,用身體與敵對的眼神阻隔在兩人之間。

羅伊淺淺勾唇,火上加油的問︰「你的眼神看起來很可怕,不知道你手腕的傷好點了沒?」好像怕他不夠憤怒,非要激得他抓狂似的。

「想現在就試試我手腕康復的程度嗎?」楓魔陰森的口吻,就像是在昭告死亡的預言,令人不寒而栗。

但羅伊不是普通人,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多如牛毛,他早習慣這樣的威脅了。

听到風魔這麼說,他反而夸張的噗一笑,「不好吧,我沒有欺負小輩的習慣,更何況……」他頓了頓,雖然她的身影被風魔擋住了,但從眼神就看得出他在想誰—畫帝還在這里,我總得幫風堂主留點面子上

迅速矯捷的身影飛撲而上,憤怒積壓成力量,風魔的身手快得讓莫逐日連阻止的余地都沒有,但羅伊更快,早在他出第一拳時就已經做好防守,那輕易就招架住他的態勢和他們第一次對上時一樣不再從容。

「住手!」莫逐日狂吼,明知介入兩人的打斗是極危險的事,但她想也不想就沖向前。

風魔氣昏頭,也打紅了眼,哪管迎上前的人是誰,手腳完全不留情的施展,莫逐日阻擋在他面前,見他伸腿飛踢,眼一閉,準備承受疼痛,只希望這能讓他清醒點。

但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肢體交擊的聲響在深夜顯得格外刺耳,她被一個溫暖的軀體覆蓋壓倒,睜開眼,映入眼瞳的是羅伊俊美的側臉,詫異他舍身為她擋下那一腳,心中不設防的軟弱更因此塌陷得更深。

「我說過了,風堂主,你對女人應該更溫柔、細心點。」羅伊微笑,優雅的拭去唇角的血跡。

為了撲倒莫逐日,那一飛踢正中他的下巴,被打倒在地的羅伊絲毫不顯狼狽,反而是喘著氣的風魔,眼中除了懊悔,還有更多輸給羅伊的不甘願。

「你們在做什麼?!」兩人動手叫囂的聲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葛拉蒂絲率領一群保鏢打手匆匆趕至。

生怕再次動手,莫逐日趕緊拉開風魔。

羅伊拍拍身上塵土,口氣輕描淡寫,「干麼大驚小敝,只是比劃比劃而已。」

梆拉蒂絲確定他無大礙後,別有深意的目光停留在莫逐日身上。

莫逐日下意識的看向她,她卻垂下長長睫毛閃躲,立于一旁,不再多語,只有緊握著的雙拳泄漏了壓抑的情緒。

「看來楓堂主尚未盡興,那麼明天的狩獵比賽應該不會如往常般無聊了,你說呢?」羅伊挑眉,像是在刻意宣傳黑手黨和永夜不合。

「只怕和我看上同一個獵物的人,屆時身上會留下難以復原的記號。」風魔怒氣難消,不顧莫逐日的阻擋,說出極沖的話。

「我從不擔心會和別人看上同一個獵物,因為勝利女神是對著我微笑的。」對颯魔勾起一抹自信傲然的冷笑後,他望向莫逐日,眼神如謎,深沉似海,「晚安,美麗的畫帝,願你有個好夢。」

羅伊手一揮,轉身領著一票人離去。他臨走前的道別被吹散在晚風中,彷佛輕得沒有一點重量,卻帶著不可化開的濃密眷戀逸入莫逐日的耳梢。

她的目光深邃迷惘,一旁,風魔的表情卻更加的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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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幽暗的走道兩側只有點點火把星光,仿中古世紀歐洲風格的古堡裝潢,在夜里格外有股懾人氣氛。

走在前方的人腳步倉促、氣息紊亂,走在後方的人與之保持一定距離跟隨著,忽地,前方的人頓住,回過頭,疾步走到後方的人跟前。

「你到底還當不當我是畫帝?」莫逐日一把攫住風魔的衣領,從未如此粗暴的對他怒吼,「要你信任我有這麼難嗎?還是我在你心中只是個屁?」

「我不敢。」別開臉,風魔的表情陰沉淡漠。

她氣得翻白了眼,「不敢才怪!」她握拳朝他臉旁的牆壁用力一擊,「看著我,風魔,不要敷衍我!」她咆哮。

他果然如她所願的轉頭注視她,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差點氣死,「有多余的氣力捶牆壁,剛才怎麼不幫我打倒那個混蛋?」

莫逐日瞪著他,怒氣使她渾身顫抖,他誤解她的用心更讓她難以成言。

風魔冷冷一笑,「還是說,他吻得你神魂顛倒,讓你根本忘了自己是誰。」無視她不可置信瞠大的雙眼,他哼了一聲,「不把你當畫帝的人是你自己,我不過是為了維護永夜的尊嚴而宣戰。」

狠狠的,莫逐日甩了他一巴掌。

那勁道幾乎打歪了他的臉,風魔整個人僵住。

餅往,無論他說出多俞越身分的話,做出多挑釁的舉動,她也從未出手,甚至很少因此責罵他,這次,是她第一次動手。

哀著紅腫的臉頰,他僵硬的望向莫逐日,然而,她的雙眸卻出乎出息料的澄澈,甚至讓他看了心痛。

「你可以盡量羞辱我,也可以完全不信任我,更可以明目張膽的宣揚你準備率領赤鬼堂月兌離永夜的決心,我都無所謂。」她的嗓音干冷,壓抑著胸口深深憤怒的低咆,「但是千萬不要拿你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也不要把我和羅伊的事當作你賭命的借口!」

風魔愣住,從沒想過她會為自己的安危激動發怒,但一想到那家伙吻她的那一幕……撇過頭,風魔拒絕承認她關心的成分大過譴責。

重重的嘆了口氣,她神情凝重,「沒有什麼比挑戰一個未知的敵人更危險的事,你就蠢到送上門去任人宰割嗎?」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他的聲音悶悶的。媽的!她根本就認定他不如那混蛋。

縴細的眉毛皺起,她的嗓音壓得很低,「羅伊和地神一樣出身于暗隱,除非你自認有扳倒地神的本領,不然就只有挨打的份。」

听著她每一句都是要勸阻他參加明日的比斗,風魔就是不相信她真是單純的在乎他的生死。

「你這麼怕和黑手黨結怨,就算不是為了那該死的混蛋,也是擔心會影響到永夜退出黑道的計畫吧?」風魔的眼眸瞬間又轉為深沉,嘴邊扯出一抹諷刺,「放心,你就當我叛變了,如果真的死了也不用你收尸,我不會連累永夜的。」

「你…」他是番王嗎?怎麼講也講不通,「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咬牙說道。

風魔不再反駁,但從他的眼神就可知他壓根不相信。

閉上眼,逐日突然覺得很累,不管是面對羅伊撲朔迷離的情感,或者是應付風魔質疑反抗的態度,都讓她筋疲力盡。

這兩個男人都希望能從她身上獲得某些她無力付出的東西,但是,她不能跨出那道界線,她不能就此停住推動永夜漂白的計畫,她努力管住那逐漸頹傾的心,不讓陷落的牆倒塌,只是她真的有足夠的力量抵擋嗎?

也許她根本沒資格要風魔相信她,口口聲聲要他信任,結果她又做了什麼呢?呵,其實她根本不該再踏上合之嶼,不該再給羅伊任何接近的機會。

「隨便你了。」放棄要他理解,她松開了抓住風魔衣領的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要和羅伊決斗,或者豁出性命跟黑手黨作對,我都不會再阻止你了,不過你記住,我是晝帝,我或者是永夜,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莫逐日說完這些,頭也不回的走了開,轉身前她那短暫的注視,有堅定、有某種覺悟,甚至有對他、水無上限的支持。風魔努力否認那些是發自她的內心,可是心中卻有個聲音告訴他,她是值得信任的……

「他喜歡你。」風魔冷不防的對著她的背影說。

她的身軀在瞬間僵硬,乍然停住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顯得十分突兀,她沒有回過頭,但也沒有再舉足前進。

緊盯著她縴柔的身影,風魔的聲音很低很低,「羅伊.卡麥隆,他在菲律賓曾威脅我,他說你是他的,這就是我和他起沖突的原因。」

他陳述的語調很輕很淡,但話中卻有著試探她的決心,也試探她方才說那些話的真實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莫逐日轉身,除了震驚殘留在眼眸深處難以察覺的悸動,她面無表情的說︰「你听好,我是永夜的畫帝,他是黑手黨的領袖,我和他,僅止于此,也只能是如此。」

「如果……我是說如果,」風魔往前走進一步,聲音有些倉皇,「如果有一天,他奉上了一切,包括生命和成就,你會願意交換你的愛情嗎?」

只是一步,風魔發覺自己沒有勇氣再往前,他不想看見她有絲毫的猶豫,甚至他居然害怕見到,當她听清楚接下來他要說出口的話時的表情。

他感覺痛苦,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說的話如此尖刻,他會輕易的被羅伊激怒不過是嫉妒,他愛上她了,這份認知讓他感覺痛苦。

「風魔,不會有那天的。」望進他眼中褪去張狂表象後的脆弱,莫逐日溫柔的說著,緩緩走到他身旁,「我是畫帝,永夜的畫帝,你只需要記住這點,不必理會他說了什麼。」

風魔搖頭,「總有一天,你會因他離我而去。」

「你是我的伙伴,我永遠也不會背離你。」她伸出雙手,緊緊的擁抱住他。

風魔喉嚨一陣緊縮,她溫暖的體溫漸漸的滲進他的骨血之中,融化了長久以來的孤獨,孤臣孽子總渴望一份不離不棄的相知,縱使不能相戀,當個永遠的伙伴,至少,他能一直一直待在她身旁。

讓他藏起那揚小小的火苗吧,這樣就夠了……

風魔反手擁住她,「我發誓將對你忠誠,直到生命的盡頭。」他終于獻出他不輕易的允諾,她的力量降服了他,讓他心甘情願跟從永夜的腳步,遠離黑暗。

莫逐日靠在充滿男性麝香的胸膛中,那是與羅伊截然不同的味道,不會讓她迷惑也不會讓她錯亂,更不會讓她神經緊繃。但為何有股淡淡的悲傷逸滿胸口,幾乎要窒息了她的呼吸?某條縴細微弱的情緒線悄悄的斷落,肌膚上被烙下的觸感如潮水般退去,徒留干涸沙漠中即將枯萎的花朵?

