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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總經理沒其他的事要交代,那我先出去了。」做完了例行報告,辛光祐準備退離辦公室。
「等等。」始終支頤沉思的余韶恩忽而揚嗓。
已經握上門把的辛光祐不解地轉過身。「總經理還有事?」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舒禾環境上有困難,我那時沒多問,現在想想,好像不太對。」余韶恩裝出準備找人開刀的模樣,好讓辛光祐為他解惑。
「總經理認為我說謊?」辛光祐也不意外,畢竟上司看舒禾不順眼已是二十九樓全體有感的事實。
「我只是覺得不該這麼草率,只聽信下屬的片面之詞,應該深入了解過後,再謹慎的做出決定。」余韶恩盡責的扮演起機車上司。
完全信了他演技的辛光祐滿臉無奈的說,「我以為總經理對舒禾的事不想過問太多,所以才沒向你說明清楚。」
「那麼現在你剛好可以一次說明清楚。」余韶恩露出等著逮人毛病的微笑。
「舒禾的父親是計程車司機,媽媽是家庭主婦,原本家境還算過得去,不過舒禾的父親因為誤信友人的話,將積蓄全拿去與人合夥投資壯陽藥,結果合夥人跑了,只留下一堆藥。」
原來她會賣起壯陽藥,是因為父親一屁股的爛債。余韶恩心思微凜,回想起兩人初見的荒唐可笑過程,竟然笑不出來。
「舒禾的父親不只賠光了積蓄,還倒了一堆親戚朋友的會,只好先賣掉計程車周轉。可是沒了車,舒禾的父親就沒法謀生,所以他們目前的生活都是靠舒禾一個人支撐,可以說是很拮据。再加上舒禾還得幫忙還債,所以她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辛光祐簡潔扼要的解釋前後因果。「如果總經理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另外抽空詢問舒禾,再比對我的說法,就可以清楚我說的是否屬實。」
「不必了,這麼像鄉土劇的劇情,我想你一時半刻也掰不出來。」余韶恩聽後心情複雜,只能偽裝不耐的揮揮手,表示自己相信這番說辭。
「那總經理還會想開除舒禾嗎?」辛光祐憂心的看著他。老實說,他是真的挺擔心這個為了賺錢,什麼都可以不顧的表妹。
「放心,我沒這麼殘忍。只要她工作上的表現都符合標準,沒出什麼亂子,我還是當做善事,勉為其難的容忍她。」余韶恩盡可能的演出忍耐的神情。
實際上,他內心深受震撼。他沒想過舒白目這個錢奴,原來背後有著沉重的故事。
莫怪乎她極盡能事的省錢,連過期食品都能吃得那樣開心,不怕丟臉的推銷壯陽藥,為了保住這份工作,不惜向他跪坐道歉。
心情如鉛塊一樣沉重,余韶恩皺著眉,兀自生起悶氣的低咒一聲,起身步至窗邊,撥開一格百葉窗,望向窩在角落處,極不起眼的舒禾。
她專心的望著電腦,雙手在鍵盤上飛快起落,似乎還一邊哼著歌,小腦袋瓜時不時的左右輕晃。
為什麼?生活那樣困頓,肩上背負著那樣沉重的家庭負擔,她為什麼還能露出那樣開朗燦爛的笑容?
舒禾驀地打了個噴嚏,她縮了縮肩膀,抓起小外套穿上,正想伸個懶腰時,目光不期然與一雙深邃的眸光對撞。
她怔楞住,心韻怦然,好幾秒的時間,目光就這麼與辦公室裡的男人糾纏。
直到辛光祐喊了她一聲,她才有絲心虛的別開眼,極力捺下胸中的悸動,強迫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
甫結束一場災難似的冗長會議,眾人魚貫而出,余韶恩邊邁著步,邊轉身吩咐著走在一旁的辛特助,交代完畢,才獨自一人進到盥洗室。
洗淨雙手步出男用盥洗室時,余韶恩瞥見一抹近來讓他莫名記掛的身影,她蹲在女用盥洗室門口外,拿著一隻低跟鞋碎碎念。
「討厭!都已經買了兩個月,為什麼還是會磨腳?三百九,你能不能聽話一點,別再苦毒我的腳。」
咒罵了鞋子一陣,舒禾低垂的視線忽然迎進一雙時尚有型、皮質絕佳的男用皮鞋,對照她手中那雙人工假皮,又會磨腳的三百九,真是極大的對比。
心裡哀哀嘆了口氣,她抬眸,原以為是公司裡哪位騷包的男職員,結果這一瞅,赫然對上那張俊美的臉龐,心口不期然地震搖了下。
「總經理?」她詫異地瞠大水眸。看見她,他不是應該閃得遠遠的?