在她還來不及認清心中那模糊的情感時,她已經說出不容後悔的誓言。也許在不久的以後,她就會知道她割舍了什麼,但此刻,她只能想著要用盡所有的一切呵護脆弱的風魔,他是她的伙伴,她要導引他走向光明。

此時在幽暗走道的盡頭,火焰所無法照耀的所在,彷佛有一抹罪惡的幽魂自嘲的嘆息,而莫逐日卻閉上眼,搞上耳朵,拒絕聆听。

已經化做一堆朽骨的阿卡代特有著最惡劣的興趣,他喜歡將得罪他的人,甚至于是那些人的家人,放逐在叢林中,然後用最原始的狩獵,射殺那些驚惶逃跑的人們,而他唯一的女兒葛拉蒂絲,除了繼承他所有的勢力外——也繼承了他這個令人詛咒的興趣。

嗚槍過後,數十匹駿馬奔入林中,莫逐日不急著爭先恐後,她輕踢馬月復小步慢馳,握著弓箭的手始終顫抖。她早該想到的,那樣一個貌似天使的女人,有著比惡魔更冷血的心腸。

「怎麼了?」一直跟隨在她身後的楓魔,策馬向前與她並騎。

「沒事,只是希望這個該死的游戲能盡快結束。」她低低的咒罵。

風魔輕笑,「你這句話最好別讓那些毒梟听到,他們已經期待整整一年了。」

「應該讓那些人嘗嘗被人狙殺的滋味,看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莫逐日咬牙的說,一想起那些腳踝掛上號碼鎖的男女老幼,心中便是一陣不忍。

「如果你真想這麼做,結局將會令你十分失望。」高大的身影從密林陰影處走出,羅伊駕馭毛色純白馬匹的姿態,比任何歐洲的貴族更顯得尊貴,二年三百六十五天活在死神鐮刀陰影下的人們,如果只是被狙殺,恐怕還不足以讓他們跪地求饒,反而會笑得更大聲。」

沐浴在晨光下的金色眼眸帶著魔性的壓迫,縱使是朝陽也遜色,唯一能柔化他唇邊那似有若無的冷嘲是奧藍瞳色,旁若無人的停滯在莫逐日臉上,像是在無聲的詢問︰昨晚可安睡否?可曾夢見惡魔去敲她的門?

「犯罪的人總有用不盡的理由做為解釋,我沒興趣了解。」她策馬掉頭,沒有把握能抗拒羅伊以及自己,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不該被她拒于千里之遙的態度刺傷的……羅伊虛無的笑。何必感到疼痛呢?

「那麼畫帝應該有興趣觀賞我和風堂主的比賽。」他擋住了她的去路,挑起邪惡的眉刻意的戲謔,掩飾只有自己知道對她的那份心情,「不知道……是哪一個傷兵的落敗會讓你比較心疼?」

意外的,這樣的揣測投入莫逐日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她一心擔憂風魔受傷,但如果遭受不測的是羅伊呢?別開臉,咬著下唇,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羅伊伸手想要掠開她垂下的發絲,想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他懷疑,方才在那瞬間是否看見了蒼白。

始終以守護者姿態立于莫逐日身旁的風魔緊握韁繩,一直遵循她莫輕舉妄動的命令,卻在羅伊指梢即將踫觸到她的黑發時,沖動的策馬以長弓粗率的架開他。羅伊那靠近的距離不帶武力威脅,卻讓他不安。

「要比就比,哪來這麼多廢話?」風魔冷瞪他,痛恨邪惡沒能猙獰他的面目,卻強化了他一身懾人心弦的魔性。

終究還是落空了,無論如何都無法縮短彼此的距離。

羅伊愣愣的看著懸在半空的手,勾起諷刺的微笑,目光轉移到風魔身上,瞬間化為冷厲。

「往東,那里人較少。」冷冷的揮開他的長弓,羅伊伸出一指指出方位,「我只想听到你失敗求饒的聲音,就我們兩人,誰先中箭落馬,誰就輸了。」

說完,他率先策馬離去,莫逐日想以領袖的身分代為拒絕,卻從風魔的神情發現,從一開始,她就無力阻止這兩個男人的對決。

「到終點等我,我一定會射下那混蛋可惡的笑臉。」風魔全身蓄勢待發,興奮且期待。

得到莫逐日的承諾,風魔已不再執著非得要取羅伊的性命,不過是男人的志氣和氣魄,要藉著和羅伊一決高下對她證明白自己的實力。

說不出任何責難的話,她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沉聲叮囑,「小心點。」

風魔揚起自信的唇形,跟隨羅伊的踏印而去。

望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蹄聲,羅伊的話卻依舊盤旋在耳邊,如果,神只給她一個機會,那麼她會祈求誰的勝利呢?

掩埋在心深處純女性微弱的囁嚅,莫逐日思緒飄遠的撫模著馬兒粗糙的棕毛。她是永夜的畫帝,她只能給予風魔掌聲,只是,心中有個不應該的期待,下一次,羅伊再試圖踫觸她時,至少,不要讓他眼中那淡淡的淒涼蔓延。

至少,給予他一些她的體溫,雖然是不應該……

「你不跟上前去嗎?」冷不防的,葛拉蒂絲驅馬停在她後方,嬌弱的神態還是如此楚楚可憐,但抬高的下巴卻充滿倨傲之氣。

莫逐日搖頭,淡淡的回答,「我相信他們自有分寸。」隨即她微踢馬月復,避開眾人狩獵的區塊,循小路往終點前進。

在看見葛拉蒂絲時,她有一瞬間的錯愕,難不成黑手黨的人都喜好來無影、去無蹤,專司嚇人為樂嗎?她皺起彎彎柳眉,不悅葛拉蒂絲舉辦這種血腥游戲,表情卻如此平靜,更不欣賞她布滿暗樁跟蹤的行徑。

「你是相信風魔絕對有保命的能力,還是相信羅伊的實力是虛張聲勢?」葛拉蒂絲跟上她,陰沉沉的問︰「你就這麼肯定羅伊不會置風魔于死地嗎?」

「你是什麼意思?」莫逐日蹙眉,發覺她對她有很強的敵意。

她看向葛拉蒂絲,正好拉滿弓的羽箭破空射出,發出尖銳的聲響,穿透躲藏在林中一個男人的胸口。

梆拉蒂絲的部下馬上從暗處驅上前,從獵物身上拔出箭尖,鮮血大旦里涌出染紅了綠葉,男人表情驚恐,抓住來者申吟求饒,對方取下號碼鎖後即踹開他,任憑他在荒煙漫草中等死。

看著她欣喜的把玩剛取來的號碼鎖,莫逐日月復中一陣翻攪,拉開韁繩,策馬狂奔。

是她這幾年太常待在實驗室,還是太久沒有出任務,如果只是純粹的暗殺,或者是戰斗,不管是自己或是對手,都抱有必死的決心,可是剛才所目睹的,那稱不上任何借口的的殺人,只是最單純的殺人取樂。

當沾血的號碼牌緩緩被呈上時,她只想嘔吐,不想再待在那里一秒鐘,感覺她所處的立場塌陷。原來身為黑道中人的她,從來就不曾真正涉入黑暗的最深處。

忽地,奔馳中的棕馬失去控制,前腳懸空飛踢,莫逐日勒緊韁繩也無法抵抗強大的拉力,更別提安撫發狂的馬兒。狠狠的,她被摔下馬背,翻了幾滾,好不容易踫撞到某個固體才停下。

渾身疼痛,莫逐日喘息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正是騎著馬匹、高高在上的葛拉蒂絲。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白皙的肌膚在日光的掩映下顯得更加蒼白,彷佛一抹沒有生命的幽魂。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任何問題。」莫逐日搜尋她的坐騎,卻驚愕的發現馬兒抓狂的原因是因為它的腳被利箭射中,而長箭的翎毛正是她剛才見過的。

「別對我說謊,你是根本無法回答吧引」葛拉蒂絲尖細的吼叫著、「因為你知道,他會為了你而手下留情!」

搗著被撞得疼痛的肩膀,掙扎爬起的莫逐日卻被一只長弓抵住傷處,用力的壓回泥地。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渾身寒毛豎起,抬頭盯著眼前手執長弓的女人,她吐出的話讓她極度的不舒服。

梆拉蒂絲雙眸漸漸轉為迷蒙,喃喃的說︰「我討厭他看你的眼神、那麼遺憾、那麼自嘲,好像你遙不可及、不能被褻瀆。」她打量著莫逐日,但恍惚的神情卻又好似想著別的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莫逐日不斷的搖頭,「我是應邀而來的客人,你不該不知道我的身分。」她一面往後退,一面想著要如何避開她的弓箭逃跑。

真該死!方才摔馬時,連武器一塊摔掉了。

「畫帝,羅伊愛你,無論他多麼小心的隱藏卻還是流露出愛意,那你呢?你珍惜嗎?你愛他嗎?」葛拉蒂絲不斷逼近她,緩慢的帶著刻意的折磨。

「住手。」她眼神狂亂得近乎危險,莫逐日問躲馬蹄,低喘不停地往後察看退路。

「他說,除非我有殺他的決心,否則,他不會愛上我的。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她拉緊韁繩停住馬步,輕描淡寫的對莫逐日宣告,「殺了你。」

暗處的黑衣人突地涌上,莫逐日奮力擊退眾人,卻抵擋不住蜂擁而上的打手,他們壓制住掙扎不休、試圖逃走的她,在她腳踝上套上最後的號碼鎖。

「通知對永夜退出黑道那些小動作心有不甘的毒梟、黑道及恐怖份子,真正的狩獵行動揭幕了。」葛拉蒂絲冷冷的看著她,「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兩小時,你可以開始祈禱撒旦最好如我一般討厭你,否則,就準備下地獄吧。」

領著手下,葛拉蒂絲狂笑離去,樹影重重,空洞寂靜中只剩下莫逐日。

明媚的日光下,卻感覺冷意從腳底蔓延,風吹葉響,彷佛每一朵落下的花瓣都是悼唁,環顧四周,處處都有監視的眼眸閃爍著殺氣。

咬咬唇,她頭也不回的奔進林中,同時,令人不寒而栗的雜杳馬蹄跟隨而去。當風魔跟著羅伊的蹄印來到一處空曠草地時,他詫異的瞠大了眼,因為羅伊老早放馬吃草,一個人迎風而立,眺望遠方海天一色的景致。

「你玩什麼把戲?以為光憑你的腳力就可以勝過我騎馬嗎?」風魔慍怒,以為自己徹底的被看輕。

「我還沒無聊到跟馬比速度,還是你真覺得我神到那種地步嗎?」羅伊轉身反問,雙眸盈滿他最痛恨的笑出息。

楓魔翻身下馬,「如果想要近身搏斗,我奉陪。」

「不用比了。」羅伊將雙手舉起,「我投降。」

「少開玩笑了!」他火大的揮開一記左勾拳,沒料到羅伊居然連躲都不躲。

吃了風魔一拳,羅伊依舊文風不動,不過是右臉頰一片紅腫,唇角裂出血跡,舊傷未愈再添新傷,承受這一拳,算是還他在菲律賓時沖動之舉。

羅伊淡漠的問︰「夠了嗎?夠了的話,可以冷靜听我說話了嗎?」

「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風魔瞪著他,氣憤未平。

他討厭這個男人,不管是他那種完全不把別人當一回事的說話態度,還是狂妄的篤定他一定會按照他原訂計畫而行的自信。

羅伊目光閃耀,高深莫測,「我和你當然沒有什麼好談的,我要談的是關于永夜、關于逐日。」

「除非你是要逼我動手,否則最好稱呼她畫帝。」風魔冷冷的糾正,禁止任何男人如此親密的稱呼她。

羅伊沒有惡意的望著他,「你喜歡她。」這是肯定句,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颯魔撇撇嘴,「你不也是。」這也是肯定句,毋需質疑。

「不……」不會只有喜歡那麼膚淺,也不值得被提起。羅伊淡淡的笑,笑中有股悲哀,「你喜歡她就行了,這代表你會一直守護著她,願意為她做任何的犧牲、不計個人榮辱吧?」

「少雞婆廢話,該怎麼做不用你來教。」威震八方的赤鬼堂堂主風魔居然瞼紅了,他甩甩頭,直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羅伊一副不懷好意,「有件事需要你的合作。」

風魔直覺的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可是如果是听听,也沒啥壞處。他手插口袋,一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姿態。

不很久,當羅伊結束緩慢而清晰的陳述,風魔深沉的盯著他,「太狡猾了,這樣一來,好人不就都讓你演完了?」

「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干淨俐落的一次解決?」羅伊將問題丟回給他。

「沒有。」他承認得干脆。

點點頭,羅伊滿意」笑,「很一局興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共識。」他伸手要握住他的手,風魔往後退開一段距離。

「我還沒答應。」他嘴硬的做垂死掙扎,不甘心就這麼乖乖听這家伙的計畫行事。

羅伊失笑,「為了她……」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倏地移動至風魔身前,準確的握住他的手,瞅住他的眼神充滿自信,「你一定會答應的。」

他何時冒出來的?風魔愣住,寒意爬上背脊。不可能有人能躲過他的視線,他是怎麼辦到的?

「預祝合作愉快。」握著他的手緊了緊,羅伊正要放開,風魔卻反手捉住他。

「想過這麼做,你的下場會如何嗎?」風魔冷不防的問。

雖然他一直不想承認,這場計畫中,最傷的其實是羅伊。

「那一點都不重要。」羅伊勾唇揚起一個冷漠的弧度,隨即指尖彈中風魔腕上某一點,他吃痛松手,羅伊眼色晦黯,「下次別再隨便踫我。」

風魔忿忿不平的看著他轉身去牽馬,撇撇嘴的暗罵,「囂張什麼。」卻是心知肚明,在方才捉住他的剎那,的確被他突如其來的殺氣嚇到。

他是殺手,對于周遭氣息的掌握堪稱一流,卻沒想過有人的下出息識動作就足以讓人致命。羅伊太強了,如果真動起手來,他根本毫無勝算。

半小時後,兩人並騎回到終點,颯魔忽然問︰「比斗結果要怎麼說?」

羅伊聳聳肩,「平手上。」

「你剛才說你認輸。」風魔睨著他。

「你覺得逐日會相信嗎?」羅伊勾起可惡的笑容。

風魔露出森白的牙齒,「你欠揍嗎?」

羅伊沒無聊到和他爭辯這個,環顧四周,他察覺得不對勁,某個可能性的猜想如閃電般擊中了他,他招來斐瑞,問了幾個問題後,神情越發凝重。

「該死!」他低咒,再次策馬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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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陽光普照的白天,光線卻透不進合之嶼的森林,高大的熱帶植物矗立其中,越往內走枝葉越繁密,阻擋了太陽的拂照,陰暗成」片潮濕青苔。

為了躲避追擊,莫逐日只能選擇往更危險的小徑前進,漸漸的,就連路都被藤蔓所埋沒。而那幫嗜血的亡命之徒也舍棄了座騎,一路追逐而來。

她艱辛的走著,並非沒有接受過野戰訓練,只是從馬上摔落時扭傷了右腳踝,手臂也感覺疼痛,可能是骨折了。她抵著粗大的樹干喘氣,心知腫成饅頭大的腳踝是撐不了下一個半小時了。

倏地,她僵住四肢,風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才剛移動腳步,一枝羽箭已迅雷不及掩耳的劃破空際,驚險的擦過她臉頰釘在樹干上。

她壓低身子利用草叢做為掩護移動,然而,從暗處竄出的羽箭卻如影隨形,總是擦過她沒入林木中,不消幾刻,她渾身已傷痕累累。

莫逐日猛地站直身軀,大聲咆哮,「卑鄙小人,出來!」她清楚自己的位置已經曝光,對方是刻意戲弄她,而非學藝不精。

周遭響起低低的嘲笑聲,一個陰沉的男聲自暗處威脅道︰「我還以為永夜的畫帝有多能干,竟然敢跟FBI勾結,我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的。」

「別無的放矢,我沒必要為沒做過的事遭受非難。」她冷靜的回應,豎耳分辨聲音來源方向,握緊的手心冒出冷汗。

男聲冷笑,嗜血的聲音宛如從地底深淵傳來,「叛徒就只有等死的份,沒有資格做任何解釋。」

一枝羽箭在剎那間破空射出,她翻身閃躲,同時,準確的按照羽箭射出的方向將手中預藏的小石子擊出,男人吃痛咒罵,氣憤的走出陰影,他連發數箭,箭箭追魂。

「沒想到永夜有你這麼一個標致的美人兒,而且還成為當家的。」將弓弦拉滿架上羽箭,乃猜將軍舌忝了舌忝手臂上方才被石頭擊傷的血跡,黝黑的眼眸中有病態的興奮,「讓我想想,先將你釘在地上好好的享用後,再殺了你,把你的尸體切成一塊塊分批寄給那些混帳三八蛋。」

莫逐日緊盯著他,節節後退。乃猜是泰國擁兵自重的將軍,吃過不少追風和隱雷的苦頭,他懷恨在心已久,她一點也不不意外他會栽贓嫁禍、挾怨報復。

‘誰會先倒下還難很說,像你這種角色,永夜的女人就可以擺平,根本不需要男人來出手,畢竟,方才我只用了一顆石頭就把你逼出來了。」莫逐日諷刺道,手里不時拋擲著幾顆小石頭,她就是故意要激怒他。

乃猜出身軍旅,但近年來酒色財氣早已迷醺了他的搏斗能力,」是他屢屢栽在追風和隱雷手里的原因,只要他失去理智,她就有機可趁。

丙然,乃猜惱羞成怒,面目猙獰,他壓低弓身將箭對準她,「臭婊子,我現在就讓你躺下」。

羽箭從弦上躍出,早已是莫逐日預料之事,她偏頭閃過,同時拋擲石子正中乃猜的眼楮,他蒙著淌血的雙目在地上哀嚎翻滾。

壓倒性的勝利讓躲在暗處的其他人倒抽了一口氣,卻沒人出手相助,他們只是共享游戲的玩家,稱不上任何關系,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

莫逐日從地上撿起乃猜的犀角弓與箭,緊抿著唇,冷冷的說︰「我無意與各位為敵,但若是欺人太甚,休怪我不客氣。」

或許是她的表現獲得某個程度的肯定,攻擊不再,一陣聲後,拄著拐杖、面容滄桑嚴厲的老人緩緩走出,「少耍激將法,你還不夠格跟我們平起平坐,把永夜搞得烏煙瘴氣,叫地神出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莫逐日一眼就認得他是掌控中歐市場,自荷蘭起家的毒品大亨,永夜曾接受委托,替他除去幫內窩里反的份子,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壓根不承認你是永夜的領導者,所以殺了你也無所謂吧?」另一個語調尖酸刻薄的中東女人腳踏高跟鞋踩著落葉出現,她是軍火走私的大盤商,曾暗戀過地神,因為她喜好挑起戰爭,所以神兵堂從不把武器賣給她。

一些跟永夜交易過、吃過永夜悶虧的罪犯、黑幫老大陸續出現,他們對于永夜逐漸退出黑道,有不滿、懷疑和恐懼,更有些人想趁機落井下石,就如同羅伊所說的,如果不好好處理那些秘密,恐怕這些人說什麼也不會放過她。

環顧四周,莫逐日凜眉端顏,試圖說明,「各位,听我說——」

「你們還遲疑什麼?人就在眼前,現在不殺,要等到何時動手呢?」葛拉蒂絲高分貝的挑撥,指著她尖聲喊叫,「退出黑道是這女人一個人的決定,殺了她,赤鬼堂堂主會感激你們的。」

風魔?!莫逐日警覺的望向葛拉蒂絲。她為何提起風魔?!

眾人一陣鼓噪,卻沒人真有所行動。「男人不好下手是嗎?讓我來吧。」中東女人惡毒的盯著她,舍棄弓箭,掏出手槍。

莫逐日渾身一顫,想逃,四周卻被重重包圍,眾目睽睽下,根本無處可逃。

原來,黑暗要吞噬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奪取性命就是最方便、最干脆的方法,她冷傲的覺悟了。昂著下巴,她不後悔,無論如何都不會求饒。

中東女人露出陰毒微笑,「莫逐日,下地獄去吧!」準心對莫逐日,她重重扣下扳機。

就在那百分之一秒,一只羽箭鑽入空氣的隙縫貫穿手槍槍管,射出的子彈因彈道偏離,錯過莫逐日的眉心,轉而劃破她額際發稍,驚險的削下幾許青絲後,隨著尖銳的響聲沒入樹叢。

生死一瞬間,莫逐日緊咬著下唇,沒有恐懼申吟,更沒有虛軟無力,她驕傲的挺直站著。

「嘖嘖嘖,如此有趣的余興游戲卻沒有通知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羅伊優雅的步出暗處,臂上的象牙長弓弓弦因殘留的力道仍抖動著。

黃金色眸子閃著幽光,宛如隨時都能撲上前啃噬獵物頸項致命的黑豹,他充滿魔性的壓迫感讓鬧烘烘的現場頓時噤聲。

「雖然不在乎解釋的內容,至少要一個公平的比斗吧?耶娜姐,將槍口對準手無寸鐵之人,手槍會哭的喔。」他略帶笑立息的責難口吻,仿佛在對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說教。

中東女人耶娜姐哼了聲,忿忿不平的撇過臉去。

「你不也同樣不滿永夜,又何必阻撓我們殺了她?」老人眉頭擰起,不悅的用拐杖敲擊泥地。

「您誤會了,我只是要求公平,可沒有說不贊同這項娛樂的進行。」羅伊淺笑出聲,眼眸帶著令人畏懼的邪惡掃過在場的每張臉孔,最後停在莫逐日的臉上,「我的確是十分不滿永夜,所以更不希望她死得如此輕松。」

莫逐日背脊凜過一陣冷意。到頭來,他也是希冀她死于非命的幫凶,她早該預料到的,他們本就是敵對的立場,只是為何,胸腔會如此間痛,就像有人不斷的捶搗她的心房。

「你想怎麼做?」耶娜姐陰狠的冷笑,眼中充滿嗜血的期待。

羅伊搖了搖頭,「別著急,耶娜姐,我們該給畫帝一個特別的優惠,讓她向死神報到時,不至于滿月復牢騷。」他拋給莫逐日一把匕首,同時也亮出手上銳利的獵刀,「打贏我,所有恩怨一筆勾消。」

這句話引起一陣騷動,有人興奮期待兩人廝殺的場面,也有人不服羅伊獨裁自決的舉動,但可以肯定的是,沒人敢否決他的提議。

握緊冰冷的刀柄,莫逐日壓抑心中波濤的思緒,冷盯著他,「我會殺了你。」「我等著。」羅伊微笑以對,那微笑很深,像是刻意隱藏某些情感。

莫逐日有片刻的恍惚,覺得這樣的對話很熟悉,彷佛在三年前,也就對她如此說過,等著她殺了他。

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等著她終結他的生命,等著她了斷他的罪惡。在那雙太深、太幽黯的眼眸中,她什麼都無法解讀。

「女士優先。」他揚了揚刀,一手禮貌的擺出邀請的姿勢。

莫逐日不再多想,先發制人是最佳戰術,與其防守,不如進攻。

目光一冷,她揮刀向前,在空中畫出完美的弧線,準確的往羅伊的咽喉刺去。

「很棒的眼神,已經下定決心了嗎?」他往後閃躲,用著只有近距離格斗的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音輕語。

「我從未猶豫。」她哼了聲,心知肚明那絕對是謊言。

「是嗎?」羅伊勾起一抹嘲諷的唇形,用刀身擋開她差點插入他心髒的利刃,「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一種恩惠。」

「口是心非!」她低罵,手腕承受他的反擊而發麻。想死的人哪來這麼大的反抗力道?