「我還以為是哪個職員身體不舒服,原來是妳。」余韶恩故作冷淡的撒謊。
聞言,舒禾卻是納悶的低下頭,覷了覷身上的衣著。她上班的衣著總共也才三套輪穿,他怎可能不認得?
嗯,大概是他根本沒正眼瞧過她,連她老是穿那幾件衣服也認不得。
「謝謝總經理的關心,我沒事。」她又抬起秀臉甜笑。
胸口一陣緊縮,余韶恩竟有些狼狽的別開了目光,忽覺心跳頻率異常快速。更可怕的是,這種感覺他不曾在哪個女人面前有過,為何偏偏是她?
「我有關心妳嗎?早知道是妳,我就不會靠過來。」他譏諷的說,眸光順勢往她腳邊瞟去,瞥見她白嫩的腳後跟被磨出一道近三公分長的傷口。
舒禾努了努小嘴。就知道機車男沒這麼慈悲為懷,她還是少自討沒趣。
低下頭,將低跟娃娃鞋重新套回腳上,她忍著痛站起身,正欲轉身離開,纖臂突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扣住。
她詫異的別過秀顏,卻見余韶恩眉心深攢,俊顏不悅,是他一貫標準的開罵表情。
不會吧?連上個廁所也要挨罵?他究竟看她多不爽?
「妳的腳不是受傷了?」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指著她的腳追問。
「喔,那個沒事啦。」她訝然之餘,連忙扭扭剛套回鞋子的那一腳。
「都磨得破皮流血,這樣還說沒事?」
耶?他的眼力真好,才瞅上一眼便看得那麼清楚。舒禾甚感驚奇的暗想。
「因為是新鞋子嘛,新鞋總是容易磨腳,再多穿幾次就不會了。」
「妳就不能拿個OK繃貼起來,非要這樣繼續磨?」這個舒白目平時歪理一堆,奸巧能掰,為什麼身上有傷,反而不懂得照顧自己!
「我皮很硬,沒事啦。」舒禾敷衍的打哈哈。
「再說,妳那雙鞋都已經穿了兩個月,還算什麼新鞋?再怎麼穿也沒用,不如直扔了吧。」余韶恩嫌惡的瞟她腳上一眼。
舒禾驚怔。
他、他認不得她身上穿的衣服,卻知道她這雙鞋已經穿了兩個月,這實在太匪夷所思,太沒邏輯可言。
「對我來說,鞋子沒超過一年都叫做新鞋。而且這雙可是花了我三百九,怎麼可能說扔就扔。」她乾笑兩聲,心裡偷偷鄙視他。
哼,他說這種話,簡直像晉惠帝對窮人說出「何不食肉糜」。天怒人怨啊,奢侈無道的富二代!
「難不成妳打算這樣一直穿著?」余韶恩沒好氣的瞪她。
「當然不是。」舒禾一臉莫名其妙。「我回家就脫掉了,怎麼可能一直穿著。」
廢話!他又不是白癡,當然曉得她回家就脫下,這個白目女怎會聽不懂他的意思!
「我要趕快回去工作了,我跟總經理可不一樣,要是離開位置太久,等下又要被罵。」舒禾想走,可某人的手卻依然緊緊扣在她肘上。
察覺她的眸光古怪地瞅著自己,余韶恩醒過神,這才僵冷著俊顏將手拿開,收進西裝褲口袋。
「那我回去工作囉?」舒禾小心翼翼地瞅了大魔王一眼,唯恐他龍心不悅,又對她發飆責罵。
「去啊,又沒人攔著妳。」余韶恩不耐地別開視線。
舒禾一瞬無語。明明剛才是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啊……這傢伙最近好像怪怪的,好像對她格外關注,該不會是想抓她小辮子,好將她踢出「南曄」吧?
「妳是不是在偷瞪我?」余韶恩利眸微凜,冷冷地問。
「我、我沒有!」嗚啊啊,「塊陶」!