「你不也是。」他莞爾,輕易閃過她下一波攻勢。

莫逐日揮刀如舞,覺得他的笑容可惡至極,咬牙道︰「我只想用這把刀貫穿你的心髒。」

兩刀相抵,羅伊壓制她的刀身,湊近她耳邊輕輕吹氣,「噢哦,生氣啦,真是可愛。」

莫逐日一凜,抬頭怒瞪他,「盡避嘲笑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刀鋒交錯後滑開,撞擊出些微火花。

他轉身,刀尖挑起她一繒黑發,眷戀那淺淺的馨香,迂回的情感全化成戲謔般的請求,「只希望屆時你會記得在我的墳前,為我跳支舞。」

「放心吧,我絕對會親手書寫你的祭文。」發絲在空中飛揚,莫逐日甩開他,咬牙說出明知不是真心的詛咒。

以生命相償為約定過招的兩人全然沒發覺,他們並不像生死相搏的斗士,反而像訣別時共舞的情侶。

這番你來我往究竟持續了多久,沒人計時,羅伊身手矯健,宛如一頭美麗且致命的野獸,游刃有余的挑弄著他的獵物,而莫逐日輕巧靈敏,彷佛擁有羽翼的精靈般,完全抵銷了力量不足的缺陷,將自身的優點發揮得淋灕盡致。

莫逐日的大膽、羅伊的優雅,對于這兩人交織出的精彩比斗,眾人有瞬間的目炫神迷,但所有的競賽終究需要一個結局,尤其是當觀眾已經開始不耐煩。

沉下臉,羅伊一記手刀劈向莫逐日的手腕,那爆炸性的疼痛使她不得不松手,匕首落地被踢開,她握著受傷的手,不停往後退,直到背抵上樹干,無路可退。

「心髒和咽喉,你選哪一個?」羅伊面無表情的逼近。

莫逐日別開臉,不住的喘息,「少廢話,快殺了我。」

不看他,是生怕那金色瞳光太過無情,會刺傷她偽裝的堅強。

她眸色黯然,壓抑不了心頭的苦澀,不管是過去或現在,她勝不了他,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注定輸給他。在他眼中,她堅持的光明不過是黑暗中的燭火,一吹即滅。

然而,失敗並非最沮喪的主因,她自嘲的是自己的心,居然還抱持著一份微薄的期待,那不應該的期待讓她想大聲諷罵自己︰你真是太蠢了,莫逐日!

「逐日,看著我。」他突然輕聲的說,「請你,看著我。」

莫逐日一愣,因他突兀的溫柔而怔仲。

「逐日……」羅伊輕喃,彷佛無法承受這個名字的重量。

也許是他的請求太過溫柔懇切,也許是靠死亡太近以至于矜持變得可有可無,她緩緩的看向他,看進那一雙異色的雙眸中。

一向邪惡耀眼的金眸在此刻意外的變得極為柔和,冰藍色的眼眸則依舊深邃難測,分明是不同的顏色,卻奇特的協調成邪魅的美麗,散發無形的吸引力,讓人不經意便沉溺其中。

莫逐日甩了甩頭,禁止自己對于眼前這個要結束她生命的男人有所遐想。

她喊叫著,「死神都不能讓我有所畏懼,快動手,別以為我會哀嚎求饒。」

羅伊揚起一抹淡笑,靠在她耳邊,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嗓音說︰「追逐日光的畫帝,死神跟我一樣,沒有資格擁有你。」

宛如上好絲綢被撕裂的聲音,刀刃刺穿肌膚劃開肌肉,尖銳的那端全然沒入人體中,幾乎貫穿。

血液溢滿雙手,莫逐日因震驚而無法動彈,刀柄易主握在她的手心,那大量涌出滴落至塵土中的濃稠液體來自羅伊,而他依然保持著那股淡然的微笑凝望著她。

他手推樹干使力往後退,刀身被拔出的聲音清晰可聞。

「令人遺憾,我輸了。」聳聳肩,羅伊輕松的口吻彷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眾人一陣嘩然,葛拉蒂絲臉色蒼白得像是要昏倒,她向前要替他止血,但羅伊卻推開她。

他手一揮,冷冷的對莫逐日說︰「你贏了,按照約定,在場所有人與永夜的仇怨紛爭,從此煙消雲散,你可以走了。」

莫逐日瞠大眼,清楚的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這一刻,生死攸關的轉瞬,許多模糊的事都逐漸清晰了起來。

他幫了她一個大忙,替她解決了一直無法妥善處理的燙手山芋,用他的狂妄抵擋了所有揮向她的毒刃,就算代價是他必須與全世界的罪犯為敵……

莫逐日的身子晃了晃,用盡全身力氣站直,當尖銳的那端刺穿他時,她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無盡的空虛侵襲了她,鮮紅的血液灼熱了她的眼。

她彷佛看見撒旦吹起邪惡的風,將她送至天堂的入口,即使黑斗蓬下的羽翼匍匐著妖魔襲擊,他依然微笑如故,反過身後,撒旦走進更深更沉的黑暗中,揚起的鐮刀卻掛著無盡的悲哀。

為什麼?這一切是為什麼?

「怎麼能就這樣放過她?」耶娜妲尖叫。

「你有其他的意見嗎?」羅伊反問,漠然的環顧四周,「有人要提出反駁嗎?」

即使月復部多了個血窟窿,依舊絲毫不減羅伊一身邪惡魔性,眼眸底比極地更冰冷的無情讓所有人選擇閉嘴。

沒有人有膽量上前挑戰他的權威,近年來黑手黨快速的擴張說明了,任何敢低估羅伊的人,下場會比死亡更淒慘。

羅伊勾起唇角,邪佞的睨著莫逐日,「這次算你走運,還不快滾,小心我改變主意喔。」

血液渲染了他白色的襯衫,似有若無的微笑,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惡魔的化身。莫逐日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喉嚨像是火團燃燒般無法成語,沾滿鮮血的雙手沉重得握不住獵刀。

風魔從人群中走到她跟前,「畫帝,永夜的專機已經待命,我們走吧。」

莫逐日很慢很慢的看向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臉孔陌生得令她心寒。

他冷眼旁觀了多久?當她生命遭受脅迫時,他在做什麼?他還是那個對她許下承諾的負魔嗎?

一語不發,莫逐日揮袖離開這座陰冷的森林,風魔跟隨在後,在經過葛拉蒂絲身旁時,他和她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才明了的眼神。

縱然腳踝腫大難行,莫逐日卻加速步伐,她的心,每踏出一步遠離那個受了傷卻依舊傲然自大的男人,就像遭受凌遲般被割下一刀,很痛、很痛。

飛機在合之嶼機場跑道上滑行,揚翼飛回遙遠的東京,莫逐日將手掌貼在玻璃窗上,那冰冷的觸感讓她想起羅伊的體溫。閉上眼,她依稀還听見他的聲音,那極輕的口吻說著︰死神跟我一樣,沒有資格擁有你……

紅點閃耀,風魔打開私人的通訊器,令人意外的,葛拉蒂絲出現在視訊螢幕上,她輕柔的吩咐,「全部按照計畫進行,事成之後,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答應讓你接手永夜的一切。」

「知道了。」他切斷聯系,抬頭,視線飄往前方沉默的莫逐日,他忽地開口問︰「你的傷嚴重嗎?」

她沒回頭,久久,才輕描淡寫的回答,「已經沒事了。」

風魔無聲的凝視著她的背影,從合之嶼一直到東京,這漫長的旅途,兩人從此保持緘默,連一句話都不曾再交談。

日本東京

奇非十分擔憂的望著眼前,背對著他面窗而立的女子。

從合之嶼回來後,畫帝就不太對勁,她好像有什麼事沒完成似的,有時會流露出異常焦慮的神情,要不就是忽然陷入沉思的狀態,就像現在,他已經報告完畢許久,她卻遲遲沒有反應。

莫逐日的視線停留在那斷裂的紅色燈管上。

從高樓往下望,對面原先隸屬于同一廠牌的兩家服飾店,因股東分裂正在拆換招牌,聯系彼此店面的霓虹燈線路整個被拆下來扔在路旁,玻璃燈管碎了一地。

那徘色透明的碎片,像他的血讓她刺痛,更像彼此之間斷裂的聯系,從此咫尺天涯,再無理由接觸。她迎向光明,他走入黑暗,曾經錯身而過,不該留戀的,為何遺憾會這麼深,深得幾乎溺斃了她的心。

「畫帝?」奇非忍不住出聲。

意識到自己又恍神,莫逐日深吸口氣,轉過身說︰「這個想法很好,就按照你的方案進行吧。還有事嗎一.」

闔上手邊的卷宗,奇非搖頭,反問︰「你沒事吧?」

「再好不過了。」她聳聳眉毛,一副粉飾太平的無事樣,「你去忙你的事吧。」

奇非無聲的嘆了口氣,猜想是他多慮了。準備離開的他,手還沒踫到辦公室的門把,莫逐日卻忽然叫住了他。

「地球和平解放機構最近有沒有什麼動作?」她問道。

這個以鏟除所有破壞和平的犯罪份子為宗旨的組織,總是對永夜窮追不舍,尤其在天王、地神引退後,更是小動作不斷,就算莫逐日一心漂白,他們依然故我。

奇非想了想,繼而皺起眉,「沒有。」

「你也覺得很不尋常吧?」她從他的表情解讀出同樣的困惑,地球和平解放機構最近和平得太可疑了。

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般,自從黑道中人不再挑釁找麻煩後,最近的太平日子過得讓人心生不安。

辦公室門忽地被人推開,莫逐日抬眼,不悅的看見未敲門就進入的風魔。最近他處處找碴,兩人間的氣氛又回復到去合之嶼之前的僵持。

「我和奇非有正事要談。」她瞪著他,很明顯的下逐客令。

「我知道,我也有很要緊的事要找你談。」風魔聳聳肩,一路走向她,雙目虛實難測的緊盯著她,完全無視奇非的存在。

莫逐日站起身,因他囂張的舉止動了怒,「沒有任何重要的事非得急于在這幾分鐘內,請你出去!」

「我可不這麼認為。」風魔狂妄的一笑,手指沿著桌緣移動,腳步輕盈如野生動物,冷不防的閃身至她身後,用冰冷的槍口抵住她的後腦。

「負堂主,你做什麼?」奇非驚叫。

「沒什麼,不過是請畫帝去參加一場宴會罷了。」他用槍口敲了敲莫逐日的後腦,「乖乖听話就沒事了,知道嗎?」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最後的機會,風魔。恍她冷靜的說。

「再多次都是白搭。」哼笑著,風魔用槍柄重擊她的肩頸,莫逐日忍痛悶哼,他得意的吹了聲口哨,「沒想到畫帝這麼不堪一擊,那我之前干麼忌諱那麼多呀?真是。」

「別亂來,風魔。」奇非斥喝,隔著辦公桌與他對峙,卻可恨于找不出他的破綻。

「安排一架私人飛機,清空航道,不許追蹤,不許埋伏,只要讓我發現不符合條件,我就——」他忽地拉開手槍的保險上膛,奇非一凜,風魔勾唇冷笑,「在她腦袋穿出一個洞。」

「沒有什麼條件好說的!奇非,停止談判,召集梟鷹堂,絕不能讓他踏出永夜大樓一步。」莫逐日大聲下令。

她很痛心,沒想到他還是叛變了,而且選擇如此直接的方式——挾持她,難道他之前的表現不過是個幌子,目的是要松下她對他的戒心?

風魔揚揚眉,忽然以手刀擊昏莫逐日,一手攬住她癱軟的身軀。

他笑睨奇非,「梟鷹堂堂主,你听誰的呢?」

背脊淌下冷汗,胸膛彷佛有巨石壓迫,奇非來回看著莫逐日和風魔,驟然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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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前天 18:33 |只看該作者


墨藍色的天空,懸著一枚冷月,灰雲層後直升機的輪廓漸漸明朗,螺旋槳轉動的劇烈雜音攪破靜謐。

機內共有七人,最後面擺放了輕合金鑄成的牢籠,鎖著一個比野生獵豹更令人膽顫恐懼的男人,除了牢籠內另一個因昏迷而沉睡的嬌軀,沒人願意與他同座,生怕光是他伸出的利爪就足以撕裂人體。

「沒想到,你會做出和你父親一樣的蠢事,勾結外人與我為敵,說說看,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給了你什麼好處?黑手黨首領的位置嗎?」

低頭專在凝視莫逐日的睡顏,指梢繢蜷著她柔順的發絲,羅伊卻說出與他溫柔的動作全然不協調的陰森話語。

梆拉蒂絲平靜的啟唇,「聖經說,猶大為了三十枚銀幣出賣了耶穌,可是我認為聖經說謊,門徒不可能為了區區三十枚銀幣出賣基督。」她笑了笑,眼中有很深的悲愴,「所以,我也不可能為了區區黑手黨領袖的頭餃而出賣你。」

對葛拉蒂絲而言,如果是無法獲得的愛情,她寧可玉石俱焚。

「看來,你父親的下場並沒有讓你學乖。」羅伊搖搖頭,抬眼掃過眾人,那金色眼眸在月暈映照下,彷佛妖火,他輕柔的探問比死神的召喚更感威脅,「經驗與傳說並不能阻止人們犯錯,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徹底的杜絕錯誤,我說的對嗎?各位。」

梆拉蒂絲微微一顫。她很清楚,當羅伊出口脅迫時,他真正的報復才剛開始,即使有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為靠山,她卻依然懼怕這個已經成為階下囚的男人。

「這句名言可以由你自己去驗證,畢竟距離死亡,你也不過剩幾步之遙。」艾布納倨傲的走到牢籠旁,嗤笑的睥睨羅伊。

艾布納是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的精英探員,此次與他同來的,還有比他更資深的法蘭克,以及駕駛巴德。

一次出動三個探員只為了押解一個罪犯,簡直是前所未有的事。艾布納嗤之以鼻,關于羅伊的恐怖傳說讓高層的膽子都縮水了。

看了艾布納一眼,羅伊輕輕擱下莫逐日,緩緩站起,「你叫什麼名字?」他慢慢的從牢籠的一角走向他。

法蘭克低喝,「你沒忘記我們的任務吧?快回來,別跟他廢話了。」

「艾布納。」他並不听勸,反而挑釁的隔著柵欄與羅伊對望,「你最好牢記這個將你送進地獄的名字。」

「嘖嘖嘖,這麼好的名字用在你身上,更是太可惜了。」羅伊一臉惋惜,嘴角彎成嘲諷的角度,「在希伯來語中,艾布納代表睿智,但是你卻……」他手腕閃過精光的伸出柵欄,瞬間以韌絲纏住了艾布納的脖子往後扯。

撞上合金柵欄的人體發出巨響,以及窒息前的申吟,羅伊微笑,在漲紅了臉掙扎的艾布納耳邊輕語,「你卻一點智慧也沒有。」

梆拉蒂絲搗著嘴一臉慘白,風魔則是冷眼旁觀,法蘭克狂吼著,「該死,他怎麼會有武器?」

「我已經卸掉他所有的武裝了,那……那不是他的……」葛拉蒂絲顫巍巍的呢喃。

法蘭克沖向前去,卻懼于羅伊恐怖的笑出息,不敢輕舉妄動。

道上傳說,激怒羅伊,會付出比激怒死神更慘痛的代價,而今在場所有人正見證著這個傳說。

艾布納雙手在脖子上亂抓,缺氧使他瞼色發青,瀕臨死亡。羅伊冷笑,繼續收緊手里的韌絲,突然間一雙縴細修長的手卻從他手上扯下韌絲。

「這是我的,沒經過我的允許,你不能用它傷人。」莫逐日堅持的搶回,眼中充滿對于他輕易殺人的譴責與不認同。

羅伊有瞬間的訝異,剛剛蘇醒的莫逐日發絲松散,有股慵懶惺忪的美感,更訝異在這亡命時刻,她居然還有心對一意奪取她性命的人手下留情。

但隨著莫逐日那責難的眸光,他的驚艷變成面無表情,陰沉的抿著唇與她僵持著。他的沉默讓法蘭克誤以為,他連勸阻的女人也要一並殺了,畢竟在羅伊的傳說中,除了殺人不眨眼外,找不到絲毫關于憐憫與仁慈。

但他卻松手了,在法蘭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韌絲迅速卷回莫逐日的腰際。

那彷佛成為咒語的傳說,在此刻迸列出一條想像不到的弱點,恣意妄為的羅伊居然會因為一個東方女人而改變決定。

撿回一條命的艾布納連滾帶爬的遠離羅伊,他一面干咳,一面拉住法蘭克咆哮著,「快把這個瘋子放下去,讓他們兩個罪犯去自相殘殺。」

法蘭克真不想看自己同事的狼狽模樣,他轉身問駕駛,「巴德,還要多久才會到?」

「已經到了。」巴德回答,按下開啟艙門的按鈕。

直升機後座的艙門漸漸敞開,地上縮小的景物讓人俯瞰心驚。莫逐日打了個寒顫,雙手握著欄桿泛冷。他們打算將她和羅伊摔成肉醬嗎?

無聲的,羅伊自身後攬住她,他的臂膀像永不腐朽的依靠,靜靜的支撐住她,如覆絲絨鐵塊般堅實的胸膛,無形的賜予了她力量與安慰。

莫逐日心深顫抖。在此刻,她居然不想抗拒這會令人上癮的依賴感。

法蘭克沉下聲對困在牢籠中的兩人宣布,「地球和平解放組織從不肆立息動用私刑,因此沒打算殺了你們,但你們將終生被流放在這座任何地圖都尋找不到的無人島嶼,海浪永遠只往島內方向前進,所以即使是造了船,也是無法離開的。」

他正氣凜然的望著兩人,「就在這里—好好的利用你們的余生懺悔過去所犯下的罪行吧。」

「我們會的。」羅伊聳肩一笑,「我會好好想想該如何雕刻諸位的墓志銘,才足以酬謝今晚的盛情招待。」

機艙內的人皆渾身一震,明明受制于人的是他,但當羅伊露出冷笑,襯著在黑夜里閃耀的金眸,彷佛被催眠似的,沒有人不為他一身的威脅感而驚懼。

艾布納心有不甘,他趨向前歹毒的咒罵,「哼,盡情享受等死的滋味吧,既然一身染滿血腥,就別妄想在這座島嶼上找到和平。」

詛咒飄散在風中,機械運轉,合金柵欄緩緩往下放,深夜處唯一的一點光火,即將離兩人遠去。

艾布納話中帶話的諷刺讓莫逐日明白,絕不只有流放這麼單純,他們不願手刃她與羅伊,于是用另一種方式置之死地。她往下看,越放越大的叢林漆黑一片,彷佛處處潛藏著危機,冷風不知從何處吹來,讓她從腳底寒到心里。

她擔憂的不全然只有自身的安危,還有、水夜。她不解,另立風魔為首領有何好處?這與地球和平解放機構除惡務盡的宗旨根本不合,掌握了永夜,就等于掌握了許多地下交易的機密,甚至于黑道情報的脈絡網羅,究竟他們意欲為何?

「別再胡思亂想了,抓緊點,快落地了。」羅伊叮囑著,發現之前她在合之嶼遭受追殺留下的傷口未愈,直覺的,他緊擁住她,用他的肉身減緩晃動帶給她的不舒服感。

莫逐日下意識凝望著羅伊,這張臉孔讓她陌生,大多的時候,他總是可惡且無情的揚著一抹笑,極少露出憂慮或憤怒,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三年前那次,當她咒罵他懦弱膽小時,他狂暴的將她扔下斷崖,而他憂慮的表情,卻在此刻昏暗不定的月空下,讓她窺見。

他屢屢用最邪惡的言詞激怒她,卻又不曾真正傷害過她,甚至出手維護她,這讓他躲藏在她內心最不為人知的角落里的身影越來越真實,雖然,只有在夢中,她才能坦承自己對他的在乎。

她不禁猜測,在他謎一般的笑容中—是否藏著深深的秘密,那些秘密是什麼?她很想知道除去那些傳說色彩之下的他——關于那雙異色的眼眸、關于他為何痛恨被嘲罵軟弱的故事。

「你不該這樣看著我。」他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抬高她的下巴,試圖從她迷惘的眼神中捕捉住某些東西。

「為什麼?」她輕輕的問,聲似嘆息。

她在他眼中看見了某些情緒,這是每一次他們視線交錯時,他刻意壓抑卻總不經意流露的,時至今日,她才明白,那樣的情緒名為。

羅伊用一個吻說明了理由。

他含住她的唇瓣,像是品嘗一道美味的甜點似的小心翼翼,直到她戰栗的軟倒在他胸懷,溫柔瞬間轉為激狂。

他情深款款的與她唇舌旖旎交纏,十指享受她滑順發絲冰涼的觸感,再也沒有多余的人打擾,也沒有所謂身分立場的阻礙。

她眼神的轉變融化了他所有的理智,雖然他不了解是什麼改變了她。

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種柔軟的液體,包裹住長久以來他孤絕于世的心。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她,恍若一朵聖潔的花朵,他只願能有呵護她的資格,卻不敢奢望真正擁有。

困住兩人的牢籠開始劇烈的震動,莫逐日依附在羅伊懷中,嗅聞著他身上冷沁的味道,淡淡的龍舌蘭香氣迷醉了她的神經,他熾熱的體溫隔著衣衫熨燙了她紛亂的心,鐵條似的臂膀強而有力的擁抱住她,給予她他所有的保護。