舒禾急急忙忙奔離現場,卻在長廊的中段時,痛得停下腳步,改成一拐一拐的鴨子走路法。
余韶恩佇立在原地,將她咬唇忍痛的模樣、古怪好笑的走路姿勢,靜靜的盡收眼底,爾後若有所思的抿緊了薄唇。
※※※※
「這雙鞋子要給我?」臨下班前,辛光祐突被召進總經理辦公室,隨後手中便多了一盒名牌女鞋。
「我妹買錯尺寸,讓我有空幫她拿去退換,結果我忘了,已經過了退換的時間,一直忘在辦公室,你幫我處理掉。」余韶恩淡淡說道,表情窺不出半絲異狀。
「好的。」辛光祐雖然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說什麼,自然就收下。
「你今天辛苦了,下週一見。」余韶恩起身,肘上勾著西裝外套,拍拍辛光祐的肩膀便準備下班。
「總經理也辛苦了。」辛光祐忙不迭的回敬。
目送余韶恩的身影走遠後,他才檢視起盒裡的女鞋,是英國一個知名的牌子,柔軟的小羊皮,製成了優雅實穿且百搭的芭蕾舞鞋。
但,鞋子的尺寸這麼小,他就算拿回去,自家母親也穿不下,再說款式也太年輕……
「這是要給我的?!」五分鐘後,尚留在辦公室未離開的舒禾,水眸亮晶晶的瞠得又圓又大,如獲至寶的抱著那盒美鞋。
這個牌子的鞋,對目前的她而言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夢,而且還是百搭好配的杏粉色,她最喜歡的顏色呢!
「聽說本來是總經理的妹妹的,反正總經理要我處理掉,我想妳正好缺鞋,而且正好是妳的尺寸,乾脆就給妳吧。」辛光祐瞟了一眼她腳上那雙鞋,不禁皺眉責道,「這雙鞋不是讓妳腳跟都磨破皮了,還捨不得丟啊?」
「這鞋是為了來南曄上班,你要我好好整理門面,我才特地花錢買的,怎麼可能就這樣扔了。」
「之後就穿這雙吧。」辛光祐拍拍她的頭。「我先下班了,記得關燈。」
「謝謝表哥。」舒禾朝著他的背影喜不自勝地大喊。
適逢週五,一到下班時段,大魔王前腳剛走,秘書室的女人們後腳便爭先離開,此際偌大的二十九樓辦公室,只剩下她一人。
她開心的踢掉腳上那雙三百九,立馬拿出鞋盒裡的嶄新美鞋,小心翼翼的穿上。
「好美噢!」她目光癡然的凝瞅著腳上的芭蕾舞鞋,雙手撐著粉頰,揚著燦笑的小嘴,不住地發出讚嘆聲。
尺寸完全符合,皮質好柔軟,新鞋子的味道真好聞!
她興奮難抑的站起身,先在原地繞了個圈,然後對著玻璃窗中的倒影,裝模作樣地擺起各種姿勢,然後自己都覺得很可笑的呵呵嬌笑。
驀地,一道挺拔的高大身影映在玻璃窗上,她一楞,白淨的小臉霎時染成玫瑰色澤,心口也隨之劇烈震跳。
「總、總經理?你不是已經下班了嗎?」她心虛的立正站好,交放在身前的纖手絞成麻花捲。
「我忘了拿東西。」余韶恩一派冷淡凜然的撒謊。
「噢。」她僵在原地,粉頰滿布瑰紅。
可惡,這個白目女是在臉紅嗎?他還以為她臉皮堪比水泥牆,厚不透風,想不到她竟然還懂得害羞臉紅……而且這副小女人的模樣,在他看來竟然覺得……好可愛。
胸口的鼓噪又烈又響,余韶恩喉頭一陣緊縮,故意睞向她拚命往後縮的雙腳,假意不經心的問,「那雙鞋怎麼會在妳那兒?」
完蛋!大魔王該不會想討回去吧?舒禾戰戰兢兢的回道,「是辛特助給我的。」求求你,不要將它奪走,嗚嗚嗚。
「妳知道那雙鞋是我給辛特助的?」他知道這樣很幼稚,可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想確認她是否知情,這雙鞋等同於是他間接贈予她。
「……知道。」果然是來討回去的!舒禾內心狀態顯示:已哭。
「算妳走運,剛好合妳的腳。」余韶恩嘲諷的說。
她驚詫:「所以……你沒有要把這雙鞋要回去?」
「本來就要扔掉的東西,我何必又要回來?」他不悅地瞪她一眼。
「耶,謝謝總經理!」舒禾歡呼一聲,忐忑的情緒霎時鬆放下來,忍不住得意忘形的跳到余韶恩面前,眨著無辜大眼,漾開甜笑,十足諂媚的感謝。
余韶恩卻無動於衷,只是垂掩著他那雙性感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瞅得她漸漸感到不自在。
大魔王究竟怎麼了?最近老是用這種眼神看著她,就彷彿……彷彿兩人之間有什麼曖昧似的。
這怎麼可能!大魔王沒想方設法將她踢走,就該雙掌合十喊聲阿門,能有什麼曖昧呀!