當一切再度恢復平靜時,彷佛夢境沉澱成現實,羅伊頓時驚覺自己太過放肆的情緒,懾于那激越情感對于他控制力的影響,他倏地松開她起身。

一陣風吹過失去懷抱的身軀,莫逐日雙臂環抱,冷意瞬間爬上背脊。沒了他的溫度,她的血液竟不能暖和自己。

羅伊沉默的推開解除了密碼鎖的牢門,背對著她,不帶音調起伏的說︰「快出來,這里並不安全。」

他的舉止是如此的兩極化,幾乎讓人誤以為那是不同的兩個人,但莫逐日卻深刻的明白,長久以來,她為了阻擋他而築起的那道搖搖欲墜的牆,已隨著震撼的搖晃全部傾塌,再也無力重建了。

月彎如刀,冷冽的割碎雲朵,于是天幕宛如即將倒塌般傾斜,淌下冰冷的淚。

下雨的深夜在繁樹綠叢中亂竄,絕對是最不明智的行為,但是他們必須找到一處干燥的地方,否則根本無法生火。

莫逐日默默的跟在羅伊身後,她不知道他憑靠什麼擇道前進,滿天都是陰沉沉的一片,連顆星星也沒有,或許他根本是隨便亂走,但他就在她身旁,光憑這點就讓她內心有了難以言口喻的安定。

奇跡似的,他們找到了個洞穴。

太古的森林,老樹在巨石上盤根錯節,奇異的形成一個天然的洞穴,而滿地落葉是現成的床鋪,雖然並不深,但至少可以勉強擋風遮雨。

羅伊從濕透的西裝外套中抽出預藏好的干燥枯枝,以讓她驚訝的速度升起火,更讓她驚訝的是,他圍著火開始動手卸下沾滿雨水的衣褲。

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他面不改色的說︰「不要光看我,你也是,不把淋濕的衣服月兌下來烤火,非但會生病,明天也將無衣物可蔽體。」

話才剛講完,他渾身上下只剩一條遮掩重要部位的內褲。

看見她困窘的別過臉,羅伊戲謔的揚眉,「你不動手,難道是等著我幫你服務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不是!」莫逐日大叫,怒目瞪他,卻意外的看見火光下的他一絲不掛,堅實而勻稱的果身。

優美的男性身軀線條有如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像,無任何贅處,每一塊肌理緊繃結實的呈現力與美。他拆下腰月復間的繃帶,伸展身軀舒緩筋骨—每一個舉動都有著動物般的優雅。

那已經愈合的刀傷猙獰的在火焰另一端燃燒,她彷佛看見一個足以媲美戰神的完美神只,浴火重生。

細微的輕笑聲震動穴中寧靜的空氣,突然意識到羅伊正緩緩的走向她,而他的唇角帶著一抹男性虛榮的微笑。

「你做什麼?」她顯現出就連面臨存亡關頭都沒有的驚惶失措。

「你臉紅了,不過,我不認為這點程度的熱氣,足以烘干你身上的衣服。」他將她因于石壁與赤果的胸膛之間,說話時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臉頰。

他似乎很習慣,即使被她如此巨細靡遺的看遍了,也沒有半點別扭,反而是她感覺口干舌燥、雙頰滾燙,就連背抵冷沁的石壁也無法降下那燃燒的溫度。

「拜托你……離我遠點。」她囁嚅,難以想像這虛弱膽怯的請求來自于她。

不帶殺傷力與脅迫的原始吸引力喚起莫逐日的女性自覺。比起面對此刻他挑逗中帶著淡淡溫柔的舉止,她倒覺得承受他殘酷無情的強硬對待還容易些。

至少,三年前類似的場景,她可以咬牙切齒痛罵他,如今,失去對立與壓迫,她反而無力抵抗任何關于的觸動。

羅伊噙著笑,手指滑過她柔女敕嫣紅的臉頰,似乎很享受她對男女親昵陌生的羞怯,「別擔心,我只是要向你借個東西。」

他專汪的凝視著她,指梢緩慢的沿著她臉龐而下,彷佛是視察領土的地主般,慎重的梭巡所佔有的豐美。

那雙帶著邪氣的異色雙眸迷惑了莫逐日,她恍惚的望著他,仰高螓首,無法壓抑的輕喘,他的指尖像是有魔力,挑動著她每一寸神經,激起她陣陣酥麻。她伸手想阻止他,雙手卻被他空出來的五指捉個正著。

「別動,別亂動。」他喃喃低語,輕柔的貼著她的身子,虔誠的恍若膜拜聖地的教徒,他在她耳畔邊呵著氣,像是在說服她和自已似的,「別連觸踫的資格都不給我,我要求的,也只有這麼一點點。」

「羅伊……」她被他祈求般的口吻攪渾了思緒,掙扎著是否該拒絕。

羅伊心中也有著迷惘與掙扎,這淺嘗即止的誘惑更能饜足他嗎?有個冷笑的聲音在他耳邊嘲諷著,你不夠資格的……這刮痛了他放縱理智失落的幻想與奢求,當他觸及她頸肩處屬于他的烙印時,他的心彷佛痙攣了。

痛苦啃噬他沉浸在黑暗許久,早已失去知覺的心,無情的將好不容易尋求到一絲光明的幽魂拉回地獄,他迅速的伸手從她腰際解下韌絲,往後退開,擲出一端旋至彎曲的樹根纏繞住,另一端則綁在突起的石頭上,懸上他的襯衫與外套,霎時成為一道屏障,阻隔了兩人。

「動作快點,我可不想困在這該死的島上,還要照顧發燒的病人。」他恢復冷靜的聲音漠然的說道,火光映出他躺下的身影,她不用想像也知道那是如何冷硬的曲線。

徐緩的褪下淋濕的衣服後,莫逐日在淺眠中度過兩人獨處的第一晚。

島上的夜清冷寂靜,沒有大陸的燠熱或寒凍,她發現,除了泥地樹葉上亂竄的小蟲所帶來的困擾外,她的心是平靜的。遠離那些已經不太真實的血腥世界,羅伊輻射出的威脅感不再這麼令她緊張,反而像是某種虛張聲勢的障礙,就如這道薄衣搭成的屏障,他試圖阻擋自己偶爾失控的情緒。

接下來的日子里,她更加止目定這項臆測,他反覆無常的舉止,並非刻意戲弄傷害她,而是他禁止自己與她再有親昵的接觸。他只有在凝視她時,那只金眸會流露出深切的溫柔與痛楚,當她努力分辨那些復雜的情感時,他卻又躲開了。

他愛她嗎?

佩魔與葛拉蒂絲都曾經在她面前清楚的控訴,但他卻不曾提起。沉默停滯在時間的流失中,唇舌狡詐的他,竟吝于在兩人共處時多語。

她愛他嗎?

這個答案早就呼之欲出,毋需贅言。

野地求生的技能兩個人都十分熟練,但這是一座資源匱乏的島嶼,初來乍到的細雨原來是稀奇,瀕臨干季,附近的溪流只有潺潺流水,別提魚了,連發現幾只蝌蚪都很不容易。

他們從較平緩的丘陵地與灌木叢中,找到一些能吃的植物、樹果與小動物勉強里月復,確定了吃住無虞後,羅伊沿著河道勘查路線,決定往上探險,尋求至高點以俯瞰全島。

他們爬得越高,坡度越陡,森林深處,只能射進一點陽光,地面覆滿羊齒叢及掉落的樹皮,岩石長滿青苔,這讓莫逐日想起在合之嶼的森林追逐,然而,提醒她回憶的不單只有相似的場景。

不久,羅伊忽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她遲疑的問。

走向前,越過他的身軀,她看到了一具被啃咬得幾乎失去人形的尸體。

「天!」倒退幾步,她發出干啞的低呼,覺得早上吃下的軟毛兔向正在胃底翻攪,昨夜把兔皮血淋淋剝下的她,無法不將眼前被撕去一層皮的人體與之連想。

羅伊扳過她的身體,將她的臉按在胸前,「別一直盯著看。」他淡淡的說,在看見她倏地刷白的臉色時,藍眸閃過一絲擔憂。

「太可怕了,怎麼會……」她驚魂未定的呢喃,即使看不到,但那已經映入眼底的殘酷景象,卻不停的在腦海中停留。

已經習慣在人間煉獄翻滾的羅伊,初見這片血肉模糊時,也有瞬間的震驚。

他見識過太多慘死的境況,將敵人斷手跺腳、用挖空內髒的尸體藏毒運鈔,或是地雷、槍炮將人體炸成兩半,這些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但眼前所見的,卻比那更恐怖百倍。

酸臭味令人作嘔,他遠遠的觀察那具顯然已經腐爛一陣子的尸塊,白色的蛆蠕動穿梭,一根斷指上所戴的戒指引起他的疑竇。

大掌搗住她的雙眼,他低下頭,輕聲對她叮囑,「別看,在這里等我。」

骯髒污穢的工作有他就夠了,她的雙手不需要沾惹不必要的血腥。

羅伊拾起一截枯枝翻攪尸體,撕裂肌鼻的齒痕使他眉頭深深的擰起,血跡干涸的泥沙中,他找到了一把匕首,略微擦拭後放進懷中。

最後,他將戒指從斷指中挑起,仔細觀察後,確定了死者的身分那個人從不將這只戒指離身,因為她相信它能為她帶來財富。

「是耶娜妲。」扔下枯枝,羅伊十分止目定,沒有再確認的必要。

他低沉的宣告讓莫逐日渾身一震。

耶娜姐?!那個陰辣狠毒的中東女人?

她搗著嘴失聲驚問︰「怎麼可能,這不是一座無人島嗎?」

羅伊冷笑,「依尸體腐爛的程度看來,死亡時間絕對超過一星期。所以,當我們踏上這座島嶼時,它的確是座無人島。」

他返回她身旁,將她攬進懷里,冷厲的眼眸中有著最可怕的臆測,「或者,這里很快就可改名為死亡島了。」

死亡島……將萬惡不赦的罪犯放逐于此地,再一一虐殺嗎?原來,那些正義之士滿口人權道德,最終還不是按著羊皮,干起野狼的勾當。

莫逐日垂下眼睫,彷佛死刑的囚犯,有著宿命的覺悟,「將我們流放到這里,他們真正的計畫,還是殺了我們。」

「殺?那真是太客氣的說法了。」羅伊冷哼,某地可能性的猜想讓他拼湊出一個陰謀,「那一群虛偽的假道人士根本不想用一顆子彈或一把刀了斷我們,因為他們有更有趣的方法。」

她打了個寒顫,光憑著那具尸體的慘況,就足以猜到所謂有趣的方法是指什麼了。

羅伊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他們攀爬了一整個下午,原本估計是傍晚可回到那座石穴,但此刻他已經不這麼確定他們可安然返回。

這座森林並沒有足以讓肉食性動物生存的食物鏈,但為何他卻從尸體的身上發現豹類的齒痕?如果這是有人故意豢養的呢?當饑餓的猛獸發現有入侵者接近它們食物的殘渣時,會有什麼反應?

「快點,我們得走了。」從未像此刻一般,他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停止了,但他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擔憂無法萬全的保護她。

羅伊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回頭路走。

不光是他,風中吹送著不祥的氣息,莫逐日全身的寒毛也驚疑的豎起,她頻頻回頭,生怕有什麼追趕而至。

然而,四周一些不屬于他們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那低咆的吼聲沉沉的回響,在這一片陰森森的綠林中,暗影幢幢,她什麼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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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前天 18:33 |只看該作者


野生的豹類喜歡單打獨斗,不習慣群體行動。它們在鎖定獵物後,會立刻施以襲擊,沒什麼閑情逸致玩捉迷藏的游戲,但這些最基本的常識,在這座森林中都被推翻了,因為顯然他們的對手是一批受過特殊訓練的豹子。

雜杳的圍剿步伐擾亂了他們逃跑的方向,失去一路往上攀爬時做的記號,沒有任何輔助工具的他們只能憑直覺前進。

羅伊敏銳的感覺彌漫在空氣中的殺意,並藉此度量彼此的距離,這些虎視耽的野獸並不急于將他們拆吃入月復,反而有意驅趕他們,彷佛在等待他們筋疲力竭的時刻,將他們殘忍的撕裂。

莫逐日喘著氣,努力跟上羅伊矯健而沉穩的步伐。在潮濕泥濘、藤蔓橫生的濕滑土地上狂奔是一件極耗費體力的事,當她試圖加快速度攀越一株倒下的樹時,巨木上滿布的青苔卻狠狠的將她摔進羊齒叢中。

「逐日!」羅伊輕的地躍過一父錯推擠的樹枝將她扶起,一雙眼眸掩不住焦慮的上下檢視她,「有傷到哪里嗎?」

「我沒事,我們得快點,已經快入夜了。」別開眼,她怕他會看出她的軟弱。

在地神的鍛鏈下,她的身手、體力不算差,但是打從折返逃亡起,她就充滿了挫敗感,同樣都受傷,羅伊卻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密林中,他披荊斬棘的姿態彷佛那些高大的款冬不過是一些一踢就倒的路障。

反觀她卻是有如掉進流沙中的旅人般無助,越想奮力掙月兌窒礙難行的困境,卻越是被那些因土沙崩落而的樹根絆倒。

拉開他的手,她顛了幾步,某種痛楚讓她疲憊的身軀幾乎倒下,但卻仍逞強的率先走開。

羅伊攫住她的上臂,看穿她掩飾太平的真相,「你的右腳,是在合之嶼受的傷嗎?」他陰沉的目光讓她感覺在他面前撒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她連站都站不穩了,卻罔顧痛楚的隨他跋涉千里,喊也不喊一聲,就這麼不信任他嗎?他更生氣的是自己,居然沒發覺她有異狀。

「讓我看看。」他按著她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卷起她的褲管,果然看見淤青的腳踝腫成饅頭大。

「不過是小傷。」莫逐日拉下褲管站起,阻止他的診斷,生怕自己的無用會拖累他,拍拍身上的泥沙,忍著痛,她堅決的看向他,「我們得加快腳步,要不然等太陽西沉,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

「加快腳步?」他低沉的嗓音變得危險。

她對于傷口的輕忽以及對他的不信任激怒了羅伊,他長腿一伸忽地掃過她的下盤,莫逐日下意識的跳躍閃躲,卻因為拉扯到受傷的部位而失去重心。

羅伊長臂攬住她的腰,阻止了下滑的身子,將她卷進他的懷中,在陰暗的樹蔭底下,仔細凝視著她。那張俏顏經過幾日的餐風露宿顯得有些憔悴,再加上身上負傷未愈及體力耗盡,她的臉色略微慘白。

「你這樣要怎麼加快腳步?」他拭去她發鬢上的汗水,唇邊勾起一抹淡淡嘲「。

「放開我,這里並不安全。」莫逐日抓著他的手臂,微弱的主張連自己也听不清楚,她內心不甘示弱,卻太遲的發現早已依賴他太多。

「你太逞強了。」他責難的眼中有著足以融化她的溫柔,手指穿梭在她發間,像是安撫的梳理著,別擔心,休息一下,它們和我們一樣會疲累。」

豎起耳朵傾听,當他們停下的那刻,壓抑在風中的呼吸聲同樣也屏息住,可見那些野獸很聰明,懂得靜觀其變。這很不妙,如果是現在,他還有把握能兩敗俱傷,讓她一個人月兌身,但以她的情況看來只會越來越糟,如果她跑不動了、如果她被追上了……

心髒一陣緊縮,他對自己發誓,永遠也沒有如果!泥地上已然干涸的足印,讓他的眼眸閃過銳利精光。

「按聲音與足跡來判斷,追趕我們的並不是屬于小型的獵豹,而是較大型的豹類,基本上應該無法攀爬上這樣筆直的樹。」他思忖道︰「平地不安全,但若是那里」。

抬頭仰望,羅伊打量著張開雙臂還無法合抱的大樹上有躲藏的空間。

「你想做什麼?」順著他的目光——莫逐日不解的問。

如果兩個人都躲在樹上,那群野獸只要輕松的在樹下守株待兔,張大口等著他們體力不支掉下來當現成的食物,他們將哪里也去不得,只能等死。

她皺眉,羅伊應該不會打這種作繭自縛的算盤。

「我想到了個好辦法。」他忽地松開她,大掌撫上濁白色的粗大樹干,使力搖動,像是準備埋藏寶藏的守財奴,小心確認藏寶的地方是否牢固。

看著他專往慎重的舉動,她全然無法理解他的考量。

爾後,羅伊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並朝她伸出手,「來,腳還能動嗎?我幫你爬上去。」

莫逐日一愣,電光石火間,她忽然明了。兩個人不行,但若只有一個人躲藏,情況便大不相同!

她倏地看向羅伊。他打算讓她躲在樹上,自己當誘餌引開那些野獸嗎?這個猜測讓她心中浮現驚慌,超過先前面對追剿時的緊繃。

見她遲疑,羅伊以為她擔心重量無法被負荷,他緊握她的手,無形給她支持的力旦里。

「別害怕,那層濃蔭足以支撐你。」他拉著處在怔仲的她,踏上一顆較高的大石,指著光禿的樹枝叮囑,「從這里爬上去,我會在下面頂住你的腳,小心點。」

「你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嗎?」她反抓住他的手,緊張的質問,「你要一個人去應付那群野獸對不對?」

羅伊愣住,她那幾乎接近恐懼的惶恐,讓他的心狠狠一震。

從來她給他的只有鄙夷、憤怒與逃避,他總無法踫觸她的內心,無論是永夜或風魔,任何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事都比他重要,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可恨的敵人、一個令人憎惡的存在,每一次的擁抱、輕吻,不過是更加深他的確定,可悲的是,他永遠也無法制止自己的貪求,成為引鴆止渴的毒犯。

然而,曾幾何時,她願意用如此驚惶失措的眼神望著他,只因為他要離去。當她縴柔的手指與他緊扣時,他甚至以為她對他是有所依戀的,不單只是生死存亡關頭的患難,而是很單純的,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戀。

「我會回來找你的。」他保證似的說道,雙眸與她交纏,但莫逐日卻從那里看見了他有誓死保全她的決心。

「不。」她搖頭,捉住他的手更加收緊,「我不要。」

「這是唯一的方法了。」他堅決的望著她,想要說服她,「我來引開它們,要不然,我們都活不了。」

周遭的低咆聲此起彼落,在接近黃昏的時刻宛如警訊的響鈐,漸漸沉澱為黑夜的夢魘,漫天樹枝綿長伸展,交雜纏繞,抽象的枝牙在昏暗與明亮的轉換時刻,竟彷佛魔鬼的指爪,不知下一個要勾走誰的魂魄。

莫逐日不停的搖頭,「我不要,我要跟著你,我的腳沒事,我還能走。」她跳下石頭,主動的環抱住他,她的臉頰貼在他汗濕的背上,壓抑激動的聲音回蕩至他體內,戰栗的貫穿他,「讓我跟著你,要死,就死在一起。」

羅伊閉上眼,發出心滿意足的喟嘆。

直到此刻,他終于能肯定,不是他的痴心妄想,在這場拉距了三年的狂情纏戀中,陷入愛與迷惑的,不只有他。

「別推遠我,刺你那刀已經是極限了,再來一次,我會受不了的。」她呢喃,從沒有像此刻般貼近他,赤果的坦承她所有的心情。

被了……羅伊的喉嚨干澀得像是有火在燃燒。卑微的人不配擁有太多,他沒那資格,能夠听見她這麼說,他還要奢求什麼呢?

羅伊轉身以雙臂圈住她,勾起唇角的微笑依然自信迷人,他輕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泥土,凝望她的目光深情雋永,「你的武器有帶在身上嗎?」

韌絲?她點點頭,「為什麼問這個?」

「沒什麼。」他聳聳肩,那輕松閑適的模樣就像她初次遇見他時那般,他挑眉說道︰「我打算做個陷阱,可以借我一下嗎?」

莫逐日不疑有它,解下韌絲交到他手里。

羅伊將那伸縮自如的韌絲延展出一段距離觀看,剛發現她的貼身武器和他一樣纏在腰間時,他有種巧合的驚訝。原來,他們都習慣甩鞭護身啊!他可悲的慶喜,至少,他有這麼一點是與她雷同的。

「羅伊?」她低喚他,害怕從他眼中看到令她恐懼的決定。

他如謎一般的微笑,倏地以韌絲纏繞住她的雙手,彎下腰,摔不及防的將她扛起,幾個迅速輕巧的跳躍與攀爬,他將她放在樹廊般的巨大枝節上,韌絲的另一端則捆在樹干上。

「不!」她瘋狂的掙扎,但他將她固定得很牢,她的掙扎只抖落了大樹上些許的樹葉,「羅伊,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羅伊、羅伊……」

他凝望她,笑容滲進悲哀,那狂妄不可一世的金眸此時卻顯得黯淡無比,他用灼熱的目光溫習她的身影,反覆烙印在心底,最後回到她蒙上淚水的雙眸,心狠狠的抽痛。

「好好保護你自己。」他轉身說道——躍下大樹,頭也不回的奔進叢林中,耳邊傳來她的聲聲呼喊,卻越離越遠。

蒙朧的夜籠罩大地,風刮痛他一身,再多看她一眼都是心酸,所以他不回頭,他不配擁有太好的東西,但他至少能守護,而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夜很深,尤其是叢林的夜,深得像是處處鬼魅匍匐,深得彷佛連一彎鉤月都要被黑暗吞噬。

莫逐日費力的用牙齒咬著纏繞在樹干上的韌絲,她的心瘋狂的叫嚷著。只要解開了這個結,她就能重獲自由,她就能去找他了。

餅于激烈的掙扎讓陷在肌膚中的絲線劃出血痕,甚至在解結的時候,割傷了她的臉,但她毫無感覺,焦急與恐懼焚毀了她所有的理智與知覺,那些關于邪惡和正義的理論,距離她太遙遠,此刻,她只是一個為心愛男人的安危心急如焚的女人。

她喘著氣,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固定在樹干上的韌絲終于解了開,卷回她手腕,她顫抖得幾乎解不開捆綁住她的另一端。一片漆黑中,映入她眼簾的是他在合之嶼為她受了那一刀,鮮血如泉涌的畫面。