甜燦的笑靨逐漸轉變為尷尬苦笑,舒禾忽然一陣心慌,連忙垂下眸光,主動切斷兩人之間的凝視。「已經很晚了,總經理晚上不用約會嗎?」
「我現在單身。」余韶恩這句來得突兀且突然,徹底震傻了她。
忽覺他的眸光異常濃烈,她慌得更厲害,先是傻笑兩聲,隨後語無倫次地掩飾尷尬,「呃……怎麼會這樣?噢,我知道了,一定是總經理太搶手,有太多美女可以選,所以把女朋友甩了,對不對?總經理,要小心喔,如果年輕太愛玩,老了就會很辛苦。」
「是我被甩了,還是在生日那天晚上。」瞥見她兩頰暈染漸深的瑰紅,余韶恩不著痕跡的勾起嘴角。
原來,舒白目也會臉紅,也會尷尬。原本他還以為她真是火星來的,一般女人該有的正常反應她都沒有,沒想到只是先前他沒挖掘罷了。
「嗄?!怎麼會這樣?」舒禾小臉泛苦,安慰人她並不在行,尤其對象又是他……他這樣的男人也會被甩?那個女人怎麼捨得啊!
「是我的錯,我沒發現我已經在無意間變得更在意另外一個女人,還很白目的不斷在女友面前提起那個女人,所以她就發狠將我甩了。」
真的……超白目的。舒禾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呵呵,其實啊,人生就是這樣嘛,有的時候就是要活得白目一點,才會比較自在,太在乎面子啊、自尊啊什麼的,反而只會讓自己活得很痛苦。」實在擠不出任何化解尷尬的話,她只好搬出自己那一套白目人生哲學。
余韶恩微微瞇眸地笑了。「原來妳不是真的那麼白目,是為了讓自己活得好一點,才老是裝白目。」
舒禾乾笑:「沒有哇,我是真的這麼白目,認識我的人都這樣說。」若是讓大魔王將她看穿,往後她還有得混嗎?還是裝死先。
「是嗎?」余韶恩很是質疑的挑起眉。
「啊,時間不早了,我還要趕著回家煮飯,總經理不走嗎?」嘿,看她使出大絕招——轉移話題!
「妳會煮飯?」某張俊臉上的好看濃眉霎時挑得更高。
「當然會。」小臉亮起滿滿的自信。
「那妳為什麼老是吃那些超商食品?」何不乾脆自己帶便當,反正公司也提供了微波爐與蒸飯器,樣樣齊全。
「因為我很忙啊,哪有時間自己煮。」她努努小嘴。賺錢都嫌沒時間了,哪有空煮飯作菜。
「那妳現在趕著回家煮飯,是為了誰?」他逮著她的語病,嘴角揚起一抹莞爾的笑。
「呃……」慘慘慘,謊言當場被戳破,她會被大魔王格殺嗎?趕緊再瞎掰,「今天不一樣,我要煮飯給我男朋友吃。」
余韶恩一震,火熱的胸口似被一盆冰水澆淋,所有的騷動瞬間被凍結。
「妳有……男朋友?」Shit!為什麼沒人告訴他,舒白目居然有男朋友!
「很奇怪嗎?嘿嘿,也對,像總經理這種搶手貨,一定沒辦法想像有哪個男人會喜歡我。」她直接將他的錯愕當成眨意,也沒生氣,依然笑吟吟的。
聞言,余韶恩全身僵硬如鐵石,突兀而倉卒的轉開身,邁開步伐走向電梯。
「總經理,你不是忘了拿東西嗎?總經理?」舒禾歪著小腦袋,納悶地目送那抹拔長的人影消失在電梯裡。
真奇怪,他的表情怎會變這麼多?就像吞了一記悶雷似的。難道她有男朋友的這個謊話打擊到他的男性自尊?畢竟他不久前才被女人甩了。
寬敞的辦公室靜悄悄,只聽得見空調的送風聲,一股難以言喻的淡淡落寞忽而湧上心頭,這是她從沒有過的感受。
她低下頭,垂睨著腳上那雙美麗夢幻的芭蕾舞鞋,忍不住揚起嘴角,心口聚起暖暖的熱潮。
倘若自戀一點,白目一點的想,這雙鞋是機車男送她的耶……
舒禾垂掩的眼睫笑得彎彎,胸口有那麼一點甜,站在原地繞了個圈,有幾秒的時間幻想著自己正與余韶恩共舞。
※※※※
這夜,余韶恩煩躁得幾欲陷入瘋狂。
就在他發覺自己的心已被舒白目佔據之際,這個女人才告訴他,她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一整夜,他枕著雙臂,黑眸直瞪著天花板雕琢的石膏,兀自生著悶氣,卻又無處可發。
最令他感到憤慨的是,有哪個男人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吃苦?將超商的過期食品充當三餐果腹,穿著會磨腳的便宜鞋子,連短短的午休時間都不得閒,必須兼作手工賺錢。
每當他閉上發灼的眼,試圖逼自己入睡,腦海卻不聽使喚,不斷浮現那一晚舒禾心滿意足的笑靨。
可惡!
King size大床上的健碩男體倏然翻身而起,大掌抄過手機,撥下一組熟悉的號碼。
「總經理?」城市的另一端,安穩入睡的辛光祐被迫在半夜三點半接聽手機。
「抱歉,這個時間吵醒你。」余韶恩簡潔有力的說,絲毫不拖沓,「我有一點急事,需要有人立刻幫我解答。」
一聽是急事,辛光祐力振精神。「總經理請說。」
余韶恩一派嚴肅凜然地說道:「辛特助知道舒禾有男朋友這件事嗎?」
「……」,這算哪門子的急事?「總經理,你怎麼會問起舒禾的事?她又做了什麼事惹總經理生氣?」
「你只要幫我解開這個疑惑,其餘的不必多問。」余韶恩的態度異常強硬。
「據我所知,舒禾沒有男朋友。」他那個錢奴表妹,怎可能會將時間浪費在談情說愛上,別傻了。
「你確定?」余韶恩微瞇起眼,口吻急切又質疑。
「非常確定。」辛光祐答得斬釘截鐵。
「你可以向我保證,你的訊息是百分百正確?」
「當然。」雖然不明白這種事有何好保證,但為免惹毛上司,與自己的錢途過不去,辛光祐仍是義正詞嚴的回應。
「很好。沒事了,祝你有個好夢。」有別於方才的嚴肅冷峻,這會兒余韶恩的語調明顯愉悅輕快,還有閒情逸致祝福辛光祐。
那一端聽著嘟嘟聲的辛光祐呆住,執著手機的手僵了許久。
總經理幾時會說這種話了?這一點也不像他……
很好,極好,甚好。原來舒白目是對他說謊。
余韶恩在惱怒之餘,陰鬱了整夜的壞心情得獲光明,豁然開朗,眼前的一景一物也變得可愛起來。
「既然敢對我說謊,害我整晚失眠,舒白目,我們這筆帳還有得算!」
余韶恩緊繃的每一塊肌肉總算能夠鬆懈舒緩,他枕著雙臂,嘴角上挑,望著天花板的黑眸炯炯明耀,心中開始盤算起某些事。
某一些,能讓他心情更好的事。
※※※※
「現在?!」週六的早晨,舒禾正坐在客廳裡折紙蓮花,卻意外接獲大魔王的來電指令。
「沒錯,就是現在。」余韶恩的聲嗓愉悅,態度是一貫的強悍。
「總經理,你沒跟我開玩笑吧?你不是說過,你……那方面的功能正常無礙,不需要吃壯陽藥?為什麼忽然要找我買?」舒禾心驚驚,不禁揣測起,莫非他是失戀打擊過大,以至於影響身心健康?