「不!」莫逐日閉眼嘶吼,腕上韌絲霎時全數解開,但因為她之前不停挪動身軀以方便解結,沒注意到已身屆樹廊邊緣,整個人忽然落空跌下。

幸而樹下鋪了層落葉,厚得像是松軟的地毯,減輕了她所受的傷害,」陣頭暈腦脹後,她扶著樹干爬起,要自己冷靜下來,唯有如此,她才能在這無盡的森林中找到他。

撕下褲管與襯衫邊緣,她艱難的做了個火把,梭巡他離去時的方向,沒走幾步,便發現數滴血跡,肺內的氧氣彷佛不夠用似的,她劇烈的喘息。

為了引開那全該死的野獸,他甚至以血相誘,冷意漫上背脊,她早已忘了腿傷的拔足奔進合黑林中,一心要尋到他的蹤影,全然沒想到橫在他們之間的,除了危險,還是危險。

此刻,森林一片靜謐,幽幽如太初以來就是這般。

鮮血淌下他的臂膀,雖然做了包扎,卻依然血流不止,這歸咎于太過激烈的搏斗,使得傷口非但不能愈合,反而擴大。

泥濘地上攤著不斷蔓延的血,一頭花豹橫在他跟前,從它身上冒出的血液染紅了羅伊全身,而他揚起的匕首成功的威脅住別一頭的兩只黑豹,它虎視眈眈的與他對持,仿佛一有漏洞,便會撲向前去。

羅伊從沒想過,他習得一身武藝,到頭來,居然要和這些只會吠叫的野獸決一生死。而更諷刺的是,他在西西里的綽號,竟和這群畜生相同。

「來吧,我不會躲的,有本事,就把我撕裂吧。」踹開它們伙伴的尸體,他冷笑狂叫,兩頭黑豹像是听懂了他的妄語,雙雙伏低背低咆。

羅伊喘息,隨著汨汨血液落塵沙中,他的體溫也漸漸流失,久戰不利,他揚起一抹危險的笑,隨即翻身向前,主動襲擊。

一頭黑豹受到血腥的刺激,著先迎擊,龐大的身軀將羅伊壓倒在地,露出尖銳的牙齒就往它頭頂咬去,他冒險單手架開它的血盆大口,以匕首刺傷它的一只眼。黑豹的利齒同時撕咬下他手臂上的一塊肉,咆哮聲震撼了樹林。

另一頭早已迫不及待的黑豹,就在此刻年向羅伊,接著未完成的任務,猙獰野蠻的牙,對準了羅伊,要他以血還血。

當莫逐日奔出重重密林趕到時,正好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龐大的身影凌過半空,黑亮的皮毛掩蓋了月的光芒,仿佛宣示死神的到來。

「羅伊!」她心神俱裂的嘶吼,想也不想的沖向前,刷的一聲,極細的韌絲趕在黑豹落地前環住它的頸項,她使勁了全力,將那頭瘋狂的野獸拖離羅伊。

瞎了一只黑豹閃躲那奪走它一個伙伴和利刃,狼狽的從羅伊身上躍下。失去一只眼的痛楚使它發出恐怖的哀嚎,當羅伊手上的刀刃再度閃過危險的光芒,它後退一步,轉身奔進漆黑的森林中。

危機解除,大量失血使得羅伊瀕臨昏厥,恍惚中,他看見了莫逐日--

方才那一捆,她的確壓制住黑豹的攻勢,但也將自身陷入危險之中。

受傷的黑豹頸上滲出大量的血,刺痛感使它的地上翻滾跳躍不休,試圖甩開牽制,它吃痛吼叫的同時,利齒也咬傷莫逐日身上數處,但她害怕它會對羅伊再次造成威脅,所以死命的不願放手。

突然,一直壓迫著她的重量不再劇烈掙扎,沉沉的倒在她身上,濃稠的液體沾濕她的雙手,羅伊將匕首從黑豹的咽喉處拔出,一腳踢開尸體,他望著倒躺在地上發絲散亂,滿身泥塵的她,恍如隔世。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不是說過,要照顧好你自己的嗎?」藏著深深的恐懼,那低沉的嗓音幾乎不成調,羅伊顫抖的跪在她身旁,望著她一身的傷與血,恨不得那是受在他身上。

「我也跟你說過,要死,就死在一起。」干澀的喉嚨幾乎無法發出聲音,她使力想坐起,好看清楚他受了多嚴重的傷—但手臂才剛撐起,倏地即被他擁入懷中。

「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這麼做。」他在她耳邊輕輕呢喃,但禁錮她疼痛得快壓碎肋骨的擁抱,卻泄漏他最激烈的情緒。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如果你依然執著自尋死路,那麼我就陪你下地獄。」她啞著嗓子,撕下同樣染血的衣袖,包扎他的手臂和腰月復間的傷口。

她替他止血,看著那些從他體內流出的液體,眼角無聲的流下一滴淚珠。幸好、幸好她趕到了,要是再晚一秒,此刻,擁抱她的將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然而,她執著的話語、愛憐關懷的舉動,比那足以致死的傷口還要壓迫著羅伊的心,她不懂他的掙扎,她不懂那一點點的光線,都會置他于萬劫不復之地。

「那麼永夜呢?風魔呢?」羅伊痛苦的低喊著。她可以為此刻的感動說出任何不負責任的誓言,但他不能,他會當真,而現實終將狠狠敲碎他的夢幻。

他撥開她紊亂的發絲,以他的手為她拭去白析曰臉龐上的血跡,冷月下,他再度為她不沾風塵的美,悲哀的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逐日,你不能的,你忘了你的夢想嗎?雖然我曾嘲笑那是虛偽的正義,但它畢竟是美好的,就是因為太過美好,所以永遠也不會屬于我。」

他笑容中的無奈與悲傷刺痛了莫逐日的心,她反手環住他,卻發現連自己也無法暖和他不斷下降的體溫,閃著自嘲的金眸埋藏了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那些秘密終將他揮發成一個滿身罪孽的惡魔。

「羅伊……」她輕覆的撫上那只金色的眼眸,滿腔的呼吸,為了這個名字而痛楚,「難道你真的沒有辦法回頭了嗎?」

羅伊從胸中發出低沉的笑,笑中融合了苦與愁,就是找不到快樂。

他撫模著她的發,意外在血腥與塵沙中,依舊嗅聞到她淡淡的發香,這讓他更加昏眩,迷醉的知覺將思緒逼到遙遠的過去。

他恍惚的開口,「你知道暗隱嗎?」提起這個年代久遠的名號,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在我八歲生日那夭,我的父母忽然宣布他們是彼此毫無感情的殺手,之後,我美滿的家庭一夕破滅,父母成了教官,兄弟是對手,而新身分是暗隱的培育殺手。」

莫逐日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當初剿滅暗隱的是地神和天王,但他們絕口不提關于暗隱的任何事情,而她沒想到,那居然是這麼一個慘無人道的組織。

羅伊陷入他從不回想的記憶中,唇邊揚起有趣的微笑,「初次比斗時,我嚇得嚎啕大哭,若非寧槐出手,我早死了,那些人嘲笑我的懦弱,我卻連提刀阻止他們的勇氣都沒有,太過弱小的人,在暗隱是注定淒慘的,尤其寧槐不在時,那些可以輕易動手殺人的大孩子,簡直把我當成他們的玩具。」

听著他低啞的笑聲,莫逐日在他臉上看到了麻痹。他不痛恨那段過去,卻也不能原諒那個軟弱的人是自己,所以,連他都嘲笑著自己。

「後來呢?」像是要阻止他自虐的笑,她問道,喚回他渙散的心神。

後來?金色的眼眸閃爍著詭異的火光,羅伊目光熠熠的望著她,好像準備敘述一件值得興奮的事。「有一次,我受不了了,忽然,就殺掉一個地位甚至比寧槐還高的人,之後,我每殺掉一個笑過我懦弱的人,眼淚就少流一點,到最後,我不再哭了,也沒人再笑過我懦弱,就這樣,我殺光了我的懦弱。」

他殺掉的並不只是懦弱,同時也殺掉了那個純善溫和的羅伊,比起寧槐為任務殺人不眨眼,羅伊的內心腐敗得更徹底,已經腐朽的部位,又有什麼方法可以康復呢?

她撫著他的發鬢,心痛的垂下眼睫。除了為他感到悲哀外,她發現再多的辯解或開月兌都是廢話。不曾經歷過那種苦的人,有什麼資格妄下勸阻呢?

他觸感柔軟的發絲彷佛上好的毛料,而他的心卻早已腐化成一攤惡水,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她。

「既然寧槐救過你,你為何要跟永夜對立呢?」莫逐日提出心中最深的疑問。

「是出賣吧。」他替她吐出那個傷人的字眼,並對她說出,他從沒向任何人做過的解釋。「我只是想提醒他,不要以為從一個漩渦跳到另一個漩渦就算解月兌了,他和單耘疾那個公子哥都太過天真,如果依舊干著殺人的勾當,那和暗隱有何不同呢?」

這所有的一切並不是巧合,永夜的轉變的確肇始于羅伊的別有用心,而他將罪過一肩背起,任憑寧槐誤會他。

「為什麼?」她抬眼,月光下望著他晦黯不明的臉孔,「為什麼你不說?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傷害你自己?」

「殺手不需要朋友。」他語調里帶著絕望,諷刺的笑著,「寧槐、追風—他們太過重視朋友,本來就不應該當殺手,而我呢?該死千百次的人」他的唇被她的手搗住。

「別輕易的說出死亡,你還活著,不是嗎?」她祈求上帝,要他記得心跳的旋律,不要總是讓他喪失當人的知覺—而最終真變成了鬼。

羅伊用一個很輕的吻,印在她的手心,而她的雙眸刻畫著他的臉龐,小手不禁也隨之游移。

「可是,我終究是失策了。」他嘆息,舒服的享受她的撫模,冰冷魔性的金眸只有在望向她時,會呈現意外的溫柔。

「什麼?」她困惑的拉近彼此的距離,他說得太小聲了。

「不過,我很滿意。」羅伊微笑,輕聲呢喃的聲音越來越低,「上天讓我遇見了你,讓我看見那些美好,雖然我做出了些愚蠢的事,但是……」

他龐大的身軀忽然失去支撐力,整個人往後倒下。

莫逐日害怕的發出驚呼,「羅伊!」

淌倒在滿地血泊中,他的雙眸尚未閉上,緩慢的眨了眨,「沒關系,我只是累了……」他握住她縴細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呵氣,雙眼無法聚焦的看著她,眸色逐漸迷蒙,「我真的……真的很羨慕風魔……」

他依舊喘息,但眼皮沉重得像是快要闔上。

莫逐日很害怕,不斷的搖晃他,「不可以,羅伊,站起來,你不可以休息。」

她勉強的扶起他—然而,她受傷的右腳連支撐自己都很困難,更何況是他。兩人站直沒多久便搖晃著摔倒,她吃痛申吟,而羅伊也清醒多了。

「天快亮了……」他仰頭望向天空,一手緊緊的挽著她的臂彎,視線轉到身旁的她,「你還可以走嗎?」

她點了點頭,羅伊拆下一根樹枝當拐杖,兩人相互扶持,蹣跚的離開充滿血腥與殺戮的戰場,他們並沒有察覺,在滿是陰影的暗處,有一只嗜血的眼從頭到尾緊盯著。

島嶼的東方淺淺升起晨曦之幕,這一對衣衫襤縷的戀人正走進連他們自己也無法預測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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