「妳剛才沒聽清楚嗎?不是我要吃。」余韶恩加重語氣強調。「是我認識的人需要,我代為購買。」
「可是總經理你自家就是大藥廠,怎麼會想跟我……」
「廢話少說,妳到底賣不賣?」
「賣!當然賣!」哎呀,甭管是誰要吃的,她只負責交貨收錢就對啦!
彼端的余韶恩彎起嘴角,笑得很心機。「那好,我給妳地址,妳立刻過來。」
「沒問題!」舒禾爽快應允。
於是乎,半個鐘頭後,她拎著六大瓶「超完美猛夫」中藥,依照余韶恩給的地址,抵達一棟高級豪廈。
看著大廳裡挑高的寬敞空間,門外庭園裡的噴水池,舒禾只覺自己彷彿是誤闖異世界的愛麗絲,驚豔詫異的目光不曾停過。
「動作真慢。」金色電梯門一開,余韶恩頎長的身影朝她走來。
她目光一轉,赫然怔住。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余韶恩西裝以外的裝扮,一襲墨水藍的針織衫,刷色的小直筒牛仔褲,腳踩著駝色休閒鞋,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伸展台上的男模,與平日冷肅的菁英氣息相差極大。
胸口的跳動悄悄加劇,她急忙垂下眼睫,偷偷深呼吸,將那些不該有的雜緒掃除。
「抱歉,因為我對這一帶不熟,來的時候找了一下路。」舒禾揚著甜笑抬起小臉,將手裡裝成袋的中藥遞過去。
余韶恩冷冷瞅了一眼,又挪回她臉上的燦笑。「妳幹什麼?」
舒禾一臉古怪,「交貨啊。」不然咧?
「在這裡?」他皺眉。
「難不成總經理要請我到你家喝咖啡?哈哈,我是無所謂啦。」她戲謔的鬧他兩句。大魔王巴不得她滾得越遠越好,怎麼可能嘛。
「話是妳自己說的。」余韶恩愉快的彎唇,忽而圈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金色電梯。
舒禾驚呆。「你……你跟我開玩笑的吧?」她一等小小助理,哪有這麼大的面子進到總經理的家,被招待喝咖啡!
「妳大老遠跑來,我請妳喝杯咖啡也無可厚非。」余韶恩笑笑睞她一眼。
「可是……」舒禾欲言又止,一垂眸,忽又瞥見自己被他圈住的纖腕,心潮霎時大亂。
這一遲疑,電梯已抵達最高樓層,余韶恩似乎對她尷尬的凝瞅毫無所覺,兀自拉著她的手進到他的私密領域。
原先他是與家人同住,主要是因為放心不下患有心臟疾病的小妹,如今小妹身邊已經有另一個男人照料,且也搬離家中,他順勢也遷出來,在這裡打造單身漢的金窩。
「總經理,你家好漂亮。」一進玄關,舒禾便被屋內極具品味的裝潢設計,以及配色高雅的家俱吸引住,小嘴不禁發出讚嘆。
哇,客廳裡還擺了一架白色的平台鋼琴,好美……就不曉得他會否彈奏,還是純粹裝飾?
「是嗎?習慣了,倒是沒什麼感覺。」余韶恩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的表情,內心卻忍不住重重一嘆。
他始終想不透,自己的目光是在何時離不開她,腦海、心底又是幾時被她全面佔領。
然而有件事,他卻非常清楚。
他沒辦法不去關心她,更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緒繞著她打轉,他想多靠近她一點,想了解她多一點。
或者,不只是多一點,而是希望能了解全部的她。
「咖啡還是茶?」余韶恩面無表情,眸光卻宛若兩簇烈焰,明明室內溫度涼爽恰人,卻令她感到渾身躁熱。
「謝謝總經理,不過我還趕著回家,所以不了。」穩住失序的心跳,舒禾急巴巴地將中藥擱在玻璃長桌上,一副趕著走人的模樣。
余韶恩慢悠悠地轉眸斜睞,「急什麼。趕著回家跟男朋友約會?」
呀!他沒事怎會提起這個?舒禾心虛的直冒冷汗,不停呵呵乾笑。
「還是趕著回家幫狗縫衣服?」某人又涼涼地問。
耶!他那是什麼眼神?好像……逮著了她什麼似的,俊臉竟揚起不懷好意的壞笑,那種神情她不曾見過,只覺得……無比性感。
嗚啊啊,換作是先前,她只會覺得他是在賤笑,眼下居然、居然覺得他既性感又迷人,莫非她跟二十九樓那些女人一樣,也中了他的毒?
「呵呵呵,其實是我家裡還有點事,我要回去幫忙……」心跳破表,她直瞅著那抹高大完美的男人身影,莫名感到焦慮不安。
「妳老是這麼忙,男朋友都不會抱怨嗎?」余韶恩端了兩杯咖啡過來,一杯塞進她手裡,自己捧著另一杯坐在沙發上,交疊起一雙長腿,眸光傭懶地直睞她。
「不會,他很體諒我。」她只能傻笑圓謊。
「妳都不怕他會變心?」
「不會,我很信任他。」不存在的傢伙,她何必擔心?
「可是我聽辛特助說,妳根本沒有男朋友,那妳現在說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舒禾小臉乍現驚恐貌,狀態顯示:囧爆。
「妳為什麼要對我說謊?」余韶恩啜了口濃醇的咖啡,一派愜意的問。
「呃嗯……抱歉,我只是想假裝自己很有行情。」她那時也是迫於無奈啊。
「一直站著,妳的腿不痠嗎?過來坐吧。」他側過臉,瞅了一眼身旁的空位,示意她過來坐下。
她僵笑:「不必了,我站著喝就好。」怎麼回事?她總覺得今天的大魔王,氣場無敵強大,震殺全場,她的白目混死功毫無作用力。
「我堅持。」余韶恩揚笑,眼中的警告意味卻濃得很。
「既然這樣,那我就……打擾了。」她磨磨蹭蹭的靠過來,卻是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挺直了腰背,姿態拘謹的小口啜飲杯裡的熱咖啡。
見她似乎不願靠自己過近,余韶恩有些不悅,偏又不能表現出來。
發覺某人的視線定格在自己身上,舒禾一口氣灌完咖啡,將見底的馬克杯往桌上一擱。「謝謝總經理的招待,我的咖啡喝完了。那藥的錢,一瓶一千八,六瓶是一萬零八百元,我幫總經理打個折,就收個整數好了。」
「妳想不想聽點音樂?」余韶恩突兀卻無比認真的問。
「嗄?!」舒禾睜大了無辜的眼。
不等她回應,他兀自起身,走到那架雪白的平台鋼琴前坐下,修長的手指在雙色琴鍵上流暢地跳躍,彈奏起輕快卻帶了幾分慵懶況味的爵士鋼琴。
她怔在沙發裡,看著那個男人彈奏鋼琴的專注神態,心跳隨著琴鍵的起落,猛烈的跳動著,一下又一下撞擊著纖瘦的胸口。
他難道不曉得,他這些舉動看起來就像是……像是想討好心儀的對象。
但她分明不是他喜歡的人,他為何要特意在她面前,表現出他迷人的一面?
舒禾的小腦袋瓜亂紛紛,心中似打翻了什麼,各種情緒皆有。她不敢再深入去想,就怕自己不夠白目,會對他種種的異舉產生曖昧的聯想。
「總經理,謝謝你的招待,錢我下次再跟你收,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匆匆扔下話,舒禾跳起身,逃難似的小碎步撲向玄關。
更快地,一陣腳步聲在耳後響起,她才剛推開鐵鑄大門,一隻手臂卻橫過她的頭頂,重重地將門壓回框裡。
心口一窒,她轉過身,正好對上余韶恩俯身湊近的俊顏。「舒白目,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妳不白目了?」
耶?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要她對他示好的舉動視而不見?
「總經理,我……」小臉窘紅,她急欲解釋厘清。
「我彈的鋼琴不好聽嗎?」
「不是,很好聽……」嗚啊啊,他的臉越貼越近,就快、快吻上她啦!
余韶恩揚高嘴角,無瑕的俊臉懸上一抹性感魅人的笑,舒禾見狀心中警鈴大響,粉頰已紅如盛開的薔薇花。
「既然覺得好聽,那就留下來聽到最後,我不准妳離開……不准穿著我送妳的鞋,離開我家。」
啊?他送她的鞋?舒禾心慌意亂的垂下眼,望著自己腳上那雙優雅美麗的芭蕾舞鞋,再揚眸時,一陣溫熱的氣息拂亂了她的世界。
而後,柔軟的唇瓣被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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